��五大仙家，从继承土地庙开始崛起��


 第1章

    古道崎岖，草木葳蕤。
    道边有一座土地庙，与山石一体，和草木同色。
    小庙寒酸，上下不过四尺，左右也就一抱，被周围的草木遮了个干净。
    草丛窸窣晃动，左右摇摆。
    却是一只黄鼠狼在啃草。
    齐腰深的路边草绵延一线，仿佛篱笆围墙，被黄鼠狼啃光了一段，不起眼的小庙立刻醒目起来。
    “小东西，告诉你了，我这是寿数将尽，并非缺少香火所致，莫再徒劳。”
    却是庙中的土地公开口了。
    声音含混，中气不足，时断时续。
    “如果有香火，您就不会死了，我不要您死，我要您活着……”
    黄鼠狼摇摆脑袋，继续啃噬草丛。
    它要把周围的草全清掉，如此一来，有人路过的话，就会看到土地庙。
    “唉……册封我的王朝气数已尽，我自然无法幸免。”
    听到这话，黄鼠狼非但不怜惜花草，反而更加粗暴，一时间泥土飞扬。
    一道闷雷从远处山林滚滚而来，隆隆而进。
    黄鼠狼浑身一哆嗦，嗖的窜进庙里，瘦小的身子蜷成一团，尾巴一圈圈捆在身上。
    精怪生灵最怕天雷。
    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
    只有庙宇能给它一分安宁和庇护。
    土地公呵呵一笑，“你道行浅，刚刚炼化横骨，天雷不会这么快找上你，莫怕，莫怕！”
    “是来找您的吗？”
    土地公摇了摇头，“我虽无功德，却也无甚过错，当然不是找我的。”
    小兽闻言身子一松，刚要探出脑袋，却听上方“咔嚓”一声。
    就像榔头下的钉子，小兽两眼一翻，四爪一翘，懵了过去。
    土地公抬眼望向外面。
    黑云涌动，白光粼粼。
    怒风呼号，惊雷狂闪。
    烈光之中，一个模糊的人形若隐若现。
    土地公惊咦一声：“刚死的小鬼，有什么资格招来天雷？”
    下一瞬，土地公大惊失色。
    却是那鬼魂走投无路，一头扎进庙中。
    “求求你，救救我，求你救我……”
    土地公闭目养神，无动于衷。
    他早就看出来，鬼魂衣着稀奇，发型古怪，绝非本地人。
    不是本地人，为什么要救呢？
    “天雷罚罪诛邪除恶，你还是不要徒劳挣扎了。速速退去！速速退去！速速退去！”
    鬼魂看了一眼怒目圆睁的土地公，又看了一眼外面的电闪雷鸣。
    他觉得，还是小庙里安全一些，非但不走，还往前挪了几步。
    见到鬼魂不识抬举，土地公怒声道：“请你走你不走，非要我打得你走吗……”
    “我是好人啊，我真的是好人啊！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出去我就死了……”
    话音刚落，一道裂缝儿出现在神像额头上。
    随着鬼魂磕头，裂缝还在不断延伸。
    土地公猛然一惊，这个小鬼好大的来头，自己竟然受不起他的跪拜。
    他收起狰狞的面孔，问道：“你说你是人？”
    “对对对！我是人！我叫岳川，是华夏人，家住……身份证……手机号……”
    土地公神听得满头雾水，可他还是神色激动，满脸笑容。
    “你既是人族苗裔，又拜了我，我岂能见死不救！便是拼了性命，我也要护住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听到这话，岳川顿时兴奋起来。
    “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事，一百件事，我也答应！”
    土地公沉声说道：“答应我——好好做人！”
    “我……”
    岳川没想到对方提的条件如此简单，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时候，上方轰隆巨响。
    天空中银蛇狂舞、流萤飞射。
    诸般色彩尽失，唯余浅浅的轮廓。
    本就虚弱的岳川更是被照射得轮廓都没了。
    “我答应！我答应！我一定好好做人！”
    土地公点点头，神像散发出土黄色的光芒和雾气。
    光雾氤氲翻滚，缓缓凝聚成一道人形灵体。
    灵体看了一眼昏厥过去的小兽，眼睛里满是宠溺。
    “我无法为你们撑起一片天，可我拼死，也要给你们保住一分立足之地！”
    说完，土地公扬手打出一张绘满古拙文字的黄纸，缓缓念诵咒语。
    “吾借人皇之名，册封汝为此方土地！速速归位！速速归位！速速归位！”
    黄纸刚接触到岳川便倏地一卷，化作流光投入神像中。
    失去目标的天雷瞬间躁动起来。
    隆隆巨响绵密不绝，小庙的瓦片扑簌簌震颤，叮当作响，尘土扑簌簌流落下来。
    土地公微微一笑，抬腿跨过门槛。
    雷云瞬间躁动起来，嗡嗡震荡，激射不休。
    地面的杂草仿佛受到无形大力碾压，瞬间粉碎殆尽。
    土地公朝着南方拱手说道：“吾前半生浑浑噩噩，后半生碌碌庸庸，上不能保境，下不能安民，然而临终前保我人族苗裔，不致断绝，终不负人皇册封之恩。此生——无憾矣！”
    黑云翻滚，天地震动。
    磅礴的雷霆化作亿万银蛇冲击下来。
    天地一片苍白。
    许久……许久……
    色彩一点点回填。
    只是，有些东西再也不会回来。
    “谢谢！谢谢前辈！”
    土地庙中，满是裂痕的神像喃喃自语，一滴水汽在眼角沁出，迅速滚落。
    岳川是一个幸运的倒霉鬼。
    说倒霉，是因为穿越后没能及时的借尸还魂，被此方世界察觉，降下雷劫将其抹杀。
    说幸运，是因为土地公将人皇册封的符诏转移给了岳川，帮助其躲过了雷劫的追杀。
    “我没想到会害了您。”
    岳川心中充满了自责。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感觉到雷霆天威渐行渐远，黄鼠狼缓缓苏醒过来。
    只见其耳朵抖了两下，长尾巴一圈圈解开，小心翼翼的朝四周张望。
    “您没事吧？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昏过去了？”
    黄鼠狼支起身子，昂着头看着神像，眼睛里满是关切。
    岳川心中一暖，学着土地公的声音缓缓说道：“没事，我没事儿。”
    黄鼠狼察觉有异，歪着脑袋想了想，却想不出哪里不对。
    小家伙摇了摇头，扒在门槛上向外眺望。
    它隐约感觉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事物，却又说不清是什么。
    看到这一幕，岳川心中更加愧疚。
    土地公是黄鼠狼唯一的亲人了，而自己，害死了土地公。
    他长吸一口气，在心中暗暗说道：土地公，您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做人！
    只是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岳川现在的身躯是泥土做的。
    神像保护岳川免受风吹日晒之苦，但也像牢笼一样，将岳川死死困住。
    “我现在连人都不是，又出不了这个壳，该怎么做人啊？”
    这时候，一道金光在眼前绽放，并迅速充塞视野。
    却是册封用的人皇符诏。
    一道道信息灌输过来，岳川瞬间明白了土地公的经历。
    祂本是一团泥土。
    人皇东临碣石，观沧海，巡视北疆。
    垒石为墙，抟土为像，册封土地公。
    祂享受百姓香火，熏陶多年逐渐产生灵智。
    祂尽职尽责，守护一方水土，庇护一方百姓，积攒香火祭炼法相，脱离泥胎。
    “原来积攒香火愿力，融入三魂七魄，祭炼成法相就可以摆脱神像的束缚！”
    “只是香火怎么弄呢？”
    土地公有自我意识之后，大商天灾不断、人祸四起，王朝风雨飘摇，最终轰然倒地。
    新建立的大周王朝疆域缩水，土地庙成了化外之地。
    失去王朝气运加持，土地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
    再加上周边的村庄陆续凋零、迁徙，香火几乎断绝。
    风中烛、雨里灯的土地公无以为继，再也撑不住了。
    看过之后，岳川久久无语。
    方圆百里连个活人都没有，根本没有香火来源，土地公这些年都是在吃老本。
    自己刚穿越过来，一穷二白，连吃老本的机会都没有。
    “唉，上哪弄香火呢？”
    听到土地公再次为香火长吁短叹，黄鼠狼连忙人立而起，迈着小步子踱到神像前。
    岳川正纳闷呢，小家伙双爪扣在一起，朝着岳川拜了拜。
    一个芝麻粒大小的光点从其额头飘起，在小庙里摇摆了一阵，最终没入岳川眉心。
    “这是香火！精怪也可以提供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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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既然没有人类信徒，那就只能靠精怪信徒了。
    只是，一只黄鼠狼太少了。
    按照符诏记载，需要一千份香火之力才能祭炼法相。
    黄鼠狼每天叩拜，坚持三年才行。
    但是岳川三天都坚持不了了。
    之前天雷肆虐，虽然没有将小庙夷为平地，却也令周围飞沙走石。
    小庙屋顶的瓦片饱受摧残，这不，一场雨下来，土地庙变水帘洞。
    长明灯灯台被雨水洗刷一遍，香炉里泡满了水。
    这些都没什么。
    但一个漏水点正好在神像上方。
    雨水正好瞄在岳川双腿间，每隔几秒就要点拨一下坤坤。
    泥捏的神像哪受得了这种折磨。
    “还好雨停了，否则我就不是土地公，而是土地婆了。”
    “也有可能是土地公公！”
    “这小庙，得修，得整！”
    岳川没干过泥瓦匠，但是万能的抖音什么都有，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可是刚要动手，岳川沉默了。
    他没手！
    此时，黄鼠狼爬出小窝，扒在门槛上向外眺望。
    岳川灵机一动，“大黄，我教你一个本事，怎么样？”
    土地公没有给黄鼠狼取名字。
    黄鼠狼听到能学本事，原地一个跳跃，瞬间转过身来，期待的看着岳川。
    “咳咳……外面有个木棍，你拿着它，搅边上的水洼。”
    大黄立刻跳了出去，抱起木棍来在水洼中来回搅动。
    清亮的水洼瞬间浑浊起来，还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
    黄鼠狼觉得好玩，搅动更加卖力，却用力过猛，木棍咔嚓断裂，大黄“噗通”一声摔进水洼。
    看着落汤鸡的大黄，岳川叹了口气：“算了，你就在里面搅吧。”
    黄鼠狼立刻丢掉棍子，手脚并用在水洼里面翻滚，玩得不亦乐乎。
    岳川不断指点黄鼠狼从边上扒泥土，调和泥与水的比例。
    感觉差不多了，又让黄鼠狼扯一把垫窝的干草，鼓捣碎了加进去。
    忙活十几分钟，得到一洼子草泥浆。
    接下来，岳川指挥黄鼠狼上房子揭瓦，用小爪子把瓦片上的腐土、苔藓、杂草等清理一遍。
    清理得差不多了用尾巴扫一扫，不说干净如新，至少也面上光。
    黄鼠狼捧着瓦片跑到地上，尾巴蘸饱泥浆，迅速刷上一遍，然后捧回屋顶贴好。
    可是大黄爪子抓东西不太牢稳。
    隔三差五就听到瓦片碎裂的声音。
    运气好，瓦片只是磕坏边边角角，凑合着还能用。
    运气不好，直接摔成八瓣儿。
    岳川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鼓励大黄。
    快要完工的时候发现，房顶上还有三分之一的部分空着。
    其中一部分是本就糟了、烂了、裂了，但更多的是大黄摔碎的。
    大黄追着自己的尾巴团团转，“怎么办，这可怎么办，要是再下雨的话……”
    岳川很无奈，不过还是安慰道：“大黄你别着急，我想想办法。”
    土地庙周边连个活人都没有，更别说砖窑瓦窑了。
    要是自己做的话，建窑、攒柴、制胚等。
    一大堆流程忙下来，光靠大黄的话，猴年马月了。
    这段时间里肯定还会刮风下雨，到时候别说坤坤了，搞不好还得缺胳膊少腿掉脑袋。
    岳川无语了。
    “难道我刚穿越就要嘎掉？”
    “别人都有系统，有新手大礼包，我一穷二白，啥都没有。”
    “不对，我还有一张符诏。”
    岳川沉下心神，找到体内的黄纸仔细翻阅。
    这是自己身上唯一的物品，如果这里都没有解决办法，自己只能等死了。
    从上次土地公的概述继续往下翻。
    法术！
    土地公独有的特殊能力——掌控土地。
    隆起一座山，或者裂出一条河。
    施展能力要消耗香火，动静越大，消耗越恐怖。
    如果香火足够，甚至可以山崩地裂。
    然而岳川只有一份香火，最多也就是驱动一立方米的泥土移动。
    “难道驱动泥土盖到屋顶上？怕是要把小庙压垮。不行不行……”
    岳川继续往下看，是五行咒术。
    土咒：取泥土若干，以术咒之，令化岩石。取岩石若干，以术咒之，令化金铁。此乃土生金也。
    简单说，就是，对着泥土施展土咒，可以将其化为岩石，对着岩石施展土咒，可以令其化为金铁。这是土生金的道理。
    岳川心中一动，这不就是点石成金的法术吗，没想到土地公还有这种逆天的能力。
    发达了！
    发达了！
    但是继续往下看。
    土变石简单，只需要施展一次土咒。
    但土生金，需要日积月累的水磨工，日复一日加持。
    就像盘核桃，需要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才能盘出一颗金珠子。
    岳川颓然的叹了口气，“就算真的点石成金又如何，难不成点出一堆金瓦装上？”
    “不对，我可以点出一堆石瓦啊！”
    岳川顿时激动起来。
    正要付诸行动，却突然意识到欠缺一个最要的条件。
    使用法术要么消耗法力，要么消耗香火。
    但遗憾的是，这两样岳川都没有。
    “大黄，你的修为应该不差吧？”
    大黄立刻挺起胸脯，昂着下巴，得意说道：“我已经有一甲子的道行了。”
    “那你肯定会不少法术吧？”
    大黄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支支吾吾说道：“这个……法术珍贵……我还没学到……”
    “那我教你一个吧。”
    大黄顿时兴奋地原地翻跟头。
    岳川将土咒的咒语说了一遍。
    大黄点点头，表示记住了，可是照着施展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发生。
    可是法术除了念咒咒语还需要画符。
    符篆笔划简单，有点像甲骨文的符篆，然而岳川犯愁了。
    这个字，它念啥呢？
    本来想通过语言描述一下这个字的写法，然而这个字也不是横竖撇捺折的组合，还有许多弯弧和曲折，有的笔划粗，有的笔划细。
    “仅凭一张嘴，怎么把这东西教出去？要是能用意念传达就好了。”
    话音刚落，符诏发出轻微的震动，一溜红光脱体而出，化作符篆没入大黄眉心。
    大黄身子一震，随即眼睛中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原来是这样，我学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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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大黄跳出小庙，开始和泥巴。
    尾巴“啪啪啪”拍在泥团上，后者随之变换形状，就像有一双大手在揉搓。
    岳川啧啧称奇，心中暗道：难怪人类拿黄鼠狼的尾巴毛做狼毫笔，果然有奇特之处。
    搓得差不多了，大黄又用锋利的爪子修饰一番，不多时，一个瓦片坯子现了出来。
    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大黄兴奋的翻了个空心筋斗。
    随后便见它嘴巴翕动，快速念动咒语。
    一道土黄色的光芒在大黄尾巴上浮现，大黄双眼紧闭，聚精会神观想符篆，尾巴就像毛笔一样，凭空勾画起来。
    一划！
    一划！
    又一划！
    轻重浓淡、粗细长短
    全都一模一样，简直就是拓印出来的。
    岳川难以置信，自己上学时候也学过毛笔字，学了好几年还是鬼画符的水平。
    人家黄鼠狼用尾巴都比自己写得好。
    “这就是天赋吗？或者说，种族优势？”
    最后一笔落下，符篆成！
    然后在大黄的牵引下落在瓦片坯子上。
    土黄色的瓦坯一点点变成黄褐色，然后变成带点蓝的灰褐色，类似土制陶器。
    瓦片虽然没有入窑烧制，但还是质地坚硬，两片瓦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铿鸣声。
    大黄的爪子轻轻挠上去，只留下一串白印，并没有出现粉末飞扬的场景。
    瓦片泡在水里也不软化变形，使劲揉搓，水依旧清亮不见浑浊。
    泥土捏出来的瓦坯，在法术的作用下变成了坚硬的石头。
    振奋之下，大黄一连制作了几十个瓦片，修复了小庙的星空顶。
    岳川忍不住惊叹：“这，真是点石成金之法啊！”
    大黄连忙纠正，“这只是普通的石头，比金子差远了。”
    岳川呵呵一笑，“如果暴雨来了，你说是瓦片有用，还是金子有用？”
    大黄思考一下。
    很显然瓦片更有用，下次降雨时不会漏水了。
    岳川却想得更多。
    土咒是基础法术，级别很低，消耗也不大。
    大黄制作了几十个瓦片，却面不改色气不喘，这让岳川看到了一条生财之路。
    开个窑厂，招一群精怪，让它们生产砖瓦。
    到时候卖钱也好，磕头烧香换砖瓦也好，自己都稳赚不赔。
    早日攒够一千香火，自己祭炼法相。
    “大黄，你想要房子不？”
    “房子？我要它干什么？”
    说话间，大黄叼着一束干草钻进窝里，仔仔细细铺垫。
    它从小就住在土地庙里，供台下面有个洞，里面就是它的窝。
    岳川解释道：“房子好啊，宽敞、明亮、干净、整洁啊。”
    “可我喜欢黑黑的洞穴。”
    一句话封死了岳川所有的说辞，香火大计还没开始就落空了。
    不过，点石成金的生意不能就这样放弃了。
    就算不能制作砖瓦，做几个碗碟也行。
    “大黄，你每次出去喝水，是不是要走很远的路？”
    “是啊，河离咱们这太远了。”
    “那你想过没有，制作一些罐子放到屋檐底下，下雨天多存点水，以后就不用每天往河边跑了。”
    大黄眼睛一亮。
    倒不是懒，而是每天往河边跑麻烦不说，还得小心水里的精怪。
    如果门口有水就好了。
    “想啊！真是太想了！可是我们没有罐子。”
    “我教你做！”
    于是，大黄再次和泥巴。
    这次的土有所不同，是一个向阳的土丘上，风吹日晒多年的土壤。
    这种土杂质少，粘性高，大黄在泥浆中扑腾时感觉浑身沉重，很是费劲。
    和得差不多了，大黄便用尾巴粘着泥，在平整的石台上制胚。
    没有拉坯机，不能让坯子转起来，大黄就自己动。
    小屁股不断前后耸动、左右摇摆，尾巴就像电动小马达似的，在石台上一圈圈搅动。
    黏土均匀地晕染开来，变成一个圆圆的底座。
    随后大黄再次沾上泥，重复以上流程，一圈圈向上攀升。
    不多时，一个上狭窄，中间宽的大肚水罐现了出来。
    做完这些，大黄开始念咒、画符，向坯子中灌输土灵气，令泥坯材质产生质变。
    大黄略显吃力的抱起比自己大了三圈的水罐，一步三摇的走到土地庙屋檐下，轻轻放到地上。
    岳川满意的点头。
    这水罐卖相不怎么好看，可盛水还是没问题的。
    “雨天装满水，到时候你不用为了喝水来回跑了。”
    大黄兴奋的点头，然后继续制作。
    小庙屋檐下摆了一圈大肚子水罐。
    大黄则整日扒在门槛上盼着下雨。
    “你不是最害怕打雷了么？”
    说完，岳川便想起了自己被天雷追逐的场景。
    大黄听到雷声，被吓得昏死过去。
    现在，它却盼望打雷。
    大黄故作硬气的说道：“我……我是想看看这些瓦还漏不漏水。谁……谁害怕打雷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轰隆”一声闷响。
    细如丝、润如油的雨水很快便弥漫天地。
    屋檐的雨水也从滴滴答答变成淅淅沥沥。
    水线砸进罐子，刚开始的声音是沉闷的，不多时就变得清脆悦耳。
    大小不一、粗细不同的水罐发出或高低轻重的音符，交织在一起竟然有种别样的美感。
    微风渐起，吹过罐口时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就像管乐器在演奏。
    呜咽声逐渐变成呼号，天色都变得阴沉起来。
    岳川感慨道：还好及时修了屋顶，否则就是大水冲了土地庙。
    正想夸大黄两句，却发现没了小家伙的身影。
    刚刚还梗着脖子说不怕的黄鼠狼怕是蜷缩成一团，在窝里瑟瑟发抖了吧。
    “好了，风停了、雨停了，你赶紧出来吧。”
    黄色的身影迅速从地洞里钻出，扒在门槛上向外瞄了一眼。
    随即蹦蹦跳跳的检查水罐。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全都灌满了水，以后喝水不用往河边跑了。”
    开心的绕了一圈又一圈，大黄突然惊咦一声，停了下来。
    岳川也好奇的看过去。
    “怎么了？”
    大黄用爪子指了指地上。
    那里是上次做瓦取土留下的土坑，雨后积攒了许多水。
    一条小鱼正在水中游来游去。
    被黄鼠狼的倒影吞没，鱼儿扭着腰身向下钻去。
    黄色泥花在水中绽放，小坑瞬间污浊起来。
    大黄舔了舔嘴巴，“这次雨又下了不少鱼啊。”
    正如大黄所说，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水洼里都有仨仨俩俩的鱼儿。
    有的已经死了，有的却还活着。
    岳川还是第一次见到“鱼雨”，啧啧称奇之后问道：“你以前遇到这种事，都是怎么处理？”
    “吃啊！反正它们也活不了。太阳出来之后，它们都会被晒死。”
    刚说完，大黄看向屋檐下的水罐。
    “我是不是可以养着它们？”
    岳川笑了笑，“没想到，你也有一颗慈悲心肠。”
    “不，我只是想把它们养大点、养肥点！”
    岳川好奇的看着大黄。
    这只黄鼠狼竟然生出了养殖的念头。
    它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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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岳川上辈子是农村人。
    听村里的老人们讲，刚建国那会儿，每到下雨天就会在田间地头放上一个竹篮子，雨晴之后，篮子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鱼儿。
    都是些小鱼，很小很小。
    至于这些鱼儿是哪来的……
    没人说得清楚。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事越来越少。
    老一辈的人逐渐故去，也就没人讲这种故事了。
    岳川本以为是大人哄小孩编的故事，是荒诞的，不科学的。
    直到现在才明白，这种科学解释不了的现象在大周的世界里稀疏平常。
    否则相濡以沫的故事不会发生，涸辙鱼的传说也不会存在。
    这些鱼大都会被各种鸟兽当加餐吃掉。
    遇到大黄这种不吃鱼的，还是第一次。
    一条又一条小鱼被捏着尾巴丢到水罐里。
    鱼儿入水即沉，胆怯的缩在底部，许久不敢冒头。
    但更多的鱼会随着水洼一起晒干。
    透明的身子黏在滚烫的泥土上，摊煎饼一样，变成薄薄的鱼干。
    或者被黄土掩盖，或者被大风吹碎。
    它们就像阳光下的朝露！
    美丽而又短暂。
    岳川想到了自己。
    土地公捞了自己一把，给了自己一个容身之所。
    但这个容器太过脆弱，随便一点风雨就可能破碎。
    自己必须获得香火，祭炼法相，如此才能自保。
    只是，这荒郊野岭的，上哪弄香火呢？
    大黄人立叩拜，再次为岳川献上微薄的香火之力。
    比起以往，大黄站得更直、跪得更稳，叩拜得更加虔诚。
    这段时间，土地公教了它法术，又教了它和泥巴、制作瓦片和水罐。
    大黄感觉自己多了许多感悟，只是一时间没有抓到头绪。
    叩拜之后，大黄蜷缩在洞穴中，久久不能入眠。
    从出生到现在，它第一次失眠了。
    它瞪着眼睛想了很久，很久……
    晨曦艰难的攀上门槛，然后一骨碌滚进小庙。
    大黄钻出洞穴，跪倒在岳川面前。
    红中带金的阳光一点点攀上大黄后背，令它毛茸茸的轮廓变得分明、醒目。
    大黄磕了几个头，缓缓说道：“之前您经常叹气说——人皇死后，大周自称天子，人族已经不复存在了。我便说，等我化为人形，不就是人了么。您说不一样。”
    岳川没有说话。
    符诏中只传承了土地公的来历、职责和几个法术，却没有记载大黄相关的事情。
    所以，岳川只能静静地听着。
    “我之前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么。可是现在，我懂了……”
    之前土地公经常给大黄讲故事。
    讲人族耕作五谷、养殖六畜，从而变得繁荣富足。
    讲人族养蚕缫丝、编织衣物，从而知晓礼义廉耻。
    讲人族聚族而居、垒土筑城，从而不畏风霜雨雪。
    当时大黄不以为意。
    因为故事跟它没有任何关系。
    它会抓老鼠逮兔子、它有厚实的皮毛、它会挖掘洞穴……
    它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不需要改变。
    可是，制作出水罐，并且生出养鱼的念头那一刻，大黄明白，自己变得不一样了。
    喝水不用往河边跑，吃东西不用饥一顿饱一顿。
    大黄也想过上安定而富足的生活。
    如果有了子孙后代，大黄希望它们也能和自己一样。
    “我想做人，做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空有皮囊的禽兽。”
    岳川没有回答，因为他想起了土地公临终前拜托自己的事。
    希望自己好好做人。
    本以为这很容易，可是看着大黄慎重得有些庄严的模样，岳川明白，事情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呢？”
    岳川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做人，又如何教大黄呢。
    “希望您能多讲点人的事情，什么都行，这次我一定认真听，认真学。”
    就这？
    岳川悬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虽然上辈子活得不怎么精彩，但也不算白活，能讲的东西太多了。
    “大黄啊，你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你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精怪，有了崇高的理想，所欠缺的就是具体的方法和步骤。”
    大黄还是连连点头。
    然后坐直身体、支起耳朵，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那咱们就从人的诞生开始讲吧……从前，有一个人首蛇身的神明，她叫女娲。”
    “女娲抟土造人吗？这个讲过了。”
    说完，大黄歪着脑袋，“您忘了吗？”
    岳川连忙咳了咳，口风一转，“大黄啊，其实呢，人的诞生还有另一个版本：很久很久以前，人类的祖先跟你一样，也是住在洞穴中的，他们也有着浓密而厚实的毛发，也赤身裸体不穿衣服，也是在野外追逐猎物，吃生肉过活……”
    大黄十分错愕。
    这……
    但是大黄不敢开口，更不敢打断，只能把耳朵支棱得更高。
    “后来呢，人类的祖先逐渐学会使用石头、木棍等武器，进入了旧石器时代。”
    “再后来，他们逐渐学会打磨石头和木棍，让石头更锋利、木棍更尖锐，并且把石头和木棍捆绑在一起，制作出石头长矛、石头斧子等武器，由此进入新时期时代。”
    “不知什么时候，人类的祖先克服了对火的恐惧，在森林火灾的余烬中寻找被烧死的鸟兽，并且试着把火种带到自己的洞穴，用树枝和干草喂养火种，用它驱逐黑暗、寒冷。”
    “有了火，人类的祖先可以吃到熟肉，身体变得更加强壮，而且有了火的温暖，他们不需要厚厚5的毛发御寒，身上的毛发越来越少，逐渐褪去野兽的特征，变成现在的样子。”
    说着说着，岳川就感觉不对了。
    人类在旧石器时代、新时期时代逗留了几十万年，甚至上百万年。
    而这里是异世界，有法术的。
    精怪们从被毛戴角的兽胎，到化为人形，也就是几百年的功夫。
    至于制作工具。
    人类还得掌握火，掌握烧制陶器的技术，掌握冶炼青铜器的技术，这中间得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的摸索。
    而大黄只需要掌握一个土咒，就能用泥土捏制各种形状的石器。
    对着工具反复灌输灵气，就能提升材质，最终蜕变为金属工具。
    想到这，岳川心中一动。
    自己是不是可以依靠手中的法术，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创造一个独一无二的文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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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比起那些穿越者，岳川有一个特殊的优势，那就是土地公独有的能力。
    比起本地的土著，岳川也有一个特殊优势，那就是未来的经验和知识。
    当两者结合起来，能爆发出匪夷所思的能量。
    就拿土咒来说。
    普通人只是用它点石成金。
    但岳川认为，土咒最大的作用是制造陶器、砖瓦。
    无需进窑烧制，快速的、大批量制造。
    不仅成本低，而且质量好。
    除此之外，土咒还可以充当粘合剂，取代建筑中的水泥。
    岳川让大黄测试过，普通草泥浆被施展过土咒之后，黏合的坚硬程度堪比三合土。
    最重要，这玩意凝固快啊。
    施法有多快，凝固就有多快，速凝水泥都比不上。
    这让岳川心中狂喜：我天生就是搞建筑的料啊。
    只可惜，方圆百里荒无人烟，无人分享喜悦。
    “大黄啊，你考虑考虑，要不要建个砖瓦房住？人类的文明，就是从穴居到建筑的进步，你要勇敢迈出第一步。”
    大黄有些意动。
    它立志做人，方方面面都学习人类。
    可是刚要答应，天空中“轰隆”一声雷响，大黄嗖的窜进洞穴消失不见。
    岳川无语。
    精怪在怕打雷这事儿上，是过不去了，下次就给大黄讲避雷针的功效。
    一刻钟之后，风停雨歇，大黄也瑟瑟发抖的钻了出来。
    “那个……我还是觉得跟您住心里踏实。”
    岳川对此早有预料，也不勉强。
    “住在一起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好了，你出去看看，这次有没有下鱼。”
    大黄身子一钻到了庙外，没多久，神情沮丧的回来了。
    “这次没有下鱼。”
    “没有就没有吧，你沮丧什么。”
    “我的鱼也少了好几条！”
    原来，这次非但没有下来鱼，瓦罐里养的鱼还顺着大水跑了。
    岳川呵呵一笑，“估计是水满了，顺着雨水游走了。”
    说完，岳川心中暗道：对这些住在罐子里的鱼来说，这就等同穿越了吧，从一个狭小的世界，遨游到广阔的天地，也不知道它们在外面会有什么奇遇……
    大黄焦急的说道：“那该怎么办？再这么下去，鱼不是全跑了？”
    “加个盖子就是。下雨天提前盖上，它们就跑不出去了。”
    岳川转念一想，罐子加个盖，这不就成咸菜坛子了么。
    咸菜坛子虽然不能养鱼，但是它能储存食物啊。
    现在时春夏，食物丰富，可是这里的冬天来得很早，而且持续时间很长，食物非常匮乏。
    “冬天不打雷，你应该更喜欢冬天吧？”
    大黄想了想，回答道：“冬天确实不打雷，但是冬天太冷了，食物又少，比较起来，我还是喜欢夏天。”
    岳川酝酿了一下，说道：“人类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类明白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道理，一年四季的饮食所需都有保障，而不像野兽，整日饥一顿饱一顿。人有能力对抗天灾，而野兽不行。”
    大黄感慨道：“对啊！要不是您教我采天地灵气，又教我入定减少消耗，我可能也饿死了。”
    “我再教你几个人类储藏食物的办法，以后冬天会好过点。”
    大黄一听顿时来精神了，这可是人类的独门绝技啊，学会这个，自己就是真正的人了。
    至少，在做人的道路上前进了一大步。
    “你可以吃素的，对吧？”
    “可以。”
    黄鼠狼是杂食性动物，食物丰富的时候肯定是偏爱肉食，但食物匮乏的时候，也可以换换口味。
    “行，你先挖个地窖。就在你的洞穴旁边吧，内部构造如此这般。”
    挖洞这事儿大黄很熟，一天时间就搞定了。
    之后就是搜集各种食物。
    岳川是土地公，职责就是守护一方水土。
    土地庙周边十里八乡，哪有野生稻谷、哪有野生果树，哪些蔬菜能吃，哪些花草有毒，他都一清二楚。
    大黄也不用漫山遍野寻找，只用按着岳川的指点，到指定地点采摘即可。
    野生的稻谷种子被搜集起来，晾晒干燥，存进带盖子的罐子中。
    一并储藏的还有风干或者晒干的蔬菜、水果。
    剩下一些不能风干，也不能腌制的，岳川指挥大黄将它们破碎了压榨成汁，用来酿造果酒。
    时间一天天过去，地窖里储藏食物的罐子越来越多。
    体验到收藏快乐后，大黄满心欢喜的说道：“今年冬天，就不怕饿肚子了。”
    岳川：“这是第一年，时间仓促。明年的话，早早开始积攒，肯定会更多。”
    大黄问道：“人类就是靠储存食物度过冬天，然后才能快速繁衍的吗？”
    岳川思考了一下，“确实，食物有保障之后，人口通常都会快速膨胀。怎么，你也想娶媳妇，生孩子了？”
    大黄摇了摇小脑袋，回答道：“我在搜集食物的时候，遇到几个同族，它们都嘲笑我，说我不去捕猎，却跟兔子一样吃草，没出息，丢脸。”
    岳川呵呵一笑，“它们能熬过这个冬天再说吧。说不定，到时候还过来找你借粮呢。”
    听到这话，大黄也笑了。
    是啊，能熬过这个冬天才算本事。
    时间一天天过去。
    岳川也适应了土地公的生活。
    有大黄陪着，也不觉得寂寞。
    每天就在搜集食物、讲故事中度过。
    大黄也日复一日叩拜，每天贡献一份香火。
    双方各取所需。
    天气迅速转凉，草地还没完全枯黄的时候，第一场雪便来了。
    雪很大。
    大黄却一点也不急。
    一大早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巡视屋檐下的瓦罐。
    用尾巴扫去表面的积雪，一层薄冰现了出来，冰层下面还能看到几条脊背青灰的鱼儿。
    “已经结冰了。”
    说完，大黄还用爪子敲了敲冰层。
    一道雪白的裂纹以爪尖为中心辐射开来，隐约能听到“咔嚓”的脆响。
    鱼儿立刻聚过来，贪婪的呼吸着裂缝处的空气。
    同时，它们的嘴巴一张一合，等待大黄的投喂。
    大黄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往里面丢食料，而是仔细的打量着鱼儿，眼睛中满是挑选的神色。
    岳川笑着说道：“鱼养大了，也养肥了，怎么着，想吃了？”
    大黄摇了摇小脑袋，“不，我不吃。”
    话音刚落，大黄爪子一挥，一条成人巴掌大的鱼被捞了起来。
    鱼儿拼命扑腾着，溅起大片的水珠。
    岳川有点无语，“你不吃就继续养着，捞出来干嘛。”
    大黄努力站直身子，却依旧被带得左右晃荡，刚要说话却被鱼儿一尾巴抽在脸上，顿时疼得呲牙咧嘴。
    “我……我不吃……这鱼……是给您吃的……”
    正在幸灾乐祸的岳川猛然停住笑。
    他明白了大黄的意思，顿时心中一暖。
    大黄的爪子在鱼头上挠了两下，后者立刻停止蹦跶。
    提着鱼来到供台前轻轻放下，大黄缓缓跪了下去。
    “我从小没了父母，大雪天找不到吃的，是您收留我，让我吃供品熬过了那个冬天。那只鸡的味道，我至今还记得。”
    岳川心中暗暗说道：原来如此。
    他终于明白了前任土地公和大黄的关系。
    “之前我也抓老鼠、摘果子，孝敬您，可您都说，那不是真正的供品。我不明白，还以为您不喜欢吃。”
    “现在，我终于明白什么是供品，什么是供奉。这条鱼并非天生地养，而是我劳动所得，所以，请您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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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岳川一直盯着供桌上的鱼，很快，一道道诱人的气味传入鼻孔。
    虽是泥土身躯，可岳川还是闻到了鱼腥味、鱼鲜味。
    那是比上辈子时更加强烈的感官刺激。
    岳川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气味就像绳子一样，从鱼儿身体中拖拽出一条虚影，没入自己口鼻之中。
    这诡异的情形吓了岳川一跳。
    可是下一瞬，鱼肉鲜美的滋味在口中泛开，一种前所未有的舒适传遍全身。
    “唔……真香……”
    再低头看向供桌，原本肥嫩的鱼肉已经像风干的橘子皮一样，干瘪又褶皱，清亮的鱼眼变得浑浊，鱼鳞也失去光泽，片片剥落，更有一股淡淡的腐臭飘然散发。
    大黄嗅觉敏锐，立刻察觉到这个变化。
    它很是高兴！
    这意味着，自己献上的供品土地公很满意，并且立刻享用了。
    大黄拜了拜，然后抓着失去精华的鱼向外跑去，显然是丢垃圾了。
    这件事给岳川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符诏中虽然记载了许多信息，但都是土地公的职责、能力、几个法术。
    至于日常的吃喝拉撒，一字未提。
    岳川都以为自己这辈子没有什么口腹之欲了。
    “这种吃喝的方法真是方便，一条生鱼都如此美味，如果是糖醋鱼、红烧鱼、酸菜鱼、水煮鱼、剁椒鱼，又该是什么滋味？”
    岳川忍不住流口水。
    从这天开始，大黄每逢初一十五都会献上贡品。
    有时候是果品，有时候是蔬菜，有时候的新鲜的鱼。
    岳川也品尝到了各种不同的食物，味蕾的刺激比上辈子敏感了百倍，同样一个酸或者甜，都能品尝出不同的层次感，甚至能从层次感的变化推断出这个食物不同生长阶段的状态。
    高级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这句话，岳川现在是真的懂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外面的雪是一场接一场。
    上一场雪还没化，新一场雪已经到来，大地仿佛盖上一层层棉被。
    天寒地冻！
    许多没做好过冬准备的生灵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其中就包括两只黄鼠狼。
    岳川看着庙外的小家伙，心中很是好奇。
    它们身上有灵力流动，应该是得了道的精怪，具体道行不清楚。
    两只黄鼠狼一直在小庙周围徘徊，既不靠近，也不离去。
    转了一圈又一圈，偶尔人立而起，伸长脖子眺望屋檐下的水罐。
    大黄从窝里钻了出来，双爪撑在门槛上向外眺望。
    一见到两个同类，大黄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外面那俩黄鼠狼一看大黄来势凶猛，也不甘示弱，一左一右朝大黄扑去。
    双方上蹿下跳斗了几个回合，大黄怒吼一声，身子迅速膨胀，浑身毛发无风自动，跟赛亚人变身似的，力量和速度都有了质的提升。
    那两只黄鼠狼二打一也没能讨到便宜，几个回合就被大黄摁在雪地里摩擦。
    “你们两个，来这里干什么！”
    面对大黄的愤怒，两个黄鼠狼“咔咔”的叫着，却是没有炼化口中横骨，无法口吐人言。
    双方在不太友好的气氛中交流了一会儿，最后两个黄鼠狼卷着尾巴逃窜，消失在皑皑白雪中。
    大黄抖了抖身上的积雪，然后“呸呸”两声吐掉口中的毛发，昂首挺胸回到小庙。
    岳川笑着问道：“怎么了？有朋友来也不让人家进屋坐坐。”
    “不是朋友！”大黄连忙解释道：“您还记得吗，我之前说有两个同族，嘲笑我不抓老鼠，反而像兔子一样吃草。”
    岳川瞬间有了印象。
    “哈哈，它们两个没有吃的，找你借粮？”
    大黄点了点头，“它们知道罐子里养的有鱼，跟我讨要。那些鱼是给您的，哪能答应它们。我答应给它们一些谷物，它们觉得我看不起它们，然后就打起来了。”
    岳川呵呵一笑，“它俩的脾气也够暴躁的。”
    岳川上辈子也听过黄皮子的故事，老一辈的人都信这个，说是黄鼠狼有灵性，而且邪性。
    遇到黄鼠狼偷鸡，千万不能打，而是要好言相劝，劝它别再来了。
    黄鼠狼非常记仇，而且睚眦必报，一旦得罪了它们，就会隔三差五过来闹，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想到这，岳川叮嘱道：“它俩应该不会善罢甘休，晚上估计还会过来。”
    大黄毫不担心，“您放心，它们道行浅，不是我的对手。再来，我还揍它们！”
    夜晚，岳川敏锐听到外面传来“嘎吱”、“嘎吱”的积雪碾压声。
    不用想，是那俩家伙来报仇了。
    两个小家伙平贴在地上，悄悄咪咪溜到水罐附近。
    顺利抵达目标地点，却没有引起敌人的警觉，两个黄鼠狼“咔咔”交流，声音中很是喜悦。
    可是下一瞬，只感觉头皮一紧，然后就是狠狠的重击，脑袋差点被打进胸腔中。
    不知何时，大黄站在屋檐下，身子直立着，嘴巴裂开，露出森森白牙。
    两只黄鼠狼见状不好，也不敢对战，立刻卷着尾巴逃了。
    岳川本以为它俩该长长记性了，可谁知，第二天又来了。
    这次它们竟然分头行动，一个在前方吸引注意，把大黄引开后另一个去偷鱼。
    吸引火力的家伙三五回合就被大黄摁在地上摩擦。
    大黄折返回来的时候，另一只黄鼠狼还没得手，自然也被摩擦一顿。
    岳川觉得，这应该差不多了吧。
    可谁知第三天它们又来了。
    这次，它们不敢靠近小庙，而是老远的丢石子。
    一颗颗小石子砸在瓦上、墙上、水罐上，发出“叮当”脆响，在寂静的夜色中很是刺耳。
    大黄气势汹汹冲出去，两只黄鼠狼立刻夹着尾巴逃了。
    大黄本要追，却被岳川制止。
    因为岳川担心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自己现在香火不多，没有自保手段，全靠大黄照顾。
    如果大黄离去，黄鼠狼又杀个回马枪，自己就惨了。
    泥捏的神像哪里挡得住黄鼠狼的爪牙。
    大黄心中不忿，却也只能对着空气呲牙。
    后面的日子，就在骚扰和被骚扰中度过。
    岳川总算见识到了黄鼠狼记仇的一面，连续一个月，每天都过来丢石子。
    小小的石子根本造成不了什么伤害，对方却乐此不疲。
    岳川暗道：它俩有这种精神头，去哪弄不到吃的，非得在这死磕。
    黄鼠狼这东西，还真是小心眼，记仇，气性大。
    时间一天天过去，岳川敏锐发现，黄鼠狼投掷的力道一天不如一天。
    刚开始时候，石子就像弹弓打玻璃一样，力道十足，响声令自己心颤。
    可是渐渐地，准头依旧，力道却绵软，声音也降低许多。
    现在，十个小石子，五个都落在了半路上。
    很显然，两只黄鼠狼的力气一天不如一天。
    今天，两只黄鼠狼出奇的没有出现。
    岳川忍不住问道：“它俩是放弃了吗？”
    大黄摇头回答道：“不可能！我们一旦报仇，是不死不休的。就算死了，化成鬼，还会继续闹。”
    岳川“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许久之后，岳川心中猛地一咯噔。
    “不好，大黄，快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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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大黄很疑惑，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前不是说让自己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出门吗？
    可大黄还是听话的跑出去查看。
    与此同时，土地庙不远处一个乱石堆里，两只又白又肿的身影偎依在一起瑟瑟发抖。
    却是两只身上落满雪的黄鼠狼。
    只听它俩“咔咔”的交流着：
    “哥……现在动手不……”
    “冻手！”
    过了一会儿……
    “哥，你怎么还不动手？”
    “怎么不冻手了，石头都捏不住了。”
    “哥……我冻得浑身都僵了……”
    “俺也一样……”
    “哥……咱们是不是要冻死了……”
    “抬头！”
    “抬头干什么？”
    “瞪着那边。”
    “哦，然后呢？”
    “死也得瞪着它们！让他们知道，咱们不服！”
    “……”
    “哥……我感觉有点飘……”
    “俺也一样……”
    “哥……我闻着鱼的味了……”
    “俺也一样……”
    大黄抓着两个家伙的顶瓜皮，拖死狗一样拖回土地庙。
    那两个家伙又冻又饿，身子冻僵了一半，精神错乱，出现幻觉了。
    岳川看着两只黄鼠狼，有点哭笑不得。
    为了报仇，差点把命搭上。
    而报仇的方式就是坚持不懈砸人家门窗，妥妥的小孩儿脾性。
    “大黄，给它们一条鱼吧。救命要紧。”
    虽然不情不愿，可岳川发话了，大黄还是乖乖地向外走去。
    连场大雪，外面的温度已经滴水成冰。
    水罐里的水早就变成冰坨，岳川早早的提醒大黄把鱼捞出来，挂在屋檐下。
    大黄左看右看，挑挑拣拣之后，选了一条最瘦最小的鱼。
    “给，吃吧！”
    那两只黄鼠狼循着味儿将食物抱住，然后一口啃了下去。
    却不想，冻得梆硬的鱼硌住了牙，冻住了舌头，两只黄鼠狼顿时叽喳惨叫起来。
    不过，食物的刺激让它们迅速振奋起来，抱着鱼就啃了起来。
    很快，一条鱼消失在两只黄鼠狼肚子里，连骨头都没剩下。
    岳川这才问到：“你们俩，能不能听懂我的话？”
    两只黄鼠狼“咔咔”叫着。
    大黄翻译道：“它们说能。”
    两只精怪虽然没炼化横骨，做不到口吐人言，但可以听懂人言。
    就像上辈子养的猫狗，虽然不会说话，但能听明白主人的指令。
    “好，既然如此，我就要问一下，你们俩连续多日来我这捣乱，究竟是怎么想的？”
    听到这话，两只黄鼠狼顿时尴尬的低下头。
    怎么说呢……
    本来也没啥仇怨，就是感觉被人家瞧不起了，心里不爽打了一架，打不过人家心里更不爽，又不敢去上门单挑，只能丢石子砸门窗。
    这也没什么，关键是，自己连着几天没吃东西，被冻僵在雪地里。
    最后人家不但救了自己，还给自己食物吃。
    “咔咔……咔咔……”
    大黄立刻翻译道：“它说，事都是它干的，仇都算它的，让咱们别为难它弟弟。”
    另一只黄鼠狼也跟着“咔咔”直叫。
    大黄接着翻译，“这个说，咱们要杀就杀它，把它哥哥放了，它哥哥已经成家了，还有一窝崽子，杀它哥哥一个，就是杀它一家。”
    两只黄鼠狼顿时“咔咔”的吵了起来，过程中还发生多次拳脚冲突。
    岳川听后感觉很是滑稽，本以为两只黄鼠狼是孩子气，却没想到其中一只都当爸爸了。
    “喂，你……你说你，大冬天的，家里有婆娘，有孩子，一大家子嗷嗷待哺，你不好好寻找食物，却在这里置气寻仇，值得吗？”
    两只黄鼠狼听到这话顿时羞愧得低下头。
    之前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没想那么多，现在仔细一想，确实有点不合适。
    岳川又训斥道：“你们觉得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没什么好怕的，可是你们的家人呢？你也不想你的孩子长大了没有父亲吧？”
    两只黄鼠狼头都快贴到地上了。
    岳川不耐烦的说道：“懒得跟你们俩一般见识，去吧去吧，哪来的回哪去……”
    两只黄鼠狼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对方竟然不杀自己。
    大黄人立而起，双爪抱胸，踮着脚尖努力让自己高大起来，冷冷说道：“还不走？”
    两个家伙连忙一转身向外跑去，却没留意门槛，被绊成滚地葫芦。
    慌忙爬起来，跑出一段路，两个家伙依旧有点难以置信。
    “竟然没杀咱们？”
    “是不是嫌咱们瘦，没肉啊？”
    正胡思乱想呢，身后传来喊声：“你们俩，站住！”
    两只黄鼠狼猛地一机灵。
    “它追上来了。”
    “说话不算话。”
    只可惜，体力还没恢复，根本跑不快，没几步便被大黄追上，然后一脚一个蹬翻在地。
    “你们俩有毛病啊，叫你们别跑，还跑得更起劲了。”
    两只黄鼠狼任命的躺在地上。
    反正挣扎也没用，索性躺平了。
    大黄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给！拿着！”
    说完，将两条冻鱼丢到它俩中间。
    两只黄鼠狼感觉脊背下的地面传来震动，随即鱼的味道飘入鼻孔。
    “这……”
    “这什么这，这是我家老师送你们的。”
    “为什么？”
    “我家老师说了，再饿不能饿孩子。小孩子正是长个的时候，不吃饱的话，以后长不高。”
    说完，大黄潇洒转身，向土地庙走去。
    走了两步，大黄又回过头来，“对了，我家老师还说，没吃的就过来拿，可千万别饿着孩子。行了，赶紧回去吧！”
    两只黄鼠狼愣在原地。
    看了看地上的冻鱼，又看了看远处风雪中的土地庙，它俩同时跪了下去。
    大黄还没进门呢，两个肉眼看不见的光点从外面飞了进来。
    岳川忍不住呵呵一笑，“又多了两个信徒，真不错。”
    看着外面的大雪，岳川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自己有足够的食物，是不是可以招揽一些无法过冬的精怪，让它们成为自己的信徒，给自己提供香火呢？
    “对了，可以在地下修一个冰窖，趁着冬天储藏一些冰，明年就有‘冰箱’了，可以储存肉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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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大黄挖洞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挖出一个地下冰窖。
    内壁部分平整夯实之后，大黄使用土咒加持一遍，土窖就成了石头窖。
    在四壁填充隔热材料，分割出储藏冰和储藏食物的空间，然后，就是冰的问题了。
    土地庙周围只有雪，没有冰。
    想要获得大量的冰，必须去河边，而土地庙距离河流有一段距离。
    大黄打算去搬点冰回来，可岳川制止了它。
    “之前食物充裕，倒还没什么，可现在天寒地冻，食物匮乏，外面的危险也成倍增加，你不要再出去晃荡了。”
    这时候，两道身影出现在小庙外。
    正是昨天的兄弟俩。
    大黄瞬间炸毛，“你们俩又过来干什么？两条鱼，够你们吃好几天的吧，怎么，这就吃完了？”
    兄弟俩很是尴尬，连忙“咔咔”说了一通，然后跪在小庙外，朝着岳川跪拜。
    大黄翻译道：“它们专门来感谢您的活命之恩，还说，这个恩它们记下了，以后有什么差遣，只要在东边白石头山那个歪脖子大槐树下喊一嗓子就行。那里是它们的窝。”
    岳川心中一动。
    正缺少人手呢，这不就来了么。
    “这样，你们两个去搬冰块，冰块知道吧。你们给我搬冰块，我给你们食物，怎么样？”
    两只黄鼠狼闻言大喜，立刻咔咔咔咔的讨论起来。
    岳川解释道：“先别高兴，我说的不是肉，而是谷物和干菜，你们看能不能接受。”
    哥俩连连点头。
    饿到极致连石头都能啃两口，谷物和干菜怎么也比吃土强吧。
    于是，哥俩一分钟也不耽误，奔着河的方向疾驰而去。
    就这样，三天时间，冰窖就有了足够的冰块，不仅如此，小庙外面还堆了一大堆。
    岳川没有停止交易，而是让大黄再挖一处冰窖。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大黄存的粮食根本吃不完，不如雇那哥俩干点活。
    最重要的，这哥俩每天都会拜一拜，奉上两份香火，岳川巴不得它们天天来。
    白石头山歪脖子大槐树下。
    兄弟俩抱着一个罐子回到洞穴，类似的罐子它们已经攒了好几个。
    它们也发现了罐子的好处。
    谷物放在里面不会沾上泥土，也不会受潮。
    里面的谷物吃光后，罐子还能用来装东西。
    母黄鼠狼直接把干草和毛发铺垫在里面，然后把几个小家伙都放进去。
    罐子里暖和，比直接睡在地上更舒服。
    “嗳，你说说，土地公为什么要白给咱们吃的？”
    “什么白给，那是俺俩用冰换的。”
    母黄鼠狼一爪子拍在配偶脑袋上，“冰？那东西到处都是！吃的东西哪有？你说说哪有！”
    公黄鼠狼挠了挠脑袋，“说的也是，他要冰干什么？等到春天，冰就化了，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不就是白送给咱们的么！你想想那两条鱼，不也是白送给咱们的么！”
    公黄鼠狼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你们俩浑货，人家是怕你们脸皮薄，架子大，受不了，说是交换。要不然，就你兄弟俩那德行，非得饿死，死外面也不吃一口土地公送的食物，到头来受饿的还是我和孩子。”
    母黄鼠狼越说越来气，爪子立刻招呼上去，挠的公黄鼠狼连连讨饶。
    一番激烈的战斗之后，母黄鼠狼问道：“土地公那里是不是也有一个同族？”
    “是啊，那家伙明明不大，但道行奇高，都炼化横骨了，俺跟老二绑一块都打不过它。”
    “你想想，那个同族跟着土地公，不但能学本事，还能吃喝不愁，就连这些罐子……”
    母黄鼠狼爪子点在一个罐子表面。
    公黄鼠狼眨了眨眼，黑暗并不影响它的视线，它清楚看到罐子表面夹杂着一根毛发。
    那毛发并不是新近沾上的，而是深深嵌在罐子中，与罐子融为一体。
    公黄鼠狼有些疑惑，“这怎么了！”
    母黄鼠狼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随后用爪子拨弄着那根毛发。
    “你看看这根毛，油光水亮，还直溜，再看看你身上的毛，跟枯草一样。”
    公黄鼠狼也不敢反驳，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嗳，被你这一打岔都忘了说正事！”母黄鼠狼再次指着罐子说道：“你看这根毛，说明什么？这个罐子不是土地公做的，而是咱们那个同族做的，懂了吧？”
    公黄鼠狼虽然不怎么聪明，但证据都这么明显了，再不明白就是蠢了。
    “俺也看出来了，然后呢？”
    母黄鼠狼没好气的挠了一爪子，说道：“都是同族，它能做，你也能啊。”
    “俺不会，怎么做啊！”
    “不会可以学啊，肯定是土地公教的，你去求求土地公不就行了吗！”
    “那……带着老二不？”
    “一起带着吧，老二比你机灵，它学会了还能教教你。”
    母黄鼠狼扭着身子在洞穴中走了一圈。
    空荡荡的洞穴中多了大大小小的罐子，罐子里装着吃的食物，孩子们也不用睡在冰凉的泥土上。
    不像以前那样，孩子们到处爬、到处睡，每次都得一个个叼回来。
    而且孩子们走到哪拉到哪，弄得洞穴里又脏又臭。
    现在好了，直接拿一个小罐子当便盆，让孩子们都去便盆拉尿。
    母黄鼠狼感觉，要是让自己再回到以前的生活，肯定得抓狂不可。
    “等雪化了，咱们也可以搜集一些吃的，存起来，等到冬天就不愁食物了。”
    说完这话，母黄鼠狼猛然记起一件事。
    “对了，你之前说过好几次，有个同族整天不抓老鼠，而是学兔子一样吃草，是吧？你还天天嘲笑人家？”
    公黄鼠狼差点把脑袋埋进地里。
    “行了行了，俺知道错了。那家伙以前也是跟俺们一样抓老鼠的，只是今年不知道咋了，跟换了芯子似的。”
    母黄鼠狼眼珠子一转，“还能什么，肯定是土地公教的啊！”
    说到这，母黄鼠狼跪在地上，双爪捏在一起拜了拜，口中不断喃喃着土地公的名字。
    “这土地公是真的灵啊，以后得多拜拜，等崽子长大了，也叫它们去给土地公磕头。”
    与此同时，土地庙中的岳川猛然睁大眼睛。
    “咦……又多了一个信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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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黄鼠狼兄弟一大早就来到土地庙，表达了想要跟着岳川混的意思。
    岳川非常开心。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和了解，岳川已经知道了这对兄弟的性格。
    当哥的憨厚，脾气暴躁，却没什么主意，口头禅就是“俺也一样”。
    当弟的精明却乖宝宝，有想法，却格外尊重兄长，什么事都是听兄长的。
    这俩家伙都没什么坏心眼，岳川非常放心。
    而且它俩对自己的信仰非常虔诚，每天都稳定供应香火。
    有香火赚，岳川乐得收下它们。
    “行，从今天开始，你们俩就跟着大黄一起，听我讲道吧。既然是同门学艺，你们便称我为师父，称大黄为师兄。”
    兄弟俩听到这话，立刻高兴地朝大黄拜了拜。
    对于大黄，它俩是一百个服气。
    修为比自己高，实力比自己强，当自己师兄不是理所当然嘛。
    岳川又问道：“对了，你们俩叫什么名字。”
    哥俩瞬间愣住。
    它们一直以兄弟相称，从来没有喊过名字。
    对了，自己叫什么来着？
    好像没有名字。
    见状，岳川说道：“这样吧，你们是黄鼠狼，便以黄为姓，至于排行，你就叫黄二，你叫黄三。”
    两兄弟顿时兴奋的蹦起来。
    岳川考较了一下兄弟俩的学问。
    本以为应该和大黄类似，即便不如，也不会相差太远。
    可是问过之后才发现，这俩家伙不但文盲，还有点智障。
    它们的父母都是普通野兽，从小没受过什么教育，脑子里除了吃了拉撒睡，就只剩下打架了。
    而大黄呢，虽然无父无母，可从小被土地公收养，日复一日攀谈交流，学了很多大道理。
    就像上辈子那句话：狗是狗，边牧是边牧。
    现在这三个黄鼠狼也一样。
    大黄太优秀了，黄二和黄三才是精怪们的正常水平。
    “行吧，你们俩想学什么呢？”
    二黄连忙说：“师父，我们想学做罐子。”
    说完，二黄还撅起屁股，晃了晃尾巴。
    岳川笑了笑，“天寒地冻，泥土都结冰了，没法制作，等开春了，暖和以后再说吧。”
    二黄顿时失望的低下头，三黄看了一眼兄长，也连忙做出失望的表情，跟着低下头。
    “不过呢，你们现在可以跟着大黄一起，挖地窖、挖冰窖，为来年食物的贮藏做准备。”
    岳川喜欢高大的粮仓，但他也明白，这种地面建筑太招摇了，尤其是储存粮食，对精怪们充满了诱惑和吸引，很可能铤而走险。
    自己没有自保能力之前，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在地下挖洞储藏粮食既安全又隐蔽，而且地窖天然适合储藏物品。
    想到这，岳川索性放弃砖瓦建筑，而是吩咐三只黄鼠狼继续挖洞。
    岳川并没有把土咒传给二黄和三黄。
    不是藏私，而是这兄弟俩道行太低，还没有炼化口中横骨，只能发出“咔咔”的叫声。
    在炼化口中横骨之前，精怪就只能依靠血肉之躯战斗。
    不过，挖地洞是黄鼠狼的天赋本能，再加上精怪强悍的身躯，哥俩挖得是又快又好。
    时间一晃就是几个月。
    土地庙下面已经挖掘出相当于三室两厅的地下建筑。
    承重的柱子和墙壁都由大黄施展土咒进行加持，从土质转为石质。
    后面的时间，大黄还会继续对墙壁和承重柱加持土咒，不断强化地下建筑的强度。
    二黄和三黄每天跟在大黄身边干活，土咒的咒语和符篆早就滚瓜烂熟。
    只可惜，它们道行不够，还没能炼化口中横骨。
    就像茶壶里的饺子，再熟也没用，一个都倒不出来。
    于是，在闲暇时间，二黄和三黄都努力修行，发疯似的提升自我。
    岳川也想提升，可惜土地公不能修炼，只能靠香火提升。
    他的香火太少了！
    除了大黄师兄弟三个，再加上二黄的配偶，现在只有四个忠实的信徒。
    岳川没有趁机大肆招揽信徒。
    一来是食物有限。
    今年是第一年，储藏工作做得仓促，供应二黄、三黄和它们的家人已经捉襟见肘，不敢再多收信徒。
    二来是岳川比较谨慎，或者说，比较稳健。
    不知根知底，岳川不敢收，唯恐出什么岔子，威胁到自己的人身安全。
    不过岳川暗下决心：来年要好好规划，储藏更多的食物，冬天时候招募更多的人手。
    “二黄，三黄，地下建筑除了贮藏食物的区域，还有生活的区域，你们可以住在里面，顺便把家人也接过来吧。”
    每天二黄三黄都早出晚归，跟上下班似的，要在路上耗费很长时间。
    配偶和孩子独自在家，也存在安全隐患。
    二黄听到这话，顿时喜出望外。
    一来是自己的配偶和孩子都能住进新洞穴中，二来是距离土地公更近了。
    二黄虽然憨，却不傻。
    它也明白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
    自己的孩子聪明伶俐，如果能在土地公面前多露露脸，万一被看上了，也能跟着学本事了。
    自己是半道才开始学，如果孩子们从小就打下基础，将来的成就肯定会超过自己。
    但是下一瞬，二黄挠了挠头，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如果自己的孩子被土地公看上了，也收为弟子，到时候跟自己的关系怎么算呢？
    是父子，还是师兄弟？
    孩子们会不会是黄四、黄五、黄六？
    带着这个疑问回到家中，然后一家人收拾收拾东西，麻利的赶往土地庙。
    见到自己的第四个信徒，岳川非常开心。
    更令岳川高兴的是那五只小黄鼠狼。
    这可是未来的花朵啊。
    算了一下，小庙的黄鼠狼达到九只，食物压力骤然增加。
    春夏秋三个季节还好，猎物丰富，冬天的话，光靠打猎根本吃不饱，甚至能不能打到猎物都两说。
    而且，一年时间，五只小黄鼠狼个头长开，饭量肯定也大增。
    岳川琢磨了一下，“要不，开春之后种地吧。”
    耕种是比狩猎和采集更加稳定的食物获取方式。
    岳川是土地公，在这方面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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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有了充足的食物，再加上细心地照料，五只幼崽茁壮成长，身子一圈一圈充气似的变大。
    不过令岳川意外的是，这窝黄鼠狼仅有一只具备灵性，至于其他四只，都是纯粹的野兽。
    有些个体一出生就开启灵智，能够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不断淬炼自身血肉骨骼内腑。
    而有的个体只会凭本能行事，一辈子都浑浑噩噩。
    五只黄鼠狼便是如此。
    刚开始没有什么区别，可随着时间推移，对比逐渐明显。
    就像狼群里混了一只二哈，一样的外壳，不一样的灵魂。
    黄二夫妻带着孩子过来给岳川磕头，岳川开口说话，有灵性的那只明显做出聆听状，而其他几只就像听到打雷一样，惶恐的逃窜。
    惊魂不定，喊都喊不住。
    开春后。
    黄二夫妻带着几个小家伙外出，训练它们抓老鼠、挖地洞等生活本领，每天早出晚归。
    但是有一次，回来时它俩身边只有一个孩子，不见了另外四个。
    岳川心中咯噔一声，“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难道是遇着了什么猛兽？或者强大的精怪？
    大黄看到这一幕，表情平淡，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但没有开口。
    黄二“咔咔”说了一通，大黄翻译道：“它们说，几个孩子已经独立了，就把白石头山、歪脖子大槐树下的洞穴给了几个孩子生活，这个孩子，继续跟随它们生活。”
    岳川看了一眼剩下的孩子，正是那个有灵性的幼崽。
    大黄犹豫了一下，解释道：“老师，我们这一族在成长之后都会与父母分开，独自生活。我小时候也有好几个兄弟姐妹，独立之后，我父母也是把它们都赶出去了。”
    相较之下，黄二夫妻还算仁慈。
    至少给几个孩子留了现成的洞穴，而且白石头山周围没什么强大的天敌，食物却非常丰富，那四个幼崽互相扶持，生存应该不难。
    再者，土地庙距离白石头山不远，时不时能过去看看，有什么事也能照看一下。
    岳川心中还是有点不舒服，感觉就像是把不健全的孩子遗弃了一样。
    但野兽是野兽，精怪是精怪，双方未来的道路不同。
    最直白的一点，野兽黄鼠狼寿命十五至二十年，而有灵性的黄鼠狼开始修炼之后，基本都能活百年以上，化形之后甚至能活三五百年、上千年。
    岳川感叹一声，“这或许就是仙凡有别吧！”
    大黄抖了抖耳朵，疑惑的问道：“老师，凡是凡人的意思吗？那仙是什么？”
    岳川愣了一下，猛然意识到这个世界没有仙。
    大商统治天下时，人皇就是世间万物的主人，祭祀对象都是祖先、社稷、耕种、狩猎、丰收！
    至于天上的神……
    天皇与人皇平起平坐，神根本没有享受人族祭祀的资格。
    但是周灭商之后，周王自降身份，称天子，尊天为父，祭祀的对象成了神。
    想到这，岳川解释道：“仙嘛，首先是有强大的实力，可以自保，不受任何折辱；其次是有悠长的寿命，可以看日升月落，天地沉浮；最后是超脱世间万物，不受任何约束，享受大逍遥、大自在！”
    大黄、二黄它们听得目光迷醉，神色向往。
    “老师，我们能不能成仙啊？”
    “对啊对啊，要怎么做才能成仙啊？”
    岳川呵呵一笑，“可以啊！怎么不可以！不过成仙之前，要先学会做人，你们一个个的，多加努力吧！”
    大黄等四只成年黄鼠狼全都兴奋得呲牙咧嘴，浑身充满了斗志。
    幼崽也捏着小爪子，眼中浮现出坚定的光芒。
    它竟然听懂了！
    大黄看了一眼小庙里的同族，说道：“老师，我有一个想法。”
    “哦，你说！”
    不但岳川，其他几只黄鼠狼的目光也都落在大黄身上。
    “老师给我们取的名字都姓黄，我们是一家人，但老师今后肯定还会收其他弟子，会有其他的姓氏和家族。我有一个提议，无论姓什么，都统称仙家，我们都是一家人。”
    岳川心中一乐。
    大黄倒是聪明，看出自己有意广招门徒。
    不过大黄说的很对，自己今后招募的信徒也好，弟子也罢，肯定不止黄鼠狼一家，如果每种精怪都自立一家，天生就存在隔阂了。
    倒不如用“仙家”的称谓。
    “好！就按大黄说的，以后咱们就是仙家了！”
    这种重大的事情，不喝两杯怎么行。
    正好去年酿造的有果酒，如今应该差不多了。
    大黄去地窖抱来一个坛子，敲开泥封，浓郁的酒香立刻飘散出来。
    第一次闻到这种陌生的气味，嗅觉灵敏的黄家众人只觉得鼻子被针扎了一样，喷嚏连连，涕泪齐下。
    可是适应了之后，立刻分辨出气中多层次的香味，忍不住喉头滚动。
    大黄先给供桌上放了一碗。
    岳川用力一吸，酒碗上白雾升腾，随即袅袅上升，没入口鼻消失不见。
    十几个呼吸后，白雾消失不见，碗里的酒涓滴不剩，只留下少许残渣。
    “好了，你们也尝尝吧！”
    黄家成员欢呼一声，纷纷端起酒碗，或是大口大口的灌，或是小口小口的抿，全都喝得不亦乐乎。
    这时候，只听“噗通”一声。
    却是被无视的黄鼠狼幼崽喝不上酒，自己扒着坛子往上爬，一个不稳掉了进去。
    大黄连忙用酒舀子将其救出来。
    小家伙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肚子鼓胀鼓胀，舌头一吐头一歪，瞬间不省人事。
    喝了两口酒，大黄说道：“有酒没肉怎么行，你们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二黄瞬间明白大黄要去干什么。
    “俺也一样！”
    三黄只好留下来守家。
    很快，大黄满载而归，双爪各抠着一只大鲤鱼的腮盖，走到小庙门口的时候，大鲤鱼还在不断地扑腾着。
    二黄也赶了回来，拖着一只跟它差不多大小的野兔。
    有酒有肉，小庙中瞬间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唯一不快乐的就是岳川了。
    黄家众成员之前吃素，到还没什么感觉。
    现在改回吃肉，那场景就像恐怖片一样，让岳川极度不适。
    还好土地公是泥土肚子，没有肠胃，否则肯定得吐一地。
    岳川心中暗道：“得给它们改改茹毛饮血的习惯。”
    既然要当仙家，肯定得仙风道骨，飘逸脱俗，哪能这么血淋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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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改变饮食习惯有很多方法，比如吃熟食。
    铁锅不好弄，但是陶罐一样能煮东西。
    用黏土捏制一个简易的灶台，洗干净的大陶罐往上一架，加入清水。
    取火很简单。
    大黄从小生活在庙里，经常见信徒上香。
    有时候遇到大方的信徒，还会给庙里点上蜡烛，烧点纸钱。
    见得多了，大黄对火的恐惧就小了许多。
    可即便如此，大黄还是尝试了很多次，才把土灶中的干柴点燃。
    其他几只黄鼠狼见火焰并没有伤害大黄，这才压住心中的恐惧，一点点靠拢过来。
    一股暖意笼罩全身，黄鼠狼们顿时感觉浑身舒适，忍不住又向前靠了靠。
    一股焦味飘过鼻尖，岳川连忙提醒道：“别动了，再往前就糊了。”
    几只黄鼠狼连忙向后退了退，可身上多多少少都已经有了焦糊的痕迹。
    身上的温暖快速消退，它们由不自主的向前挪了挪，停留在光与暗的边缘处。
    这时候，陶锅里冒出丝丝白气，岳川说道：“肉下锅，焯水。葱撕烂，姜捏碎，放进去。这东西去腥好用。”
    大黄赶紧把早就清洗干净、分割好的野鸡丢进锅。
    其它几只黄鼠狼心中暗暗可惜，直接生吃多好啊。
    过了一会儿，锅上漂起一层暗红色的血沫和灰白色的污渍。
    岳川嘱咐大黄将这些东西全都撇掉，等水变得清亮透彻了，这才开始加入野山椒等香料。
    除此之外，岳川还奢侈的加了一根野山参。
    上辈子一直吃不起这东西，现在漫山遍野都是，当萝卜啃都啃不完。
    “好了，盖上盖子，照顾火堆，别让它灭了。”
    过了一会儿，丝丝缕缕的香气飘了出来，几只黄鼠狼都好奇的耸动鼻子，满脸迷醉。
    好香，好香啊！
    除了香，还有一股精纯的灵气，吸上一口，就感觉精神振奋，筋骨舒展。
    随着时间推移，香味越来越浓郁，越来越醇厚，别说几只黄鼠狼，岳川自己都馋的不行。
    “好了好了，差不多了，捞个鸡翅膀给我尝尝，其他的你们分了吧。”
    看着供台上的食物，岳川深深吸了口气。
    鲜！美！爽！滑！
    除了味觉享受，岳川还感受到一丝丝灵力。
    想来应该是人参的药力吧。
    没想到自己还能通过这种方式增加修为，看样子以后得每天开火，一天三顿饭了。
    另一边，黄鼠狼们伸长舌头，垂涎三尺的盯着碗里的鸡肉。
    等到凉得差不多了，慌忙吃了起来。
    一直茹毛饮血的黄鼠狼们瞬间被鸡肉征服，一顿大快朵颐，连鸡骨头都没剩下。
    不仅如此，它们还把汤舀出来喝光了。
    岳川正想问问味道如何，却见二黄忽然双爪抓住脖子，发出痛苦的叫声。
    三黄呆滞了一下，随即也抓住自己的脖子，痛的在地上打滚。
    岳川心中咯噔一下。
    怎么回事？
    自己上辈子经常刷抖音，也关注过许多美食博主，在家里做美食。
    就算称不上大厨，勉强也算个小厨吧。
    不至于吃死人啊。
    “大黄，你怎么光看着啊，救它呐……”
    大黄不忧反喜，说道：“这是好事啊。”
    “好事？”
    “对！它们这是修为提升，突破瓶颈，炼化喉中横骨。”
    正如大黄所说，两只黄鼠狼痛苦了一会儿后，吐出一大堆带着污血的秽物。
    “啊……憋死我了。”
    “俺也一样。”
    两只黄鼠狼纷纷口吐人言，三黄的声音尖细阴柔，二黄则粗重浑厚。
    岳川很高兴。
    这俩家伙有了说话的能力，以后就不用找大黄当翻译了。
    “很好，很不错，继续努力，争取早日化形为人。”
    二黄和三黄同时点头。
    化形为人，之前感觉很遥远，甚至遥不可及的事情，现在看来也不是不可能。
    来到土地庙这段时间，自己吃喝有保障，不用整天奔波、忙碌。
    修炼上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大黄，摸着石头过河，少走了许多弯路。
    每天听土地公讲道，明白了许多大道理，进步飞快。
    照这个势头下去，再有几十年，自己就能炼化头上顶骨，突破下一个瓶颈。
    所以，两兄弟对视一眼，虔诚的跪倒在地，向着岳川磕头。
    “老三，你先来。”
    三黄连忙说道：“我们兄弟能有今日，全靠师父栽培，我们今后一定听师父的话，无论是上刀山、下火海，绝不皱一皱眉头。”
    二黄疯狂点头，“俺也一样！”
    岳川相信这俩家伙说的话。
    黄鼠狼这个种族生性记仇，睚眦必报，但也同样记恩，点滴必还。
    “正好，这里有一个任务，你们一起去做吧。”
    岳川打算将土庙周围的空地开垦出来，种植谷物。
    黄鼠狼们对种地并不陌生，这是人类最爱干的事情，自己既然要成为真正的人，肯定要跟人类一样种地。
    是以，大黄它们干劲十足。
    岳川说道：“今年第一次种地，你们缺少经验，要不先开垦出十亩。二黄家的，你专心照顾孩子，做饭，不用去下地。”
    几只黄鼠狼对这个安排并无异议，立刻出去拾掇土地，为春耕做准备。
    它们已经认识到谷物的用途。
    肉类难以保存，几天时间就会腐烂变质。
    但谷物不同，晒干之后，可以贮藏一年甚至数年。
    冬天捕猎困难，有了谷物就不用饿肚子。
    最重要的，谷物还可以用来酿酒。
    品尝过酒水滋味的黄鼠狼们对谷物可是喜欢得紧，恨不得种上几百亩地，把山头种满谷物。
    可是考虑到自的体型，几只黄鼠狼纷纷叹气。
    “如果能化为人形就好了，那样的话，就能多种很多很多的地。”
    二黄和三黄也就感慨一下。
    它俩刚刚炼化喉中横骨，下一阶段是炼化头上顶骨，之后才能重塑血肉骨骼，渡劫化形。
    一步步修炼下去，少说也得几百年。
    是以，它俩都将目光投向大黄。
    大黄早就炼化了喉中横骨，修为最高，如果化形，肯定也是大黄第一个。
    似乎猜到了两兄弟的想法，大黄笑着说道：“我炼化横骨也没多久，想炼化顶骨，还得再苦修一甲子，到那时成与不成还两说。便是炼化了顶骨，还得继续苦修，提升实力，度过雷劫……”
    一说到雷劫，二黄和三黄齐齐打了个哆嗦。
    精怪畏惧天雷。
    便是平常雷雨天气都缩在洞中不敢出来，更何况是针对自己的雷劫。
    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现场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三黄怯懦的说道：“如果度过雷劫还好，如果度不过……修炼那么快就是找死……”
    刚说完就被二黄拍了一巴掌，“看你那怂包样！”
    大黄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默默地用爪子刨地，把土壤中的石头挑拣出来，丢到一边，顺便把大块的泥土粉碎成小颗粒。
    许久之后，大黄人立起来，舒展一下腰肢，缓缓说道：“我们是仙家啊！”
    二黄和三黄浑身一紧，岳川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仙，就是有强大的实力，不受折辱！打破束缚，逍遥天地！
    大黄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土地庙，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想一辈子窝藏在地洞里，我也想子孙后辈能成为顶天立地的人。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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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之后很多天，大黄、二黄和三黄都在地里忙活。
    翻地、播种。
    三只黄鼠狼怪异的举动吸引来许多围观者。
    比如天上的鸟雀。
    黄鼠狼种下种子后，它们迫不及待的落到地上，扒拉着土地，把种子翻出来。
    只是，这些鸟儿过于愚蠢。
    还没找到种子，就被黄鼠狼一击扑杀，命丧当场。
    如此一来，每天都能抓到十多只傻鸟，连狩猎的事情都省了。
    这天，大黄它们又抱着陶罐来到田间，然后从罐子里取出谷物种子，一粒一粒的埋入土壤中。
    忙完之后抱着罐子回家。
    这时候，一只毛色火红的狐狸跳到路中间，拦住黄鼠狼。
    大黄立刻呲牙咧嘴，身子伏在地上，目露凶光的看向狐狸。
    二黄和三黄也一左一右，同时摆出凶狠的模样。
    狐狸连忙后退，咧着嘴，眯眼一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问……你这个罐子……能不能交换？”
    说话间，狐狸用爪子指了指二黄和三黄身边的陶罐。
    大黄看了一眼狐狸，觉得对方并没有以一敌三的实力，是以收起戒备姿态。
    “你要这个干什么？”
    “家中老祖马上要过寿了，实在没什么东西送她老人家，这个罐子不错，可以当做礼物，哄老祖开开心。”
    听到这话，大黄看向狐狸的目光都温柔了许多。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也漫山遍野搜罗小玩意，想哄老师开心，只是老师对什么都不感兴趣，整天都在为人族的未来长吁短叹。
    “你拿什么换？”
    狐狸说道：“会发光的石头，甜甜的蜂蜜，酸酸的葡萄，傻孢子的肉，还有一种圆圆的谷子……”
    罗列了一大堆物品，狐狸双爪一摊，表示这些东西自己都没带在身边。
    大黄表示理解。
    精怪身上很难携带物品，即便有什么好宝贝也都是藏在洞穴里。
    “你先等一会儿，我们回去商量能不能交换。”
    大黄并没有轻易答应，而是回去和岳川汇报。
    岳川听后心中一喜，又有精怪找上门了。
    “换，当然换！”
    可是换什么，换多少，岳川犯难了。
    精怪可没有金钱的概念，还处在以物易物的阶段。
    “食物咱们不缺，葡萄、蜂蜜、肉不要，其他都可以要一点，至于换多少，你们觉得划算就行。”
    大黄点了点头，立刻出去跟狐狸交谈。
    不一会儿，狐狸就背着一个皮口袋过来了。
    交易时，狐狸眼珠子转了转，指着土地庙说道：“我能不能去拜一拜呢？”
    大黄正思索怎么回答时，庙中传来岳川的声音。
    “让它进来吧！”
    狐狸放下皮口袋，快速来到小庙前。
    也不跨过门槛，就站在外面拜了一拜。
    不过，它那双狭长的眼睛迅速的扫了一圈，尤其是土地公的神像，它足足看了三个呼吸的时间。
    “见过土地公前辈，晚辈替我家老祖向您问候。”
    “好好好，回去之后，也替我给你家老祖问声好。”说完，岳川抬高声音：“大黄，多挑几个物件，给这后生带回去，就当是见面礼。”
    狐狸连忙推辞，“不不不，不用不用。”
    实际上是陶罐太大，狐狸背一件都吃力，送再多也拿不下。
    “好！那就下次，多送你几个物件。”
    “晚辈先谢过土地公前辈厚赐。”
    完成交易后，大黄赶紧将换来的物品放在供台上。
    会发光的石头，说的就是矿石。
    石头断面上有一道道棉絮般的纹理，映着阳光，会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至于圆圆的谷子，岳川一眼就看出来，是大豆。
    不过，狐狸拿来的大豆个头大、颗粒圆、颜色深，黄澄澄的，跟金豆子似的。
    “再整理出来一块地，把豆子种下去。另外跟狐狸联系，换更多的豆子。”
    大豆的蛋白质含量极高，可以说是地里长出来的肉。
    而且，大豆可以制作成多种豆制品，味道好，营养高。
    “大黄，那只狐狸是附近的吗？”
    大黄想了想，“没印象。应该是刚搬过来的吧。”
    二黄插话道：“师父，趁它没走远，俺跟上去，摸摸它的落脚点？”
    岳川想了想，放弃了这个打算，“谈妥交易不到半天它就带来了交换物品，说明它的巢穴距离这里不算太远。它主动现身与我们联络，应该没有敌意，至少暂时没有。”
    三黄小声说道：“应该是打不过我们仨，不敢动手吧。”
    岳川暗道：有这个可能。
    首先是狐狸拜自己的时候是在门外拜的，显然非常戒备。
    其次是狐狸拜自己没有产生香火之力，心不诚意不灵。
    如果大黄它们实力弱小，狐狸很可能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岳川：“这只狐狸说话不一般，肯定是有家教的，而且它口口声声说‘老祖’，也不知道它那靠山是什么实力，有多少年道行。”
    说完，岳川默默清点着香火之力。
    大半年过去了，靠着四大一小五只黄鼠狼每天叩拜，积攒了九百多香火之力。
    如果达到一千，就能尝试祭炼法相了。
    而祭炼出法相，自己就能摆脱神像束缚，在土地庙周边范围内自由行走，也能施展一些法术。
    不像现在这般，只能被动挨打，毫无还手之力。
    与此同时，狐狸把陶罐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下去，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虽然陶罐不大，可狐狸不好携带，只能人立而起，用前爪抱着，一路走来，前爪酸疼得都麻木了。
    歇过之后，狐狸抱起陶罐继续行走，夕阳西下时来到一个荒废的旧村落。
    “阿姐，我回来了。哎呦，累死我了！”
    听到声音，前方断壁之中雾气涌动，一只毛色火红的狐狸踩着枯死的老树走了出来。
    这只狐狸个头不大，但毛色鲜亮，尤为惹眼的是她身后那三条宛如火焰般跳动的长尾巴。
    “这次又换了什么？陶罐？你跟人类做交易了吗？我不是警告过你，我们刚到这里，人生地不熟，不要与人类接触，以免招来祸端吗？你怎么就是不听！”
    愤怒之下，狐狸身后的三条尾巴笔直竖立，隐隐有火光在毛发中绽放。
    “阿姐放心，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你细细说来！”
    “事情是这样的。”
    听了小弟的讲述，三尾狐狸怒火平息下来，随即仔细观察这个陶罐。
    “土地庙？黄鼠狼？它们学人类垒灶架锅吃熟食，还学人类耕地？有意思……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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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这时候，村子的残垣断壁中冒出一个个人脑袋。
    有老有少，有高有矮。
    这些人穿着各不相同，动作却都一样的怪异。
    八十岁老太太动作敏捷的跳上塌了一半的墙头，几个蹦跳来到三尾狐狸身旁。
    六七岁的顽童，手脚并用快速奔跑，到了三尾狐狸身边时，一屁股蹲坐下去，用脚丫子挠脖颈。
    还有几人嘴巴咧到耳后根，伸着鼻子在地上嗅来嗅去。
    眨眼功夫，现场就聚集了二十多人。
    三尾狐狸冷哼一声，一股淡淡的红光以其为中心向周围涟漪散发，触及红光的人群纷纷哎呦惨叫，然后身上爆起或黑或白的烟雾。
    烟雾散去时，哪里还有男女老少，只剩下一窝红毛狐狸。
    只是，这些狐狸脑袋上都顶着一片头盖骨，那情形有着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阿姐，为什么要破了我的法术啊，我好不容易才变成人形。”
    “对啊，我祭炼了好久才施法成功，阿姐你一下就给我破了。”
    “我这个头盖骨的老太太长得太难看了，谁跟我换一个。”
    “谁有漂亮小女孩的头盖骨，我用三个换。”
    三尾狐狸看着嬉笑打闹的族人，三条尾巴根根竖起，一抹淡淡的火蕊在尾尖活泼跃动。
    “这种借尸还形的幻术徒有其表，真要化形，就专心提升实力。你们一个个不努力修炼，反而整天琢磨这种小伎俩，我真是太失望了！”
    一群小狐狸顿时慌了。
    “阿姐，我们错了。”
    “阿姐，我再也不敢了。”
    三尾狐狸昂头看天，不理会众多弟弟妹妹。
    “五百年前，青丘被天神攻破，数万族人被屠灭。去年，我们又遭到神的走狗追杀，老祖为了掩护我们，身负重创，被打回原形。你们一个个不思报仇雪恨，却嬉戏玩乐，对得起祖祖辈辈的牺牲吗？”
    小狐狸们脑袋都快低到双腿间了，有几个直接哭泣起来。
    “一个个，都修炼去！”
    小狐狸们作鸟兽散，原地留下一堆头盖骨。
    三尾狐狸走下枯树，用爪子拨了拨，仔细检查。
    交易回来的狐狸从陶罐里拿出皮口袋，然后把头盖骨叠好，一个个的塞进去。
    “阿姐，这个村子里尸骸随处散落，弟弟妹妹们帮他们收殓尸骨，入土为安也是功德一件，取一块骨头用，也没什么不对吧。”
    三尾狐说道：“我并不是说他们不对。而是沉迷于借尸还形的法术会不思进取，不把化形当回事。借尸还形毕竟只是幻术，而非真正的化形。”
    说到这，三尾狐狸叹了口气，“如果我们有几十个化形的强者，老祖也不会寡不敌众，她都身受重创了，我们却还要借她的名头……”
    小弟连忙说道：“阿姐，这段时间我打着老祖的名义与周边势力结交，它们即便不信，短时间也不会与咱们交恶。再过上几年，大家实力都提升上来，便是不借老祖的名头也能站稳脚跟了。”
    三尾狐狸看了一眼四周破旧的房屋，缓缓点头。
    “你也要努力修炼，只要不懈怠，迟早有化形的机会。”
    小弟点了点头，“阿姐，化形就只有这一个方法吗？我小时候听老祖说过，还有一个比借尸还形更高级的法子，可以做到真正的化形。”
    三尾狐狸想了想，说道：“正常修炼是先渡劫，成功后化为人形。但是传说中，得到人皇册封，就能提前化形。到了渡劫之时再应劫。不过这样一来，雷劫的威力更强，危险更大。”
    “阿姐，这也不亏啊，毕竟人形修行更快，实力更强，应劫的手段也更多。我们的族人要是能提前化为人形，也能帮老祖分担压力了。”
    三尾狐狸笑了笑，“肯定是不亏的。可问题是，这种方法需要人皇金口玉言，而人皇覆灭五百年了，关于人皇的一切都被周天子抹去了，这条路，注定是走不通的。老老实实的修炼吧！”
    “阿姐说的也是，即便人皇在又如何，我们这种小妖精根本没机会和掌控天地万物的人皇见面，更何况册封。这是条捷径，但注定与我们无缘。
    三尾狐想到了自己那些小弟小妹。
    从出生就一直颠沛流离、东躲西藏，没有好好学习过人类的礼仪。
    虽然有借尸还形的幻术，能够变成人形，可行为举止还是与野兽无异，没有一点人样子。
    可惜，自己也没学到多少礼仪方面的知识，便是想教也有心无力。
    三尾狐嘱咐道：“土地庙的黄鼠狼们做陶器、吃熟食、种田，这些都是在模仿人类，肯定也是以化形为志向。你可以多接近它们，学点有用的东西，这个不用我教吧？”
    “好，阿姐放心，我明白的。”
    三尾狐：“能学点东西自然好，即便不能，也能结一份善缘。它们是本地的，与它们交好有助于我们在此地立足。”
    土地庙中。
    二黄媳妇在岳川的指点下编织草帽。
    手工不说惨不忍睹，也是面目全非，尤其是帽子顶端的空缺，让岳川怀疑这不是程序员私人订制草帽。
    大黄接过帽子，欢喜的戴在头上，双爪扶着帽檐左右正了正，然后把一件树皮纤维纺织的小马甲套在胳膊上，又在腰间缠了一圈同样材质的围裙。
    肩膀扛着一根打磨得光溜溜的木棍，棍子一头还提溜着一捆草绳。
    看到这扮相，岳川呵呵一笑，“明天，你们就穿着这套行头，去下地干活。”
    大黄走了一圈，然后靠着墙角坐下，摘掉草帽，拿在手中当扇子扇。
    之前土地庙有香火，庙前道路上经常有人经过，大黄见得多了，再加上土地公从旁指点，模仿起人类的动作惟妙惟肖。
    “老师，您看，我像不像人？”
    岳川呵呵一笑，“像！像！像！”
    得到岳川的肯定，大黄高兴地直咧嘴，另外几只黄鼠狼也跟着兴奋起来。
    可是这时候，异变陡生。
    岳川只觉得体内符诏一震，金黄色的光芒瞬间绽放出来，将整个土地庙都映得金碧辉煌。
    随即，金光缓缓汇聚，一点点集中在大黄身上。
    大黄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力，双膝一软，噗通跪倒下去，朝着前方三拜九叩。
    当最后一个头磕完，大黄的身子在光芒中蠕动着膨胀起来。
    这种变化持续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光芒逐渐黯淡下去，大黄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二黄和三黄同时惊呼：“这……怎么可能？”
    大黄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体健硕，面孔方正的人类。
    岳川回忆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瞬间联想到上辈子听过的民间故事。
    “难道，刚才无意间触发了‘讨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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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岳川上辈子听人说过讨封的故事。
    讨就是讨要的讨，封就是封侯拜相的封。
    大多是黄鼠狼之类的精怪，它们有了一定道行之后，会穿上人的衣服，学人类走路或者做其他动作。
    夜间走在乡间野路上时，突然听到有人问：“后生，你看我像不像人”。
    这八成就是精怪在讨封。
    如果说“不像”，那就是讨封失败，精怪一身道行毁于一旦，甚至会当场毙命。
    这种情况，基本是把精怪往死里得罪了，尤其是黄鼠狼这种心眼小爱记仇的，肯定会拼命报复。
    可如果说“像”，就是讨封成功，精怪修为上一个台阶，化为人形。
    讨封的精怪从人类这里获得好处，肯定会通过自己的方式报恩。
    尤其是黄鼠狼讨封，这货有仇必报，但也有恩必还。
    岳川琢磨了一下。
    刚才大黄的行为确实是在向自己讨封，自己也的确做出了肯定的回应，帮大黄化为人形。
    但自己失去了什么吗？
    自己本就一无所有，没什么好失去的。
    至于子孙后代什么的，岳川并不觉得自己一个泥巴捏的雕像能生儿育女。
    既然不会失去什么，那就是白嫖啊。
    白嫖使我快乐！
    天天白嫖天天快乐！
    随即，岳川仔细打量大黄。
    身高大概一米八多，胳膊粗腿粗脖子粗，跟举重运动员似的。
    脸盘子跟颜值毫不搭边，只能说浓眉大眼吧。
    头发像铁丝一样，乌黑粗硬，络腮胡有点泛黄，跟黄须儿有点类似。
    体毛旺盛，钢丝球般的胸毛一路向下，经过小腹向下蜿蜒。
    再往下就是付费内容了。
    岳川咳了咳，大黄连忙揪过一团树皮纤维，草草缠在腰间遮住重要部位。
    “老师，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突然变成人了？对了，雷劫，会不会招来雷劫？”
    一说到雷劫，小庙里几只黄鼠狼全都慌了。
    有的支棱着耳朵仔细听，有的瞪大眼睛仔细瞧。
    岳川将自己的猜想说了一遍。
    其他几只黄鼠狼一听，顿时双眼放光。
    “师父，我们也能讨封化形成人吗？”
    岳川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们刚刚炼化喉中横骨，根基还不牢固，不可贪功冒进！除此之外，你们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如果不好好学，我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像。是吧？”
    二黄和三黄神色一凛，连忙保证好好学，好好干。
    二黄家的媳妇看到这一幕，眼睛中满是羡慕。
    只可惜，她连喉中横骨都没炼化，即便想讨封也讨不了。
    不过，她心中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努力修行，早点追上大家的步伐。
    看了一眼蹲着都比门框高的大黄，岳川缓缓说道：“你现在化为人形，体型庞大十多倍，站起来都能碰着房顶了，先前的地洞住着不方便，不如盖个砖瓦房吧！”
    “不不不，等一等，我看能不能变回去！”
    大黄在地洞里生活了一辈子，早就习惯了，根本不适应地面生活。
    它闭上眼睛，运转体内灵力，想要变兽身。
    然而，憋到脸色通红，头顶冒出丝丝白气，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变化，反而屁股上多出一条尾巴。
    一条黄鼠狼的尾巴。
    大黄力气一泄，尾巴迅速缩小，转眼间消失不见。
    岳川心中暗道：其实，有条尾巴还挺好看的，兽耳娘什么的最有爱了。
    “大黄，别人千方百计化形，你现在化为人形，怎么还想着变回去？”
    大黄磕磕巴巴说道：“老师，我害怕。”
    “害怕什么？”
    “我害怕打雷！如果住地洞里，还有厚实的地面保护。可如果住在地面，直接就劈到身上了。”
    这……
    岳川不得不佩服，大黄说的很有道理。
    “老师，我有种预感，我的雷劫并没有消失，迟早还要应劫的。”
    “可是你不盖房子，怎么住呢？”
    大黄看了看供台下的洞穴入口，别说自己的脑袋了，就是拳头都塞不下。
    这可怎么办？
    三黄看了看大黄，又看了看岳川，低声说道：“既然这样，把房子盖在地下不就行了？”
    岳川心中暗骂：在地底下盖房子，这不是脱了裤子放……
    咦！
    等等！
    谁说不可以呢！
    这不就是地下工事么！
    地球上很多富豪都热衷于修建末日堡垒，花费几千万上亿美金，用来应对仅仅是有可能到来的世界末日，或者生化危机。
    岳川觉得，在地底下修个末日堡垒也不错。
    毕竟这个世界不太平，保不准哪天就用上这个堡垒了。
    “说得对，要不，你在地底下盖个房子吧。还有，二黄和三黄它们将来也要化形，这个房子要盖大点。”
    听到自己也能化形，二黄和三黄大喜过望，拍着胸脯，表示要跟大黄一起干活。
    选好堡垒的地址后，问题来了。
    挖掘出来的土怎么处理？
    难道像蚂蚁一样，全堆在洞口？
    岳川说道：“挖掘出来的泥土，可以做成陶器。黄二、黄三，你们俩已经炼化横骨，可以念咒了，我传你们‘土咒’法术，你们跟着大黄一起勤加练习，有什么不懂的，多向他请教。”
    听到这话，黄二和黄三欢喜得原地翻跟头。
    法术啊！
    这可是法术啊！
    师父竟然教自己法术了。
    “师父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学，好好练！”
    “俺也一样！”
    时间慢慢过去，大黄他们每天都连轴转，地下堡垒也初具雏形。
    这一天，狐狸又来土地庙交易。
    还没靠近，就看到小庙边上堆积的上百个陶器。
    有瓶子、有罐子、有碗有盆。
    不但种类更全，做工也更加精细。
    这些，全都是大黄他们的努力成果。
    狐狸正在挑拣呢，大黄突然从地下钻出来。
    狐狸爪子下就像装了弹簧一样，噌的跳起来，四爪离地，向后方跳跃一段拉开双方距离。
    “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大黄。”
    “你胡说！你才不是大黄！老实交代，你究竟把我大黄兄弟怎么了？”
    这时候，二黄和三黄也从地洞中钻了出来，一左一右站在大黄两侧。
    狐狸看到二黄和三黄，连忙说道：“我拖住他，你俩快跑，去找土地公出手！”
    大黄心中一暖，笑着说道：“狐狸兄弟，你不信我，难道还不信它俩？”
    黄二和黄三连忙解释。
    “没错，这就是我们大师兄。我们大师兄化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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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不可思议！
    匪夷所思！
    狐狸难以置信的睁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甚至绕了一圈，走到大黄身后。
    “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破绽，也没有一丝妖气。”
    化为人形的法术，狐狸也会，比如以头盖骨为媒介的借尸还形。
    但只是幻术，有漏洞和破绽，眼力高明的人一眼就能看穿。
    但狐狸看了一遍又一遍，也没看出大黄的破绽在哪。
    更让狐狸疑惑的是，前几天大黄还是兽身，现在竟然化为人形了。
    这两天也没见天上打雷啊，没渡劫怎么就化形了呢。
    狐狸脑子里念头飞转，各种念头纷纷不断。
    它想到了上次和阿姐的交谈。
    难道是人皇册封？
    不！
    不可能！
    人皇死了五百年了，绝对不可能。
    土地公应该也有某种秘法，比青丘狐族的借尸还形还要高级的化形术。
    狐狸更加坚信阿姐的判断——这几只黄鼠狼大有前途，要与它们好好结交。
    想到这，狐狸将皮口袋露出来，展示出里面黄澄澄的豆子。
    “我想再换点陶器。顺便……再拜会一下土地公……”
    上次，狐狸只是站在庙门外拜了拜。
    这次，狐狸跨过了门槛，毕恭毕敬叩拜，献上了一份香火之力。
    “晚辈见过土地公。”
    岳川早就将狐狸和大黄的对话听在耳中，自然知道狐狸态度转变的关键。
    “你这后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藏藏掖掖的不痛快。”
    狐狸尴尬一笑，嘴角上翘、眼角下耷，都快连在一起了。
    “瞒不过土地公。是这样的，晚辈想请教一下关于化形的事情。”
    说着，狐狸从牛皮袋中取出头盖骨，顶在脑门上念诵咒语，随即烟雾弥漫。
    岳川惊讶的看着小庙中突然出现的俊俏少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也没找到任何破绽。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法术？”
    狐狸开口道：“这是幻术，取人类头盖骨，以秘法祭炼，以秘咒催动，可以幻化成其生前的模样。只是比起前辈的秘法，晚辈这个徒具其型，空有其表，没什么大用处。”
    说完，狐狸抬手在脑门上一拍，又是“嘭”的一阵烟雾，俊俏少年消失，又变回捧着头盖骨的红毛狐狸。
    “前辈若是感兴趣，晚辈可以将此法术双手奉上。”
    岳川哪里不知道这只小狐狸打的主意，就是想拿它的化形之术，换自己的化形之术。
    问题是，自己这个并不是什么法术，而是一种……
    怎么说呢。
    就是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那种。
    这个秘密并不值钱，但这个秘密关系到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所以，岳川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胡诌道：“你的幻术确实精妙，但你也说了，徒有其表。既然明白问题的核心所在，为什么不对症下药呢？”
    “啊？对症下药？”
    “学习人的衣食住行，礼仪举止，由内而外成为人！里里外外都是人，又何须执着于皮囊呢？”
    狐狸看了一眼小庙里的灶台，看了一眼小庙外的陶器，低头沉思了一会儿。
    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岳川又说道：“相由心生，真正的化形术，是修心，而非执着于表相。”
    “土地公前辈，我能跟着您修行吗？”
    岳川没有拒绝，他原本就打算广招弟子门人信徒香客，狐狸来的正是时候。
    “你可有姓名？”
    狐狸本想报出自己的姓氏，但是一想到青丘狐族的处境，立刻摇了摇头。
    岳川看出了狐狸那一瞬间的迟疑，也不点破，淡淡说道：“你是狐狸，那就姓胡吧，你是第一个拜在我门下修行的狐狸，就叫你胡一好了。”
    狐狸连忙说道：“还是叫我胡二吧！”
    “哦？”
    “我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家中她最大，我排行第二。”
    “行，你就叫胡二吧，以后再有其他狐狸拜我为师，就叫胡三、胡四，依次往下排。”
    胡二心中感动，“多谢师父。”
    为了庆祝胡二的加入，岳川又炖了三只野鸡，比上次多炖了两只。
    一来是多了张嘴，二来是大黄化为人形，个头变大，胃口也变大。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炖的野鸡更加美味。
    胡二一口鸡肉下去，顿时眼睛放光，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鲜味冲击着味蕾，万千滋味顺着上颚一路冲向天灵盖。
    “哇……哇哦……哇唔……”
    胡二感觉自己天灵盖像是被掀开了一样，一股凉意嗖嗖灌入脑袋，精神瞬间振奋起来，许多念头也变得通达。
    “有这么夸张吗？我感觉顶骨有了松动的迹象。”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愣。
    鸡汤里确实加了野山参之类滋补的药材，但效果最多也就是滋补气血，怎么可能有冲击境界的效果。
    心理作用，心理作用！
    不过岳川没有解释，而是神神秘秘的说道：“人类有句话叫做：治大国如烹小鲜，反过来，这饮食之道与治国之道相通，多吃美食，也是一种修行。”
    黄鼠狼和狐狸们纷纷点头。
    听不懂没关系，信就行了！
    胡二心中暗道：阿姐说得对，跟着土地公绝对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吃过饭，岳川开始给徒弟们上课。
    讲述的内容漫无边际，大都是人类的穿衣饮食，有时候会说一些耕种、制作陶器的技巧。
    胡二竭尽全力的记下来，然后原封不动的带回家，讲给姐姐听。
    “阿姐，土地公师父的学问太渊博了，尤其是对吃特别有研究，那个鸡是真的美味。”
    “还有还有，咱们吃的那个豆子，土地公师父说那是人间美味，可以制作出上百种好吃的……”
    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胡二挥舞着爪子，大声说道：“比肉还好吃！”
    三尾狐斜睨小弟一眼，“豆子又硬又难吃，吃多了还胀肚子。如果不是顶放，谁乐意吃那个。还美味，我才不信！”
    青丘狐族逃难太仓促，也没准备什么物资，手上就只有豆子。
    一路上能捕猎的时候可以吃口热乎的，捕不到猎物，或者被追得到处躲藏逃窜时，就只能吃豆子。
    一群狐狸躲在山洞里，几十天不敢冒头，只能吃豆子充饥。
    就这种大气都不敢喘的时候，扑哧扑哧的响屁一个接一个，甚至一串接一串。
    那画面、那滋味，甭提了。
    逃到这里的时候，豆子还有很多，但狐狸们打死都不愿吃一口，这才被胡二拿出去做交换。
    “阿姐，要不这样，我把剩下的豆子都给师父送去，看看能不能换点其东西回来。”
    三尾狐挥了挥爪子，“拿去拿去，那些东西，看了就心烦！”
    “对了阿姐，差点忘了说。”
    “说什么？”
    “土地公有个秘法，可以化形，比咱们的借尸还形还要高明。没有任何破绽，也没有任何妖气。我敢说，就是人皇的册封也比不上！”
    三尾狐嗤笑一声，“就会胡吹！你知道人皇意味着什么吗？”
    倒不是三尾狐对土地公有什么偏见，而是人皇至高无上，双方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没有任何可比性。
    胡二见姐姐不信，顿时急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要不，你找个机会去看看。只要看一眼，阿姐你就知道了。他们的化形比真人还真！”
    “说得好像你见过几个真人似的。”
    胡二哑口无言。
    仔细想想，还真没见过几个。
    三尾狐狸不想太打击弟弟，于是打着哈欠说道：“想让我相信你也行，除非让我看到比肉还好吃的豆子！”
    “好嘞！阿姐你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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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岳川看着门口的一麻袋豆子。
    胡二表示，这样的袋子，它家里还有上百个。
    家里吃不完，所以送过来，希望能做成比肉还好吃的美食。
    在听了胡二的要求，岳川点了点头。
    他也想吃豆腐了，热乎乎的嫩豆腐。
    不过，磨豆腐得有石磨。
    本想让大黄采石头雕刻一副磨盘出来，可是转念一想，有土咒这个逆天的法术，还要什么石头。
    大黄按照岳川的指点，用黏土捏了一个带有磨纹的磨盘，然后施展土咒。
    可是，之前百试百灵的法术这次失灵了。
    大黄一拍脑袋，是尾巴没了，光在那念咒，没有画符。
    运转灵力，屁股后面瞬间冒出一根尾巴。
    再次念动咒语，尾巴闪耀起淡淡的光芒，灵活挥舞之下，一个古拙的符篆绘制出来。
    土灵气灌入磨盘坯子，土黄色的表面一点点变成蓝灰色。
    大黄多次施展土咒，蓝灰色的磨盘一点点变成青色。
    胡二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追着大黄的屁股看，看得大黄拳头紧握，昂扬挥舞。
    胡二是懂法术的，但它画符是用爪子，从没想过用尾巴。
    看到大黄施法过程，胡二瞬间明白了尾巴施法的优点。
    首先是解放了双手。
    尾巴画符，手就能干其他事情。
    其次是隐蔽。
    尾巴藏于身后，敌人一般很难察觉，冷不丁一个法术打出来，能让敌人措手不及。
    胡二情不自禁的上手摸了一下，大黄浑身一僵，随即一拳砸在胡二脑袋上。
    “哎呦，都是公的，摸一下怎么了。你没化形的时候光着身子都不害臊，化形了怎么还难为情了。”
    胡二一边抱怨，一边用爪子挠了挠磨盘。
    入手的根本不是泥土材质，而是坚硬的石头，有着坚硬沉重的质感。
    “法术还能这样用？这不是糟蹋灵力吗！”
    转头看到旁边成堆的陶器，胡二再次问道：“这些也都是用法术做的吗？”
    大黄点头，“没错！”
    “法术那么珍贵，你好不容易学了一个，不用于战斗，却拿来制作罐子，不觉得浪费吗？”
    大黄此时已经做好了另一块磨盘，将上下两块套嵌在一起，又楔入木柄。
    面对胡二的问话，大黄坦然说道：“刚学法术，用着不熟练，怎么办？”
    胡二立刻说道：“当然是找一个靶子，不断练习啊，只要练的多，肯定能熟练。”
    大黄咧嘴一笑，“你练习法术，轰烂了不少靶子吧？我练习法术，却制作出来一大堆瓶瓶罐罐。”
    胡二心说，这不一样，法术的事，怎么能计较这些得失呢？
    但是转念一想，大黄也一直在练习法术啊，而且练习的更多，更熟练。
    刚才几次施展土咒，动作间行云流水，对法力的拿捏妙到毫巅，比自己更胜一筹。
    咦……他说的好有道理，错的竟然是我……
    大黄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把泡好洗净的豆子倒入磨盘中，然后推动木柄。
    二黄和三黄想帮忙，结果个头太矮，爪子抓着木柄，两只脚却悬在空中晃荡。
    岳川黄哈哈一笑，“你们俩还是赶紧修炼吧，早日化形。”
    二黄和三黄羞愧得无地自容，只能看着大黄干活。
    很快，磨盘边缘流出黄白相间的豆粉，夹杂的还有大块颗粒。
    二黄和三黄连忙用尾巴将豆粉扫到罐子里，然后把大块颗粒重新填回磨盘。
    忙碌许久，很快就得到几罐子豆粉。
    岳川指挥大黄将豆粉加水，放到火上熬煮。
    胡二目不转睛的盯着罐子，心中暗道：这种白乎乎还略带腥味的汤水，怎么可能比肉还好吃？这能让阿姐满意吗？阿姐一直都很挑剔的。
    这时候，岳川指挥大黄将豆浆过滤一遍，祛除里面的渣滓。
    然后，化腐朽为神奇的一步来了。
    只见大黄将提前制作好的石膏水缓缓倒入瓦罐，随后将勺子伸到豆浆中缓缓搅拌。
    刚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很快胡二就揉了揉眼睛。
    “这……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瓦罐中的豆浆缓缓凝结，变成一种软软的膏状物，用勺子轻轻拍了拍，竟然还上上下下弹动了几下。
    看到胡二难以置信的小眼神，岳川心中哈哈大笑。
    自己也是运气好，第一次尝试就做成功了，成功镇住了胡二。
    可惜条件有限，没有布包，没有模具，不能把豆腐压成方块。
    “尝尝吧，都尝尝。”
    大黄照例是先给岳川盛了一碗，放在供桌上，然后才给其他小伙伴们分享。
    没有放盐、糖之类的调味品，只是洒了一些果干，胡二却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因为它太了解豆子的味道了。
    在逃亡的那段时间，族人们都是靠豆子维持生存，对这种吃了会放屁的东西简直深恶痛绝。
    有时候肚子里的气走岔了，从喉咙里冒出来，别提有多恶心了。
    可是现在，胡二相信了岳川的话。
    豆子可以制作出上百种美味佳肴，甚至可以做得比肉还好吃。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胡二一不小心就吃光了，还情不自禁的舔碗底。
    “师父，能不能再给我一碗，我……我想带回家，给阿姐尝尝。”
    还有半罐子豆花，岳川也不吝啬，全都送给胡二。
    “多谢师父，家中还有许多豆子，我这就将其送过来。”
    说完，胡二掏出天灵盖顶在头上，然后念动咒语化作人形，朝岳川拜了一拜，抱起瓦罐向外跑去。
    “慢着点，别摔着了！”
    只可惜，归心似箭胡二已经跑远了，没有听到。
    岳川看了一眼外面的石磨，心中暗道：以后可以把谷物打磨粉碎，制作面粉了，解锁面粉以后，能做的美食就更多了。
    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香火之力。
    “我现在是六个信徒，每天进账六份香火之力。现在是九百八十四！明天是九百九！后天九九六！大后天才能攒够一千。”
    一千份香火之力就可以尝试着祭炼法相了，有了法相自己就能脱离神像的束缚，自由行走。
    到时候就能亲手揉面，亲手下面，亲手蒸馒头了。
    可惜啊，还得三天时间。
    三天啊！
    好漫长的感觉！
    可就在岳川碎碎念的时候，一大波香火之力从门外冲进来。
    就像上学时候被老师用粉笔砸在脑门上一样。
    而且是连发，哒哒哒砸了一梭子。
    “怎么回事？哪来的这么多香火？”
    “等等！攒够了！一千份香火之力终于攒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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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岳川再次翻阅符诏，查看了一下祭炼法相的内容。
    随后闭目沉思，排空心中杂念。
    小庙中变得沉寂起来，就连光芒都变得阴暗，庙门处一线之隔，对比尤为明显。
    大黄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小庙，心中莫名焦虑。
    从住进小庙到现在，土地公还从没将自己赶出去过。
    他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做的不够好。
    这时候，小庙里绽放出一道光芒。
    大黄赶紧抬头看过去，可是庙门处升起袅袅的青烟，仿佛一层帷幕，将小庙中的一切悉数遮掩。
    二黄心中焦虑，本能的人立而起，向前探了探脑袋。
    可是大黄抬手揪住二黄的顶瓜皮将其薅起来，后者四爪齐挥，拼命划拉，却无济于事。
    “老师说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去！好好呆在这。”
    一线之隔的小庙中，香火之力悉数点燃，无穷的热力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
    那是一种特殊的火焰、特殊的光芒、特殊的灼热。
    三魂七魄一片通透，泥塑的神像也被映衬得莹润剔透。
    岳川感觉神像就像是一个密闭的熔炉，禁锢着方寸的空间。
    说不清道不明的能量从冥冥之中涌入，填鸭似的灌入自己灵魂中。
    飞蚊大小的符篆密密麻麻轰击在岳川的灵魂上，荡漾起一道道五色七彩的涟漪。
    岳川感觉自己就像是大锤下的果冻、橡胶，不断被捶打成千奇百怪的形状。
    可是自己只需要一瞬间，又能恢复到最初的状态，毫无破损。
    每一次捶打变形和恢复的过程中，都会有丝丝缕缕的能量融入灵魂。
    如此反复几百次上千次后，岳川感觉自己轻飘飘的灵魂生出了重量。
    之前，灵魂的状态就像氢气球，轻飘飘的，不断向上，要不是有泥壳束缚，怕是早就飞上九霄云外了。
    可是现在反过来了，灵魂不断下坠，生出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
    这种变化还在继续。
    一个个光点出现，然后光点连成一线，再勾勒成面。
    很快，一个光芒形成的人形就现了出来。
    说不清道不明的能量仿佛纽带，一端连着冥冥的虚空，一端连接着人形的脐下、额头。
    丝丝缕缕的能量不断汇入，光芒凝成的身体一点点转化为实质。
    不知何时，香火之力消耗殆尽，小庙中的光芒缓缓熄灭。
    这时候，一只手从土地公的神像中伸了出来。
    然后是另一只手。
    土地公的塑像没有变化，只是凭空多出两只手。
    两只手在空气中抓了抓，然后倏地缩了回去。
    寂静了几秒钟，一道身影从塑像中弹出，在空中停滞两三秒钟，然后缓缓下坠，落到地上。
    庙门处的青烟缓缓淡去，岳川转过身去，第一时间看到了五双黑溜溜，满含关切的目光。
    “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二黄、三黄等自然是惊奇无比，由衷为岳川高兴。
    大黄却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是见过土地公法相的，佝偻的小老头形象，眉目慈善、须发皆白。
    可眼前……
    分明是一个眉如飞剑、目若朗星、面如冠玉、唇若涂脂、猿臂蜂腰、绝世独立的翩翩美少年啊。
    岳川也知道大黄在震惊什么，于是说道：“修行提升，寿数自然增长，我这是返老还童了。你年纪小，没见过我年轻时候的样子。”
    大黄一想，好像很有道理啊。
    老师一把年纪了都那么帅气，年轻的时候自然更英俊。
    岳川背着手在小庙里走了几圈。
    刚开始脚不沾地，呼呼带风。
    走了两圈，逐渐沉稳，找回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身体与地面接触，岳川顿时精神一震。
    脚掌就像树木的根系，不断从大地中汲取土灵力补充身体，原本虚弱淡薄的身体一点点变得凝实、厚重。
    岳川有种感觉，只要自己一直踩在地上，就能一直维系法相。
    可如果自己离开了地面，就会变成无根之木，法相迅速消散。
    “终究不是血肉之躯啊。”
    岳川感慨一声，随即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柴棍。
    木棍有圆珠笔长短，笔直修长、粗细均匀。
    “能拿捏物体，看样子跟血肉之躯没区别。”
    然后……
    大黄、二黄、三黄，还有小黄鼠狼母子齐刷刷看向岳川，看着岳川的手。
    岳川很是疑惑。
    低头看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在不听使唤的拨动，木棍倏地转了一圈，然后又是一圈。
    在众人的注视下，岳川的手指越发灵活，表现欲望也更加强烈。
    然后就见木棍正着转、反着转，在几根手指中一正一反往复转。
    “呃……习惯了……习惯了……”
    说完这话，岳川就沉思起来。
    转笔这个习惯，究竟是肌肉记忆，还是灵魂的记忆？
    如果是前者，自己现在并非血肉之躯，理论上，不应该把转笔的习惯带过来。
    那只能是后者了！
    慌忙收起木棍，岳川咳了咳，说道：“庙里太挤了，大家出去说话。”
    确实有点挤了。
    土地庙本来就低矮狭小，之前都是黄鼠狼，感觉不出来。
    可是大黄化形之后，一米八多的个头，干什么都得蜷缩着。
    现在又多了岳川，小庙里越发拥挤。
    大黄立刻退出去，其他几只黄鼠狼也跟着跳到门外。
    可是岳川刚刚抬脚，心中突然警铃大作。
    危险！
    危险！
    危险！
    脚尖悬停在门槛上方，正午的太阳照耀在门槛上，距离岳川的脚尖一线之隔。
    岳川已经感受到炙热的痛苦从脚尖传来，更是看到脚尖弥漫起一缕缕青烟。
    岳川立刻记起符诏中关于法相的描述。
    虽然看上去和血肉之躯没区别，可毕竟是阴魂凝聚，畏惧阳光。
    如果自己一步跨出去，肯定要沐浴烈日，被焚烧殆尽。
    “好险！好险！”
    岳川连忙向后一步，脚上的炙热和刺痛瞬间消失不见。
    没有理会大黄疑惑的目光，岳川将心神沉入符诏，仔细查看法相“说明书”。
    这时候，一行新的字迹缓缓浮现。
    岳川惊讶的说道：“咦……怎么回事？之前明明没有这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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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在岳川的注视下，符诏上出现了一个个崭新的字迹。
    这些文字是一笔一划浮现出来。
    好像，有一个看不见的笔在上面书写。
    “符诏上还能连载更新？不是说人皇都死了五百年了吗？”
    穿越至今，岳川每天都在翻阅符诏的内容，差不多倒背如流了。
    因为除了看书，实在没别的娱乐方式了。
    “难道是我祭炼出法相，触发了符诏上的封印，解锁了新内容？”
    符诏上写着，岳川祭炼的只是最低级的法相，也叫一转法相。
    虽然能够脱离神像自由行走，但畏惧阳光、雷电等至刚至阳之物，只能在太阳落山后活动。
    并且，一转法相脆弱，一阵大点的风就能吹散。
    符诏上又出现了更高一级的法相，也叫二转法相。
    能够在阳光下行走，法相更加凝实，无惧刀斧，能抵抗雷火。
    比起一转法相，可谓是全方位提升。
    岳川心中一喜，随即叫苦不迭：“祭炼二转法相也太难了吧？竟然要消耗一百万份香火！”
    从一千到一百万，这可是一千倍的提升。
    “而且，有一转和二转，肯定还有三转四转，甚至八转、九转。该不会是八九玄功吧？”
    岳川也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
    可就算真的有后续功法，所需要的香火之力也非常恐怖，自己一个小小的土地公，能招揽多少信徒？
    岳川本以为自己每天稳定的六份香火，已经非常舒服了。
    可是看到二转法相，岳川深刻认识到自己的贫穷。
    一百万，每天六份香火，这得攒到猴年马月。
    “算了算了，根本攒不起，不用想了。先试试一转法相的妙用。”
    土地公无法修炼，没有手脚，也不能施展法术，几乎没有自保之力。
    但是有了法相之后就不一样了。
    首先是遁术。
    土地公掌握一方水土，周围的土地就等同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施展遁术如鱼得水。
    如果是血肉之躯，想要施展土遁，必须得修炼极其高明的遁术，还得修炼到极其高深的境界。
    可是岳川一跺脚，大喝道：“遁！”
    身体瞬间沉入地下。
    下一瞬，岳川又拔萝卜似的冒出地面。
    仿佛解锁了新姿势，岳川就像打地鼠一样，不断的上上下下、前前后后、进进出出。
    一会儿将整个人都塞进去，一会儿又“啵”的挤出来。
    体验到法相的快乐，岳川觉得，血肉之躯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好的。
    就拿土遁来说，如果遁到一半出岔子，血肉之躯准定被压死、憋死。
    但是法相什么事都没有，甚至可以在泥土中游泳。
    就算游累了，动不了了也不用怕。
    “回！”
    半截身子陷在土中的岳川瞬间消失不见，化作流萤似的光点飞入神像中。
    这又是法相的另一个妙用。
    只要不出土地庙百里范围，就可以随时随地回到神像中。
    “妙！真是太妙了！有了这两个手段，保命能力大大提升，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岳川一路下潜，查看了存放食物的地窖、冰窖，随后又去查看了大黄正在修筑的地下堡垒。
    上辈子也住过地下室，总觉得憋闷、潮湿、阴暗，不舒服。
    可是这次，岳川觉得身心舒坦。
    就连浓郁得散不开的土腥味，岳川也觉得格外芬芳。
    “四周都是泥土，能使用土遁自由来去，而且不担心阳光的伤害。难怪大黄他们不愿意住在地面。”
    岳川骨子里终究是日子人，好好过日子，好好做人，没什么野心和欲望。
    有一口吃的，一口喝的，住的舒服，过得开心就行了。
    大周的世界虽然没有空调、Wifi，但是有法术，一样能过得有滋有味，生活质量远超上辈子。
    “可以在庙前面开个池塘，既解决了饮水问题，又可以种藕、养虾、养鱼。也能点缀门前景色。”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这样的院子，岳川也想要。
    另一边，胡二家中正吵吵闹闹，争论不休。
    三尾狐吃过豆子做的食物后，对岳川的美食能力心生叹服。
    不过，她嘴上还是不服输。
    “能做吃的算什么本事，我们是那种贪图享受的狐狸吗？我们背负着血海深仇，我们的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上门来，我们每时每刻都要努力修炼，刻苦提升实力，而不是沉迷于口腹之欲。”
    听到这话，其他小狐狸们全都胆怯的低下头。
    可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舔着嘴唇，回味口舌中的酸甜与嫩滑。
    好吃！
    真的太好吃了！
    这真的是豆子做出来的食物吗？
    连难吃的豆子都能做得这么美味，如果是其他东西呢？
    三尾狐看到众人的神态，心中更加气愤。
    这群弟弟妹妹，竟然早就把国仇家恨忘得一干二净了，一心只想着吃喝玩乐。
    “今天全都加练，不合格的，不许吃饭！”
    小狐狸们纷纷叹气，然后按照长幼排好队伍。
    它们心中猜测着今天加练的科目。
    是体术呢，还是法术呢？
    阿姐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定会选择更困难的法术。
    “今天加练遁术！”
    小狐狸们心中哀嚎：完了，法术中最难的遁术！
    三尾狐厉声说道：“打得过敌人，练好遁术能让敌人无处可逃，打不过敌人，练好遁术也能让你保住小命。留得青丘在，不怕没柴烧。”
    说完，三尾狐指着前面的沙土堆。
    沙土堆高约一丈，草草堆积在一起，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包。
    九尾狐再次向大家讲解遁术的技巧。
    “第一点，遁光包裹全身后再冲向要跨越的障碍，否则会导致遁术失败，轻则被刮伤擦伤，重则肢体残缺。”
    “第二点，估算好障碍物的距离，以及自己遁光的持续时间，避免被卡在墙里、石头里。运气好没昏过去，再次施展遁术钻出来，运气不好昏过去，直接憋死。”
    “第三点，在这个过程中要屏住呼吸，否则呼出的气会引令遁光波动，造成遁术失败，轻则撞一头包，重则活埋憋死。”
    “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不要吃豆子！不要吃豆子！不要吃豆子！”
    听到这话，众狐狸们纷纷笑了起来。
    豆子，简直是修炼遁术的克星！
    叮嘱完毕后，三尾狐念动咒语，一道土黄色的波光从脚下泉涌而出，一点点上升，并且在一个呼吸后漫过头顶，笼罩全身。
    三尾狐一阵助跑撞向沙土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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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就像跳水一样，三尾狐的身影噗一下没入沙土堆，下一瞬又从另一侧穿出，平稳落地。
    它踱着优雅的步子回到起点，抬眼一看，沙土堆上有一个苹果大小的凹痕。
    三尾狐心中暗道：看样子，我的遁术还是火候不够，无法做到不留痕迹。
    不过，众多小弟小妹们惊若天人，纷纷挥舞着爪子喝彩。
    “好！好啊！阿姐的遁术又提升了！”
    “是啊，阿姐真是太厉害了！”
    胡二连忙走上去，用尾巴一扫沙土表面，凹痕瞬间抹平，随即站在起点处，念动咒语，唤起遁光。
    只是他的速度慢了许多，三个呼吸才用遁光裹住全身。
    三尾狐立刻点评道：“有三个呼吸的时间，早就跑得没影了，你这遁术是逃命的吗？分明是送命的！”
    胡二不敢辩驳，低头一个助跑，撞在沙土堆上，又在下一瞬从另一侧钻出。
    “哼，看你留下的痕迹，比头还大，这种遁术，不就是告诉敌人，我往这跑了吗！”
    点评完毕，又一个狐狸主动走上前，照例是用尾巴扫掉痕迹，然后施展遁术。
    剩下的小狐狸们就良莠不齐了。
    有的人十个呼吸还没唤起遁光。
    有的人遁光虽然包裹全身，但是像渔网丝袜一样，到处破洞。
    还有的人施展错了遁术，明明是土遁，却用出了火遁。
    这还罢了，准备环节犯错也就是挨一顿训斥。
    撞上沙土堆再犯错，就是流血了。
    还好沙土堆是特制的，松软、间隙大，即便摩擦也不严重，顶多就是破个皮。
    即便遁术中途失败，也就是被活埋，守候在一旁的胡二立刻四爪并用，将小弟小妹刨出来。
    到了最后几个年纪最小的，竟然哭哭啼啼，不敢上。
    助跑刚到沙土堆前，立刻一个屁股刹车，仿佛沙土堆是什么可怕的怪物一样。
    来不及刹车的，直接就脸刹，一头撞进沙堆里，四只爪子在空中抓刨，然后被胡二抓着尾巴薅出来。
    长期的失败，早已经在它们心中埋下浓重的阴影。
    比阴影更浓重的，是阿姐那刀剑般锋利的言辞。
    它们也渴望成功，但它们没有勇气面对失败。
    “我不吃饭了，我不吃饭了。”
    “我也不吃了，我也不吃了。”
    三尾狐看着那几个不成器的废材，心中一阵暴怒。
    “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没用的废物，家族真是白养你们了！滚滚滚！都给我滚出去！以后不要说你们是青丘后裔！”
    胡二看到几只小狐狸耷拉着头抽泣的模样，心中也是不忍。
    “阿姐，要不这样吧，我把它们送到土地庙，让它们跟着土地公修行吧，您也眼不见心不烦。”
    三尾狐高冷的点了点头，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嗯”声。
    却没想到，几只被逐出家门的小狐狸一听去土地庙修行，立刻询问管饭不管饭。
    胡二立刻回答：“那边管饭，不会饿着你们。”
    几只小狐狸竟然欢呼雀跃，蹦蹦跳跳。
    最关键的，其他小狐狸们也都一脸羡慕和向往。
    三尾狐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再度暴涨。
    “滚！都给我滚！现在就滚！”
    爪子一指胡二，“你也滚！”
    岳川看着胡二领来的一串小狐狸，心中有些好笑。
    原来昨天突然冒出来的十几份香火之力是这些小狐狸贡献的。
    之前距离太远，岳川不知道香火的来处。
    但是小狐狸们站到跟前了，那种亲近感立刻就上来了。
    “师父，这些都是我的同族，它们的脑瓜子其实不笨，就是天赋没有长在战斗上。所以想来这边，跟着您学点其他的本事。”
    胡二实在不知道怎么帮小弟小妹们洗白了。
    这件事归根结底也不怪小弟小妹们。
    它们刚出生就在四处逃亡，整日担惊受怕，惶惶不可终日，对修炼、战斗有深深地阴影。
    并非所有生灵都能坦然面对死亡，也不是谁都能视死如归。
    不过，主流的价值观都是憧憬强者，鄙视懦夫，除了胡二，根本没谁同情这些小弟小妹。
    不说别的，一个报仇雪恨的大义压下来，就能让青丘后裔发狂。
    自然界中，不是每个幼崽都能长大，精怪一样有淘汰率。
    继续留在阿姐那边，以后受到的打压只会更多。
    甚至是死亡。
    “师父，它们虽然战斗天赋不强，但是拔草、捉虫子、驱赶鸟兽还是可以的，您就把它们当看门狗养着吧。吃得少，干得多。”
    几只小狐狸也乖巧的眯着眼睛，昂着脑袋，大尾巴左右摇晃，使劲展现出萌的一面，还有几个嘴里发出“嘤嘤嘤”的叫声。
    岳川它们搞得心中一荡。
    这谁受得了啊！
    上辈子看过一首诗：
    灯下美目迷人眼，
    被里绵足乱人心。
    真情纵有千般好，
    不敌娇喘半声吟。
    眼下还没化为人形都迷死人不偿命了，要是变成兽耳娘，岂不是祸国殃民。
    岳川目光转向胡二。
    这孩子，根本没有认识到自己的种族优势和天赋啊。
    “胡二啊，这些都是你的弟弟妹妹，至交手足！血亲兄弟啊！它们有难处，为师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胡二听到这话，差点膝盖一软跪下去。
    士为知己者死，胡二一瞬间死心塌地。
    那几个小弟小妹也都激动地两眼眼泪花子，嘤嘤嘤的叫声更加绵长，仿佛带着小钩子，钩在心尖上摘不掉了。
    “起来起来，好好好，别哭了。”
    说着，岳川法相凭空出现，抓着胡二的爪子往上扶。
    胡二本来都站起来了，可是看到法相，又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师父……您……您这是……”
    “哦，你走之后为师随便突破了一下。”
    随便？
    突破了一下？
    这也太随意了吧？
    师父果然深不可测啊！
    岳川看向几只小狐狸，笑着说道：“你们还没吃饭就被赶出来了？好好好，这就给你们做饭。”
    土地庙立刻忙碌起来。
    大黄、二黄、三黄一起出去打猎。
    然后，岳川开始磨豆子。
    今天祭炼出法相，岳川正想好好庆祝一下，恰好又收了几只小狐狸，正好，一起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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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这也是岳川祭炼出法相后第一次下厨。
    没有案板、没有菜刀、没有铁锅，也没有调料。
    不过没关系，条件简陋有条件简陋的吃法，整烧烤嘛！
    大黄他们收获颇丰。
    大黄腋下夹着一只半大的野猪，另一只手提着两尾肥鱼。
    二黄和三黄抱着新采摘的蔬菜，昂头挺胸，好像大胜归来的将军。
    “这个家伙在咱们地里转悠，拱坏了好多庄稼苗子。”
    “就是就是，好大一片地，都被它拱坏了。”
    “见到我们非但不跑，还敢主动攻击！”
    岳川满意的点头，示意大黄把野猪处理掉，自己则开始准备工具。
    一张特制的石板架在灶台上。
    石板表面平整，仿佛镜子，四边向上延伸，就像一个长方形的平底锅。
    炉火炽烈，石板迅速变热。
    岳川把野猪肚子里掏出来的肥油往上一摊，伴随着噼噼啪啪的炸响，香味立刻爆了起来。
    晶莹的油脂在石锅上涂了一层，冒出丝丝的烟气。
    岳川立刻往里面放入几根鲜嫩的野葱、野蒜，用来平息热油的火气，顺便把葱蒜的香气逼出来，融到热油中。
    猪肉的香气和葱蒜的香气混在一起，更加诱人了，屋子里全是吞口水的声音。
    如果不是石板太烫，估计都有勇士上去舔了。
    岳川呵呵一笑，赶紧把处理好的肉片丢进去，然后飞快翻炒。
    另一个炉灶上，同样的方形石板。
    这个石板里没有刷油，而是在上方架着几十根烤串。
    木柴的热力透过石板均匀散发，加热着近在咫尺的肉串。
    肉中的脂肪滴答滴答的落下来，汇入石板中，然后化作香气，融入到肉串中。
    岳川一边照顾石板烧，一边转动石板烧烤上的烤串，同时指挥二黄和三黄扇风、加柴。
    忙碌一会儿，石板烧终于好了。
    岳川将研磨好的调料撒上去，浓烈的香气瞬间炸裂。
    三下两下把肉片盛出来，岳川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了！开吃吧！”
    等待多时的大黄等人哪里还按捺得住，一拥而上，捏起肉片就往嘴里塞，然后被烫的哇哇大叫。
    岳川查看了一下陶罐里正在熬煮的豆汁，随即专心烤串。
    感觉火候差不多了，岳川拿起一根，小心品尝。
    然后，岳川整个人都僵住了。
    肉块就像硬币进了投币箱一样，一路向下，啪嗒砸落。
    岳川有嘴巴和牙齿，但没有喉咙和肠胃。
    肉块进了嘴里一秒钟都不停留，直接掉落到地上。
    “法相毕竟是法相，样子货。空有外表，没有内在。也不知道二转法相会不会有五脏六腑。”
    但是一想到百万香火，岳川瞬间敲起退堂鼓。
    岳川闭上眼睛使劲一吸，肉串的精华瞬间涌入口鼻，签子上的肉粒也快速冷却，失去诱人的光泽。
    “哎，有得有失，有失有得。虽然没有了口腹之欲，但是永远不会撑肚子，不用担心长肉，啧啧……”
    把烤串分给大家，岳川又去过滤豆汁，加入石膏水。
    不一会儿，鲜美嫩滑的豆花出现在陶罐里。
    岳川将洗净的浆果捏爆，鲜红的汁水一滴滴落入雪白的豆花中，勺子一搅，迅速扩散开来，酸酸甜甜的味道也随着丝丝缕缕的热气飘到鼻尖。
    岳川给小狐狸们分别盛了一碗，又在碗里撒上研磨粉碎的果干、果仁。
    “来来来，别客气。”
    小狐狸们迫不及待的把头埋进碗里，一边吃，一边发出“吧唧吧唧”或者“MiaMiaMia”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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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哇……真的是豆子做的美食啊。”
    “豆子竟然真的比肉好吃！”
    “我要学这个，我要学这个！”
    岳川呵呵一笑，“好，学习的事明天再说。现在，敞开肚皮，吃，喝！”
    丰盛的晚餐一直吃到深夜。
    一边吃一边交谈，岳川也知道了新成员的底细。
    小狐狸一共四只，两公两母。
    胡五、胡六是公狐狸，十五岁左右，却已经有了一甲子的道行，炼化了口中横骨。
    胡三、胡四是母狐狸，孪生姐妹，她俩才二十几岁，天生没有横骨，能够口吐人言。
    这份天赋堪称惊才绝艳，只可惜性格太懦弱了，对修炼非常抵触，长期全族垫底。
    它们的天赋都是火焰，施展狐火，灼烧敌人。
    而符诏中恰好有一个火咒。
    “胡三、胡四，胡五、胡六，你们想学习制作美食的技巧，但制作美食全都离不开火，所以，你们首先得掌握控火的法术。”
    听到这话，几只小狐狸全都流露出抵触的神色。
    法术给它们带来的，只有杀戮、死亡。
    每次一想到法术，它们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族人血肉模糊的身体，濒死的惨叫，以及凄厉无助的呼唤。
    “不……我做不到……┭┮﹏┭┮”
    “我不想学法术，我不想学法术……(╥╯^╰╥)”
    “我怕火，呜呜呜……”
    岳川没有劝解，而是指着小庙里的长明灯说道：“大黄，这盏灯有多久没点着了？”
    大黄愣了一下，随即看向神像旁。
    它仔细想了想，不确定的回答道：“十多年没亮过了吧。自从没有信徒以后，这盏灯就没续过灯油了。我想给它添油，可您说人死如灯灭，再点起来也没用了。”
    岳川点了点头，“是啊，人死如灯灭。可活下来的人还是需要光明，需要希望的。上天给我们一双黑色的眼睛，我们用它来寻找光明。”
    然而……
    黄鼠狼眨着乌溜溜的眼睛，心说：我更喜欢黑暗啊，我才不寻找光明。
    胡二忍不住琢磨，自己的眼珠子是什么颜色？
    看不见自己的，但是能看见其他几个小家伙的。
    用眼角余光一瞄，浅红色。
    可是这番话听在四个小狐狸耳中，就像晨钟暮鼓，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
    岳川取下长明灯，挖起一块猪油装进去，插入一根浸了油的灯芯，递到小狐狸面前。
    “能不能帮我点亮它？”
    小狐狸迟疑了一下。
    虽然天赋能力便是狐火，可它们心中非常抵触法术，几乎很少使用这份能力。
    但是面对岳川的请求，小狐狸还是点了点头，然后晃动蓬松的大尾巴。
    火红的毛发顿时绽放出细微的火蕊，火蕊盛开，化作一簇火苗。
    灯芯被炙烤了一会儿，却始终没被点燃。
    这时候，又是一条火红的尾巴凑过来，然后是第三条、第四条。
    四个小狐狸伺候一根灯芯，四根火热的尾巴同时撩拨，原本软哒哒的灯芯瞬间支棱起来。
    四条尾巴继续撩拨，粗壮的灯芯逐渐冒出袅袅青烟，最终炽烈的燃烧起来。
    岳川站起身来，将长明灯放回原位。
    黑夜就像一层面纱，比豆子大不了多少的烛火根本照不亮整个屋子，近在咫尺的神像都一脸漆黑。
    下方，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眨啊眨的，就像满天星斗。
    精怪能夜间视物，有没有灯光对它们毫无影响。
    但岳川不习惯。
    之前没条件点灯就算了，现在有条件了，怎么也不能委屈自己。
    再说了，长明灯是小庙的门面，连灯都点不起，这不是给自己抹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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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岳川口中喃喃念咒，手指凌空画符。
    一抹红光在指尖浮现，缓缓绘成一个玄奥古拙的文字。
    “去！”
    屈指一弹，红光打在长明灯上，原本豆大的烛火瞬间暴涨一圈，但是蜡烛照亮的范围翻了三倍、五倍，甚至十倍！
    明亮的光芒就像蜿蜒着翻过门槛，将门前大片空地也照得一片明亮。
    众成员不由自主抬头，望向长明灯。
    火苗中似乎有一个立体的符文纂字在跳动。
    它们瞪大眼睛想要仔细分辨，却突然感觉眼睛像针扎一样，痛得眼泪直流。
    岳川缓缓说道：
    “这个法术叫火咒，全名长明灯火咒，是庙中点灯用的。法术包括一段咒语和一个符篆，但是符篆有两种不同的写法，根据不同的笔划，法术效果也不相同。”
    “其中一个写法可以降低火焰温度，但提高火焰的亮度，另一个写法可以降低火焰亮度，但是提高火焰的温度。”
    “而无论哪一种，都能减少灯油的消耗，做到长明不灭！”
    岳川说这话时一脸平静，胡二却满心震撼。
    它们这一族是玩火的，自然明白火咒意味着什么。
    极高的法术掌控能力，操纵自如，随心所欲。
    而不像自己这样，只是单纯的将火焰丢出去。
    四只小狐狸眼睛中都冒星星了。
    “我要学！(≧∇≦)ﾉ”
    “我要学这个！我要学这个！(*╹▽╹*)”
    岳川向小狐狸们讲述了火咒的要诀，随即抬手点在胡三额头。
    心中默默念叨：我用意念传达给你……
    符诏上代表火咒的符篆瞬间亮起，化作一枚红色的光点没入胡三脑海中。
    胡三身子一震，闭上双眼仔细感悟起来。
    岳川如法炮制，传授其它三只小狐狸火咒。
    看到胡二渴望的目光，岳川也随手点在它的脑门上。
    很快，胡三睁开眼，朝岳川磕了几个头。
    “多谢师父。”
    其他狐狸也陆续睁开眼睛，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岳川找来一个巴掌大的陶罐，挖了一大块猪油放进去，又搓了一根灯芯。
    “走，带你们去看住的地方。”
    胡二听到这话，立刻说道：“师父，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小弟小妹就托付给您了。”
    朝着岳川磕了几个头，胡二又向几个弟弟妹妹叮嘱道：“你们一定要听师父的话，否则，天下再大，也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了。”
    几只小狐狸乖巧点头。
    看着胡二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年纪最小的狐狸忍不住哭了起来。
    “阿兄阿姐，我们以后，是不是没有家了？”
    其它几个小狐狸有的点头，有的摇头，却都咬着嘴唇不说话。
    岳川蹲下去，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
    “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们都是你们的家人！”
    地下堡垒里面已经分割出不少区域，岳川随便选出一间住房。
    住房很简单，就是一个桌台，四个大号的盆子，盆底铺了一层树皮剥离出来的纤维，纤维层上是柔软的干草。
    墙壁、地面都使用土咒加持过，干净又整洁。
    可是不知为什么，四只小狐狸不由自主的蜷缩着身子，夹着尾巴，步幅也小了许多。
    它们畏惧黑暗！
    也畏惧地下密室这种密闭的环境。
    岳川将猪油灯放在床头桌台上。
    “来，点亮它吧。”
    小狐狸立刻施展刚学的火咒。
    多次失败之后，终于成功的施展出来。
    房间中立刻光芒大放。
    被光芒笼罩的小狐狸们瞬间舒展开来，眼睛也微微眯起，一脸的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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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岳川点了点头，“好了，你们睡吧。”
    四只小狐狸迅速挑好自己的“床铺”。
    它们用爪子按了按干草，又用爪子挠了挠盆沿，最后，目光全都落在猪油灯上。
    盯着看了几秒，连忙移开视线。
    可烛光的轮廓已经印在了视网膜上，即使闭上眼睛也能看到。
    它们脑海中回想起岳川的话：上天给我们一双黑色的眼睛，我们用它来寻找光明。
    现在，它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光明。
    “我不想一直住在漆黑的洞穴中。我喜欢光亮……我……我想活着……如果死了，就会被埋到土里面，一辈子也见不到光……”
    房间中沉默起来。
    “我想吃好吃的，而不是整天吃豆子，甚至豆子都吃不上……”
    “我想好好睡一觉，而不是每次都被咬着耳朵疼醒……”
    “我不配当青丘狐族的子孙，但是，我也想活着。”
    这次，其它三只小狐狸没有沉默。
    “我也是……”
    “我也是……”
    “我也是……”
    房间中再次陷入寂静。
    可寂静之下是活泼跳动的心。
    就连烛火也被这股情绪带得摇晃了一下。
    “睡吧，先睡个好觉，明天还会有好吃的……明天，会有更多，更好吃的……”
    之后，四只小狐狸就承包了每天的伙食。
    它们对美食很有悟性，岳川教的什么，都是一说就懂，一点就通。
    虽然没有化为人形，但小狐狸们有借尸还形的法术，能够揉面、擀面、包包子。
    几只小狐狸有洁癖，还有点强迫症。
    处理什么食材都认真仔细，不容许有一粒沙子，任何用具都要清洗干净，不能带一点灰尘和油污。
    然而，食物里还是经常吃出毛发。
    借尸还形终究不是真正的化形，该掉毛还是会掉毛。
    面食更是掉毛的重灾区。
    虽然大黄他们都不在乎，就算有毛发也嚼吧嚼吧咽下去了。
    但小狐狸们受不了！
    它们很想把身上的毛发全都揪掉，可是刚拔了两三根就疼得哇哇大叫，只能作罢。
    “还是努力修炼吧，早点化形成人，就没有掉毛的烦恼了。”
    “为了做出更干净，更好吃的美食！”
    “努力努力！”
    如果胡二听到这话，一定会瞪掉眼珠子。
    如果三尾狐在这里，一定气得吐血三升。
    这四个小废材，在族中的时候是出了名的懦弱，烂泥不上墙，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可是这才几天功夫，竟然主动修炼，而且干劲十足。
    早知道你们这样，在族中呆着不完了！
    “你们！你们变得可真快！”
    土地庙门前的池塘已经开挖了。
    只要是动土的事情，岳川都能通过法术来完成。
    小到隆起一个土包，裂开一条地缝，大到移动一座山、改变一条河。
    都属于土地公的能力范围。
    不过，岳川没有那么做。
    动用土地公的能力是要消耗香火的，工作量越大，消耗的香火也越多。
    岳川仔细计算过，想要移动一立方米的泥土，需要一份香火。
    如果自己想凭空制造一个百米长宽、一米深的池塘，要消耗一万香火。
    岳川现在一共十个信徒，每天进账十点香火。
    积攒一万香火得三年。
    但是让大黄他们开挖这样的池塘，顶多也就两个月。
    “人工又不要钱，费点力气怎么了，多吃几口饭不就涨回来了。不用白不用！”
    这时候，黄三急急慌慌的跑进来，“师父不好了，地里打起来了。”
    岳川倏地站起身来，“怎么回事？”
    “野猪……又有野猪来地里捣乱了，我哥……二师兄它正在跟野猪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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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岳川抬头看了一眼天上。
    月黑风高，适合出门。
    “走！”
    说是走，可岳川一跺脚，身子倏地沉入地下，然后朝着田地的方向快速移动。
    几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出现在田埂上。
    月光下，一只三四百斤的黑皮野猪愤怒低吼着。
    在它对面，是体型还不到其十分之一大小的黄二。
    双方的体型悬殊之极，但是交战中，黑皮野猪没占到丝毫便宜，反而浑身鲜血淋漓。
    野猪力大势沉，每一次抬脚踏步都会溅起大片的土浪，所经之处烟尘滚滚。
    但黄二动作敏捷，脚底下就像装了弹簧一样，野猪是踩也踩不到，顶也顶不到，一双刺刀般的獠牙更是形同虚设。
    这就是精怪的优势。
    吸纳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淬炼自身血肉骨骼，身体素质远超寻常野兽。
    更何况，黄鼠狼是鼬科动物，与猫科动物一样，都是天生的猎手。
    黄二抓住机会，避开野猪的冲锋之后一个绕后，脚下一弹跳上野猪后背，尖锐的爪子狠狠一划，野猪脊背上又增添一道伤口。
    黄二抓着伤口边缘使劲拉扯，牙齿咬住里面的筋肉左右摇摆。
    吃痛的大野猪拼命颠动身子，可黄二爪子和牙齿就像生根了一样，任凭野猪如何摇摆，就是无法挣脱。
    野猪冲向旁边的小树林，用后背撞击树木。
    黄二见状，立刻一个弹跳摆脱野猪。
    下一瞬，只听咔嚓巨响，大腿粗细的树干直接被撞断。
    虽然没有断成两截，但是看那犬牙交错的木茬，这棵树肯定是活不了了。
    大野猪晃了晃昏沉的脑袋，小眼睛左右扫了扫，却没能找到黄鼠狼。
    可是它看到了体型更大的岳川。
    当下，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脑袋一压，朝着岳川就冲了过来。
    黄二见状，顿时焦急的叫了起来。
    “师父，危险，这家伙扎手得很。”
    见到岳川不闪不避，黄二跳着脚追了上去，想要用自己的小身板保护岳川。
    虽然……扛不住……
    “退后！让为师来！”
    听到这话，黄二立刻停下来，瞪大眼睛仔细看。
    岳川气定神闲的抱着胳膊，对隆隆撞来的野猪视若无睹。
    跟着岳川一起过来的黄三都蜷缩成一团，紧紧抱住脑袋了。
    “惨了惨了……这一脚踩在我身上，肠子肚子都没了……可是师父不退，我也不能跑啊……”
    野猪见到这一幕，心中也兴奋起来。
    它呼出一口浊气，发出兴奋的嗷嗷声。
    可是下一瞬，野猪只觉得眼前一黑，浑身一震，便失去了意识。
    岳川用脚踢了踢黄三，“好了，没事了。”
    黄三先是缩了缩，然后小心的探出脑袋，又伸了伸胳膊腿，见自己完好无损，这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
    “野猪呐！野猪呐！野猪哪去了？”
    岳川指了指身前的大坑，“那呢！”
    这时候，黄二也跑了过来，站在大坑边上向下看。
    跟黄三不同，黄二把事情的全过程看在眼中。
    冲锋中的野猪脚下踩空，一头栽了下去，狠狠撞在坑壁上。
    只是，黄二不明白，这里怎么会有一个坑呢？
    刚才明明是平地啊！
    岳川走到坑边，看了一眼里面的野猪。
    这家伙用力过猛，脖子都撞断了，嘴巴鼻孔和耳朵眼都在渗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唔……又有猪肉和猪油了。
    但是自己动用土地公的能力，挖了这个三米长宽，四米深的坑，浪费了三十六份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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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这可是四天的量啊！
    黄二、黄三这俩不争气的家伙，竟然害得我浪费香火！
    可恶！
    可恶啊！
    对付一头野兽而已，要是大黄在，肯定轻松解决了。
    岳川双手背在身后，淡淡说道：“知不知道你俩和大黄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黄二和黄三连忙摇头。
    “大黄从骨子里认为自己是人，随时都在学习人类的生活习惯和思维方式，而你们，从骨子里认为自己是兽。”
    “我们……”
    岳川摆了摆手，“不用解释！刚才的战斗就是证明！你们使用的，依旧是野兽的手段，从没有想过用智慧战胜敌人！”
    指了指脚下的陷坑，岳川接着说道：“挖出这样的深坑，对你们来说并不难。黄二与野猪周旋，黄三你就能挖坑，然后把野猪引到陷坑上。”
    黄二有点不服，“师父，就算没有陷坑，俺也能杀了它，只要再给俺一点时间……”
    岳川怒哼一声，“你看看这里！那里！还有那里！”
    黄二顺着岳川的手看过去，却是一棵棵被撞断的大树，一片片被连根拔起的灌木，还有被践踏成烂泥的庄稼苗。
    “俺……”
    岳川一甩袖子，大声喝道：
    “你什么？我让你们兄弟俩守好这片地，你们以为只捉捉虫，抓抓老鼠，赶赶鸟就行了吗？”
    “你们就没有思考过，如果野猪来了该怎么办？这还只是一只，如果是一群呢？”
    “上次已经在田里抓到一只捣乱的野猪，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提前做好对策呢？”
    “如果战斗地点不是农田，而是土地庙呢！”
    黄二浑身一哆嗦。
    它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岳川深吸一口气，耐心说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好好琢磨这句话，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来找我讨封吧！”
    黄二回到住处的时候，媳妇刚把孩子哄睡，见到伴侣回来，立刻轻轻站起，将尾巴从幼崽身上抽开。
    小家伙爪子抓了抓，抓到自己的尾巴，连忙紧紧抱住。
    “怎么了，一脸的不高兴？”
    母黄鼠狼了解自己伴侣，整天傻大胆，傻憨憨，脑子一根筋，肚里一根肠子。
    整天没心没肺，能有什么烦心事。
    此时眉头不展，唉声叹气，肯定是遇着事了。
    黄二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说说，俺和老三哪点不像人了？大师兄吃啥俺吃啥，大师兄干啥俺干啥，大师兄学啥俺学啥。就那个土咒，俺现在也学得像模像样了，用个十次八次，总能成功一次。哪点不像人了。”
    母黄鼠狼翻了个白眼，“老三四五次成功一次，你十几次才成功一次。”
    “嘿，哪能这么算。师父教的算术你忘了？俺俩加一块，再匀一下，不就是十次八次了么。”
    母黄鼠狼再次翻了个白眼，学算术的时候你不开窍，用算术的时候你倒挺开窍。
    “你个蠢货，连这都不明白。”
    黄二听到这话，顿时乐了。
    “哎呀，你就说说啊。师父可是许了俺俩，只要明白这个理，就能跟他老人家讨封。到时候就跟大师兄一样，直接变成人了。”
    关系到黄二的大事，媳妇也不再卖关子，慢慢讲述起来。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是吧？”
    “是，师父原话就是这几个字，到底什么意思啊？”
    “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不知道猜得对不对，我就说说我的理解。”
    “好好好，你说。”
    “你第一次跟大师兄遇着，是什么时候？”
    “俺跟老三一起抓兔子，碰着大师兄在那薅草，俺俩就嘲讽它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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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这就对了！”黄二媳妇眼睛中光芒一闪，“什么叫远虑，什么叫近忧？你们俩还天天抓老鼠逮兔子的时候，大师兄已经在囤积过冬的食物了。所以，大师兄能安稳的过冬，你俩憨货，却要跑去偷鱼。”
    “这……这跟今儿个有什么关系？”
    “大师兄考虑事情，不仅仅是今天明天，而是全年，甚至来年。而你俩，只顾眼前。今天吃饱不讲明天。再说了，上次明明已经有一只野猪拱了庄稼，你俩也不当回事，又被野猪毁了一片庄稼，再这么下去，恐怕几亩地要毁个干干净净。师父不生气才怪。”
    黄二听了这话，隐约明白了什么。
    “你的意思，俺应该琢磨怎么让庄稼苗长大，怎么让庄稼苗结果，怎么把果子收起来，放进地窖，然后考虑来年种什么、吃什么？”
    “对，这就是你俩跟大师兄的区别。也是人跟野兽最大的区别。”
    黄二激动的搓着爪子，原地直转圈。
    转了几圈，它嗖的向外跑去，然后钻进黄三的住处一阵嘀咕。
    黄三终究比黄二聪明，这么一点拨，瞬间通透。
    “哥，咱去找师父吧。”
    “现在？”
    “是啊，你想想，咱现在去，就是想了一夜想明白的，师父肯定夸咱悟性高。如果明儿个再去，那就是想了一天一夜，悟性就差了一倍啊。”
    黄二一想，是啊，是这个道理！
    于是嗖的向外窜去。
    不多时，两只黄鼠狼就来到庙门外。
    刚要开口，却听里面传来岳川的声音。
    “进来吧！等你们很久了！”
    黄二、黄三并排跪下。
    “师父，我们悟了！”
    “说说吧。”
    黄三脑子活，嘴皮子利索，于是将两人的理解和领悟说了一遍。
    岳川点了点头。
    本就不指望这俩家伙能悟出什么大道理，能有现在的认知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
    “如果你们化为人形，打算做什么呢？”
    黄二一听，想也不想的说道：“俺要变强，谁来捣乱，俺第一个打死他们！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说完，黄二人立而起，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嘴里还发出“杀杀杀”的怒吼。
    那一瞬间，黄二福至心灵，“师父，您看，俺像不像人？”
    岳川呵呵一笑，“像！像！像！真像一个摧阵破军、斩将夺旗的大将军！”
    体内符诏猛然震动，金黄色的光芒瞬间绽放出来，将整个土地庙都映得金碧辉煌。
    随即，金光缓缓汇聚，一点点集中在黄二身上。
    黄二眼前陡生异象，它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身穿红袍金甲，手持长戈，在战场上纵横无敌的威武大将。
    只是，当它看向大将的脸部，想要看清其容貌时，却觉得金光弥漫，所有的异象瞬间消散。
    再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双膝跪地，正朝着前方三拜九叩。
    最后一个头磕完，黄二的身子在光芒中蠕动着膨胀起来。
    十几个呼吸之后，黄二已经完成化形，成了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
    只见其豹头环眼，燕颔虎须，脸色黝黑，眸子棕黄，只是在瞳孔深处，隐隐有一抹血色升腾弥漫。
    黄二伸出大巴掌抓了一把自己雄壮的胸脯，感受着掌心中的饱满和弹性，顿时嘿嘿一笑。
    “多谢师父！”
    岳川“嗯”了一声，仔细清点自己为数不多的香火之力。
    没有少。
    检查法相，也没有受到损伤。
    看样子册封并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完全是白嫖。
    于是，岳川向黄三问道：“你呢，你想做什么样的人呢？”
    黄三仔细想了很久，却没有想到满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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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黄二看到这一幕，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老弟平日里脑瓜聪明，怎么大事上就不灵光了。
    想做什么样的人，直接说就是啊。
    岳川没有催问，而是耐心的等待，他也很想知道黄三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师父，我想知道，大师兄是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岳川想了许久。
    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因为大黄并不是自己教出来的，而是上一任土地公言传身教数十年。
    从一只懵懂的精怪，教到现在。
    岳川也不知道大黄学了多少东西，内心中渴望成为什么样的人。
    但，大黄心中肯定有一个目标。
    “大黄他的追求……应该是……人样子！人类的标杆！”
    黄三立刻回答道：“大师兄目标远大，我应该帮不上什么忙。那我就帮助兄长吧。兄长要成为仙家最锋利的矛，我就成为仙家最坚固的盾！”
    说完，黄三学人类盘腿坐在原地，摆出一个五心朝天的姿势，双手一上一下结成阴阳扣，口中喃喃念叨土咒，汇聚出浓郁的土灵气。
    无数灰土在身周汇聚，围绕在黄三周围龙蛇般游走，不多时就堆成一道环状的高墙，把黄三牢牢守护其中。
    “师父，您看，我像不像人？”
    “像！像！像！真像一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元帅！”
    黄三化形后身子骨比较单薄、瘦弱。
    当然，这是跟他哥哥黄二相比的结果。
    在岳川看来，黄三的身材就像上辈子的彭于晏，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长相和气质，黄三跟前两个也是不同的极端。
    大黄和黄二都是粗犷豪放，不修边幅的类型，更像一副水墨画。
    黄三像是一幅工笔画，每一个细节都极尽精致。
    都说相由心生。
    由此可见，黄三是一个细腻而又严谨的人。
    刚刚化形的黄三跪倒在地，说道：“师父，我想以盾为名，时刻鞭策自己，谨记守护仙家的目标。”
    黄二一听，也连忙跪下，“师父，俺也想用矛当名字，俺也一样。”
    岳川点了点头：“好，就依你们！”
    黄二和黄三再次磕头，然后一手捂胯，一手捂腚，扭扭捏捏的跑了出去。
    看到这一幕，岳川心中说道：他们三个大男人，光膀子也没什么，后面要是有女性化形，就尴尬了。
    “得解决一下穿衣的问题了。”
    第二天，胡二早早的来土地庙报到。
    顺便混早饭。
    岳川有点怀疑这家伙的真实目的，到底是过来跟着自己修炼的，还是天天蹭饭的。
    别说岳川，就连胡二自己都说不清，整天来土地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法术没怎么练，但土地庙的饭，那是天天都在惦记。
    然后，胡二就看见了黄鼠狼兄弟。
    “你……你们……”
    胡二左右扫了一圈，立刻猜到了这俩生面孔的身份。
    “二师兄？三师兄？”
    黄二哈哈大笑，伸手抓了抓自己的大胸肌，又显摆的鼓了鼓肱二头肌，还扭过身子，双手叉腰，炫耀背后不断蠕动的肌肉。
    “怎么样？好看不好看？厉害不厉害？羡慕不羡慕？”
    胡二“咕咚”咽了口口水。
    羡慕！
    肯定羡慕啊！
    化为人形，这是多少精怪毕生的追求啊。
    黄二继续显摆：“俺有名字了，以后记得叫俺黄矛！”
    胡二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尤其是头顶那一片，心说：这也不黄啊。
    另一边，黄三咳了咳，说道：“矛盾的矛！兄长叫黄矛，我叫黄盾。以后叫我黄盾。”
    “好的，黄三师兄。”
    这时候，岳川招呼大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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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来来来，尝尝这个，卤猪下水。猪舌、猪肠、猪肚、猪肝、猪肺、猪心……”
    如果是人类，听到这些内容，肯定肠胃蠕动着干呕了。
    可精怪不同。
    内脏，原本就是它们食物的一种。
    经过香料卤制后别有一番风味，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岳川对着陶碗长吸一口，细细品味，随后长叹一声：“咸香淡无味，如果有盐就更好了。”
    胡二听到这话，耳朵一抖，暗道：机会来了。
    “师父，盐好办，我有门路。”
    说着，胡二嘿嘿一笑，咧嘴后咧，眼角下眯，都快碰到一块了。
    岳川“哦”了一声，“说说，去哪弄到盐？”
    “师父，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周围奔走，跟各方势力打交道，混脸熟，就是人类那边，也有门路……”
    青丘一族逃难至此，为了站稳脚跟，努力与各个山头处关系、交朋友，也正因此，胡二才搭上了岳川的线。
    只是谁也没想到，胡二的路子这么野，连人类都能勾搭上。
    人类见到精怪不都是喊打喊杀的么？
    看到大家诧异的目光，胡二连忙解释道：“我们原本就在大周地界上生活，与人类交往密切，懂得一些旁门左道。”
    岳川点了点头，示意胡二继续说。
    “此去向南一昼夜的路程，是大周的边境，边境处有一个小镇，名黑风镇。那里有一个坊市，白天是交易牛马和奴隶的，但太阳落山到日出这段时间，会有许多五花八门的精怪，在那做稀奇古怪的交易。”
    岳川瞬间懂了。
    太阳落山到日出，这个时间段活跃的，都是些妖魔鬼怪，也有和自己一样的阴魂、灵体。
    “那里交易的都是什么东西呢？”
    “跟白天的牛马市场一样，不过，晚上的牛马变成了人类。用各种报酬请精怪帮忙，也有拿不出报酬的，用自己的血肉甚至性命做交换。”
    岳川心中一动。
    这不就是黑市嘛。
    原来，“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是这么来的。
    人提供报酬，其他非人的存在提供服务。
    明码标价，比烧香磕头求神拜佛更快捷。
    “盐，我需要，而且需要很多，另外再买一些布匹，什么布料都行。只是，我没钱！你看看我这里有什么能交换的？”
    能把没钱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估计也就岳川了。
    胡二早就预料到了这一点，并没有太意外。
    “我回去跟阿姐商量商量，这次算我们的好了。”
    “那怎么能行！”岳川拿出一样事物，问道：“你看这个值多少？”
    胡二接过来一看，瞬间瞪圆了眼睛，“师父，您还说自己没钱！这……这……这可比钱更值钱！”
    胡二手中拿的是一个铜锭。
    黄澄澄的铜，颜色黄得发红，红得发紫。
    胡二见多识广，立刻明白，这是纯铜，品质极高。
    这东西在人类那边是可以直接当钱用的，因为人类用的就是铜钱。
    “师父，如果有这个，可以直接跟人类购买。”
    岳川说道：“你上次拿的那个会发光的石头，在哪弄的，还有没有？”
    胡二眼珠子瞪得溜圆，“师父，您是……自己提炼的？”
    “不然呢？”
    胡二“咕咚”咽了口口水。
    青丘狐族的天赋是火，所以，它们也尝试过自己提炼铜矿，制造铜锭。
    然而，只有少数对狐火掌控纯熟的成员才能融化铜矿。
    而且融化过程中要消耗大量灵力，费劲巴拉好几天，才得到一小块铜锭，纯度还不高。
    这么一算，根本就是亏本买卖，更主要的是耽搁修炼。
    吃过亏后，青丘狐族就不干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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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师父，矿石是我跟其他精怪交换的，此去向北三天的路，翻过一座山，走过两条河，有一个夏天也下雪的山，山上有一个老鼠精，石头就是它的。我当时没换太多，总共也就几十块儿。”
    岳川点了点头，“你出料，我出工，好处对半分。”
    这种好事，胡二自然不会拒绝。
    没多久，胡二带着一大包铜矿石回来了。
    岳川一边查看矿石，一边问道：“黑市交易安全吗？会不会出现杀人越货的？”
    “一般不会，因为知道黑市的，都是懂得功德的，谁也不敢冒着天大的风险，去做有损功德的事情。”
    “功德？什么意思？”
    “杀害有功德的人，自己要损失等量的功德，所以，就算劫道的，一般也是只劫财，不害命。”
    “为什么呢？”
    “因为功德与雷劫息息相关，功德多，可以推迟雷劫的期限，可以降低雷劫的威力，有更充足的时间修炼，用来提升实力，增加度过雷劫的机会。反过来，如果功德低到一定程度，雷劫会立刻找上来。对精怪而言，雷劫，九死一生，谁也不敢赌。”
    岳川顿时想到自己刚穿越时，被雷劫追杀的场景。
    真的太恐怖了！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一种无可抵御的绝望。
    自己现在是土地公，没有雷劫，理论上是不用积攒功德。
    可如果自己背了一身功德，别人想要对自己出手的时候，就会投鼠忌器。
    功德就相当于护身符，功德越多，护身符越强，能为自己减少很多麻烦。
    只是，怎么积攒功德呢？
    “胡二，做功德必须找人类吗？”
    “我家老祖说，天下气运共一石，人类独占八斗，其余万灵各族共分两斗。所以，人类是世界的主角，找他们做功德，效果是其他种族的百倍千倍！”
    岳川沉默了一会儿。
    大黄、二黄和三黄都是用的“讨封”。
    虽然提前化为人形，但雷劫并没有消失，后面还会找上他们，并且雷劫的威力会比原本更强。
    一想到穿越时被雷劫追杀的场景，岳川就心有余悸。
    大黄他们真到了渡劫的时候，面对威力更强的天雷，到底有几分胜算呢？
    “胡二，你说做功德可以降低雷劫的威力，是真是假？”
    “千真万确！我家老祖说的，不可能是假。而且黑风镇上那么多精怪，都是冲着功德去的，这个总该是真的。”
    岳川点了点头，开始琢磨起来。
    本想关起门来，吃吃喝喝，当一辈子咸鱼。
    可是一想到大黄他们潜在的雷劫，岳川就担忧起来。
    这可都是自己的信徒，每天给自己叩拜，奉献香火的精怪。
    自己怎么能对他们的生死坐视不管！
    只是，怎么帮大黄他们积攒功德呢？
    “师父？师父？”
    听到胡二的喊声，岳川这才回过神来。
    他拿起一块拳头大的矿石，双手一搓，矿石立刻像风化了一样，变成一团碎末。
    然后就看到尘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带走，铜粉单独留存下来。
    “这……师父……这是什么手段？”
    “这是我身为土地公的特殊能力，掌控土地。我将矿石中的泥土、岩石单独剥离出来，剩下的不就是铜粉了么？”
    说话间，岳川如法炮制，将剩下的矿石也处理了一下。
    动用土地公的特殊能力消耗了几十份香火。
    之所以消耗这么多，是因为有几十块铜矿石，处理一块最低消耗一份香火。
    如果是一整块矿石，估计一份香火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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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师父，这个粉末里面有很多杂质，它们混淆在一起，不分彼此，很难剔除。”
    “我知道啊，看我的！”
    岳川把金属粉末反复碾磨，彻底粉碎，然后放在一个陶盆中，用木棒不断敲击陶盆边缘，混成一团的金属粉末轻微震颤，然后一点点分离。
    一层又一层，颜色各异，层次分明。
    刚开始这不同的层还紧密贴在一起，可是随着敲击，彼此间距越来越大。
    岳川拿出一个小刷子，将分离出来的金属粉末分别搜集起来。
    “师父，您搜集这些干什么？它们不是铜，不值钱的。”
    岳川呵呵笑着说：“这世上并没有垃圾，有的，只是放错位置的资源。物件如此，人也如此！”
    听到这话，胡二瞳孔一缩。
    它想的不是这些不知名的金属粉末，而是胡三、胡四它们。
    在族中时，它们是公认的废柴，备受排挤和歧视。
    可是到了土地庙，它们四个成了美食家，每天研究吃喝，为大家带来美味的食物，受到所有成员的喜爱和照顾。
    它们四个，不就是放错位置的资源嘛！
    胡二深吸一口气，郑重说道：“多谢师父教诲。”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认真搜集铜粉，淘洗干净后放进土质冶炼炉，点燃柴火。
    按照上辈子的经验，木柴燃烧的温度最高也就500—800摄氏度，而铜的熔点是1083摄氏度。
    正是这200多摄氏度的差距，使得古人冶炼铜非常困难，铜的价值居高不下。
    然后古人发现锡能降低铜的熔点，于是有了铜锡合金，也就是所谓的青铜。
    岳川没打算加入锡，他也没有锡可以加。
    只见其念念有词，抬手向火堆中打入一道火咒。
    跳动的火焰中隐隐勾勒出一道符篆，周围的温度也瞬间上升。
    胡二感觉自己身上的毛发在蜷曲，连忙向后退了一步。
    铜粉迅速变红，然后缓缓融化，一点点变成明亮的液体。
    差不多的时候，岳川将铜水倒入模具。
    看着通红的铜锭，胡二心中怦怦狂跳。
    从铜矿石到铜锭，前后也就一顿饭的功夫，浪费的灵力微乎其微。
    但是出来的铜纯度极高，价值极大。
    这简直就是暴利啊！
    胡二忍不住感慨：“法术竟然还能这么用！师父真是太厉害了！”
    岳川把二十块铜锭装起来，“购买物资的事，就交给你了。注意，低调点，别出风头，别露富。”
    胡二点头，随即背着一口袋铜锭离开了。
    没多大会儿，黄三风风火火的跑过来。
    “师父，大事，地里又出大事啊。”
    岳川没等黄三开口，脚下一跺原地消失，几个眨眼便出现在小庙不远处的田埂上。
    看到岳川出现，黄二兴奋的跑过来。
    “师父，您看，俺干的怎么样！？”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农田与小树林中间的空地上。
    那里有几个被触发的陷坑，陷坑中困着三只大块头的成年野猪，它们身下还缩着十几只带棕黄斑纹的小野猪。
    大野猪正疯狂的冲撞坑壁，想要脱困而出，可它们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小野猪昂着头哼唧哼唧，小猪蹄扒着坑壁向上爬，可是还没爬两下就直挺挺的躺了过去。
    “师父，上次之后，俺和老三在这周围摸了一圈，发现野猪都是从山林里过来的，这里是它们的必经之路，所以就学着您，挖了许多陷坑。这不，它们果然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黄二心中一阵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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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还好自己幡然醒悟，提前准备。
    否则，这么十几只野猪一窝蜂冲进农田，自己就是把它们全打死，地里的庄稼也毁完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黄三也一路急奔赶了过来，正呼哧呼哧的喘气。
    看着岳川气定神闲的模样，黄三心中羡慕。
    遁术真是太好用了，自己得好好表现，早点学到这门法术。
    岳川走到陷坑边上，问道：“你们俩说说，这些野猪，打算怎么处理？”
    黄二想也不想，说道：“杀了吃肉！天天吃！顿顿吃！哈哈哈……”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黄三。
    黄三偷偷看了一眼兄长，小声说道：“大的杀了，小的……我感觉可以留下来，养着。”
    岳川挑了挑眉头，“哦？为什么？”
    “是这样，如果全杀了，咱们一时间吃不完那么多肉，放久了就会腐烂……”
    黄二连忙打断，“你这傻货，忘了有冰窖嘛！肉放进冰窖里就不烂了，这都不知道！”
    黄三不敢争辩，“是，肉可以放进冰窖，可是肉放进冰窖，并不会长大。可如果不杀小猪，养着它们，它们能很快长大，只要喂它们一点草，它们就能长出来肉！”
    黄二呆了呆。
    好像是这个道理。
    猪吃进去的是草，长出来的是肉。
    黄三又补充道：“而且，小猪长大了还能生小猪，两只变四只，四只变八只，以后就能有吃不完的肉。”
    黄二连连点头，“师父，咱们别杀小猪了，把它们养着吧。”
    岳川嘴角微微翘起，心中暗道：两只变四只，四只变八只？你以为这是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啊？太瞧不起野猪的繁殖能力了。
    不过，这俩家伙总算开窍了，行为和想法都脱离野兽，朝人的方向转变了。
    “好！这些大家伙杀了，给你们加加餐，小的就留着。不过，要修猪圈，防止它们逃跑，还得每天拔草喂养它们。”
    听说要搭建猪圈，大黄立刻干了起来。
    之前周围有好几个村子，大黄见过村里的鸡窝、狗窝、猪窝是怎么搭建的。
    四四方方的围墙，在里面做好食槽、水槽，防风防雨的窝棚。
    围墙上方棚架十几根中等粗细的原木，原木之间留有拳头大的间隙，能通风、透光。
    一来防止猪仔跳出去，二来防止外面的飞禽猛兽跳进去。
    然后，大黄使用土咒将地面硬化好，防止猪仔挖洞逃跑。
    几只身上带着棕黄条纹的小野猪被清洗干净，关进新修的猪圈里。
    小猪仔们惶惶不安，昂着头叫唤，显得非常暴躁。
    可是黄二抱了一大捆鲜草丢到食槽里，小猪仔们立刻围了过去。
    有的小猪仗着体型优势往前拱，甚至爬到食槽里，一边吃，一边攻击其他试图靠近的小猪。
    几只瘦弱的小猪被拱得满地翻跟头，哼哼唧唧的叫唤着，却还是不断往前冲。
    食槽边上的争夺也更加激烈，越来越多的小猪跳进去拱成一团。
    黄二看到这一幕，喃喃道：“可别打死了，打死一只，要少吃好多肉。”
    岳川眉头微皱，他回想起前世关于猪的知识。
    古人不吃猪肉，认为猪肉是贱肉。
    因为猪肉腥臊难闻，无法下咽，之前吃的野猪肉就有这个问题，大黄他们感觉不出来，岳川却很清楚。
    直到后来有了劁（qiāo）猪这门手艺，猪肉才没了异味，逐渐成为生活中最重要的肉食。
    而所谓劁猪，就是阉割猪的睾丸或卵巢。
    不劁的猪，吃的食物并没有转化为膘，而是为繁殖积攒精力和活力，大量耗费卡路里，非但胖不起来，反而越来越瘦。整天为吸引异性而躁动不安，不是在吵闹就是在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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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而劁过之后，猪生毫无追求，就只剩下干饭和睡觉，长肉多、上膘快，还安分老实。
    正所谓，一刀解千愁。
    岳川目光在小猪仔身上瞄来瞄去，琢磨着给哪个来一刀。
    黄二恰好看到岳川的目光，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然后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一步。
    有了猪圈做开头，岳川索性开始了基建计划。
    之前琢磨的磨坊、酒坊、陶器作坊等不适合在地下的功能性建筑，纷纷建起来。
    反正人工不要钱。
    大黄、二黄、三黄别的什么都没，就是有一把子力气。
    精怪修行要淬炼血肉骨骼，一身力量不容小觑，简直就是人形挖掘机、人形起重机。
    用模具制造砖坯，这个活大黄三人能做，几只小狐狸也能做。
    砖坯攒多了，就让大黄三人使用法术，加工成砖块。
    看着码放的整整齐齐的板砖，四只小狐狸感叹不断。
    “法术，竟然还能这样用。”
    “我们以前修炼法术，不是炸这个就是烧那个，大师兄他们修炼法术，不是制造陶器就是制造砖瓦。”
    “是啊，法术的用途，不光是破坏，还有创造。”
    “话都被你们说完了，我说点什么呢？”
    磨坊造起来了，石磨也被抬了进去。
    陶器作坊造起来了，以后下雨天也不愁没事干了。
    酿酒作坊造起来了，大黄等人对这个作坊最上心，不断询问什么时候开始酿酒。
    岳川笑道：“地里的谷子还没长起来呢，就是想酿酒也没原料。”
    于是，大黄拍了拍二黄和三黄的肩膀，说道：“好好照顾农田，大家能不能喝上酒，喝上好酒，就看全你俩了。”
    黄二和黄三感觉肩膀沉重，疼得呲牙咧嘴。
    “大师兄这手劲，差点把俺骨头拍碎。”
    “哥，你有没有想过，大师兄根本没用多少力气，是咱们太不经打了。”
    黄二心中一凛，瞬间明白，大师兄一直在精进，而自己，讨封成功后懈怠了。
    不行！
    俺得加紧修炼，否则，俺就不配当仙家最锋利的矛！
    日子一天天过去。
    有那么一天，猪圈里的小猪发出悠长而又凄厉的叫声。
    从那之后，小猪们就安静了许多。
    脾气也不暴躁了，除了吃就是睡，腰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起来。
    胡二也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回来了。
    “师父，这是盐，黑风镇能买到的只有粗盐。”
    岳川看了一眼皮口袋中的事物，有点像下水道里刚清理出来的淤泥。
    颜色乌漆嘛黑，散发着难闻的腥臭。
    “这也叫盐？”
    看岳川不信，胡二连忙用爪子沾了一下，凑到鼻尖上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货很正，就是那个味！”
    岳川被这个动作吓了一跳。
    还好这些货黑不溜秋的，要是白面粉，自己真的就解释不清了。
    “胡二，你告诉我，盐，是什么颜色？”
    胡二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最劣质的盐是黑色、中等的是黄褐色、上等的是青色。”
    岳川瞬间明白，并非胡二无知，而是在它的认知中，没有见过白色的盐。
    “来，我教教你，怎么把这些货提纯。”
    新建的酿酒作坊正空着，但里面有锅有灶。
    岳川找来几个大水缸，把胡二买来的粗盐倒进去后加水搅拌。
    混杂着污泥、草根、砂砾以及其他不知名杂质的粗盐在水中快速旋转，形成一个漩涡。
    漩涡越来越大，直接能看到水缸的底部。
    搅了一会儿，岳川探手进去，施展土地公的能力，将其中淤泥、砂砾的成分捞了出来，团成一团丢到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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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有法术就是好，省去了拿棉布、碳粉等过滤的功夫。
    岳川又用一个网眼细密的筛子，将漂浮在水面的草根、树皮、毛发等杂物捞出。
    剩下的盐水静置一段时间后，缸底沉淀了一层杂质，上层的盐水变得清澈了许多。
    然而，这些盐水依颜色深重，与岳川想象中的清澈透明相差万里。
    岳川将上层的盐水取出，倒入陶锅里煮沸，盐水中的有害物质挥发出来，发出刺鼻的气味。
    胡二喷嚏连连，涕泪齐下。
    可它还是强忍着不适，瞪大眼睛观看。
    因为胡二明白，师父这是在教自己本事，就像之前提炼铜矿一样的本事。
    岳川用一根木棒搅着锅里的盐水，等不再有刺鼻的气味传出时，盐水还是黑色，只是黑得不那么明显了。
    胡二心中有些失望。
    这次也太稀疏平常了，没有之前炼铜那般大受震撼。
    岳川呵呵一笑，转身从外面拎来一桶还冒着热气的豆浆。
    胡二心中疑惑，师父这是饿了还是渴了？
    然而，岳川拎起大桶就往锅里倒。
    “咕嘟咕嘟！”
    黑黄的盐水和白色的豆浆混在一起，木棒快速搅动，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竟然有种太极阴阳图的感觉。
    胡二忍不住伸长脖子，努力的想要从黑白两色中参悟秘密。
    然而，悟了许久一无所获。
    这时候，一块块絮状、泡沫状的污秽从水中漂浮出来。
    随着漂浮的絮状物越来越多，盐水也迅速变得清澈。
    胡二看呆了。
    “师父……这……太厉害了！这是什么法术？”
    岳川呵呵一笑，“这个，应该叫化学吧。豆汁里面含有蛋白质，蛋白质有吸附杂质的功能，可以把盐水中大多数有害物质过滤掉。再吸几次，盐水就会变得清澈，继续熬煮，就能得到纯净的盐。”
    于是，一人一狐忙碌起来。
    等到锅中水分熬干，开始有盐盐析出。
    岳川皱了皱眉。
    因为这些盐还是带有轻微的黄色，虽然很浅。
    可是在胡二眼中，青色的盐已经是上品，雪白的盐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师父，我能尝尝吗？”
    “吃吧！”
    胡二不顾烫，用爪子沾了一点，凑到鼻尖前嗅了嗅，又伸出舌头舔了舔，脸上顿时浮现出欲仙欲死的表情。
    “正！这味道真正！极品！极品啊！”
    岳川不着痕迹的向旁边挪了两步。
    自己提纯的是盐，不是白面。
    然而在这个时代，盐比白面更值钱！
    “师父，这盐，能卖大价钱啊！暴利啊，暴利啊！”
    胡二激动得语无伦次。
    最重要的，提纯盐花费的也就是一些木柴和豆子，比起利润，成本几近于无。
    岳川拍了拍胡二的脑袋，说道：“这种盐卖到黑风镇肯定会被有心人盯上，咱们现在还很弱小，要低调。”
    胡二顿时变成痛苦面具。
    但它也明白，无论提炼铜锭，还是提炼纯盐，都会引来别人的觊觎，给自己招来祸端。
    “师父，放着这么一棵摇钱树，却不能挣钱，我的心在滴血啊。”
    岳川呵呵一笑，“咱们不卖人类，可以卖给精怪嘛！只要是血肉之躯的生灵，都离不开盐。这可是硬通货！”
    盐自古以来就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长期缺盐身体会出问题，比如：肌肉运动能力下降、无法保持规律的心跳、血液凝固、神经系统出现问题。
    人类如此，野兽如此，精怪也一样。
    然而，野兽和精怪无法像人类一样稳定的获取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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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维系生命又需要盐，而猎物的血液就成了它们唯一获得盐的途径。
    也正因为这个习性，人类逐渐给精怪贴上了“嗜血”的标签。
    胡二恍然大悟，“师父，如果我们用盐跟其他精怪换取物品，没有哪个精怪可以拒绝我们！我们就能赚取暴利！”
    岳川屈起手指，敲了敲胡二的脑袋。
    这家伙，一门心思赚钱，赚取暴利。
    “我们非但不能定价过高，反而要压低价格，让精怪能吃得起盐，并且养成用吃盐代替吸血的习惯。”
    “师父，这是为什么啊？”
    岳川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记住，垄断才是最大的暴利！垄断带来的，不仅仅有财富，还有权力！当精怪们吃我们的盐就像呼吸空气一样，再也离不开的时候，我们就是精怪的王，甚至皇！”
    胡二怔怔失神。
    它脑海中浮现出老祖讲的故事。
    很久很久之前，精怪还不叫精怪，它们有一个高贵的名字，叫做妖族。
    那时候，妖族有妖皇，地位等同人皇，实力冠绝天下。
    只是后来人族崛起，打败了妖族，并且把妖族赶出中原世界。
    妖族忘记了妖皇，也忘记了妖族的这个高贵的身份，成了人类口中的山精野怪，也就是“精怪”。
    “师父……我想学这个！我想卖盐，我想垄断！”
    有了纯洁的食盐，土地庙的伙食更加美味。
    这不仅仅是味蕾上的刺激，还有身体器官上的满足。
    这些加了盐的食物就像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吃一口，就浑身充满力量。
    最明显的例子，大黄干活更有劲了，二黄的脑子更聪明了。
    这些，都是盐带来的变化。
    胡二拿了一小罐盐回到家中。
    “阿姐，给你看个宝贝。”
    三尾狐冷冷的哼了一声，昂着下巴说道：“如果又是吃的东西，有多远滚多远！青丘狐族，绝不会为了口腹之欲自甘堕落！”
    胡二咬了咬牙，拼着挨打，将罐子递了上去。
    “阿姐，你尝尝！”
    三尾狐狭长的眼睛瞬间瞪得圆溜溜的，眉头紧紧蹙起，三条尾巴急速舞动，留下一道道绚丽的火焰纹路。
    “你！是！在！挑衅！我！吗！！！”
    胡二连忙把盖子打开，一股诱人的气味散发出来，三尾狐瞬间神情呆滞，舞动的长尾也凭空凝滞。
    “这……这是……”
    “阿姐你尝尝！顶级货！味道正得很！”
    三尾狐凑近闻了闻，然后捏起一撮丢入口中，随即五官紧皱。
    那不是痛苦的表情，而是一种愉悦到极致，满足到极致。
    “哪来的？”
    “师父给的。”
    三尾狐听到这话，顿时平静下来。
    “你师父，可真是大方。”
    “是啊，他还把制作这种盐的法子也教给我了。”
    三尾狐浑身一震。
    一罐盐，已经十分昂贵。
    而制作这种盐的法子，更是无价。
    土地公竟然如此大方……
    “阿姐，我想求您一件事。”
    “什么？”
    “我……我想借百宝袋一用。”
    三尾狐眼睛眯起，冷冷说道：“这可是老祖赐予我的宝贝，也是你能觊觎的？！”
    说话间，三尾狐昂起脖子，在她毛发茂密的颈部系着一个巴掌大的口袋。
    口袋用五色绳纺织而成，每一根丝线都流动着淡淡的光泽，看上去煞是好看。
    三尾狐扒拉了一下颈部的袋子，隐约听到叮当碰撞的脆响。
    “咱们青丘一族的家当都在这里面，你究竟是看上了哪个？”
    胡二连忙俯下身子，“阿姐误会了，我单纯就是想用袋子，里面的东西，我哪件也不需要。”
    “哦？给我一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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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胡二左右看了看，虽然没有第三者，却还是凑到姐姐身边，咬着耳朵说道：“师父说，垄断不仅能带来财富，还能带来权力！甚至是成为妖皇的权力！”
    听到这两个字，三尾狐身子一晃，瞳孔也紧紧收缩。
    她一直以为自己报仇雪恨，复兴青丘狐族的目标很远大。
    可是跟“妖皇”二字一比，屁都不是。
    只有有古老的妖族才知道上古密辛，至于那些没有传承的精怪，估计连“妖族”二字都没听过，更别说妖皇。
    三尾狐震惊过后，愤怒的说道：“我知道你一直想做一番大事，证明自己，可想要成大事者，必须有冠绝天下的实力，而不是光靠耍嘴皮子。懂吗？”
    如果是以往，胡二肯定低头服软了。
    可这次，它出奇的强硬。
    在姐姐居高临下的逼视中，它缓缓抬起头，一点点撑起身体。
    “阿姐，如果能让天下妖族都能吃上廉价的盐，让它们摆脱嗜血的恶习，这是多大的功德？”
    三尾狐心中一震！
    功德！
    出身青丘狐族，它自然知道盐的重要性，也知道如果长期吃不到盐，身体会变得无力，精神也变得紊乱，甚至出现狂躁。
    这两者，都会引起战斗力的下降。
    前者影响搏杀，后者影响法术。
    为了不使战斗力下降，野兽和精怪会热衷杀戮和吸血，吞食血液补充盐分。
    因为，不这样做它们就会变弱，变弱就等于死亡。
    为了活下去，精怪们别无选择。
    哪怕明知道控制食盐是人族的诡计，精怪们也无计可施。
    如果弟弟能解决这个问题，必定能减少杀戮，减少纷争，这是天大的功德。
    如果青丘狐族能得到这笔功德，复仇有望，振兴有望……
    三尾狐二话不说，从颈上摘下百宝袋。
    “给！”
    胡二没想到阿姐这么干脆，迟疑地不敢接。
    “从今天起，你就是家族的族长了。小弟，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阿姐，不不不，不行，我不能……”
    “行了！阿姐迟早要嫁人的，运气好了，能嫁到涂山狐族，或者有苏狐族，给咱们青丘狐族换取一些资源。这个族长，我当不了多久，终究要落到你肩上。”
    “阿姐……”
    “行了，阿姐能做的，就是督促弟弟妹妹们修炼，提升实力。只有它们强大起来，我才能放心你啊。你们强大起来，我在夫家才有地位啊。”
    胡二不再推辞，而是将百宝袋藏进自己颈部的毛发中。
    “阿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在你出嫁之前，给你攒一笔丰厚的嫁妆，一定要让阿姐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三尾狐顿时红了眼，扭过头去，背对着胡二。
    “阿姐……”
    “别说了，去做事吧！我不喜欢耍嘴皮子的家伙！”
    胡二没再说话，而是一扭头向外跑去。
    许久……许久之后……
    一只苍老的狐狸从黑暗中走出。
    只不过，它没有影子，踩过的地方也没有脚印。
    它是一个虚幻的灵体，而非血肉之躯。
    三尾狐连忙俯首，“见过老祖……”
    老祖居高临下俯视着三尾狐。
    脸贴脸，眼对眼，声音冰冷的问道：“你放弃了吗？这不是你的性格。”
    “我没有放弃！”
    “涂山狐族、有苏狐族都出过女族长，还都能母仪天下。我们青丘狐族也没有规定传男不传女。”
    “老祖，小弟天赋确实不如我，准确说，它的天赋极差，能炼化口中横骨已经是运气，至于炼化头上顶骨，乃至化形成人，几乎没有希望。”
    “那你还把族长传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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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章

    “把它留在外面，也算是为我们青丘狐族留一个根，不是吗？反正，它那样的天赋，也不可能帮到我，留着只会碍事。”
    老祖围着三尾狐绕了一圈，冷声说道：“记住你父母怎么死的！记住家族被谁灭的！不要忘记，也不要在我面前耍花招！”
    说这话的时候，老祖的声音变得非常尖锐、高亢。
    “我没忘！”三尾狐昂起头，毫不示弱的和老祖对视，“仇恨，我来背负！至于小弟，让它走属于它的道路吧。”
    不等老祖回答，三尾狐继续说道：“只要我能在百年内度过雷劫，修成人形，我的血脉就是最好的嫁妆，一定能从涂山狐族和有苏狐族换来很多好处的，支持我们的复仇和重建。”
    “你距离百岁还有五年！如果你不能在百岁前度过雷劫，你就称不上天纵奇才，你的价值也会大打折扣。”
    “五年！我一定会引动劫雷，如果不成功，就五雷轰顶而死！”
    “死？说得简单！你们的命都是我的兄弟们拼死换出来的，为了救你们，我的肉身也毁了，落得这个境地！你凭什么死？凭什么！”
    三尾狐低下头，不敢说话，也无话可说！
    呲了呲牙，老祖怒吼道：“记住！你们欠我的！欠我那些兄弟的！欠家族的！如果你死在雷劫中，我就送它去见你！你在意的，我会通通毁掉！毁掉！！！”
    声音还在原地回荡，老祖却早已消失不见。
    三尾狐昂起头，看向清冷的明月。
    上次，老祖说要杀鸡儆猴，以免族人修炼懈怠。
    自己借故赶走了四个族人，小弟把四个小废材带到了土地公那。
    自己偷偷去看四个小废材过得好不好。
    本以为那四个废物不会受到重视，肯定吃不饱，穿不暖。
    可是没想到，它们在那里很快乐。
    从早晨到晚上，它们一直都很开心，一直都在笑。
    “它们眼里有光，有希望……”
    “它们的心……又活了……”
    “小弟也是。它都多少年没笑过了，哪怕笑，也是假笑。现在，它又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胡二献宝似的捧着百宝袋，向岳川讲述这个袋子的功能。
    “师父，有了这个宝贝，我就能携带很多物品，出去做交易也方便许多。”
    岳川瞪大眼睛看着手上的百宝袋。
    明明只有巴掌大小，可是内部的空间相当于一间卧室。
    法宝？
    空间袋？
    “这东西确实是做生意的神器。不过，你这里面塞得满当当的，没多少空间了吧。”
    胡二连忙说道：“都是些无用之物，需要全清理出来腾空间的，师父您瞧瞧，有没有感兴趣的。”
    岳川意识锁定其中一个麻袋，下一瞬，麻袋钻了出来，并且在脱离百宝袋的瞬间膨胀变大。
    是一麻袋豆子！
    而豆子，在百宝袋中占了一半的空间。
    之前胡二说家中有上百袋豆子，岳川还不信，没想到胡二说的都是真的。
    岳川又取出几样东西，都是些肉干、粗盐之类的。
    也有药品、灯油之类的居家旅行必需品。
    除此之外就是几个金属兵器、甲胄。
    岳川拿出一把长剑。
    这应该是铜铸的武器，准确说，应该是青铜铸造的武器。
    剑身造型古朴、大气，跟上辈子见过的八面汉剑有点类似。
    剑脊两侧还有繁复的菱形条纹，从剑尖到剑身中段，很是好看。
    但是剑身中段到剑柄，却是几个古拙的符文篆字。
    胡二立刻讲解道：“这是人类使用的武器，铸造武器时绘制符文篆字，武器会拥有特殊的能力。这把剑上绘制的是‘山’，所以武器特别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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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岳川微微惊讶，“这个字是山？”
    胡二是欺负自己不识字么？
    符诏上洋洋洒洒几万字，“山”在其中出现了很多次。
    但剑上铭刻的山，与符诏上的山不能说完全相似，只能说毫不相干。
    岳川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符诏版的“山”。
    “胡二，你认识这个字吗？”
    胡二仔细看了又看，最终摇头，“没见过。”
    岳川点了点头，估计商朝的文字和周朝的文字不一样。
    随即，岳川按照胡二的指点，在青铜剑中灌注力量。
    “山”字符文散发出淡淡的光芒，字体纹路逐渐亮起，长剑嗡然一震，猛地沉重起来。
    原本也就十几斤的样子，可是“山”字亮起后，瞬间增加到百斤，岳川一时不察，险些脱手。
    挥舞了两下，岳川啧啧称奇：“这要是对砍的时候猛然增重，对方肯定猝不及防。”
    上辈子看演义小说，那些大将的武器动不动就是八十斤、一百八十斤，甚至八百斤、一千斤。
    岳川都纳闷了。
    一个人才多少斤啊。
    这么重的武器，拎得动吗？
    就算人拎得动，马呢？
    可是看到长剑上的符文篆字，岳川瞬间醒悟。
    所谓斤两，并不是武器自重，而是法术效果。
    胡二又从百宝袋里拿出几件武器、甲胄，只可惜，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和残缺，已经无法使用。
    “师父，这些武器和甲胄见不得光，就放在您这吧。
    胡二把百宝袋彻底清空后，一人一狐开始商量卖盐的事。
    “师父，我们的盐质量太好，如果直接拿出去贩卖，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岳川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不过他很快就想到破解之法。
    “我们可以把盐融入食物中，制作成一种美食。然后我们就以贩卖美食的名义出售盐。”
    “什么美食？”
    岳川呵呵一笑，“辣条！哦不，咸条！”
    上辈子时，辣条可谓是老少皆宜，风靡全球。
    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原料齐全，家庭厨房就能制作。
    岳川手上没有辣椒，也没有糖，甚至都没有足够的面粉，只能用豆子为原料，制作出简配版。
    咸条就是加了盐的豆腐干，豆干都做成口香糖大小，方便分装和食用。
    而且，咸条上有三道压制的凹痕，将咸条分为均匀的四段。
    四分之一根咸条蕴含的盐，足够黄鼠狼一个月生理需求，其他生灵按照个头大小，酌情增减即可。
    胡二抓着一根咸条，吸溜吸溜的舔着。
    原本笔直的咸条在胡二不懈努力下，一点点软了下去。
    感受着口腔中咸鲜的味道，胡二美滋滋的眯着眼。
    “哇……哇哦……除了盐，还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这就是豆子的味道吗？竟然真的比肉还好吃！”
    其他人也都尝试着吃了下。
    不过，他们的吃相比胡二好多了。
    嘴大的，直接掰一块丢到嘴里嚼，嘴小的，都是咬一块，嘎吱嘎吱，再咬一块。
    抱着整根舔的，也就胡二一个。
    岳川制作了一些木盒子，将咸条整整齐齐码进去。
    这些咸条含盐量高，只要保存得当，不会腐烂变质，能存放很久。
    而且，里面的主材料是豆腐干。
    无论喜欢肉食的精怪，还是喜欢素食的精怪，都不会拒绝。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定价。
    精怪们没有钱的概念，也拿不出钱，大都是以物换物。
    就算以物换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精怪也没什么好东西来交换。
    还有就是，为了迅速打响名气，完成垄断，咸条的定价肯定不能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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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如果太高，买不起的精怪很可能会铤而走险，选择抢夺。
    想了想，岳川说道：“精怪肯定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能拿出手的也都是身边的特产。比如各种谷物、野果，蘑菇、木耳等菌子，人参、灵芝之类的药材，或者矿石什么的。这些东西都可以收，具体换多少，你看着给。别太贵就行。”
    胡二将那些物产记了下来。
    岳川又补充道：“除了我说的这些，还有很多我没说的，只要能吃、能用，都可以收。就算你认不出来，拿不准的，也可以收来。反正咸条成本不高，只要不是白送，我们都不算亏。”
    胡二点头，将这句话也记了下来。
    “对了，师父。如果它们想买，又找不到我，我能不能告诉它们咱的地址，叫它们自己上门买？”
    岳川心中想了想。
    之前竭尽全力低调，是因为没有凝聚出法相，没有自保之力，不敢出风头。
    可现在不一样了。
    “当然可以！”岳川指着外面堆积如山的瓶瓶罐罐，说道：“你顺便带上一些样品，到外面广告广告，就说，只要来这拜一拜，可以免费领一件陶器。”
    为了防止来的精怪太多，岳川补充了一句：“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胡二离开之后，土地庙又开始了平静的生活。
    大黄每天去挖池塘，二黄和三黄轮流去帮忙。
    三只黄鼠狼都完成了化形，实力全方位提升，干起活来效率飞快。
    四只小狐狸，要么准备饭菜，要么就在陶器工坊里忙碌。
    小狐狸们虽然没有化形，但它们有借尸还形的秘术。
    岳川用木料制作了一个拉坯机。
    只要用脚踏动，拉坯机就会快速转动，放在上面的黏土就会快速拉出造型。
    有了这个工具，制作陶器又快又好。
    尤其是圆形陶器，再也不是之前那么歪瓜裂枣。
    而且，小狐狸们的手艺比大黄精巧多了，说是艺术品也不为过。
    小狐狸们只需要制作坯子，等大黄他们回来了，再使用土咒将坯子变成陶器。
    如此一来，每天都能制作上百件物品。
    从胡二离开的第三天，就有精怪出现在土地庙周围。
    只是，看着土地庙周围的砖瓦建筑，它们逡巡着不敢靠近。
    毕竟在精怪的认知中，只有人类才住砖瓦房子。
    而人类都是黑心肠的，见到精怪就喊打喊杀。
    土地庙周围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岳川。
    见到精怪们不敢上前，岳川只好让小狐狸们搬着陶器，在距离土地庙几百步的地方摆摊。
    “拜一拜土地公，可以领一件陶器。数量有限，先拜先得啊！”
    小狐狸软糯的声音和娇柔的形象令精怪们戒心大减。
    终于，有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从草丛中跳出来。
    它面向土地庙人立而起，恭敬地拜了拜，然后抱起一个小号的罐子蹦跳着消失在草丛中。
    土地庙中，岳川暗骂一声：这兔子精心不诚，没有产生香火。哼，我记住你了！
    其他观望的精怪看到这一幕，纷纷动了起来。
    一只成年的梅花鹿朝着土地庙跪下，叩了叩首，起身后用树枝般的角勾住一个罐子，快步离开。
    岳川暗道：这头鹿还算诚实。
    又有几只动物从草丛中、树林里跳出来，陆续叩拜后挑选合适的陶器离开。
    其中一只老鼠精最有意思。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老鼠，个头也就比鸡蛋大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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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见到小狐狸时，老鼠精胳膊腿都在打颤。
    不过，它还是鼓起勇气叩拜。
    等待挑选陶器的时候老鼠精傻眼了。
    一个个都太大了，根本搬不动。
    摆摊的小狐狸见状，顿时俯下身子安慰道：“你要多大的，我们给你做，好不好？不过你得明天再来拿了。”
    小老鼠畏惧之下，嗖的钻进草丛消失不见。
    过了好一会儿，它从草丛里探出脑袋，爪子比划了一下，吱吱吱的叫着。
    小狐狸点头，“好好，记住了。”
    小老鼠又吱吱吱叫了几声。
    小狐狸点头，“可以可以，明天再叩拜，就能领两个，给你做两个。”
    小老鼠再次吱吱吱。
    小狐狸笑着说道：“当然可以，你带着你的兄弟来就是，只要叩拜土地公，有一个算一个，都能领。”
    太阳下山的时候，外面摆放的瓶瓶罐罐都被挑走了。
    小狐狸回来向岳川汇报今天的摆摊情况。
    除了老鼠精的特殊要求，还有一些其他精怪。
    最多的就是陶器携带困难。
    四肢灵活的还好说，比如猴子、兔子，都能抱着走。
    长角的精怪也能挂在角上带走。
    但是很多精怪，比如蛇和刺猬，看着陶器那叫一个无力。
    岳川琢磨了一下。
    “下次你们制作陶器的时候，在上面留两个耳朵，耳朵上钻孔，用来穿绳子。”
    小狐狸瞬间领悟。
    吃过晚饭，大黄三人，再加上四只小狐狸，一起忙碌。
    岳川自己也亲自上手，制作陶器。
    一大家子齐上阵，连夜赶制了三四百个大大小小的陶器。
    而且，很多陶器都多了穿绳子的耳朵，方便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精怪。
    第二天一大早，老鼠精就带着几个小兄弟来取货了。
    有了昨天建立起来的信任，今天小老鼠不再畏惧，大大方方的叩拜，然后伸出两根小爪子。
    小狐狸记得它，立刻拿出专门制作的超迷你陶器。
    体积小，胎壁薄，都快赶上鸡蛋壳了。
    而且，陶器上多了一对耳朵，可以穿绳提着走。
    小老鼠高兴地蹦了起来。
    其他几只同行的老鼠也格外高兴，吱吱叫了起来。
    “都有都有，只要拜了土地公，都有。”
    很快，几只老鼠精满载而归。
    土地庙里，岳川高兴地合不拢嘴。
    昨天多了七十多份香火。
    今天才刚开始，又有三十多份香火进账。
    而且，这三十分多份香火是昨天那批精怪的二次贡献。
    还有像小老鼠这种，自发宣传，被宣传的精怪虽然没到现场，但也对自己产生敬仰之情，偷偷膜拜自己。
    正如岳川料想的那样。
    领了陶器的精怪，立刻显摆起来。
    或者拿陶器装食物，或者拿陶器装水，或者直接当睡觉的窝。
    即便什么都不用，摆在那也好看。
    人有我无，这怎么行。
    而且，陶器又不是弄不到，只用叩拜一下土地公，就能领一个。
    不就是跑几步路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地球上那些老头老太太，为了领几个鸡蛋，领一袋洗衣粉，可以走十几里路，穿越大半个市区。
    一个陶器的价值，绝对远超鸡蛋和洗衣粉。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点实力的精怪纷纷打听土地庙的方向，从四面八方赶过来。
    很快，土地庙就在方圆百里声名鹊起。
    更有脑袋瓜灵活的精怪当起了二道贩子，隔三差五就来叩拜一次，然后领了陶器，跟其他精怪交换。
    还有几只猴子精，每天准时准点过来叩拜、领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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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领过之后，它们就蹲在摊位前，主动帮忙招呼生意。
    遇到那些不方便搬运的，它们会发挥自己的特长，帮忙送货到家。
    当然，忙不能白帮，怎么也得给点好处。
    岳川对这些黄牛党视若无睹。
    管它谁呢，只要有香火就行，谁拜不是拜啊。
    至于那几只猴子，岳川更是打心底喜欢。
    这是在帮自己挣香火啊。
    但是对兔子精那种假叩拜的白嫖党，岳川就不忍了，抓到一个痛斥一个。
    生意红红火火了几天，猴子精找上门来。
    只见其手舞足蹈的比划了一番，岳川顿时瞪大眼睛。
    “还有这事？”
    土地庙北边有一片山林，山林里栖息着一群猴子。
    猴群里面有精怪，脑子灵活好使，当起了大周世界的黄牛党。
    不过，岳川对“黄牛党”这个名字比较疑虑，真要论起来，应该叫“黄猴党”。
    猴子数量多，也颇具灵性，再加上寿命长，所以族群中有不少成了精的。
    这些成精的猴子每天都过来叩拜，领陶罐，大大小小的罐子攒了上百个。
    原本猴精也就是想多搞点瓶瓶罐罐拿出去交换。
    可是土地庙免费能拿，谁会当冤大头买啊。
    猴子们的罐子越攒越多，都有点用不完了。
    有猴子把瓜果放进罐子里，隔了一段时间再去吃的时候，发现罐子里的水果变成酒了。
    古书记载：山中诸猴采百果于一洞（一般为树洞），始为贮藏越冬粮食，但若当季不缺越冬粮食，猴儿们便会忘记曾储藏过一洞百果，然后这一洞百果便逐渐发酵，而后酿成一洞百果酒。
    这个百果酒，就是猴儿酒。
    猴精们懂得酿猴儿酒，但是，能够储存百果不腐烂的树洞实在难找。
    而且这种树洞用过几年就会被酒水腐蚀，逐渐坏掉。
    这就导致，百果精华易得，洞穴难求。
    陶罐和树洞一样能酿出酒，猴子们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瞬间沸腾。
    岳川也明白了这些猴精的诉求，定制陶器。
    因为叩拜就送陶器。
    送是论个送，却不分大小。
    所以，在清掉最初一批库存后，岳川的陶器是越做越小。
    但是酿酒嘛，肯定是越大越好啊，一次能酿造更多酒水。
    而这种大家伙就不是磕头就能得到的了。
    猴精挠着手背上的绒毛说道：“土地公，小猴愿意付出好处，如果土地公有什么需要帮忙跑腿的，小猴都愿意效劳。”
    说完，猴精献上一篮子水果。
    这猴子还真有商业头脑，不但知道厂家订货，送礼也熟门熟路。
    岳川吸了口气，供品最上面的桃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看到这一幕，猴精心中一松。
    土地公肯吃自己送的东西，就说明这事有的谈。
    “你这猴头，倒是精明，看上我的宝贝了。不过，念在你是第一个走进庙中磕头的，就遂了你的愿。”
    猴精顿时喜笑颜开。
    可是岳川话锋一转，“不过，这罐子制作不易，需要我挑选合适的泥土，研磨粉碎，再经过七七四十九道工序筛选，然后用秘法制作成型。这过程中还要念经祈福，三日三夜方能成功。这消耗，不是一般的大啊……”
    猴精愣住了，这罐子不是磕头就送的吗？哪有你说的那么金贵。
    看到猴子惊愕的表情，岳川冷哼一声：“你这猴头，我分发陶罐，是让所有精怪受益。你不知那些罐子都是受香火熏陶，有法力加持，长期使用能延年益寿、精进修为。可是你呢，囤积一大批罐子，截流他人的福报，就不怕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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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最后那一句，岳川声调猛然拔高。
    猴精膝盖一软，连忙跪下，拱着手连连求饶。
    岳川又长吸一口气，将供桌上的水果全部吃下。
    “我念你虔诚，自不会与你一般见识。可你要定做酒坛，就得按照规矩办事。”
    “一定，一定！小猴绝不敢坏了土地公的规矩。”
    “你有多少精怪族人，又有多少野兽族人？”
    猴精双手比划，“我有十个精怪族人，还有几个没长大的小崽子，也都有灵性的。”
    至于野兽族人，猴精自己也数不过来，只能表示，有两个山头的猴子。
    岳川心中暗道一声：这猴群的数量真不少啊，竟然能繁衍出这么庞大的族群。
    “这样，我可以给你十个大号的酒坛，有我的庙这么高。再给你十个小号酒坛，有你的个子这么高。”
    猴精昂头看了一眼小庙的屋顶，又踮起脚尖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瞬间有了约摸，于是兴奋的直拍手。
    “作为交换，你要供奉我，带着你的族人每天给我磕头，另外每个月供奉三次瓜果，十天一次，不少于刚才的量。另外，你可以用瓜果跟我交换其他物品。”
    猴精一听，心中乐开了花。
    还是磕头就能换取好处，而且是大大的好处。
    而且，还能用瓜果换东西。
    那些果子都是山里长得，根本吃不完，不是被鸟啄了就是被虫啃了，最后风一吹掉地上烂了。
    现在好了，可以让小的们多摘点果子，拿过来换东西。
    唯一不好的就是磕头有点麻烦，得跑好远的路。
    不过，为了小庙一样高的酒坛和跟自己一样高的酒坛，再远也磕了。
    岳川淡淡说道：“明天……咳咳……三天后来取货。东西有点大，你可得多带点人手。”
    猴精听了，心中大喜，梆梆梆磕了几个响头，一步三跳的离开了。
    当晚，岳川就召集手下，开始干活。
    这是土地庙对外开放以来第一笔订单，必须得做好了，把自己的名气打响。
    两米高的酒坛很大，但是大黄三人都已经化形成功，制作这种大家伙并不算难。
    只是，现有的拉坯机有点小，经不起这么大的家伙。
    岳川只能做了个大号的拉坯机，这才把酒坛给做出来。
    不过，大黄正要施展土咒的时候，岳川抬手制止。
    “等一下！”
    随即，岳川拿来一个削尖的木片，在酒坛表面勾勒起来。
    很快，酒坛表面就出现了岳川的肖像。
    画完最后一笔，岳川在肖像的眼睛处抹过，为其点睛，并且留下一道自己的气息。
    通俗来讲，就是这个酒坛开过光了，对着酒坛磕头，就像对着岳川磕头一样。
    岳川又仔细打磨一下，在周围画了些点缀。
    “成了，大黄交给你了！”
    早已准备好的大黄立刻念咒画符，一记土咒打在酒坛上。
    跟之前的即用即成不同，这次的土咒持续了很长时间。
    足足一分钟，泥坯才变成陶器。
    主要是这个酒坛的个头太大了，对法术的消耗也水涨船高。
    岳川检查了一下酒坛，却摇了摇头，“不行，继续施法！”
    普通陶器孔较大，装液体的话容易渗漏。
    可能一坛子水，过上几个月就渗漏完了。
    只有多施展几次土咒，令材质继续提升，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大黄足足施展四次，岳川这才满意点头。
    而此时，大黄面色苍白，精神也有些萎靡。
    刚才几次土咒消耗了他太多法力。
    还好黄二和黄三也能施展土咒，三人轮换，勉强能应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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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岳川心中庆幸：还好，忽悠猴子的时候说要诵经三天三夜，三天后才能交货。否则，还真拿不出来。
    三天后，猴精带着三四百号小弟招摇过市，浩浩荡荡的来到土地庙前。
    猴精带领着自己的精怪小弟，以及野兽小弟，齐刷刷跪在土地庙前，三拜九叩。
    看到一大片飞蚊似的香火之力朝自己飞来，岳川心中诧异。
    那些野兽猴子竟然也能贡献香火？
    随即岳川醒悟过来。
    猴子跟人类最为接近，是兽类中最为聪慧的。
    与寻常蒙昧愚钝的野兽不同，野兽猴子也能通人性，拥有极高的智商。
    而且，猴子善于模仿。
    前面的猴王在跪地叩拜，后面的小弟纷纷有样学样，姿势稍微标准一点，就能产生香火了。
    “眼前带过来的都有三四百号，猴精说它有两个山头的小弟，估计着得破千了。要是野兽猴子也能贡献香火，这就是每天一千的进账啊！”
    岳川心中狂跳！
    之前为了祭炼法相，苦逼的攒了大半年，才攒够一千香火。
    如果当时能拿下这支猴群，一天就够了！
    岳川的心躁动起来。
    二转法相需要的一百万份香火，似乎也不是做不到啊。
    即便不祭炼法相，这么多香火握在手中，也是一份极端强大的实力。
    无论什么人，想要在自己的地盘上跟自己作对，都得掂量掂量山崩地裂的后果。
    然而岳川再三考虑，最后还是放弃了收服猴精的打算。
    土地庙的体量太小了，加起来也就十个成员。
    而猴精手下的精怪都不止十个，还有上千名野兽小弟，根本不可能臣服自己。
    就算真的臣服自己，这么多张嘴，自己也管不起饭。
    岳川只能无奈叹息，看着猴群扛起大坛子、小坛子，一路浩浩荡荡的离开。
    有了猴群的示范，土地庙更加出名，精怪们也终于放下戒心，开始进入土地庙叩拜。
    或是陶锅，或是陶碗，或是陶盆。
    所有精怪都有所收获。
    只不过，像猴精那样的大客户再也没有出现。
    一段时间之后，流量开始下降，每天过来叩拜的精怪仨仨俩俩，再也没有之前的火爆。
    岳川明白，这是周围的精怪都得到了陶器，已经足够使用。
    除非它们不慎打碎了陶器，或者有新的需求，否则，不会再往土地庙跑了。
    或许它们用陶器的时候还会念叨土地公的名号，但心中的崇敬之情与日俱减，直至彻底消失。
    岳川也不在意。
    香火这东西，人家爱信就信。
    不信的话，总不能摁着它们的头吧。
    烧香磕头嘛，跟二百块钱买一小时的男女朋友关系一样。
    你情我愿，利益交换。
    说什么爱你一万年啊！
    精怪们对自己变心，只能是因为自己给的太少，或者，给不了它们想要的。
    但问题是，精怪们有什么共同的需求呢？
    吃晚饭的时候，岳川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黄：“修炼！法术！”
    岳川：“回答的很好，继续吃饭吧。”
    精怪肯定都喜欢修炼，渴望学习到强大的法术。
    但岳川自己都是个门外汉，也就是教一教“做人”的道理，其他的一窍不通。
    最简单的例子，大黄等人还是靠最原始的“吐天地灵气、采日月精华”来修行。
    至于法术，也就土咒、火咒，其他的什么都不会。
    二黄：“化形！”
    岳川嘴角抽动，“我还想多活几年，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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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讨封这玩意太逆天了，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力量，岳川还不想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小狐狸：“好吃的。”
    岳川：“给它们吃，你就要饿肚子了。”
    养着精怪，让它们每天磕头确实可行。
    问题是岳川没那么多食物储备。
    这时候，三黄说道：“武器！”
    岳川心中暗道：对啊！武器！
    一把好武器，对战斗力的提升那叫一个立竿见影。
    而且，相较于日常生活使用的瓶瓶罐罐，精怪们肯定更喜欢战斗的武器。
    可是下一秒，岳川就叹了口气。
    “不行，没有材料，做不了。”
    上次那些铜矿石全都炼成铜锭，让胡二买粗盐和布匹了。
    而且，就算自己有铜矿、铁矿，炼制出兵器，那些精怪得磕多少头才能换取？
    然而，黄三疑惑的问道：“师父，外面不全是泥土吗？我们挖池塘，挖出来的都是啊！”
    岳川满脸疑惑。
    什么意思？
    黄三跑到屋外，回来的时候，手上抓着一块板砖。
    岳川瞬间醒悟。
    对啊！
    谁说只有金属武器才是武器，我大板砖就那么没面子吗！
    只是，明目张胆的卖板砖，会不会减少功德啊。
    自从知道功德能减轻雷劫威力，岳川就一直在琢磨，怎么给大黄等人积攒功德。
    “要是让他们制作板砖，这些板砖又造下杀孽，大黄他们不就被牵连了吗？”
    “不对不对，我造的是建材，别人买回去后不盖房子，管我什么事呢？而且，我不卖钱啊！磕头白送！要找也找不到我身上，更找不到大黄他们身上。”
    想干就干！
    岳川找出上次盖房子时使用的砖坯模具，大批量的制作砖坯，然后再由大黄等人施展土咒。
    第二天，大量的搬砖堆在小庙门口。
    过来磕头的精怪心中疑惑，询问道：“这些罐子长得好奇怪啊。”
    岳川解释道：“这不是罐子，而是砖。”
    “砖？干什么用的？”
    “当然是盖房子啊！你看我这小庙，再看旁边的那几个建筑。”
    岳川当然不会直截了当的告诉对方。
    对方拿回去后怎么用，是它自己的事，但是自己教会对方，就是自己的锅了。
    精怪听了这话，顿时摇头，领了一个小罐子便离开了。
    接连好几天，精怪无一例外，都选择了罐子，对板砖视若无睹。
    岳川被这些精怪蠢哭了。
    你们就不会开动脑筋想一想么！
    直到这天，猴精带着几个小弟过来了。
    因为它和岳川约定了，每个月要上供三次。
    来都来了，怎么能不磕一个呢。
    磕完之后，猴精发现了旁边的砖块。
    “土地公，这是什么？”
    “砖，盖房子用的。”
    猴精走过去，拿起一块砖在手掌中比划了一下，然后又做了个挥击的动作，甚至还往自己脑门上拍了一下，感受威力。
    岳川心中暗喜。
    什么叫聪明才智，这就是聪明才智！
    还得是猴子你啊！
    好的教不会，坏的不用学。
    猴精果然已经领悟到板砖的隐藏用法。
    “咳咳……土地公，我们也想盖点房子，不知道能否换些板砖回去？”
    岳川点头，“可以！只需要等重的果子，随便换。”
    猴精连忙点头，连忙招呼小弟往家里奔去。
    岳川也赶紧召集人手。
    “手上的活都放放！来大单了！咱们的新产品要火了！得赶紧备货！”
    猴精叫吉吉。
    但吉吉对这个名字很不满意。
    因为，还有另外一个猴群的猴王也叫吉吉。
    吉吉做梦都想干掉另一个同名的猴王。
    什么档次啊，也跟我叫一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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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奈何，吉吉猴王的实力不允许啊。
    双方的族群规模差不多，族内精怪的数量也差不多，真要打起来就是五五开。
    可是从土地庙回来后，吉吉信心满满，召集小的们，直接砸场子。
    麾下的猴子全都动了起来。
    雄性猴子、健壮的母猴子、以及还能动弹的老猴子，全都走上战场。
    然后，两只猴王隔空对骂一阵，猴王身后的小弟们也都在树冠中嗷嗷乱叫，拍手叫好。
    以往，双方猴王对骂之后，双方小弟会一拥而上，用爪子和牙齿攻击对方。
    猴子皮糙肉厚，造成的伤害也都是皮外伤，别说一击致命了，就是伤筋动骨都难。
    因此，战斗都是体力和意志的比拼，打到一方逃跑或跪地投降为止。
    可是今天，吉吉的小弟们全都拎着板砖出战。
    你抓我？
    我一板砖拍你脑袋上！
    你咬我？
    我一板砖拍你脑袋上！
    你敢跑？
    我一板砖拍你脑袋上！
    但凡挨了板砖的，全都翻着白眼躺下去。
    也有倒霉的，被板砖棱角砸到，红的白的一起喷涌，眼看是不活了。
    就算有猴子见势不妙，转身逃跑，也会被凌空飞来的板砖击中脊背或后脑勺，惨叫着从树上摔下来。
    秒杀！
    一面倒！
    经此一战，板砖瞬间火了。
    吉吉猴王再次来到土地庙，表示自己要盖更多砖瓦房，所以需要更多的板砖。
    岳川心知肚明这家伙买板砖干嘛的，但也没有点破。
    又给吉吉猴王一批板砖，岳川立刻停止了售卖。
    因为换来的水果太多了。
    根本吃不完！
    而吉吉猴王也拿不出其他物品来交换。
    与此同时，众多精怪们纷纷赶到土地庙，叩拜岳川。
    脑子不灵光的，直接说买武器。
    岳川二话不说，送客。
    “我身为土地公，守护一方水土，庇护一方生灵，每天都在为建设美好、和谐的家园殚精竭虑，怎么会出售武器呢？”
    “可那板砖……”
    “板砖是建材！明白吗！是建材！是盖房子用的！你懂不懂！”
    不懂的人只能骂骂咧咧的进来，骂骂咧咧的出去。
    至于说买建材盖房子的，岳川都热情接待。
    家里有物产的，自然是拿物产换。
    家里一穷二白的，就只能烧香磕头换。
    就这样，土地庙再次变得门庭若市，每天过来叩拜的精怪络绎不绝。
    唯一遗憾的是，没有香。
    虽然每天进账的香火不少，可是香炉中空荡荡的，总觉得少点什么。
    与此同时，方圆百里的精怪们都适应了板砖带来的变化。
    有手的精怪实力暴涨。
    毕竟精怪在掌握法术之前，全靠身体战斗，能用的也就尖牙和利爪。
    如果有了板砖，就是第三种武器。
    猴子就是典型的例子。
    即便不能用板砖，也能卖嘛。
    吉吉猴王派了几个手下，蹲在土地庙门口继续当黄牛党，用果子换板砖。
    个头大的精怪可能看不上那仨瓜俩枣。
    但个头小的精怪——比如老鼠精，这仨瓜俩枣能吃好几天。
    磕个头领板砖，然后卖板砖换果子，都不用到处觅食了。
    得到切实好处的老鼠精对土地公那叫一个虔诚，每天来磕头。
    它搬不动板砖，也不用搬，直接卖给猴子们，抱着仨瓜俩枣离开。
    后面感觉来回跑太折腾，老鼠精打算在土地庙住下。
    岳川也乐于接纳这只老鼠精。
    听话，不惹事，还能每天稳定贡献香火。
    最主要的，小老鼠颜值挺高的，娇小玲珑，大眼圆耳，毛色油亮，阳光照射下还有美丽的渐层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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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只是，小老鼠实力太差，连喉中横骨都没炼化。
    小胳膊小腿，也没什么力气，无论干什么都派不上用场。
    还好，它吃得少，三顿也没黄鼠狼一口吃的多。
    等等！
    岳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大黄！二黄！三黄！这是咱们仙家的新成员，你们要当家人一样对待，明白吗！”
    黄鼠狼喜欢抓老鼠，也喜欢吃老鼠。
    岳川可不想哪天起来，小老鼠没了。
    大黄等人纷纷拍着胸脯表示不会。
    毕竟他们都是以化形成人为目标的，行走坐卧都在学习人类。
    尤其是饮食这块。
    他们已经习惯了熟食，早已经对生肉失去了兴趣。
    又有高纯度的食盐维持生理需要，也不需要吸血。
    消除了安全隐患，岳川开始琢磨小老鼠的名字。
    “你毛发灰色，就以灰为姓吧，你就叫灰一。从今天开始，你们灰家就是仙家的第三个家族了。”
    岳川给大灰讲了讲仙家的由来，以及黄家和胡家的概况。
    然后，岳川问起大灰的能力。
    黄家五行为土，天生擅长挖穴打洞。
    胡家五行为火，天生掌握狐火。
    大灰立刻吱吱吱的叫了几声。
    它五行为金，对金银珠宝有着极强的感应，而且第六感超强，能够提前预知危险的来临。
    岳川心中一动，这设定，有点像搜宝鼠啊。
    没事的时候可以带着大灰出去溜达溜达，说不定运气好，能捡点好东西呢。
    而且，比搜宝鼠多了一个未卜先知的能力。
    本以为小老鼠就是个没用的花瓶，谁知道能力这么逆天。
    就算平常什么也不干，危险时示警一次，也足够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说的就是这种能力啊。
    赚翻了！
    赢麻了！
    按照惯例，有新成员加入，土地庙又是一场丰盛的晚餐。
    岳川亲自下厨，四只小狐狸忙前忙后打下手。
    “哎，最近来磕头的精怪太多了，周围的鸟兽不是被吃了就是被惊走了，好几天都没吃上肉了。”
    岳川一边说，一边切水果，用水果制作拼盘。
    和猴子的交易中换来了大量的水果，这几天都是把水果当饭吃。
    就连猪圈里的小猪们也都沾了光，餐餐都有水果吃。
    大灰连忙表示，自己喜欢吃果子，有没有肉都行。
    看着小家伙瘦弱的身板，岳川呵呵一笑，“放心吧，等过了这一阵，好好做一顿大餐给你补补。”
    可是一想到外面众多的精怪，岳川琢磨着：能不能让这些精怪用猎物换板砖呢？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岳川掐灭了。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精怪捕猎，都是为了填饱肚子，可如果猎物能够换取物品，就会带来毫无意义且毫无节制的杀戮。
    而这一笔笔血债，都会记在自己头上。
    “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一大群精怪在周围徘徊，猎物都被它们抓光了，我们都吃不上肉了。”
    “得想个办法，把它们弄走。”
    之前一直发愁没有人叩拜，没有香火，现在却发愁叩拜的太多。
    岳川就像是看着门外蹲满狗仔队的大明星一样。
    “怎么把它们弄走呢？”
    大黄表示：“我们多做点板砖，它们拿到足够的板砖，自然就走了。”
    岳川摇了摇头，“板砖是消耗品，很容易碎裂，一天只能获得一块，可是打一架不知得消耗多少块。多少才能满足呢？”
    其他成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什么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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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这时候，新加入的大灰吱吱一通。
    大黄翻译道：“师父，不是我们的板砖不够，而是它们获取板砖的速度太慢了，如果一天能获得十块八块，它们肯定就走了。”
    “十块八块？”岳川声音猛然拔高，“我们一天累死累活才造了一千块，真给它们十块八块，估计一转眼就发完了，谁还来给我磕头啊。”
    岳川说的是实话。
    它们几个人一晚上才制作一千块板砖，再多的话，大黄三人的灵力就扛不住了，第二天干活都没力气。
    大灰又吱吱叫了几声。
    大黄听后，一拍大腿，“师父，它说，可以让那些精怪帮咱们挖坑，用板砖给它们当报酬。那样的话，我们就能做出更多的板砖，它们也能更快获得板砖，然后离开。”
    岳川一想，对啊！
    怎么没想到呢！
    挖坑谁挖不是挖啊，为什么非要让大黄挖呢。
    大黄这种人才，应该留着做板砖啊。
    于是，岳川以每天五块板砖的酬劳，招募一批身强力壮的精怪，帮忙挖池塘。
    五块板砖的酬劳，这已经是高价了。
    精怪们非常高兴。
    尤其是吉吉猴王，得知这个消息，立刻带着一百个小弟，加入到挖坑队伍中。
    一百个猴子，一天就能换五百块板砖。
    吉吉猴王高兴得一蹦三尺高。
    岳川看到那一百只健壮的大马猴，也是心中一动。
    吉吉猴王手上除了野果，几乎没什么自己需要的资源，双方的交易无法继续进行。
    但是，吉吉猴王有劳动力啊！
    它手下那些猴子虽然不是精怪，但也有一定的智商，能指挥它们干一些简单的活。
    比如挖土、拔草、清理石块。
    岳川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为什么不雇佣这些猴子开荒种地呢？吉吉猴王完全可以当一个包工头，输送劳动力啊！”
    这个念头一浮现，就不可抑制的疯长起来。
    制约土地庙规模的，就是食物问题。
    之前土地庙里成员少，狩猎就能解决吃饭问题。
    一只野鸡全家吃饱，一只兔子能吃两顿。
    可现在，一个是成员的增加，一个是化形后体型增大。
    敞开吃的话，一天能干掉半扇野猪。
    开春的时候大黄他们还没化形，黄鼠狼的小身板干活不方便，只开垦了十亩地。
    后来全部化形，体型增大，力气暴涨，但春耕已经过去了。
    眼看着就是夏天了，又可以种下一季的粮食。
    岳川想要多开垦点土地。
    如果能把吉吉猴王的劳务队伍留下来，轻轻松松就能多种几百亩地。
    不求精耕细作，这些猴子只用在地上戳个坑，把种子丢进去就行。
    就算收成再差，也不至于没有吧。
    只是，该怎么说服吉吉猴王呢？
    岳川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
    大黄看着远处正在卖力干活的猴子，眉头微微一皱。
    “吉吉猴王对这些族人不怎么好啊，哪个稍微慢一点，它就冲上去一顿暴打。”
    岳川淡淡说道：“那些都是战败族群的成员。”
    吉吉猴王是打败了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族群，兼并了对方所有成员和地盘。
    战争嘛，总是要有胜利者和失败者的。
    胜利者会占有失败者的一切，包括地盘、财富，甚至配偶。
    对雌性而言，失败也就是换个家，换个配偶，给谁生崽不是生啊。
    但对雄性而言，失败大概率是要丢掉性命的。
    吉吉猴王没有杀掉这些失败者，已经算仁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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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大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不就是奴隶吗！”
    岳川：“差不多吧。怎么，你要插手？”
    虽然看不惯这种事，但吉吉猴王跟自己非亲非故，人家怎么管理手下，跟自己没关系。
    于是大黄摇了摇头，向二黄和三黄说道：“今后，咱们黄家，不允许有奴隶的出现！所有黄家成员，都是顶天立地的人！谁也不比谁矮一头！”
    黄二和黄三自然不会反对。
    毕竟现在黄家三个成员中，大黄的实力最强，地位也最高。
    旁边，胡家的四只小狐狸也纷纷举手。
    “我们胡家也一样！”
    它们四个在青丘狐族的时候，备受欺负和排挤，虽不是奴隶，却也动辄被训斥、喝骂，甚至体罚。
    所以，它们对“奴隶”深恶痛绝。
    然后，所有人都转向灰家唯一的代表。
    正在往嘴里塞食物的大灰吓得一哆嗦。
    这是怎么了，咋都瞧着我啊？
    待明白了怎么回事，大灰连忙举起小爪子吱吱表态。
    岳川咳了咳，“好了好了，言归正传，咱们怎么说服吉吉猴王，把这一群奴隶留下来呢？如果能留下来，咱们也可以照顾照顾它们，是不是？”
    众人开始苦思冥想。
    大黄说道：“吉吉猴王不是想要板砖吗？咱们给它就是！那些战败着它留在族群中也不放心，肯定乐意交换。”
    小狐狸表示担忧，“一百只猴子，咱们会不会养不起啊？”
    “就算养得起，一次做一百多份饭菜，胳膊会累断的。”
    然后又开始围绕食物讨论起来。
    岳川暗道：怎么又跑题了。
    “咳咳……现在讨论的不是吃饭问题，而是，咱们怎么从吉吉猴王手里得到这些奴隶。”
    大黄再次说道：“我们可以给他足够数量的板砖，或者，给它更坚硬的板砖。它一定不会拒绝！”
    板砖对猴子的提升太大了。
    哪怕普通的野兽猴子拿着板砖以后，战斗力都翻倍暴涨。
    以前，野兽猴子肯定是打不过野兽狼的。
    但是手持板砖以后，再凶的狼都被开瓢。
    “我觉得，板砖上可以带一些尖刺，增加威力。”
    “我觉得，板砖可以做得更重一点，杀伤更大。”
    “我觉得，咱们可以把板砖做成圆形的握柄，更方便抓握。”
    “我觉得……”
    岳川连忙打断众人的讨论。
    “板砖是建材！是建材！咱们布施板砖是让精怪们盖房子用的，咱们是在做功德，做功德！功德，懂吗？”
    “师父……俺觉得……可以在板砖上刻一个‘德’字。”
    “这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师父说的——以德服人。”
    吉吉猴王再次过来上供的时候，岳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些战败者，你打算怎么处理呢？”
    吉吉猴王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不怎么处理啊，当然是当成我的子民。”
    岳川笑了，“你的子民都是吃不饱肚子，每天还要挨着鞭子干活吗？”
    挖坑的队伍中，大多数是精怪。
    精怪本就能吞吐天地灵气，采集日月精华，血肉骨骼都经过淬炼，更加强悍。
    吉吉猴王的大马猴都是普通野兽。
    虽然体力不错，但比起精怪，就像宅男跟特种兵的差距一样。
    刚开始还能适应高强度的劳作，但是没几天，体力就跟不上了。
    吉吉猴王还故意克扣食物，用鞭子抽打。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吉吉猴王没打算让这些猴子活。
    挖土换板砖，只是在压榨它们最后的价值。
    吉吉猴王被戳破心思，有点尴尬。
    不过还好，它本就是一张红脸，也看不出什么害羞和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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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土地公，这些家伙是我死对头的，被我们打败之后一直不服气，背地里总是搞事情，我把它们拉出来，也是防止它们干坏事。”
    原来如此！
    岳川瞬间了然。
    吉吉猴王和对方原本势均力敌，但是借助板砖的优势，摧枯拉朽般打败了对方。
    对方肯定不服气。
    它们肯定想着：如果没有板砖怎么滴怎么滴。
    而且，被兼并的族群数量实在太多了，吉吉猴王的族人没有压倒性的数量优势。
    长期下去，就是一个隐患。
    最重要的，对方的猴王和几个骨干精怪都逃跑了，下落不明，随时都有可能杀一个回马枪。
    岳川呵呵一笑，“你的势力好不容易壮大一倍，如果杀掉这些青壮，你得多少年才能发展回来？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吉吉猴王挠了挠手背，“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它们心中对我不满，我也不敢放心的用它们。”
    岳川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增强你的实力，让它们生不出抵抗的想法。第二，提升它们的待遇，让它们得到更多的好处，觉得跟你混更有前途，自然就死心塌地了。这也就是，恩威并施。”
    吉吉猴王若有所思，但很快就摇了摇头。
    “我们的实力提升太慢了，短时间内根本没法提升。而且，我也没什么好处可以给它们。”
    吉吉猴王虽然是山大王，但手里确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跟自己做交易都是用山中的野果。
    现在搞副业，有了猴儿酒。
    但是想想猴群的数量，估计都不够它们自己喝的。
    “实力提升我帮不了你！”
    听到这话，吉吉猴王心中一阵失落。
    帮不了我你还说什么。
    “毕竟嘛，我是热衷建设和谐美好新家园的土地公，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
    吉吉猴王秒懂。
    毕竟上次给自己介绍板砖时，也是这个说辞，这个语气。
    “对对对，我们也羡慕人类的砖瓦建筑，但是没有建材，想盖房子也没办法啊。”
    岳川拿出几块精心制作的“德”字号板砖。
    “这个板砖制作更加困难和繁琐，首先是选材，然后是工序，最后是七七四十九道法术加持。来来来，你上手试试，看看这质感，掂量掂量这分量！”
    吉吉猴王接过来，手上猛地一沉，手腕差点脱臼。
    “哎呦，这也太重了吧！”
    岳川呵呵一笑，“一块，顶过去五块！”
    吉吉猴王掂了掂，感觉五块太夸张，但两块三块还是没问题的。
    这要是盖到头上，再硬的头盖骨也得粉碎。
    岳川指着板砖上的“德”字说道：“看到没有！这个文字，有特殊的功效。还有它旁边这些文字，也都大有来头！”
    “哦？什么功效？什么来历？”
    “镇宅啊！”岳川一本正经回答道：“这个字是功德的德，代表功业与德行。它旁边这些小字是一些驱鬼镇邪的经文。只要有它在，那些小鬼之类的，就不敢侵犯，否则当场魂飞魄散！”
    吉吉猴王秒懂。
    这种高级板砖用来盖房子，那是镇宅。
    如果用来拍人，那就是镇魂啊！
    不但脑袋给你拍碎，魂儿也给你拍散！
    “好东西！我要！我要！”
    岳川收回一根手指。
    恩威并施，威的问题解决了，剩下就是恩了。
    “你们族群春天、夏天都不愁吃，山上的果子吃都吃不完，对吧？”
    “对对对，是啊。”
    “可是进入到冬天，大雪一下，你们就没多少吃的了吧？”
    吉吉猴王看了一眼岳川，心中盘算了一下，也不再藏着掖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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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其实，我们都习惯存野果，在阴凉的山洞里阴干，可以存放到冬天。而且，秋天有干果，可以长时间保存。冬天可以吃草根、虫子，冬眠的蛇和鸟类。除了老猴子熬不过冬天，其他都能熬过去。”
    岳川心中暗道：不愧是人类起源的物种，提前储藏过冬的食物，这一点跟人非常类似。
    只可惜，人类成为万灵之首后，猴子就没有进化的机会了。
    “你想想，如果冬天你的族群依然能吃饱喝足，有温暖的巢穴，你的族人还会背叛你吗？”
    “肯定不会！”
    “这样，你派一些族人过来，我教它们种庄稼，教它们盖房子，怎么样？”
    吉吉猴王听得怦然心动。
    吉吉猴王知道种庄稼，意味着自己能收获很多粮食，而粮食易于储存，可以存到冬天吃。
    如果自己手里有吃不完的粮食，族人再也不用饿肚子了，谁还会背叛自己？
    种庄稼得学。
    但，盖房子有什么用？
    虽然自己买板砖的借口是盖房子，但吉吉猴王打心里不觉得盖房子有什么用。
    树洞不好么？
    石洞不好么？
    为什么一定要住房子呢？
    岳川指着自己的小庙，说道：“下雨天淋不着，刮风天吹不着。还能防御毒虫猛兽的侵袭。等到下雪天，把门一关，那叫一个暖和。老猴子和病猴子也都不挨冻了，能多活几年，你说好不好？”
    吉吉猴王心说，肯定好啊！
    猴群中，老猴子的地位很高。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在猴群中同样适用，老猴子经验丰富，可以传授猴群很多经验。
    而且，老猴子都是为猴群流过血，受过伤的，并不会因为年老力衰而被抛弃。
    但每年冬天，都会有大批的老猴子冻死。
    如果房子能让老猴子们安然过冬，族人肯定会更加忠诚。
    毕竟，谁都有老的时候。
    这一刻，吉吉猴王忍不住怀疑自己，把板砖当成武器，是不是真的错了？
    难道真如土地公所说，板砖真正的用处，就是建材？
    看着板砖上那大大的“德”字，吉吉猴王陷入了深思。
    岳川和吉吉猴王达成合作。
    吉吉猴王将派遣族内成员，来到土地庙接受培训。
    培训时间一个月。
    在培训期间，吉吉猴王将继续承担族人的伙食，土地庙将承担猴子们的住处。
    吉吉猴王仔细琢磨了一下，感觉有哪里不对。
    但是它又说不上来。
    这时候，岳川拿出一个好宝贝。
    看到这东西，吉吉猴王瞬间把疑虑抛到九霄云外。
    胡二临走前清理百宝袋，留下一些青铜武器和甲胄。
    除了一件“山”字纹的铜剑有点研究价值，其他的都因为破损严重，毫无用处。
    留着也没什么用，岳川干脆全融了。
    然后，贴合吉吉猴王的手掌抓握姿势和抓握宽度，铸造了一块铜砖。
    铜砖上有一个岳川现学现卖的“山”字。
    使用时，向其中灌输灵力，可以令铜砖瞬间增重。
    只是岳川学艺不精，“山”字效果只能令铜砖增重一倍，比起铜剑十倍起步，差了太多太多。
    可即便如此，还是令吉吉猴王大喜过望。
    把玩了一会儿，吉吉猴王嘀咕道：“怎么不是德呢？我喜欢以德服人。”
    岳川拍着吉吉猴王的肩膀，说道：“培训又不是只有一期，下次培训的时候，再给你做一个带德的。”
    吉吉猴王瞬间振奋起来，“下次？还等什么下次，我这就再拉一百个族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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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岳川咳了咳，“这个铜砖啊，制作的材料更高级，制作的工艺更复杂，消耗的灵力更多，而且需要九九八十天的做法才能成功。得等啊！”
    “啊？等到什么时候？”
    “秋天吧，到时候我会通知你。”
    我会通知你过来收庄稼，顺便帮我种下一季庄稼。
    正在挖坑的一百只猴子就被集合起来，到指定区域拔草、松土，筛选土壤中的石块。
    这种活很枯燥。
    但是猴子干得非常积极。
    比起挖坑，垦荒实在太轻松了。
    干一会儿能休息一下，虽然休息时间很短，却比挖坑时候一直挨鞭子强。
    翻土的时候能找到虫卵和虫子，这些都是猴子的食物。
    在猴子看来，这哪里是干活啊，分明是觅食。
    觅得的食物不用上交，都是自己的。
    猴子们不傻，自然知道待遇变化的原因，于是都暗暗感激土地公，干起活来更加卖力。
    岳川也在夜间悉心教授猴子们如何侍弄土地。
    比如耕耘、起垄、除草、施肥、除虫等。
    再比如，每种作物适合播种的季节，不同生长阶段需要注意的细节。
    野兽猴子基本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精怪猴子却多多少少能记住一些。
    如果记不住，就下次再来嘛。
    岳川随时欢迎。
    有了这些猴子的帮忙，二十天时间就开垦出百亩土地。
    然后，岳川把精挑细选的豆子发下去，让猴子们播种。
    有那么几个贪嘴的猴子偷偷把种子吃下去了，不过很快就被监工的精怪猴子发现，一顿暴打。
    这回，所有猴子都觉得打得好。
    土地公对自己这么好，不好好报答土地公，竟然还坏土地公的事情，该打，狠狠地打。
    播种完毕，岳川权衡再三，终于还是决定施展一场降雨术。
    土地公守护一方水土，能力范围不仅仅是土地，还有水。
    而且，符诏中记载的五行咒术就包括水咒。
    这个水咒就是召唤水汽，凝化成雨。
    与土咒、火咒不同，水咒的消耗很大，需要一千份香火。
    正因此，岳川从没施展过水咒，也根本施展不起。
    一千份香火瞬间消失。
    随即，田地上方水汽弥漫，云雾缭绕，化作白茫茫的仙境。
    水汽凝结，化作甘霖降落。
    磅礴的生机融入土壤，大豆的种子迅速萌发，拱破土壤钻了出来。
    雨足足下了一刻钟。
    停的时候，农田中一片盎然的绿意。
    豆苗舒展着身姿，略带鹅黄的嫩芽和嫩叶上还点缀着水滴。
    参与劳作的猴子们全都惊呆了。
    昨天还是荒芜一片，一根草都没有。
    今天竟然长出这么多苗子。
    这都是自己做的吗？
    原来这就是种地。
    如果彻底掌握这个技艺，族人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一时间，猴子们纷纷懊悔起来。
    之前听课的时候应该更认真一点。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一个月转瞬即逝。
    猴子们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离开土地庙将近三个月的胡二也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离开的时候，还是春天，现在，已经入夏了。
    原本油光水亮的皮毛变得黯淡无光，略显肥胖的身子也瘦得皮包骨。
    岳川上上下下打量着胡二，有点不敢相信。
    胡二也左左右右打量着土地庙周边，脸上的惊讶只多不少。
    “师父，我出去没多久，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精怪？”
    岳川呵呵一笑，“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随后，岳川把陶器换香火以及后来的板砖换香火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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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之前，我一直想着让信徒们主动上门，主动叩拜。可是经过这场事我才明白，白嫖是要不得的。拿了人家的香火，就得给人家好处。”
    胡二有些惊讶，“这不跟做交易一样吗？”
    “是啊！”岳川点了点头，“没好处的事情，谁会去做呢？对了，你这一趟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胡二拍了拍颈间的毛发，百宝袋立刻露了出来。
    鼓鼓的，非常显眼。
    “师父，咸条比想象中的更受欢迎，精怪们非常渴求。我控制着出货的量，一个地方少卖一点，这才撑到今天，否则，刚出门没走多远就得回了。”
    “呵呵，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这倒没有！我听师父的话，价格定得很低，而且可以用东西交换，那些精怪对我都很客气，应该都是存着长期交易的心思。”
    精怪们不傻，它们也懂得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
    如果把胡二抢了，或许能得到一丁点好处，但是要面对众多邻居的怒火。
    它们可以不怕过路的胡二，但肯定害怕几十年上百年的老邻居。
    说话间，胡二开始往外掏东西。
    谷物、果子、药材……
    看到这些东西，岳川心中毫无波澜。
    太多了！
    已经不太需要了。
    可是很快，岳川就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矿石！
    铜矿石！
    还有……
    铁矿石！
    而且，很多！
    “好宝贝！真是好宝贝啊！”岳川惊喜的望向胡二，“这么多矿石，都是哪来的？难道是矿脉？”
    胡二这次外出，推销咸条的同时，还摸清了各个山头的特产。
    类似吉吉猴王这样的山大王有很多，它们的山头上通常都有各种各样的物产。
    比如铜矿石，是一个老鼠精那里换的。
    再比如铁矿石，是从一个穿山甲精那里换的。
    胡二抓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划拉起来。
    “咱们土地庙向北，走一天一夜，是吉吉猴王的猴山，再往北两天两夜，是老鼠精的铜山，再向北三天三夜，是穿山甲的铁山。”
    “我没有继续往北，而是转弯向东，走两天三夜，这里有一只黑熊精，它没山头，穷得苦哈哈，不过它用一个口诀跟我做了交易。”
    “再向东，一片广阔无际的草原，草原上有很多狼群，还有野马群，过了草原就是大海……”
    岳川根据胡二的讲述，脑海中不断勾勒出周边的地图。
    当得知东北方是大海，岳川心中一喜。
    要知道，靠海就意味着有发展盐业的条件。
    自己现在制作咸条的盐都是从黑风镇买来的低级粗盐提纯。
    粗盐成本再低，那也是成本。
    而大海呢，零成本。
    不过，岳川估算了一下土地庙与大海的距离。
    少说有一千多里，翻山越岭得走六七天。
    没辙，岳川只能打消自己制盐的念头，转而将目光投注在铜矿和铁矿上。
    “继续炼铜、制盐，卖咸条？”
    胡二摇了摇头，“师父，咱们直接制造钱币吧。”
    这话把岳川吓得一哆嗦。
    造假币？
    那是犯法的，枪毙。
    但是转念一想，我都穿越了，还怕枪毙？
    “制造钱币？有样品没有？”
    胡二立刻从百宝袋摸出一把钱。
    除铜质外，还有铅、陶、泥、石等其它材质。
    就是铜钱，也与岳川记忆中的圆形孔方钱不同，可谓是千奇百怪。
    有一指长的刀型钱币，也有半个巴掌大的铲型钱币，更有做得像个鲍鱼的贝型钱币，还有像鱼儿一样的鱼型钱，兽牙一样的兽牙钱。
    想了想，岳川还是放弃了造假币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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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这些真钱造得也太假了，自己的手艺根本烂不到那种程度。
    不过，这些钱币给岳川带来了启发。
    “我为什么不制作一种精怪间流通的货币呢？”
    “对啊，精怪之间现在都是以物易物，很不方便，如果有一种大家都认可的货币，不就方便了吗？”
    “首先，铜钱本身就有价值，而且，其价值还能跟咸条、板砖挂钩，有这两样硬通货作保障，推行起来应该不算难。”
    “就算不能得到全部精怪的认可，只要有一小部分精怪认可，也行啊！”
    岳川越想越觉得可行。
    “胡二，这样，你跟那个老鼠精多联系，把它手里的铜矿石都包下来。反正那些铜矿石不能吃不能喝，它拿着没用，不如都卖给咱们。”
    “好的，师父。不过，老鼠精只认咸条。”
    “给它！只要它有矿石，咸条给它管够。”
    胡二草草吃了顿饭，清空了百宝袋，立刻出发了。
    岳川也开始开始造币计划。
    原料好解决。
    之前制作铜锭，还专门给金属提纯了一下，铸造钱币的话，这一步都省了。
    反正真钱也不是纯铜。
    下一步就是模具。
    岳川是土地公，能随心所欲控制泥土，再加上土咒，造模具非但不难，反而是最简单的。
    只是，岳川尝试着造了几个孔方钱，眉头紧紧皱起。
    有的是铜汁少了，边缘残缺。
    有的是气泡没排净，图案或文字缺了一块。
    还有沙眼，别提有多难看了
    岳川知道，这是自己工艺和技术的问题。
    上辈子没搞过冶炼和铸造，都得从头摸索。
    原本这也没什么。
    真钱造得更烂。
    可钱币关乎着自己的脸面，必须得精致、精巧、精美。
    “难道要使用五行咒术的金咒对钱币精加工？那可是要耗费香火的。”
    “不行不行，造币动辄成千上万，我有多少香火也不够糟蹋的。”
    正纠结的时候，一个鸡蛋大小的身影蹦跳着来到身旁。
    却是老鼠精。
    大灰吱吱叫，可惜，身边没翻译，岳川听不懂。
    “我正忙着，有什么事等会再说吧。”
    大灰又吱吱吱的比划，岳川还是不懂。
    “你去找小黄鼠狼玩吧，饿了就去找小狐狸。”
    大灰干脆抱起一枚铜钱，像啃妙脆角一样，咔吧咔吧吃了下去。
    这举动把岳川看愣了。
    啃完一枚还不够，大灰又抱起一枚，往嘴里一塞，腮帮子高高鼓起，然后就是咔吱咔吱的金属摩擦声。
    岳川连忙揪住大灰的尾巴。
    “喂喂喂，别撑着了，停下停下，那可都是重金属，会死的。”
    可是大灰根本不听，两只后爪使劲蹬地，小尾巴被拉得笔直。
    一枚枚铜钱被大灰吃下去，小身子上灵气升腾，毛发中光芒流溢。
    但奇怪的是，大灰身上发光的部分只有脖子以下，脖子以上一点光都没有。
    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分割线，将脑袋和躯干分成泾渭分明的两个部分。
    随着时间推移，大灰身上的光芒越来越多，越来越盛。
    这些光芒脉冲似的从四肢汇聚到胸腹，又从胸腹向上冲击，层层叠叠的堆积在脖子处，好像要顺着喉咙向外冲击。
    岳川灵光一闪：难道……大灰吃矿石是在吸收其中的金属成分，借此修炼？
    “咳咳咳……哇啦啦……”
    大灰弯腰吐出一口带血的秽物，虚脱一样躺在地上，小爪子一蹬一蹬。
    岳川用手指戳了戳小家伙的肚皮，“喂，你没事吧？”
    “我没事……”
    大灰竟然口吐人言，只是声音像粗粝的金属片摩擦，很是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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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你刚才想说什么？”
    大灰咳了咳，“我想说……我可以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
    小老鼠一挺胸脯，说道：“我五行属金，可以感应金银珠宝，也能通过灵力，小幅度的控制它们。”
    岳川心中一喜。
    是啊，技术不够，法术凑。
    自己用法术要浪费香火，但精怪使用法术，只消耗灵力。
    而灵力是可以恢复的。
    大灰炼化了喉中横骨，能够口吐人言，是时候教它法术了。
    “大灰，我这有个金咒，你试试。”
    说着，岳川一指点在老鼠精脑门上。
    体内符诏一震，金咒的咒文和符文立刻灌输过去。
    大灰闭着眼睛感悟了一下，随即一脸欣喜的睁开眼睛。
    “有了这法术，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
    （马上就是首秀了，有点忐忑。希望大家能支持一下，加个书架，追更一下，成绩好的话，每天万字更新）
    岳川展示了一下泥土制作的孔方钱模型。
    “大小就比照这个，外面的圆形和内部的方形，边缘处有一道凸起的形状，外缘处有一圈锯齿状纹路。”
    岳川上辈子没造过假币，但某些常识还是知道的，比如：正反面边缘处的凸起和硬币外缘锯齿状纹路。
    这两个都是为了防止有人从钱币上刮金属粉末。
    如果没这两个细节，钱币会被越刮越小，越刮越薄，被刮过的钱虽不是残币，却也是劣币。
    收到这种钱的人会立刻花出去，而不是留在手上，反而是完好的钱币，会被收藏起来，等哪天缺钱了，刮一刮再花出去。
    这就是所谓的劣币驱逐良币。
    后来，硬币变成了不锈钢铸造，没人刮了。
    岳川讲解完防伪，又指着钱币上的字样说道：“正面这两个字，念做‘功德’，反面这两个字念做‘无量’。看好这几个字，等会儿别走样了。”
    大灰抱着模型仔细看，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中，然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咱们开始！”
    岳川把融化后的铜水倒进模具。
    通红的液体迅速流淌开来，进入到孔方形的凹印中。
    铜水中咕嘟冒泡。
    这是铜汁与模具中间残留的空气，受热膨胀后冒了出来。
    岳川对这些残留的气泡也束手无策。
    工具简陋，工艺落后，经验匮乏，一切都只能看运气。
    将上半边模具盖上，然后用力挤压。
    这一动作挤出了多余的铜汁，但也残留了大量的空气。
    如果不出意外，等铸件冷却后，表面或者内部会残留大大小小的砂眼。
    跟游戏里的锻造一样，出良品全看运气。
    可是现在，大灰默默念咒，汇聚起金灵气，随即小爪子画符。
    或许是第一次用，有点不熟练，大灰一连失败十多次，终于成功施展出一道金咒。
    金咒也是符诏中记载的小法术。
    根据五行金生水，对金属物品施展金咒，可以令其变得柔软。
    这个法术原本是给土地庙制作铜香炉等金属用具的，现在，却被岳川拿来铸造钱币。
    融化变形的铜汁，原本就是液体，不用金咒对其进行软化了，直接塑型。
    就连塑型，也有模具，都不需要大灰操心。
    它只要把铜钱中大大小小的气泡排出去，让铜汁均匀铺开就行了。
    这个活不难，消耗也极低，大灰很快就完成了。
    “可以了！”
    听到大灰的话，岳川立刻打开模具，用工具小心夹起一枚铜钱。
    品相完美！
    体格饱满！
    铜钱表面光滑细腻，就像镜面一样，隐隐能照出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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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字迹清晰，一笔一划都清晰、整齐。
    铜钱两面的圆形凸起也完整、标准。
    外缘的锯齿状纹路也整整齐齐、笔笔直直。
    有法术的微调，每一枚钱币都完好无损，都不需要锉刀修理毛刺了。
    “好！真好！太好了！大灰，你帮了我大忙了。”
    小老鼠也很高兴。
    自己终于派的上用场了。
    “没有师父教的法术，我也做不到这些。”
    “哈哈，好，咱们继续！”
    岳川把十二枚铜钱一一取出，然后放到一旁冷却。
    然后清理模具，又开始第二次浇铸。
    一次十二枚，成功率百分百，几乎没有残次品。
    不过，大灰的修为低，体格小，法力有限。
    施展十次八次就耗光了灵力，软软的躺在地上。
    这种高强度的施法负荷太大了。
    “你先歇歇，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再继续。”
    大灰却倔强的举起爪子，“师父，我还有几个朋友，如果师父不嫌弃，我把它们都叫过来。”
    “可以，当然可以！”
    这么好用的打工人，为什么不要呢。
    “不过，它们的修为不如我，还得一段时间的提升。可能需要消耗一些资源。”
    岳川想到了大灰啃吃铜钱。
    “金属吗？没问题！”
    岳川想了想，“既然你们靠金属修炼，这样吧，给你们额外发一笔物资。每天十个铜钱，如何？”
    大灰的能力很特殊，需要重点培养。
    十枚铜钱真不算多。
    毕竟，外面有一座铜矿。
    大灰一骨碌爬起来，“好啊，好啊！多谢师父！我这就去找他们。”
    岳川将冷却完毕的铜钱收拢起来。
    心中琢磨着。
    这些钱应该怎么发行和流通呢？
    精怪们大都一穷二白，唯一能拿出来的就是香火之力。
    磕头发钱吗？
    也不是不行。
    信徒烧香拜神都是有所求，人家不求自己，头不是白磕了吗。
    再说了，真有事求自己，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
    更何况这钱还是自家造的。
    “磕一个头，发多少钱呢？一枚铜钱太多了，不行。”
    铜的价值本就很高，更何况自己的铜钱制作得这么精美，一换一太亏了。
    “那就十个？”
    精怪每天最多提供一份香火，要攒够十个，得磕十天，难道这十天都住在边上不走了？
    那就又跟之前一样了。
    周围聚集太多精怪，把兔子、野鸡之类的全惊走了，大黄他们想吃一口肉都难。
    “要不，再制造一种小额的辅币吧。”
    岳川想到了胡二拿来的人类钱币。
    不但有铜的，还有陶的、玉的。
    陶土制作的钱币，难度不高，问题不大。
    泥捏个土坯子，加持土咒嘛。
    一个不行就多加几个。
    钱币不大，加持一块板砖的法力够加持几百枚铜钱了。
    考虑到陶制钱币成本不高，容易伪造，岳川在每一枚陶钱上都留下一道自己的气息。
    如此一来，钱币不就流通开来了？
    “我真是个天才！”
    很快，土地庙就推出了新的兑换物品。
    每次磕头可以领一枚小钱。
    小钱可以换一块板砖。
    同时，攒够十枚小钱可以兑换一枚大钱。
    消息一出，小个子的精怪开心了。
    它们小胳膊小腿，换成板砖也搬不动，陶器的话，家里已经有了。
    刚开始，还能把板砖卖给吉吉猴王的手下，换成食物。
    可后来吉吉猴王板砖收够了，不收了。
    小个子的精怪都懒得去磕头了。
    现在好了，可以换成小钱。
    小钱只有拇指盖大小，方便携带，如果多的话，可以用绳子穿起来，放到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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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章

    也可以找一个陶器，专门存钱。
    而且，攒够十枚可以换成一枚大钱。
    大钱是铜的，而且制作精美，一看就是好东西。
    于是，土地庙的香火瞬间旺盛起来，每天来磕头的精怪络绎不绝。
    夜晚的时候，岳川查了一下今天的进账。
    两千七百？
    进庙磕头的一千五，远程磕头的一千二。
    啧啧。
    这香火来得真快！
    大钱和小钱的发行，最先获得便利的是小庙前的池塘。
    之前雇佣精怪是花的板砖，每天五块。
    很多精怪攒够了板砖就离开了，不干了。
    可换成小钱和大钱后，这些精怪又回来了。
    因为板砖对它们来说除了打架毫无用处。
    打架也用不了太多，最多一手一个。
    多了也没地方放。
    可钱币不同。
    能够方便的储存。
    而且能购买更多东西。
    比如补充盐分的咸条，这个东西几乎所有精怪都需要。
    而它的售价是一枚大钱。
    为了挣钱，越来越多的精怪加入到挖池塘的队伍中。
    一百米长、一百米宽、一米深的规划迅速完成，岳川索性继续扩大、加深。
    一千米长、一千米宽、三米深。
    反正劳动力都是白嫖的，不用白不用嘛。
    “按照一天两千的进账，十天两万，一年就是七十二万，保持这个势头的话，明年冬天就攒够一百万香火，能祭炼二转法相了。到时候不再畏惧阳光，可以大白天出门了。”
    当然，这只是理想状态。
    这个状态的前提是大钱和小钱一直受到精怪的认可和追捧。
    这显然不可能。
    因为货币能购买的东西太少了。
    精怪们拿到钱后，都是存在手里，很少花出去。
    像吉吉猴王那样做交换的很少，像胡二的职业商人更是凤毛麟角。
    用不了多久，这些钱币就会跟板砖一样，达到“够用”状态，然后失去吸引力。
    换句话说：岳川眼下的香火都是借贷来的，精怪手中的钱币就是借条。
    当这些借条越攒越多，市场上又无法消化掉的话，精怪们对货币的信任就会随之降低。
    岳川看着作坊中的铁矿石。
    凭借法术，打造铁质工具并不难，甚至可以搞出百炼精钢。
    但这个东西的杀伤力太大了。
    一块板砖都能让猴子成为小霸王，铁器更别说了。
    这种好东西，自己用可以，外销不行。
    算下来，自己能提供的就只有食物了。
    岳川开垦了一百亩地，全都种上豆子，但这些豆子一部分要留给自己吃，更多的要做种，来年种植更多的土地。
    “如果能让精怪住砖瓦房就好了，可以消耗大量的砖瓦，回笼货币。”
    “只是，精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习惯了住洞穴。”
    “别说外面的精怪了，就连大黄他们，不还住在地下嘛！”
    “要不，搞一些地下住房？”
    就在岳川琢磨地下世界搞房地产开发的时候，一场大雨毫无征兆的降了下来。
    “最近也没有下雨的迹象啊，这雨来得有点奇怪啊。”
    外面的世界显得水濛濛的。
    所有的山林、草木外表都罩上了一层水的轮廓。
    地面的雨水就像一层浅浅的河流，一条笼罩在万物之上的水幕。
    鱼儿在水幕中恣意游动。
    时隔大半年，岳川再次看到了“鱼雨”。
    大雨中有许多几近透明的鱼儿，若不是眼睛那一点黑色，都看不清它们的存在。
    岳川的神念透过小庙，向远处发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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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章

    追着雨的来处，追着水的源头。
    岳川想知道，这些鱼究竟来自何方。
    无数豆大的雨点从上方砸下来，岳川感觉自己就像是顶着枪林弹雨冲锋的战士。
    近了！
    更近了！
    然而，一道强横的力量从上方云层炸下来。
    岳川都没看清对方的轮廓，神念本能的缩回小庙，藏进神像中不敢动弹。
    即便如此，岳川依旧心惊胆战，后怕不已。
    “刚才那究竟是什么？”
    “在天上行云布雨的，是龙吗？”
    岳川不敢确定。
    两辈子加一块也没见过龙长啥样。
    不过，岳川能确信的是，云层中的事物太强大了，仅仅是散发的气息就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强行窥视，必死无疑。
    “恕罪恕罪，小的绝非故意冒犯，绝非故意冒犯。”
    许久之后，那种充塞天地，令人窒息的威压一点点褪去。
    “扑通扑通……”
    岳川听到一连水花声。
    岳川就发现，周围的降雨量明显增加了许多倍。
    别的地方最多也就是瓢泼。
    可土地庙周围……
    准确说，是池塘周围……
    几乎可以说是开闸泄洪了！
    原本干涸的池塘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滋润起来。
    刚开始还有泥土吸水、地下渗透之类的，洒多少水进去都不见涨。
    可龙王发了狠，怼着这里就是狂灌。
    终于，久旷的池塘被喂饱了。
    池塘中的水位一点点上涨，上涨！
    甚至都超过边沿，向外溢出了。
    “要是自然积累，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龙王爷这一下，节省了好几年的功夫啊。”
    虽然不知道是哪路龙王打赏的，但岳川还是虔诚的感谢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
    众多生灵纷纷从洞穴中跑出来，踩着泥泞的土地，寻找水洼中的鱼虾。
    岳川也发动自家成员，拎着瓶瓶罐罐出去捡鱼。
    捡到之后就放入池塘。
    顺便在池塘周围立上石碑：私人鱼塘，偷鱼打死。
    以后，仙家众成员的肉食就全靠这个池塘了。
    岳川仔细算了算。
    “一千米长宽，就是一百万平米。”
    “池塘挖的是三米深，那边本就是一个洼地，地势低矮，蓄满水后，水面会超过一百五十万平米，水深也会超过十米。”
    “这么大的鱼塘，每天捞十条八条鱼，应该称不上竭泽而渔吧。”
    “水里可以种上莲藕、菱角，可以吃莲子、藕、菱角，岸边可以种一圈桑树，可以吃桑葚，又能摘桑叶养蚕。”
    岳川正琢磨得起劲的时候，一串小老鼠来到土地庙。
    它们猛地抖动身子，将身上的水珠抖干净后，艰难的翻过门槛。
    “大灰，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灰点了点头，“要不是这场雨，我们还能更早一些。”
    “怎么了？”
    “水太大了，家里被水灌了，我们差点被淹死。”
    其他小老鼠也纷纷点头，吱吱的附和着，然后就是跪在地上磕头，贡献一波香火。
    大灰翻译道：“它们说，多亏了之前换的陶器，借着那东西漂在水上，好险没被淹死。”
    岳川瞬间想到了洪涝的原因。
    老龙太给力了！
    非要给自己灌水。
    还好土地庙地势高，位置好，否则现在也是水晶宫了吧。
    “咳咳……你们几个先进来，烤烤火，暖暖身子，我叫胡三、胡四它们做点热汤，给你们暖暖身子。”
    大灰这次带来七个小兄弟。
    从长相看，它们是同一物种，能力也都差不多。
    得知它们可以通过吞食金属提升修为，岳川当场批了一大堆铜锭。
    先炼化喉中横骨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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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章

    不能口吐人言怎么学习法术，不能施展法术怎么给自己打工创造价值啊。
    七只小老鼠去吃饭的时候，岳川跟大灰单独谈了起来。
    “它们住的地方应该不远吧，为什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大灰叹了口气，用金属片摩擦般的声音说道：“它们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愿意受约束，我游说它们好几天，都不答应。”
    “最后怎么改变主意了？”
    “多亏了这场雨啊！”
    “哦？”
    岳川很好奇，怎么又跟这场雨有关系了？
    大灰解释道：“我们有预感危机，趋吉避凶的能力。我当初就是察觉到有危险，所以来您这避难的。”
    见大灰如此坦诚，岳川呵呵一笑。
    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忠诚和爱戴，都是互相需要，偎依取暖罢了。
    自己的肩膀头比较高，别人就把自己当靠山。
    如果自己是狗尾巴草，人家靠过来不得把自己压垮了。
    “它们几个就是因为这能力，感觉到土地庙不会有好日子，所以都不太乐意，我怎么说都没用。”
    岳川咳了咳，“放心吧，以后就算铸币你们可以上一休一。怎么样？”
    一共八只老鼠，上一休一每天也有四只在干活。
    一天铸造几百枚大钱，足以维持流通了。
    大灰两眼一眯，笑了笑，没有接话。
    “我们虽然能提前预知危险，可那都是寻常普通的危险，如果危险等级达到一定高度，我们也感知不到。”
    “什么意思？”
    “这场雨，来的毫无征兆，我们本以为是普通的雨，不会有什么危险，可谁知它突然凶猛十倍，洞穴直接灌满，我们差点都出不来。”
    岳川心中暗笑：别说你们，就连降雨的老龙也不知道啊。
    原本的确是一场普通的行云布雨。
    可是因为自己窥伺云层，引得其中的生灵关注。
    后来可能是自己认错态度良好，那生灵没有计较，还给自己送了一份厚礼。
    如果自己反应慢点，被老龙震死了。
    或者老龙暴怒，一场大水淹了土地庙。
    一切皆有可能啊。
    只是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把周围的生灵给连累了。
    大灰心有余悸的拍了拍小胸口，“所以，在大雨中安然无恙的土地庙就成了最好的依靠，它们巴不得过来求庇护。”
    岳川爽朗一笑，“放心，以后都是跟我混了，我肯定不会亏待大家。”
    大灰转身向外走，可是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
    “师父，其实，您不用对我们太客气。上一休一没必要的。”
    不等岳川回话，大灰一个纵跃爬过门槛，熟门熟路的冲向厨房方向。
    岳川没想到老龙给自己的送了两份大礼。
    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好好感谢祂。
    不过，这件事也让岳川深刻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自己花费一千份香火，给农田降一次雨都得思虑再三，老龙却给天下行云布雨。
    这消耗的法力，或者说香火，应该是多少亿万？
    自己极尽所能也无法看清对方真容，而对方都不用怎么动作，就险些令自己魂飞魄散。
    实力啊！
    终究还是实力！
    “很可惜，我是土地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肉身，根本无法修炼。香火是我唯一的依靠，也是我唯一变强的方法。”
    岳川已经找到快速积攒香火的办法，每天都有两三千进账。
    不过，还是太慢了。
    想成长到老龙那个级别，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实力不仅仅是我自己变强，还有我身边的人，他们的强大，也同样意味着我的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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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仙家就是岳川最信任的班底。
    黄家——黄鼠狼！
    胡家——狐狸！
    灰家——老鼠！
    眼下最强的就是黄家三兄弟，都已经完成了化形。
    虽然都是讨封的化形，但实力和潜力都远超兽身，修炼起来也更迅速。
    只是，他们没有相应的功法，依旧靠着最本能的呼吸天地灵气，采集日月精华修炼。
    想到这，岳川将三兄弟唤到身前。
    “师父，俺哥几个正摸鱼呢，这场大雨下了好多鱼啊。”
    摸鱼？
    二黄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与你们说，鱼不鱼的先放一边去！”
    黄家三兄弟瞬间严肃起来。
    岳川指着外面说道：“春天开垦的十亩谷子，再加上夏天开垦的一百亩豆子，现在都很不错。尤其是谷子，这眼看着就要收割了，你们三个都准备准备。”
    听说谷子要收割了，黄家三兄弟全都兴奋起来。
    大黄想到的是，终于能体验一回收获的感觉。
    尤其是像人类一样去收麦子，更能体验到做人的感觉。
    二黄和三黄想的就简单了。
    因为岳川许诺过，谷子丰收之后，会拿出一部分来酿酒。
    比果酒更好喝的谷子酒。
    果子酒的味道已经那么好了，谷子酒又该是什么滋味？吸溜……
    岳川又抬手指了指远方的大池塘。
    “这次下雨，池子蓄满了水，也进了不少的鱼虾。将来肯定会滋生更多鱼鳖虾蟹，你们三个要好好看守好池子，不要让其他精怪偷咱们的鱼。”
    大黄三人已经知道石碑上的字：私人鱼塘，偷鱼打死。
    更何况，这池子里的鱼虾都是自己的口粮，在这偷鱼不就是抢自己的肉么。
    二黄顿时吹胡子瞪眼，“师父您放心，俺以后啥也不干了，就盯着池子。”
    “哥，你是不是得先学会游泳？刚才摸鱼你一骨碌跌进水泡子里，差点没出来。”
    “滚！俺那是摸到大鱼了。”
    岳川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今天叫你们来，一个是给你们安排任务，另一个是给你们提升实力的。”
    提升实力？
    听到这话，三人两眼放光。
    岳川也不卖关子，直接说出一篇口诀。
    “这是胡二外出经商时，用咸条跟一只黑熊精换来的。那黑熊精也说不上来是什么功法，只知道是爹娘传下来的，我琢磨着让你们练练试试，看效果如何。”
    岳川得到这个功法也好几天了。
    只是，他自己没有血肉之躯，更别说五脏六腑，经脉穴位什么的了。
    想试试都没得试。
    这种三无产品，岳川肯定不敢给弟子修炼，只能束之高阁。
    然而受到老龙刺激后，岳川急于提升实力，顾不得那么多了。
    是好是坏，先练练再说。
    看到三人就要盘腿坐下，岳川连忙制止。
    “一个个的练！这功法真假难辨，好坏难说，你们三个不要一起练。”
    明白这一点后，大黄和三黄都流露出迟疑之色。
    二黄却哈哈一笑，“这种好事，就叫俺先来吧！”
    说完，二黄盘起双腿，手上上举至眉心，然后缓缓下压到丹田，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入定。
    二黄的修炼很顺利，并没有想象中的经脉寸断，或者吐血三升。
    大概一刻钟后，二黄惊喜的睁开眼睛，然后舒展腰身。
    看到三双关切的眼神，二黄笑着说道：“好极了！我感觉好极了！”
    “哥，到底有多好啊，快说说啊。”
    二黄挠了挠头，“就是感觉浑身血液哗哗啦啦的冲刷，上上下下舒服的很，里里外外通达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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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章

    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岳川说道：“问他也问不出什么，你自己修炼不就行了！”
    三黄暗骂，自己真是糊涂了，指望二哥能说出明白话。
    于是，大黄和三黄也盘腿坐下，开始按照口诀修炼。
    又是一刻钟后，三黄惊喜的睁开眼睛。
    岳川问道：“怎么样？”
    三黄点头，“这应该是一种专门针对血液的修行方法，修炼之后，我感觉浑身血液流动迅速，筋肉骨骼受到滋养，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大黄接话道：“看样子那只熊精很实诚，没有隐瞒什么。如果没猜错的话，这篇功法应该是它们熊族祖上流传的，长期修炼的话，应该在身体和力量有大幅提升。”
    岳川不关心这些，他在意的是能不能用。
    自己虽然有符诏，可符诏也不是万能的。
    上面除了记载一个法相祭炼，就是几个低级的五行咒术，其他一概没有。
    自己能教大黄他们的，也就是做人的大道理，但具体到如何修炼，自己一概不知。
    现在有了一篇功法，好歹能先练着，不至于荒废岁月。
    “很好！你们三个一定要认真修炼，平日里互相监督，谁也不许偷懒懈怠！”
    “是！”
    岳川又问三人，“你们有什么喜欢的兵器吗？”
    兵器？
    大黄明白这是什么，因为他从小就听土地公讲人族的风土人情。
    土地公还给它用泥巴捏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只可惜，全都被它玩坏了。
    想了想，大黄说道：“我喜欢剑！”
    “哦？为什么？”
    “因为，您说过：人皇有剑，曰轩辕。上应日月星辰，下承草木山川。内蕴无穷伟力，可斩妖诛神！”
    岳川很想说：不是我，我没有，你别瞎说。
    不用想，肯定是上一任土地公讲的。
    上任土地公是人皇册封的，一把年纪了还是人皇的小迷弟，商朝都灭亡五百年了还孜孜不倦的念叨商朝，对人皇的佩剑肯定是大吹特吹。
    不过岳川没必要杠这个。
    就当是自己说的吧。
    “好，我给你做一把！”
    听到这话，大黄心中一暖，眼睛也有些湿润。
    他连忙躬身拜下，略带哽咽的说道：“多谢老师。”
    岳川向上抬了抬手，然后转向黄二、黄三。
    “你俩呢？想要什么兵器？”
    黄二咧嘴一笑，“俺要当仙家最锋利的矛，肯定是矛啦！”
    黄三还能说啥，“我就要个盾吧。”
    三人走后，岳川开始琢磨这三件兵器。
    首先排除了青铜兵器。
    材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青铜兵器加持符文篆字的技术，岳川不会。
    同样的“山”字，别人做的青铜剑，增重十倍起步，自己制作的青铜板砖，撑死一倍。
    很显然，青铜器铸造不是简单的临摹。
    最终，岳川选择了铁器。
    就算不加持什么符文篆字，单凭钢铁材质的优势，也不算差。
    这就好像加属性的低等级蓝装，和不加属性的高级白板装备。
    白板装备基础属性摆在那呢，未必就比蓝装差。
    想干就干。
    岳川把铸造工坊收拾一番。
    首先是炉子。
    炼铜需要的火温不高，木材加一个火咒就能达到要求。
    可铁不一样，木材燃烧的温度极限也就800摄氏度，火咒最多令其达到铜的熔点，也就是1083摄氏度。
    而铁的熔点1538摄氏度。
    必须得烧炭，把木材转化为木炭。
    再配上鼓风机，温度能大幅提升。
    但仅仅是将铁烧红，可以进行短时间的锻打，依旧无法达到熔点。
    可岳川有火咒，能够进一步提升木炭的火温，达到铁的熔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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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就这一小丢丢的提升，却让地球上的人类摸索了上千年。
    岳川不得不感慨，有法术就是好，文明少走好多弯路。
    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岳川开炉冶铁。
    第一炉铁，岳川先用浇铸的方式造了一个锤子的锤头。
    大灰在一旁辅助，很快就把锤头搞定。
    装上木柄，试了试，感觉还不错。
    想要打铁，没锤子怎么行呢。
    看着炉子里的铁水还有一点，却又不多。
    打造一把剑肯定是不够的，可丢在那又浪费了。
    岳川想到农田里即将收割的谷物。
    于是又浇铸了一个镰刀的胚子。
    夹着胚子锻打了一会儿，再加上大灰的帮忙，终于成了心中的模样。
    装上木柄，感觉还不错。
    “收割的时候肯定好使！”
    可是看着自己制作的第一个作品和第二个作品，岳川沉默了。
    “我不是故意的……巧合！这真的是巧合！”
    大灰有点疑惑，“什么巧合？”
    岳川咳了咳，“没什么，继续，继续干活。”
    一人一鼠默契配合，很快就将三人的兵器打造出来。
    大黄的是一柄巴掌宽的四尺长剑。
    二黄的是一柄丈八蛇矛。
    三黄的是一面圆盾，为了配合盾，岳川又打造了一把单手刀。
    拿到自己心仪的武器，黄家三兄弟都兴奋异常。
    尤其是黄三，别人只有一件，自己却有两件，足见自己是师父最疼的崽。
    拿到武器后，三人就开始沿着堤岸巡视。
    见到有精怪靠近水域就大声喝止，有那种不听话的，立刻上去一番物理说服。
    寻常精怪见到化为人形的黄家三兄弟已经胆怯。
    毕竟在精怪的认知中，化为人形就是一步登天。
    其他的能作假，可老天的雷劫不会作假，能扛过这一关的，肯定不是弱者。
    至于“讨封”……
    不是这个世界的力量，不在考虑范围。
    然而，水域面积广阔，三个人根本顾不过来。
    尤其是从天而降的水鸟。
    黄二站在堤岸上指天骂地，水鸟却鸟都不鸟。
    大黄三人偏偏又不会水，只能站在岸上跺脚。
    “算了，回去找师父吧。师父肯定有办法的。”
    “两个办法！”
    “什么？”
    岳川说道：“第一，你们学会游泳，第二，学习远程攻击。”
    “师父，我们愿意学习。”
    “学哪个？游泳吗？”
    三兄弟同时摇头。
    岳川不知道黄鼠狼水性如何，但从其五行属性来看，怕水应该是天生的，其程度应该不亚于怕打雷。
    很显然，黄家三兄弟打死都不可能学游泳。
    “远程攻击的手段：抛石索、弹弓。”
    抛石索是最简单的，一根绳子带一个皮套，皮套里装入石子，高速旋转绳索，然后瞬间甩出去，令石子击中目标。
    这个命中率非常感人，需要长期练习，否则很容易误伤友军。
    而且攻击前摇太长，而且射程短，伤害低。
    相较之下，岳川更倾向于弹弓。
    树杈好找，就算找不到，用铜铁做一个也行，再搭配筋条就成了。
    小型野兽的筋条不够，必须得大型野兽，比如牛马鹿之类的。
    之前杀的那几只大野猪，岳川都把兽筋留了下来，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弹弓用的弹丸，直接手搓，追求威力就给泥丸加上土咒。
    想到这，岳川都忍不住羡慕起来。
    上辈子有段时间喜欢玩弹弓，本以为这爱好比抽烟喝酒打麻将省钱。
    谁知道，在城市里想找个石子都难，只能花钱从网上买个泥丸。
    后面泥丸玩得不带劲，就买钢珠，钱花得更是流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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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岳川制作了三个弹弓。
    其实远程攻击最好用的还是弓箭。
    这玩意比弹弓好，但是太麻烦了。
    制弓六材：干、角、筋、胶、丝、漆，岳川手边是要啥没啥。
    制弓过程太复杂，想要一张好弓，少说得三五年苦工，后期还得长期保养。
    而且，箭矢也得专门制作，麻烦得很。
    有那个闲心，岳川直接上弩了。
    目前来说，性价比最高的就是弹弓。
    简单好用，威力也不错，最主要的弹丸不要钱，随手一搓就是。
    大不了，跟做砖坯一样，上模具嘛。
    弹弓的威力很大，至少对骨骼纤细又中空的水鸟来说是这样。
    黄家三兄弟巡视回来时，手上提着十多只水鸟。
    大的一锅炖不下，小的一口能吃俩。
    众人一边唆骨头，一边谈笑。
    “弹弓真好用，打着这些鸟的头，直接死，打着脖子，直接断。”
    “可惜了，还有几只顺着水飘走了，没捞到。”
    “池塘里的鱼还没吃到，鸟倒是先吃着了。”
    “是啊，这鸟一群一群的，每天抓几只，肯定吃不完。”
    “它吃咱们的鱼，咱们吃它。”
    “要是能跟野猪一样，养起来慢慢吃就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岳川心中暗道：土地庙的位置应该是极北之地，这些鸟多半是南方过来的候鸟。
    一到冬天，它们肯定还会飞走，等来年开春再飞回来。
    候鸟到北方除了避暑之外，还有产卵孵蛋。
    如果能把它们的蛋搜集起来，孵化出小鸟，不就能慢慢养起来了吗？
    想干就干。
    岳川立刻给黄家三兄弟交代任务。
    明天开始，注意盯着那些水鸟栖息的地方，看看它们有没有产蛋。
    岳川点名的几个鸟类就是野鸭、野鹅。
    这两种鸟被人类驯化，并成为家禽，肯定有其中的道理。
    黄家三兄弟全都点头。
    毕竟这关系到未来的伙食，不得不上心。
    一说到家禽养殖，怎么能少得了鸡呢。
    黄鼠狼爱鸡爱的疯狂，留下了歇后语：黄鼠狼给鸡拜年。
    狐狸爱鸡爱的疯狂，留下了俗语：像个偷到老母鸡的小狐狸。
    老鼠也爱鸡，只是个头小，干不过鸡，只能偷点鸡蛋。
    岳川瞄了一下仙家众成员，大大小小的，全都是爱鸡一族！
    只是，水里不产鸡啊。
    也不知道人类那边有没有，等胡二回来了让它去瞧瞧。
    岳川念叨没多久，胡二就回来了。
    还有它用咸条换的一大包铜矿石。
    为了犒赏胡二，岳川让黄家三兄弟出去一趟。
    胡二开始讲述自己外出的经历。
    “师父，本来能提前几天回来的，可是老鼠精手里没有足够的存货，我又多等了几天。另外，我跟它约好了，每个月的月圆之夜交易一次。”
    岳川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不过我们就一个百宝袋，每次交易都得让你跑一趟。”
    胡二连忙摇头，“我闲不住，就喜欢到处跑。”
    正说话间，黄家三兄弟回来了。
    手上还提溜着十多只大大小小的鸟类。
    胡二惊讶，“师兄真是太厉害了，连天上的鸟都能捉下来。”
    如果大黄他们带回来的是老鼠、兔子，胡二毫不意外。
    哪怕鱼，也只能说稍微费点事，并不是抓不到。
    可飞鸟！
    如果捉一只两只，那是运气好。
    捉十只，那绝对不是运气能解释的。
    二黄立刻拿出弹弓，狠狠地炫耀了一把。
    “胡二兄弟，来来来，俺教你怎么玩，等会儿也带你打鸟去。”
    胡二递出了自己毛茸茸的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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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黄二挠了挠头，“你变一下啊！”
    胡二“哦”了一声，拿出一块头盖骨顶在脑门上，念动咒语化作翩翩少年。
    体验了一把弹弓的威力，胡二啧啧称奇。
    “厉害！真是太厉害了！比我们的狐火法术还好用！”
    随即，胡二目光转向三人立在墙边的兵器。
    好东西啊！
    黄二也不吝啬，拿起自己的长矛扔给胡二。
    然而，意外发生了。
    胡二刚刚接到手中，只听“噗”的声响，在一阵烟雾中胡二变回兽身。
    两只爪子被长矛压在地上，抬不起、抽不出。
    “我力量不足，接不住，法术无法维持，破了。”
    狐狸一族最擅长法术，身体力量并不强。
    长矛本就重，还是扔过去的，胡二接得住才怪。
    看到小狐狸狼狈的模样，岳川说道：“胡二，你好好休息一下，顺便想想，你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想好了，就来找我。”
    听到这话，最后加入的小老鼠们毫无反应。
    它们来得晚，根本不知道“讨封”。
    但是其他人都知道。
    黄家三兄弟纷纷恭喜。
    四只小狐狸看向胡二的目光也含满欣喜。
    二哥终于得到师父的认可，有了做人的资格。
    自己还需要继续努力，早日得到师父的认可，摆脱掉毛的烦恼。
    四只小狐狸对望一眼，捏着小拳拳，暗暗点头。
    “努力！”
    “一起努力！”
    “谁也不许偷懒！”
    胡二去年就拜了岳川，跟黄二和黄三几乎不分前后。
    紧接着，胡二还给岳川带了四只小狐狸。
    没多久，胡二带着全部家当，跟岳川混。
    虽然全部家当就是一个百宝袋，但也是至今为止，仙家排行第一的宝贝了。
    胡二东奔西走，给岳川筹措了不少资源，也算是功高劳苦。
    岳川并不是吝啬的人。
    之前没有想着让胡二讨封，是胡二出身问题，担心其忠诚上靠不住。
    当时岳川还没祭炼法相，也没有香火，根本没有自保之力，过于谨慎了些。
    现在实力今非昔比，胡二和小狐狸们也用行动证明，它们确实是一心一意跟随自己。
    册封也就顺理成章了。
    只是，胡二还没想好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胡二从没避讳过自己背后的家族，只是没有向岳川说过家族的具体细节。
    岳川也没有问过。
    这一点上，胡二和岳川都很默契，谁也没有打破。
    胡二也明白，阿姐带着族人与自己分割，是做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阿姐复仇成功，重新振兴家族，自己就能顺理成章的回到青丘国。
    相反，如果阿姐失败，必定是十死无生，自己就能隐姓埋名，把血脉流传下去。
    “可是阿姐啊，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们赴死呢！”
    “我失去了太多的亲人，不能再失去你们了。”
    深夜，一只狐狸来到土地庙前。
    灯光照亮了门前一块空地，也照亮了狐狸火红的毛发。
    它抬腿迈过门槛，人立着跪在神像前。
    “师父，我想好了。”
    岳川的法相缓缓飘出，将神像覆盖在体内。
    “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胡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师父，如果我的回答没有达到您的期望，或者不符合您的要求，是不是就错过这次机会了？”
    岳川摇头道：“不，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固定的答案。众生百态，人有千样，无论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我心中并没有偏见。”
    “那，为什么一定要想好成为什么样的人，才能讨封呢？雷劫可不会问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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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岳川想了想，“扶人先扶志，救急不救穷。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狐族本就聪慧，胡二瞬间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如果没有志向，便是有人类的皮囊，也不过是衣冠禽兽。
    这样的人，是救不了，也扶不起的。
    讨封或许能让自己走一时的捷径，却不能让自己走一世的捷径。
    “如果没有做人的念头，即便我违心说‘像’，又和吉吉猴王有什么区别呢？”
    胡二连忙叩首，“师父，如果我有一个强大到几乎不可能战胜的敌人，但是我不想退缩，终我一生，也要战胜他们！而且我有一群需要终生接济，却很可能几百年上千年都无法给我回报的亲人，您还愿意帮我吗？”
    岳川顿时明白胡二的想法。
    不过岳川很欣赏胡二的坦诚。
    如果换成一个心术不正的，哪里会说这些，直接就煽风点火挑事情，把身边所有人都带上贼船，拉进火坑了。
    叹了口气，岳川说道：“你知道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吗？”
    “是人有志向吗？”
    “不！”
    岳川一步步走下供台，站到胡二身前。
    “我送你四个字！”
    胡二连忙额头贴地，毕恭毕敬。
    岳川却蹲下身子，揪着胡二的肩膀，将其提起来，一点点提到与自己视线平齐的高度。
    然后将胡二膝盖上的灰尘掸去。
    胡二正疑惑呢，岳川说话了。
    “人——定——胜——天！！！”
    四个字就像四柄重锤，狠狠砸在胡二的顶瓜皮上。
    胡二只觉得头颅中嗡嗡作响。
    骨头中传来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仿佛有无数钢针刺穿颅骨，一道道凉气从外面灌进颅腔。
    浑身灵气一窝蜂涌入脑壳，由内向外叩打天灵盖。
    两者交汇，猛烈碰撞，发出一声爆响。
    胡二被震得晕晕乎乎。
    岳川也被惊得瞠目结舌。
    自己就是说了一句鼓励的话，心灵鸡汤嘛，咋这么大的动静。
    还有，胡二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狐狸头顶出现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裂缝，一道道七彩光芒从裂缝中迸发出来。
    光芒就像喷泉一样，悬停在胡二上方，摇摆晃动中凝聚成狐狸的模样。
    刚开始，那狐狸只有一条尾巴，可是影影绰绰之间，又冒出两条尾巴，变成了三尾狐。
    岳川心中惊讶。
    本以为胡二是寻常品种，没想到是九尾狐。
    这时候，三尾狐的虚影缓缓稳定下来，迷茫的眼神也变得清明。
    它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下方的躯壳，光芒一闪，瞬间缩了回去。
    “感谢师父，助我突破桎梏，炼化头上顶骨。今后我便能元神出窍，施展许多新法术了。”
    岳川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这是你的机缘造化，不用谢我。”
    精怪修行第一个坎，炼化喉中横骨，可以口吐人言，念诵咒文。
    精怪修行第二个坎，炼化头上顶骨，可以元神出窍，施展神通。
    岳川不知道胡二的神通是什么，总之，比以前更强就对了。
    但令胡二更强大的是它的内心。
    “师父，我明白了。”
    “哦？”
    “我想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人，您看我像吗？”
    岳川呵呵一笑，“像！像！像！”
    金色的光芒从岳川体内绽放，小庙瞬间金碧辉煌。
    被金光笼罩的胡二没有下跪，而是双手交叠捂在胸前，朝着岳川躬身行礼。
    光芒中，胡二缓缓膨胀，一点点拉长，逐渐显现出人的轮廓。
    当光芒散去时，一个白白净净的瘦弱少年现了出来。
    看到胡二化形后的长相，岳川微微呆了一下，心中暗道：像！真是太像了！简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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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岳川连忙取出一件衣物，“可能有点不合身，不过先凑合着穿吧。”
    胡二接过衣服，手忙脚乱的套上。
    衣服是麻布做的，这麻布还是他从黑风镇买来的。
    “没想到，师父还会裁缝活？”
    “我会的多着呢。怎么，你想学？”
    “不不，我只想学制盐、炼铜。”
    “制盐倒是有用，不过炼铜就算了。来，师父给你看个新技术。”
    岳川把胡二带到了冶炼作坊，为其打造武器。
    “铁器重量更轻，质地更坚固，用它打造兵器，寻常战斗绝对够用了。只可惜，我还不会为其赋予特殊力量。”
    胡二挠了挠头，“制作法器不算难，只要在物品上刻画对应的符文篆字，就能赋予其功效，只是效果微乎其微。”
    岳川点头，“对，我制作了一块铜砖，刻画的‘山’字符，但是增重只有一倍，消耗的灵力却比那把铜剑还多。”
    说这话的时候，岳川很是郁闷。
    要知道，那把剑能增重十倍，消耗却比自己的板砖还少。
    也就是吉吉猴王没见识，才把板砖当成宝，换成其他人，谁用谁嫌弃。
    胡二摸了摸自己颈间的百宝袋，“这个东西是我家老祖赐予的，但老祖也是从外界获得，师父若想研究……”
    岳川连忙摆手。
    一把青铜剑自己都研究不明白，更别说百宝袋了。
    “你还记得那个黑熊精吗？”
    胡二立刻点头。
    “它那段口诀是真的，大黄三人已经在修炼了，效果很不错。”
    胡二眼珠一转，“师父的意思，精怪中可能留存有某些传承，只是它们并不知晓其价值？”
    岳川点头。
    这道理就像七八十年代，很多城里人去乡下收瓶瓶罐罐，破铜烂铁一样。
    一个碗，昨天还在农民家里当狗盆，今天就送到拍卖会，卖出几百万。
    一个桌子、椅子，昨天在农民家里还要劈了烧锅，今天就送到拍卖会，明朝的黄花梨，全套，上千万。
    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
    胡二要做的就是去淘宝！
    “我明白了，明天就出发。”
    “不不不，今天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交给你。”
    “师父您说。”
    “你去一趟黑风镇，再买些粗盐，顺便帮我寻几样东西。”
    说着，岳川列出了自己需要的物品。
    麻种子。
    麻这东西由来已久，古人拿它茎秆的纤维织渔网、搓绳、做衣服，种子可以直接食用或加工食用油脂。
    山林中虽然有野生麻，但是数量不多，想要大量种植，必须得从人类那里购买种子才行。
    有了麻，就能纺织衣服，编织渔网。
    到时候就能撒网捕鱼，架网捉鸟了。
    还有桑树的种子。
    这是桑基鱼塘计划的一部分。
    既能养蚕，又能吃桑葚，桑葚还能制果酱、酿果酒。
    “顺便再给我带些鸡回来。”为了防止胡二误会，岳川解释道：“咯咯叫，会下蛋那个鸡。”
    胡二满脸疑惑，“难道还有其他鸡吗？”
    岳川咳了咳，“算了，这个烂梗没意思，以后不玩了，免得人家说咱小黑子。”
    胡二不明白鸡和小黑子有什么关系，但还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随即，二人清点可用于交换的财物。
    “师父，那些飞鸟挺好的。”
    “鸟？”
    “对。人类在定亲的时候喜欢拿大雁当礼物。活雁难求，能换不少东西。”
    岳川瞬间了然。
    在古代，大雁是忠贞、守信的象征，被当成定情信物。
    高门大户下聘的时候都会赠送大雁。
    如果拿不出来，会很失礼，也很丢面子，被认为没诚意。
    跟铜锭、食盐那些容易招来祸事的物品不同，大雁虽然稀缺，但费点力气总能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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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章

    胡二就算有很多大雁，顶多被人当做运气好、技术高。
    这种技术没什么值得惦记的，谁也不会当回事。
    大雁交换桑麻、鸡蛋这种寻常普通的物品再合适不过。
    “行，明天我让大黄他们多抓点。你想去也可以跟着。”
    胡二抬手比划了一下，“师父，您给我做个弹弓就行，真要有人问起，我给他演示演示就是。”
    “行！你还需要其他武器吗？”
    “我们擅长的是幻术、法术，很少使用体术，武器不是太需要。”
    胡二更喜欢法器，而不是像黄家三兄弟那样的肉搏武器。
    岳川点了点头，随即打造一块护心镜。
    “带着吧，以防万一。”
    胡二感激的谢过。
    “对了师父，我经常在外面游走，需要一个名号，还请师父为我赐名。”
    岳川觉得姓氏加数字的取名方式挺好的，简单、省事，也不会混淆。
    但胡二经常在外行走，确实需要一个响亮的名号。
    “就叫胡歌吧。”
    “啊？师父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名字？”
    “没什么，就是单纯觉得像！”
    第二天，黄家三兄弟和胡二一同出门，忙碌一天，抓了十多只野雁。
    跟之前的死雁不同，这次的十多只野雁都嘎嘎的扑腾翅膀，只可惜两两一对捆住双脚，怎么飞都飞不起来。
    四只小狐狸全都畏畏缩缩的不敢伸手接。
    如果是死的猎物，它们可以毫无顾忌的处理。
    可是这些活蹦乱跳的，它们本能有些抗拒。
    胡二连忙递过去几只一动不动的，说道：“没控制好力道，打死了几只，今天赶紧吃了吧。”
    岳川好奇的问道：“怎么控制的，只伤不死？”
    弹弓的力道岳川是知道的。
    用来打鸟，力道小了，打不死，鸟扑棱扑棱就飞没了。
    力道大了，直接打死，又不符合活捉的需求。
    胡二嘿嘿笑着说：“这都是三个师兄的功劳，我什么都没做。”
    岳川微微惊讶，“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黄二立刻拿出一枚泥丸，献宝送到岳川面前。
    “师父，您瞧瞧，俺们做的这个有啥不一样的。”
    岳川本想说一模一样，可是一上手就察觉出不同。
    这个泥丸很轻，很飘。
    用手一捏，就像妙脆角一样，咔嚓碎裂。
    “空心的？这轻飘飘的，能打出去吗？还有这脆皮，一捏就破，能有多大威力？”
    别说打了，光是拉皮兜的时候，泥丸就捏碎了。
    黄二嘿嘿一笑，又拿出一枚泥丸，然后念诵土咒，却没有画符，而是将土灵力灌入泥丸中。
    “师父，您再试试。”
    看到这个流溢着土黄色气息的泥丸，岳川瞬间醒悟。
    “土咒还能这么用？”
    岳川屈指一弹，泥丸撞在一只野雁身上，瞬间爆出一大片土灵力。
    野雁受到惊吓，立刻慌乱的扑腾起来。
    可是身上就像裹了泥浆、绑了石头一样，挥动翅膀也变成了慢动作。
    土灵气缓缓挥发，最终消失不见。
    可是挥发的时间里，野雁已经被五花大绑十多回了。
    岳川笑道：“附灵子弹？不错不错！小小的弹弓被你们玩出花了。”
    大黄连忙谦虚道：“都是胡二兄弟的主意，我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么奇妙的主意。”
    二黄却疑惑的问道：“师父？啥是子弹？啥是附灵？”
    七天之后，胡二满载而归。
    去的时候挑了两个大笼子，里面全是野雁，回来的时候却换成了公鸡、母鸡鸡，以及长着绒毛的小鸡仔。
    百宝袋里还装了几百个鸡蛋。
    “师父，时间仓促了点，黑风镇上抱窝的老母鸡有点少，不过我跟对方约好了，下个月再交易一次，应该能收获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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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章

    黄鼠狼、小狐狸全都凑了过来，涎涎欲滴的盯着大鸡小鸡。
    灰家几个兄弟则看着鸡蛋双眼放光。
    对于鸡，它们真是爱得深沉。
    岳川咳了咳，“这些鸡不是吃的。”
    “不是吃的，那是干嘛？”
    “鸡可以下蛋给我们吃，知道了吗？每天都能下蛋，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鸡蛋。鸡蛋又能孵化出新的小鸡，小鸡长大又能下更多的蛋。鸡生蛋、蛋生鸡，无穷无尽啊！”
    岳川把大大小小的鸡都送进新建的鸡舍。
    鸡舍建于地上，整体是砖瓦结构，南北两侧开的有通风采光的窗户，不过窗口上用铁制的网格状栅栏。
    距离地面一米高的位置架着一根根长长的横木，横木之间相隔半米，整个鸡舍被分隔成上下两层。
    喂食区域、饮水区域、休息区域都在上层，鸡也都在横木上活动，即便掉下去也能扑腾着飞上来。
    如此一来，能保证生活区域的清洁，不滋生病害。
    下层的排泄物也易于清理和打扫，能够保障鸡舍的卫生环境，生产出干净又好吃的鸡蛋。
    “猪和鸡一样，都是造粪能手，尤其后者，肠道短小，排泄物中残留着大量的养分，这些可都是宝贵的肥料，得利用起来！”
    土地庙里众仙家成员也得吃喝拉撒。
    之前岳川也没说过这事儿，大家都是找个地方自己解决，以前咋样，现在还咋样。
    但以后得管管了。
    岳川土地庙下风的位置建了个厕所。
    排泄物不能直接入田，而是要经过堆肥，腐熟之后，形成可被植物吸收利用的养料。
    虽然眼下只有一百多亩农田，但将来肯定会越来越多，肥料得提前准备才行。
    土地庙中成员不多，胡二经常跑外勤，打扫猪圈和鸡舍的活自然就落在黄家三兄弟身上。
    三兄弟也不嫌弃，每天一大早就去干活。
    对他们而言，这就是修行。
    做人的修行！
    只有亲身参与，才能感悟做人的道理。
    清理出来的垃圾就堆放在指定位置，再撒上炉灶清理出来的草木灰，覆盖一层枯枝烂叶。
    后面就不断重复，一层又一层的堆积。
    与此同时，岳川在地下把玩鸡蛋。
    将鸡蛋放到灯火上方，在灯光的照耀下，能够隐约看到鸡蛋中的事物。
    如果里面有一个很明显的斑块，就说明这颗蛋是受精的，可以孵化出小鸡。
    如果里面不但有斑块，还能看到细微的血管，说明这颗蛋已经在孵化了。
    如果什么都没看到，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一个荷包蛋，或者茶叶蛋。
    将受精蛋挑出来，放到暖炕上，又在上面盖了一层麻布和干草。
    虽然没养过鸡，但大概原理还是明白的。
    最重要的就是温度！
    岳川不知道这个温度是多少，但是摸一摸老母鸡肚子底下，略一感觉就有约莫了。
    然后就是湿度、通风、翻面
    技术不够，那就使劲爆肝嘛！
    岳川现在是法相，可以不吃不喝不睡。
    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这些鸡蛋，随时关注它们的变化。
    每过一段时间，岳川就掀开麻布，将鸡蛋翻一翻，既是让它们均匀受热，也是换气。
    孵化中的蛋也会呼吸的，呼入氧气，排出二氧化碳。
    翻面不仅可以促进空气流通，还有利于胚胎运动，改善血液循环。
    还要注意孵化环境的湿度。
    如果环境太干燥，会影响孵化，尤其是最后出壳时，干燥会使得蛋壳过于坚硬，小鸡啄不开，无法破壳，最终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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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就这样，岳川不合眼的忙碌了二十天。
    鸡蛋中的小鸡仔早已成型，并且不安分的动弹着。
    透过烛光，能看到蛋壳内小家伙的身影，就像皮影戏一样。
    一个又一个小鸡崽钻出蛋壳，湿漉漉的毛发缓缓干燥，然后炸起，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第一天不能喂食。
    等到第二天，岳川给这些小家伙准备了温开水，让它们清理肠胃，排出体内的胎粪。
    之后，岳川将清洗干净的谷物碾碎泡软，控掉水分后喂给小鸡崽。
    少食多餐，免得这些小家伙吃撑，消化不良。
    精心照顾七天之后，岳川让小狐狸们把鸡崽搬到地面晒太阳。
    此时，小鸡崽已经长大了一圈，毛发更加旺盛，也更加蓬松，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小狐狸忍不住抓起一只捏了捏。
    耳边立刻响起岳川的声音：“不能吃！”
    小狐狸连忙把鸡仔放回去，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随即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点不对，连忙把嘴闭上。
    停留在在避光的地方适应了一下，小鸡崽们立刻“啾啾啾”的叫了起来，不安分的撞来撞去。
    迫不及待朝着地面扑腾。
    小狐狸们一只一只的抓起来放到地上。
    有的鸡崽直接撒开腿就跑，有的则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还有的直接一翻身躺倒下去，蹬着爪子乱扑腾。
    四只小狐狸拿着树枝，看到哪个鸡崽跑远了，立刻冲过去，将其赶回来。
    好一会儿，小鸡崽们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领地范围”，围着土地庙转悠，再也不走远。
    岳川看着成群结队的小鸡崽，嘴角洋溢出满足的笑容。
    刚解锁半亩方塘一鉴开，现在又解锁了鸡黍人家，马上又要为桑基鱼塘努力。
    如果有稻子的话，就能稻花香里说丰年了。
    还缺点什么呢？
    岳川想了一会儿，终于意识到，外面的风景再好，自己却见不得光，不能亲身体验一番。
    这确实是个遗憾。
    “攒够一百万香火，祭炼出二转法相就好了。”
    与此同时，来土地庙磕头的精怪络绎不绝。
    看到门口啾啾乱叫的小毛球，精怪们先是意外，然后垂涎欲滴。
    小狐狸们立刻挥舞着树枝，凶巴巴的斥责。
    “这是土地公的，不许吃！”
    精怪连忙收回舌头，擦干口水，一步三回头的走进庙中。
    磕了个头，精怪没有领今天的小钱，而是问道：“土地公，我要它？”
    岳川顺着它的爪子向外看去。
    “想要我家小狐狸？你想得美！”
    “不不，是它！”
    精怪指了指低头觅食的小鸡仔。
    “不行！”
    我还指望着它们下蛋呢。
    “我自己还没尝到呢，你们倒是惦记上了。过分，真是过分！”
    与岳川同样生气的还有黄鼠狼和小狐狸们。
    我们自己都没下手，你敢摸一下试试。
    精怪仍然不放弃，晃了晃爪子，立刻听到一阵叮当碰撞声。
    却是用绳子串起来的铜钱。
    这才多久啊，它已经赚取至少两枚铜钱了，都能碰出响声了。
    “我不要板砖，这个铜钱留着也没用，不如换点实际的东西啊。”
    见到这一幕，其他磕头的精怪也纷纷附和起来。
    “我们要这个！”
    “这是什么？鸡？哦，我们要鸡！”
    “对，除了鸡，我们什么也不要。”
    岳川心中暗骂，人家吃肉的要鸡说得过去，你一个兔子精要鸡干什么？
    咦，这个兔子好像是以前假磕头的家伙。
    不过岳川也看明白了，这群家伙未必都是喜欢鸡，只是急着把手中的货币兑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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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现有的兑换物品对它们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
    这个问题不解决的话，后续的香火都会受到影响，明年夏天，自己未必能攒够一百万香火。
    想到这，岳川招呼一下大黄。
    “来，你给大家演示一下弹弓。”
    是的，岳川打算卖弹弓了。
    精怪之前追捧板砖是为什么啊？
    战斗力啊！
    板砖能给它们提供爪子和牙齿之外的第三种攻击方式。
    弹弓更好用，而且是远程攻击。
    大黄立刻在空地上摆了一块板砖，然后退到三十步外。
    随手一击，精准命中。
    板砖虽然没有裂开，却也应声而倒。
    嘶……
    抽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精怪们全都意识到这个武器的价值。
    威力倒在其次，主要是远程攻击，这意味着自己能攻击到更远的目标。
    天上飞的鸟。
    树梢上的果子。
    以前抓不到的猎物。
    这可比一只鸡崽子强多了。
    刚才还闹哄哄的精怪全都变成了乖宝宝。
    “土地公，这个东西叫什么？”
    “土地公，这个东西怎么换？”
    “俺手上有三枚大钱，能不能给俺一个啊。”
    岳川迅速琢磨了一下弹弓的定价。
    握柄好解决，一根Y字形的树杈就行了，这东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唯一难搞的就是筋条。
    不过，胡二在游历的过程中发现了一种植物，给岳川带了些样本回来。
    岳川研究一番，立刻辨认出那是杜仲。
    说起这个植物，很多人可能陌生，但说起橡胶，可谓是人尽皆知。
    杜仲不是橡胶，但杜仲的果、叶、皮、根中均含有丰富的杜仲胶，可用于橡胶高弹性材料、低温可塑性材料及热弹性材料。
    换句话说，这东西就是中国土生土长的橡胶树。
    只是古人仅仅将其当成药材使用，没有认识到杜仲胶的价值。
    想到那一大片杜仲林，岳川瞬间有了底气。
    等我提炼出橡胶，弹弓要多少有多少。
    “这个东西叫弹弓，十枚大钱可以换一个。有了弹弓，你们随便打……咳咳，就有了自保之力，这是防身的，自卫的，明白吗！”
    精怪们一阵欢喜。
    有了弹弓，打鸟更方便了，想吃什么鸟自己打就是。
    自卫？有什么自卫比跑路更有效的？
    但是一想到十枚大钱，精怪们开始琢磨，那得多久啊！
    数学不好的精怪现场掰爪子，掰半天也没搞明白。
    “现在一天才一个小钱，这也太慢了。以前能挖土，现在挖不成了，怎么可能攒够啊。”
    一场雨让池塘蓄满了水，再也不需要挖土了，精怪们没有了额外挣钱的门路，只能靠每天一次的磕头。
    岳川指着地上的鸡崽子说道：“现在给你们发布新的任务，可以捉虫、拔草，用虫子和青草换钱。虫子的话，一斤虫子一枚大钱，什么虫都行。青草的话，这个简单，十斤一枚小钱……”
    “什么是斤？”
    岳川现场科普，讲了半天，精怪们还是满头雾水，岳川干脆放弃。
    直接打造了一个天平放在小庙前。
    这个东西简单又直接，精怪们都看得懂。
    “捉虫子简单，这有什么难的。”
    “拔草不更简单。”
    “走走走，等会儿虫子都被捉完了。”
    此时正值夏季，蝗虫之类的害虫滋生、蔓延，逐渐有泛滥的迹象。
    岳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也没什么好办法。
    太多了。
    漫山遍野。
    也不知道怎么生的，吃什么长大的。
    光靠自己这么点人手，怎么抓都抓不完。
    还不如发动这些精怪，顺便给养殖的家禽添点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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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岳川已经琢磨好了。
    除了每天养殖所需，其他的都晒干做成饲料。
    虫子喂养家禽。
    青草喂猪。
    这些事情，都可以提前准备了。
    土地庙出现新武器，吉吉猴王火速赶了过来。
    “这个东西能用果子换吗？”
    岳川心中暗道：真是瞌睡了来枕头啊。
    “我现在不需要果子了。”
    吉吉猴王瞬间叹了口气，满脸的失望。
    可是这时候，岳川拿出一块树皮，“不过呢，你可以用这个东西来交换。一斤一小钱。”
    吉吉猴王拿过树皮看了看，又闻了闻，甚至还掰下来一块在嘴里嚼了嚼。
    “这个树我知道在哪，我这就去剥！”
    岳川连忙叮嘱道：“剥树皮不要全都剥下来，只剥一半，一小段，明白吗？”
    古人采摘杜仲皮入药，都是伐木剥皮，被砍伐的树只能当柴烧，这就导致大片大片的杜仲树消失。
    近代研究发明了半环剥法，把对杜仲树的伤害降到最低，几年后又能重新剥皮，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其实杜仲果也含有橡胶，只是果实成熟还得半年，岳川等不了那么久了。
    吉吉猴王不理解，“剥皮又不能全剥掉，这是为什么啊？”
    岳川笑着解释道：“这个树皮我长期收，你们每年都能拿这个来换钱。所以呢，你们要是一下子把它们全剥死了，明年就没钱赚了。明白吗？”
    吉吉猴王不傻，自然明白一年饱和年年饱的道理。
    之前土地公收果子，但收了一段时间就不收了，而这种树皮，土地公竟然年年收，且大量收。
    这么说来，把那片树林占领下来的话，自己就有一大片摇钱树了，每年都能赚取一大笔钱。
    钱又可以买酒坛、买板砖、买咸条、买弹弓，甚至以后更多的新奇玩意。
    “好好好，我这就去！”
    吉吉猴王刚要离开，岳川却叫住了它。
    “又到培训季节了，你再派点族人过来学经验吧。”
    吉吉猴王有点不太情愿，因为一个族人学会，就等于全族学会，没必要继续学了。
    族人来土地公这里学习，就不能给族里干活了。
    马上要去剥树皮，肯定人手紧缺。
    吉吉猴王刚想推辞，岳川丢过来一个东西，“送你的，拿去玩吧。”
    吉吉猴王接过来一看，是弹弓！
    “嘿嘿，我这就派族人过来。”
    “行！等你的族人培训完了，再送你一个带‘德’字的铜砖。”
    听到这个，吉吉猴王更加兴奋，“一百个族猴不够吧？要不，我派两百个族猴过来？”
    第一批开垦的十亩农田里，麦子为主的谷物已经成熟了，麦穗和麦秆都逐渐变成金黄色，麦芒也变得像针一样尖锐。
    岳川挑了个好日子，让大黄三人，再加上胡二，手持精钢打造的镰刀，下地收麦。
    三人在地里转了一圈，然后挑了一片长势最好的麦子。
    大黄割下第一把麦子，然后用麦秆捆成捆，一群人欢天喜地的送到土地庙。
    “老师，这是我们种出来的第一季麦子，在您的保佑下风调雨顺，大获丰收，希望您明年还能保佑我们五谷丰登，年年有余。”
    其他成员纷纷朝岳川叩拜，表达祈愿。
    这就是开镰的仪式。
    上到君王，下到庶民，都会亲自参与。
    如果是君王，会割下这一捆麦子，送到宗庙，供给先祖。
    如果是平民百姓，则由村长或族老割下第一捆麦子，送到土地庙给土地公享用。
    开镰仪式之后，其他人才能开始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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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这跟酒桌上的鱼头酒一样。
    岳川深吸一口气，麦子的精华化作袅袅烟雾，没入口鼻之中。
    有草本清香，有谷物醇香，有点粗糙，也有些甘甜。
    除了口腹之欲外，还有一道特殊的能量丝丝缕缕的注入法相。
    麦粒、谷粒从播种到萌芽、从生长到收获的过程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岳川脑海中生出一丝丝明悟。
    在古代，开镰割下来的第一捆麦子都有特殊的象征。
    对君王而言，这是丰收，是人口，是国力。
    对老人而言，这是口粮，是长寿。
    很多老人在冬季来临前，都会感叹，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明年的麦子。
    如果能吃到，就意味着，老人熬过冬天，又多活了一岁。
    这时候，符诏震动了一下，将口中的麦子精华分走一半。
    察觉到符诏异动，岳川连忙叮嘱大黄：“你们赶紧去把十亩麦田收割完，然后脱粒、晾晒。”
    看到大黄转身向外走，岳川又叮嘱道：“你们多辛苦辛苦，镰贴地皮，茬留最低。”
    割麦子是很辛苦的活，因为要不断地弯腰、起身，弯腰、起身。
    都不说麦芒扎人了，光是这弯腰俯身都够呛。
    弯不下腰，会留很高的麦茬，这样的话，就会少收很多麦秸。
    资源匮乏时，麦秸既是烧锅的燃料，又是盖房子的建材，还是喂牲口的草料。
    镰刀贴地皮和不贴地皮，看似就一搾高的差距，可是放到一亩地甚至十亩地，那就是几十斤上百斤麦秸。
    送走了大黄，岳川连忙将心神沉入符诏。
    只见五行咒术中木咒的位置在缓缓发光。
    五行咒术是符诏中唯一的法术，算是最低级、最简单的小法术。
    岳川现在经常使用的是搬砖的土咒、烧锅的火咒、铸钱的金咒。
    而水咒和木咒……
    水咒只使用了一次，那就是播种豆子的时候降了一场雨，一百亩地范围，消耗一千香火。
    效果还不错，有了雨水滋润，豆种一夜萌芽，一直葱葱郁郁的。
    木咒岳川一次也没用过，因为这个法术消耗更大，一次一万香火。
    人穷志短的岳川压根就没想过动用这个法术。
    因为木咒的介绍是：五行水生木，化水为晔，旺盛草木。
    晔（yè），有生机的意思。
    对于这个咒语，岳川打心里不想用。
    就算再生机勃勃，再旺盛草木，哪怕种下去就开花结果成熟。
    这也是一万香火的消耗。
    拿香火换粮食，自己换不起。
    别说自己，上一任土地公也没用过这个法术。
    本来就穷，再不省着点，日子还过不过了。
    此时，符诏上浮现出八个字：四季长春、五谷丰登。
    一笔一划，就像刚写的一样。
    然后，不动了。
    岳川忍不住骂道：“一年就更新一次，一次就更新八个字，什么破毛病！你这种人在番茄上是要扑街的，准定饿死，明白吗！我上辈子写书的时候，可是雷打不动每天一万字！”
    符诏震颤了一下，八个字下面又出现一行小字，仿佛书页间的批注。
    “范围：百亩之田，时长：四季，受法术影响的五谷作物产量增加一至三成，并可成为良种。”
    看到这一行字，岳川瞬间呆住。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读书少，文化浅，您老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大神一字千金，跟我这种小透明不一样，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岳川偷偷瞄了一眼符诏，上面没有生出变化。
    “还好，还好……没跟我计较……以后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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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岳川再仔细看一眼木咒的属性，心中暗道：这绝对是神技啊！
    虽然只有百亩之田，但持续四季。
    一年内，这片地上可以种两季庄稼，多了甚至可以种三季。
    不仅可以使作物增产，还能让这些作物成为良种。
    意思就是，这种增产属性是遗传的，能够一代代保留下去。
    “可惜了，只限于五谷作物。”
    五谷是：麻、黍、稷、麦、菽（shū，豆的总称），也有一说是稻、黍、稷、麦、菽。
    区别是一个有稻无麻，一个有麻无稻。
    岳川看了一眼外面热火朝天收割的麦田，心中暗道一声可惜。
    这都收割了，再施展法术也来不及了。
    不过边上的百亩豆田还没开花挂果，正好来得及。
    于是岳川凝聚香火，念动咒文。
    勃勃的生机在土庙中涌现，苍翠的绿意透过小庙，周围的土地都滋生出一层盎然苔藓、地衣。
    很快，一个木咒的符文凝聚完成。
    “四季长春，五谷丰登，去吧！”
    小庙中的绿意瞬间消失，百亩豆田则掀起一股清凉的风。
    正在割麦子的黄二忍不住好奇起来。
    “咦？俺这一弯腰，一抬头，发现那边的豆杆子长高了一截。”
    黄三嗤笑一声，“哥，你是摇头晃脑，把自己晃晕了吧！”
    黄二顿时瞪大眼睛吼道：“俺说的是真的，不信你看看！”
    黄三笑直起腰，朝隔壁豆田看过去。
    “不好！祸事！”
    黄二哈哈大笑，“俺就说吧，你还不信。不过这是好事啊，你咋那个表情。”
    这回，不止黄三，大黄也一脸凝重。
    “快！通知师父！”
    黄二终于意识到不对，转头看去，这一看，也双眼瞪得溜圆。
    蝗虫！
    从四面八方飞起，黑压压的朝着豆田扑来。
    距离尚远，但是嗡嗡的震动已经令在场所有生灵耳洞酥痒。
    “快去通知师父！”
    大黄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岳川的声音。
    “为师已经知道了！”
    岳川是土地公，能力范围内的所有草木山石都如同掌上观纹，一清二楚。
    之前就发现蝗虫特别多，也特别活跃，所以岳川颁布任务，让精怪们捉虫子换钱。
    却没想到，外面的蝗虫数量如此恐怖。
    岳川有点懊悔，肯定是自己在豆田中施法，产生的某些变化把蝗群悉数引来了。
    “它们的目标是豆田，能不能阻止他们？”
    大黄三人立刻把镰刀别在腰间，拿出弹弓，捏住空心的弹丸开始灌输土灵力。
    砰！
    一个弹丸在空中炸开，绽放的尘土覆盖两米范围内的大量蝗虫。
    土灵力如同泥浆一样涂在蝗虫身上，重量变化，导致这些蝗虫扑簌簌坠落，蹬着腿不断挣扎。
    黄二和黄三也纷纷攻击。
    眼下这是他们唯一能用的手段了。
    一个又一个弹丸在空中炸开，围观的精怪们目瞪口呆。
    “厉害！太厉害了！”
    “弹弓还能这样玩？”
    “赶紧捉虫啊，这可都是钱！”
    “对对对，捉虫，换钱，我们也能买弹弓！”
    围观的精怪们能力有限，对空中的蝗虫束手无策，可它们能把坠落的蝗虫摁死。
    有了这些精怪的帮忙，大黄三人无需考虑补刀，专心输出即可。
    只是，蝗虫太多了，而弹弓的攻击范围太小了。
    胡二也拿出自己的弹弓的空心泥丸，他灌输不是土灵气，而是青丘狐族特有的灵力。
    原本土黄色的泥丸一点点变成白色。
    白骨的那种白，隐隐中还有幽幽的磷光闪烁。
    砰！
    一团狐火在空中炸开。
    密集的蝗虫中瞬间绽放出幽白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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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章

    火焰所到之处，蝗虫尽数被点燃，只是一刹那便被烧成焦炭，都不等落地又被烧成白灰，随风飘散。
    而且，狐火有极强的蔓延性。
    哪怕只是被一粒火星沾上，也会瞬间燃遍全身。
    血肉是最好的燃料，骨灰是唯一的结局。
    胡二身后，四只小狐狸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得瑟瑟发抖。
    尤其是密密麻麻的蝗虫被狐火点燃，却依旧向前飞行的场景，令它们忍不住向后退去。
    胡二眼角余光看到这一幕，心中叹息一声，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专心往泥丸中灌输灵力的。
    这时候，其中一只小狐狸说道：“它们要吃我们的豆苗！如果豆苗被它们吃完了，我们吃什么？我们就没有豆浆，没有豆花，没有豆腐，也没有豆干了。”
    其他三只小狐狸听到这话齐齐一愣，随即捏紧小拳拳。
    “可恶的蝗虫！”
    “竟敢吃我们的豆子！”
    “烧死它们！”
    小狐狸摇摆着尾巴，一朵火焰在尾巴尖缓缓绽放。
    尾巴一甩，狐火立刻向天空飞去。
    在胡二看来，这一发狐火准头奇差，飞行速度奇慢，刚飞出十步距离就后继乏力，有了散开的迹象。
    然而，架不住蝗虫往上撞啊。
    四团狐火全部命中目标，烧死大片的蝗虫。
    胡二原本想让四个弟弟妹妹配合自己战斗的，但是转念一想，算了，自己配合他们吧。
    一挥手打出三团狐火，近身处燃起一片烈焰。
    再一拉弹弓，远处又放出一片烟花。
    “哇，二哥，你突破了？”
    “三尾？二哥现在能同时释放三记法术了？”
    “好厉害，我就知道二哥厉害！”
    胡二哈哈笑了笑，“我也是运气好，受到师父的点拨，这才顿悟。”
    不大一会儿，蝗虫先头部队已经进入豆田，密密麻麻的蝗虫扑落下去，趴在葱葱郁郁的豆苗上啃食。
    这可愁坏了大黄等人。
    胡二他们的狐火还好，只烧蝗虫不伤作物，黄家三兄弟只能干瞪眼。
    打吧，肯定要伤到脆弱的豆苗。
    不打吧，只能眼睁睁看着豆苗被啃食。
    不但如此，还得阻拦看热闹的精怪，不让它们进庄稼地里乱踩。
    精怪们不乐意了。
    “你拦着我们也没用啊，它们都把庄稼啃完了。”
    “对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拦着我们？”
    “让我们进去啊，我们是捉虫的。”
    这时候，黄三耳边响起岳川的声音。
    “回来，把鸡舍的鸡放出来。”
    黄三立刻一阵风的冲了回去，打开鸡舍大门，将里面的成年鸡哄出去。
    这些鸡被人类圈养习惯了，赖在窝里不愿动弹。
    黄三灵机一动，释放出自己原本的气息，发出一声尖锐的嚎叫。
    感觉到天敌的气味，公鸡母鸡吓得全身炸毛，争先恐后向外冲去。
    就这样，十几只成年鸡一路连跑带飞冲入豆田。
    散养的两百多只小黄鸡也啾啾啾的跟了上去。
    蝗虫飞来的方向距离土地庙不远，所以，大鸡小鸡刚跑不远就跟虫群迎面撞上。
    蝗虫虽然猖狂，可遇到成年鸡，都是一口一个。
    无论是地上的、庄稼上的，成年鸡一晃脑袋就吞入口中。
    哪怕空中的，只要扑腾着翅膀原地起跳，也都能精准拦截。
    小黄鸡们虽然没有成年鸡的体型，但一样凶猛。
    小嘴就像锥子一样，对着蝗虫一啄就是一个对穿。
    蝗虫太大，吃不下去，就两只小鸡一起，一个咬着头，一个咬着肚子，使劲一拽就断成两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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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可是岳川的表情依旧凝重。
    蝗虫太多了，自己的鸡群数量太少了。
    而且，小鸡肚子有限，就算一边吃一边拉，还是被撑得肚子溜圆，脖子下的嗉囊高高鼓起。
    成年鸡也很快吃饱，变得有气无力，没精打采，哪怕蝗虫蹦到身边也懒得理会。
    就在岳川发愁的时候，“嘎嘎”的叫声从远处传来。
    却是池塘里的栖息的飞鸟们发现了蝗虫，成群结队的赶过来吃自助餐了。
    五颜六色的鸟儿落到豆田中，一边吃，一边发出嘎嘎、呱呱的叫声呼朋引伴。
    岳川终于长舒一口气。
    有了这群鸟，来再多蝗虫也是送。
    而且，这些鸟并不会毁坏庄稼，并不会威胁到豆子的生长。
    不过很快，岳川就疑惑起来。
    那么多蝗虫，究竟是哪来的？
    同时，黄家和胡家众成员对抗蝗群的表现令岳川担忧。
    如果蝗群攻击的目标不是庄稼地，而是土地庙呢？
    火力不足恐惧症，这病，得治啊！
    忙碌一天，十亩麦田收割完毕，所有的麦子都放在土地庙前的空地上晾晒。
    岳川观察过最近几天的天气了，应该都是大晴天，阳光猛烈那种。
    除非老龙突然来了兴致，要行云布雨，否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晚上的时候，众成员汇聚在餐厅中。
    桌上的食物非常丰盛。
    众成员一边吃，一边谈论着今天的经历。
    “大鸡小鸡都收回来了，清点过了，一只不少。”
    “地里有几枚鸡蛋，应该是老母鸡下的，我都收回来了。”
    “我还捡了四只鸟蛋，就是不知道什么鸟的。”
    “那些野鸭、野鹅吃太饱，飞不动了，我也一起抓回来了。”
    “这一次抓了上百只，鸭舍、鹅舍瞬间塞满了。”
    野鸟跑过来帮场子，为自己解决了蝗虫问题，自己反手将它们抓起来，似乎有点不地道。
    不过岳川没有反对。
    反正那些野鸟在外面飞，不是被老鹰抓了，就是被地上的野兽叼了，肯定不可能寿终正寝。
    在自己这多好，管吃管住，还有众多伴侣，夜夜笙歌。
    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睡到人类驯化的家鸭、家鹅，体验不同肤色的异性。
    繁育的后代也不用自己孵化和喂养。
    过了一会儿，岳川说道：“我们之前很少经历战斗，主要是土地庙在周围有一定的震慑力。”
    众成员纷纷点头。
    土地庙在人类心目中可能啥也不是，所有神仙中倒数第一，要啥啥没有，求啥啥不灵。
    可对于精怪来说，土地公就是受到人类册封的正统神灵。
    惹不起，更惹不得。
    然而，岳川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自己的册封符诏是前朝大商的，本朝大周版图缩水，自己的小庙已经不在大周境内了，更没有获得大周册封认可。
    说白了，自己也是一个野神，没什么后台。
    现在纯粹是扯虎皮、拉大旗，能唬一天是一天。
    可一旦有人戳破这张虎皮，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岳川接着说道：“精怪或许畏惧土地庙的名头，可野兽虫豸蒙昧无知，根本不会在意这些。我们必须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听到这话，黄家三兄弟脸上流露出惭愧的表情。
    尤其是黄二，一直以“仙家最锋利的矛”自居，今天遇到蝗虫群却打得束手束脚。
    黄三的脸色也不好看，他可是自诩“仙家最坚固的盾”，今天从头到尾打酱油了。
    也就胡家兄妹大放异彩，给力一把，否则等不到鸟群进场，就已经损失惨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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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章

    大黄看了一眼身边众人，说道：“老师，我觉得，这事情不怪两位师弟，主要是我们的实力发挥不出来。”
    胡二也连忙打圆场，“师父，我们狐族擅长术法，狐火也是以群攻为主，如果今天来的不是虫子，而是老虎之类的大型猛兽，黄家师兄会比我们更强。”
    听到这话，黄二和黄三的脸色稍稍好看了点，可怜巴巴的看着岳川。
    岳川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不怪你们，但这说明我们还有很大的不足。还好这次损失不大，可下次呢？大家都说说，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小狐狸说道：“师父，我们可以多养点鸡鸭鹅，每天把它们赶到地里溜达一圈，让它们吃虫子，吃杂草。”
    其他成员纷纷点头。
    这也是它们当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胡二向弟弟妹妹们说道：“你们几个也要勤加修炼，早日炼出元神，到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如果是以前，四只小狐狸肯定不当回事。
    可今天，它们深刻感受到实力弱小的痛苦。
    如果有元神出窍的能力，一次四发狐火，就能多拯救一些豆苗了。
    黄二羡慕的问道：“胡兄弟，这个元神是什么用啊，能不能让俺见识见识？”
    岳川心中也很好奇。
    胡二讨封那天炼化的头上顶骨，从而元神出窍。
    可之后就没显露过了，今天战斗时也没用出来。
    “胡二，给大家开开眼界吧。”
    胡二感觉这是一个机会，于是站起身来，向众人讲述起修行的常识：
    “我们精怪修行，第一个境界以躯干四肢为主，锤炼筋肉骨骼、气血五脏，以灵力冲击横骨，打通自身小天地，此为后天。”
    “第二个境界，以头颅七窍为主，锤炼五感六识，三魂七魄，以自身精气神冲击头顶横骨，打通自身小天地与外界大天地的连通，此为先天。”
    “炼化头上顶骨之后，打开头顶的‘窍’，可以释放元神进行攻击。而元神，就是精气神融入灵魂的产物，精神意念越强大，元神也越强大。”
    “相较肉身，元神的攻击方式更加多变，杀伤力也更强，尤其在施展法术方面，元神更具优势，同样的法术，元神施展出来威力也更强。”
    “当然，元神也可以融入肉体，全方位提升肉身的属性，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
    “除此之外，元神也可以辅助修炼，增加修炼速度。”
    说着，胡二念念有词，头顶泉涌般冒出一阵阵光芒。
    光芒凝成一只三尾狐的形象，眉眼之间与胡二一模一样。
    三尾狐蹑空而立，三条蓬松的尾巴水草一样在身后缓缓摇摆。
    可是下一瞬，三尾狐瞬间消失，并且出现在黄二身后，嘴巴大张，森森的獠牙光芒闪烁。
    黄二浑然不觉，“咦，胡兄弟的元神哪去了，俺一眨眼，他咋就没了。”
    众人纷纷指向其身后。
    黄二好奇的转过身去，可三尾狐的元神瞬间回到原位。
    “没有啊？哪呢？”
    岳川笑着说道：“他刚才就在你身后，都快把你半边脑袋啃下来了。”
    “什么？”
    黄二连忙抱住头，满脸的惊恐。
    众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岳川看着三尾狐的元神，心中暗道：这跟我的法相差不多啊。
    想到这，岳川好奇的问道：“你的元神是不是只能夜间活动，白天无法出窍？”
    胡二表情凝重的点头，“是的师父，元神是阴魂，惧怕阳气，如果出现在烈日中，轻者元神被灼伤，重则被焚灭。也正因此，精怪大都喜欢昼伏夜出，即便白天也喜欢躲在阴暗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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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黄二仍旧心有余悸，“这元神也太厉害了，防都没法防啊。”
    “黄兄弟也不用害怕，如果你实力再强点，浑身气血充盈，阳气十足，我也无法靠近你。等你炼化头上顶骨，打开身体的窍，就更不用害怕了，我到时也奈何不得你。”
    黄二顿时哈哈大笑，满脸憧憬的说道：“好好好，到时候咱们好好切磋切磋。”
    一只小狐狸不服气的说道：“我二哥除了狐火天赋，还有九尾天赋，无论施展什么法术，尾巴都能复制，尾巴越多，复制的法术数量也越多。你就是元神出窍也打不过我二哥的。”
    胡二尴尬的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二哥才三尾，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大黄拱了拱手，“胡兄弟，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一族的元神天赋是什么？”
    大黄虽然也跟着土地公修行了一甲子，可是没有传承，根本不知道自己一族元神的天赋。
    岳川好奇的支棱起耳朵。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精怪元神的秘密。
    胡二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我遇到过几个你们同族，它们都可以强行侵入其他生灵的身体，控制对方的意识和行为。群战中效果不大，但单挑能力极强，一对一的战斗，只要实力差距不是太，基本都能占优势！”
    顿了顿，胡二又补充道：“至于还没有没有其他天赋，就看你们的血脉，以及自身造化了。”
    这时候，岳川感到外面一阵异动。
    胡二此时正元神出窍，感知格外敏锐，“谁在那！出来！否则我不客气了！”
    屋中众成员全都被吓得一哆嗦。
    什么东西，都摸到门口了自己还没察觉。
    难道是元神？
    胡二刚刚演示过元神，大家都心有余悸，立刻瞪大眼睛向外望去。
    见到对方不现身，胡二一个纵跃扑到门口，三条尾巴一晃，分别凝聚出一团狐火。
    “别，别打我，我没有恶意，我是找土地公伸冤的。”
    说完，一个身影来到门口灯光的范围内缓缓跪下。
    准确说，是一个元神……
    不，元神是三魂七魄和精气神融合的产物。
    而门口那位气息弱得很，而且鬼气森森，一看就是纯粹的阴魂，或者说，鬼魂。
    从其轮廓形态看，生前应该是一个兔子精怪。
    想到这，岳川瞪大眼睛仔细看了看。
    嘿，就是那个假磕头，骗自己香火的兔子精。
    上次一群精怪闹着要换鸡的时候，兔子精还在里面起哄呢。
    今天抓蝗虫的时候它好像也在。
    这才多大会儿不见，竟然噶了。
    岳川忍住幸灾乐祸的冲动，问道：“你有什么冤情？”
    “我被一个人类害了，恳请土地公为我做主。”
    听到这话，岳川一阵头大。
    我就想关起门来种地，打架的事别烦我。
    可是兔子精又说道：“土地公，我平日里不少给您磕头，从没求过您什么，就这一个愿望，求您给我做主啊。”
    兔子精哭哭啼啼，又是磕头又是作揖。
    岳川不想理会。
    可念头刚刚升起，法相表面就像受到信号干扰的电视机屏幕一样，轻微的闪烁起来。
    岳川顿时明白，自己享用了兔子精贡献的香火，这事不帮都不行。
    好在兔子精是个伪信徒，贡献的香火之力不多，岳川真要割舍，损失也不大。
    可兔子精接下来的话让岳川心中一咯噔。
    “对了，我想起来了，今天你们遇到的蝗虫，就跟那人类有关，估计是他们豢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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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章

    他们？
    不止一个人？
    他们豢养蝗虫，到底想干什么？
    岳川权衡了一下，最终点头，“好，说下你遇害的位置。”
    胡二突然插了一句，“兔子，你虽然实力不强，可好歹也炼化了喉中横骨，肉体力量强横，便是打不过也能逃得掉，怎么会栽在人类手中？该不会是伙同人类，设套陷害我们吧？”
    都说狐狸多疑。
    可胡二的话提醒了岳川。
    是啊！
    即便普通的野兔，遇到人类也能逃掉，更何况精怪兔子。
    “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讲一遍，敢有任何隐瞒，我不为你伸冤，你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兔子精连忙磕头，“那人类是修炼者啊，而且他们有俩人，我打不过，也逃不了，被他害了。呜呜呜，我修炼一百年的道行，就这么毁了，肉身也被他吃了。呜呜呜……”
    原来，兔子精在土地庙前捉了不少蝗虫，换了俩大钱。
    等鸟群进场的时候，兔子就捉不到蝗虫了，于是打算去蝗虫飞来的方向碰碰运气。
    结果运气大好，碰到一堆蝗虫。
    刚要捉却发现，有两个人类修士在使用秘法祭炼蝗虫。
    “那俩人类手持葫芦，一个是黄葫芦，一个是青葫芦。那葫芦应该是法器，能源源不断往外放蝗虫。我本来想趁他们不备，偷了葫芦，用里面的蝗虫换钱，可谁知道失手了。”
    岳川冷笑一声，“所以……你这是自取死路了？”
    兔子精尴尬，可很快就梗着脖子说道：“他们在咱的地头上放虫子，是他们使坏在先，我这是气不过，替您教训他们嘛！”
    岳川才不信兔子精有那么好心。
    不过他也没戳破兔子精的谎言。
    “好，念你给我磕过头，这事我帮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实力有限，敌人又不知深浅，我只能尽力而为。”
    兔子精知道，土地公能帮自己已经是情分，不敢再提过分的要求，于是又跪地叩拜，大呼感谢。
    这时候，胡二问道：“兔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兔子精疑惑，“什么什么打算？我都这样了，还能怎么？”
    胡二摇头，“你死前凝练出了元神，虽然失去肉身，可元神没有受损，能够继续修炼。”
    “什么？我还能继续修炼？”
    兔子精高兴地直磨牙，只可惜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胡二向岳川低声说道：“可让它在您座下修行，成为庙中役使，给它些许供品维持不灭即可。当然，师父若不愿收它，等其心愿了结，怨气平息，送它轮回就是。”
    岳川眼睛一亮。
    打工人，还不用发工资？
    于是，岳川同样压低声音问道：“供品怎么给？多久一次，一次给多少？”
    “呃……一年给它一次就行，如果不想给，也可以不给，它失去肉身，修炼缓慢，但维持不灭应该还是可以的。”
    岳川更加满意了，还可以不管饭的。
    于是岳川问道：“你可愿成为我座下役使，在庙中修行？”
    连岳川都不知道怎么处置鬼魂，更别说兔子精了。
    它本来就刚经历生死劫难，心中惶恐，听到土地公愿意收留自己，当然是感激涕零。
    “我愿意，我愿意。”
    胡二到外面找了一根胳膊粗的槐树枝，用其切削出一块巴掌大的木板。
    使用狐火煅烧一番，木板沁出翠绿的汁水。
    胡二将汁水抹开，均匀涂抹木板每一处，待其被煅烧干涸后，留下一层漆黑。
    “师父，可以让兔子精住在这里面，有什么事唤它出来即可。”
    岳川把玩着烟盒大小的木牌，心中暗道：资本家都馋哭了，连住宿都不用安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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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兔子精看了一眼木牌，身子一窜撞了上去。
    光芒闪过，兔子精身形消失。
    而漆黑的木牌上浮现出了兔子精的影像。
    岳川翻来覆去看了看，然后用手指叩了叩，“出来。”
    一道光芒投射出来，兔子精立刻跪在地上，一副蓄势待命的架势。
    岳川咳了咳，“哦，没事了，你回去吧。”
    兔子精又化作一道光芒撞入木牌。
    岳川没再召唤兔子精，而是抬头望向远方。
    “大黄，周边最后一个村子消失后，十多年没有人类的足迹了吧？”
    大黄点头，“是的。而且这里生活过的都是凡人，从来没有修炼者出现。”
    岳川叹息道：“我在豆田里施展了法术，估计是这个原因，把附近的蝗群招来了。那俩人类修士察觉到蝗群异常，肯定会找过来，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不知名的山坳中，两个人类围坐在篝火旁。
    年长的人类修士手抱黄葫芦，眼睛微眯，口鼻之间有韵律的呼吸吐纳，显然在争分夺秒的修炼。
    另外一个面相稚嫩的童子则忙碌的侍弄火堆，费力的转动烤架，一个青色的葫芦放在身旁，斜靠在一块石头上。
    葫芦里面不知装了什么东西，轻微的晃动着，与石头碰撞发出“砰砰”的声音。
    好在葫芦口塞着一枚塞子，塞子又贴着一张绘有朱红色符文篆字的黄纸，里面的东西始终无法突破。
    童子一边转动烤架，一边时不时地回头看向葫芦，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中年修士闭着眼睛冷冷说道：“做什么事情就专心致志的做，不要分心，不要走神。你这样心猿意马，怎么修行，怎么学习法术？嗯？”
    童子连忙回过头来，专心烤肉。
    转了一会儿，他用小刀在兔子身上开了几道口子，让火力更深入，烤的更快一些。
    又过了一会儿，扑鼻的肉香传出，中年修士停止修炼，缓缓睁开眼睛。
    “唔……这兔子精已经有百年道行，个头都快赶得上幼童了，你小子今日有口福了。”
    童子连忙讨好的说道：“都是师父法力高强，手眼通天，要是换成弟子，别说吃兔子了，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北境大荒都两说。”
    “嘿嘿，算你懂事！如果没有为师在，这会儿烤架上的就是你了。”
    童子激灵灵打哆嗦，再看烤架时，隐约觉得兔子的轮廓隐隐变得跟人一样，就连面孔也与自己仿佛。
    小童子瞬间吓得面色煞白，浑身哆嗦，不由自主的往师父身边挪了挪。
    可是这时候，一道冷风响起。
    一老一少同时警惕。
    “谁！？”
    “出来！”
    然而“啪嗒”声响，童子“哎呦”痛呼，抱着脑袋直打滚。
    手掌移开时，额头肿起一个拇指盖大的红包。
    中年修士在地上摸索一下，捡起一物。
    用手指肚仔细摸了摸，又凑到火光旁看了看。
    “造型不规则，边缘凹凸，是随处可见的石头。应该是精怪。”
    中年修士这个判断很正常。
    如果换成人类，刚才那一下不说换成飞镖什么的了，就是把石头磨尖点，也能把童子打得头破血流。
    童子用手指头轻轻点了点大包，发出“嘶嘶”的痛呼。
    再一听是精怪打的，顿时红了眼睛，小小精怪，竟然都欺负到老子头上了。
    “师父，我去灭了它！”
    “你这混账，忘了为师怎么教你的了？夜间阳气锐减，阴气大盛，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实力增强，你有几条命？敢跑到黑暗里追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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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章

    这时候，又是“嗖”的一声。
    中年修士抬手一挥，长袖中灵力密布，仿佛一层铁幕，将袭来的石弹凌空击碎。
    然而，更多的石弹打了过来。
    四面八方，各个方向。
    而且，周围山石草木中不断传出窸窸窣窣的脚步，以及叽叽嘎嘎的怪叫。
    显然偷袭者不止一个，也不止一种。
    一双大袖挥得密不透风，虽然尽数拦截下来，可中年修士被打出了火气，两只眼睛逐渐充血。
    “湿生卵化的畜生，真以为爷爷是泥捏的吗！”
    说完，他抽出一把长剑就要冲出去。
    小道童听到这话，先是一阵扬眉吐气，随即脸色大变。
    “师父，我怎么办？”
    师父一走，自己就要交代了。
    中年修士从怀里掏出一张姜黄色纸符，随手一抖，纸符无火自燃，化作一团金色的光芒。
    修士喃喃念咒，金光化作一个铜钟型的护罩，将道童护在其中后逐渐隐没在空中。
    “你呆在此处不要走动，我去宰了那些不知死活的畜生。”
    说完，中年修士将长袖绕一圈缠在腕上，身形几个起落纵跳消失在黑暗中。
    道童抱紧肩膀，瑟瑟发抖。
    黑暗的山林中不时传出夜枭尖锐的鸣叫，还有野狼等兽类的长嚎。
    小道童更加害怕。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身前的空气。
    明明空无一物，却生出了阻力感。
    这时候，又是“砰”的声响，一枚石弹击在小道童眼前。
    道童吓了一跳，连忙用手挡着脸。
    然而，石弹悬停在面前，空气中荡起涟漪状的纹路，铜钟的形状和纹路一点点浮现。
    一息之后，石弹力竭“啪嗒”落地，铜钟纹路也缓缓隐没，消失不见。
    这时候，又是一枚石弹袭来，却都被铜钟挡下。
    见自己的攻击不奏效，袭击者越发疯狂，石弹啪啪如雨，撞得铜钟嗡嗡作响，一点点显示出全貌。
    震荡产生的涟漪越来越大，铜钟的轮廓尽数浮现，表面的纹路一阵清晰之后迅速模糊，随后泡影般砰然炸裂。
    可是这时候，空中响起一声暴喝：“呔！畜生哪里逃！”
    却是中年修士，佯装离去，却又折返回来，藏在树冠中，居高临下守护道童。
    袭击者攻击的时候，位置也暴露出来。
    俯冲而下的中年修士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他扬手打出四张纸符封住下方的灌木丛，随即挥剑斩击，一左一右两道弯月型的剑气交织成十字，将正片灌木丛笼罩起来。
    “死吧！”
    轰！
    灌木丛瞬间爆炸，草木纷飞，土石四射。
    随即是“扑簌簌”的落地声，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小道童看到这一幕，高兴地直拍手。
    “师父威武！”
    中年修士右手负剑身后，左手拈了拈长须，满脸得色。
    可是下一瞬，他鼻头耸动，脸上的笑容迅速凝固。
    “师父，怎么了？”
    “没见血！”
    道童瞬间明白过来。
    师父的攻击落空了，对方已经逃之夭夭。
    “糟了！我的葫芦。”
    小道童慌忙转身看向火堆。
    自己的青葫芦，那么大一个，刚才还安安静静的靠在石头上，现在石头还在，葫芦没了。
    中年修士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本以为自己手段高明，玩一手声东击西，却没想到这些湿生卵化的畜生也使了同样的计谋。
    自己，竟然还上当了。
    对方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杀人，而是夺宝。
    “可恶！藏头露尾的东西！有本事出来，跟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可惜，没有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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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章

    土地庙中。
    晦暗无光的神像突然光芒一闪，岳川的法相从地下弹出，手掌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
    虽然不是血肉之躯，可某些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
    “那家伙好恐怖，还好我遁术精妙，又有瞬间回城，否则真交代了。”
    又过了许久，胡二一脸兴奋的回到庙中。
    刚进门就从百宝袋里掏出一个颜色青翠的葫芦。
    “师父真是料事如神。”
    “师父，您真是太厉害了，就咱俩，从他们眼皮儿底下把法宝偷走了。”
    胡二是彻底服了。
    本以为需要一番恶斗，甚至都做好了搏命的准备。
    哪想到，自己就是远远地吼了几声，瞅准机会元神出窍，借用元神将法宝偷走了。
    岳川呵呵一笑，“我依靠土遁频繁换位置，从不同的方位发射弹丸攻击他，让他以为我们有很多人。这种事也就我能做，换成其他谁，肯定要被抓到，甚至杀掉。”
    包括最后一下，。
    如果不是岳川有土遁，以及法相瞬间回城，换成其他精怪，肯定要被困在原地，一剑斩杀。
    可即便如此，岳川还是心有余悸。
    还好，他们所处的位置在自己行动范围内，再超出一点的话，这套打法就用不成了。
    岳川：“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胡二递上葫芦，随后连连点头，“我很小心，回来的时候还绕了远路，不会追到我们这的。”
    岳川“嗯”了一声，这才研究起手上的法宝。
    黄家三兄弟也好奇的围观。
    土地庙里的法宝太少了。
    一件是胡二身上的百宝袋，这件法宝过于珍贵，一直都是胡二使用。
    一件是胡二带来的青铜剑，因为见不得光，一直封存在地下。
    葫芦是第三件法宝。
    胡二看了一眼贴在葫芦上的纸符，说道：“这应该是一个封印类的符文篆字，看样子葫芦中收着了不得的东西。”
    岳川对着槐木灵牌叩了叩，“兔子，出来。”
    一道幽魂现了出来，正是倒霉的兔子。
    “你看看，是不是这个葫芦？”
    “对对对，就是这个！”兔子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一双耳朵疯狂抖动，“你们竟然这么轻松就得手了？这才多久啊？”
    兔子虽然被封在灵牌中，却依旧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从自己报出人类的位置，到现在也就半个时辰。
    本以为要三年五载才能帮自己报仇雪恨呢，没想到土地公如此生猛。
    兔子只恨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早知道这样，以前就该给土地公多磕几个。
    岳川笑呵呵的说道：“怎么？我们应该打得很艰难，甚至受点伤才符合你的预期？”
    “不不不，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太惊讶了，没别的意思。真没有。”
    岳川摆了摆手，“那个人类厉害得很，我们伤了小的，没能杀了他，不过还好，我们抢了个法宝回来。”
    兔子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激动地原地蹦跶。
    “嘿，心疼死他们！这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多谢土地公，多谢土地公！”
    原本，兔子的灵魂灰蒙蒙的。
    这是因为它惨遭横死，怨气深重。
    可是现在，灰蒙蒙的色彩抽丝剥茧般飘了出来。
    原本这些灰色能量是要凭空消散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全都往岳川身上飘。
    这……
    岳川惊呆了。
    这些灰蒙蒙的东西，一看就是不利于身心健康的负能量。
    自己这种正能量的人，哪能吸收那些糟粕呢！
    退！退！退！
    可是这时候，体内符诏微微震动，将灰色的怨气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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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兔子的灵魂变得更加透明，也更加明亮。
    唯独一双眼睛，血红明亮，很是诡异。
    岳川按下心中的好奇，向兔子问道：“那俩人类当时是怎么使用葫芦的，你说说！”
    兔子双爪比划了一下，“他们的葫芦往外放小蚂蚱，然后把长大的蚂蚱往里收。”
    “你还记得他们的口诀吗？”
    “在葫芦肚子上拍三下，然后喊一声‘放’或者‘收’。”
    岳川手悬在葫芦上，“是前面的小肚子，还是后面的大肚子？拍的是中间的腰，还是后面的屁股？拍的时候是几根手指？有没有转动葫芦？用的空心拍还是实心拍？”
    兔子瞬间傻眼，咋这么多讲究呢？
    “我……我当时没注意……”
    岳川见问不出什么，就指了指灵牌。
    安排了兔子，岳川又向大黄等人说道：“你们也都早点休息吧，我去研究研究这个东西。”
    说完，岳川来到一间地下密室。
    密室完全封闭，上下左右一个孔洞都没有，就连出入口也彻底封死。
    唯有使用土遁才能进出。
    岳川调整了一下状态，随即揭开葫芦上的纸符。
    立刻，一股混杂着青草味、土腥味的气息喷涌出来。
    都不等岳川拍葫芦，无数芝麻粒大小的黑点狂涌而出，离开葫芦口一段距离后迅速膨胀，变成无数扑棱着翅膀的蝗虫。
    “看来兔子没说谎，那些蝗虫就是他俩搞出来的。”
    岳川才不信那一老一少是专门过来灭蝗的环保人士。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在这里豢养蝗虫。
    “难怪近段时间蝗虫多么那么多。白天我用木咒加持农田，周围的蝗虫闻到味蜂拥而来。明天，估计还会有更多蝗虫汇聚过来，这种异象迟早会引起他俩的注意。”
    岳川眉头紧皱。
    中年修士的实力岳川见识过了。
    正面相抗的话，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只有挨打和逃跑的份。
    问题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周围还有自己的农田、鱼塘、养鸡场、酒坊、工坊等。
    “这是我的家，我哪都不去！”
    思考这段时间，卧室大小的密室堆满了蝗虫。
    黄色的！
    棕色的！
    灰褐色带条纹的！
    黑色带有血色条纹的！
    形形色色的蝗虫一层铺一层。
    岳川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释放蝗虫。
    等到卧室大小的空间被彻底注满，葫芦中的蝗虫终于倒干净了。
    无论岳川拍葫芦的腰也好，屁股也好，总算是一滴都不剩。
    做完这些，岳川使用土遁隐入上方土层，居高临下看着密室。
    密密麻麻的蝗虫不断挣扎，不断地向上爬。
    下方太拥挤了，也太沉重了。
    只有不断向上爬才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才有存活的希望。
    可是，底层和中层并不知道，为数不多的新鲜空气已经被上层挥霍殆尽。
    哪怕它们拼尽全力，削减脑袋挤到上层，迎接它们的也是上层吐出的浑浊和排泄的污臭。
    这是一个绝望的空间！
    这里，根本没有活路！
    这就是爬虫们的宿命！
    岳川也不知道这一记坑杀了多少蝗虫。
    但他没有任何负罪感。
    如果把这些蝗虫放出去，不知会有多少草木被啃食殆尽，不知会有多少农田绝收，又有多少人类和鸟兽饿死。
    蝗虫固然可恶，但豢养蝗虫的人类更加可恨！
    其心可诛，其人可杀！
    星星点点的灵魂能量从密室中升起。
    这是蝗虫的灵魂。
    像腐草莹辉一样，飘飘摇摇，还没仔细看就已经隐没在黑暗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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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岳川本不想对这些蝗虫的灵魂如何，可是符诏一阵异动。
    就像刚才吸收怨气一样，密密麻麻的蝗虫灵魂凝成一股，朝着岳川汇聚过来。
    “卧槽！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连这些虫子的灵魂都不放过，是不是太残忍了！”
    说话间，岳川熟练的翻到符诏最末页。
    果然，在木咒的注释下，又浮现出一行字，以及一个稍显复杂的符文篆字。
    虫咒！
    岳川顿时狂喜！
    之前虽然有五行咒术，但那是册封土地公时就写在上面的，五百年里没有任何变化。
    也就在自己手上时更新了两次。
    第一次是自己祭炼法相，浮现出二转法相的祭炼方法。
    第二次是开镰收麦，木咒后面增加了八个字。
    这些都是在原有内容上进行创作。
    但今天这个虫咒不同。
    它不是五行咒术，而是特殊的法术。
    可以对虫豸施展此术，掌控虫豸，令其听从号令。
    重复施展此术，可提升虫豸实力。
    岳川心中暗道：不错啊，这就多了一个驱使虫子的手段，多了一份自保的实力。
    可是看到“一万香火”的消耗，岳川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虫豸而已！
    什么档次！
    也配得上一万香火？
    这种消耗都够十次降雨术，或者给百亩农田来一次五谷丰登了。
    不过，岳川没敢把这番话说出来。
    他小心的问道：“符诏，你是系统吗？我是不是给你赚香火的宿主？”
    虫咒下方出现一个“否”字。
    依旧是一笔一划，依旧是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表达的，绝不用两个字。
    随即，这个字就像被随手抹去一样，一个接一个的消失不见。
    “那你是我的随身老爷爷吗？”
    “你是不是符诏精？”
    “喂喂喂，你给个回答啊？”
    “掉线了吗？”
    将符诏收回体内，岳川再次拍了拍葫芦的大屁股。
    他已经研究明白了这个东西的功用。
    与百宝袋类似的空间道具。
    区别是，百宝袋什么都能装，只要能塞进去就行。
    而葫芦只能装虫子。
    虫子在葫芦中依旧能存活。
    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号的蛐蛐罐子。
    只是蛐蛐葫芦属于独门独院，一只蛐蛐住一个单间或者大别墅。
    蝗虫葫芦比沙丁鱼罐头还拥挤，还得在外面贴一张纸符镇压，防止蝗虫拱出来。
    “虫咒来的真是时候，跟这个葫芦能配套使用。”
    岳川眼珠子一转一转，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与此同时，中年修士将一只蟾蜍精怪踩在地上，左手捏着一张真火燃烧的纸符，右手拎着长剑，狠狠刺在蟾蜍精怪颈部。
    “说！这周围有什么强大的精怪！”
    小道童丢了葫芦，急于表现自己，于是狗仗人势。
    “快点回答我师父的话！否则把你舌头割了，切成十段八段！”
    感觉自己还不够凶狠，小道童抬脚狠狠踢在蟾蜍精怪肚子上。
    却不防蟾蜍精怪浑身黏滑，就像502胶水一样。
    踢上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收不回来了。
    猛一挣扎却把鞋子挣掉了。
    猝不及防的小道童独脚难支。
    双手不住画圈圈，竭力要保住身体平衡，却还是惨叫着向前栽去。
    眼看着蟾蜍怪身上拇指大小的毒腺就要贴到脸上，小道童连忙用双手护住脸面。
    小道童只觉得后颈一凉。
    他发誓，师父手里的剑刃距离自己脖子就一根手指的距离。
    中年修士没好气的拎着徒弟的衣领，随手一拨将其摔到五步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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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章

    “蠢货！没用的废物！要不是道爷，你都死了百八十回了！”
    小道童揉着屁股，委屈巴巴的噘着嘴，却不敢说什么。
    中年修士把纸符滋在蟾蜍怪屁股上。
    后者立刻剧烈的挣扎起来。
    只可惜，踩在身上的脚如同大山一样沉重。
    任凭它如何挣扎，哪怕肚子底下都刨出坑了，却还是纹丝不动。
    中年修士抬高纸符，冷声道：“说吧！道爷也不欺你，老实交代，给你个痛快，否则，叫你亲眼看看蟾酥是怎么炼的！”
    说话间，中年修士冷笑一声，用剑尖划破蟾蜍身上一个毒腺。
    乳白色的毒液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着，汇成一枚鸽蛋大小的圆球。
    然后，蟾蜍精怪就感到一股伤口处传来一股吸力，浑身上下的毒液都被这股吸力吸走。
    一个毒腺中的毒液被榨取干净，蟾蜍精怪还是一言不发。
    中年修士也不急。
    将火焰凑到伤口上，蟾蜍精怪惨叫出声，伤口处的皮肉迅速蜷曲，被烧成一团。
    又用剑尖划开第二个毒腺……
    第三个毒腺……
    “我说……我说……”
    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的蟾蜍精怪终于扛不住了。
    “此地向北，三日路程，有一片山，里面有一群猴子，它们的大王叫吉吉猴王，好生厉害，打败了周围好几个山头的精怪。”
    中年修士哼了一声，“还有吗？”
    “有，此去向西，一日路程，有一个荒废的人类村落，里面住着一群狐狸，它们是生面孔，实力不清楚，应该不弱。”
    中年修士脚上力道增加，蟾蜍精怪的面积又大了一圈。
    “没有比它们更强的精怪了吗？”
    “没有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赶紧给我一个痛快吧！”
    中年修士冷哼一声，挥剑斩断蟾蜍怪四肢，又将其脊椎挑断。
    蟾蜍精怪惨叫声中，纸符轻飘飘落下来，随后就听到一阵“滋滋”声。
    “啊啊啊，卑鄙的人类，不讲信用！入你亲娘……”
    中年修士冷哼一声，“向北走三天，都走到三千里外了！向西走一天，也是一千里外了！这么大范围，怎么可能就两个数得着精怪！”
    已经被烧得只剩脑袋的蟾蜍精怪吗骂骂咧咧说道：“入你亲娘……你爹短……走得慢……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快……”
    旁边的小道童点着头说道：“师父，它说的好有道理诶……”
    中年修士顿时暴怒，“闭嘴！！！”
    小道童愣了一下，连忙挥着手解释道：“师父，我是说它腿短，走得慢，这半句话有道理，不是说另外半句。”
    中年修士更加怒火中烧，恨不得一剑劈了这孽障。
    “我说了！闭嘴！蠢货！”
    深夜！
    土地庙里来了一批精怪魂魄。
    奇形怪状的鬼魂们你挤我、我挤你，时不时地还要抱在一起厮打，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岳川叹了口气，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那俩人类一天时间杀了十几个精怪。
    不，不止十几个。
    还有一些精怪自己轮回去了。
    只有死的特别惨，怨气特别重的，才跑自己这里告状。
    “土地公，您要给我做主啊，我天天给你磕头，我被人杀了，你得给我出气啊！”
    “是啊土地公！我们可都指望您报仇呐！”
    “那俩人类太可恶了，竟然把我大卸八块，还说我不好吃。”
    “你算啥，我的皮都被他们剥了，说要做靴子，我下辈子肯定要被踩着不能翻身了。”
    “我不管，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啊。”
    “是啊，可惜了我两百多年的道行，我活到今天容易么我。”
    比起含含蓄蓄的人类，精怪直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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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章

    我给你磕头，就是想抱你大腿，我有困难就是想让你给我出头，要不我就白跪了。
    岳川自然不会像那些虚伪的神明一样，说什么吃亏是福，这都是下辈子的修行。
    自己的信徒被欺负了，肯定要帮它们出头。
    否则，明天又要有一批倒霉蛋过来找自己告状。
    这时候，一只蟾蜍灵魂邀功似的说道：“入他娘的，那个人类逼我说这周围有哪些强大的精怪，我打死也没把大黄兄弟供出来。”
    听到这话，岳川嘴角微微勾起，朝着蟾蜍精怪点了点头。
    别人给自己面子，自己也得有点表示是不是。
    蟾蜍又说道：“嘿嘿，我跟他们说，向西一天路程，有一个荒村，那里住着一群狐狸。嘿嘿嘿，我跟你讲，那些狐狸不简单……”
    岳川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西边的荒村，还住着一窝狐狸。
    这尼玛，不是胡二的家么。
    这还墨迹个屁啊！
    “行行行！你们先在这歇息片刻，我这就去帮你们出气！”
    说完，岳川呼唤胡二。
    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胡二恨不得把蟾蜍精的魂魄丢到狐火中煅烧。
    岳川拿出一个坛子，说道：“委屈你们几个，先在这里面住几天。”
    蟾蜍精也不怀疑，一个起跳蹦了进去。
    罐子里传出它的声音：
    “好好好，我就知道，土地公不会不管我们的。”
    “别说几天，就是几年，我也愿意等。”
    其他精怪也纷纷跟随。
    岳川将坛子盖住，又贴了一张禁制的纸符。
    这是蝗虫葫芦上那张，用来封禁这些鬼魂非常好用。
    岳川迅速召集仙家众成员。
    “大黄、二黄、三黄，还有胡二，你们几个带上家伙跟我走。”
    然后岳川又叮嘱二黄的家属，四只小狐狸，还有灰家几个兄弟坐镇土地庙。
    “我们去杀两个人，你们留在这里，不要随便走动。”
    “对了，不要碰那个坛子。”
    岳川将葫芦塞到法相中，又土遁进入地下室，将尘封已久的青铜剑拿出来，拂去上面的尘埃，也塞入法相中。
    “走！杀人去！”
    心急如焚的胡二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一行人在月色下极速前进。
    可是走到一处山林的时候，岳川突然站住。
    “不能再往前走了。”
    胡二一愣，立刻蹲下身子，仔仔细细检查四周，甚至还放出元神，在阴影中溜达一圈。
    “师父，前方没有埋伏。”
    岳川咳了咳，脚尖在地上划了一道线。
    “我的意思，我已经到土地庙管辖范围的边缘了，无法再向前半步。”
    胡二看了一眼地上的线，又看了一眼前方夜色中荒村的轮廓。
    “要不，师父您在这里蹲着，我们把他引过来？”
    “我正是这么想的。”说着，岳川找了一处草丛蹲下，“你自己去吧，注意安全，打不过就跑。”
    “师父，如果他们不跟我过来怎么办？”
    “这个葫芦你拿着，看到那俩人直接用。一旦这东西亮相，他俩肯定疯狂的追你，把他们往这边带就是。”
    胡二也不多说，接过葫芦一溜烟冲向荒村。
    因为，黑暗中已经有狐火在绽放。
    岳川看着地上的线，很是无语。
    这尼玛，还有信号范围呢！
    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增强信号范围。
    黄二揪了一根草咬在口中，“师父，为啥不叫俺们三个跟过去？”
    岳川没好气的说道：“胡二跑得快，打不过还能逃，就是逃不了，村里的其他狐狸也会护着他。你们呢？”
    黄二瞬间醒悟。
    与自己有关系的，是胡二，而不是它们整个狐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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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岳川又叮嘱道：“等会儿，胡二把他俩引过来，如果那些狐狸追过来帮忙，咱们就打。如果那些狐狸不追上来，咱就跑。明白吗？”
    “跑？咱能跑哪啊师父？”
    “无须多问，跟着我跑就是。”
    谈话的功夫，胡二已经回到荒村。
    三尾狐站在一个土坡上，身后是十几只大大小小的红毛狐狸。
    一团团狐火连珠箭似的向前方爆射。
    正前方，一只狐狸的元神与中年修士战成一团。
    六只狐尾疯狂摇摆，每次舞动都会唤出一团幽幽的狐火。
    中年修士一手持剑，一手掐诀，将小道童护在身后，独自承受六尾狐狸的狂攻。
    小道童手里拿着几张纸符，紧张兮兮的看着前方一大群狐狸，咽了口口水，又回头向后看去。
    只可惜，身后是一望无际的黑暗。
    小道童更加害怕，于是挪着脚跟向师父靠了靠。
    恰好此时，中年修士手肘舞动，狠狠捶在小道童面门上。
    后者立刻捂着鼻子，“啊呦，疼疼疼！”
    嫣红的鼻血从指缝中流出，转眼间就滴滴答答，濡湿了胸前衣襟。
    “蠢货，碍手碍脚，滚远点！”
    骂完徒弟，中年修士又说道：“老家伙！你能修成六尾，少说也有三五百年的道行，可惜啊可惜，你没了肉身，就像那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实力大打折扣。”
    老狐狸冷哼一声，“老夫就是只用一半修为，也能将你碾死！”
    “哈哈哈！吹大气谁不会！可惜啊，你恢复速度有限，没我持久！如果不能速战速决，拖到日出，呵呵呵，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元神属于阴魂，不能见太阳。
    真要拖到那时候，都不用修士动手，老狐狸自己都得魂飞魄散。
    “可恶！那就让你见识见识老夫的手段吧！”
    老狐狸向后飘了一段距离，随即蓄势念咒，施展法术。
    与此同时，它的六条尾巴也同步施法。
    凝重的威压像风暴一样席卷开去。
    见到这场景，聪明人都会溜之大吉，至少也避其锋芒。
    站在那等着挨轰，纯粹脑子有坑。
    然而中年修士眼睛一眯，手伸到背后抹了一把。
    “老家伙，尝尝这个！”
    说罢，手掌猛地一甩，却是一溜血珠。
    平平无奇的血珠沾到六尾狐的元神上时，瞬间爆发出炽烈的火光，法术当场打断。
    “可恶！童子血？你这老东西，怎么可能还是童子！”
    童子血，童子尿都含有旺盛的阳气，虽是凡物，却也能损伤元神。
    中年修士看了一眼身后，“我不是，我徒儿是啊！老家伙，看你这次还往哪躲！”
    说完，身随剑走，几步之后便蹑空而行，抹了童子血的剑锋直取六尾狐脑门。
    六尾狐哪里还敢抵抗，瞬间缩成一团，滴溜溜向后逃跑。
    他跑不要紧，却把一群大大小小的狐狸给坑了。
    小狐狸中最强的也就三尾，哪里是中年修士的对手。
    危急关头，一声暴喝从远处传来。
    “呔！老家伙，你可认得小爷的法宝！”
    “我认你大爷……啊呀，原来本大爷的葫芦在你那！”
    胡二也不废话，拔开塞子，在葫芦屁股上拍了几下。
    “宝贝宝贝，看你了！”
    “用道爷的法宝对付道爷？真是可笑……”
    中年道士冷笑着冲向胡二。
    急速奔行时，他左手夹着一张纸符，持剑的右手背在身后，剑身光芒闪烁，隐隐汇成一道符文篆字。
    由于视线遮挡，胡二看不到这一幕。
    但是其他狐狸们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不知道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是谁，但胡二改变的只是相貌，声音依旧和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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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章

    “啊！竟然是二哥！二哥化形了？”
    “二哥竟然比阿姐还快了一步？”
    “二哥来救我们了！”
    “快冲啊，给二哥帮忙！”
    然而，三尾狐一爪子按住身后的小家伙。
    “帮忙？帮倒忙吧！赶紧跟着老祖跑！”
    虽然不齿老祖临阵脱逃的行为，但她也明白，老祖是青丘狐族唯一的依靠。
    跟老祖并肩作战或许会被卖，但跟老祖一同逃跑肯定不会迷路。
    “阿姐你呢？”
    “我？当然是战斗！”
    说完，三尾狐发出一声清冷的尖啸，三条尾巴迅速拉长，鼓荡不休。
    然后就见狐火一闪，三尾狐出现在十步开外。
    只是，当视线挪到十步开外时，再次火光一闪，三尾狐已然消失不见。
    昂着脑袋鼻孔朝天，还不断拍打额头的小道童瞬间变成斗鸡眼。
    因为天空绽放出一团冷幽幽的狐火。
    随即，一只修长而纤细的爪子从火焰中探出，紧随其后的是一张火红的狐狸脑袋，曼妙的身子，以及……三条毛茸茸的长尾巴。
    三尾狐眼眶里光芒流溢，如同粉色的清泉，潋潋波光飞出眼角，随风消散……
    那飞散的粉色光芒在视野中飞速扩大，最终充塞心灵、脑海。
    仿佛有一个一个轻纱漫舞的女子背对着自己，脖颈缓缓转动，露出美好的侧颜。
    只是，她转动得太慢了，小道童忍不住脚下挪动，想要凑近一点。
    这时候，一声雷喝在耳边震响。
    “蠢货，还不用符！”
    小道童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旖旎的幻象瞬间消失不见，哪里有什么长发飘飘的翘屁股大白腿，只有闪烁着寒光的爪子。
    “妈呀，救命啊！”
    小道童本能的抖动双手，纸符无火自燃，迅速化作一个铜钟的轮廓，将其紧紧护住。
    三尾狐爪子抓在铜钟表面，擦出一溜火花。
    只需三五次攻击就能撕破这个防御。
    然而，小道童探手入怀，拿出一沓纸符。
    三尾狐暗骂一声晦气，后爪在铜钟上一蹬，瞬间消失不见。
    这一切说来漫长，实则就是电光石火之间。
    胡二手中的葫芦嗡嗡作响，中间修士挺剑急奔，跨越百步。
    “哼！小小蝗虫，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中年修士不用想都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嗡嗡的声音，准定错不了。
    一蓬芝麻大的黑点从葫芦口中喷出，随后见风即长。
    中年修士脸上的笃定瞬间变成震撼。
    因为，那些黑点膨胀后并不是蝗虫，而是……
    “毒蜂！”
    昆虫中什么最危险？
    蜘蛛？蚂蚁？或者蝎子……
    不！
    都不是！
    在中年修士眼中，只要小心避让，动作缓慢的蜘蛛、蚂蚁、蝎子根本没机会伤到自己，就是有再猛烈的毒性也无济于事。
    但毒蜂不同！
    它们飞的太快了！
    而且都是成群成群的出现。
    最头疼的是，这些家伙一旦发起攻击就是不死不休。
    就算死了，毒针也能攻击敌人。
    鬼知道这些毒蜂是什么种类，吃什么长大的，身上的毒素会有什么症状，有没有后遗症等……
    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莫挨老子！”
    一剑斩出，凌厉的剑气瞬间晴空一片区域。
    他的剑太快了，也太凌厉了。
    许多毒蜂被斩成两截都没有察觉，依旧亡命的向前冲锋。
    中年修士左手一挥，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符。
    符纸无火自燃，随即爆出一条两丈长的火龙。
    沿途的毒蜂全都被点燃、不等落地便化作灰烬。
    然而，更多的毒蜂从葫芦中喷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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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章

    密密麻麻的蜂群
    中年修士忍不住唾骂，“一天功夫，他从哪抓了那么多毒蜂？难道把方圆百里所有的蜂窝都掏了？！”
    一边骂一边后撤。
    倒不是怕了这些毒蜂，而是这些虫子太多了。
    用灵力杀它们，怕是灵力耗尽也杀不完。
    而且，那只老狐狸还躲在暗处窥伺。
    日出之前，中年修士不敢大意。
    可是这时候，放完毒蜂的胡二合上塞子，脚尖一转，润了。
    中年修士心忧法宝。
    拷问几十个精怪都没问出来，好不容易它自投罗网了，哪能再追丢。
    “给我开！”
    一道剑光开路，密集的蜂群瞬间被剖成两半。
    虽然很快就合拢。
    但是那稍纵即逝的刹那，已经足够中年修士通行。
    小道童抬手在空中抓了抓，“师父，我还在这呢……我……我怕啊……”
    空中的蜂群嗡嗡了一会儿，然后左右分开。
    一部分去追中年修士，另一部分围着小道童嗡嗡盘旋。
    刚才，小道童还觉得自己手中这一沓纸符怎么用都用不完，可以随意挥霍。
    可是现在，小道童欲哭无泪。
    “师父……师父啊……不要丢下徒儿啊……”
    “不，师父不会丢下我的，肯定是我的嗓门太低了，师父没听见。”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师父～～～～”
    修士耳聪目明，五感六识远超常人。
    即便蚊蚋震动翅膀也能听到，更何况撕心裂肺的哭嚎。
    只是，他不能回头！
    葫芦不能丢！
    这东西太重要了！
    它关系着太多人的生死！
    徒弟虽然重要，但比起葫芦，就微不足道了。
    “不，那劣徒身上有很多纸符，就是扛也能扛一时半刻，我只要动作快点，及时赶回去，他肯定死不了！”
    想到这，中年修士脚下再度加速，倒提的长剑都在夜色中拖出一道长长的光尾。
    胡二听到身后越来越近的踏步声，顿时感到头皮一紧。
    他已经急速狂奔了，连吃奶的劲都试出来了。
    然而，双方的距离还是越来越小。
    “乖乖站住，道爷赐你全尸！再动一步，定将你挫骨扬灰！”
    胡二连回骂的力气都没有，他怕自己一张嘴，浑身的劲气倾泻一空。
    他的眼眶越瞪越大，瞳孔却越缩越小。
    脖子小范围左右晃动，在周围的草丛中仔细寻找。
    哪呢！
    哪呢！
    师父在哪个草丛蹲着呢？
    却不知，草丛中的岳川也是慌得一批。
    本来说胡二一到，撒腿就跑。
    可谁知修士这么生猛，大步流星，风驰电掣啊。
    自己用土遁倒是能回家，可大黄他们绝对交代了。
    好不容易攒了几个班底，岳川才不想一波打光。
    “草！干他！”
    “大黄，你先上，劈它脑门！”
    “二黄，你跟着，戳他眼仁！”
    “三黄，小刀剌屁股，给他开开眼！”
    “呔！纳命来！”
    路边草丛中突然跳出三条大汉。
    修士再怎么艺高人胆大，还是被吓得眼皮一抖，心里一哆嗦。
    下一瞬，凌冽的剑光已经劈头砸下。
    修士本能抬剑招架。
    可是这时候，一杆长矛灵蛇出洞般直取自己双眼。
    修士一个铁板桥向后躺去，矛刃从鼻尖上划过。
    可是这时候，敌人一个滑铲，凉意弥漫直袭菊花。
    修士脑海中迅速判断，随即借助铁板桥向后翻滚，同时双腿抬起，想要将持剑和持矛的对手踢飞。
    可是怪事发生了。
    脚踝处一紧，随即就是一阵大力将自己向下拽。
    那情形就像乡间传说中的水鬼拖人一样。
    修士都感觉到自己脚踝的骨骼在呻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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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章

    不用想，肯定被捏出两个手掌印了。
    “这是什么法术？如此邪门！”
    “给我滚开！”
    修士猛地爆发出一股大力，双脚在地上狠狠一跺，脚踝上的束缚瞬间消失。
    可是这耽搁，刀、剑、矛同时临身。
    劈来的长剑被自己挡住，无法寸进，却瞬间变为平削。
    头皮没被削掉，可发冠被打散，长发瞬间披散开来。
    长矛没戳到面门，却划在了胸腹间，腰间的束带被划成两段，裤子瞬间落地。
    一道刀光自下而上撩起，修士面露惊恐之色。
    左手一撮，袖中弹出一张纸符。
    炽烈的火光朝着黄三轰去。
    修士想来，精怪都畏惧火光，面对这一击肯定会慌张退避。
    然而，黄家三兄弟跟随岳川大半年，一天三顿小烧烤，时不时地还帮忙转烤架，早就克服了对火的恐惧。
    火光非但没震散黄三的胆气，反而激起黄鼠狼骨子里的凶性。
    只见他左臂上举，圆盾护住身体，身随刀进，腰身旋拧，猛然上撩。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甚至比小道童那一声更加撕心裂肺。
    修士猛地挥出一道剑气逼开三人，随即踉踉跄跄向后退去。
    堆在脚踝上的裤子有点绊腿，修士一剑挥下去，将其从中间展开。
    淋漓的鲜血顺着大腿根流淌下去。
    粗大的腿毛沾了血，也变得滴滴答答。
    修士努力的提肛，并紧大腿，想要止住伤口的流血。
    然而，一阵剧烈的疼痛，险些令其昏厥。
    这伤口的位置太刁钻了！
    而且，伤口又长又深，深可见骨，快要把自己沿着胯下劈成两片。
    腿间温热的范围越来越大。
    见势不妙，修士连忙掏出几枚丹药，胡乱塞入口中。
    然后并指如剑，在腰间和大腿外侧点了几下。
    淋漓的鲜血终于止住。
    只是，短短刹那，修士大量失血，整个人都变得昏昏沉沉，咬了一下舌尖才振作起来。
    “这是什么兵器，竟如此锋锐！”
    修士终于发现了重点。
    这种精良的工艺，一看就是大师手笔，精怪怎么会有这种兵器？
    “要你命的兵器！”
    一路被追成死狗的胡二弯着腰，双手按在大腿上，呼哧呼哧喘气，却不忘破口大骂。
    骂过之后，胡二心中一阵惊讶。
    厉害！
    太厉害了！
    师父果然神机妙算！
    老祖都奈何不得的对手，师父一记偷袭瞬间重创。
    看到修士狼狈的模样，胡二哈哈大笑。
    只是刚才剧烈的奔跑令喉咙撕裂的疼，笑声走调，变成一阵剧烈的咳嗽。
    “你这老东西！怎么不追了！追啊！小爷现在就站在这！你来追啊！”
    修士心中恼怒，浑身肌肉绷紧。
    可是还没有所动作，下身边传来撕裂的疼痛。
    他连忙压制怒气，平静心情。
    “孽畜！道爷就是绑了双手双脚，也一样能摘你项上头颅！纳命来！”
    修士抬手拍在头顶囟门位置，一阵青光喷涌四尺高。
    光芒晃动，化作修士的模样，却是元神出窍。
    “剑来！”
    修士一挥手，肉体持拿的长剑凌空转了一圈落入掌中。
    随后便见其掐了个法诀，元神气势一涨再涨。
    凌厉的气息席卷开去，四周的草丛拦腰斩断。
    断草在空中上升了一段距离，又瞬间粉碎，化作无数齑粉。
    下一瞬，磅礴的气息悉数回缩，收入修士元神中，并且顺着手臂一点点汇聚到剑尖上。
    方寸的光芒，竟然照亮了数十步方圆。
    “妈呀！跑！”
    四人干脆利落，半点犹豫都没有，同时冲向草丛中，而且还是分头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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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修士左左右右选了一下，最终还是直奔黄三而去。
    论仇恨，其他三个加起来也比不上黄三。
    神剑合一，含恨追杀！
    可是，修士并不知道。
    他前脚刚走，一个身影便浮现在他躯壳旁。
    岳川高举铭刻有“山”字纹的青铜剑。
    香火之力不要钱般灌入其中。
    山字纹就像连接了超级快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点亮。
    陡然上升的气势令修士惶恐回头。
    看到岳川，他惊得怪叫一声。
    敌人不是四个，而是五个！
    自己竟然从头到尾都没发现这第五个家伙的气息。
    看到岳川的动作，修士急速折返。
    “不——要——”
    然而，岳川明白反派死于话多的道理。
    不等山字纹充能到最大，狠狠一剑斩了下去。
    噗嗤！
    嗤嗤嗤嗤……
    剑锋狠狠砸在地上，斩出一道深深地沟壑。
    前方空中也留下一道剑气，肉眼虽然看不见，但飘飞的青草齑粉将剑气轮廓描绘出来。
    岳川没有任何停留，甚至连舔包的心思都没有，直接一个土遁沉入地下。
    看着自己被斩成两片的尸身一左一右摔倒，修士怒吼连连。
    几分钟前，他还在嘲讽老狐狸不持久，现在，他也体验到了失去肉身的痛苦。
    修士仿佛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嘴脸，露出那种阴险、狠毒而又令人作呕的表情。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你出来！有种你出来！”
    “藏头露尾的鼠辈，你出来啊！”
    “来，和我决一死战！”
    躲在地下百米的岳川暗骂一声“煞笔”。
    “有本事你下来干我啊！”
    “不对，他现在是元神，土遁高明的话，还真有可能追下来。”
    “溜了溜了！”
    “不行，我得再拖一会儿，否则大黄他们跑不掉怎么办。”
    “哎，谁让我是他们师父呢。”
    “一百米太危险，怎么也得八百米开外。”
    肉身被毁，修士心理崩溃，却也悟通了某些事情。
    “上次偷葫芦的，也是你……”
    “你的土遁为什么会如此出神入化？”
    “你有这种实力，怎么会声名不显，我拷问几十个精怪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你不是精怪！”
    “我明白了……你不是此方山神，就是此方土地！！！”
    “哈哈哈哈！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坏我修行，我要拆你庙！毁你神像！”
    地下的岳川又骂了一声“煞笔”。
    因为，天亮了！
    “反派还真是死于话多。”
    算算时间，大黄他们应该跑到几里外了。
    “回！”
    岳川瞬间回到神像中。
    耳边依旧残留着长剑落地的哐当声。
    眼睛里还倒映着修士元神被晨曦洗礼，七窍生烟，最后焚烧殆尽的场景。
    “你很聪明，发现了我的秘密！”
    “可惜，你魂飞魄散了！”
    晨曦倾斜着撒入小庙，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被染上一层微红。
    岳川微微一笑。
    “早安！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三尾狐看着前方的战场，眼睛中满是疑惑、不解和震撼。
    它担心弟弟的安危，所以迫不及待追了上来。
    为了躲避毒蜂群的攻击，稍稍绕了一个弯，耽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可怎么也没想到，就这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让自己错过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小心翼翼爬上小土坡，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东方地平线上缓缓跃起的太阳。
    第二眼就是在阳光中无处藏身，七窍生烟，浑身冒火的修士元神。
    肉身，则是从头顶到胯下一分为二。
    一左一右倒在两侧。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人类是怎么重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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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又怎么身亡的？”
    “杀他的人呢？”
    三尾狐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不过，它还是小心的观察了一阵，确认没有危险后，轻手轻脚跑到战场上。
    鼻尖耸动，轻嗅几下。
    “有小弟的气息，而且刚刚消失不久。”
    “如果是小弟他们做的，为什么不打扫战场，搜刮战利品呢？”
    三尾狐勾着修士右手袖子找了找，很快就解下来一个巴掌大的百宝袋。
    因为它清楚记得，修士右手一翻，长剑就落入手中。
    又勾着左手袖子找了找，解下来一个精致的护腕。
    护腕是一个竹筒剖成两半，又用丝带系在一起。
    三尾狐观察了一下，立刻发现竹筒内外都绘制有符文篆字。
    想到修士左手一撮就能捏起一张纸符，三尾狐瞬间明白，这不是普通的护腕，而是一种装纸符的道具。
    将跌落的佩剑一起装入百宝袋，四团狐火同时打出。
    骨骼噼啪炸裂，油脂滋滋作响。
    不多时，两片尸体被烧成白灰。
    长尾挥舞，掀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风。
    修士在人间最后的痕迹也消失不见。
    看了一眼红彤彤的朝阳，三尾狐叼着百宝袋，踩着晨曦的光辉，一步步向东。
    此时，黄家三兄弟和胡二陆续返回土地庙。
    刚跨过门槛就集体扑倒在地上，呼哧呼哧，好像要把小庙的房顶都吸扯下来。
    “师父，死了吗？”
    岳川没好气的说道：“我活的好好的。”
    “呃……师父，我是说……那个修士，死了吗？我们跑得太快，没顾上看。”
    “死了！死得不能再死！”
    大黄沉默许久，“师父，我们杀人了？”
    虽然是为了自保，可这毕竟是大黄第一次杀人。
    他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很兴奋，但是又很抗拒。
    往日里，土地公总是告诉自己，人类光明伟大的形象，不可侵犯的威严，遇到人类要退让，不能与人类交恶。
    可是今天，自己打破了土地公所有的教诲，亲手参与杀人。
    “师父，咱们出门时您说杀人，俺还以为您是说着玩的，没想到，玩真的啊！”二黄嘿嘿咧嘴，遗憾的说道：“可惜了，俺那一家伙要是再快点，就能戳瞎他一双招子，哪会像现在这么狼狈。”
    三黄刚想说话，可是身上传来锥心的疼痛。
    虽然有圆盾阻挡，可火焰还是燎到了他的大腿和胳膊。
    那火焰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凶得很，皮肉处处焦黑，疼得呲牙咧嘴。
    岳川说道：“无需自责，那修士无恶不作，先是豢养蝗虫，又残害精怪，我们杀他，往小了说是自保图存，往大了说，是匡扶正义！”
    大黄看了一眼供台下的灵牌和罐子，暗暗点了点头。
    是的！
    如果放任不管，被残忍虐杀的精怪只会更多。
    土地公有守护一方水土，保佑一方生灵的职责。
    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好，以后怎么会有香火呢。
    大黄深知香火的重要性，也亲眼见过土地庙连续多年没有信徒的冷清和寥落。
    所以，他格外珍惜今天的一切。
    躺在地上，死狗一样懒得动弹的胡二突然翻身坐起。
    迎面吹来的晨风中，有一股熟悉到骨子里的味道。
    “阿姐……你……你怎么来了……”
    三尾狐迈着优雅的步伐来到小庙前，晨曦洒在光洁的毛发上，仿佛给它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看到阿姐停驻在门外，胡二瞬间醒悟。
    左脚踹着黄二，右脚蹬着黄三。
    “起开起开，赶紧赶紧，我姐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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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章

    几人连忙站起，把路让开。
    三尾狐跨过门槛，蹲坐在地上，抬起前爪朝着岳川拜了拜。
    “多谢土地公仗义援手，青丘狐族一十八口，感激不尽。”
    胡二想要解释说，明明是二十三口。
    可是，他颓然的低下头，终究没说出口。
    三尾狐向岳川磕了个头，取出百宝袋，恭敬地放到供桌上。
    岳川看了一眼，瞬间明白怎么回事。
    太阳升起，自己没法舔包，正要安排大黄他们跑一趟，却没想到三尾狐送过来了。
    只是，岳川一言不发。
    他才不会承认杀了人类修士。
    三尾狐原路退了出去。
    “阿姐……”
    三尾狐转过身，“怎么了？”
    “这个，还给你。”
    胡二将自己的身上的百宝袋摘下来。
    三尾狐看了一眼胡二，目光又转向庙里的神像。
    岳川笑着说道：“多谢你相赠的百宝袋，只是，我们有一个就够用了，多余的还请你带回去吧。”
    三尾狐再次叩谢，随后转向胡二，高高的昂起头。
    青丘狐族，也确实需要一个百宝袋。
    胡二立刻单膝跪地蹲下身子，将百宝袋系到姐姐颈上，然后又小心的用毛发遮掩住。
    “我走了。你……好好修行！好好……做人！”
    三尾狐不擅长说离别的话，哪怕它经历了太多的离别。
    生离死别。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身不由己。
    想要改变现状，就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
    想要得到某样东西，也会失去同等值的其它东西。
    而胡二，是它最珍视的弟弟。
    它想守护的人和事有很多，但每一样都如同指间沙，抓的越紧，流失的越快。
    它明白，自己没有能力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所以，只能让他们远离。
    远离自己这个不详。
    “阿姐……”
    听到这个声音，三尾狐刚刚硬起的心肠瞬间软了下去。
    她扭头转身，看着胡二，看着他那陌生的脸庞。
    心中暗暗想着：我将来的长相，会不会也和这幅面孔有七八分相似呢？
    “阿姐，这个给你。”
    胡二手掌上托着一枚外圆内方的铜钱。
    “这是什么？”
    胡二本想说，这是庙里的规矩，磕头就能领钱。
    只是，普通的土钱太跌份，自己拿了一枚铜钱。
    岳川的声音从庙中传来。
    “这是我们仙家，给青丘狐族的礼物，还望你收下。”
    三尾狐似懂非懂，却还是小心的将铜钱放入百宝袋中。
    而一旁的胡二面色狂喜，眼睛中隐隐有泪光涌动。
    看着供桌上的百宝袋，以及百宝袋鼓囊囊的样子，小庙中几人全都眼红心跳。
    宝贝啊！
    绝对是宝贝！
    里里外外都是宝贝！
    “嘿嘿，师父，俺觉得吧，还是掠夺舒服，来钱快，咱以后专门杀人越货吧！”
    能用最憨厚的语气说出这么杀气腾腾的话，也就黄二了。
    黄三是他哥的应声虫，立刻点头表示同意。
    “是啊师父，种地养鱼什么的太慢了，而且根本得不到百宝袋之类的好东西。”
    这哥俩从小就不是什么好孩子，也没什么善恶观念。
    反倒大黄，从小受到土地公的教诲，有粗浅的是非观，对杀人越货这种事……
    不说抵触吧，至少不会像另外俩一样，一提起来就眉飞色舞。
    唯有胡二，蹙着眉头想要说话。
    可是看到黄家三兄弟的模样，又把话咽了回去。
    岳川刀锋般的目光从几人脸上逐一扫过，小庙里的气氛迅速凝重下来。
    “看样子，又得给你们上一课了！”
    一说上课，四人立刻盘腿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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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不止你们，去，把所有成员都叫来！”
    很快，其他的黄鼠狼、小狐狸、小老鼠们也都赶了过来。
    土地庙狭小，空间拥挤。
    黄鼠狼母子坐在黄二身上。
    两只公狐狸就蜷缩在墙角，两只雌雄小狐狸则一只卧在胡二腿上，一只趴在肩上。
    灰家八兄弟看了一眼，里面连个下脚的空都没了。
    真要见缝插针，谁翻翻身、蹬蹬腿就能要了自己小命，如果遇到打嗝放屁，不是原地升天么。
    尤其黄鼠狼的屁，不是一般的要命啊。
    保险起见，它们就在门槛上排成一排。
    可是即便它们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看到的依旧是黄家兄弟宽厚的背影。
    大灰心平气和的向兄弟们说道：“没事没事，能听见就行。它们连听都听不见呢。”
    这么一说，其他兄弟们瞬间满足了。
    我们灰家混的还不算太差嘛。
    乌黑的槐木灵牌晃了晃，贴着纸符的坛子也左右摇摆，哐哐作响。
    岳川看了一眼，示意大黄将他们放出来。
    土地庙属于特殊场所，能够庇护阴魂，鬼魂们只要不是作死往阳光里试探，也能出来溜达溜达喘口气儿。
    蟾蜍精第一个挤出坛子，可是刚要冒头，就看到十几双不怀好意的目光。
    小庙里太挤了！
    一点空都没有。
    “呃……我们在里面听就行了……下面的，别顶我屁股，别顶我屁股啊……”
    兔子刚从灵牌冒出一个脑袋，立刻缩了回去，心中暗道：住单间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岳川清了清嗓子，说道：“在讲课之前，我想问问你们，这世间，最强大的种族是谁？”
    “人类啊！”
    “这还用说！”
    “肯定是人类啊！”
    “老凶残了！”
    包括黄家三兄弟都回答人类。
    自己三个一起上，又是偷袭、又是暗算，还仗着精钢武器的锋锐，有心算无心，也仅仅是伤到人类修士，没能一下要了对方的命。
    如果不是赶巧天亮了，必定被对方的元神挨个追杀，一命呜呼。
    胡二有青丘狐族的传承，知道许多上古的隐秘。
    可是这种情形下，胡二也不好开口与众人唱反调。
    岳川笑了笑，说道：“如果是人类诞生之前呢？”
    人类？
    诞生？
    精怪们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它们虽然活得长、活得久，可大都盘踞在某个山头，几百年不挪窝，资讯匮乏，见识有限。
    连人类世界改朝换代都不清楚，更别说其他了。
    估计问它们人类是什么朝代，一定会全体震惊。
    什么？大商亡了？
    甚至还会有精怪好奇，大商是什么。
    最重要的，精怪没有书籍，很多知识和技能都是口耳相传，很容易就传没了。
    别说精怪，人类何尝不是如此。
    一代代夹私货，最终经典都变得面目全非。
    “为什么弱小的人类能够一步步壮大，最后超越万族，成为世界的主人？而精怪的祖先一代不如一代，最后连自己的祖先都忘记了？”
    “都不说祖先了，有多少精怪记得自己的父母呢？”
    “精怪肯定都是有父母的，但未必都有娘养，有爹教。生而不养才是常态。”
    “反观人类，族有族谱、县有县志、国有国史，他们永远都知道自己先辈们筚路蓝缕，披荆斩棘的意志，知道自己先辈抗天斗地，降妖除魔的勇气，以及先贤们发现火、创造文字、总结百草的智慧。”
    “所以，人类有共同的认知！”
    “不仅是对自己的，还有对族群的，对世界的。他们或许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东南西北风俗各异，张王李赵互不统属。但是，在某些方面，他们是统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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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章

    岳川加重语气，沉声说道：“而且是高度统一！哪怕有短暂的分裂和对峙，最终还是会走向统一！”
    “而这，就是人类崛起的秘诀！”
    在场的精怪们全都喃喃自语：
    “统一？”
    “什么是统一？”
    “为什么不是统二？”
    哪怕岳川讲了这么多，他们依旧不明白什么叫共识，什么叫统一。
    岳川叹了口气说道：“精怪有上万种，如果统一起来，数量和实力都远远超过人类。但是，为什么他们无法统一起来呢？”
    “因为没有共同的认知！人类都崇尚劳动，靠劳动来获取食物。但精怪呢？少数食草的精怪还好，但食肉的……它们想要生存，唯有掠夺！”
    “掠夺其他精怪的血和肉！”
    “而掠夺，会滋生仇恨！对立！不断削弱精怪的团结，一步步造成分裂，然后被人类各个击破，再也无法团结起来。”
    “甚至某些时候，精怪之间的仇恨远远超过人类，他们就会站到人类一方，攻伐精怪。到那时，人类甚至不需要出手，只是到处煽风点火，挑拨事端，就能让精怪陷入无休止的厮杀之中。”
    “而这一切的根源是什么呢？”
    岳川指着百宝袋说道：“掠夺！所有的不劳而获！”
    原本，岳川只是为了装个哔，可是气氛烘托到这了，岳川心中莫名的生出一股明悟。
    “大黄，你之前把抓到的猎物献给我，我怎么说的？”
    正想得入神的大黄猛一激灵。
    “老师，您说，那些猎物不是劳动所得，不是真正的贡品，您不能、也不会接受。”
    岳川点了点头，“是啊！如果我接受了，会如何呢？更多的信徒纷纷效仿，捕捉各种鸟兽来献给我，然后就会产生攀比，捕捉更大的鸟兽，颜色更鲜艳的鸟兽，甚至精怪！”
    “而你们，也会习惯掠夺，养成贪婪的习性。殊不知，弱肉强食。总有比你们更强的精怪！总有一天，会像它们一样，被剥皮、拆股、抽血，死于非命！”
    大黄朝着岳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是装了十几个灵魂的陶罐。
    大黄沉默了。
    其他精怪也都陷入深思。
    许久之后，岳川又说道：“掠夺，确实会获得财富，但只是把其他生灵的财富变成自己的财富。总体的财富并没有增加，反而会因为掠夺过程中产生的战斗而减少。”
    “掠夺或许能让你一时间填饱肚子，但不可能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更不可能让你的子子孙孙都过上安乐富足的生活。”
    “但劳动不同！”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鸡生蛋、蛋生鸡，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现在，你们明白我为什么教大家种地、养猪了吗？”
    众成员纷纷附和，“明白了！”
    岳川哈哈笑着说道：“如此一来，在我们仙家内部就达成了最基础的统一！而这，就是我们发展、壮大、崛起的基石！”
    说完，岳川看向黄二，“现在，你还想掠夺吗？”
    黄二浑身一哆嗦，摆着手说：“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第一更~2600字章节，不搞断章了，主要就是阐述主角的思维，行事方法）
    （有人提出日不落帝国和鹰酱，但是华夏不靠掠夺，当了几千年老大，昂撒人靠掠夺，只当了几百年老大。华夏衰落后能再次复兴，而英国不可能再回到往昔地为，鹰酱一旦衰落，必定灭亡。一个是谋百年，一个是谋万世）
    听完课，众仙家成员都若有所悟。
    大黄三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去清扫猪圈，顺便喂猪。
    胡二带着四只小狐狸去打扫鸡舍，顺便喂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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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章

    灰家兄弟摩拳擦掌要去准备铸币的材料。
    不一会儿，小庙中就只剩岳川，以及众魂魄。
    “兔子，你回去！”
    兔子乖乖听话，瞬间没入灵牌消失不见。
    “蛤蟆，你跑出来干嘛！”
    蛤蟆一脸委屈，“土地公，不是我自己出来的啊，你看，是它们在下面顶我啊。”
    岳川瞄了一眼，蛤蟆的灵魂像果冻一样，上上下下颤颤巍巍，左左右右摇摇晃晃，明显是下面有东西在使劲，而且不止一个。
    “行了，你们都出来吧！”
    听到这话，不断震动、摇晃的坛子瞬间平静下来。
    可是下一瞬，呼啦一阵阴风，十几个形形色色的精怪灵魂现了出来。
    它们整的跪倒下去，朝着岳川不断叩拜。
    “感谢土地公为我报仇！”
    “我就知道，土地公肯定会管我们的。”
    鬼魂原本都是灰蒙蒙的，最深重的就是眼睛周围，几乎和煤炭一个色了。
    可是现在，丝丝缕缕的灰色能量从它们魂魄中逸出，袅袅上升，汇成一股，没入土地公神像。
    岳川心中明白，这些能量又被符诏吸收了。
    也不知道这回更新几个字。
    “你们大仇得报，今后何去何从呢？”
    怨气平息的精怪们表情各异。
    一大半精怪灵魂都说道：“我们要去轮回了，感谢土地公的大恩大德，如来生相遇，一定报答。”
    妥妥的下次一定。
    岳川点了点头，“那好，我叫胡三胡四给你们准备些吃的喝的，你们吃饱喝足，晚上就启程吧。希望你们来生能投胎成人。”
    当精怪的时候，大家对人类那是恨得咬牙切齿。
    可是到了轮回这种关键时刻，精怪还是非常向往人类。
    如果投胎成人，就能减少化形的磨难，少遭受一次雷劫，算得上是修行的捷径。
    精怪灵魂再次磕头感谢，对来生充满了向往。
    岳川心中暗暗叹息：人类的生活并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美好，因为，有一种人叫牛马！
    又有几个精怪灵魂表示，自己还有心愿未了，或者有其他去处。
    岳川也都准备吃喝，招待之后让它们上路。
    鬼魂们自然又是千恩万谢。
    最后，小庙里只剩下一个蟾蜍灵魂。
    “你呢？”
    蟾蜍嘿嘿笑了笑，一蹦一跳的回到坛子中。
    “土地公，它们都有眼无珠，不知道跟着您最有前途。我跟它们不一样，我以后就跟着您了。”
    听到这话，岳川也笑了起来。
    那些鬼魂去轮回也好，去投奔其他地方也罢，说白了，都是看不上自己的小庙。
    蟾蜍也可能只是单纯给自己挽尊。
    十几个精怪鬼魂走得一干二净，那就不好看了。
    “你知不知道，轮回是有期限的，超过期限不去轮回，就失去了轮回的资格，成为孤魂野鬼，到处飘荡。”
    “知道啊，死亡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了。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在呼唤我，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那股力量越来越弱，我有种感觉，最多七天那股力量就会消失。”
    “那你知不知道，失去轮回的资格后，一旦死亡，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知道啊！如果我不死呢？”蟾蜍做了个眨眼的动作，“我也想看看，死亡的另一端是什么！”
    岳川有些惊讶，“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蟾蜍点了头，只可惜没有脖子，这个动作做起来很滑稽。
    “我修炼了三百多年，却被人踩在地上，大卸八块，抽血炼药，最后挫骨扬灰。而您……您座下几个只修行了一甲子的黄鼠狼，就能将那人重创，甚至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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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章

    岳川呵呵一笑，“我们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蟾蜍嘿嘿笑着说：“我在最上面嘛，稍微能听到一些。可惜了，没能亲眼看到他死的模样！”
    “我们打得并不精彩，甚至还有些狼狈。”
    蟾蜍仿佛没听到这句话，自顾自说道：“几十年前，我曾经路过您的庙，那时候大黄才这么大一丢丢。”
    说着，蟾蜍举起右爪，比划了一个令韩国人暴跳如雷的长度。
    “我认得大黄，这才短短几十年，他就化为人形了。我只恨当初为什么没有拐进来看看，如果那样的话，我也能跟随您修行，早早化为人形了。”
    蟾蜍话语中满是懊恼和悔恨，“我有三百多年的道行啊，相当于五个大黄了。三个大黄都能把他重创，我五个大黄，还不是把他搓扁揉圆。”
    岳川暗笑：你当初就是拐进来也没用，讨封，可是来自异世界的力量啊。
    “行，就这么说定了！等会儿给你做个灵牌，以后你就在我座下修行吧。”
    随后，岳川美滋滋的清点战利品。
    人无横财不富。
    杀人越货、打家劫舍是来钱最快的路子。
    只是，这种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
    同样是百宝袋，但这个百宝袋比先前那个小了太多。
    之前的有一间房子大，而这个，只有三分之一。
    小是小了点，但自己的东西用着心安理得。
    其中有一个颜色枯黄的葫芦。
    想来跟青葫芦一样，都是养虫子的。
    除此之外就是一把剑、一个竹制护腕，几瓶丹药，几册帛书。
    上面记载的应该是修炼功法。
    然而，书上的字岳川一个都不认识。
    不是大商的文字，也不是大周的文字。
    符诏是用大商文字书写的，岳川在成为土地公的时候就已经通晓了这种文字。
    大周的文字就是甲骨文、钟鼎文，跟后来的汉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岳川就算不认得，也有个眼熟。
    而帛书上的文字……
    岳川连标点符号都不认识。
    “咦……这上面竟然有标点符号。”
    “不对不对，如果这是大周的世界，应该有大大小小数百个国家，每个国家的文字语言都不同，直到秦始皇才被统一。但是在书同文之前，确实有不计其数的小语种、方言，以及对应的文字。”
    “卧槽，这尼玛！难怪游戏里打到装备和物品还得鉴定。”
    烦躁的翻了翻，岳川突然瞄到几个熟悉的字。
    将那张帛书抽出，津津有味的读起来。
    读着读着，岳川的脸色变了。
    此书若见天日，余必已命丧黄泉。
    征战杀伐，生死有命，余作恶多端，必不得善终。
    余死无恨，唯恨报国无门。
    余本姜国一士卒，蒙王子阳不弃，授修行之术，苦练十载，终有小成。
    然杨国攻伐姜国，围困国都数月，城中断水绝食，百姓易子而食。
    余携法宝青葫芦、黄葫芦突围而出，捕蝗于野。
    一则，驱之蚕食杨国农桑，断敌粮道，迫其退兵。
    二则，携蝗回国，以之代食，换无辜孩童一线生机。
    此举有伤天和，诸多业报皆由余受，万勿累及姜国百姓。
    余之财物、法宝尽归君有，惟望将青、黄葫芦还与王子阳。
    姜十三，泉下顿首！
    岳川将帛书合起，长长的叹了口气。
    之前以为师徒俩是豢养蝗虫，为害一方的邪恶之辈。
    可是看了帛书，岳川明白，自己片面了。
    这个叫姜十三的修士确实是用邪术豢养蝗虫，也确实是要拿这些蝗虫毁坏庄稼，为祸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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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章

    姜十三也清楚明白，自己干的事有伤天和，将会不得善终。
    但姜十三还是义无反顾的做了。
    他要用蝗虫毁坏杨国农桑，逼迫杨国退兵。
    还要用这些蝗虫当粮食，拯救易子而食的姜国百姓。
    甚至在百宝袋中留下用多种文字书写的“遗书”，恳求杀死自己的敌人，帮自己拯救姜国。
    吾之英雄，彼之仇寇，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岳川对姜十三生出一股敬佩。
    的确是条汉子。
    然后，岳川就头疼了。
    要不要接受姜十三的请求呢？
    “他又没磕头求我，我凭什么要帮他。”
    “姜国，鬼知道姜国在哪旮旯。反正不在我土地庙的管辖范围。”
    “还说什么王子阳，咋不说公主葵啊！”
    话音刚落，岳川就像被雷劈了一样。
    姜国！
    被杨国入侵！
    围困都城，绝粮绝水，易子而食。
    王子阳！
    这一连串线索划过脑海，岳川瞬间明白过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接下来战局不利，王子阳依照上古手卷铸造魔剑，想要借魔剑的力量挽回败局。只可惜剑未铸成，国已先破，王子阳战死。姜国公主葵不愿受辱，投身铸剑炉，以身殉剑。”
    上辈子看到这段故事时，岳川为王子阳和公主葵的悲惨遭遇心碎欲绝。
    可惜，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隔着屏幕扼腕叹息。
    却没想到，大周世界有这对兄妹。
    而且，现在正是杨国围困姜国的危机时刻。
    青葫芦和黄葫芦，很可能就是左右姜国命运的锁钥。
    “如果杨国的农桑被毁，必定会粮食紧缺，前线粮草不济，被迫撤兵。”
    “如果姜国得到这批蝗虫，百姓们就有了果腹之物，不用再易子而食。”
    “如此一来，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惨剧发生了。”
    然而，岳川心中莫名烦躁。
    “我是土地公啊，而且是大商册封的土地公，我为什么要管大周的事。”
    “姜国人又没给我磕过头，我为什么要帮他们啊！”
    “我的信徒全是精怪，人族的事不归我管！”
    “扯淡！睡觉！爱谁谁！”
    土地公没有肉身，不会疲惫，根本不需要睡觉。
    但精神需要舒缓，需要放松。
    进入入定状态，可以物我两忘，与睡眠相似。
    但岳川刚闭上眼，脑海中就浮现出一本本书，一行行字。
    那书，是历朝历代的史书。
    那字，是歌功颂德，粉饰太平的锦绣文章。
    可是这时候，一行行文字就像电风扇的扇叶，缓缓转动起来。
    越转越快！越转越快……
    漆黑的文字旋转、跳跃，勾绘出一张张愁苦、麻木的脸孔。
    这些脸孔逐渐被灰色的雾气侵染，长出尖锐的獠牙，生出浓密的毛发，甚至鳞片、犄角……
    史书哗啦啦抖动着，书页中抖落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方块字。
    这些文字不断重复着一件事——岁大饥，人相食！
    岳川猛然睁开眼睛。
    瞳孔深处的光芒摇摆不定。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简简单单的八个字，背后却是多少最底层平民百姓的血汗和骨肉！”
    “上辈子，他们对我而言只是书页上的文字。几十万上百万条生命，在史书上都占不到一行文字。”
    “这辈子，他们的命运却掌控在我手中。”
    岳川深吸一口气，虽然他并没有吸到什么。
    昂头看向屋顶，心思却飘飞到千里之外。
    “我不是拯救姜国人，而是……拯救我自己的良知……”
    驱使蝗虫吞食杨国的农田桑林，这种遭天谴的事岳川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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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但岳川可以驱使蝗虫吞食自己家的荒野草地，顺便修整草坪。
    可惜，青葫芦里的蝗虫被自己坑杀得一干二净，连葫芦都清洗干净，用来装毒蜂了。
    黄葫芦则空荡荡的，应该是还没来得及抓。
    入夜后，岳川带着黄葫芦来到野外。
    上次得到青葫芦时，岳川只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就把方圆数十里大大小小的蜂窝掏一遍。
    这次也不例外。
    自己的地盘上，哪里有蝗虫，岳川如掌上观纹，效率远超姜十三师徒百倍。
    零零碎碎的蝗虫聚集起来，滚雪球一样，迅速形成规模。
    岳川从数以百万计的蝗群中挑选出两只个头最大、气势最强的蝗虫。
    “虫咒！”
    一万香火迅速消耗，岳川法相周围弥漫出袅袅的烟气。
    手指凌空勾勒，很快就绘制出一个“虫”的符文篆字。
    岳川手一挥将其打在雄性蝗虫身上。
    符文篆字化作一个五彩斑斓的圆球，将雄性蝗虫紧紧包裹起来。
    无名的能量气息灌入蝗虫体内，由内到外强化它的肉体和外骨骼。
    蝗虫的体型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一圈。
    外骨骼无法随着体型的增大而变化，于是咔咔碎裂。
    蝗虫扭了扭头，咬着腿上翘起的外骨骼猛一拉扯，整张皮都被撕扯下来。
    此时，蝗虫可谓是全方位的进化、提升。
    尤其是生直器官，得到的好处应该是最多的，也最大的。
    岳川如法炮制，又在雌性蝗虫身上花了一万香火。
    “真贵啊！一万香火啊！”
    看着两只虫子，岳川随手划拉一圈：“带着你的小弟，去这个山上觅食。记住了，无论树叶还是草叶，都只能吃一半！剩下的一半得留着！”
    岳川手上有两片树叶，一片是圆的，另一片也是圆的。
    只是，一片被啃掉了左半边，一片被啃掉了前半边，只剩连着叶柄的后半边。
    “我让你们吃一半，留一半，你们……”
    岳川看了一眼手上的树叶。
    好像……它们没有做错。
    确确实实是吃一半、留一半。
    算了算了，昆虫本来就智商低下，跟它们置气没必要。
    “把你的小弟都召回来吧！”
    被香火点化过的雌雄蝗虫立刻震动翅膀，发出一阵低沉的嗡嗡声。
    很快，周围千米方圆的草丛中同时升起乌泱泱的蝗群。
    那整齐划一的模样，让岳川想起了上辈子见过的无人机演出。
    虽然这俩家伙面对复杂指令时有点智障，但对于简单明了的指令，还是能精确执行的。
    岳川打开葫芦塞子，蝗群百川归海一样汇聚过来。
    在靠近葫芦口一定范围时，蝗虫的体型立刻受到法宝影响，变得只有芝麻粒大小。
    很快，蝗虫消失得干干净净。
    岳川仔细掂量了一下黄葫芦，比来的时候又重了一点儿。
    要么是裹挟了野生的蝗群，要么就是蝗虫们一顿胡吃海喝，吃肥了，长胖了。
    “你们俩也进去吧！没事别闲着，多做点有益于身心健康的事，多为爱鼓掌，多为生命繁衍做贡献，明白了吗？”
    两只蝗虫扭动着脑袋。
    它们微小的脑容量根本无法理解这一串指令的含义。
    岳川看了一眼手上的半片树叶，顿时明白自己太含蓄了。
    “看我手势，明白了吗？”
    就这样，连抓带繁衍，两只葫芦中逐渐装满蝗虫，保守估计有数千万只。
    感觉差不多了，岳川招来胡二，向其询问姜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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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姜国？我太知道了！黑风镇西南，大概要走十日路程吧。”
    “哦？那里很有名吗？”
    胡二摇了摇头，“原本是一个不出名的小国，可姜国的王后离是天下第一的刺绣高手，她的一方小小绣帕便价值千金。然而王后嫁入皇宫便封针罢绣，绣品传世甚少，价格远超珠宝玉器。”
    “这么夸张？”
    “是啊，据说王后离刺绣臻至化境，几可入道，绣品能用来制作百宝袋，绝非华而不实之物。阿姐很喜欢王后离的刺绣，隔三差五就在我耳边念叨，可惜，唉……”
    听到这话，岳川“哦”了一声，眼睛中浮现出思索的光芒。
    随即，岳川拿出葫芦。
    一并拿出的还有姜十三的“遗书”。
    胡二看到帛书的材料，眼睛中猛然放光，因为他认出来了，这是姜国的丝帛。
    王后离虽然封针罢绣，但是她将自己的技艺传授给了姜国百姓，家家户户的妇人都能靠制丝做绣养家糊口。
    这也使得姜国从一个近乎透明的穷困小国，逐渐富庶起来。
    可是看过帛书上的内容后，胡二“啊呀”一声惊呼。
    “姜国要亡了？阿姐的希望无法实现了吗？”
    岳川无语。
    胡二看到这封书信，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人命关天，而是小小的绣品。
    不过想想也是。
    胡二并非人类，人类的生死与他没什么关系。
    就像人类从来不会关注野外的狐狸一样。
    姜国唯一能让胡二在意的也就是绣品了。
    岳川眼睛一亮，“胡二，你也不想姜国灭亡，你姐姐的希望再也无法实现吧！”
    胡二点头。
    这世界上，能让他在意的，除了土地庙这边，就只有阿姐了。
    给阿姐买一块姜国王氏绣品，是胡二为数不多的愿望。
    “来，拿着这两个葫芦，到姜国去。每天放出来吃点草，少吃点，别饿瘦了就行。”
    “好的师父，然后呢？”
    “到姜国王城外，直接一股脑放出去，通过这对虫王给它们下达命令，让子虫在城内自杀。”
    “好的，我记住了。”
    送走胡二，岳川叹息一声。
    该死的距离限制，否则自己就能亲自跑一趟了。
    以土地庙为中心，方圆几十里范围内自己可以自由活动，但范围之外，一步都无法跨越。
    “怎么变长点呢？”
    “真的没办法变长了吗？”
    岳川再次翻看符诏，想要从其中找到答案。
    然而，没有！
    翻到最后，还是虫咒的内容。
    大半个月了，狗作者一个字都没写。
    就这样，日子枯燥而又无聊的过着。
    每天就是看看小猪仔的生长情况，母鸡的下蛋数量。
    偶尔再观察观察豆田中大豆的长势。
    豆叶长得太多，而且太旺盛。
    叶子长得太多，会消耗大豆的养分，同时会遮蔽下方叶子，影响其光合作用，最终导致减产，降低大豆质量。
    正好吉吉猴王带着它的族人过来“参加培训”了。
    岳川给它们培训的第一课就是摘豆叶。
    摘掉一部分，减少其密度，降低养分的损耗，反而能使大豆增产增收。
    不过，猴子干活毛手毛脚的模样让岳川直叹气。
    蝗虫虽然是害虫，但它们干起活来就像精密仪器一样。
    说是吃一半、留一半，就真的一丝不多、一丝不少，啃食的边缘都是一条直线，没有丁点弯曲。
    岳川寻思着，是不是能长期养殖一批蝗虫。
    以后再有这种除草、摘叶子的活，直接派蝗虫上就是。
    保证完成的又快又好。
    而且，蝗虫还能养鸡，让鸡下更多的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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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章

    听说吃蝗虫下的蛋叫虫草蛋，特有营养。
    岳川越想越觉得可行。
    正激动呢，突然一道金色的光芒从天而降。
    那一瞬间，岳川整个人都傻了。
    “我的屋顶，没漏啊！我的小庙，没塌啊！怎么还透光了！”
    看到笔直照向自己的金光，岳川嗖的蜷缩到神像中。
    这时候，唯一能保护他的就是泥塑神像了。
    然而，金光直接透过神像照在岳川的法相上，甚至透过法相，照在岳川的灵魂深处。
    接触到金色能量，岳川呆滞了一瞬间，随即恍然大悟。
    这不是对自己有害的阳光，而是非常有裨益的功德金光。
    无数画面浮光掠影般闪过脑海，岳川瞬间明白了这道功德金光的来源。
    “胡二成功了！”
    “姜国得救了！”
    遇到好东西，符诏再次震动，习惯成自然的分走一半。
    岳川立刻翻到符诏末尾，等待更新。
    果然，一行文字缓缓浮现。
    功德金身：以土塑身，遇水则化；以木塑身，遇火则焚；以金石塑身，遇流言则腐，遇诋毁则崩。唯功德塑身，水火不侵、刀剑难伤，千古不坏，万世长存。
    岳川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功德金身，这么牛？可是我现在只想让掌控的范围变大！能不能给个这样的法术？”
    符诏没有回答，而是敬业的“加更”一行。
    分庙：香火旺盛之地，可垒石为庙、抟土为像，注以功德之力，建立分庙。
    一秒钟都没耽搁，符诏又加更了一行字。
    牌位：勒名于牌，注以功德之力，可集香火，可应祈愿。
    岳川反反复复阅读这两行字，再联想到刚才从天而降的金光。
    “注以功德之力？那种金色的光芒？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开光嘛！”
    岳川之前也做过这种事。
    给吉吉猴王的大酒坛子上绘制有自己的肖像，然后又在肖像上留下自己的气息和能量。
    猴群对着酒缸叩拜的时候，多多少少也能产生一些香火。
    仿佛在自己和酒坛子之间建立起了一个通道，就是通道不稳定，时有时无，无的时间更多。
    而且这个通道是单向的，只能收集香火，自己却不能通过酒坛上的肖像看到猴群的场景。
    牌位则是一个双向通道，不仅能帮自己搜集香火，还能跟信徒聊天。
    岳川眼睛一亮，“这不就是无法玩游戏的手机了么！”
    胡二出发将近十天。
    十天里，岳川是各种担忧。
    担忧蝗虫会不会跑掉，在外面泛滥成灾。
    担心胡二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担心胡二去的太晚，姜国已经覆灭，悲剧已经上演。
    直到功德金光降下，岳川才知道胡二成功了。
    随即，岳川又担心胡二回程的安全问题。
    当下时代，出一趟远门，基本就等于生离死别。
    这对于习惯了网络通讯的岳川而言，实在太煎熬了。
    牌位的出现，正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至于分庙。
    这就相当于给岳川安了一个中转站，能够突破土地庙范围，到更远的地方活动。
    但很快，岳川就注意到一个关键问题。
    “无论牌位还是分庙，都需要注入功德，如果不开光，就是寻常的木板、泥塑，没有任何特殊功效。”
    “开光得亲临现场，但是没有开光时，我根本到不了现场。这不就是悖论么！”
    “不对不对，如果在我掌控范围的极限边缘建立一个分庙，开光之后，我的掌控范围就向前推进一段距离，然后继续开光，又能推进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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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章

    岳川计算过自己的长度。
    大概是百里范围，但半径的话就是五十里。
    也就是说，每逢五十里就得建一个分庙，如此一来自己才能不断向前推进。
    而建分庙是要消耗功德金光的。
    功德的获取非常苛刻。
    比如上一任土地公。
    虽然庇护一方五百年，但都属于本职工作，没有什么大善，也没有什么大恶。
    香火攒了不少，但功德一点也没。
    而岳川救人。
    一则不是本职工作，与土地庙职权范围毫无干系。
    二则与信徒无关，姜国人并不是岳川的信徒。
    三则是岳川灭蝗有功，算是小小的善举。
    纯粹是出于本心，出于善念，毫无刻意。
    这一份功德就落在了岳川头上。
    救人性命，本就是大功德，再加上姜国王都人口众多，少说也有几万人，这一累加，功德数量非常恐怖。
    但很快岳川就懊悔得拍大腿。
    “我亏了！”
    “我亏大了！”
    “早知道不这么干了！”
    获得功德的瞬间，岳川就明白了其来源，以及数量。
    一共十七万八千三百功德。
    救的人不少，但每个人行事的善恶不同，救他们获得的功德也会有差异，如果救到大奸大恶之人还得倒扣。
    但胡二路过杨国时毁坏农田无数。
    农田没有善恶，每一根秧苗都意味着粮食，意味着人命，是要扣减功德的。
    一个是波动的增加，一个是稳定的减少，两个抵消后再被符诏分走一半还剩十七万功德。
    岳川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如果不毁坏农田，岂不是百万功德？
    “还好临走时交代胡二，让蝗虫少吃点，不饿死就行。真要敞开了吃，所到之处寸草不留，估计不等胡二到姜国，天谴就找上我了。”
    “不行，下次一定得好好计划，认真盘算。”
    但是念头刚一升起，岳川就放弃了。
    真要那么刻意、做作，就落入下乘了。
    太工于心计，总想着投机取巧，充其量也就是小善，称不上大功德。
    就跟写小说一样，埋头苦干每天万更，读者自然会加入书架、每天追更、活跃评论，最终天道酬勤。
    但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不仔细构思剧情，总想着抄袭搬运、刷票买量，就算骗得了一时，最终也逃不过封禁。
    “算了，好好做人，好好做事，一切顺其自然。”
    收拾好心情，岳川开始祭炼自己的神像。
    功德金身，听着就很高大上。
    上辈子去过很多寺院，里面的佛像都是镀金的。
    和尚们也明目张胆圈钱，美其名曰给佛祖塑造金身。
    庸俗！
    眼睛里只有金身，却忘记了前面的功德俩字。
    真正的金身其实和黄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而是功德浓郁到一定程度显现出来的颜色和光芒。
    比如岳川现在。
    神像原本是灰黄色，再加上小庙光线不好，眼神不好都会当成黑色。
    随着功德之力不断灌注，泥土材质的神像开始散发出柔和的黄光。
    先是变成小麦色，又变成小米的颜色。
    淡淡的黄，亮亮的黄。
    虽不华丽，却看着顺眼，有浓浓的生活气息。
    一千功德灌入，神像被灌满。
    “容量这么小？我剩下的功德怎么办啊？”
    可是岳川话音刚落，就像漏水一样，神像中满盈的功德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没了？这么快？”
    岳川敏锐发现，这些功德并没有消失，而是融入了神像的材质中。
    就像往沙地里灌水一样，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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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应该是我灌的水不够多！再来一万！”
    刚才一千功德就把神像灌满了，岳川琢磨着分十次把一万功德灌进去。
    谁知道，一千功德下去，神像只满了一个脚丫子。
    三千功德灌进去，只满了膝盖。
    五千才刚过腰。
    一万功德终于没过头顶。
    整个神像熠熠生辉，由内而外光芒四射。
    然后，熟悉的画面出现了，神像的光芒快速内敛、沉淀，再次被材质吸收。
    泥土不再是小米的黄色，而是带了一丝丝闪光效果。
    同时，神像表面的坑坑洼洼也像抹了腻子一样，变得平整圆润。
    原本因为时光侵蚀而变得模糊的面孔也逐渐清晰起来，慈眉善目，长须飘飘，正是上一任土地公的模样。
    修复神像时可以凭意念捏脸。
    岳川没有选择自己，而是将面孔捏成土地公他老人家的模样。
    对着神像深深一躬，岳川低声说道：“谢谢前辈再造之恩，晚辈的所作所为，应该没有让您失望吧。”
    许久之后，岳川缓缓起身，认真审视自己的躯壳。
    神像边缘，隐隐能看到一层比牛毛更细的七彩光芒，而且这光芒有明显的分层。
    “一共内外两层，难道是对应灌满两次？也就是说，两层并非极限，还能继续灌输，继续淬炼功德金身？”
    看了一眼剩余的十六万功德，岳川毫不犹豫灌输。
    “第一次灌满是一千，第二次是一万，下次应该是十万了吧。”
    “乖乖，功德金身可真难搞。”
    “也就我撞大运，捡了十几万，真要是帮老奶奶过马路，带小朋友找妈妈，得忙到什么时候才能凑满一张好人卡啊。”
    正如岳川所想的那样，十万功德之后，金光没过头顶，然后开始融入材质。
    这次的变化比前两次更加剧烈。
    神像仿佛金色火炬，由内向外散发出金色光芒。
    光芒缭绕、盘旋，不断跳跃、波动。
    一层细细的粉末出现在神像表面。
    有灰色的，有黑色的，还有灰白色的。
    “不对，小庙里我每天都打扫的，不可能有灰尘，而且这么多。”
    但是下一瞬岳川就明白了。
    网文经典套路，毛孔喷粪。
    “一个泥捏的神像而已，这还能洗筋伐髓？”
    当神像几乎被粉尘埋没的时候，一道璀璨的金色光罩由内向外迸发。
    尘埃纷飞弥漫，顷刻消失不见。
    光罩触碰到小庙四壁后缓缓缩回，悬停在神像外三寸之处，一点点隐没。
    但岳川能感觉到，光罩并没有消失，而是一直笼罩在神像外三寸范围。
    刚才被吹散的粉尘又缓缓飘落下来。
    靠近神像三寸范围时遇到一层无形阻力，然后沿着曲线落到地上。
    几分钟后，尘埃落定。
    神像三寸之内一尘不染，但是三寸之外，铺了一层灰尘。
    岳川抬头看向自己的新躯壳。
    已经不再是晦暗无光的土色，而是晶莹的玉色。
    隐隐之中似乎能看到毛孔、血管、经络甚至骨骼。
    这哪里还是泥捏的神像，分明与活人无异。
    “回！”
    法相瞬间回到本尊。
    睁开眼第一瞬间，岳川就惊呼出声。
    “高清！大图！无码！”
    没错！
    之前通过神像向外看，虽然能看清事物，但随着距离逐渐模糊。
    岳川上辈子有两三百度的近视，又不喜欢戴眼镜，所以早就习惯了这种朦胧的世界、模糊的美，看什么都像打着马赛克。
    可是现在，岳川感觉就像把4K屏幕怼到眼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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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精美到极致，细腻到极限。
    最重要的是，视野范围提升了。
    就像从6.9英寸手机换成12.9英寸的平板，原本不存在的边缘多出大片视野。
    岳川心中一动，随即狂喜。
    他感觉自己的职权范围增加了。
    之前最多只能掌控方圆百里，现在直径提升一倍，差不多方圆两百里。
    又有更多的山丘、草地、河流、树林等被囊括进来。
    这些事物都在与自己建立联系，逐渐同呼吸、共命运。
    地盘大了自然开心，可更开心的是对分庙的影响。
    “之前开分庙只能选在五十里外，现在应该能选在百里之外了。”
    这个区别看似不大，可是仔细想想。
    原本想要在千里之外开一个分庙，必须每隔五十里开一个分庙中继，一共得建设十九个分庙。
    每隔百里就只需要九个，可以节省一半。
    “如果再把功德金身提升一次，职权范围会不会再次增加？”
    然而，再想灌满神像，怕是得百万功德。
    前景很诱人，但花费太高了，岳川只能放弃。
    “分庙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功德才能开光。”
    “对了，分庙的位置选在哪呢？”
    就在岳川苦思冥想的时候，一大波香火灌输进来。
    而且这次是真香火！
    味很大，烟很冲。
    “我晕，什么情况？比华子劲儿还大！”
    岳川沉下心来，努力感知香火的源头。
    “人类的城镇里？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皮包骨啊？跟蒙了一层皮的骷髅兵似的。等等，他们拜的神像怎么是个蝗虫？”
    “啊，我明白了，这是姜国国都！”
    胡二没有进入姜国国都，而是在百里之外放飞蝗群，给它们设置了目的地和指令。
    围城的杨国士兵和守城的姜国士兵都看到了离奇的一幕。
    蝗群遮天！
    离奇的一幕令双方士兵全都以为灾难降临。
    杨国士兵先是惶恐，可是看到蝗群并非冲自己来的，而是直扑城内，顿时欢呼连连。
    城内的士兵本就靠着信念苦苦支撑，看到蝗群冲自己过来，顿时崩溃大哭。
    然而下一瞬，蝗群全都朝着地面扑去。
    用脸刹地，把脑袋都撞碎了、撞烂了，死的不能再死。
    密密麻麻的蝗虫尸体，铺在地上有三寸厚。
    看到这一幕，城内的姜国士兵和民众欢呼雀跃，声音一度压制城外杨国士兵。
    摸不着头脑的杨国士兵爬上瞭望的土山，居高临下观察城内。
    结果，他们看到城内士兵和民众欢天喜地的拿出簸箕、竹筐，甚至提着水桶，清扫大街上的蝗虫尸体。
    有些饿极了的人直接将蝗虫塞嘴里，嚼得汁水横流。
    杨国将领不信！
    一连派了几个亲兵上去观察，得到的结果全都一样。
    蝗群确实是冲着姜国去的，但它们是给姜国救急的。
    玩命了救急！
    真·舍身取义！
    看到这一幕，杨国的军队吓坏了。
    有谣言称这是杨国巧取豪夺，贪得无厌，惹得天怒神怨，降下灾祸示警。
    于是，军队中开始出现逃兵现象。
    再加上后方传来消息，许多村镇遭受蝗灾，庄稼被啃食不少，今年的收成势必会受到影响，恐有断粮之危。
    眼见这仗没得打了，杨国军队直接撤了。
    为了防止姜国出城追击，杨国是舍弃营帐、军寨，甚至还抛下了大量携带不便的辎重物资。
    解围之后，姜国有人提议，设蝗庙祭祀蝗神，以报答其救命之恩。
    都不等宫里发话，民间的老百姓你出一块砖，我出一块瓦，直接把蝗庙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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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章

    一个老石匠更是用家中珍藏的石料，连夜雕刻出一个大蝗虫，放到庙里当做蝗神。
    蝗庙开放当天，信徒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香火鼎盛，烟熏十里。
    岳川很是无语。
    自己正琢磨选址呢，姜国已经把庙建起来了。
    虽然供奉的不是自己名号，但确实是自己的马甲，因果之下全都赢在了自己身上。
    最重要的，这个庙因功德而生，凝聚万众信仰，无需岳川开光。
    明白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岳川感慨道：“果然，好人还是有好报啊！”
    虽然马甲不好听，头像有点怪，可毕竟是白得的。
    岳川一直很懂白嫖的快乐！
    而且蝗神庙香火鼎盛。
    开庙当天就收获四万多香火。
    以后香火会逐渐减少，但蚂蚱腿它也是肉啊。
    最重要的，多了一个庙，就等于多了一个支点，以后建立分庙有了更多的选择。
    岳川也可以通过神像在主庙和分庙之间来回穿梭，稍微化解了一直以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尴尬。
    “胡二真是我的福星啊！”
    “那俩蝗虫真是我的财神啊！”
    “两万香火改造它们真是太值了！”
    “果然，玄学法术才是第一是生产力！”
    这时候，岳川听到“咯噔”、“咯噔”的声音，仔细寻找，却是供台下的灵牌在抖动。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大黄等人纷纷赶来。
    刚才的异象惊动了所有人。
    岳川随手放出兔子和蟾蜍，又招众人进来。
    “我没事！不用担心。”
    众人在庙里扫了一圈，目光不约而同落在神像上。
    众人也不懂神像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的感觉很厉害，很好看。
    “大家继续忙去吧。大黄，你们准备点食材，晚上咱们吃顿好的。”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欢呼着离开。
    兔子和蟾蜍一脸敬畏的望着岳川。
    刚才天降功德，它俩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鬼魂对肉眼看不见的气息、能量等最为敏感，也能吸收某些特殊的能量修炼、提升。
    而诸多能量中，对鬼魂诱惑最大的就是功德。
    这种能量中正平和，鬼魂长期沐浴其中，能获得诸多裨益。
    刚刚岳川祭炼功德金身，散发的余光令两个小鬼魂魄稳定了许多。
    它俩生前饱受虐待，魂魄怨气深重，虽然被岳川平息，但魂魄留下了累累创伤。
    这种创伤修复不易，光靠它们自己的话，少说也得十年八年。
    但是刚刚，被功德金光一照，瞬间痊愈，不留任何隐疾暗伤。
    而且，它俩的魂魄被功德熏染，也带上了一丝丝金色。
    隐隐约约有了点实质的感觉。
    “不知土地公能否分我一点点功德。”
    “对对对，我也想要。一点点，一点点就行。”
    两个鬼魂也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
    毕竟它俩新死不久，刚刚加入土地庙，寸功未立，索要的又是极其珍贵的功德。
    “土地公，我们也知道这样不合适，但是我们太需要功德了，这个东西对我们非常有用。”
    “我们以后一定会好好干活的。”
    岳川心中一动。
    功德对鬼魂的吸引这么大？
    而且听它俩的意思，功德是可以用来流通的。
    “你们要功德干什么？”
    兔子挠了挠耳朵，一脸焦急，却说不出话来。
    它只是感觉功德很好，对自己很有帮助，但是说不出为什么好，为什么有用。
    蟾蜍活了三百多年，见多识广，缓缓讲述起来：
    “功德对人而言，可以延年益寿，德高望重的人不仅自己受到上苍庇护，还能福荫子孙，兴旺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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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章

    “对精怪而言，可以推迟雷劫到来的日期，降低雷劫的威力，增加化形成功率。”
    “但最需要功德是其实是我们这种孤魂野鬼。”
    岳川好奇起来，“为什么？”
    蟾蜍回答道：“死亡后七天里，可以循着轮回的感应找到阴间入口，去投胎转世。但是轮回的感应只维持七天，七天后，就再也找不到了，也就失去了轮回的资格，只能当孤魂野鬼。”
    “我听说……我真的只是听说的啊……”
    “阴间在人间有固定的入口，叫做鬼门关，那个地方就在泰山周围。但是鬼门关有阴间兵将把守，孤魂野鬼根本过不去。”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愣：竟然不是酆都城？
    蟾蜍继续说道：“但是呢，我听说啊……可以贿赂鬼门关的兵将，进入阴间轮回。”
    岳川笑着说道：“你要是想轮回，早就去了，何必拖到今天呢？说吧，功德究竟有什么用。”
    蟾蜍不敢再卖关子，说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啊。不过这个钱并非我们用的铜钱，而是冥钱。功德比冥钱更好使，可以说是最顶级的冥钱。无论拿来修炼，还是拿来办事，都无往不利啊。”
    听了蟾蜍的讲解，岳川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作为世界的主角，天下气运八成都在人类身上，剩余两成在其他万族身上。
    但唯独不包括孤魂野鬼——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所以，鬼物没有获取功德的途径，只能从其他生灵身上想办法，而最好的目标就是人。
    每个人类身上都有很多特殊的能量，比如健康、婚姻、功名、财富、桃花、幸运、才学等。
    这些能量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存在。
    烧香磕头就像剪指甲、理发，损失的都是一些无用之物，这些无用之物还能长出来。
    但烧冥钱，损失的是自己身上特殊的能量，跟噶腰子一样，嘎一个少一个，噶多了直接嗝屁。
    岳川想起了胡二说过的黑风镇。
    白天是牛马市场，人类去里面买牛马。
    晚上也是牛马市场，但牛马成了人类，交易对象则是各种鬼怪。
    人类用自己的血、肉，或者其他东西作为代价，换取鬼怪帮助。
    如果是血肉，直接奉献就行。
    可如果是其他东西，就需要冥钱来作为媒介了。
    人类找一个有鬼物出没的地方，焚烧纸钱，说出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并且给出承诺。
    通常是阳寿，这个属于硬通货。
    但也可以是健康、婚姻、事业等，有鬼物要这些。
    冥钱就等于人类开出的支票。
    鬼物办成这件事，就能拿走雇主的承诺。
    当然，如果雇主求的事情太难，或者给的报酬太少，没有鬼物回应的话，就无损。
    这让岳川想起地球上那些沙雕网友。
    动不动就说如果能睡到某位女明星，愿意献出十年阳寿、二十年阳寿。
    光口嗨没啥用，有本事去十字路口烧点纸钱。
    说不定哪天真有这种机会。
    当然，也有机智的沙雕网友，用室友找不到女朋友来换自己逢考必过、逢赌必赢。
    如果你从前运气一直很好，某段时间后霉运不断，就应该想想是否身边有脏东西。
    或者……不是自家老爷子把子孙三代的都透支光了。
    岳川想了想自己手里剩余的六万多功德。
    这……可真是一大笔巨款啊！
    岳川也不吝啬，直接给兔子和蟾蜍各一点功德。
    看看这俩家伙拿到功德之后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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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章

    至于为什么一点，岳川表示，不是自己吝啬，而是怕俩鬼魂虚不受补。
    万一给的太多，把它俩超度了怎么办？
    俩鬼魂一脸感激的接过功德金光，然后珍之又珍的捧到面前，做了一个吸气的动作。
    就和岳川吃供品一样，都是取其精华，弃其糟粕。
    而功德是纯粹得不能再纯粹的精华，甚至是精华中的精华。
    一抹金光进入兔子和蟾蜍的身体。
    原本近乎透明，只剩轮廓的鬼魂立刻被染上一层金色，变得通体金黄。
    只是这层金光维持一瞬便消失不见，彻底融入三魂七魄中。
    就和岳川祭炼功德金身一样，兔子和蟾蜍的灵魂也获得了增强。
    “感觉如何？”
    听到岳川的话，兔子立刻回答道：“太好了，我得三魂七魄有了寄托，可以稳定下来了。”
    蟾蜍也一脸欣喜，“是啊，没了肉身寄托，我们三魂七魄都变得不稳固。现在终于有修行的根基了！”
    听到它俩的话，岳川瞬间醒悟。
    它们索要功德是为了给修行奠基。
    三魂七魄要有寄托才会稳固，否则就会逐渐分离，最终破散。
    比如人类受到惊吓，心神失守，容易丢失魂魄，也就是所谓的吓掉魂。
    小孩子的魂魄不稳固，即便没受到惊吓也会丢魂儿。
    如果孩子毫无缘由的发烧、昏迷、哭闹不止，有可能是丢了魂儿。
    拿着家里做饭的锅盖，或者小孩的衣物去房前屋后等小孩经常玩耍的地方敲打、呼唤，丢掉的魂闻到味儿就会跟着回家，症状也无药而愈。
    活人尚且如此，更何况鬼物。
    失去肉身后，鬼物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寄托，为了防止魂魄分崩，通常会寻找寄托。
    有的鬼物选择血肉之躯，然后去夺舍。
    也有鬼物会依附在自己生前的随身物品上，或者其他有特殊意义或特殊价值的物品上。
    这就是为什么说，死人的东西晦气；墓地里的东西不干净；有些东西邪门，容易招惹脏东西。
    更多的鬼物是没得选，或者浑浑噩噩不知道，碰上什么用什么。
    被火烧死的寄托在火焰能量中，被水淹死的寄托在水流之中。
    被老虎咬死的，会跟在老虎身边，成为伥鬼。
    绝大部分鬼魂寄托的都是怨气、戾气、阴气等负面能量，这也是鬼物天生邪恶阴森的根源。
    选定寄托之后，灵魂会生出许多变化。
    比如，会拥有寄托物品的某些特征，同时也会拥有寄托物品的长处和弱点，如果该物品被毁，鬼物将魂飞魄散。
    如果寄托怨气、戾气、阴气等能量上，虽然没有了身体被毁的危险，但也会这些负面能量侵蚀，逐渐神志不清，浑浑噩噩。
    也有人会说，那就找阳刚的、浩然的、光明的能量去寄托呗，这样就不怕侵蚀了。
    对！
    但是会被超度！
    兔子和蟾蜍之前琢磨的，土地公随便给它们一件物品，或者给它们一些香火之力，把灵魂寄托了。
    无论哪一种，都比它们随便找的寄托强百倍。
    但是谁能想到，土地公突然有了功德之力。
    如果是一点两点，它俩也不敢开这个口，毕竟土地公自己还不够用呢。
    但岳川连着祭炼金身三次，一次比一次声势浩大，它俩顿时明白，土地公有很多功德，而且是超乎想象的多。
    所以才敢斗胆。
    岳川问道：“你们现在什么感觉？又有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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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章

    兔子回答道：“我现在感觉灵魂有实质感了，再也不会一阵风就把我吹散。”
    蟾蜍用肥胖粗短的爪子揉了揉自己的脸，又把脸皮向两侧拉扯，凑到眼睛前仔仔细细看了又看。
    没办法，眼睛长在头顶上，整天瞅着天鹅，看不见自己长啥样，就是这么烦恼。
    “我好帅啊，竟然是超级稀有的金色皮肤，再多吸收点功德之力，是不是就变成金蟾了。”
    岳川心中一动。
    上辈子，很多做生意的老板都喜欢在收银台、办公桌、茶桌上放一个金蟾，有的还会在金蟾上放几个硬币，富裕点的还会放古钱币。
    说是有招财，增加财运的效果。
    岳川一直以为金蟾就是一种金色的蟾蜍，稀有品种什么的，却没想到，是功德造化的产物。
    这可是财神爷啊。
    上辈子，岳川可是财神爷的忠实信徒，没想到这辈子遇着财神本神了。
    挥手一百点功德。
    “来！吃！”
    金蟾见状，顿时眼睛瞪得溜圆。
    一百点功德之力啊！
    精怪们为了躲雷劫，拼了命的帮助人类，十年八年也混不到几个功德，有时还行差踏错，甚至还会亏掉不少。
    自己投奔土地庙后寸功未立，土地公却甩手给自己一百功德，这是何等的恩情啊！
    尤其是看到旁边兔子瞪得圆溜溜、红彤彤的眼睛时，金蟾心中更加美滋滋。
    “土地公，您的大恩大德，我永世不忘。”
    岳川一听，这可不行啊！
    你忘不了有什么用，你得给我招财进宝，保佑在座的每一位读者都大富大贵、财源滚滚啊！尤其是那些发帖写评论点催更的，要让他们有花不完的钱。
    甩手又是一千功德。
    “来来来，吃吃吃，吃完还有，管饱管够，呵呵呵呵……”
    “誓死效忠土地公，死心塌地、忠心耿耿，如有半点违背，叫我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岳川连忙摆手，“不至于，不至于，你以后就守在家里，哪也别去。对了，咱们土地庙还没有会计……哦不对，账房，就是管钱做账的，这活以后就交给你了。”
    别人管钱肯定是越管越少，但金蟾不同，越管越多啊！
    银行家看了流泪，高利贷看了磕头。
    兔子嫉妒得质壁分离啊。
    别说一千功德了，就是那一百点，很多精怪穷其一生都无法得到。
    蟾蜍这家伙，啥事没干，就吧嗒吧嗒嘴皮子，竟然得到了一千一百点。
    兔子摸了摸自己的嘴。
    首先，自己没有蟾蜍嘴大。
    其次，自己三瓣嘴，有点奇怪。
    但是，自己比蟾蜍长得好看啊！
    岳川终于想起另一个鬼魂来。
    毕竟兔子是最先跟自己的，而且自己手底下就两个鬼魂，厚此薄彼不太好。
    甩手先给一百功德。
    兔子那叫一个激动啊，“多谢土地公，您的大恩大德，我粉身碎骨……啊不，我魂飞魄散也无法报答，我忠心耿耿为您做事，死心塌地追随您左右，若有半点异心，叫我天诛地灭！我嘴笨，说话不利索，一切都在这头里了。”
    说完，兔子梆梆梆磕头。
    岳川心中很是满意，瞧瞧，甭管人家兔子会不会办事，总之，很会来事啊。
    “咳咳，兔子啊，你有什么特殊才艺吗？”
    “我……”
    兔子哑口无言，自己除了会吃，别的什么都不会了。
    现在，连会吃这唯一的长处也没了。
    这真是一个悲哀的故事。
    眨了眨眼，兔子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本事。
    听到兔子的话，岳川心中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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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兔子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从小红眼病。”
    这话一出，顿时引得蟾蜍哈哈大笑。
    你一个白兔子，天生就是红眼好吧，还红眼病。
    兔子呲了呲牙，“真的！我的眼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
    岳川有点好奇，“你能看见什么？”
    “我看见很多生灵小时候身上有红色的毛毛，长大之后，这些毛毛就变成一根或者几根更粗的毛毛。不过，有的毛长有的毛短，有的毛多有的毛少，还有一些不长毛。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岳川顿时想到一种可能。
    “你看黄二身上有没有毛？”
    “有，一根，特别特别粗，一直扎在他媳妇身上。”
    岳川心中基本上确定了。
    “那你再看看我呢？”
    兔子看了一眼，又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生怕自己看错了。
    甚至还绕着神像走了一圈，仔仔细细检查每一个部位。
    岳川略有些紧张的问道：“有没有？”
    “一根……”
    岳川长舒一口气，还好，还好，能有一个就行。
    “……也没有！”
    岳川瞬间噎住。
    兔子一脸欣喜的说道：“土地公您天生不凡，身上怎么会有那些脏东西呢。肯定不会有的，永远都不会有，我绝对不会看错的！”
    岳川恨不得掐死这家伙。
    不过他也明白，兔子是真有点本事的，虽然这个本事很鸡肋，对拔鸟无情的精怪来说几乎没一点用。
    但是，这个本事对人类有用啊。
    尤其是那些爱得死去活来的小年轻。
    虽然心中不爽，可岳川还是给了兔子一千功德。
    俗话说：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岳川身边这俩也不错，很有培养潜力。
    “你俩今后就叫金蟾、玉兔吧！”
    两个家伙得了一千多功德，全都美得冒泡，笑得嘴歪鼻子斜。
    现在又有了名字，更是喜上加喜。
    “金蟾多谢土地公。”
    “玉兔多谢土地公。”
    岳川开始琢磨牌位的事。
    胡二之前给玉兔制作的小木牌就是牌位。
    一般选择槐木，因为其阴属性，对灵魂鬼物有滋养效果。
    也有讲究的选择金丝楠木等名贵木材。
    或者玉器。
    牌位不仅可以作为土地公和信徒沟通的媒介，还能作为灵魂鬼物栖身的场所。
    所以，岳川琢磨着给金蟾和玉兔弄个好点的牌位。
    毕竟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不住好点怎么行。
    回头让胡二留意一下，多寻摸点好料子。
    不久之后，太阳落山。
    黑暗仿佛一床棉被，缓缓盖上土地庙。
    土地庙长明灯不灭，将门口方寸之地照亮。
    只是，今天的灯光略有些昏黄。
    土地庙旁边的屋子里，仙家众成员共聚一堂。
    岳川将一个锦囊递给大黄，“这是一块我开过光的护身符，随时带着不要离身。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和我沟通，可以取出护身符呼唤我。”
    直到这一刻，岳川终于明白护身符的意义。
    不是和尚庙里那种抄写几个字，念一段经就行了。
    而是真正的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随叫随到那种。
    大黄掌心向上伸出双手，躬着身，从岳川手中接过锦囊，然后珍之又珍的贴身收好。
    其他人也陆续上前，学着大黄的姿势，获得了自己的锦囊。
    只是，黄二的媳妇、孩子，以及灰家几个兄弟没有。
    前者是没有化形，无法佩戴，后者是个头太小，还没锦囊大。
    随后，岳川给大家隆重介绍仙家的新成员。
    “这位是金蟾，以后负责管理我们仙家的财物，大家需要用钱的话，都可以找它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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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黄二忍不住说道：“天天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就行了，要什么钱啊。俺才不要。”
    黄三也连忙点头，“我们吃的是师父的，穿的是师父的，住的用的还是师父的，怎么还能向师父要钱呢。大家说，是不是？！”
    其他成员纷纷点头，或者附和。
    岳川笑了笑，“我们现在吃的喝的住的用的都是我们自己靠双手劳动得来的，确实用不到钱。相反，现在是外面的精怪拿着钱买我们的东西。”
    众成员纷纷点头。
    可不是么，就算买，顶多也就是陶器、板砖、弹弓这些。
    至于美味的饭菜，香醇的酒水，外面的人听都没听过。
    所以，买不到好东西的钱，究竟有什么用呢？
    岳川笑了笑，“以后，钱能买到的好东西会越来越多，到时候，你们就会想着要钱了。”
    外面那些精怪磕个头就能领钱，仙家成员不但磕头，还每天种地、喂猪、养鸡、做陶器、做饭、铸钱……
    不给钱应该说不过去吧。
    当然，在岳川看来，给的这个钱并不是工钱或者薪水。
    而是作为一个家长，给孩子们的零花钱。
    有些家长对零花钱的态度就是：有钱就买课外书，有钱就上网吧，有钱就充游戏……不给！
    长此以往，孩子对金钱没有直观的认知和概念。
    十七八，上大学了才开始真正接触到钱，要么就是大手大脚，一发不可收拾，发泄多年的压抑，要么就是抠抠搜搜，一毛不拔，成为同学群体中的异类。
    对金钱毫无概念的人，怎么指望他正确的理财，努力的赚钱呢？
    家长只会说孩子不懂的老人赚钱的辛苦，却不反思一下，他为什么不知道呢？又是谁造成的呢？
    孩子童年时省下来的小钱，都会在将来百倍、千倍的当做学费花出去。
    岳川不希望自己犯这种错误。
    所以，他拿出一盒子铜钱，全都是铜制的大钱。
    “我们仙家靠劳动来创造财富、获取财富。金钱只是衡量财富工具，谈钱并不庸俗，不用羞于启齿。”
    “以后每个月都会给你们发一笔钱，记录在你们名下，用的时候找金蟾去支取就行。”
    “如果你们不支取，这笔钱就会一直躺在账上，按月累加。”
    岳川将一盒子黄澄澄的钱推到桌上。
    “我希望你们正确的认识钱，认识财富，认识劳动。只有你们建立了正确的价值观，人生观才会有支点，世界观才会有方向。”
    “你们短时间里或许无法理解这句话，不过没关系，以后你们会慢慢明白的。”
    上辈子，岳川见过太多借算命敛财的江湖骗子，也见过太多把佛寺当敛财工具的无良和尚，还有给保健品做代言、拍广告的道士等。
    这些人，修的是清静无为，学的是因果报应，可是一个个都掉进钱眼里出不来了。
    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没有是非观念的精怪。
    岳川不希望这些白纸一样的精怪行差踏错，最终无可救药。
    所以，只能提前富养。
    反正家里住着一只金蟾，又开着铸币厂，货币全程在自家产业中流通，形成完美的闭环。
    他们那是花钱吗？
    明明是给自己搬运货币，是在给金蟾涨经验。
    金蟾成为仙家的账房先生，负责所有仙家成员的月钱发放。
    具体发多少，岳川没有区别对待，一视同仁。
    炼化横骨之前，统一每月1枚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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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章

    众成员中，也就黄二的媳妇和孩子是这个修为。
    炼化横骨之后，统一每月10枚大钱。
    当前大部分成员都是这个修为，可以当做仙家的人均水平。
    炼化顶骨之后，统一每月100枚大钱。
    当前能享受到这个待遇的唯有胡二。
    金蟾和玉兔也是有月钱的，不过它俩修为情况特殊，月钱单独计算。
    除了仙家内部，土地庙中给信徒发放的香火钱也由金蟾统一负责。
    以往有精怪进庙磕头时，要么岳川亲手发放，要么找个小狐狸谁的负责接待。
    现在好了，全都交给金蟾。
    然后岳川介绍起玉兔。
    “它……的能力有点特殊，可以看姻缘……姻缘你们懂吧……”
    然而，众成员都是一脸懵逼问号。
    什么叫姻缘？
    精怪在某些习性上和野兽一样，雌雄凑到一起纯粹为了胶配。
    到了特定的季节，雌性会排卵，并且开始分泌一种特殊的激素，吸引雄性来胶配。
    一般情况下，雄性是不会主动发情的，也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办完事后雌雄就会分开。
    负责任点的还帮着觅食和带娃，不负责任的刚拔完就会拳打脚踢把雌性驱逐出自己的领地。
    也就极少数物种有家庭和族群的观念，会长期生活在一起。
    比如黄鼠狼，父母子女会以家庭的形式居住在一起，而且通常会是好几个家庭共同居住，抱团取暖。
    这也是黄鼠狼邪性，惹了一只就会来一大群的原因。
    它们是真的拉帮结派，动物界中社团典型。
    大黄在黄鼠狼中算是异类，黄二、黄三这样的才是正常。
    至于狐狸，它们是独居动物，以家庭和家族形式发展是它们成为精怪后的事情了。
    青丘狐族并不代表整个狐狸。
    老鼠也同样是独居生物，这一点看汤姆和杰瑞就知道了，天天挨揍，都不知道摇人。
    换成黄鼠狼的话，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群殴汤姆了。
    这就导致玉兔一眼扫过去，除了黄家成员，其他全都是光棍。
    没错！
    浑身上下光溜溜的，一根红毛都看不见。
    得知这个结果，岳川也很尴尬，心中暗道：应该是还没到发情期，看不出来吧。
    这一点上就不得不提一下人类了，全年发情，二十四小时欲念炽烈，还能随时受孕。
    也不知道是进化，还是退化。
    拍了拍玉兔的脑袋，岳川心中暗道：看样子得慢慢引导，让家人们慢慢熟悉婚姻、家庭、责任。
    仙家仙家，一半是仙，一半是家。
    光顾着成仙，太上忘情、冷血自私，就违背仙家的初衷了。
    玉兔也发现自己的能力太废物了，自卑的低下头，寻思着是不是把一千一百功德退回去。
    自己留一点就行了。
    兔子感觉一点都是多的。
    但是岳川又说道：“兔子啊，你有空了多去猪圈、鸡舍、鸭舍、鹅舍转转，看看它们身上有没有红毛。”
    “是是是！我去！我现在就去！”
    急于表现自己，证明自身价值的玉兔一蹦一跳蹿了出去，直奔猪圈而去。
    瞪着通红的眼睛看了一圈。
    这只小公猪肥肥胖胖，圆圆滚滚，都快吃成球了，浑身上下光溜溜的，一根红毛都没有。
    这只小母猪倒是有点红毛，它哼哼唧唧的往小公猪身上蹭，不断在其面前晃荡丰满的臀部。
    可睡得正香的小公猪烦不胜烦，低下头猛一个冲撞，把小母猪往前顶了一段距离，又翻滚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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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做完这些，小公猪满意的哼了哼，然后趴下去继续睡。
    小母猪哼唧几声，又去找另一个小公猪。
    毫无意外，又被拱翻在地。
    一连几个都是同样的遭遇，摔得满身污泥的小母猪哼哼唧唧，声音中满是迷茫。
    玉兔连忙回到屋中，把自己看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岳川一拍脑门。
    卧了个大槽，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当初抓到野猪群的时候，把公猪都给劁了，现在都是些公公猪，哪里有发情期啊。
    不过小母猪发情，这事得解决啊。
    要是怀上了，一窝能生七八只甚至十来只呢。
    而且野兽的发情期有限，错过母猪的发情期，就算找来公猪也没用了。
    说到发情期，岳川是真的急了。
    比如大熊猫，一年里可能就两三天，特殊点的就几个小时。
    母熊猫发情，然后漫山遍野找公熊猫，好不容易找到了，发情期过去了，冲动没了。
    这就是熊猫少的原因。
    猪的发情期也就十几天二十天，现在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岳川立刻动用职权，在自己的领地范围上寻找野猪的踪迹。
    小公猪，你在哪里，我来抓你啦……
    小公猪，你不要跑，快到碗里来……
    小公猪，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小公猪，来啊，爱情啊，反正有大把欲望……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岳川找到了。
    “大黄，你们赶紧去豆田，又有野猪在边上转悠了。”
    大黄三人“唰”的站起。
    对于野猪，他们真是太熟悉了。
    看到三人冲到墙边拿兵器，岳川连忙咳了咳。
    “今天是个好日子，别见血，抓活的！”
    豆田十几里外，一只牛犊子大小的雄性野猪正在无聊的蹭树。
    它浑身黝黑，身上长满钢针一样的鬣毛。
    尤其是从头顶到尾巴这一条线，鬣毛高高耸立，就像超大号的排刷。
    人类的过江一条龙是从胸口连到腹下，这只野猪反过来了。
    雄野猪使劲的蹭树，蹭得老树稀里哗啦晃动。
    可是野猪越蹭越难受，总觉得身体里有一种东西在躁动，浑身上下酥痒难耐。
    可是它又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能靠蹭树来稍微的缓解一下。
    不一会儿，老树就被蹭得秃噜皮了，露出白生生的木质。
    这时候，一阵风吹过来。
    蹭得正起劲，几乎要冒出火星子的野猪瞬间停下来。
    好香啊！
    草木的清香！
    很好吃很好吃的东西！
    从来没吃过的美味啊！
    野猪瞬间不痒了，因为它饿了。
    蹭树也是消耗体力的。
    哼唧两声，扭着身子朝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黄家三兄弟实力今非昔比。
    尤其是修炼黑熊精怪祖传的功法后，实力涨得飞快。
    小野猪虽然凶猛，但终究只是普通的野兽，在三人面前根本没有招架的能力，一照面就被放倒，捆着四只蹄子，被一根木杠扛回土地庙。
    小野猪一路嗷嗷惨叫，可是到了猪圈门口后诡异的安静下来。
    它依旧左右晃动，上下挣扎。
    然而，抬杠的黄二和黄三明显感觉出其中的异样。
    “嘿，这家伙是不是闻到什么味了，你看急成啥样了。”
    “估计现在放开它它也不跑了！”
    “要不解开试试？”
    “试试就试试！”
    黄二麻利的解开绳子，小野猪一个翻身爬起来，然后屁颠屁颠的冲向猪圈，隔着门栅栏向里面望。
    岳川身侧的玉兔大声说道：“红毛！它身上的红毛好旺盛啊！哎呀，红毛汇聚到一起，变得又粗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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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章

    “猪圈里的母猪也浑身长满了红毛。哎呀，它们的红毛连到一起了。”
    小野猪嗷嗷狂叫，然后用力挑开栅栏门冲了进去。
    跟它看对眼的小母猪立刻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互相触碰、厮磨。
    然后，小野猪开始尝试爬胯，摸索前所未有的道路。
    猪圈围墙上冒出一排脑袋。
    黄家三人，胡家四小只，灰家八兄弟，就连金蟾也一蹦一跳的蹲在墙头看热闹。
    岳川看了一眼黄二媳妇和孩子，“小孩子不能看这个，你们俩赶紧回去休息吧。”
    胡家四小只有点紧张的问道：“师父，我们能不能看？”
    一边问，一边偷偷瞄着，发现岳川看向它们，又连忙挪开视线。
    “能看！当然能看！还得仔细看！”岳川一本正经的说道。
    岳川正打算借这个机会给仙家成员们科普一下婚姻、家庭、生育。
    不是岳川多事，而是上辈子总结出来的血泪经验。
    很多家长在孩子青春期的时候，对某些知识教育羞于启齿。
    有个笑话就是，家长硬着头皮去给儿子上课。
    “呃……就是那个……你懂吧……反正就是呃……那个……嗯……那个……”
    “爸爸，你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呗，该懂的不该懂的我都懂了。”
    另一种家长是蛮横粗暴的教育。
    “小孩子问这个干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都上大学了，家长还千叮咛万嘱咐：
    “到了学校里好好学习，别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交往，把心思都用到课堂上……”
    好嘛……
    孩子很听话。
    大学毕业后，父母立刻嘴脸一变。
    各种相亲、催婚、逼婚。
    孩子稍有不顺从就吵架，一哭二闹三上吊。
    却不想想，动物园里都打不到猎物，社会上的人都鬼精鬼精，有几个单纯的？
    有的孩子屈服了，随便找一个看得过去又不嫌弃自己的，凑合凑合领证办事。
    至于婚后是否幸福……
    家长表示：儿孙自有儿孙福，跟老的没关系，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儿女一辈子的幸福，就是父母眼中微不足道的“任务”。
    有的孩子不屈服，就会成为家长嘴里的“没出息”、“不听话”、“丢人现眼”……
    然后整日在亲戚朋友中摆理诉苦，发动三姑六婆轮番过来劝，春节前后更是人间炼狱。
    都说现在的年轻人不愿意谈恋爱、不愿意结婚、不愿意生孩子……
    却不想想，问题的根源究竟在哪！
    大熊猫不缺吃不愁喝，国家分配对象，就这还不想胶配。
    饲养员没办法，把这些大少爷大小姐请到空调间里，好吃好喝供着，给它们放“小电影”。
    其他熊猫胶配的高清无码视频。
    然而，熊猫还是不想生。
    国宝尚且如此，更何况社畜。
    岳川不想让自己吃过的苦再重演一遍，于是开始现场解说：
    “万物分阴阳，人分男女，鸟兽分雌雄……阴阳合而天地开，阴阳交则万物生……”
    “最玄奥的道理，往往蕴含在最原始、最简单的动作中。”
    “你们仔细观察这两只猪……”
    ……剩下的很多篇幅一直违规，审核一下午了也没过去，作者只能删掉重写了……
    岳川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仙家众成员则目瞪口呆，全体石化。
    唯一还在动的就是玉兔了。
    两只猪身上的红色毛毛像蒲公英一样四处飘散。
    玉兔在它们周围蹦蹦跳跳，搜集这些飘逸的红色毛毛。
    它发现毛毛对自己修行有用，恨不得把小野猪身上的红毛全都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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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可惜，薅不到。
    过了很久很久，小野猪软踏踏的躺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
    不过它战绩斐然，整个猪圈里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了。
    岳川说道：“看到没有，这种事要适度，否则非常伤身，甚至危害到修行的根基。”
    众成员纷纷点头。
    这时候，黄二问道：“师父，这头猪怎么处置啊？”
    看到黄二凶狠的眼神，岳川嘴角勾了勾。
    把人家榨得一滴不剩也就算了，竟然还要杀了吃肉。
    真要这么做，肯定会给其他成员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要是再引起功能障碍就乐子大了。
    于是，岳川说道：“它也没干什么坏事，还立下了汗马功劳。明天请它吃顿好的，喂两根咸条补充下体力，放它走吧。”
    “是！”
    不过黄二忍不住说道：“这家伙怕是舍不得走。”
    “你怎么知道？”
    黄二咳了咳：“猜的，猜的。”
    其他成员纷纷表示质疑。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怎么可能不走了呢。
    黄二嘿嘿一笑，“要不，咱们打个赌？”
    第二天一早，小野猪迷茫的睁开眼睛，浑浑噩噩的脑子一点点清醒过来。
    它猛一激灵站了起来。
    然而浑身筋骨软弱无力，又噗通跪了下去。
    它依稀记得自己被几个强大的生物抓走了，本能催促它赶紧逃命。
    然而本就饥肠辘辘，又通宵操劳，小野猪半点力气都没有。
    抽动着鼻子闻了闻，小野猪立刻发现不远处的食物。
    饥肠辘辘的它也懒得思考这些食物的来路，凑过去吧唧吧唧的啃了起来。
    都是新鲜的豆叶。
    这些豆子本就是良种，又被岳川施展木咒滋养，蕴含有淡淡的灵气。
    最重要的，上面洒的有盐水。
    第一次吃到这种美味的食物，小野猪幸福得快要哭出声来。
    一顿风卷残云，小野猪体力恢复。
    看了一眼远处的山林，小野猪闷着头跑了过去。
    与此同时，暗中观察的仙家成员哈哈大笑。
    “二师兄，你输了。”
    “是啊，野猪跑了。”
    “我就说嘛，谁不想自由自在的。”
    然而玉兔没有说话。
    因为它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事物。
    小野猪身上的红色毛发早已变成拇指粗的绳索，而绳索另一头分成十几股，分别连在猪圈的母猪身上。
    刚开始，绳索还软哒哒的，可是随着小野猪的奔跑，这根绳索迅速拉紧、绷直。
    奔跑在自由原野上的小野猪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它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呼唤。
    一声声呼唤，勾的小野猪魂儿都快飞出来了……
    然后，就见它鬼使神差的转过身来。
    只有玉兔看得见，红色的绳索拖拽着小野猪的灵魂往回走，而它的躯壳落在后面一线距离。
    “这个红色的绳子好生厉害，我以后得好好研究一下了……”
    “给钱给钱，都给钱，哈哈哈哈……”
    黄二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除了岳川和金蟾，其他的都参与了打赌。
    岳川不参与不用说，他要是玩，众人集体跟风，就没意思了。
    金蟾不参与倒是让岳川惊讶了一把
    难道这小子看出来了什么？
    岳川偷偷询问，金蟾回答说，它能看到一些特殊的东西，所以更看好黄二一边。
    但是它觉得自己使用能力与作弊无异，所以就没有参与。
    岳川心中暗道：金蟾这能力不错啊，逢赌必赢，难怪上辈子那么多人供奉金蟾……
    “给钱给钱，快点快点，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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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章

    黄二放肆的笑声再次传来。
    众人身上没钱，只能找金蟾支取。
    他们的赌注很简单，就是一枚大钱。
    岳川都没想到，仙家众成员第一次支取零花钱就是用来打赌了。
    不过岳川没有反对。
    因为打赌和赌博是两个概念。
    赌博是不事生产，以赌为业，以赌为生，对个人、家庭和社会都有害无益，应当予以批判和打击。
    但打赌是两个人因为观点不一致，谁也说服不了谁，就拿一定的物品当做彩头，以此来判断输赢得失。
    如果没有这点彩头，双方谁也不会掉一根毛，可以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得面红耳赤，脸红脖子粗。
    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不服气。
    这就出现了什么？
    杠精！
    反正没有损失，我就要杠！
    如果杠一次十块钱，你看他还敢不敢瞎逼逼不？
    上辈子，很多父母谈赌色变，把打赌和赌博混为一谈，视作洪水猛兽，盲目的一刀切。
    这就导致很多小孩子可以不顾后果随便打赌，因为不用为自己的言论负责。
    长大了会出现什么？
    躬匠精神！
    因为失信没什么惩罚。
    大不了鞠个躬、道个歉，自罚三杯嘛。
    古人一诺千金，重义轻生死的优良传统，到了后来全都没了。
    就算真有几个古道热肠的人，也会被其他人当傻子，认为其较真、认死理、不圆滑、脑子有病……
    “好了好了，金蟾，把钱给大家结算一下。愿赌服输，谁也不许赖账！”
    这时候，岳川看到黄二眼珠子咕噜噜转动，瞳孔中散发出与其憨厚气质不相符的聪明睿智。
    你能想象张飞的脸和孔明的眼叠加在一起是什么画面吗？
    黄二现在就是。
    “你琢磨什么呢。”
    黄二嘿嘿一笑，“师父，俺是想啊，打赌来钱真快，这一下子，赢了十五枚大钱，抵得上俺一个半月的收入了。这要是每天来上一回，俺就有很多很多钱了。”
    黄三也连连点头，“如果咱们多拉点精怪来参与……”
    本以为刚才还说“愿赌服输”的师父会支持自己，甚至夸奖自己聪明。
    却没想到头上挨了狠狠一巴掌。
    黄二猝不及防，被拍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呦呦痛呼。
    黄三见势不妙，连忙抱头蹲下，屁股却被踹了一脚，失去重心摔成滚地葫芦。
    岳川板着脸，冷声说道：“你们打赌，是为了证明阐述自己的观点，坚持自己的立场和原则，我尊重你们的言和行，让你们明白言必信、行必果的道理！”
    “无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有可能是一枚大钱，也有可能是你们的生命！如果付不起这个代价，就不要参与其中！知道吗！”
    “可如果你们把这件事当做一种职业，一种牟取利益的手段，就不是言必信、行必果的美德！而是赌博，这就违背我们仙家靠劳动换取财富的初心，明白吗！”
    岳川扫了一圈在场众成员，“你们可能弄不明白打赌和赌博的界限，将二者混为一谈。不过，你们要永远明白一个道理——十赌九骗，十赌九输！”
    “赌博的本质就是强者对弱者的劫掠，只是它掠夺得更加隐蔽！”
    “而我仙家，与黄赌毒不共戴天！”
    众人纷纷噤声。
    黄二不乐意了，“师父，为什么跟俺黄家不共戴天啊，俺只是想想，没有干啊。”
    岳川咳了咳，“说错了说错了，我们仙家，与赌毒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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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章

    黄二再次问道：“师父，什么是毒啊？”
    岳川瞪了一眼，“这个没商量！就是不共戴天！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你自然会懂的！”
    刀子似的目光在黄二脸上扫了一遍，随即又转到黄三身上。
    岳川心中暗道：这俩家伙真是好的教不会，坏的不用学，歪门邪道的东西无师自通，还举一反三！这兄弟俩真他娘的人才！
    气氛正凝重的时候，一个爽朗的笑声从外面传来：“哈哈哈，怎么都在这呢，围着师父干什么呢？”
    众人转头，却是胡二。
    “哎呀，胡二兄弟回来了。”
    “二哥哥，这十几天不见，你又瘦了好多啊。”
    “二哥哥，你身上好多土啊，快点过来，我给你拍拍。”
    “二哥哥，你站着别动，我过去给你拍拍。”
    岳川刚才正在气头上，都没注意到胡二的归来。
    看到那张阳光又帅气的脸，岳川长长舒了一口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走走走，吃饭去！做顿好的，再搬一坛酒出来，给胡二接风！”
    胡二这次出远门把岳川担心坏了。
    真正体会到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
    “这一路上肯定没好好吃饭吧，快，多吃点，胡三胡四，给你们哥哥夹菜。”
    “你慢点吃，别噎着，来来来，喝口酒顺一下。”
    一屋子人众星捧月，胡二自己都没动筷子，嘴边就停满了荤素冷热、鸡鸭鱼肉。
    这待遇，看得其他人羡慕不已。
    刚刚挨了训斥的黄二心中不忿：有妹妹就是了不起啊，饭来张口，喝酒都有人端着杯子喂！
    转头看了一眼黄三，黄二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将对方踹一骨碌。
    “哎呦，哥你干嘛？”
    “没啥，俺腿抽筋了，抻抻腿。”
    黄三莫名其妙，不敢再挨着自家哥哥，抱着凳子往边上挪了挪。
    大黄把这一切都收入眼底，凝神思索片刻，却是不言。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不等岳川发问，胡二就开始讲述起自己这一路上的经历。
    去的时候，一则是人生地不熟，只有一个大致的方向，却没有准确的道路，绕了不少弯，所以花费了将近十天时间。
    但是回来的时候轻车熟路，并且毫不吝惜灵力一路狂飙，只花了一昼夜的时间回到家了。
    这时候，胡二看了一眼桌上，说道：“小弟小妹，我吃饱了，你们要是也吃饱的话，咱们一起把餐具收拾收拾。”
    嘴上这么说，胡二却动都不动一下。
    岳川瞬间会意，点了点头，“大家都忙去吧。”
    很快，屋中只剩下岳川和胡二。
    “师父，我有重要的事情向您汇报。”
    说着，胡二双手合十，再摊开时，一抹灿烂的金色光芒浮现出来。
    功德之力！
    胡二毕竟是执行者，也得到了一些功德奖励，只是没有岳川那么庞大罢了，才两千多。
    主要是毁坏农田这缺德事扣的太多了，要不是功劳够大，绝对得倒欠一大笔。
    正因为这个事，胡二一秒钟都不敢耽搁，星夜兼程赶了回来向岳川汇报。
    岳川笑着说道：“这是上天奖励给你的，你收着吧，不用给我。”
    胡二一听连忙跪倒下去，“弟子完全按照师父的指示行事，不敢贪功。”
    岳川叹了口气，同样双手合十。
    再摊开时，一团更加庞大、更加耀眼的金光现了出来。
    胡二目瞪口呆。
    本以为自己的够大了，没想到师父的更大，完全没法比。
    岳川笑着合起手掌，“拿着吧，有些功德在身上，对你也有好处。”
    胡二这才心安理得的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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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他确实挺需要功德的。
    有功德在身，以后被雷劫蹂躏也会轻一点、缓一点。
    “多谢师父。”胡二朝岳川叩拜之后缓缓起身，“师父，我有一个想法。”
    “你说。”
    “杨国和姜国的战争死了很多人，而且类似的战争在大周非常普遍。村有村斗，族有族争，国有国战。很多人曝尸荒野，被野狗啃食。”
    岳川不明其意，“怎么，你要去为他们收尸，做功德？”
    胡二连忙摇头。
    收尸费劲不说，也很难收获功德。
    如果遇到人类的修行者，说不定还会把自己当成偷盗尸体，修炼邪功的异类。
    “师父，家姊所在的村子有很多无人修葺的坟茔，大雨冲刷土地，白骨露在外面。我的兄弟姐妹将他们下葬，但是留下头盖骨。”
    说到这里，胡二小心的观察了一下岳川的表情。
    因为收藏人类头盖骨修炼幻术，称不上什么光明正大的行为。
    刚才在外面时，师父前所未有的暴怒，动手打了黄家兄弟，胡二也生怕自己说错了，被一顿削。
    “胡二，你有话直说吧，我们之间无需藏掖。”
    顿了顿，岳川继续说道：“黄二小时候没人管教，做事随心率性，跟他讲大道理他听不懂，也记不住，反不如用拳脚，能让他记一辈子。”
    “为师那样做也是为他好。而你不同——知进退、明得失，我们之间的交流更轻松。”
    胡二心中一阵感激，“师父，我是这样想的。咱们的人手太少了，册封条件苛刻……”
    他并不知道册封需要的条件，只是看岳川这么长时间才册封四个人，就以为很艰难苛刻，代价极其庞大。
    “但我族法术借尸还形门槛极低，易于修炼。不如我们找一批无主的骸骨，祭炼之后交给精怪们使用。”
    这话点醒了岳川。
    仙家的人手太少了，也就黄家三个以及胡二经讨封化为人形。
    其他成员，要么修为不够，要么心性不够，所以岳川一直没有让它们讨封。
    虽然能违心回答“像”，但岳川还是希望它们是由内而外真正的像，而不是靠谎言去伪饰。
    然而人形太重要的。
    尤其是双手。
    为什么众多精怪都不再热乎板砖，唯独吉吉猴王坚持购买？
    其他精怪无法完全发挥板砖威力，猴子不同，真是量手打造的武器。
    胡二家的借尸还形，只需要一块头盖骨就能让精怪幻化成人的模样。
    虽然不是真正的化形，但是有手有脚，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如此一来，就可以做很多精怪们做不了的事情。
    比如搬砖、打铁、种地……
    岳川再一次感受到了法术的强大之处。
    如果这么做的话，自己就算不册封，也能拥有庞大的“人力资源”。
    吉吉猴王家的猴子虽然便宜，但是干活不行。
    一个是干不好，二个不好好干。
    如果换成精怪，肯定比它们又快又好又听话。
    可是……
    挖人头盖骨……
    哪怕不是亲手挖，而是用钱买，岳川也无法接受。
    当初欧洲人殖民美洲的时候，就是开出悬赏，让人揭印第安人的头皮。
    自己这么做的话，和殖民者有什么区别。
    “胡二……”
    “师父，我在听着。”
    “这的确是一个良策，可以让我们短时间拥有大量人手，解决劳动力不足的问题。但是这会引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胡二：……
    他不是太懂这句话。
    岳川长长的叹息一声：“飞鸟因其漂亮的羽毛而受到捕猎，走兽因为华丽的皮毛而受到捕猎，因为利益践踏生命的例子屡见不鲜。如果我们开价购买人类头盖骨，势必引发精怪和人类的冲突，会有越来越多强大的妖怪去屠村、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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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不经历雷劫就化为人形，哪个精怪能经得起这样的诱惑？
    一旦这个法术流传开来，必然导致大量精怪猎杀人类，获取头盖骨。
    飞禽走兽都有保命的绝技，人类的猎户也很难高效率屠杀它们。
    但是人类太脆弱了。
    城市或许有高大的城墙、森严的守备，可是乡村呢？
    尤其是那些偏远的山村。
    岳川慎之又慎的叮嘱道：“这个秘法，你们自己使用就算了，但是千万不要外传。一旦其泛滥开来，将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浩劫。到时候，你我、青丘狐族，都会受到牵连。”
    胡二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他想到了天降功德。
    上天既然能降下功德金光，自然也能降下缺德电光。
    “是，师父！小弟和小妹那里我也会叮嘱他们，以后禁止在人前施展秘法。”
    岳川点了点头，随即默念一声“回”。
    刚到庙里，就看到一个身影跪在神像前。
    “大黄，有什么事，起来说话。”
    “老师，我来向您辞行的！”
    岳川不知道大黄为什么会生出离开的念头。
    是土地庙住的不舒服？
    还是他发现自己借尸还魂了？
    不过岳川还是问道：“你想去哪，要干什么，能和我说说吗？”
    “老师，我想去人类的世界游历一番，增长一下见识和阅历。”
    说着，大黄跪下向岳川磕了几个头。
    “老师，我从小就喜欢听您讲故事，您给我讲了很多人类的风土人情，乡野趣事。可是我从来没有亲眼见过，所以我想去经历一下。顺便看看您说的那些地方，还是不是以前的模样。”
    听到这话，岳川嘴唇蠕动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大商都已经亡了。
    那些地方别说维持原样了，是否存在都两说。
    土地公纯粹是碎碎念。
    他本身也没离开过这方圆百里，对大商的了解全都是道听途说。
    念叨琐碎的往事，借此来凭吊故国，寄托哀思。
    大黄，恰巧成了那唯一的听众。
    如果大黄知道真相……
    咦……不对……
    土地公知道大商已经亡了，大黄也知道，怎么还会说出这种话呢。
    岳川想了很久，试探的问道：“因为胡二吗？”
    大黄沉默了，没说话。
    岳川叹息一声。
    其他小说的主角收小弟是虎躯一震，纳头便拜，几千人几万人都忠心耿耿，铁板一块；收女人是邪魅一笑，三宫六院，一团和气。
    我咋就这么难呢！
    土地庙满打满算也就十几个成员，黄家四大一小，胡家一大四小，灰家八个小的，再加金蟾、玉兔两个鬼魂儿。
    就这，还生出攀比心了。
    “老师，并不是我对胡二兄弟有什么意见，而是我想让自己更优秀、更强大。”
    岳川心中翻译道：我不是针对胡二，我是针对在座的所有人……
    大黄虽然平时不说话，可是心气儿确实够高。
    这一点从其他人都称呼师父，大黄一直坚持喊老师就可见一斑。
    岳川不笨，略一琢磨，也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大黄可以说是生在土地庙、长在土地庙。
    最先跟随土地公，几十年里都是土地庙的唯一。
    可是自己穿越后，为了获取香火，吸纳了许多新成员。
    尤其胡二。
    有着青丘狐族的传承，可以说是名门之后、落魄贵族。
    虽然穷困潦倒，可从小受过高等教育，见识、阅历、谈吐、为人、处事，真的都无可挑剔。
    他从来不会跟任何人意见相左，无论什么时候都在察言观色，揣摩别人的想法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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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胡二和大黄等人在一起的时候，绝不让自己以及自己的弟弟妹妹风头盖过对方。
    无论跟自己弟弟、妹妹，还是跟仙家其他人，胡二都能相处得一团和气。
    所有人都喜欢他。
    当然，胡二还有一个不算优点的大优点，那就是长得帅。
    胡二如此，几个弟弟妹妹也差不到哪里去，再加上青丘狐族的传承。
    可以预见，将来仙家最强、最大、最有影响力的，必然是胡家。
    准确说，现在已经是了。
    胡二一直在奔走四方，为仙家筹措各种资源，更是出差姜国，立下泼天大功。
    而黄家呢。
    黄二是个莽汉，完全一根筋。
    黄三有小聪明，但没有大智慧。
    俩人别说立功，不闯祸就不错了。
    上次嚷嚷着要杀人越货，这次又嚷嚷着要开赌场。
    如果不是岳川隔三差五纠正和敲打，哥俩早就成为精怪界黑涩会了。
    这完全是出身问题决定的，眼界、格局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也追不上去。
    于是乎，黄家所有的担子都压在了大黄身上。
    如果连一个黄家都带不起来，又怎么肩负更多的责任，更大的使命。
    最主要的，大黄是土地公手把手养大，言传身教带出来的。
    土地公见识也有限的很，也教不了什么高深的知识。
    大黄却不这么认为。
    他坚信，土地公是最好的，什么都是好的。
    如果比不上其他人，只能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辱没了老师的教诲。
    所以大黄才想出走，证明自己。
    岳川暗道：争强好胜，大黄越来越像人了。
    但是转念一想，争强好胜应该是个贬义词。
    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大黄此时的心态。
    胜天半子？
    好像也不合适。
    哎呀，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
    岳川压下心中纷杂的念头，问道：“你第一站想去哪呢？”
    “呃……这个还没想好，总之先出去再说，走到哪算哪。”
    “那我给你推荐一个去处吧。”
    “多谢老师。”
    “姜国如何！”
    之所以推荐姜国，是因为那里有一座分庙，岳川可以在主庙和分庙之间穿梭。
    大黄即便出走千里，实际上还是在自己身边不远，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第一时间赶到。
    “好的老师，我这就去姜国！”
    “你等一下！”
    岳川法相显形，落到地上，抬手将几样物品交给大黄。
    却是姜十三的佩剑、护腕，以及那几卷帛书。
    因为翻译问题，岳川还没有解开这些帛书上的内容，不过他已经把帛书上的内容都抄录在地下密室墙壁上了。
    大黄要去姜国，肯定有机会了解那里的文字，正好可以尝试着解读一下。
    “百宝袋还有重要的用途，就暂且不给你了。”
    大黄连忙跪下，“不，老师，您给的已经够多了。”
    岳川拍了拍大黄的肩膀，“唉，为师现在一穷二白，能拿得出手的就这几个东西。以后再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给你。”
    大黄眼眶瞬间湿了。
    仿佛又看到土地公将玩具藏在身后，逗得自己团团转的场景。
    只是长大了以后，自己感觉那样的游戏过于幼稚，就兴趣缺缺不配合了，土地公试了几次，也就没再逗过自己。
    “老师，你能背着手转过去吗？”
    岳川疑惑，不过还是笑着照做。
    视线刚刚离开大黄，立刻感觉手上一挣，几样东西全都消失不见。
    再回头时，哪里还有大黄的身影。
    岳川抬手一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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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章

    晶莹的水滴落在掌心中。
    不知摔碎了谁的思念，又映出了谁的笑脸……
    大黄悄悄的走了。
    没有饯行，也没有送别。
    他谁都没说，只告诉了乡愁和不舍。
    披着星光、裹着夜色，奔向希望和远方。
    岳川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大黄，直到他走到百里之外，被黑暗吞没，彻底消失不见。
    “庄稼长得太慢了……猪长得太慢了……鸡长得也太慢了……但是孩子长得……真快啊……”
    “哎，黄二和黄三说的没错，光靠养猪、喂鸡、种地是得不到法宝和功法的。”
    土地庙的底蕴太差劲了。
    除了一纸符诏，别的什么都没有。
    “得研究研究炼器、画符什么的了，不然以后光是给孩子们压箱的礼物都不够。”
    大黄的出走深深刺痛了岳川。
    虽然大黄说给的够多了，可岳川还是觉得不够。
    远远不够！
    就像上辈子第一次离开家乡，去几千里外的陌生城市上大学。
    母亲恨不得把整个家都塞进自己小小的行李箱中。
    换洗的衣服、路上吃的零食、带给室友的特产、亲手腌制的小咸菜……
    父亲就简单多了，快上车的时候偷偷塞给自己几张钱。
    不多。
    但看得出，那是父亲攒了好久、好久、好久的成果。
    岳川现在就是这个感觉。
    分明有足以灌满全世界的爱，却只能寄托在几样微不足道的物品上。
    男性在人生中有三大无力期。
    孩提时遇到喜欢的玩具，没有能力购买。
    少年时遇到想要守护一辈子的女孩，没有能力追求。
    成年后有了可爱的妻子和孩子，却没能力给予他们更好的生活。
    总结概括就是，莫欺小孩穷、莫欺少年穷、莫欺中年穷……
    但是光喊口号不行，得有实际行动。
    岳川苦思一夜，没想到怎么行动。
    只能再次喊了喊口号，给自己加油鼓劲。
    第二天，众人吃早饭的时候发现大黄不见了。
    岳川没有多解释，只是说派大黄出去做一件事情，很长时间都回不来。
    众人反应不一。
    胡二眼睛转了转，没有说话。
    二黄左看看、右看看，咧嘴一笑，腰杆瞬间挺直许多，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勾起。
    三黄看自家哥哥意气风发的模样，也嘚瑟的翘着二郎腿，只是看到岳川的目光后，连忙端正坐直。
    吃过饭后，胡二找到岳川。
    “师父，马上就是月圆之夜，我该去交易铜矿了，不知师父还有其他安排没有。”
    岳川点了点头，“重点留意一下修行的资源，咒语、符篆、功法，或者其他有来历的东西，你都可以收。至于本钱……”
    之前土地庙什么本钱都没有，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咸条。
    但黑熊精怪那样的优质客户太少了，十年八年都碰不上一个。
    岳川有点心急，不想慢慢等，于是挥手分出五千功德。
    “遇到好东西，不要吝啬，直接换！如果不够，再回来找我！”
    如果说在土地庙范围内，孔方钱是硬通货，那么，功德就是整个人间最硬的硬通货，没有之一！
    胡二“咕咚”咽了口口水。
    五千功德，这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巨款。
    任何一个精怪都无法拒绝。
    毫不客气的说，一个精怪从懵懂修行开始，到应雷劫……
    这期间就按照三百年算，哪怕不吃不喝不修炼，一直做好事，最多也就攒三五百功德，平均每年一两点的样子。
    然而事实是，精怪大部分时间都消耗在了找食物和睡觉上，剩下小部分时间还得修炼，做好事只能随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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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五千功德，足够让普通精怪闷头做上五千年。
    胡二心中暗道：就算青丘狐族风光阔绰的时候，也没这么大的手笔吧。
    而现在，五千功德就活生生的摆在自己眼前，任由自己支配。
    “多谢师父信任。”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好好做事吧！”
    胡二的心颤了颤，反复咀嚼着那八个字，眼睛越来越亮。
    “是，师父。我明白了。”
    胡二走后，土地庙安静了许多。
    最忙碌的反倒数那群猴子了。
    两百只猴子摘过豆叶后开始垦荒。
    第一次是十亩地，大黄他们开垦的。
    第二次是一百亩，吉吉猴王的族人开垦的。
    这次，岳川打算开垦五百亩，甚至一千亩。
    可能会累到猴猴，但是岳川并不在意。
    这叫压榨吗？
    这分明叫锻炼！磨砺！
    猴猴失去的是微不足道的力气，但得到的是宝贵的工作经验！
    这可是它们猴生中绝对体验不到的奇妙经历。
    猴猴的身体是疲惫的，但它们的精神一定是充实的。
    听明白的，掌声！
    除了种庄稼，岳川还有其他打算。
    自己职权范围已经提升到两百里，五百亩或者一千亩，在这个范围内显得非常微不足道。
    还有大片大片的空地没有利用上。
    空地上虽然不长庄稼，但是它们长野草，野草也是一种资源。
    土地庙里“人力资源”严重匮乏，拒绝胡二的提议后，就意味着这种匮乏会一直持续下去。
    既然如此，就只能想其他办法，进行一些不需要大量人力，甚至不需要人力的生产经营方式。
    比如那些天生地长的野草。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北方的土地非常肥沃，草木生长得十分狂野。
    岳川还记得，自己刚穿越的时候，土地庙周围的野草比腰还高，把小庙都盖住了。
    这可都是优质的资源。
    拿出黄葫芦拍了拍。
    两个中指长的蝗虫现了出来。
    正是岳川花费香火改造的两只虫王。
    岳川对其指令一番，很快，黑压压的蝗群带着低沉的嗡嗡声飞出土地庙，就像轰炸机群集体出动。
    不久之后，吃饱的蝗群倦鸟归林般飞了回来。
    如此试验了几回，岳川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蝗虫之所以害虫，是因为它们过度的、无节制的啃食草木，所过之处，片叶不留。
    如果能控制住啃食的量，给草木休养生息的时间，就能割韭菜一样，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牛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蝗虫更狠，它们贡献出来的是命！
    普通蝗虫寿命很短暂，只有两个月，基本上长大了也就活到头了。
    黄葫芦中每天都能清理出不少自然死亡的蝗虫尸体。
    而这些，都成了鸡鸭鹅的口粮。
    岳川琢磨着，鸡吃蝗虫我吃鸡，有点麻烦是不是？
    为什么不能跳过鸡，直接吃蝗虫呢？
    蝗虫也是一道美食，又叫飞虾，吃起来跟虾的味道很像，又是高蛋白食物，营养价值极高。
    油炸蝗虫、干煸蝗虫、香炒蝗虫、烤蝗虫……
    焦酥香脆，嘎嘣一口，油脂乱冒。
    盐和其他香料瞬间在口齿中爆来，复合的香味混合着肉香、油香一层层、一波波冲刷着舌尖的味蕾。
    多好的下酒菜啊！
    岳川砸吧一下嘴，明明都已经馋哭了，却一点口水都没有，法相就这点不好。
    “养殖其他东西，都求着盼着多生点崽、多长点肉，蝗虫反过来了，得控制着它们的数量，让它们少吃点、少生点，免得一不小心数量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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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章

    “啧啧，养蝗虫真是省心啊。”
    随后，岳川又拿出青色的葫芦。
    这个养点什么呢？
    虫类很多，但有养殖价值的很有限。
    岳川找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蜂类身上。
    之前为了对付姜十三师徒，岳川漫山遍野捕捉毒蜂。
    在这个过程中，岳川察觉到蜂品种不同，生活习惯也不相同。
    有句话叫做，马蜂吃荤蜜蜂吃素，两者的饮食习惯不一样。
    蜜蜂是以花粉为食的植食性昆虫，是吃素的，在采集花粉过程中起到传播花粉的作用。
    马蜂又叫胡蜂、虎头蜂，甚至杀人蜂，食性复杂，除了吸食花蜜外，成虫还具捕食性，树上的毛毛虫、小青虫，甚至蜜蜂，都是它食物。
    相较之下，岳川更倾向于豢养蜜蜂。
    能传粉授粉，给自己的领地做贡献，又能产出蜂蜜。
    至于马蜂，不会产蜜，又吃肉，除了蜇人好像没啥用。
    但是转念一想，会打架不就行了，要什么自行车。
    个头大、毒性强、攻击猛烈的马蜂住青葫芦，有什么危机也能释放出来御敌自保。
    如果土地庙周围布置成千上万的马蜂，还有什么不开眼的敢来捣乱吗？
    岳川想想就有些小激动。
    于是使用职权在自己领地上搜索马蜂窝。
    可是没多久，岳川就被几个身影吸引住了。
    山林之中，一大四小五只刺猬缓缓走动。
    与岳川印象中棕黄色、灰黑色的刺猬不同，这些刺猬都是白色。
    腹部露出来的绒毛是白色、柔软的小爪子是白色，就连背上的尖刺都是白色。
    浑身上下，只有两只眼睛是乌溜溜的。
    “生面孔，哪来的？来我的地盘上干什么。”
    “不对，我的职权范围从方圆百里增加到方圆两百里，新圈了很多地盘，也有可能是本地土生土长的。”
    好奇之下，岳川观看起来。
    前面的大刺猬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看小家伙们有没有跟上。
    遇到上坡路，大刺猬会停下来，小家伙吃力迈动小短腿走太空步时，就用嘴巴拱一下它们。
    艰难的爬到坡顶，小刺猬身子蜷缩，球一样滚了下去。
    大刺猬看了一眼前方，见没什么危险，就连忙爬下去，推其他小家伙。
    把最后一个拱上来，小家伙刚要蜷缩身子，大刺猬立刻走位卡住前方。
    小家伙往侧方走位，大刺猬立刻跟过去，死死封住前方。
    小刺猬反复试探，最终一个假动作骗过了大刺猬，咯咯笑着滚了下去。
    大刺猬无奈，只能艰难的迈动小短腿，着急忙慌的追赶。
    “奶奶，我饿了。”
    大刺猬刚站定，还没喘口气，就见几个孙子揉动肚皮。
    大刺猬一边帮它们清理身上沾的枯草和落叶，一边问：“好好好，奶奶给你们找吃的。”
    “我要吃个桃桃。”
    “我也要吃个桃桃。”
    “桃桃不好吃，人家才不要吃桃桃。”
    听到这番，岳川心中微微惊讶。
    大刺猬堪比轿车轮胎的个头，以及身上散发的气息，不难想象它是精怪。
    个头还没篮球大的小刺猬竟然也能口吐人言，显然已经炼化口中横骨。
    这五只刺猬竟然都是精怪，而且实力还挺不错。
    大刺猬抬头瞅了瞅四周的树上，又耸动鼻尖闻了闻。
    “那边有果子，走，咱们过去。”
    可是小刺猬们纷纷耍赖。
    “奶奶，我走不动了。”
    “是啊奶奶，我好累哦。”
    “你把果子桃桃摘过来给我们吃吧。”
    “哼，我才不吃桃桃，我不吃桃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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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然而，一脸宠溺的大刺猬没有再惯着几个孙子辈。
    “走，跟着我，不然不许吃！”
    见还有小家伙不起身，大刺猬立刻将其卷成球，拱着走。
    祖孙五个来到一颗果树下。
    红彤彤的果子挂在枝头，压得树枝像弯弓一样。
    如果是人类，踮踮脚，或者随便跳起，就能将果子拽下来。
    可是大刺猬算上一身刺也才轿车轮胎那么高，枝头的果子对它而言可望不可即。
    岳川寻思着，刺猬们该不会叠罗汉摘果子吧。
    可是这时候，一道光芒闪过，树枝向上一扬，引得叶子哗啦作响。
    两枚红果咚咚坠地，果皮迸裂，透明的汁水流了一地。
    两只小刺猬立刻开心的冲了上去，合力掰开果子。
    果肉中的纤维像藕丝一样，晶莹透亮，还有几滴汁水挂在上面。
    小刺猬不管不顾，抱着果肉开心的啃了起来。
    岳川隔着八十里，都能听到小家伙“MiāMiāMiā”的声音。
    大刺猬看了一眼孙子们，向旁边走了几步。
    岳川立刻瞪大眼睛，仔细观看。
    只见大刺猬抬起粗短的前爪，掌间绿光弥漫，一秒之后倏然射出。
    树枝再次上扬，两枚果子坠落下来。
    大刺猬立刻调整身位，两个果子咚咚扎在她背后的尖刺上。
    如法炮制，大刺猬又打了两个果子。
    岳川心中赞叹。
    这大刺猬的法术炉火纯青，连念咒画符都省了。
    而且，这准头简直离谱。
    百发百中就算了，还能一箭双雕。
    更是提前预判果子坠落的位置和时间差，通过身位调整准确接住果子。
    尖刺儿刺中果子的一瞬间，身子向下一矮，给果子一个缓冲。
    四个果子虽然被尖刺扎破，却一滴汁水都没流出。
    “厉害！太厉害了！”
    岳川心中赞叹。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细腻而又精妙的施法。
    小小的法术在其手中就像艺术一样。
    赞叹之后，岳川开始思考，大黄等人施展法术是不是太粗糙了，是不是还有提升的空间。
    这时候，四个小刺猬已经吃饱喝足，两个果子还有许多果肉，大刺猬就凑上去吃了起来。
    “走吧，再不走就天黑了。”
    “奶奶，让我们歇一会儿嘛。”
    “是啊奶奶，我好饱啊，走不动了。”
    大刺猬只能点了点头。
    可是这时候，大刺猬看到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前方飘过。
    那是一只马蜂。
    马蜂随处可见，并不稀奇。
    但是这只马蜂粗大的肚子上插着一根木刺。
    木刺虽然没要了马蜂的命，却将其重创，眼见是活不了了。
    大刺猬脸色一变，“不好，没注意到树叶后面有马蜂。”
    马蜂发出“嗡嗡”的震动，大刺猬的脸色更加凝重，连忙摇头摆尾甩掉身上的果子。
    “走走走，快走！”
    小刺猬们还要耍赖，可是周围传出此起彼伏的“嗡嗡”声。
    “奶奶，我们……我们往哪走？”
    “是啊，我们被包围了。”
    大刺猬懊悔不已。
    早知如此，就不节省那微末的灵力了，不就是多施展两次飞针嘛。
    唉……
    岳川也乐得不行。
    本以为大刺猬是双杀，谁知道树叶里面还藏了一个，怒送三杀。
    只是马蜂果断摇人，招来成百上千个小弟兄，献祭自己，成全队友五杀。
    五只刺猬在树林中狂奔。
    刚才还喊着要休息的小刺猬此时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可是比起马蜂的狂飙，刺猬的速度根本不值一提。
    大刺猬一边跑，一边使用法术攻击拦路的马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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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双杀！
    三杀！
    四杀！
    甚至五杀六杀！
    飞针强大的贯穿伤害洞穿一只只马蜂，中针者无一例外，都是爆头一击。
    一只只马蜂坠落下来，可是更多的马蜂补充上去。
    同伴的伤亡激怒了马蜂，它们开始俯冲攻击。
    “缩起来！”
    大刺猬一声喊，地上瞬间多了五个刺球。
    小刺猬蜷缩四肢，紧紧抱住脑袋，身上的尖刺根根竖直，防御各个方向的敌人。
    同时，刺针上隐隐有光华流转，刺尖儿变得更加锋锐。
    马蜂冲撞一番，非但没伤到敌人，反而自己折了几个。
    只见它们狼狈的挂在尖刺上，翅膀挣扎飞舞想要脱出身，却撕扯伤口，流淌出更多的体液。
    原本雪白可爱的小刺猬被染得黑一片、绿一片。
    大刺猬看到这一幕，顿时松了口气。
    脏一点没什么，洗洗就干净了。
    那些马蜂肯定会退去的。
    然而刚生出这个念头，就听到一阵特殊的声音。
    之前马蜂扇动翅膀的震动是轻微的“嗡嗡”，能听到声音中明显的停顿。
    可是新出来的翅膀震动声几乎没有停顿，非常高亢和尖锐，听起来就像“昂昂昂昂”。
    大刺猬偷眼瞧了瞧，却是一群个头更大的马蜂。
    比之前的足足长了一倍，肚子也大了一圈。
    寻常马蜂身上是黑黄色的圆环状纹路，而这些大马蜂身上又多了一道道血色的纹路。
    “不好，这群马蜂里有精怪！”
    “这下坏了。”
    大刺猬偷偷凝聚一道法术，朝着空中射了过去。
    可是，百发百中的飞针竟然空了。
    大马蜂向侧方平移一段距离，恰好避过。
    大刺猬不信邪，索性舍弃防御，双爪同时施法。
    一发飞针佯攻，一发飞针封走位，可惜大马蜂提前预判了它的预判，再度避过。
    大刺猬想使出一针双杀的绝技，可是后面的大马蜂也灵活避过。
    一连飞了五六针，却全部落空。
    大刺猬慌张起来。
    自己的攻击对敌人无效，自己的防御能起到作用吗？
    就算自己可以，孙子们呢。
    “我断后，你们几个快跑，分头跑！”
    四只小刺猬闻言，立刻展开身子。
    然而，立刻就引来大群的马蜂，吓得它们连忙缩了回去。
    新来的大马蜂绕着战场飞舞，不断俯冲着从刺猬们身上掠过。
    充满压迫性的“昂昂”声不断轰击着小刺猬脆弱的心防。
    “啊，奶奶，怎么办啊。”
    “奶奶，你快想办法啊。”
    “我们跟它道个歉，会不会放我们走啊？”
    “奶奶，咱求求它们吧。”
    大刺猬心中叹息，要是求它们有用，自己肯定跪下去了。
    哪怕舍了自己这四百年的道行，也要换几个孙子平安。
    想到这儿，大刺猬展开身子，人立而起向前叩拜。
    “都怪我，不小心伤了你们，福祸是我自取，但我孙儿无辜，恳求放过它们。”
    然而，马蜂出动这么大的阵仗，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它们不断变换阵型，摆出攻击的姿态。
    大刺猬眼睛中浮现出一抹决绝。
    它非但没有蜷缩起来，反而还放平了背上的尖刺，一副放弃抵抗的架势。
    四个小刺猬顿时急了。
    “奶奶不要啊。”
    “奶奶，你不能死啊。”
    “奶奶，我们不求它了，你快缩起来啊。”
    此时，蜂群已经调整好了阵列，“昂昂”的压迫感越发强烈，雷霆之击一触即发。
    一只小刺猬哭着说道：“土地公，能不能救救奶奶啊，我听说您特别灵验，求您什么都能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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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是啊，我们可以求求土地公。”
    “求土地公得磕头吧？”
    “得磕几个啊？”
    大刺猬冷声叱责，“不许出来，回去！”
    马蜂是成了精的，应该能听懂自己的话。
    它们不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请求，但至少有一线生机。
    而这，是孙子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至于土地公……
    “这儿距离土地庙太远了，土地公根本听不到，就算听到也帮不到。赶紧缩回去，别做傻事！”
    然而，四个小刺猬齐刷刷的舒展开来。
    它们只是听说周围有个很灵验的土地公，却不知道土地公究竟在哪个方位。
    四只小刺猬索性分别朝东西南北叩拜。
    “土地公，求求您啦，救救奶奶吧，o(╥﹏╥)o”
    “求求您啦，土地公，我不想让奶奶死，┭┮﹏┭┮”
    “土地公，您要是救了奶奶，我们就给您磕一辈子头。”
    “是啊，您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
    四个小家伙意志非常强烈，四份香火之力从它们眉心升起，缓缓飘向土地庙的方向。
    岳川笑了笑，“虽然是临时抱佛脚，不过，谁让我看你们顺眼呢。”
    挥手分出一百香火之力。
    “唉，怒亏九十六份香火啊。”
    刺猬们身周瞬间黄光升腾、土气弥漫。
    地表隆起，形成一座座既不高大、也不险峻的土山。
    浓郁的土气凝结成实质，卷心菜一样层层叠叠封住上方和四周。
    光芒消失的那一刻，小刺猬们集体欢呼。
    这伸手不见五爪的黑暗对它们而言就是希望的曙光。
    大刺猬喜极而泣，然后也跪下磕头，不断说着“土地公恕罪”。
    蜂群则狂怒的发动冲锋，只得到一头包。
    徘徊一圈，蜂群快速散去，没有继续纠缠。
    土包也轰隆一声碎裂开来，向四周倒塌，没有伤到刺猬们分毫。
    惊魂未定的小刺猬们连忙迈动小短腿跑出来。
    “奶奶，咱们快回家吧。”
    “是啊奶奶，咱们快回家吧。”
    大刺猬叹息一声，“傻孩子，咱们现在可不能回家了。”
    “咱们不回家去哪啊。”
    大刺猬抬头看着远方，缓缓说道：“咱得去还愿啊。而且，你们不是答应土地公了吗。”
    “啊？”
    “我们答应什么了？”
    大刺猬脸色一肃，说道：“许下的承诺，必须做到，不能反悔。土地公能让咱们活，就能让咱们死。”
    小刺猬们看了一眼周围崩塌的土块，齐刷刷打了个寒噤。
    因为……
    这东西，越看越像一个坟包。
    太阳趴在了西边的山头上，眼睛眯着一条缝，鬼鬼祟祟的瞄来瞄去。
    发现没人瞅自己，瞬间拉上名为“夜幕”的窗帘，也不知道干啥去了。
    岳川又看向刺猬一家。
    虽然紧赶慢赶，可它们原本就走不快，几个小家伙还要走一段路歇一下。
    “估摸着明天才能到了。算了，先去找马蜂谈谈。”
    岳川在战场周围找了一圈，很快就在一处横向凸出，宛如屋檐的石壁下发现了马蜂的巢穴。
    马蜂窝通体暗褐色，层层叠叠，有点木浆纸的感觉，并非印象中的蜡质。
    其直径超过两米，上细下粗，如同一个倒吊的大钟。
    或许是马蜂窝太大了，下方堆了一个土堆，土堆上还有许多草絮和毛发，用来承重和支撑。
    周围巡弋的兵蜂发现了入侵者，毫不犹豫飞到岳川身前，发出满含警告的“嗡嗡”声。
    与此同时，更多的兵蜂从巢穴中飞出，排列成阵，如墙般挡在蜂巢前。
    一道尖锐的女声传来：“能掌控土地，又能悄无声息出现，你是此方土地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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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章

    岳川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这马蜂精有点智慧，沟通起来方便多了。
    看到岳川的动作，马蜂精怪尖叫一声，“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出手救那刺猬，我并未阻拦，你现在又找到我巢穴，是要赶尽杀绝吗？”
    岳川尴尬一笑。
    自己长得那么像坏人吗？
    不过结合刚才的场景，马蜂精怪有这个想法也合情合理。
    “我本来就是找你的。”
    此话一出，马蜂精怪尖叫一声，外面的兵蜂瞬间收缩阵列，后方又涌现出大量个头小一号的工蜂。
    岳川摆了摆手，“别误会，我找你有事情商量。只是恰好赶上刺猬一家，它们叩拜我，恳求我出手，我也没法拒绝它们，是不是？”
    马蜂精怪也明白，自己与土地公素不相识，没有交情。
    而对方叩拜土地公，还做出承诺。
    如果换作自己，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
    马蜂精怪稍稍收起戒备，散开了严阵以待的兵蜂。
    如果土地公真要动手，眼前这些兵蜂也拦不住，索性大方一点。
    岳川看一眼周围，随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下。
    “刺猬的事情，我全程看在眼中，确实是它伤了你的子民，不过它也是无心之举。”
    “无心之举就说得过去了吗？它后面又杀了我上百个子民。”
    “呃……这个嘛……确实是它的不对，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也没意义。不如这样，你有什么条件，可以说出来，我看能不能帮你们结了这个冤仇。”
    马蜂精怪沉默着，不说话。
    它本就不是什么大度的精怪。
    毕竟有句话叫做“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
    黄蜂就是马蜂，能跟竹叶青蛇并在一起，可想是什么地位。
    而且，今天这事它怎么想怎么恼火，发了狠誓死追杀，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
    岳川见其坚持，又劝道：“大刺猬的实力你也看到了，今天是带着几个小刺猬，心中有顾忌，不敢硬拼。若真结下仇怨，它日大刺猬独身前来，你能挡得住它吗？即便胜了，又要付出多少代价？”
    这么一说，马蜂精怪立刻怂了。
    它也明白自己今天为什么能占到便宜。
    真要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对方就算不找上门，只是蹲在周围杀自己的子民，不出三个月，自己就变成光杆了。
    岳川又说道：“大刺猬活了那么多年，就没有几个家人，或者亲戚朋友吗？如果它纠集一群精怪过来报仇……你的巢穴就在这，能跑的了吗？就是跑得了，又能跑到哪？重新筑巢，又得花费多少资源和时间？”
    对于“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句话，岳川是深有感触。
    自己没有法相的时候，有点风吹草动就吓得瑟瑟发抖。
    也就是祭炼出法相后，才慢慢大着胆子招信徒，一步步向外发展。
    马蜂精怪也一样。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有了家就有了软肋，放在谁身上都一样。
    果然，马蜂精怪语气缓和了许多，不过依旧拉不下面子。
    “土地公，既然您这么说了，我就不再寻仇，不过我那些子民，不能白死了吧！”
    岳川呵呵一笑，“我既然插手了你们的事，就没有管一半不管的道理。这样吧，我说个法儿，你听听，你感觉行呢，就依我说的，如果不行，我再给你换个。”
    马蜂精怪表示同意。
    岳川从法相中掏出准备已久的青葫芦。
    “我有一宝，里面自成小天地，可以送给你当做弥补，你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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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章

    马蜂精怪愣住了。
    法宝？
    而且是珍贵的空间类法宝。
    土地公竟然要将这个东西赔给自己？
    一时间，马蜂精怪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自己充其量也就是死了百十个子民。
    哪里抵得上一个法宝啊。
    “土地公，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太贵重了……我……”
    岳川拔开葫芦塞子，不容拒绝的说道：“你若不放心，可以派几个子民进来看看里面的环境。”
    马蜂精怪顿时犹豫起来。
    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自己跟土地公素不相识，怎么会给自己送这么好的东西？
    不对！
    怎么想都不对劲儿。
    可是马蜂精怪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疑点。
    土地公想对自己不利，挥挥手就能把自己埋了，何必搞出这么一出呢？
    既然证明不了它是假的，那就只能真的。
    马蜂精怪派了几个工蜂进入葫芦查看。
    它与子民都有特殊的联系，子民的眼就是它的眼。
    眼前黑了一下，随即进入到一片空旷。
    里面的空间并不算大，但是用来筑巢的话绝对是够用了，自己这样的巢穴能筑几十个上百个。
    最重要的，里面并不憋闷，能清晰感受到外界的气息。
    果然是一方“小天地”。
    马蜂精怪怦然心动。
    它明白，如果错过眼前的机会，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遇到同样的宝贝了。
    如果将巢穴挪进去，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风吹雨淋，鸟兽攻击了，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
    “我要！我要！我要！”马蜂精怪迫不及待的喊道。
    可是转念一想，巢穴挪进去以后，葫芦放在哪呢？
    听到马蜂精怪的担忧，岳川长长的叹息一声，“既然这事因我而起，我就好人做到底，允许你把葫芦存放在我的庙中，如何？”
    马蜂精怪感动得都要哭了。
    给自己法宝，让自己筑巢，还让自己住在土地庙里，给自己提供保护。
    土地公真是太好了，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土地公的名声呢。
    其实，马蜂精怪早就想换房子了，只是种种原因没能付诸行动。
    一来老巢穴是多年心血，里面有很多子民和资源，丢了可惜。
    二来大石头下的位置不错，遮风挡雨避光，有利于发展。
    三来地势陡峭，寻常鸟兽无法接近，天然利于防守。
    然而，以上种种跟葫芦的“小天地”比起来啥也不是。
    以后住进土地庙，就再也不用担心防御的问题了。
    是以，马蜂精怪指挥子民将蜂巢拆了，回收资源，带着“人口”乔迁新居。
    刚开始动工，马蜂精怪就在琢磨新巢穴的造型了。
    之前的老巢穴是依循地形随便建造的，后面又几经扩张，成了现在的模样。
    中间也受到鸟兽攻击，损坏之后又缝缝补补。
    也因为超重差点坠落，不得不在下面堆土支撑。
    总之，马蜂精怪对这个蜂巢充满了嫌弃，只是因为种种现实问题，只能凑合着住。
    现在有机会平地起高楼，自然要好好设计一番。
    忙碌许久，工蜂抱着最后一批蛹飞入葫芦口，马蜂精怪也带着自己的兵蜂护卫飞了进去。
    岳川合上塞子，道一声“回”！
    眼前金光一闪，已经到了功德金身中。
    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笼罩全身，岳川长长舒了一口气。
    白嫖一个马蜂精怪，超级打手、保镖。
    提着葫芦在小庙周围转了一圈，最后将葫芦挂在屋后的房檐下。
    小庙坐北面南，屋后阴凉背光，很少有阳光直射，非常适合马蜂的生活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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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章

    而且，挂在这里还有两个好处：
    一来隐蔽，免得吓到进庙磕头的信徒。
    二来反应迅速，房前屋后的，发生什么事第一时间就能到。
    刚刚住下，工蜂们就忙碌起来。
    土地庙周围水草丰茂、林木葱郁，虫子自然也多。
    草窝子、树林子、石头缝儿里面的虫子们遭了殃。
    岳川一直在关注着蜂群的动作。
    “真是天然的虫子杀手啊，下次再有蝗群，就不用我出手了……”
    “不对不对，我还有黄葫芦，一对虫王，我的地盘上不允许有其他牛逼的蝗群。”
    可是想到虫王的智商，再想想马蜂精怪的智商，岳川心中淡淡的忧伤。
    一个是人工智障，一个是人工智能。
    香火催生的，就是比不上天生地养的。
    “要是给马蜂精怪来一发虫咒，会是什么效果呢？”
    岳川心中跃跃欲试。
    可现在给马蜂精怪的好处已经够多了，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说吧。
    徐图之、缓图之，不能操之过急。
    就在岳川瞎琢磨的时候，一大四小五个圆球终于挪动到土地庙门前。
    难为了这祖孙五个，不眠不休赶了一夜，日上三竿，总算到了。
    只是，过门槛的时候，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小刺猬身子大、腿短。
    努力一跳想要翻过去，可是落在了门槛上，四只小爪子拼命划拉，可是肥厚的肚皮枕在门槛上，一点借力的东西都没有。
    身后的小刺猬立刻顶了一下，帮兄弟一把，扎得小兄弟的小兄弟一阵刺痛，嗷一嗓子跳了起来。
    然后，它自己也卡在了门槛上，上下不得、进出不能，只能呼唤后面的小兄弟帮忙，然后再嗷一嗓子。
    看到这一幕，岳川有点想笑，笑过后又琢磨着，门槛是不是太高了？
    也不知道以后进出的信徒多了，会不会把门槛踩平。
    大刺猬把最后一个孙子送进去，自己也抬腿跨过。
    一大四小五只刺猬排成一排，然后朝着岳川三拜九叩。
    “感谢土地公救命之恩，土地公大恩大德，老婆子永世不忘。”
    “土地公，谢谢您救了奶奶。”
    “我们给您磕头了。”
    “是啊是啊，磕完头我们就回家了。”
    岳川没有现出法相，但他的声音出现在土地庙中。
    “呵呵，我还记得，有谁说要磕一辈子头，我让它做什么就做什么啊。”
    几个小刺猬全都低下头。
    它们只是随便说说。
    或者，它们当时是真的诚心诚意要磕一辈子头。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嘛。
    现在没了生死攸关的紧迫，自然也就没有那种诚心诚意了。
    心以时变，情以地迁，这是古今颠之不破的道理。
    大刺猬心中叹息一声，土地公是当真了，不打算放自己孙子。
    不过大刺猬也明白这怪不得土地公，都是自己孙子求的，土地公有求必应罢了。
    没办法，看看能不能付出点其他的代价，让土地公改变心意。
    给点什么好处呢？
    大刺猬偷眼打量着土地庙中的场景和布置。
    很小，很简单，物件也都普普通通，没什么特殊之处。
    看得出，土地公的条件也不宽裕，应该不难。
    可是当大刺猬目光落在土地公的神像上时，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那是什么！
    功德！
    金灿灿、亮闪闪！
    这是多少功德啊！
    有这么多功德祭炼金身，这土地公的身家底蕴也太厚了吧。
    这……这……这……
    大刺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立刻做出决断。
    “土地公，老婆子今儿就是把这几个小子送来，交给您老管教，今后是打是罚，都由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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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章

    四只小刺猬：？？？
    岳川心中暗道：我的目标又不是它们，我想要的是你啊。
    “它们四个要跟我，我自然不会反对，不过我没带过孩子，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你要不要也一起留下呢？”
    四只小刺猬舍不得奶奶，立刻凑过去抱手抱脚。
    “是啊奶奶，你也一起留下来嘛。”
    “奶奶，我们舍不得你走啊。”
    “奶奶奶奶，别走嘛。”
    大刺猬被四个小孙子晃得头晕眼花，不过它并没有答应。
    “土地公啊，不是老婆子我不愿意，而是还有一桩事没有了结，老婆子没法留下。”
    岳川还以为它是托词，于是问道：“什么事？说不定我还能帮点忙。”
    “是这样……”
    大刺猬将自己重创马蜂，被围攻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土地公啊，老婆子许了它，只要放过几个孩子，我可以任它处置，是生是死都无怨。您老救了我们，理当报答您的，但是老婆子也许了马蜂精怪，还得先还了它这一遭再说。”
    岳川心中暗笑，原来如此。
    “这有何难，我把马蜂精怪给你请过来，当面说开不就行了。”
    “这……这不好吧，毕竟是老婆子理亏，哪能让人家跑一趟。”
    岳川现出法相，拍了拍手，“来来来！出来接客了！”
    马蜂精怪得了天大的便宜，哪里还会追求，爽快的原谅了对方。
    大刺猬得到苦主谅解，心结豁然开解。
    在知道土地公为了给自己说和，付出一件稀有的、珍贵的、自带小天地的法宝……
    大刺猬瞬间明白，这个恩情，自己一辈子也还不上了。
    不过它早就转变了心意。
    土地公金身上的功德厚得亮瞎眼，能傍上土地公，是自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几个小孙子下半辈子有着落了。
    岳川问道：“你们可有姓名啊？”
    “我叫小一。”
    “我叫小二。”
    “我叫小三。”
    “我叫小四。”
    岳川好奇的瞄了一眼小三，到底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嗯，看不出来。
    但岳川看得出来，小四确实是几个里面最低的。
    大刺猬笑着说道：“都是按着排行叫的，还没来得及取名字，麻烦土地公帮着取一下。”
    “那就叫大白、二白、三白、四白好了。”
    大刺猬：……
    岳川的取名还是那么极具个人特色。
    不过小刺猬们挺高兴，感觉自己的名字整个儿都不一样了。
    至于大刺猬……
    岳川没有给她取名字。
    严格来讲，加入土地庙的只是四只小刺猬，大刺猬是作为长辈留下来照顾它们的。
    孙子姓白了，奶奶自然也跟着姓白，称呼其白老太太。
    由此，仙家有了第四个家族，白家。
    白老太太也说明了自家的情况。
    几个子女要么老死了，要么在觅食的时候遭到意外，一去不回，就剩下四个孙子辈相依为命。
    本来今天是带它们去相亲的，结果一个也没相上，却没想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意外。
    听到这话，岳川忍俊不禁。
    相亲？
    没想到精怪也流行这一套？
    “怎么回事？我觉得它们几个长得不差啊，不可能一个都看不上吧？”
    白老太太叹了口气，“它们几个，哎……怎么就仿我这不中用的老婆子，一个个都生的白皮，到处遭白眼。但凡生得黑一点，就不会这样了。”
    岳川顿时明白了，肤色歧视啊。
    世界上有两种人最讨厌，一种是肤色歧视的人，一种是不歧视黑皮的人。
    不过岳川看来，白刺猬比那些黑不溜秋的好看一万倍。
    或许是人类独特的审美，对白毛毫无抵抗力，反而觉得很萌、很干净、很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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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章

    自然界中那些白化生物、黄化生物的身价更高，更稀有。
    比如：……
    对黑皮的动物恰好相反。
    所以，岳川是真的喜欢这四个白白净净的小刺猬。
    “你就放心吧，它们四个好好修炼，待化为人形，提亲的刺猬得把门槛踩平。”
    白老太太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它现在四百多年的道行，依旧没有化为人形，几个小孙子想度过这一关谈何容易。
    但是一想到土地公神像上那如若实质的金光，白老太太又觉得，几个孙子命好，将来肯定比自己强。
    “土地公啊，老婆子也没有别的什么本事，就是对百草了解得多一些，有点治病的手段，将来有什么用得到老婆子的地方，土地公尽管吩咐。”
    白老太太活了几百年，积攒了不少智慧。
    她深刻明白，地位如何，全看贡献。
    如果自己一大家子没什么本事，只会磕头，最多也就是混个肚子饱。
    想得到更多资源，几乎不可能。
    所以，只能展现出自己的能力，体现自己的价值。
    岳川眼睛一亮。
    本以为这个老太太就是对法术造诣比较高，可以让它教教法术。
    却没想到，老太太通晓百草。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这个能力现在就能用上。”
    白老太太心中一松，随口问道：“病人在哪？”
    岳川愕然，随即明白白老太太误会自己的意思了。
    “不不不，没有病人。我的意思是说，正好可以用上你通晓百草的能力。”
    第一个通晓百草的是谁？
    神农！
    就凭这俩字，无论种菜还是种药，地位都不会低了。
    “我呢，正打算开一个果园、菜园，种上一些瓜果、蔬菜，给咱们仙家餐桌上添点水果、菜篮子里多点蔬菜。当然，也可以开个药园子，多备点药材。这方面，就需要你的支持了。”
    仙家现在最缺的就是人手，尤其是有特殊能力的人手。
    正因此，岳川有满肚子的计划，却都没法开展。
    白老太太来得太是时候了，可解燃眉之急。
    白老太太有些遗憾，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本事没被土地公看上。
    不过它还是长舒一口气。
    只要不是打打杀杀的就行，光种果树、种菜、种药草……
    白老太太觉得，自己可以在园子里呆到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随后就看到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正午的阳光明亮又带着一份暖意，可是这道身影往门口一站，就遮住了所有的光芒，阻挡了所有的暖意。
    白家几个小子只看到一个漆黑的人形轮廓，随即就感受到“嗖嗖”的冷风。
    人形轮廓缓缓挤入庙中，门框仿佛都因其变形。
    “黄……黄……”
    话还没说完，几个小家伙就使出绝技，嗖的蜷缩成一团。
    白老太太也是一阵心颤肝颤。
    黄鼠狼的气味，绝对不会错！
    这可是自己一族的天敌。
    刺猬最引以为傲的尖刺防御在黄鼠狼面前形同虚设，一个臭屁就能将其熏晕，然后大快朵颐。
    就在白老太太安耐不住想要出手攻击的时候，那身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充塞整间屋子的威压顷刻间消散无形。
    岳川不知道黄二怎么突然来了，不过还是指了指庙中几位。
    “咱们仙家又有新成员了，白家，白老太太，这是它的几个孙子辈……”
    一一介绍后，岳川嘱咐道：“它们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你去叫胡三、胡四先做点吃的给它们。对了，晚上吃顿好的，你们俩去准备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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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章

    准备准备，就是出去打猎。
    黄二对这个熟，也特别喜欢，当即一步三摇的向外走去。
    至于介绍……
    黄二看了一圈，几个刺猬要么蜷缩着，要么浑身颤抖。
    自己真要跟它们亲近亲近，会不会把它们吓出毛病来？
    想想，还是算了。
    许久许久之后……
    小刺猬们才哆哆嗦嗦的舒展开来。
    白老太太也从惊惶之中平静下来。
    “唉，叫土地公见笑啦。”
    岳川笑了笑，心中暗道，是自己考虑欠妥。
    忘了黄鼠狼和刺猬是天敌，看样子还得一段适应黄二他们。
    但是转念一想，狐狸好像也是刺猬的天敌。
    刺猬，还真是命苦啊。
    这时候，黄二又折返回来，一巴掌拍在脑袋说道：“师父，俺差点忘了正事。”
    “怎么？”
    “吉吉猴王，它送了一大批树皮过来，说是您要的。不知道放在哪合适。”
    “树皮？”
    岳川瞬间明白过来，是杜仲到了。
    “直接放门口吧，还得给它们过秤呢。”
    吉吉猴王送来的都是干树皮，没有一丁点水分不说，上面的灰尘、杂物也都清理得一干二净，堪称业界良心。
    只是在称重的时候遇到点问题。
    一只马蜂落在树皮上。
    吉吉猴王看到了，却没说话，因为马蜂几乎没有重量。
    但是很快，马蜂呼朋引伴，树皮一端落下几十只马蜂。
    然后是数百只。
    密密麻麻的落满了马蜂。
    量变引起质变，天平终于发生倾斜。
    黄二看了一眼天平，然后抬头看了看吉吉猴王。
    后者摊开双手，一脸无辜，“这东西太凶了，不敢碰它们啊。”
    黄三问道：“那称怎么算？”
    吉吉猴王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几只马蜂，能有多重，没有影响啦，就按这个算吧。”
    黄二捏了捏拳头，可是很快就被黄三拦住。
    “哥，等会儿。”
    “等什么等，越等马蜂越多，称越重。”
    吉吉猴王只是嘿嘿笑着不说话。
    然而，黄三也笑了笑，不说话。
    很快，吉吉猴王笑不出来了。
    黄二和黄三则笑得拍大腿。
    马蜂们嗡嗡起飞，而天平蹭的弹了回去。
    “不够称，再添点吧。”
    吉吉猴王瞪着眼看向马蜂群，心中有气，却又不敢跟它们理论，只能无奈的往称上添。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是很快，嗡嗡的震动声传来。
    大群马蜂像一张黑黄相间的毯子，覆在猴群带来的树皮堆上。
    然后，吉吉猴王就看到自己的树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当蜂群离开的时候，一堆树皮变成了半堆。
    再然后，这半堆也没有了，只剩一地粘稠的晶莹液体。
    跟随过来的猴子们一脸畏惧，既不敢阻挠马蜂落下，也不敢阻挠马蜂离开。
    连抬爪挠痒的动作都不敢做，唯恐激起马蜂的敌意，招来攻击。
    黄二和黄三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现在呢？这个称该怎么算啊？”
    吉吉猴王跳着脚说道：“我要找土地公，我要找他评评理！这马蜂……这马蜂太气猴了……”
    岳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说实话，他也很无语。
    刚才还在琢磨，如何将杜仲胶提取出来。
    一转眼，马蜂就把杜仲皮全啃了，然后取走其中的木质纤维成分，剩下的全都是杜仲胶。
    不是单纯的杜仲胶成分，而是杜仲胶，经过醚化反应后，可以直接利用的那种。
    岳川没想到，马蜂身体中恰好有提取杜仲胶需要的关键化合物。
    早知马蜂有这能力，直接绕开中间商，让它们采集树皮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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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章

    不过看到吉吉猴王那悲愤的表情，岳川咳了咳。
    “它们吃了就吃了吧，你说个数，我买单。所有损失都算我的。另外，再送你一块砖。铜的，刻字的！”
    听到这话，吉吉猴王瞬间转怒为喜。
    只是喜的太明显了，连忙揉了揉脸，把翘起的嘴角给按回去。
    吉吉猴王找金蟾结算货款，然后又采买了一批物资，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金蟾翻了个白眼，将刚刚吐出来的铜钱吞回腹中。
    吸收炼化一千功德之力后，金蟾有了一个比较特殊的技能，那就是可以把物品吞入腹中储藏起来。
    这个能力只能吞入小块的金属物品，而且大小不能超过喉咙。
    说白了，就是孔方钱大小。
    唯一的好处的，不占地方，没有空间限制。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听到金蟾说撑得慌。
    只是，金蟾觉得吉吉猴王有点吃饱了撑得慌。
    “有毛病！让我吐出来再吃回去！早知道这样，直接去拿货不好么。”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有些诧异。
    金蟾竟然有了这种觉悟，自己可从没教过它金融方面的知识。
    “你说的没错，可是猴子不见到真钱，它心里不踏实。别跟它一般见识。”
    猴子这东西，你说它笨蛋吧，它还挺精明的。
    可你说它聪明吧，朝三暮四的道理都想不通。
    不会数数，还总说金蟾算得不对了，算了一遍又一遍。
    卖货的时候，金蟾说了句，三个钱加四个钱，等于七个钱。
    猴子记住了。
    买货的时候，金蟾说了句，四个钱加三个钱，等于七个钱。
    猴子非说不对。
    因为这个吵了半天。
    真要跟它说，不用拿钱，直接去提货吧，吉吉猴王肯定会觉得被骗了。
    而且被骗两次。
    岳川没有再关心金蟾的牢骚，而是发出神念，顺着葫芦口探进去，观察马蜂精怪的新家。
    小天地里蜂来蜂去，竟有种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感觉。
    地面上也已经打好了地基，正在一层一层向上修筑，崭新的蜂巢初见雏形。
    感受到岳川的进入，马蜂女王立刻说道：“感谢土地公的馈赠。”
    声音依旧尖锐，但是能感受到掩饰不住的喜悦。
    “呃……你是说树皮？”
    马蜂女王立刻回答道：“是啊！一定是土地公知道我在寻找稀有的筑巢材料，所以让它们送过来了。土地公，您真好。”
    什么跟什么啊？
    岳川一头雾水。
    不过看到工蜂群忙碌的景象，岳川也醒悟过来。
    马蜂和蜜蜂食性不同，筑巢的方式也不一样。
    蜜蜂吸食蜜汁后，可以通过腺体分泌蜂蜡，并以此为材料制作蜂巢。
    马蜂不同，它没有这个腺体，也无法分泌蜂蜡，所以它只能用其他材料。
    比如草木纤维。
    马蜂采集朽木和树皮，再不断咀嚼，形成类似纸浆的粘稠糊状。
    筑出来的蜂巢灰黑灰黑、坑坑洼洼、丑不拉几。
    马蜂女王觉得，那些肮脏的材料根本配不上小天地里的环境。
    它给工蜂下达命令，寻找带有香味的木料。
    工蜂们忙得团团转却一无所获。
    恰好这时候，吉吉猴王来了。
    杜仲皮是药材，自然带有香味，完全符合女王的要求。
    马蜂们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倾巢出动，把一大堆木料给啃得干干净净。
    它们是真把土地庙当成自己家，土地公的，不就是自己的么！
    明白事情原委，岳川只能无奈苦笑，将错就错认领这张好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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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章

    不过，看着工蜂们忙碌的情景，岳川心中一动。
    吃进去的是木头，吐出来的是木浆，这尼玛天生的造纸工人啊。
    岳川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
    纸啊！
    四大发明啊！
    眼下虽然也有纸张，不过那是画符用的符纸。
    严格来说，是一种廉价的、一次性法宝，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纸张，而是叫符纸。
    “廉价”也是跟常规法宝相比较，成本依旧是竹简的百倍。
    而工蜂分泌的纸浆……
    草要钱？
    木头要钱？
    人工……哦不对，虫工要钱？
    工蜂天生不就是打工干活的么？
    纸张是知识记录的载体，文明传播的媒介。
    真把这个搞出来，上天会奖励多少功德？
    岳川隐隐约约找到一条刷功德的路子！
    岳川不知道光刻机怎么制造，不知道芯片怎么研发，但岳川清楚知道文明发展的脉络。
    造纸！
    活字印刷术！
    这两大发明单拎出来一个足以改变时代，合在一起更是直接改变文明。
    就说说，这是多少功德吧！
    而且这个功德还不是一次性的。
    以后可以不断出书，不断印刷和售卖。
    这份功德可以源源不断、细水长流。
    写书的人可以外在的名誉、声望、才气，看书的人可以满足内在的精神文明需求。
    催更看书的人多了，就能养活更多写书的人。
    写书的人收入有了保障，就能心无旁骛的创作，写出更多、更好、更精彩的文字。
    所有加入过书架、撰写过评论、打过五星好评、点过催更、送过礼物的大佬们，作者菌给你们磕一个。
    是你们，让更多的人有了更多、更好的书，实乃无量功德。
    “咳咳，小马啊，我来看看你的子民吃得好不好、住得好不好，生活上有没有什么不便，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跟土地庙反映，你也可以直接找我。你知道的，我这人心是最善的，喜欢帮人帮到底。”
    “没什么困难的，庙里一定尽快解决，解决不了的，庙里创造困难……哦不，创造条件也要给你解决。”
    激动之下，岳川连称呼都变了。
    马蜂女王听到土地公喊自己“小马”，也是一阵欣喜。
    有名字了！
    自己以后就是小马了。
    虽然这名字有点怪怪的，但好歹是名字。
    “土地公，我们现在住的挺好的，吃的也挺好的，而且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子民们都能全身心投入到生产和建设中，我们感觉生活很幸福，我们的明天一定会更美好。”
    岳川看了一眼热火朝天建设的工蜂们，真是勤劳啊。
    “小马啊，我这里有个大项目，想跟你合计合计。要是做得好了，说不定还能赚些功德，对了，你需要功德不？”
    哪个精怪不需要功德啊？
    说不需要——
    一种是修炼无望，自暴自弃的。
    一种是孤陋寡闻，根本不知道功德作用的。
    马蜂女王两种都不是，所以它需要功德，而且很多。
    如果能渡过雷劫，化为人形，不仅寿命增长，实力也会大幅提升。
    最重要的是摆脱了虫豸身份，完成了生命的超脱。
    “我要！我要啊！土地公，您说需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做！”
    马蜂女王对岳川是毫无保留的信任。
    没办法，土地公给的太多了。
    先是小天地，又是安全保障，现在还送自己功德。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土地公啊？
    这么好的土地公，为什么今天才认识啊。
    岳川看了一眼正在忙碌建设的工蜂们，眼睛中光芒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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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那个啥……你多生育一些子民，我给它们提供木料，咱们合作，研发一种前所未有的产品，如果成功的话，保底能赚些钱财，好了说不定能捞点功德。”
    马蜂女王听了微微一愣。
    “就这？”
    本以为是出力打架呢，马蜂女王都做好了粉身碎骨报恩的打算。
    没想到，土地公只是让自己生孩子。
    这也太简单了吧。
    岳川说道：“不是一个两个，是很多很多，可能是以万记，甚至是十万百万。”
    马蜂女王心中一沉。
    子民越多，它的实力就越强。
    可子民多了，每天的消耗也大。
    蜂巢具体能承载多少，跟四周的环境息息相关。
    温度适宜、食物丰富，自然能养活足够多的子民。
    可一旦天气变化，物产降低，必定要淘汰一大批子民。
    马蜂女王也是当了上百年蜂王，才逐渐摸索出这个数量上限，精确控制族群规模，避免资源浪费。
    自己的蜂巢，至多也就两万子民，这还是把未孵化的卵也算上，单论工蜂的话，连一半都没有。
    土地公张嘴就要十万，甚至百万。
    马蜂女王的身体一阵颤抖。
    这……臣妾做不到啊。
    “土地公，子民太多的话，消耗的食物也会增加，我……我……我虽然能让一部分子民进入休眠状态，降低消耗，可还是养不起啊。”
    岳川心中暗道：还能休眠？这能力不错。
    有活的时候三班倒连轴转，没活了让它们集体休眠。资本家都馋哭了。
    “放心吧，以后，我养你们！”
    不就是食物嘛！
    只要给我把造纸厂弄出来，饭绝对管够。
    说完，岳川送来一批蝗虫。
    蝗虫族群规模又庞大起来，每天末位淘汰下来的蝗虫都有上百斤。
    喂鸡鸭同时还能当口粮。
    现在又多了养马蜂。
    岳川心中暗道：看样子，得多养点新蝗虫，末位淘汰的范围也得继续扩大。
    看到这么多新鲜的蝗虫，并且听到土地公说以后每天都供应新鲜的食物，马蜂女王心中一阵激动。
    如此一来，自己的子民就不用四处奔波觅食了，自己也能省点心，专心建造新蜂巢。
    “好！我生！我这就去生！”
    搞定了小马，岳川乐呵呵的回忆起造纸的工艺。
    大致可分为制浆和造纸两部分。
    制浆是把草木竹等材料中的纤维分离出来。
    造纸就是把制作好的纸浆注入水中，令其漂浮在水面。然后用竹席等物荡漾，使其均匀铺开，最后捞起，获得平薄的纸张，最终烘干、剪裁。
    看描述，好像造纸的步骤更加繁琐。
    实际上，制浆才是最麻烦的。
    第一步，要将材料在水中浸泡百日，借微生物分解其中的草木成分。
    第二步，将分解后的材料与石灰一起熬煮七天七夜。
    第三步，将熬煮后的材料放入石臼，打年糕一样，叩打成泥面糊状。
    最主要一点，传统造纸过程中要消耗大量的水，造成大量的水污染。
    也正因为这一点，上辈子的乡镇造纸厂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反观马蜂。
    吃进去的是草木，吐出来的是纸浆。
    什么微生物分解？
    什么石灰水熬煮？
    什么石臼里捶打？
    通通不要，通通省掉，直接一步到位。
    最重要的，纯天然，无污染。
    现在要考虑的就是最简单的环节——如何把马蜂加工好的纸浆制作成便于书写的纸。
    岳川开始漫山遍野寻找造纸材料。
    工蜂吃进去的草或者木料不同，吐出来的纸浆也会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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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章

    而这种区别就导致纸张的颜色、韧性有所不同。
    颜色的话好解决，只需要加染料，或者漂白就行了。
    韧性也好说，加入硬化剂、柔软剂等物即可。
    如果想要亮闪闪，可以加点荧光剂。
    这几种路子岳川都不想走。
    不是因为讨厌科技与狠活！
    而是因为，这些科技与狠活比造纸本身的难度更大。
    研究几天毫无收获，但也不算白忙。
    书写的纸没弄出来，制作纸箱的硬纸壳搞出来了。
    甚至超越硬纸壳，有点颗粒板的感觉了。
    坚固、轻盈，防水、耐腐，最重要的没有异味和杂色。
    用来当建材再合适不过。
    马蜂女王见到这种新型硬纸壳材料后心花怒放。
    之前修筑的蜂巢瞬间不香了，直接用新材料，从头筑造。
    而且，它非常喜欢鲜艳亮丽的色彩。
    得知工蜂吃下麦秆，吐出来的纸浆自带金黄色后，更是把土地庙旁几个麦秸垛给包了。
    然后工蜂们一口木质，一口秸秆，将两种材质彻底混合。
    几经调整，终于得到马蜂女王满意的金黄色，于是工蜂都记住了这个配比。
    看到这情景，岳川心中一动。
    “我真傻了，一想到颜色就想工业染料，天然界中的染料也不少啊！”
    “而且，谁规定只有白纸才能写书啊，黄一点也没什么啊。这叫本色！”
    颜色解决了，现在要解决的是韧性。
    纸张太硬的话，不适合书写和阅读，纸张太脆的话一碰就碎，擦屁屁都不要。
    于是岳川招来通晓百草的白老太太。
    “我想找一种植物，长得快、好养活，并且能产出很多纤维那种，纤维你知道吧……”
    岳川一番解释，白老太太立刻懂了。
    “土地公，您说的是麻吧！”
    随即，白老太太说出了几片野生的麻群。
    虽然都是野生的，但麻类不挑地，好养活，都长得很不错，小有规模。
    岳川愣了一下。
    对啊！
    真是骑驴找驴。
    植物中比起纤维，麻类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除了纤维含量多，还有纤维长、纤维细、纤维强度高等特点。
    只是岳川思维误区，一直以为麻是纺织原料，却忘记了它们同样可以造纸。
    比如另一种纺织材料棉花，这玩意是制作人民币的主料，含量在95%以上。
    正好家中还有麻布，岳川连忙拿出来一些喂给工蜂。
    很快，岳川就得到了第一张麻纸。
    寻常麻纸的特点是纤维长、纸浆粗、纸质坚韧，历经千余年亦不易变脆、变色。
    通常被拿来记录历史、文献等重要文字，宋之前历朝历代图书典籍的重要载体。
    王羲之、王献之父子最喜欢的就是麻纸，魏晋隋唐书画也大都是麻纸。
    提起纸中之王，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必定是“轻似蝉翼白如雪，抖似细绸不闻声”的宣纸，但宣纸的价格嘛，感兴趣的可以搜一下……
    所以岳川决定，将廉价好用的麻纸作为研究的目标。
    白老太太笑着说道：“麻可是好东西啊，它的叶子可以制成止血的药物，土地公您要是种麻，可得留点叶子给我。”
    岳川没想到麻还有这种用途。
    不过，白老太太通晓百草，肯定不会弄错。
    “行，叶子想要多少有多少！”
    “它的根也是好药材，有安胎的功效，这可是好东西啊。”
    白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感慨。
    生育是一道坎，孕妇半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不仅人类如此，精怪也不能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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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章

    白老太太经常被其他精怪请去接生，成功救过很多家庭，也亲眼看到不少悲剧。
    “土地公啊，这个麻根真的是好东西啊，一定得留着啊，越多越好。这都是命啊……”
    岳川虽然不知道白老太太为什么这么执着，可还是点了点头。
    “行，到时候都给你送过去。”
    如此一来，麻根可以做药，麻叶也可以当饲料和做药，麻皮可以纺织或造纸，麻杆可以烧锅或当建材，麻种子可以榨油。
    浑身都是宝，还有保持水土的作用。
    算算日子，现在正是种麻的时间。
    恰好胡二交易铜矿石归来，岳川立刻让其跑了一趟，去黑风镇购买桑麻种子。
    岳川给胡二交代完，随口问白老太太。
    “你需要什么种子？可以一起带回来。”
    白老太太说道：“寻常草药、果树，我都能采摘，慢慢移植过来。不过还真有些东西，需要麻烦胡家小哥儿。”
    小哥儿，小伙子的意思，并非哥哥。
    胡二连忙一拱手，“老太太，您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晚辈就是。”
    白老太太说道：“土地公啊，以前老婆子是一家吃饱，别的什么都不用管，可现在跟了您，一大家子几十口，以后肯定还会越来越多，咱们得多准备点粮食啊。”
    岳川呵呵一笑，“粮食问题你不用担心。”
    随即，岳川讲述起农田、桑基鱼塘等构想。
    白老太太笑呵呵的点头，不过还是补充道：“这些自然好啊，可都是靠天吃饭的，如果哪年大旱，颗粒无收怎么办？”
    倒不是白老太太拆台。
    它活了几百年，还真遇到过几次大旱灾。
    平地上河流断绝，鱼虾绝户，山林里的小溪也干涸，塘底泥浆都龟裂成鱼鳞状。
    草根、树皮，所有能吃的全都吃得干干净净，精怪们为了一口食物打得头破血流。
    白老太太有几个子女就是那些年饿死的。
    胡二脸色凝重。
    他知道饿肚子的滋味，不想再体验第二回。
    岳川上辈子没经历过饥荒、旱灾。
    是因为国家对耕地红线的坚持，对国际粮商的反击，无数专家学者对农业的投入，牢牢守住了国人的饭碗。
    但，饥荒和旱灾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岳川不敢说自己的领地上就不会出现。
    即便自己有水咒，可以洒洒水，但是那点量在旱灾里能顶什么用？
    更何况自己的领地面积这么大，局部降雨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真要不惜本钱花费香火，多年积攒必定毁于一旦。
    于是，岳川收起自己自大的心态，虚心请教。
    “白老太太，依您的看法，该怎么提前准备呢？”
    白老太太眼睛看向门外，略显伤感的说道：“多种点枣树和榆树吧，这俩，可都是命啊！”
    胡二出去进货了，长长的物品清单，足够它忙碌好长时间。
    黄二则带着黄三去堤岸巡视，看看哪个东西不长眼，敢偷自家的鱼塘。
    走到“私人鱼塘、偷鱼打死”的石碑处，黄二猛一甩手腕，丈八蛇矛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啪嗒”砸在肩上。
    黄三先知先觉的一蹲身，避开被剖成两半的危险，然后向右侧半步，缓缓直起身子。
    “哥，回去？”
    “前面也没啥了，转也白转！走，回去！”
    看到黄二肩膀晃动，黄三连忙蹲下，丈八蛇矛“嗖”的从头上划过，避免了被切成两半的风险。
    “哥，不得整几个鸟么，我听到前面有鸟叫。叫的挺欢，肯定是在偷咱家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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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章

    “好哇，什么鸟都欺负到咱头上了！走，灭了它们！”
    黄二瞬间转回去，丈八蛇矛再次划出一道玄月，黄三躲闪及时依旧毫发无损。
    巡视一圈，两兄弟抓了几只偷鱼的水鸟，开开心心的往回走。
    可是刚靠近土地庙，黄二就看到自己媳妇趴在地上，白家老太太和几个孙子拿着木针往它身上扎。
    “啊？欺负俺媳妇！”
    黄二一瞧这场景，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好哇！
    “呔！兀那老太婆，竟敢扎俺媳妇，俺也扎你！”
    “竟敢伤俺嫂嫂，看刀！”
    白家老太太一看黄二和黄三杀气腾腾的模样，吓得手上一哆嗦，本能的就要跑。
    可是黄三脚下一窜，拦住了老太太的去路。
    白家老太太急中生智，慌忙趴到黄二媳妇身边，抱头抱脚缩起来。
    黄二和黄三生怕伤到自家人，连忙收起兵器了，止住脚步。
    白家老太太抓住机会，一呲溜跑开。
    黄二心中担忧，也没有去追，而是查看媳妇的情况。
    结果，媳妇就像睡着了一样，怎么喊都喊不醒，顿时又哇哇怪叫。
    这时候，岳川的声音传来：“黄二，怎么回事？你们俩怪叫什么！”
    黄二还没说话，黄三已经小跑着来到庙门口。
    “师父，事情是这样的……我俩刚回来，看到白家这老太婆在拿针扎嫂子，嫂子昏迷不醒，肯定是叫它害了！”
    岳川哼了一声，“你们俩混账货，一边去，别捣乱！”
    听到这话，黄二瞠目结舌。
    “师父，这……俺做错什么了？俺怎么捣乱了！”
    岳川斥道：“白家老太太在给你媳妇诊病，你不问青红皂白就喊打喊杀，还敢顶嘴！？一边跪着去！”
    诊病？
    不对，分明是在扎俺媳妇。
    “俺媳妇能吃能睡，有什么病？”
    白家老太太见土地公出面，顿时有了主心骨，面对黄家兄弟毫不示弱。
    “你媳妇有病没有病，你说了不算，老婆子说了也不算，它自己说了才算。”
    “那你说，什么病！”
    白家老太太哼了一声，没好气的看着黄二。
    “它这病啊，还是你这家伙祸害的！”
    一句话，黄二瞬间闹得脸红脖子粗。
    “胡说八道！自从去年，俺化形之后，就没有……没有……没有过……一次也没有！”
    黄三见状不妙，偷偷向旁边挪了一步，免得众人鄙夷的目光把自己也捎带进去。
    岳川玩味的摸了摸下巴。
    这……
    有瓜啊！
    白老太太看了一圈众人的表情，坦然的说道：“谁说你们房事了，老婆子说的是，它生产之后没有得到过休息，一直操劳过度，伤累病痛年复一年积攒，最终影响到根基。”
    “老婆子我刚来第一天就瞧出它有病，可是一来怕你误会，二来也不是十成把握，没敢直接说。不过这几天观察下来，又跟你媳妇聊了聊，基本错不了了！”
    “你媳妇勤加修炼，却不知气血一动，体内病灶也跟着壮大，修为增长越多，损耗也越大，反过来又要消耗气血去平补亏空，这就是它越修炼越倒退的原因！”
    “她受的这些罪，全都是因为你！”
    黄二听前面几句，心里的火气一点点消泯，感觉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
    可是听到最后一句，平下去的火气瞬间反涌。
    络腮胡子上下抖动、左右飞舞，仿佛一群蝴蝶在扇翅膀。
    “胡说八道！俺疼它还来不及，怎么会害它！！！”
    “你说怎么是俺害得！你要说得出来，俺给你磕八个响头，可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看俺给你大卸八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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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章

    白家老太太哼了一声，“去年冬天里雪那么大，你媳妇刚生产没多久，身子本来就没养好，却还要天天出去狩猎，寒气入体，侵入经脉，郁结在五脏六腑中，现在都到了骨髓了！你就说，有没有这么回事！”
    “胡说八道！俺跟老三每天出去捕猎，从未中断，根本没有的事！”
    可是这时候，黄三在背后小声说道：“哥，你忘了去年，咱们跟大师兄打斗吗？”
    狂怒中的黄二就像三九天来了一场冰桶挑战，森然的寒气从脑门冲下来，又从脚底板冲上去，最终在嘴里碰撞，震得牙齿咯咯响。
    黄二终于记起来了。
    当初因为赌气，连着十天半个月在土地庙外捣蛋。
    这十几天里，自己兄弟俩啥也没干，捕猎都是媳妇做的。
    不仅是媳妇和孩子吃的，还包括自己兄弟俩吃的。
    十几天里，媳妇又要带孩子，又要出门捕猎。
    而冬天本就猎物稀少，为了维持一大家子，媳妇不知跑了多少路，受了多少罪。
    就这，一家人的食物越来越少，自己兄弟俩最终饿晕在土地庙外。
    如果不是师父可怜自己，给了几条鱼，后面又接济自己谷物，恐怕一家人全都冻饿而死，哪能活到今天。
    “啊呀！原来是在这儿落得病根！”
    “俺糊涂啊！到今天才知道！”
    “俺媳妇受罪了啊！”
    说着，黄二蹬蹬蹬冲向白家老太太。
    看到对方杀气腾腾的冲向自己，白家老太太嗖的缩了起来。
    可是下一瞬，身下巨震。
    白家老太太觉得自己跟个球似的，上上下下颠了九下。
    却是黄二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去，八个响头砸得地皮都出现波浪状的起伏。
    “白家前辈，俺是个混球、夯货，您别跟俺一般见识，俺求求您，救救俺媳妇吧。”
    黄三看到这一幕，也连忙凑过去并排跪下，“白家前辈，您要是心里面有气儿就冲着我来，要杀要打都行，只求您救救嫂子，我家嫂子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儿，孩儿不能没有娘啊。”
    吃瓜看戏的岳川惊咦一声。
    这话……
    有点耳熟啊……
    黄三这小子当初也是这般恳求自己放过黄二的。
    “熟练地令人心疼啊，也不知道以前挨过多少毒打。他俩能活到今天，真是异数！”
    白家老太太重新招回几个孙子，四只小刺猬分别站在黄鼠狼四肢处，白家老太太则站在其正前方。
    老太太随口叫出一个孙子的名字，并说了一个位置。
    孙子立刻抬手，将一枚流溢着绿色光芒的木针刺在黄鼠狼身上。
    不一会儿，黄鼠狼身上就扎了几十根针。
    围观众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后怕的蜷缩着身子。
    哇，那么大的东西插进身子里，不疼吗？能受得了吗？
    再看白家四个小兄弟，一改之前的胆小、怯懦，每一个都眼睛发光，表情严肃，浑身上下流溢着无可言喻的魅力。
    就连矮小的白小四，此时都变得高大了起来。
    白家，果然不一般啊。
    白家老太太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挥手摒退了四个小孙子，自己围着黄鼠狼走一圈。
    一边走，一边朝着木针输送灵气，时而再捏着木刺左右捻动。
    掌中的绿色灵力就像一根根丝线，遥遥牵动着木针上下震颤，带得下针处皮肉轻微晃动。
    看到这一幕，岳川既是诧异，又是惊喜。
    白家老太太说通宵百草，会治病，岳川并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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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章

    毕竟是一只精怪嘛，技术再高能有多高？
    可是看到这一手针灸之术，岳川明白，白家老太太太太太谦虚了。
    就跟中国人谈起乒乓球和功夫时说，“能陪你玩玩”、“多少会一点”、“我就是公园老大爷的水平”一样。
    谦虚的内核是无敌的寂寞。
    白家老太太，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刺猬。
    之前，岳川心中白家老太太就是个种菜的、种药的，会点医术，最多也就是赤脚医生的水平。
    可谁知，人家一抬手来了套行云流水的操作，展现出杏林国手的风采。
    不说别的，光是这一手针灸之术，就足以碾压上辈子很多只会吹牛皮的“老中医”了。
    至于以针运气、以气御针这种玄之又玄的手法，也只有传说中的“太乙神针”能相提并论了。
    团团转忙碌了两个小时，白家老太太一挥爪，木针陆续化作绿光凭空消失。
    而后，白家老太太双眼紧闭，一双爪子在黄鼠狼身上拍打起来。
    四个小孙子分别占据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循着顺时针方向左右摇晃，摇几下、走一步，不断移形换位。
    盎然的绿色灵气弥漫开来，周遭空气里都充满了勃发的生机。
    白家老太太摇头晃脑，念念有词，手上的拍打也变得更加急促。
    熟睡中的黄鼠狼没有惊醒，继续惬意的睡着。
    只是，随着拍打的速度、力道增加，它的表情开始变得挣扎、痛苦，身子也痉挛、抽搐。
    旁观的黄二看到这一幕，顿时急了。
    可是黄三连忙拉住他，示意其不要乱说话。
    这时候，白家老太太轻叱一声，爪子顺着黄鼠狼尾椎向前猛推。
    四只小刺猬瞬间停止所有动作，变得单足立地、双手撑开，模样说不出的滑稽。
    黄二媳妇瞬间睁开眼睛，一抹黑气从下方眼睑向上方飘起，飘过眉心立刻隐没。
    “哇！”
    一大口污血从口中吐出，随后黄鼠狼又弓着身子吐了几口。
    白家老太太也不嫌污秽，来到黄鼠狼面前。
    灵力密布的手掌在额头按压一会儿，随即一路朝下在鼻孔摸索，最终伸手探入其口中。
    再收回时，手上却勾着一条条类似植物根须似的丝线。
    白家老太太向外拉扯，黄鼠狼的身子就像牵线木偶一样，立刻摆出古怪的姿势。
    白家老太太不管不顾，继续拉扯。
    起初，那根须是黑色的，沾满了粘稠且腥臭的涎水，时而还带有花花绿绿的米粒状事物。
    渐渐地，污血越来越少，丝线一点点变成绿色，丝线中还能看到明红色的气息在湍急涌动。
    白家老太太挥爪将丝线切断，外面的一头直接扔到地上，里面的一头打上结，卷巴卷巴又塞了回去。
    “病根已除，元气有些损伤，不过吃点药补补就行了，你现在气血旺，恢复快，不会损伤根基。以后再修炼，也不会有问题了。”
    黄二媳妇尝试着站起身来。
    身子果然轻便了许多，再也没有四肢乏力、腰膝酸软、头晕耳鸣的感觉。
    尤其是腹部那种重重下坠的感觉，彻底消失不见。
    “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黄二媳妇激动地原地蹦起，还做了几个凌空翻滚的动作。
    “多谢前辈。”
    下一瞬，黄二媳妇难以置信的扼着脖子。
    “我……我刚才说话了？”
    白家老太太笑呵呵的点头，“你现在也说话了啊。”
    说完，白老太太扶起黄鼠狼，“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谢。以后啊可不能再这么糟践自己的身子了。这都是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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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章

    “是，是，是。”黄鼠狼只能顺从的点头。
    白老太太吩咐自己孙子清理地上的污秽，然后带着黄二媳妇来到庙中。
    “土地公啊，老婆子我这手艺没白瞎，可算把黄家媳妇扶回来了。”
    黄二媳妇跪倒下去向磕头，“师父，弟子也突破了。”
    它早就有了炼化横骨的底蕴和积攒，只是因为伤病虚耗，导致实力下降。
    现在病根铲除，体内精气被重新梳理，有种水到渠成的感觉，横骨瞬间冲破、炼化。
    岳川也为其由衷的高兴，“好好好，你先回去休息休息，顺便好好想想，如果想好了，就晚上过来找我吧。”
    听到这话，白家老太太一脸疑惑。
    黄二媳妇却一脸欣喜。
    它自然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明白这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于是，它感激的磕头，“多谢师父。”
    外面，黄二和黄三也高兴地又搂又抱，两人四只脚原地蹦来蹦去。
    看到这一幕，岳川咳了咳，“你俩，滚进来！”
    噗通、噗通并排跪下，俩人一起朝岳川磕头。
    “白家老太太，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他俩要是敢不听，我好好教训他们。”
    事情到了这一步，岳川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
    黄二这小子常年不顾家，在外面瞎混，操持家务都在媳妇身上，大冬天的还要出去捕猎。
    年年如此，去年尤为严重。
    刚生产没多久，身子都没调理好就在风雪中奔波。
    就算精怪身体素质强悍，也不能这么糟蹋。
    白家老太太语重心长的说道：“人家小闺女跟你，图你什么啊，就图一口吃的？人家上哪吃不是吃啊？谁家还能缺它一口吃的？你倒好，一口吃的都给不了，还要媳妇给你找吃的。”
    黄二臊眉耷眼的低着头，“俺……俺以前……浑……以后不会了……”
    白家老太太呵呵一笑，“那你说说，除了一口吃的，你还能给它什么啊？”
    黄二顿时愣住。
    是啊，媳妇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自己除了一口吃的，还给了它什么呢。
    白家老太太自嘲的说道：“我们呐，跟你们这些混账货，不就是图一个依靠么。老来站不稳了、走不动了，还能背儿靠背儿。你靠着我，我靠着你，谁也不倒下。可要是年纪轻轻的就走了，怎么依靠啊，一天天、一年年的苦日子不是白捱了吗？你说说，是不是，啊（á）？！”
    黄二和黄三离开后，岳川朝着白家老太太拱手一礼。
    “我们男人粗心大意，很多细节小处看不见，就是看见了也看不懂，以后还要多多仰仗你啊。”
    听到这话，白家老太太慌忙跪下了，“土地公，您千万别这样，折煞我这老太婆了。”
    岳川这才收起手，并招呼对方起身。
    “黄二媳妇在我眼皮底下这么长时间，我都没察觉出它的问题，嗳，这要不是你，再拖几年就真拖出事儿了。”
    这倒也不怪岳川。
    主要吧，黄二媳妇是异性，岳川也不好去过度关心，更不可能去窥探。
    岳川自己呢，上辈子单身，这辈子单身，两辈子加一块也没买过卫生巾。
    对女性的了解完全为零，更别说月子病、产后病之类的了。
    本以为胡二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什么都懂呢，结果那家伙也是个毛头小子。
    胡二误我啊。
    也幸好白家老太太来了，本就医术高明，又是女性，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白家老太太缓缓站起，“老婆子也就是图一点功德，本来是给儿女攒的，现在儿女享不到，只能给这些孙儿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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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

    岳川心中一动，“我看大白它们几个也都学了你的医术，这样如何，盖一间房，支几张桌子，叫它们哥几个坐诊。能解决的，它们几个解决，解决不了的，你再出手。”
    白家老太太心中激动。
    这可太好了！
    以前都是自己四处走动，给其他精怪看病。
    路途遥远，自己行动也不便，效率低下。
    后来因为要照看孙子，渐渐地出门也少了。
    如果能在土地庙边上支个摊儿，走过路过的精怪都能过来求医问药。
    这一天，抵得上自己过去一年了。
    虽然刚来没几天，但白家老太太看得仔细，每天过来磕头的、买东西的精怪少说有几百个，多的时候甚至上千个。
    “好好好，那就多谢土地公了。”
    “谢什么，咱们这么做，都是济世救人，造福苍生。”
    白家老太太仔细咀嚼着那八个字，眼睛越来越亮。
    另一边，黄二媳妇回到家后兴奋得手舞足蹈。
    很快，黄二也臊眉耷眼的回来了，却站在门口不敢进屋。
    反反复复许久，最终一咬牙、一跺脚跻身进去。
    “媳妇啊，俺错了，俺对不住你。”
    被白家老太太一番开解，黄二终于醒悟自己多年来对媳妇的亏欠。
    “以前的事就不讲了，以后呢？你以后打算给我什么？”
    黄二挠了挠头，自以为聪明的答道：“当然是有什么给什么。”
    “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呢？”
    黄二瞬间噎住。
    是啊，自己逮到老鼠，媳妇就能吃老鼠，自己逮到兔子，媳妇就能吃兔子。
    可如果自己哪天空手而归，媳妇不是什么都吃不到了么。
    就像去年冬天。
    自己一连十多天什么都没带回去。
    想到这，黄二声音坚定地说：“以后，俺会给你更好的俺自己！一天比一天好，一年比一年好！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你……”黄二媳妇惊讶的抬起头，“你这浑货，可算开窍了。”
    黄二也跟着笑了，“都是师父教得好。”
    “能说出这话，果然是开窍了。”
    “媳妇，师父让你想，你想好了吗？准备怎么说啊？”
    “懒得跟你说，去去去，别耽误我想事儿。”
    夜幕降临。
    磕头的精怪的越发稀少。
    月亮坐在枝头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一个过客。
    这时候，黄二媳妇走出地下住宅。
    磨坊、工坊在地上拖拽出一长溜影子。
    黄鼠狼步伐轻盈的踩在影子尖儿上，仿佛光明和阴影之间跃动的精灵。
    看得出，它心情愉悦，欢快的都要飞起来，影子都被它踩出了幸福的波纹，在夜风中缓缓荡漾。
    跨过门槛，黄鼠狼人立而起，朝神像叩拜。
    “师父，我来了。”
    岳川显出法相，端坐在供台上。
    “你的实力和心性都很不错，早已符合我的要求。哎，说来也是我的责任，没能及早察觉你的问题。”
    “不，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与师父无关。”
    岳川叹息一声，打住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想好了吗，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师父，我的三位师兄都立志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岳川就知道必有此一问。
    “大黄要立志成为真正的人，甚至是人的表率、楷模。二黄要成为仙家最强的矛，三黄要成为仙家最硬的盾。你呢？”
    “他们想的都是男人家的事，我能不能想点女人家的。”
    “当然可以！”
    “无论我说什么，师父都不会生气吗？”
    岳川点了点头，“你虔心发问即可，问什么都行，你不瞒我，我自不会欺你。”
    黄二媳妇低头想了许久，然后缓缓抬头，眼睛中发出决断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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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

    “师父，我想了很久——如果家里有爷们，我就是娘们，如果家里没有爷们，那我就是爷们。”
    噗……
    岳川差点绷不住。
    没想到黄二媳妇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好在，岳川虽然没受过专业训练，但法相不同于肉身，并没有笑出声来。
    “师父，您看，我像爷们吗？”
    岳川心中暗道：我要说像，会产生什么结果？黄二后半辈子会不会怪我？
    不过想了想黄二媳妇日常中的点点滴滴，还真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柔女子。
    对黄二也是该吼吼，该揍揍。
    就连黄三，面对自家嫂子也是灰孙子一样。
    岳川哈哈一笑，“像！像！像！”
    符诏瞬间颤动。
    金色的光芒充斥小庙。
    黄二媳妇只觉得一阵威压罩在身上，不由自主朝前方三拜九叩。
    它感觉身周的景象一阵晃动。
    再抬头时，却是一个高大的帐篷中，一个身着金色甲胄的身影端坐其中。
    甲胄外罩着一张色泽纯白鹿皮大麾，显得高贵而圣洁。
    身影虽是坐姿，却气势雄烈。
    无意之间散发的余威都笼在篝火盆上，迫得盆中火焰不断向外飘散。
    黄二媳妇正要仔细打量其长相，对方也同时抬头看向自己。
    双方视线交错的瞬间，黄二媳妇眼前景象瞬间崩碎，又回到低矮狭小的土地庙中。
    浓烈的金光从四面八方回缩，紧紧附着在它的身上。
    看到这熟悉的一幕，岳川一抬手，浓郁的土气弥漫开来，小庙中顿时黄雾缭绕，目不能视。
    黄鼠狼则身形缓缓膨胀，并且一点点舒展开来。
    岳川闭着眼睛说道：“地上有衣服，你且穿上吧。”
    都说医者父母心，医生眼中没有男女之分。
    自己一个木雕泥塑的神像，别说男女了，是人是鬼，是妖是兽，对自己应该都没有区别。
    可岳川还是选择了非礼勿视。
    等到黄二媳妇说“我好了”，岳川这才睁开眼睛。
    入目的是一个圆润妇人，与白幼瘦三个字毫不沾边。
    她圆脸细眼，大手大脚，耳垂宽厚，身材丰腴。
    而且，岳川不知道它化形后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所以衣服准备得十分宽松、肥大。
    却没想到，穿在她身上宽袍大袖，就像魏晋隋唐壁画上的女人形象。
    古朴，却又大气。
    岳川仔仔细细看了看她的嘴唇、面颊和脖子。
    还好，皮肤不算粗糙，也没有胡须、喉结。
    黄二啊，为师没有坑你啊。
    “多谢师父。”
    岳川长舒一口气，走到地上将其扶起。
    “好了好了，以后好好做人，好好过日子。黄二虽然混了点，可本性不坏，以后你多提点提点他，他还是很听你话的。”
    “师父，您已经把他教得够好了，我什么也不会，能教他什么啊。”
    岳川呵呵笑着转移话题：“他们几个化为人形后，都取了新名字，你打算叫什么呢？”
    大黄化形的时候没有要求取名。
    但是黄二和黄三化形的时候都以武器做名，黄矛、黄盾。
    胡二化为人形后希望岳川取名，岳川懒省劲儿，直接取了胡歌。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好，师父随便取一个就是。”
    岳川皱眉。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取名废一枚，聊天账号昵称全靠系统推荐。
    不过想到黄二媳妇的志向，岳川缓缓点头。
    “黄胜男如何？”
    岳川觉得，自己拉低了整个看字、取名行业的水准。
    黄二媳妇却想到自己讨封时的异象。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黄二媳妇有种直觉，那个身穿甲胄的人就是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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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章

    身坐帅帐，必是掌军。
    虽为女子，却胜过万千男儿。
    “黄胜男，谢过师父。”
    她很喜欢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喜欢，更喜欢这个名字背后的含义。
    岳川随后问道：“之前你虽不能说话，可我看出你心中很有想法，现在你能口吐人言，不妨好好说说。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黄胜男想了想，回答道：“其他几家我也不好说什么，我就谈谈黄家吧。”
    岳川点头，示意其开始。
    “我们这一族都跟我家那个一样，争强好斗，一句话呛了就要呲牙，怎么管教也没用。像大师兄那样的，真是一万个里面都没一个。”
    “我也不指望我家那个有什么改变，只是给他找个事情做，好好发挥他的天性吧，免得他整天闲着没事找事。”
    岳川呵呵一笑，“黄三其实还可以吧。”
    “他？他要是真有大师兄那样的心智，早把我家那个带好了。他俩整天在一起厮混，能混出个人样才怪。”
    岳川无奈。
    男人身边那些狐朋狗友，少不了要挨媳妇的数落。
    谁都免不了的。
    尤其是中年男人，每次出去喝酒，回来总是要耳根子嘈嘈。
    不过屁用没有。
    下次该出去还是出去，回到家该嘈嘈还是嘈嘈。
    锅碗瓢盆的磕碰声，媳妇的吵闹声，孩子的哭泣声，以及男人酒后的胡言乱语……
    声声皆入耳，事事不由心。
    这就是生活。
    岳川笑着说道：“既然他俩不行，那就你来吧。”
    “我？”
    黄胜男本想说，我怎么行。
    可是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再想到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己讨封时看到的景象。
    “大师兄不在，他俩又使不上劲，也只能我了！”黄胜男重重点头，“多谢师父信任。”
    “去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俩敢不听你的，直接跟我说。”
    黄胜男恭敬的叩首，随即缓缓退出小庙。
    站在门外，昂首看向天空。
    轻纱般的黑云撩过月亮，仿佛刚刚擦拭过的明珠，散发出更加皎洁的光芒。
    黄胜男顿时觉得心头一阵通透、明亮。
    回到家中，黄二和黄三正抓耳挠腮的等待着。
    尤其是黄二。
    “媳妇要化形了。”
    “会变成什么样？”
    “会不会认不出来她啊？”
    “不知道化形以后是什么样。”
    “俺媳妇肯定好看！”
    正嘀嘀咕咕呢，外面传来脚步声。
    黄三立刻伸头向外瞄去。
    黄二想看，却又不敢看，忐忑的在屋中踱步。
    黄胜男看到这一幕，顿时哼了一声，“当初我生崽都没见你这么急，你急的是个什么！”
    黄二看得目瞪口呆。
    却不料，一个小身影从角落里窜过来，扒着衣服蹭蹭爬了上去。
    黄胜男连忙抱住自己儿子，贴到脸上用力的蹭啊蹭。
    “乖儿子，怎么还没睡。”
    “咔咔……”
    “好好好，你好好听讲，认真修炼，你也有化形的时候。”
    坐到床边，把儿子搁到腿上轻轻拍打，小家伙迅速困意上涌，不多时沉沉睡去。
    黄二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家媳妇，心中那叫一个复杂啊，一肚子话都憋在嗓子眼里，不知道先说哪句，后说哪句。
    黄胜男看了一眼腿上的孩子，又抬头看着面前俩人儿。
    “你们俩是不是一直要跟胡二争个高下啊？”
    一说这，黄二瞬间腰杆挺直，“是啊！”
    “就凭你俩？行吗？”
    黄二立刻反驳道：“你没听师父讲过吗，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们俩肯定能成！”
    “怎么成？”
    黄二瞬间哑巴，只能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黄三。
    黄三尴尬的挠着鬓角，不敢与自家嫂子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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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然而，黄胜男冷冷的“嗯（ěn）”了一声，黄三连忙把手放回腿旁。
    “嫂子，这个……我们想了很多计划……也做了很多事……”
    “什么计划？什么事？你一个一个的说。”
    “我……我……”
    黄胜男失望的叹了口气，“老三啊，你打小就聪明，你哥也都信你，什么事都听你的。我呢，也不好说什么，免得坏了你们兄弟俩的情谊。可是今天，我讨了师父的口令，大师兄没回来之前，黄家就由我来操持。你，可有意见？”
    黄三目瞪口呆，不知道怎么回答。
    黄二出其的机灵了一回，不再征询弟弟的意见，直接一拍胸脯，“俺没意见！”
    “问你了吗？”
    “哦哦，俺等会再说。”
    “我还需要问你？”
    黄二：……
    “你们俩这些年，隔三差五的跑出去为其他同族帮场子、打烂架，是吧？”
    黄二梗着脖子说，“什么叫帮场子、打烂架呢，同族被欺负了，找咱们帮忙，咱能不帮吗？”
    黄胜男看向黄三，“你呢？你怎么说？同族有事，要不要帮？”
    黄三直觉感到这话有坑，可是想了又想也没想出哪里不对。
    最终他点头说道：“帮啊！必须帮啊！咱这一族要是遇事缩头，以后就别混了。”
    “行！我也觉得你俩说的对，谁家有事，说一声，族里、亲里的就得帮！不图什么，就因为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
    听到这话，黄二和黄三顿时眉开眼笑，好像打了胜仗一样。
    可是黄胜男紧接着说道：“现在咱们家遇到事了，你们俩去把你们以前帮过的朋友都叫来吧！”
    黄二和黄三瞬间目瞪口呆。
    “什么事？”
    “对啊，咱们家遇到什么事了？”
    两兄弟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大事，犯得着招集同族过来帮场子吗！
    黄胜男哼了一声，“怎么？别人叫你俩，都不问缘由，一叫就去，跟你们八竿子打不着的，你俩也主动往上凑。现在你们叫它们，不给个缘由就叫不来了？”
    “这……不是啊媳妇，咱们要是没啥事，叫大家过来不合适啊。以后人家怎么说咱们啊。”
    黄胜男也不理会，“就告诉它们，有架，速来！”
    黄二还要讲道理，可是黄三拉了拉他的衣服。
    “哥，嫂子说得对！”
    黄三心中却是想着：再说下去，你们俩真得打一架了，那就真有架，速来。
    黄二闷闷的哼了一声，“行，咱们睡一觉，明儿个就出发。”
    黄胜男呵呵一笑，“谁叫你睡觉的，现在就去！以前人家喊你打架，你都是二话不说，当场就跑，现在怎么沉住气了！？”
    黄三连忙拽着衣服往外走。
    到了外面，黄二一把挣脱，抱怨道：“你看看你，拉什么拉啊，好好地没啥事，叫大家过来干什么，看咱笑话吗？”
    黄三捏着下巴，原地走了几圈。
    “哥，别说了，估计是师父给嫂子下了什么任务，走吧，咱们照着办就行。”
    一听师父下的任务，黄二瞬间一激灵。
    “走走走！”
    “先去哪？”
    “哪都行，反正都要叫！”
    另一边，黄胜男抚摸着儿子的毛发，小声说道：“俩大老爷们哄一个孩子，哄一整晚上也没哄睡，要你俩干嘛。”
    “是爷们就忙外面的事去，家里什么活都不会，还整天窝在家里干什么！”
    “人家胡二知道这个理儿，大师兄也知道这个理儿，就你们俩浑货整天窝里横，看这个不顺眼，看那个不顺眼。”
    “以后仙家的成员越来越多，磕磕碰碰怎么也避免不了，你俩这一碰就炸的性子，迟早要惹出事来，还是别待在家的好！”
    第二天一早，黄胜男早早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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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

    提着水桶去湖边挑水。
    顺便还把今天要用的柴禾给码好放在厨房门口。
    做完这些就去清理猪圈。
    喂猪的时候，一群猪哄抢。
    尤其是那个鬣毛旺盛的公野猪。
    仗着身强力壮把其他公公猪全都挤到一旁，然后招呼自己的妃子们用膳。
    公公猪敢上前，立刻就冲上去一顿顶撞。
    黄胜男“呦呵”一声，“挺横的嘛！”
    公野猪这会儿正亢奋着，眼睛都红了，看到一个生面孔敢挑衅自己，立刻冲撞过去。
    然而，黄胜男揪住猪耳朵狠狠一扯，公野猪瞬间“嗷”一声惨叫，瞬间止住冲势。
    黄胜男手腕一转，公野猪的脖子也跟着转，然后四蹄腾空，手腕转动一百八十度，公野猪“砰”的掼在地上，舌头耷拉着滑出嘴角，半天没缓过劲来。
    “一边去！”
    黄胜男用脚一踹，公野猪瞬间灰头土脸的缩到角落里去了，好半天都没抬起头来。
    没了公野猪镇场子，那些妃子哪里是公公们的对手，立刻被挤到一旁。
    黄胜男又给食槽添了些草料。
    这时候，小狐狸们也起床打扫鸡舍了。
    “早啊！”
    “早……早……早……早……”
    小狐狸们已经知道昨天的事，此时再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哪里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黄家嫂嫂好漂亮。”
    “是啊是啊。”
    黄胜男顿时脸红起来，“肯定比不上你们。”
    “我们还没化形呢，什么样子还不知道。”
    “看胡家二哥的长相就知道，你们肯定不差。”
    这时候，白家老太太也带着四个孙子出来遛弯晨练了。
    它不知道讨封。
    所以呆呆的看着黄胜男的背影。
    “你们几个看看，那边是不是有个人啊？我是不是眼花了啊。”
    “是啊奶奶。”
    “我听她说话，怎么跟黄家那媳妇一个音儿啊。我是不是耳朵背了啊。”
    “是啊奶奶。”
    “我真的眼花耳背了吗？”
    “哦不，奶奶，我不是说您眼花耳背。”
    “那就是黄家嫂嫂的。”
    “你们几个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因为胡家的姐姐就是这么称呼她的啊。”
    白家老太太稀罕了，连忙迈着小碎步走过去。
    “诶，真稀奇，昨天刚刚炼化横骨，今儿个怎么就直接化形了？这也没打雷啊。”
    黄胜男先是行了一礼，然后笑呵呵的说道：“这啊……多亏师父教导有方。”
    “这……”
    白家老太太本想说，怎么可能呢。
    可是又不敢质疑土地公。
    明摆的例子就在眼前，不信也不行。
    老太太终究见多识广，瞬间想到某些化形的捷径。
    难不成，土地公恰好就掌握了其中一种？
    再联想到昨天土地公说“晚上过来找我”，今天黄家媳妇就变了个样儿。
    白家老太太瞬间激动起来。
    自己孙子也拜在土地公门下，肯定也有机会接触到这种秘术。
    想到这，白家老太太也不遛弯了，带着几个孙子就往回走。
    “奶奶，还没走够五千步呐。”
    “对啊，才走六百七十八步。”
    “胡说，明明是七百八十六步。”
    “小四，你腿短，不要说话！”
    白家老太太这会儿哪还有心思散步。
    “走走走，马上就有精怪过来磕头了，你们几个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啊奶奶？”
    “我们已经磕过头了啊。”
    “忘了跟你们说了，当然是准备坐堂啊！”
    白家老太太确实一直在琢磨开诊坐堂的位置，倒不是选个风水宝地的。
    精怪嘛，懒散惯了，只要不是生死大事，效率都不高。
    尤其刺猬这种本就行动迟缓，喜静不喜动的。
    白老太太本以为，今天能把位置选好，明天能把摊子支起来，后天能把四个小孙子轮班的事情定好，就已经算高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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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章

    可是现在，白家老太太一秒钟都不想多等了。
    化为人形这事儿，只争朝夕啊！
    听到白老太太说现在就要支摊，岳川第一反应就是召唤黄二、黄三过来干活。
    正要寻找哥俩，突然记起这哥俩连夜启程，出去摇人了。
    再看剩余的成员。
    老的老、小的小，还妇孺居多。
    岳川咂吧一下嘴。
    黄二虽然不太聪明的亚子，但干活跑腿顶好用的，风风火火一刻钟都待不住，跑腿效率杠杠的！
    少了他俩，还真有点不习惯。
    白家老太太回头看了去，远处已经能看到赶来磕头的精怪了。
    这哪里是香火加一啊，分明是功德减一。
    岳川咳了咳，说道：“这样吧，我给你们变个戏法。把大家都叫过来吧。”
    真要平地建起一间房子，岳川操纵大地隆起，一样能做到。
    但是浪费香火啊！
    浪费是可耻的！
    所以岳川准备白嫖。
    “小马啊，找你说个事儿。”
    马蜂女王立刻惊喜的回答说：“土地公，您要做什么事？”
    “你派点子民过来，五千……哦不，一万吧。我要造个东西。”
    “土地公是要造巢穴吗？我可以帮您啊。”
    “不不，造型有点独特，还是我来吧。”
    “好，我怎么做？”
    “嗯……你授权给我，让它们都听我的指挥，跟着我的意念行动。”
    马蜂女王立刻把自己的工程停下了，驱使数万子民飞了出去。
    岳川本来想着造砖瓦房的。
    对于砖瓦房，岳川有深深的执念。
    精怪们为什么就不喜欢住砖瓦房呢，筒子楼不好么？小洋房也行啊，大别墅也不是问题。
    可是今天情况特殊，两个跑腿都不在，岳川也不知道使唤谁了。
    于是就改了个方案。
    在门前选定一块平地，随即指挥蜂群扑了过去。
    这些蜂群都是口含建材的。
    吃进草木，吐出纸浆。
    马蜂女王千挑万选的配方，比颗粒板更胜一筹的优秀建材。
    轻便、坚硬、防水、耐腐蚀。
    用来搭建临时医馆再合适不过。
    于是，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蜂群起起落落，来来去去。
    而在它们停驻的地方，一道麦草黄的围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起来。
    嘶……
    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别说那些精怪了，就是马蜂女王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惊讶。
    自己筑巢，那是一个一个的筑、一点一点的筑，一层一层的筑。
    土地公这边就不一样了，直接围成一圈，垂直向上。
    倒不是马蜂女王不想这样。
    而是实力有限，精力不济。
    它能够时时沟通、指挥的工蜂才几百个。
    更多的是下一个简单的命令，让它们自己去干。
    而像眼前这样建造，需要对成千上万个工蜂同时下命令。
    还需要根据建筑进度变化，随时调整方向、角度、弧度、厚薄等。
    任何一个细微之处停顿与思考，都会造成整体上的偏差没留下巨大的瑕疵。
    而土地公呢，从头到尾，行云流水，丝滑的感觉，就像是一场视觉盛宴，令马蜂女王震撼非常。
    就在众人震撼的时间里，一个圆形建筑就像3D打印一样拔地而起。
    墙壁五十厘米高的时候开始向中间收拢。
    等到一米高的时候，上方出现一个拱形屋顶。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枚半截埋在土中，半截露出地表的巨蛋。
    最令马蜂女王吃惊的是，这个巨蛋并不是光秃秃的，上还留有门和窗。
    门窗下方有门槛，其他三边有门框，并且有凸起的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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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章

    窗户内外都留有窗台，窗户中间有菱形交错的装饰。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建筑，却处处透着细节。
    马蜂女王有点心塞。
    为什么这种漂亮的建筑没有早点看到呢。
    自己的蜂巢都快完工了才看到。
    啊啊啊，瞬间不香了。
    重建，重建！
    这还没完，岳川又指挥工蜂制作了一个简单的桌子，几个简单的凳子。
    大小尺寸完全贴合四只小刺猬……
    哦，白小四可能会有点不便。
    不过，白小四还会长高、长大的，以后肯定合身。
    四只小刺猬得知这个建筑是给自己开医馆用的，顿时喜出望外，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
    “哇~~好大啊。”
    “哇~~好白啊。”
    “哇~~好圆啊。”
    “你们……你们好像有点不对……”
    “小四闭嘴，不要打乱阵型。”
    “哦哦，好的！哇~好硬啊。”
    “小四，你不对！”
    白家老太太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然后朝赶来磕头的精怪们宣布医馆开张。
    “土地公说了，以后谁有个头疼脑热不舒服，咳嗽痢疾拉肚子的，都可以过来求医问药。”
    立刻有精怪：“断手断脚能不能看啊？”
    “能！”
    “开肠破肚掉脑袋呢？”
    “能……帮你缝好，做鬼也好看点。”
    “收不收钱啊？”
    经过岳川坚持不懈的推广和熏陶，精怪们已经逐渐接收了“钱”的概念，并且习惯了用钱来换取自己需要的物品，或者服务。
    白家老太太已经跟岳川商量好了。
    “问诊不需要付钱，不过开药的话，需要付钱，当然，你们也可以自己拿药过来抵扣。如果你们拿的药够多，我们也会付钱买。”
    “哇！如果我们不看病，是不是可以直接把药卖给你们换钱啊。”
    “是！”
    白家老太太也寻思着，自己年纪大了，手脚也不利索，没法像以前一样钻山入林寻找药材。
    再说了，以后还得种药、种菜、种果子的，更走不开了。
    寻常的药物，只能靠买了。
    至于价格，白家老太太自己也说不出个准，只能看货给钱。
    于是，土地庙门前开了个医馆的事情迅速传开。
    大白还没坐进医馆呢，前面已经排了一溜队伍。
    只是精怪们高的高、矮的矮，大的大、小的小，这队伍怎么排都排不整齐。
    尤其是几个鸟类精怪，直接就落在其他精怪身上。
    你说它插队吧，它立刻反驳说，自己腿脚不好，怕走得慢，被后面的踩死。
    你要说它排队了吧。
    一个梅花鹿角上落了四只鸟。
    请问，四只鸟谁先谁后？
    梅花鹿在鸟的前面还是鸟后面？
    马蜂女王疯狂了。
    “土地公，请问您是怎么指挥我的子民的？为什么您可以指挥这么多子民？为什么您能建造出这么完美的建筑？”
    岳川有点不解，“很难吗？不就是一个蛋壳建筑？装个门，留个窗？”
    “不不不，我的意思，您怎么……怎么……”
    马蜂女王说了半天，却词汇匮乏，表达不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她干脆现场演示一遍，指挥几百只工蜂，在大蛋壳顶上建造了一个超小号的蛋壳建筑。
    岳川将建造过程收入眼底。
    首先是圆的不标准。
    马蜂筑巢时使用的六边形，工蜂对六边形建筑掌控很精准，但是换成其他形状，工蜂就抓瞎了，无法直接对其下达指令。
    【建造一个圆形】这种指令工蜂是执行不了的。
    就像之前岳川对蝗群下指令【吃一半、留一半】一样。
    马蜂女王指挥蜂群建造蛋壳建筑的时候，只能使用像素点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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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就是先计算好工蜂的数量，然后指挥它们飞到预定位置，然后开始建筑。
    如此一来，第一个问题就是，不圆。
    第二个问题，蛋壳是有弧度的，从下到上先是变大，然后收束。
    而马蜂女王造出来的，根本就是个圆筒，扩张得不自然，收束也很突兀。
    而且，能够从建筑上看出思考和停顿的痕迹。
    不是星星点点，而是非常多，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
    连大致的外观轮廓都复制不出来，更别说预留出门窗，以及在门窗上雕琢细节装饰了。
    岳川心中暗道：我能告诉你，我这都是被那些人工智障的蝗虫给逼出来的吗！
    我下指令更准确、更及时、更简练，主要是玩得多，手熟。
    就好像同样是无人机玩家。
    有的人能把穿越机玩出御剑飞行的效果，各种爽、各种嗨。
    而有的人起飞就炸。
    找谁说理去？
    “应该是你的神念还不够强大，多锤炼你的精神、意志，神念自然会增长。”
    “还有吗？”
    “还有就是，你要好好学数学、几何、建模。”
    “什么是数学？什么是几何？什么是建模？”
    “一句两句说不清，回头我给你弄点学习资料。”
    “不行，能不能快点啊，我现在就想要。”
    “为什么？”
    “我要赶紧学会，造我的新蜂巢！啊啊啊，我一天都不能等了！”
    岳川疑惑的看了一眼青葫芦。
    小天地中，蜂巢明明已经快要完工了。
    “不好看！我已经不喜欢这个建造工艺了！我要用土地公你的方法，打造出更好看的蜂巢！”
    岳川心中暗道：小马该不会是处女座吧？这强迫症挺要命的。
    “行！给我授权，我再给你演示几下。”
    随后，岳川操纵工蜂现场打印。
    很快，一个提篮现了出来。
    那种竹编的提篮。
    只是岳川完美呈现出每一根竹篾的纹理。
    虽是一体打印，却给人一种编织的错觉。
    然后，岳川又操纵工蜂制作了几个小花盆，把这些轻便的小花盆送到蛋壳房门前。
    小刺猬们立刻明白了这些花盆的用途，将几颗野花连土一起挖出来，放入花盆中。
    然后……
    “窗户有点高啊。”
    “要不，叠着上吧。”
    “小四，你最小，你上去。”
    白小四顿时兴奋起来。
    它才不想在下面当支撑呢。
    顺着几个哥哥的身子向上爬，终于把花盆放到窗台上。
    可是这时候，下面的兄弟晃了一下，然后摔成一团。
    白小四连忙扒住窗台边缘，这才坚持了一秒。
    但也仅仅一秒。
    白小四哧溜滑了下来。
    恰好，大白刚刚爬起来，正趴在地上抖灰。
    白小四一屁股坐在大白背上。
    伴随着悠长而凄厉的惨叫，白家医馆开张的第一天草草收摊。
    另一边，二黄和三黄脚程飞快，已经熟门熟路的找到其他同族。
    一群黄鼠狼从树洞里钻出来，警惕的看着两个生面孔。
    明明是人的模样，却有黄鼠狼的气息。
    难道……
    “是哪位化形的前辈？”
    “前辈你个头，俺，黄二！”
    黄鼠狼疑惑的歪着脑袋，一边用爪背蹭面颊，一边问：“黄二是谁？”
    黄三连忙提醒道：“哥，它们不知道咱的名子。”
    随后，黄三说道：“白石头山，歪脖子大槐树下，我们兄弟俩！”
    “哦，我记得。”
    “对对对，我也记得，打架特凶，一爪子挠掉山猫一只眼。”
    “我也记得！”
    “对，就是他！”
    “我记得他还有个兄弟，习惯跪地求饶。”
    “那种软脚货，估计早被打死了吧。”
    黄二顿时昂首挺胸，嘿嘿傻乐。
    黄三转过头，不敢自报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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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

    “兄弟，你来我们这干什么？”
    黄二顿时尬住。
    这话怎么说呢，实话不能说，可假话怎么说呢？
    还是黄三果断，捏着嗓子说道：“有架！速来！”
    听到这话，现场的黄鼠狼们瞬间沸腾。
    原本懒散表情也都变成变成兴奋。
    一个个激动的活动骨节，舒展筋骨，甚至在旁边的石头上磨爪子。
    “嗷嗷嗷，兄弟，说，揍谁！”
    “你能第一个喊我们，是给我们兄弟面子！”
    “成！这事儿包在我们兄弟身上了！”
    “兄弟，我也不问谁、怎么招你的，你就给句话，要怎么弄它！”
    黄二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自己这一族，就两个特点。
    一，不能吃亏！
    二，喜欢打架！
    两个特点合在一起就是，打架吃亏了继续打，打不过也要打。
    要是让这群兄弟知道自己谎报军情，到时候怕是得把自己兄弟俩摁在地上搓一顿。
    不过事已至此，解释也白解释。
    黄三不嫌事大，报出了土地庙的位置，约定大家去那边集合。
    “多叫点兄弟，这次是大活！兄弟越多越好！能叫的都叫上！”
    听到黄三的话，七八只黄鼠狼纷纷拍着胸口。
    “兄弟，甭管了！你们回去吧！剩下的事包给我们！”
    “对！明天！明天我们准到！”
    “我给你叫十个！东边那几家我去叫！”
    “我能叫十二个！西边那几家我去叫！”
    “三只爪我去叫！”
    “独眼我去叫！”
    “行！啥也别说了，走也！”
    “我这一口屁都憋三个月了！嗷嗷嗷，憋死我了！”
    黄二一愣神的功夫，黄鼠狼们跑得一干二净。
    他心中一算，这都一百多兄弟了。
    到时候真闹起来，能撕了自己。
    “老三，你怎么真喊啊。这事儿能闹着玩吗？”
    “不真喊，还能怎么办？你以为嫂子是闹着玩的吗？”
    “她……她懂个啥！刚化形就想翻天了，能耐的！”
    黄三无所谓的耸耸肩，“哥啊，你以后听嫂子的就行了，她说啥你干啥就对了。”
    “呸！她要说错了，俺也听她的吗？”
    “她说错了，你听了，错了也是对的。可她错了，你没听，你对也是错的。”
    黄二挠着头，“等等等等，什么对的错的。老三，你小子怎么变了，你以前说话不这样儿的。”
    黄三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道：“哥，以后，可由不得咱俩了。”
    大人，时代变了！
    黄鼠狼们没有穿云箭。
    但是黄鼠狼有一双跨过山川和草地的脚。
    一夜间，不知多少黄鼠狼纵横驰奔。
    一夜间，不知多少黄鼠狼连夜跳起。
    一夜间，又不知多少黄鼠狼嗷嗷叫的带着食物往土地庙赶。
    没错，自带干粮帮人撑场子。
    平常舍不得吃的好东西这会儿全都拿出来往嘴里塞。
    为啥？
    赶紧把膘养起来，把力气养起来，把身板养起来。
    要不然，干架的时候输了多丢脸啊。
    黄鼠狼的动作吓傻了周边所有精怪。
    这尼玛，各个山头、各个洞穴的黄鼠狼家庭都出动了。
    它们要干嘛？
    谁惹它们了？
    出动这么多，是要干谁啊！
    一些心虚的直接撒丫子跑路了。
    就算不心虚的，也招呼手底下，这几天都老实点，见到黄皮子的躲着点。
    千万别跟它们对眼，也千万别问它们“你瞅啥”。
    吉吉猴王也收到消息，连夜把自己的小弟们都召集起来。
    “这几天谁跟黄皮子干架了没？”
    “吵架也算。”
    “瞪它们一眼也算。”
    挨个询问，最终得出的结果是没有。
    吉吉猴王终于长舒一口气。
    还好，不是找自己的。
    就算如此，吉吉猴王还是心里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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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章

    不行！
    我得躲几天！
    它带上两个心腹，决定去土地庙避避风头。
    为了安全起见，还专门把自己的“德”字铜砖带身上。
    这可是它现在最强的武器。
    然而，吉吉猴王刚上路，就发现几只黄皮子在草丛中一路驰奔。
    黄皮子回头看了吉吉猴王一眼。
    吉吉猴王连忙低头，“别看，别看，当它们不存在，叫它们先过去。”
    精怪手下连忙有样学样，不敢抬头，不敢对视。
    与此同时，前面几只黄皮子在一处乱石堆中停下来。
    “大哥，那几个猴咋一直跟着咱！”
    “对啊大哥，跟了一路了，咱拐它们也拐。”
    “腰里还揣着家伙，肯定是不怀好意！”
    领头的大哥不想节外生枝，说道：“麻利点赶路，咱们黄风岭三兄弟说什么也得抢在所有同族前面，第一个到。”
    “大哥，那几个猴怎么办？”
    “再走一段，看它们还跟不跟！”
    此时，吉吉猴王长舒一口气。
    黄皮子，总算走了。
    “小的们，都快点，加快脚步。”
    “快点赶到土地庙，咱们就安全了！”
    前方一处树林，几只黄风岭三兄弟一个个目光冰冷。
    “这群猴，果然是冲咱们来的！”
    “它们也往土地庙的方向赶！”
    “该死，这次不会是要和它们干架吧！”
    “我看像！”
    三兄弟里的大哥当机立断。
    “兄弟们，干了！咱们也在同族面前露露脸！”
    “好！拨了这个头筹！”
    “干它！”
    吉吉猴王一行着急忙慌的低头赶路，压根没注意头上。
    路过树下的时候，突然听得上面一阵咔咔乱叫。
    本能的抬头，却看到一个从天而降的大屁股。
    然后是第二个！
    第三个！
    噗！噗！噗！
    三个臭屁怼脸输出。
    更关键的时候，吉吉猴王一行抬头时本能的张开了嘴。
    这下都不用从鼻孔过了，直接顺着喉咙一穿到底。
    “Yuě！”
    辣眼睛！
    冲鼻孔！
    呛喉咙！
    吉吉猴王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然后就听到身边嗖嗖风响，然后就是小的们哎呦哎呦的惨叫。
    吉吉猴王都没看到敌人呢，直接被一棍子敲在脑袋上。
    三只黄鼠狼得意的拍了拍手。
    吉吉猴王它们也算是精怪，也是精怪中实力不错的。
    然而实力不等于战斗力。
    论打架经验，黄风岭三兄弟可是周围数一数二的。
    这次来土地庙帮忙站场子，也是存了扬名立万的心思。
    想要第一个到场，第一个出战，第一个立功。
    “猴子这武器挺不错的，够硬！”
    “大哥，正好三个，咱分了吧！”
    “大哥，这三个猴怎么处理？”
    “大哥，正好三个，咱也分了吧！”
    ……
    黄二和黄三刚回到土地庙没多久，就陆续有黄鼠狼过来拜山了。
    “听说黄二大哥召唤咱们，这是一刻都不停歇，跋山涉水赶来，没有耽误黄二大哥大事吧！”
    黄二脸皮抽搐，却还是挤出笑脸相迎。
    “没有耽误，没有耽误，来得正是时候！”
    “这就好，这就好！”
    正寒暄着，外面又有黄鼠狼赶来。
    “这就是传闻中已经化形的黄二大哥吧，今天一见，果然威武不凡啊！”
    “哈哈哈，哈哈哈，兄弟们来来来，请请请，坐坐坐。”
    后面陆陆续续有黄鼠狼到来。
    少则仨仨俩俩，多则十几成群。
    这可愁坏了黄二。
    他让黄三顶一会儿，自己则跑回去寻黄胜男。
    “媳妇，这一上午，已经到了几十号了，估计下午还得有几十号，最迟最迟明天，怕是得有一百多号。这么多同族聚到一起，你说说，下一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干架啊！你说说，干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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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

    “谁也不干啊！”
    听到这话，黄二快疯了。
    老乡们星夜兼程，跋涉数百里甚至更远，难道就是过来旅游的吗？
    谁也不干！
    真到时候，挨揍的就是俺了！
    “媳妇，你到底想怎么弄啊？俺跟你说，这不是开玩笑啊！”
    “不开玩笑啊，我很认真的！”
    黄二还要说话，可是黄胜男一摆手。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自有主张！”
    然后，黄胜男大踏步的走出去。
    此时，土地庙前一片空地上聚满了大大小小的黄鼠狼。
    它们大都是炼化了横骨的，能够口吐人言，但也有一些没长大的小家伙，被父兄们带着过来见世面。
    黄胜男已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黄鼠狼的注意力。
    无它！
    黄鼠狼中能够化形的大都是雄性，几乎没听说过哪个雌性化形的。
    黄胜男笑了笑，说道：“感谢各位兄弟来帮我家站场子，黄胜男，在这里谢过。”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黄鼠狼虽然气性大、度量小，但也得看对谁。
    对自家人，自己亲族，那叫一个宽宏大量。
    “哈哈哈，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
    “就是，咱都一个老祖宗的，谢什么谢。”
    “帮场子，你不说咱们也得来！”
    “这位嫂子，你说吧，干谁！”
    “谁给咱气受，咱弄他！”
    黄胜男却避而不答，“正事先不急！我们家呢，准备了好酒好菜，等会儿咱们吃好喝好！等吃好了，喝好了，咱们再干大事！”
    好酒好菜？
    酒？
    有些黄鼠狼知道这是什么。
    但更多的黄鼠狼一脸茫然。
    啥玩意？
    但是一番科普之后，所有黄鼠狼都神色向往，口水直流。
    什么大事不大事的。
    饭饭！饿饿！
    黄二见媳妇这边说不动，就去找岳川。
    “师父，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俺那些同族可都是惹事的主，它们一刻钟都闲不住，看什么都不顺眼，一句话呛了就……就……就……”
    黄二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他娘的是在说别人吗？
    妥妥的说俺自己啊！
    俺竟是这样的人。
    俺真该死啊！
    岳川呵呵一笑，“黄二，这件事是我许可的，你只需要配合胜男就行。”
    “可是师父……”
    “无需多说……”岳川本来想缩回去的，可是突然察觉到什么，猛地睁开眼：“黄二，你立刻出去，北边来客人了。”
    黄二心中疑惑。
    今天一整天，一直都在来客人，也没见师父这么重视过。
    不止今天，以前也没哪个客人能让师父派人迎接。
    黄二很好奇，究竟是谁这么大的面子？
    都来不及招呼一声，出了门就慌里慌张往北跑。
    恰好，过来站场子的黄鼠狼们看到这一幕。
    “黄二大哥出门了，慌里慌张的，怕不是出啥事了。”
    “兄弟们，走！”
    “跟过去看看！”
    “不能叫黄二大哥吃亏了！”
    黄鼠狼们倾巢而动，风风火火的追了上去。
    而此时，北方的原野上。
    黄风岭三兄弟一步三晃的赶路。
    “哎呦，大哥啊，直接把这三个猴拧巴了，提着脑袋过去不一样么。”
    “对啊大哥，别看这三个猴瘦不拉几的，可是真沉呐，我这肩膀头都压个窑。”
    前面领路的大哥叉着腰大笑几声，“你们俩真是蠢啊！”
    “咱哥仨要是带着几个猴头过去，哪有带着三个活蹦乱跳的猴子过去有说服力啊！”
    “咱们是去扬名立万的！肯定要搞大场面，大动静，叫各个山头各个洞穴的兄弟们都知道咱！”
    “再说了，这三个猴子嘴里肯定知道点啥东西，等会儿要是撬出来大机密，功劳可都是咱哥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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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章

    “大哥英明！”
    “大哥英明啊！”
    “诶，大哥，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人啊！”
    “大哥，前面还真有个人！”
    三只黄鼠狼齐齐直起身子，踮着脚，伸长脖子，昂着脑袋向前看。
    “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皮肤黝黑、身板粗壮，哎呀，这不就是传说中化形强者，黄二大哥嘛！”
    “哇，黄二大哥竟然亲自来接咱们了！大哥，有面儿啊！”
    “你们看看黄二大哥后面，是不是还有很多兄弟？”
    “哇，黄二大哥带着几十号弟兄来接咱们，有面儿，有面儿啊！”
    “没想到，咱们黄风岭三兄弟早已名满天下啊！”
    一路疾跑的黄二当先看到草丛里冒头的三只黄鼠狼。
    不过，黄二一个都不认识。
    这种事很正常。
    黄鼠狼摇人，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只要知道了，都会二话不说赶过去。
    来了就是兄弟。
    哪怕不认识的，一起并肩作战过，以后不就认识了。
    所以，黄二立刻咧起腮帮子，哈哈的大笑起来。
    “三位兄弟，可是叫俺好等啊！”
    说这话的时候，黄二心中依然疑惑。
    师父为什么叫俺下来迎接这三个？
    俺们这一族打架猛的，俺不说全都认识，至少有个面熟。
    这哥仨看起来也不算高大威猛，气息也不强，尤其是后面那俩，瘦不拉几的，一看就不是能打的。
    师父为什么独独看中它们仨呢？
    又接近了几步，黄二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吉吉猴王！
    这货怎么被捆着手脚吊在杠上啊？
    再看一看它们沉睡不醒的模样，不用想，肯定是吃屁了。
    就是不知道吃了多少。
    此时，跟在黄二身后的众黄鼠狼们也都停了下来。
    “不是敌人打上门了啊。”
    “这又是哪家兄弟？好大的面儿啊，黄二大哥十里相迎。”
    “我知道我知道，它们是黄风岭三兄弟！嘿，打架特凶我跟你说，他们家老大，连山君都敢挠！”
    “真的假的，连山君都干过？”
    “骗你干啥，看见中间那个没有，它家老二，挨了山君一巴掌都没死。”
    “卧槽，命这么硬？”
    “还有它家老三，拼着命咬断山君一截尾巴，现在都在它家收藏着呢。说是给它大哥娶媳妇的时候当聘礼。”
    “厉害！厉害啊！”
    “俩兄弟都如此了得，当大哥的肯定更厉害吧！”
    黄风岭三兄弟眼睛都瞄着黄二，但耳朵都对着众黄鼠狼呢。
    本以为自己哥仨是无名小卒，不会有人知道。
    没成想，里面有熟人，而且把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战绩扬了出来。
    这下出名了！
    可惜啊，出门走得急，没有把那一节老虎尾巴带上。
    哎，失策啊！
    痛失一个媳妇！
    也有可能是三个！
    “啊哈哈哈，这就是黄二大哥吗，我们黄风岭三兄弟没有来晚吧！”
    “来得正好，来得正好！”
    黄二眼睛越过三兄弟瞄向后面的猴子。
    三兄弟立刻心领神会。
    “哈哈哈，路上正好碰到这三个家伙，一路尾随着我们，肯定在打什么坏心思。”
    “黄二大哥，这次的仇家是不是猴子？这三个家伙八成是来刺探咱们消息的。”
    “看，这是它们身上搜出来的武器，嘎嘎硬！”
    黄二心中苦笑。
    这叫什么事啊。
    我自己都不知道敌人是谁，你们咋就知道了，还直接干上了。
    不过看吉吉猴王也没缺胳膊少腿，估计也没遭多少罪，等会儿找个机会把它们放了就是。
    于是，黄二走过去，抓着木杠甩到肩上。
    “来就来啊，还带什么礼物啊，看你们弄得多见外！”
    “啊呀，黄二大哥，误会了！不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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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

    “行了行了，这回就算了，下次可不许这样啊！”黄二大手一挥，“兄弟们走！好酒、好菜，给大家接风洗尘！”
    黄风岭三兄弟听到这话，哪还有心思解释，高高挺起的胸脯再次扩大一圈，脸上挂满了“快夸我”的表情。
    有面儿啊！
    黄二大哥十里迎接，上百弟兄齐齐出动，还专门给我们兄弟仨接风洗尘。
    哎呀！
    这次来得值啊！
    太值了！
    日落西山，该来的黄鼠狼基本上都到了，没到的，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了。
    炊烟升起，饭香飘出。
    土地庙旁边的空地上，十几张3D打印的木桌周围围满了大大小小的黄鼠狼。
    黄胜男端着大号托盘端菜、传菜。
    馒头！
    包子！
    面饼！
    烤鱼！
    烤肉！
    豆花！
    蚂蚱！
    野果！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迅速铺面桌面。
    黄鼠狼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
    这就是黄二大哥说的好菜？
    这也太奢侈了吧？
    这时候黄胜男又抱来十几个大坛子，一桌一个。
    拍开泥封，浓郁的酒香瞬间飘散开来。
    黄胜男端起大酒碗，“别的话不多说了，今儿就一个要求，大家吃好！喝好！”
    现场沉寂了一瞬间，然后是震耳欲聋的“好！”
    被丢在角落里的吉吉猴王猛地哆嗦了一下。
    刚才那一声好，它还以为是打雷了。
    迷迷糊糊睁眼眼，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黄鼠狼。
    哎呦妈呀，我是做噩梦了吧！
    吉吉猴王连忙闭上眼睛：继续睡，继续睡，噩梦退散，噩梦退散。
    可是这时候，一股香气传入到鼻尖。
    咦……这味儿……有点熟悉啊……
    吉吉猴王瞬间跳起。
    “啊，谁家的酒，什么档次，也敢跟我家的一个味！？”
    敢抄袭我家的酒，就是梦魇也给他干死！
    “草！谁啊！有种来单挑啊！看我不弄（nèng）死你！”
    然后，两百道目光齐刷刷看向吉吉猴王。
    吉吉猴王全吃一个屁，又被熏了两次，头脑不太清醒，现在看东西都晃荡着带重影。
    好嘛！
    本来只有一百只黄鼠狼，可是重影之下一百变两百，两百变四百，四百变八百。
    满天满地全是黄鼠狼。
    一千六百道目光齐刷刷瞪着自己，眼睛里凶光四射，差点把自己万箭穿心。
    吉吉猴王心中暗道：都是梦，都是梦，假的，假的，不怕，不怕……睡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然后，吉吉猴王心中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只见它勇气暴涨，呲牙咧嘴叫唤一通。
    “你瞅啥！”
    这一下子，黄鼠狼们集体震惊。
    它们一个个左看看、右看看。
    没错啊，一个不少啊，都是活生生的弟兄们，谁也不是泥捏的、草扎的啊。
    这猴子看到我们上百号弟兄，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对着我们凶。
    当下就有那暴脾气受不住了。
    “瞅你咋地！”
    吉吉猴王但凡清醒一点，这会儿都麻溜的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免得等会儿尸骨无存。
    可是它吃了一个屁，又熏了两个屁，这会儿不清醒啊。
    平常想干又不敢干的事情，这会儿一股脑爆发出来了。
    “你再瞅一下试试！”
    这一声吼，那叫一个声势十足，吉吉猴王几乎是把一辈子的勇气点都加进去了。
    黄鼠狼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猴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一时间都忘了接话。
    吉吉猴王得意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嘿！
    小样！
    怕了吧！
    继续吼啊！
    没词儿了是不是？
    吉吉猴王闭上眼睛，心中暗道：俺走也！不跟你们玩了。
    然而，再睁开眼，还是黄鼠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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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如此几次，吉吉猴王慌了，它掐一下自己。
    哎嘛，疼！
    剧痛之下，吉吉猴王稍稍清醒一分，八百黄鼠狼瞬间剩下四百。
    再掐一下！
    四百黄鼠狼又少了一半！
    继续掐！
    两百！
    一百！
    一百！
    一百！
    大腿都快掐烂了，黄鼠狼还是一百。
    此时，黄鼠狼们都看傻子一样看着吉吉猴王。
    “是不是有毛病？自己掐自己。”
    “就这还要单挑？”
    “谁家小子去亮一爪，撂翻它。”
    “正好缺道菜，猴脑不错！”
    听到黄鼠狼们的话，吉吉猴王都快吓哭了。
    “脑子有问题，吃了会变傻，还是别吃。”
    吉吉猴王扑通扑通的小心肝瞬间平复下来。
    “脑子丢掉，吃其他的还是没问题的。”
    吉吉猴王蠕动着爪子浑身翻找。
    “我的砖呢？我的砖哪去了……脑壳拍碎，魂儿也给它拍碎……”
    那可是土地公赐的宝贝，能镇魂，辟邪啊！
    凑得近的的黄鼠狼支棱着耳朵，把这番话传给众兄弟。
    尤其是黄风岭三兄弟，从身上掏出三块大板砖搁在桌上。
    “它在找这家伙呢！”
    众黄鼠狼集体震惊。
    这猴子，超勇啊！
    都这样了，还不忘找武器干架！
    可惜了，都是黄皮，为啥就生成猴子了呢！
    黄二捂着脸。
    吉吉猴王啊吉吉猴王，你睡一晚上，等大家都吃好了，喝好了，俺偷偷把你放了，不就完事了。
    你怎么就突然醒了呢！
    醒了就算了，还嗷嗷着单挑！
    单挑完了还不算，又跟咱们对眼。
    你也不看看这是哪，这儿坐的都是谁！
    虽然黄二捂着脸，可是他高大的身形在黄鼠狼堆里太醒目了。
    吉吉猴王刚才不清醒，没认出来。
    这会儿稍一抬头，立刻喊了出来：“黄二，黄二兄弟！我在这儿啊！我啊，吉吉啊！”
    黄二立刻做出惊喜的表情，“哎呀，这不是吉吉猴王吗！兄弟啊，你怎么在这儿啊！”
    一瞬间，现场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黄风岭三兄弟身上。
    黄风岭三兄弟也凌乱了。
    不是，咋滴，认识啊？
    黄二冲过去给吉吉猴王松绑。
    “兄弟啊，你也是来给俺帮忙站场子的吗？”
    吉吉猴王不笨，瞬间秒懂。
    我就说嘛，黄鼠狼集体出动，谁这么大面儿。
    原来是黄二兄弟啊。
    然后吉吉猴王就想抽自己两巴掌。
    人家黄鼠狼在土地庙集合，自己好死不死，跑土地庙来避难。
    但凡想开点，都不会这么想不开啊！
    这叫啥，赶着送死啊！
    “是啊是啊，黄二兄弟，我这就是带人过来给你帮场子的啊。咱俩的交情，你有事我能当不知道吗！”
    黄二立刻感慨，“兄弟啊，这是我们族里的事，不方便叫你啊！”
    “黄二兄弟，叫不叫是你的事，来不来是我的事！我今儿个要是不来，以后有什么脸面再找你耍啊！”
    两个戏精一唱一和。
    周围的黄鼠狼们听得一愣一愣。
    尤其是黄风岭那三位。
    “哎呀，猴兄弟，你咋不早说呢，你看这事儿闹得，还好没害了你们性命，否则，我们黄风岭三兄弟还有什么脸面立足啊！”
    周围的黄鼠狼们也纷纷跺脚拍大腿，表示，就是这个理儿。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冰消雪融。
    众黄鼠狼都感慨，黄二兄弟有面儿啊，路子广朋友多。
    不但自己族内有兄弟，族外也有啊。
    “这位吉吉猴王兄弟不一般啊！”
    “就是，面对咱们上百号老少爷们面不改色心不跳，还敢到处找武器，勇啊！”
    “不愧是猴王啊！以前不认识吉吉兄弟，以后咱们得多亲近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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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章

    “能抓住吉吉猴王的三兄弟岂不是更厉害？它们是谁家的崽？”
    “黄风岭的！”
    然后，黄鼠狼们纷纷招呼吉吉猴王入座，一个个都吵着闹着叫吉吉猴王坐自己这桌。
    好像坐谁的桌就倍有面儿一样。
    黄二哪敢让吉吉猴王随便坐，拉着它坐到自己边上。
    “吉吉兄弟，好样的，我就佩服你这样儿的，来，咱们喝一个！”
    “是啊吉吉兄弟，我们黄风岭三兄弟有眼无珠，我们自罚三杯！”
    “嘿，你们几个就是想骗酒喝！”
    “哎呀，这酒真不错！”
    吉吉猴王本来就是酿酒的，这些酒也是它卖给土地庙的。
    在家里天天喝，早就喝腻了。
    可是今天，同样的酒，喝在嘴里却是不一样的滋味。
    一只黄鼠狼拍着吉吉猴王的肩膀，说道：“兄弟，你刚才说那个啥，档次什么来着，能不能再说一遍？”
    “是啊是啊，我也想听！”
    “哎呀，那一嗓子，真霸气，倍有面儿啊！”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吉吉猴王哪敢露怯。
    它端着酒碗，一只脚踩在地上，一只脚踏在桌上，瞪着眼睛大吼道：“什么档次，也配跟我喝一样的酒！”
    然而，周围的黄鼠狼全都哈哈大笑，丝毫不觉得有被冒犯。
    “吉吉兄弟，我们的档次够不够啊！”
    “够！够！够！”吉吉猴王一口满干，跳着脚蹦来蹦去，“大家喝！大家喝！大家好好地喝！管够！酒管够！不够了找我要！”
    有黄鼠狼问道：“吉吉兄弟，这话就不对了，酒不够应该找黄二大哥要。”
    “对啊，找黄二大哥。”
    吉吉猴王哇哇叫了两声，“这些酒，都是我送给黄二大哥的，不信，我再送一百坛过来。”
    “哎呀，吉吉兄弟豪气！”
    “大家尽管喝！所有的酒，都算我吉吉的！认识大家，我高兴！我高兴啊！”
    关注着现场的岳川心中暗道：希望你明天酒醒后还记得这句话。
    一场乌龙闹剧在众黄鼠狼的吆五喝六中演完了。
    吉吉猴王一身黄皮，钻在黄鼠狼圈子里竟然毫无违和。
    有许多黄鼠狼当场就跟吉吉猴王以兄弟相称，就差歃血为盟。
    吉吉猴王也误打误撞，闯出一个“勇”的名声。
    黄风岭三兄弟也如愿以偿扬名立万。
    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唯一发愁的就是黄二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
    上百号族人这样吃吃喝喝，得多大家底才能兜住啊。
    尤其是这个酒，平常自己人喝都不爽利，今天竟然敞开了喝。
    虽然吉吉猴王说都算它的。
    但黄二知道猴子的品行，没喝酒的时候都斤斤计较，更别说喝完酒以后了。
    “不行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当天夜晚！
    “你准备叫大家在这住几天啊？难不成天天都这么好吃好喝供着？”
    黄胜男笑了，“怎么？心疼了？这可不像你啊！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穷大方吗？”
    “俺咋了？什么时候穷大方了！”
    “这不都是你过命的交情吗？要脑袋都能给你，吃你几顿饭怎么心疼了？”
    “这……俺不是这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黄胜男翻了个白眼，“再说了，人家吃的喝的，全都是师父的，有哪点是你的？你心疼什么？”
    “俺是替师父心疼！”
    “师父要你心疼了吗？”
    黄二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以往都是媳妇跟自己吵吵，嫌弃自己整天跑出去瞎胡混，一点正事都不干。
    现在竟然反过来了。
    这叫什么事啊！
    黄二突然想起黄三说过的话：时代变了。
    还真是变了啊！
    黄胜男斜了黄二一眼，“赶紧睡吧，养足精神好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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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章

    “干什么活？”
    “明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黄鼠狼们陆陆续续醒来。
    然后记忆点点滴滴回放，终于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哎呦，好饱啊，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好的一顿饭。”
    “烤肉真香啊，比生肉好吃多了。”
    “酒好喝，还想喝啊。”
    吉吉猴王也一翻身坐起来。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看到周围一圈黄鼠狼直勾勾盯着自己。
    吉吉猴王两眼一翻，再次躺回去。
    怎么又是这个梦啊！
    我到底是醒没醒啊！
    吉吉猴王突然记起，自己昨天对着一群黄鼠狼喊单挑，还喊你瞅啥。
    好像没挨揍。
    胳膊腿都没断，脑袋也还在。
    嗯，肯定是梦！
    这时候，一个黄鼠狼问道：“黄二大哥呢？”
    其他黄鼠狼突然醒悟。
    自己是来帮场子的，这都到了一整天了，还不知道干谁。
    要是换成别家，这会儿都干完，各回各家了。
    “对对对，赶紧找黄二兄弟。”
    吉吉猴王悄悄睁开一只眼。
    发现这边没有黄鼠狼，缓缓闭上，又换成另一只眼。
    这边也没有！
    于是吉吉猴王忽的坐起来，溺水一样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妈呀，吓死我了！”
    “不行不行，我得去找土地公拜拜，求他保佑保佑我。”
    吉吉猴王晃了晃脑袋，然后轻车熟路的朝土地庙奔去。
    庙门口的蛋壳房里，勤勉的小刺猬已经开门摆摊，等待病号上门了。
    “喂，你看病吗？”
    “我才没病！”
    “哦，那你算命吗？”
    “我才没……呸！小东西，你咒我啊！”
    “可是你印堂发黑，运气不太好耶，还可能有血光之灾。不如你坐下来，我帮你看看，化解化解？”
    “谁要你帮！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该转运了！”
    看了一眼就在左近的土地庙，吉吉猴王瞬间昂首挺胸，一步三晃。
    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小刺猬呲牙咧嘴。
    “我今儿个要是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一定把你摊儿砸了！敢咒我~~~”
    哼，我到土地庙里了，谁还能把我怎么着不成？
    “土地公，我来给您磕头啦。”
    岳川呵呵一笑，“你这猴头，不在自己山上好好待着，出来瞎溜达什么？”
    吉吉猴王顿时尴尬一笑。
    这事说出来还真丢脸啊。
    “土地公啊，我专门过来给您磕头的啊！我求您多保佑保佑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此话一出，岳川身边的金蟾大翻白眼。
    当着爷的面说这话，你这辈子别想发财了。
    岳川呵呵一笑，“好！以后我罩着你！”
    “真哒？”
    吉吉猴王难以置信，今天的土地公也太好说话了吧。
    “等等，我还希望能多占点山头，多生点猴子，山上多长点果子……最好，土地公再多送我几块铜砖。”
    “好！好！好！都没问题！”
    吉吉猴王惊喜万分，立刻磕了一串响头，千恩万谢。
    不过这时候，岳川突然问道：“你昨天说，以后我这里喝的酒都算你的，是不是真的？”
    吉吉猴王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就是随便说说，哪能当真呢。”
    岳川“哦”了一声，“我也是随便说说。”
    就在吉吉猴王目瞪口呆的时候，几只黄鼠狼探头探脑的凑了过来。
    小刺猬看到这一幕，立刻一哆嗦，抱头抱脚蜷缩成刺球。
    黄鼠狼也没理会它。
    “听说黄二大哥一大早就来这个庙里磕头，不知道还在不在这。”
    “黄二大哥不在，不过，吉吉兄弟在。”
    “吉吉兄弟，你也是来找黄二大哥的吗？
    吉吉猴王心中暗道：怎么走到哪都有你们三兄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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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章

    它只能尴尬的点着头，“对对对，我也在找黄二兄弟。”
    “成，咱们一起找就是。”
    然后，黄鼠狼们看到吉吉猴王在跪着。
    “你这是干嘛呢？”
    “哦，给土地公磕头啊……黄二兄弟也天天过来磕头。我要不是住得远，我也天天磕。”
    黄鼠狼们一听。
    不行！黄二兄弟天天磕头，我们也得磕一个。
    “弟兄们，来都来了，磕一个再走。”
    “哎呀，吉吉兄弟，我看你特有缘，来，咱们一起磕一个。”
    “对对对，吉吉兄弟，等会咱俩也一起磕一个。”
    “还有我，还有我。”
    一群黄鼠狼挨个上去磕头，每一个都得拉着吉吉猴王一起。
    在它们看来，这只猴子是超勇的，敢跟自己一百多号兄弟瞪眼。
    偶像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这叫拉近与偶像的距离，说不定以后自己也能超勇。
    还有一点，能跟吉吉猴王一起磕头，不是兄弟也兄弟了！
    可怜吉吉猴王，刚才就梆梆梆磕了一大串响头。
    这会儿又被黄鼠狼挨个拉着磕头。
    黄鼠狼还特热情，一个头不够，梆梆梆就是七八个。
    吉吉猴王得陪着啊！
    关键是，吉吉猴王知道，自己求啥啥不灵，这些头，都是白磕的啊。
    一群黄鼠狼感觉自己追随黄二兄弟的步伐又近了一点，全都心满意足的向外走去。
    “吉吉兄弟，走啊，咱一起找黄二大哥去。”
    吉吉猴王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路过蛋壳房的时候，刺猬小声说道：“看吧，印堂发黑。”
    吉吉猴王没好气的骂道：“全是土，能不黑吗？”
    “还真有血光之灾哦。”
    吉吉猴王抹了一把，有点湿，有点粘，卧槽，还真破皮了！
    这小东西有点门道啊！
    正想坐到蛋壳房前解一解，可是黄鼠狼拉着它就往外走。
    “找黄二大哥要紧。”
    “就是就是，找到黄二大哥，问问他，咱们揍谁！”
    “走走走，赶紧走，去下一个地方找！”
    吉吉猴王：我只想回家
    一群黄鼠狼转悠一圈，又不知从哪里得到不知名人士提供的未经确认消息，说黄二在垦荒。
    垦荒？
    一群黄鼠狼来到地头，看着前方大片的空地，两眼茫然。
    这时候，黄二在前方挥着手招呼众黄鼠狼。
    “哎呀，兄弟们醒这么早啊，怎么不多睡会儿？好好休养一下精神和体力啊！”
    黄三也凑过来。
    “是啊是啊各位兄弟，咱们得养好状态，到了干架的时候才好发挥实力啊！”
    一群黄鼠狼凌乱了。
    “黄二大哥，你们不是要保存精神和体力吗，怎么在这挖地啊？”
    黄二连忙说道：“这个是俺特殊的修炼方法，每天垦荒，不断磨砺筋骨，熬炼精气，这才能化形成功啊！”
    什么？
    一群黄鼠狼全都瞪大眼睛。
    化形的秘密，竟然在这泥巴地里？
    不过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自己还每天上蹿下跳，熬炼身板呢。
    黄二拿着农具，继续开垦荒地。
    “不说啦，俺今天十亩地的目标还没完成，俺要继续修炼了！”
    黄三也连忙振作精神。
    “对对对，修炼！修炼！虽然我们都已经化为人形，可还有更高的境界等着我们攀登啊！”
    黄鼠狼们听到这话一震再震。
    哎呀，难怪黄二兄弟年纪轻轻就能化为人形。
    黄三兄弟也志向高远啊，我们都是把化形当做终极目标，黄三兄弟却把化形当起点啊！
    吉吉猴王却怎么看都觉得不对。
    黄鼠狼没来过土地庙，但吉吉猴王不同，它住得近啊，隔三差五就来。
    黄二和黄三这哥俩每天瞎溜达，什么时候认真修炼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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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章

    而且，把垦荒当成修炼，骗鬼呢！
    分明都是我的子民干的好不好！
    可是，吉吉猴王不敢说啊！
    现在百十号黄鼠狼摩拳擦掌等着干架，黄二一声令下，说干谁那就准定干谁，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吉吉猴王可不敢像昨天那么勇。
    黄风岭三兄弟一脸感动。
    “嗳！黄二兄弟拿好酒好菜招待我们哥仨，我们哥仨一穷二白，也没什么好东西回报黄二兄弟的，就这一把子力气了！”
    “对！大哥说的是！吃了黄二兄弟那么多好菜，喝了黄二兄弟那么多好酒，要是不干点什么，我都替黄二兄弟亏得慌！”
    “别说了，干！”
    三只黄鼠狼率先冲入荒地中。
    垦荒也不难，说白了就是把土壤翻一遍，将大块头的草根、树根清理出来，免得跟庄稼争夺肥力。
    顺便把土壤中的石头筛检出来，大块的硬土全都敲碎、砸烂，免得妨碍以后的耕耘。
    此外还有深耕松土、修筑田垄、细钯保墒……
    而且很多活都是用手……哦不，用爪子就能干的。
    黄风岭三兄弟冲进地里，其他黄鼠狼哪还坐得住。
    “黄二大哥待我们不薄，我们却没能帮黄二兄弟一点忙，这要是传出去，我们还怎么搁外面混啊！”
    “就是！黄二大哥教我们化形的秘密，我们怎么能辜负黄二大哥一片苦心！”
    “弟兄们，跟着黄二大哥学啊！”
    “干！谁不干自己爬！”
    正在到处寻找黄二踪迹的黄鼠狼们纷纷闻讯赶来，然后二话不说投入到热火朝天的开荒事业中。
    站在地头不动的吉吉猴王就成了鹤立鸡群的存在。
    “吉吉兄弟，别光站着啊，过来帮忙！”
    “就是，吉吉兄弟，快点来啊！”
    “吉吉兄弟，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
    “对啊，快点过来，要不然咱可跟你翻脸了！”
    吉吉猴王心里一万句脏话啊。
    别人不知道，吉吉猴王还不知道么！
    这他娘的就是忽悠傻子啊！
    本猴王聪明绝顶，岂能被这般小伎俩愚弄？
    恰好这时候，两百个猴排着队赶过来。
    这些，都是吉吉猴王派过来参加培训，学习种植技术的，吃完早饭开始上工。
    猴群看到自己老大也来了，顿时激动地嘎嘎乱叫，手舞足蹈。
    还以为老大过来探望自己了。
    然而，吉吉猴王把脸一板，“干活去！别偷懒！”
    猴群缩了缩脖子，不敢有半点耽搁，麻利的冲进地里。
    黄鼠狼们这才醒悟。
    哎呀，吉吉兄弟不是不愿意帮忙，而是帮了大忙啊！
    看看吧，人家一个，就叫来两百号弟兄！
    咱们老少爷们加起来才一百个，才人家一半啊！
    “不行！不能叫吉吉兄弟比下去了！咱们得加把劲！”
    “对！猴子干活我干活，猴子歇着我还干活！”
    “咱们一百口子，可不能叫那两百个猴比下去了！”
    不得不说，黄鼠狼喜欢较劲是天生的，就连干活都较上劲了。
    这就坏菜了。
    本来嘛，猴子们都懒散惯了。
    反正干快干慢都是干，干好干坏都一样。
    可是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看人家黄鼠狼那边，连个指甲盖大小的土坷垃都找不到。
    猴子这边，大块小块的土坷垃比比皆是。
    能用细土盖住的，就绝不会清理出来搬到边上。
    黄鼠狼那边草根全都被一根根薅了出来，地里只剩下土色。
    猴子这边，土壤中残留的草根一眼望过去，密密麻麻。
    双方干活的土地，从中间一条线，两边的颜色泾渭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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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章

    吉吉猴王脸上挂不住了。
    不知从哪找来一根小树枝，冲到地里就是一顿乱抽。
    在鞭子的作用下，猴群立刻像拧了发条一样，效率陡然提升。
    可是，吉吉猴王这一番动作惹得黄鼠狼们不高兴了。
    “都是自己兄弟，干嘛打它们啊！”
    吉吉猴王本想解释这些都是野兽，跟自己不一样。
    可是黄鼠狼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吉吉兄弟，同族都是兄弟，不互相帮助就算了，怎么还打它们啊！”
    “这事儿搁我们族里可是罪大恶极啊！”
    “对！谁也不能欺负咱们，外面的不行，自家的更不行！”
    “吉吉兄弟，我看你是兄弟，这次就算了，再叫我看到你殴打同族，我跟你恩断义绝！”
    “对！以后再也不认你这个兄弟！”
    吉吉猴王看到众黄鼠狼冰冷的目光，心中怦怦狂跳。
    那是杀气啊！
    货真价实的杀气！
    想刀一个猴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吉吉猴王看了一眼两边的队伍。
    黄鼠狼们全都趴在地上，甚至半截身子埋进土里干活。
    子民们呢，偷偷瞄一眼自己，然后装模作样动两下，如果发现自己没看它们，就动一下，甚至一下都不动。
    然后，吉吉猴王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都是黄皮，为啥差距这么大？
    吉吉猴王失魂落魄的蹲在田埂上，双手架在膝盖上，低垂着脑袋沉沉思考。
    仿佛有一个表盘凭空浮现，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动表针向后退回。
    吉吉猴王的思绪也不断回溯。
    外界传出消息，各个山头、各个洞穴的黄鼠狼倾巢而出，似乎有大动作。
    自己惊得魂不附体，然后召集所有手下挨个拷问，唯恐是过来找自己的。
    哪怕最后证明不是，自己依旧不放心，带着两个心腹过来土地庙避风头。
    然后就是一个屁……
    有种单挑啊！
    谁家的酒，什么档次，也敢跟我家的一个味儿！
    你瞅啥！
    吉吉猴王将脑袋埋在双腿之间，浑身紧紧绷起，轻微颤抖。
    之前它没有意识到。
    现在它终于发现一个问题：黄鼠狼一个信就能摇百十号精怪同族，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啊！
    各个山头、各个林子里的猴群分明更多啊，精怪的数量也更庞大。
    可是，为什么自己就做不到呢！？
    或者说，为什么就没有哪个猴子能做到这件事呢？
    如果自己有这个号召力，就算黄鼠狼真是围殴自己的又如何，自己一声号令，也能召集几百号精怪同族过来站场子啊！
    到那个时候，自己还用跑路吗？
    还用避风头吗？
    还用求土地公罩着吗？
    可是，为什么不能！
    为什么做不到！
    为什么啊！
    明明大家都是黄皮，为什么黄鼠狼就行，自己不行呢？
    那些没化形的黄鼠狼精怪们有一个算一个，谁的个头也没自己大，谁的力气也没自己强，谁的酒量也没自己好……
    可是为什么……它们，混得更好，活得也更风光？
    只是召集令，就吓得周围所有山头瑟瑟发抖，这种威风……
    “我也想要啊！”
    缓缓直起身子，抬起头。
    吉吉猴王看了一眼手中的树枝。
    一咬牙，准备将其折断，再丢到地上踩两脚，吐几口唾沫。
    可是在树枝即将崩断的时候，吉吉猴王松手了，树枝“绷”的回弹，狠狠抽在吉吉猴王脸上。
    然而，它恍若未觉。
    从腰上解下用树皮纤维编织的网兜。
    网兜中放的正是吉吉猴王珍逾性命的“德”字号铜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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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

    挖了个坑将铜砖连同网兜一起埋进去，又拨了几大捧土堆起来。
    感觉这样还不够，吉吉猴王又蹦上去踩了几脚，最后挺胸凸肚滋了一大泡。
    哈哈哈哈的狂笑了一会儿，吉吉猴王将还泛着绿意的树枝插在热气袅袅的小土包上。
    啐了口唾沫，猴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只正在田埂边觅食的麻雀着急忙慌凑过来，用爪子挠着土堆，想要知道刚才的大块头在里面埋了什么。
    一边挠，一边小心的盯着大块头的背影，唯恐其突然转回来跟自己争抢。
    透过麻雀的视线，土包、树枝与吉吉猴王的头顶三点一线。
    袅袅上升的热气中，一行大雁排着整齐的“人”字形队伍由远及近。
    头雁“嘎嘎”叫了几声，呼唤掉队的同伴。
    吉吉猴王驻足凝望许久，身子转向一百八十度后朝天空挥手送别，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麻雀专心致志抓挠土包，却是连抬头的心思都没有。
    土地庙前，吉吉猴王去而复返。
    小刺猬习惯性的喊道：“你看病吗？”
    吉吉猴王没有暴跳如雷，而是凑过去蹲下身子，咧嘴一笑，露出尖长的大白牙。
    小刺猬眼神不好，喊过之后才发现，这是刚才要揍自己的猴子。
    于是连忙抱头抱脚，缩成一团。
    然而，吉吉猴王没有动手掀摊子，而是笑着说道：“你看，我有病吗？”
    小刺猬蠕动着肚皮掀开一条缝，发现对方没有生气，这才缓缓舒展开来。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看了又看。
    然后还抓着吉吉猴王的手腕摸了摸，又让其吐舌头、翻白眼。
    吉吉猴王全都耐心配合，没有半分不耐。
    “有病！”
    “什么病？”
    “肾虚！”
    噗……
    饶是吉吉猴王心有准备，还是绷不住了。
    本就通红的脸都要冒烟了。
    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其他精怪，吉吉猴王这才压低声音：“严重吗？？？”
    “挺严重的，再晚就没治了。”
    “呃……那就是还有希望了！”吉吉猴王连忙问道：“怎么治？”
    小刺猬不慌不忙的拿出一个木碗，碗底刻着“催更”的字样。
    白生生的小爪爪左右晃了晃，碗中立刻传出空气与空气碰撞的声音。
    吉吉猴王秒懂，可是上上下下摸了一遍，除了几个虱子，什么也没摸到。
    身上本就没什么财物，还被黄风岭那三兄弟洗劫了。
    铜砖倒是还给自己了，但铜钱就甭指望了。
    这很黄鼠狼。
    “先欠着！！！”吉吉猴王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气不对，脸上挤出一丝尴尬和讨好，“行不行？”
    小刺猬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拿出小木棍，含着泪敲了敲空碗。
    口中和碗里同时发出源自灵魂深处的叹息。
    不过，它还是用木棍从药箱中拨出几样草药，告知食用的方法。
    “下次来记得补上。”
    “下次一定！”
    站起身的时候，吉吉猴王感觉头上轻微的眩晕，腰和膝盖有点不爽利。
    心中暗道：是不是在族中白嫖多了？以后坚决不能这样了！不但坏我身体，更毁我修行的根基啊！
    深吸一口气，吉吉猴王朝圣般跨过小庙门槛。
    “土地公，我又回来了！”
    说完，就是一个响头奉上。
    岳川睁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吉吉猴王。
    刚才发生的事情他都收入眼底。
    虽然不知道吉吉猴王心中的所思所想，但根据种种反应，至少能推断出一个八九不离十。
    这只猴子，悟了啊！
    只是不知道悟了什么，又悟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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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章

    “说吧，你又想求什么？”
    吉吉猴王咧嘴一笑，“什么也不求！”
    岳川乐了，“你这猴头，来我庙里磕头叩拜，却又什么也不求。你是消遣我呢，还是消遣自己呢？”
    吉吉猴王挠了挠头，说道：“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
    “以后，土地庙里的酒水，都算我的！”
    “豁！这么大气？”
    这还是那个连药钱都白嫖的猴头吗？
    “我这小庙需要的酒水可多了，你供得起吗？”
    吉吉猴王拍着胸脯说道：“我决定了，从今日起，戒酒！省下来的酒水全都供给您，分文不取！”
    看吉吉猴王不想开玩笑，岳川也沉吟起来，思考要不要接受这个投献。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白嫖，现在欠的，未来总会以其他的形式还回去。
    “说吧，你想要什么！”
    吉吉猴王张开右手，五根毛绒绒的手指伸得笔直。
    它轻轻张口，说出两个字。
    “板砖！我希望土地公能免费给我板砖！没有数量限制！”
    听到这话，岳川呵呵一笑，“你要这么多板砖干什么？”
    “盖房子！”
    “干架吧！之前你换了那么多板砖，也没见你盖起一间房子。”
    吉吉猴王再次磕头，“这次，我说的是真的，我要盖房子，用板砖盖房子！”
    岳川联想到吉吉猴王之前把铜砖埋掉的举动，心中隐约相信了它的话。
    “给我一个理由，你为什么这样做？”
    吉吉猴王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以前一直不明白什么叫以德服人，现在，我明白了！”
    “真正的威风，并不是我体型更大、实力更强、小弟更多、武器更好。而是我的子民们从内心深处敬佩我，相信我，追随我！”
    “如果我能真正做到以德服人，我的子民就会像黄鼠狼那样，一呼百应。无论它们身在何处，都会星夜兼程，前来为我战斗！”
    “土地公，您从一开始就教导我，板砖不是武器，而是建材，是用来盖房子的。”
    “我一直不懂！觉得您在骗我。现在，我终于明白您的用心良苦！”
    “我要用板砖盖房子，分给我的子民，让它们不用再忍受风吹雨淋日晒。”
    “我希望它们能由衷的敬佩我、信服我、追随我，真正做到——以德服人！”
    岳川心中暗道：我是真的在骗你啊！板砖的本质就是武器！
    不过看吉吉猴王一副悟道者的模样，岳川知道，它已经不会再怀疑“以德服人”的真正含义。
    很久很久之前……
    刚穿越的第一天，岳川就在琢磨用土咒制作砖瓦，搞房地产。
    可惜，精怪们不喜欢砖瓦房。
    现在吉吉猴王愿者上钩，岳川当然不会拒绝。
    “行，只要你的酒供得上，无论你需要多少板砖，我都包了。”
    岳川心中暗道：吉吉猴王手底下才多少猴子啊，就是一只猴一个独门独院，能消耗多少砖？
    用有限的，且不值钱的板砖换取一个免费的酒水供应。
    吉吉猴王也是暗笑：土地公啊土地公，恐怕你做梦也想不到，我需要的砖是何等庞大。
    用不值钱的果子换高价值的板砖，我真是太天才了！
    双方都以为自己赚了的时候，金蟾疑惑的瞪大眼睛。
    因为，岳川和吉吉猴王身上都在金光升腾。
    这就说明，双方都赚了，而且看金光刺眼的程度，还都是大赚。
    金蟾心中疑窦丛生：不可能啊！没道理啊！财气怎么凭空增加了呢？而且一下子加了这么多。
    这时候，岳川一句话，令吉吉猴王变得苦兮兮的。
    “不包邮！砖得自己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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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章

    “那酒水呢？”
    “包邮！你得给我送到家！”
    吉吉猴王：……
    送走了吉吉猴王，岳川立刻叫来黄胜男。
    “计划有变……”
    随即，岳川就将免费酒水的事情说了出来。
    黄胜男眼睛一亮，“有了酒水，计划的成功率就更大了。”
    岳川点头称是，“争取将它们全收进来，到时候，你们黄家的力量壮大数十倍。”
    黄胜男坚定地点头。
    这可是自己执掌黄家后干的第一件大事，必须得干得漂漂亮亮。
    此后连续三天，黄胜男都好酒好菜招待过来帮场子的黄鼠狼们，把一百多号老少爷们招待得舒舒服服。
    可是一提到干架的事，黄二和黄三都是支支吾吾。
    闲着没事干的黄鼠狼们只能跟着两兄弟一起开荒。
    甭管打架也好，挖土也好，都是耗力气的，自己这力气丢到土里，也不算亏。
    第三天，有黄鼠狼辞行，表示要回家看看。
    毕竟出门三四天了，家里还不知道啥情况呢。
    此话一出，又有更多的黄鼠狼表示要回去。
    “黄二大哥，不是兄弟不地道啊，实在是家中有妻儿老小，不放心啊。不过黄二大哥你放心，我就回家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
    “对！我就是回去看看，保证连家门都不进，立刻回来！”
    黄鼠狼们拼命解释，拼命保证，唯恐别人把自己看扁了，被大家当成临阵脱逃的孬种。
    然而，黄二哈哈大笑，“兄弟们，说这话就见外了！咱们在外面拼，妻儿老小在家里吃苦，咱们拼的是什么啊，大家说，对不对！”
    “对！”
    “好，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了，俺要是不表示表示，就说不过去了！老三，把东西搬上来！”
    很快，黄三就出现在空地上。
    “哥，来了！”
    众黄鼠狼疑惑的看着前方。
    这是什么东西？
    干什么用的？
    黄二拿起一个，向众黄鼠狼展示一下，说道：“这是铁锅！可以用来做吃的。咱们天天吃的饭菜，就是拿这个东西做出来的。”
    “哇？铁锅？好厉害的样子。”
    “现在，兄弟们都排好队，每个兄弟都有，每个兄弟都有！”
    黄鼠狼们一听，这铁锅是给自己的？
    本来是想拒绝的，毕竟什么忙也没帮上，还在黄二这里白吃白喝三天。
    走的时候再拿人家东西，这要是传出去，别人怎么说自己啊！
    但是黄二直接把铁锅塞到大家手中。
    “拿好拿好，还有！”
    这时候，黄三又搬着大堆的东西过来了。
    却是大量的鸡蛋。
    一枚枚红褐色的鸡蛋立在纸浆打印的鸡蛋托中，一托四个，被纸托上下合扣，紧紧卡住，避免脱落和晃动。
    “这是俺的一点心意，拿回去吃，给媳妇孩子尝尝鲜儿！”
    这……
    黄鼠狼们全都呆住了。
    鸡蛋啊！
    这可是好东西啊！
    没想到黄二兄弟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
    这些鸡蛋还是白送给自己的，只要是来了的兄弟，全都有份。
    黄二和黄三不容大家拒绝，将一托托鸡蛋放到铁锅中，然后把锅盖一扣。
    “行了，大家走吧！”
    “记住了，路上慢点，别跑！”
    “鸡蛋容易碎，千万别跑得太快啊！”
    黄鼠狼们推辞再三，可是黄二态度强硬，黄鼠狼们只能抱着锅或顶着锅，一路小跑。
    它们不敢像来时那样大踏步的翻山越岭，上蹿下跳。
    现在走的都是平坦的地方。
    走一段距离就要掀开锅盖看一眼，唯恐鸡蛋碎了。
    “哎呀，这样慢慢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家啊！”
    看着一窝蜂离开的黄鼠狼们，岳川暗暗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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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章

    他又想起那个有星星、有月亮的夜晚。
    那晚的星星很多，但是月亮不圆。
    “也不知道大黄那臭小子走到哪了，这都半个月了，一点音讯都没有。牌位真是白给他了！”
    正嘀咕呢，突然心中一动。
    岳川连忙聚精会神，循着那一道感应探了过去。
    大黄的身影立刻现了出来。
    岳川还是第一次使用牌位跟其他生灵交流，立刻好奇的研究起来。
    能看到！
    能听到！
    甚至能闻到！
    一切的一切都身临其境。
    但问题是，自己的法相被困在牌位后，一纸之隔，却仿佛两个世界。
    岳川过不去，只能隔空输出。
    “你小子，一走就是十几天、二十天，这么长时间，连给我磕头的时间都没有吗？”
    大黄将牌位放在石头上，随即后退几步，笑着磕了几个响头。
    “老师，我这都是为了给您一个惊喜啊！”
    说完，大黄托起牌位，对着周围转了一圈。
    岳川立刻看到重峦叠嶂、飞瀑流云的景象。
    “哎呀，这是哪？也太高了吧！大黄，危险，快点下去！下去！”
    惊喜岳川没感受到，惊吓却是十成十。
    大黄此时正在一处绝壁上，下方就是近乎垂直的峭壁。
    这要是脚一滑，大黄就没了。
    这要是手一滑，自己就没了。
    大黄却哈哈一笑，“老师，您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也没见过远方的风景，今天，我带您领略一下。”
    岳川：危！！！
    大黄将岳川的牌位固定在胸前，又把佩剑斜着捆扎在腰间。
    紧了紧衣领和袖口，随即深吸一口气，仿佛飞鸟一样向前纵跃。
    岳川顿时感受到了翼装飞行的第一视角。
    我尼玛！
    上辈子在手机上看的时候都要吓死，现在你带着我的牌位给我玩第一视角！
    最最最重要的是，大黄你没有任何装备啊！
    然而，就在身体升力消竭，开始下坠的时候，大黄双臂平伸，一个鹞子翻身稳住身形。
    脚尖在下方突兀出现的岩石上轻轻一点，身子瞬间改变方向，再度向前冲去。
    然后就像天天酷跑一样，极速狂飙。
    “喂！你慢点！”
    然而，大黄根本听不见。
    入耳全都是呼呼的风声，以及轰隆隆的瀑布声。
    但是，大黄的声音岳川听得清清楚楚。
    “老师，您看，前面那个从上而下的水流，咱们家里就没有！”
    “老师，您看，下面的云雾，咱们家里也看不到。”
    “还有这密密麻麻的藤萝，咱们家里也没有……”
    大黄抓着一根手腕粗的藤蔓向前飞荡，身体甩到最高点时立刻松手，再抓住下一根藤蔓。
    见大黄跑得轻松自如，并非自己想的险象环生。
    岳川逐渐收起紧张的心情，随着大黄静静欣赏。
    这些，都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即便放在上辈子，也不多见。
    尤其是最后，大黄从峡谷的狭窄段纵身跃起。
    它的身体在空中旋拧，转动一百八十度。
    牌位的视角从向下变成向上。
    恰好此时，太阳从上方的裂隙中掠过。
    峡谷中本就深邃、阴暗。
    炽烈的阳光垂直洒下，光与暗瞬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仿佛一道绵延数十里的金色光刃，将大地切割成东南、西北两段。
    而大黄和岳川，就在这裂缝中仰望天空，任由轻纱薄幕的阳光缓缓拂过面颊、身躯。
    这还是岳川第一次直视太阳！
    白驹过隙，稍纵即逝。
    却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中。
    大黄在空中连续翻筋斗，有惊无险的落在对面山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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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老师……这种景象，在家中看不见吧。”
    岳川“嗯”了一声。
    “怎么，半个月来，你一直在这里修行？”
    “算是把！”
    大黄回头看向身后，说道：“胡二兄弟走的平地，一路上绕山绕水，走了十多天。我走的是直线，遇山翻山，遇水涉水，只需要五天就能抵达姜国边境。”
    岳川语气严肃的说道：“这条路虽近，但是太过危险了。一旦失足，就万劫不复。”
    大黄却说道：“姜十三师徒就是走的这条路，也只有这条路，才能让他们绕过杨国边城、关隘的封锁。穿越大周边界，与我们接触。”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动。
    好像确实是这样。
    在大周北边就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
    虽然没有立碑或者修墙，但无论人类还是精怪，都自发远离这片区域。
    以北，鲜少有人类的身影。
    即便有也陆续消失，最终不见。
    以南，岳川不知道是什么样儿。
    但是想来，精怪的日子应该过得很惨。
    岳川思考了一下土地庙所在的位置，又结合姜国的方向和距离。
    一道灵光闪过脑海。
    这条并不存在的“界限”，无论位置还是走向，隐隐约约都和长城重叠。
    这种特殊的力量是什么？
    长城修筑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什么力量在维系着双方的界限？
    岳川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太少了。
    正如大黄所说。
    自己没见过流云在脚下的景象，没见过飞瀑在头顶的画面。
    而这种画面，在外面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
    守着土地庙种田确实舒服、安逸。
    但也不能因此封闭、自锁。
    即便采菊东篱下的隐士，也时不时抬头看一看远方的群山。
    大黄向前走了几步，屹立在一处峭壁上。
    恰好一阵岚风吹过。
    云雾卷动，向两侧翻飞。
    顺着云雾稀薄处的缝隙，岳川看到了原野……
    不同于土地庙周围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绿色。
    前方的原野分割成一个个长长的方块。
    方块里种植的作物不同，显现出的色彩也深浅不一。
    就像是……
    一件缝缝补补的百家衣。
    “这就是大周的天下吗？”
    大黄点头，“没错！前方就是姜国的边境！老师，我要继续出发了。”
    感受到视角一阵晃动，岳川连忙说：“大黄……答应为师，每天联系一次，给我汇报你的行程和经历……等等，要不三天……五天也行！”
    “喂喂喂，你小子，总该给我个准信，多少天联系一次吧！”
    “老师，下次遇到好看的风景，我再给您磕头！”
    眼前一黑，牌位被装入锦囊中。
    岳川精神世界中的画面也瞬间消失。
    ”这小子，真是翅膀儿硬了，我的话都不听了。”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当初上大学时，妈妈无论怎么忙，都会准时准点打电话。
    你吃了没，吃的什么。
    那边的天冷不冷，缺不缺衣服。
    老师教的都学会了没，考试成绩怎么样。
    时间长了，都会背了，学会抢答了。
    再然后就不耐烦的说自己有事、在忙、在学习，挂了挂了……
    甚至跟同学开黑的时候，任由手机一直响，却看也不看。
    想想自己，再想想大黄。
    岳川叹息一声，“这都是上辈子欠的债啊！”
    想想自己，也就生活费不够了，才会主动往家里打电话。
    “也不知道大黄会不会要生活费。”
    “我得提前准备着！”
    “种地！种地！疯狂种地！”
    胡二终于回来了，带着满包的货物。
    “师父，这次要的东西有点多，所以镇上的人筹措了很长时间才弄够，多耽搁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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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

    刚一进庙，胡二就解释起来。
    岳川呵呵一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先起来吧。对了，你吃过了没？”
    “吃过了，不饿。”
    说完，胡二就从百宝袋中掏出一样样物品。
    麻种子！
    桑树种子！
    榆树种子！
    枣树种子！
    还有一些其他的作物。
    岳川惊喜的看着一麻袋、一麻袋的物品，这些要是都种下去，自己的领地上就会出现大片大片的桑麻、榆林、枣林。
    “这几天，黄家成员开垦了上千亩荒地，正好可以将这些东西种下去。哦对了，你走后，黄二媳妇也化形成功了。”
    说着，岳川将这段时间的事情大略讲述了一下。
    “胜男觉得那些同族可以好好利用，如果能悉数收编，咱们仙家的实力将会快速膨胀！”
    胡二心中惊讶。
    何止是快速膨胀啊，简直强的没边了。
    身为精怪，胡二对黄鼠狼一族并不陌生。
    在没有拜入土地庙之前，它是非常忌惮黄鼠狼一族的。
    真要说实力吧。
    黄鼠狼一族也就那样，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但是它们这一族特别好战，其他精怪瞅它们一眼就能呛起来，呛起来就必然打起来。
    占便宜了还好，要是吃点小亏，肯定追着人家报复。
    真的就是不吃不喝不睡，就追着对手搞，不死不休，死了也不罢休，化成鬼魂继续闹。
    最无语的是，黄鼠狼一族特团结，无论谁遇到事儿了，一嗓子就能喊来大群的同族。
    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只要碰上了，都会二话不说赶过来帮场子。
    在黄鼠狼一族中，根本没有畏战怯死的懦夫。
    因为软骨头都被打死了，能活下来的都是铁头娃。
    要么把黄鼠狼全打死，要么被黄鼠狼全打死。
    没有第三个可能！
    听说黄胜男一下子召集了上百只黄鼠狼精怪，胡二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
    这种数量，恐怕方圆千里的黄鼠狼都来了吧。
    除非那种实力强横的老牌精怪势力，其他稍微弱一点的，或者独来独往的精怪，在面对上百只黄鼠狼时，只能落荒而逃。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些黄鼠狼会不会叫来更多的同族。
    “师父，这么多黄鼠狼，您打算怎么安排呢？”
    眼下土地庙并没有什么对手和敌人，周边环境非常和睦。
    这么多黄鼠狼聚在一起，每天光吃喝都不是小数。
    而且，它们除了打架，几乎没有别的本事。
    不打架的情况下召集它们，根本就是赔本的买卖。
    “垦荒、搬砖，这就是我给它们安排的工作。”岳川指了指地上大袋大袋的种子，“几千亩地呐，你不会想着靠咱们几个种吧？”
    这……
    胡二瞬间明白，但是很快就变得忧心忡忡。
    “师父，不是我嘴碎乱说啊……黄鼠狼的性情，很难管束，尤其是这么多黄鼠狼凑在一起，一个不好，就会惹出事端来。让它们打架还行，可是干活……”
    胡二一向谨慎，这种得罪人的话从来不说。
    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但是上次岳川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话后，胡二也想明白了许多道理。
    在这种关系到仙家重大利益的决策上，不用顾虑什么，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如果连师父都信不过，那也没必要在仙家混了。
    岳川先是笑着点了点头，“你说的不错！黄鼠狼一族性情暴躁、易怒、多动、贪玩、好（hào）事，可即便如此，依旧掩盖不住它们最宝贵的品质——讲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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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

    “义气，你明白什么意思吧？”
    胡二微微点头，“知道一点点，大致能想象得到。”
    “讲义气，就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自己人的事，至少本心上是这样。如果我们能循着这个出发点，好好操作一番，岂不是能变害为利？”
    “怎么操作？”
    胡二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怎么让这些黄鼠狼变成乖宝宝。
    “当然是大棒加甜枣了！”
    “不懂！”
    “甜枣呢，就是我们这里好吃好喝供着，给它们种种生活上的便利。上百号黄鼠狼凑在一起，也能交流战斗经验，切磋战斗技艺，我想，它们肯定拒绝不了这种氛围。”
    “那大棒呢？”
    岳川呵呵一笑，“大棒啊，肯定是靠它们家里那位了……”
    此时，举着铁锅、托着鸡蛋的黄鼠狼们陆续返回家中。
    如果是以前，自家爷们一声不吭消失三五天，母黄鼠狼给它好脸色才怪。
    轻了一顿吵，重了一顿打。
    雄性黄鼠狼也知道自己理亏，通常不敢哔哔什么。
    这次也一样，不等媳妇爆发，立刻把锅顶在头上。
    “我这次没打架，没打架，真的没打架。”
    “对了，我还给你们带了礼物。”
    母黄鼠狼自然是好奇。
    多少年了，这些惹事的东西，除了带一身伤和满脸血回来，什么时候带过别的？
    有时候还是其他同族抬回来的。
    不打架都已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礼物？
    可是看到铁锅和鸡蛋，母黄鼠狼瞬间喜笑颜开。
    还真有！
    “这是什么东西？”
    “锅啊！铁锅啊！对了我跟你讲，这个东西能做吃的，做熟食，我跟你说怎么用的……”
    回来之前都培训过了。
    使用方法也不难，都能记住。
    再加上鸡蛋……
    黄鼠狼喜欢吃鸡，鸡蛋也同样喜欢。
    这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平常都弄不来的好货。
    一下子得了四枚鸡蛋，母黄鼠狼乐得眉开眼笑。
    东西无所谓，重要的是，自家爷们开窍了，终于干正经事儿了。
    看到媳妇不打算揍自己，公黄鼠狼立刻变回吊儿郎当的模样，往窝里一躺就开始哼唧。
    “哎呦，这一路举着胳膊，还不敢走快了，可把我难受坏了，这胳膊腿儿啊都不是自己的了。来来来，给我捏捏。”
    “起开！滚出去！”
    公黄鼠狼一看事情不妙，立刻像装了弹簧一样跳起来。
    “你上哪去！”
    “不是你叫我滚出去的吗？”
    “你还想出去瞎胡混？赶紧的，回去给黄二大哥帮忙去！去了四五天，一场架都没帮上，你不嫌丢脸，我还觉得丢脸呐！你要是不帮黄二大哥打一架，就别想着回来！”
    这……
    公黄鼠狼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家媳妇。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以前听说自己出去干架，准定不给好脸色，现在怎么了，竟然催着自己出去干架？
    “看什么看！磨蹭什么磨蹭啊！人家黄二大哥对你推心置腹，给你铁锅，给你鸡蛋，你跟着他混，以后能少了你的好处？”
    “别整天跟着那些狐朋狗友瞎溜达！要不然，小心我揍死你！”
    公黄鼠狼几乎是被踹出门儿的。
    “不是……我……这……”
    “媳妇恐怕不知道，我的狐朋狗友眼下都在黄二大哥那边。哈哈哈哈……”
    同一个时间，同一片天空下。
    百十号黄鼠狼不约而同发出畅快的大笑，然后风一样的狂飙起来。
    跟回家时候小脚慢步不一样，这样跑起来才爽啊！
    “黄二大哥，俺又回来啦！”
    正如岳川所预料的那样，上百号黄鼠狼去而复返。
    速度快慢不一，但脸上的喜悦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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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

    憋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出来跟着兄弟们一起耍才舒服嘛。
    黄胜男每天在家里教导黄二，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黄二干别的事不靠谱，但是叫他招待酒朋肉友，那效果比黄胜男预期的还好。
    这家伙好像天生就是吃吃喝喝交朋友的料。
    可惜以前没走对路子，天赋没有展现出来。
    结果就是，黄鼠狼们整天寻思着：黄二大哥待我恩重如山，我要是不断两条胳膊两条腿，就对不住黄二大哥啊！
    可是黄二每天天不亮就跑到地里去“打熬筋骨”。
    众兄弟一看，这哪行。
    “黄二大哥，你坐着，我们来！”
    “就是，黄二大哥，你歇着，看兄弟的！”
    “这种小事，哪里用得着黄二大哥亲自上手，这不是叫兄弟们脸上难看么！”
    于是，黄二今天垦荒，明天种树，后天又去垦荒。
    一群黄鼠狼也像跟屁虫一样，每天跟着东奔西跑。
    终于有一天，某个黄鼠狼回过味儿来。
    “诶，我们过来不是干架的吗？”
    “对啊，干谁啊！”
    “黄二大哥，你说个名儿，兄弟们叫它过不了今晚！”
    “是啊是啊，这么久了，咱再不出手，其他山头的精怪就该笑话咱了！”
    黄二也知道这事儿拖不下去了。
    不过黄胜男早就想好了对策，黄二也排练了好多遍。
    “唉，兄弟们有所不知啊，俺一直叫黄三打听着呐，欺负俺的家伙，忒娘的，一看咱们势大，跑了！”
    啊？
    众人顿时失望起来。
    跑了？
    早知道不来这么多兄弟了。
    然后，众黄鼠狼们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对方跑了，这架就打不起来了，大家就要散伙了？
    还别说，黄鼠狼们都想念现在的日子了。
    吃得好、睡得好，还有这么多兄弟整天陪着自己聊天打屁，手痒了还能过几招。
    兄弟们都不赖，说话也好听，最重要的都身怀绝技，跟着它们学到了不少东西。
    这种好日子，怎么就结束了呢？
    我不想离开大家啊！
    有些真性情的黄鼠狼甚至开始掉眼泪了，然后感染更多的黄鼠狼，最后一个个抱头痛哭起来。
    以前打架的时候，死了那么多兄弟都没哭过一次，这次架没打上，兄弟没死一个，却都哭得稀里哗啦。
    黄风岭三兄弟也忍不住抽鼻子，抹眼泪。
    “上次揍山君的时候，老二挨了一巴掌，胸膛都瘪下去了，眼看都不活了，咱俩也一滴眼泪都没掉。今儿个是怎么了，我这眼里是进石头了吗。”
    “是啊大哥……吸溜……我坑都给二哥挖好了……吸溜……谁知道二哥吊着一口气，就是不咽……吸溜……最后竟然又挺过来了……呜呜呜……可惜啊，我当时一个没忍住就掉眼泪了……”
    老二：“大哥、三弟，我是不是活错了？”
    看到这一幕，黄二心中那叫一个愧疚啊。
    兄弟们对自己推心置腹，自己却跟它们玩花花肠子，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啊。
    但是想到媳妇的交代，黄二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演下去。
    “不过啊兄弟们，那小子放出话了，叫俺等着！它说啊，俺身边不可能一直有兄弟们护着，俺总有打盹的时候，只要俺一闭眼，它就叫俺好看！”
    听到这嚣张的话，黄鼠狼们瞬间不哭了。
    “哇呀！哪个不开眼的，敢这么说话！”
    “黄二大哥，到底是谁！兄弟们弄死他！”
    “对！找不他就把他的亲戚朋友全干死！”
    “走走走！去它家画个圈，方圆十里鸡犬不留，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把地皮给它全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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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章

    “对对对！走走走！蚯蚓都得给它竖着切两半！”
    “蚂蚁窝得给它一泡尿全烧死！”
    暗地里的黄三一脸错愕。
    哥，你竟然还安排了其他的托，你这是信不过我啊。
    不过，你告诉我的是方圆百步鸡犬不留，方圆十里寸草不生，到它那咋就翻了十倍啊？
    黄二也愣了一下，顺着声音看去，却是黄风岭那三兄弟。
    不错啊，跟俺想到一块去了！
    这几个小子有前途，胆子比俺大多了。
    当即，黄二报出一个地点。
    那里是一片洼地，每次下雨都会积水，长不了大树，也生不出草，一年里大半时间是烂泥坑。
    岳川寻思着，正好可以挖掘一番，造出第二个池塘，以后还能把两个池塘连通起来，扩大水域面积。
    挖出来的泥土可以用来制作板砖。
    众黄鼠狼摩拳擦掌，红着眼就要去干。
    可是黄二挥手制止，“不急不急！走走走，先选一件趁手的兵器。”
    “要什么兵器啊，用爪子就挺好！”
    “对，有爪子就行了嘛！”
    但是看到黄三拿来的“兵器”，黄鼠狼们立刻收回之前的言论。
    “这叫什么兵器？哎呀，原来是铲子，好名字！”
    “这是什么材料，竟然比我爪子还利，原来是钢啊！”
    “这铲子能刺、能砍、能削、能拍，还能格挡对方的攻击，真是攻防一体，面面俱全啊！”
    黄鼠狼们都是打架的行家。
    但是说到兵器，那叫一个匮乏。
    爪子、牙齿，再加上一肚子屁，这就是它们的“三板斧”。
    基本上没什么精怪能扛过这三招的。
    如果有，那就溜之大吉，攒好一肚子屁再回来找场子。
    如果非要说个武器，黄鼠狼们最多就是短棍和石块。
    岳川知道后，结合这个特点，把工兵铲给照抄过来了。
    灰家八个兄弟长期吞食铜矿中分离出来的重金属，实力涨得飞快，对金咒的运用也越来越熟练，炼出来的钢也越来越好。
    黄鼠狼们不知道什么叫高淬火高碳钢，但它们知道，这玩意绝对嘎嘎好使，劈到身上绝对比自己的爪子和牙齿造成的伤害足。
    “黄二大哥，这等好兵器，真的是给我们用的？”
    黄二爽朗一笑，“都是自家兄弟，俺的就是你的！拿去，这个给你了，以后都是你的了！”
    这……
    黄鼠狼刚要拒绝，可是黄二已经将一柄柄铲子塞到大家手中。
    “甭跟俺客气！带上家伙，跟俺一起去抄家！”
    “对！抄家！”
    “咱们这次没有别的目标，就是要掘地三尺！叫大家都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拿到“武器”的黄鼠狼们群情激奋，气势爆棚。
    都不用黄二吩咐，嗷嗷叫的冲向目标。
    “黄二大哥说掘地三尺，那就是三尺。”
    “少一层灰都不行！”
    黄鼠狼们热火朝天挖地皮的时候，吉吉猴王带着一大群猴子过来了。
    这些猴子两两一组，扛着杠子，杠子上吊着一根草绳，草绳拴着一个酒坛子。
    俩猴一走，酒坛子就晃悠，然后俩猴的身子就跟着晃悠。
    刚开始没掌握好速度和力道，通常是走三步退两步，后面慢慢熟练了，走两步退一步。
    吉吉猴王独自扛着一根杠子，杠子两头各吊着一个酒坛。
    它走得稳健，一步都不曾退过，精怪的身体素质可见一斑。
    走到一处林荫的时候，吉吉猴王下令休息。
    猴群立刻倒了一地。
    看了一眼累得不成猴样的族人，再看一眼土地庙的方向，吉吉猴王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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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

    太阳马上下山，照这个速度，赶到土地庙都得天黑了。
    看样子只有明天才能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又得挑着板砖，真正到家怕是得两三天。
    好不容易弄到免费的板砖，却没想到子民这么不堪。
    “这样不行啊，无论搬运酒水还是搬运板砖，都要消耗大量的时间。”
    “而且还要耗费大量的子民，来回路上指不定有什么危险。”
    吉吉猴王似乎想起了什么，心有余悸的抬头，闭着嘴看向头顶树冠。
    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它还是小心的往边上挪了挪。
    这时候，心腹手下一脸慌张的指着远方。
    只见几只黄鼠狼从草丛中冒出头来。
    周围草丛还在窸窣晃动，肯定还藏有大量黄鼠狼。
    吉吉猴王心中一寒颤。
    上次被打晕俘虏的场景历历在目。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是跟着土地公干事的，黄鼠狼没道理打自己啊。
    于是它挺起胸膛，壮着胆子喊道：“吉吉猴王在此，前面的，是哪位兄弟？”
    一听这名字，草丛中瞬间冒出上百个脑袋。
    看到这么多黄鼠狼，猴群瞬间吓得叽叽呱呱一通乱叫，刺溜刺溜爬到树上。
    也就吉吉猴王，见过大场面，此时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
    “真是吉吉兄弟。”
    “不愧是吉吉兄弟啊，一点都不怕咱们。”
    “那是！咱吉吉兄弟超勇的！”
    “巧啊，吉吉兄弟，又见面了。”
    吉吉猴王心中吐槽：确实很巧啊，走到哪都能撞到你们，这次见到土地公，我得好好拜拜。
    对了，那只小刺猬，得让它给我好好看看。
    也不知道它收摊了没。
    “是啊，真巧啊，兄弟们在这干嘛呢？”
    黄鼠狼立刻回答道：“抄家去了，刚回来！”
    “是啊，有个不开眼的敢惹黄二大哥，咱给它开开眼！”
    “叫它知道知道咱们的厉害！”
    黄鼠狼们纷纷炫耀起自己的战绩。
    直接把方圆千步范围夷为平地不说，还掘地三尺。
    明天继续抄家，扩大到方圆五千步。
    吉吉猴王听得心颤。
    这群家伙本来就武力爆棚，现在又得了趁手的兵器，简直了。
    这时候，黄鼠狼们看到地上大大小小的酒坛子，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酒香。
    “咕咚！”
    “吉吉兄弟，这是干嘛呐？”
    吉吉猴王连忙回答：“给土地公送酒啊……”
    “哎呀，巧了不是，咱们正要回土地庙。来来来，兄弟们，帮一把，扛回去！”
    上百只黄鼠狼一手拎铲子，一手扛杠子，大踏步向土地庙进发。
    一个个步履稳健，腰身笔直。
    吉吉猴王那叫一个羡慕啊。
    人家黄鼠狼抄家抄了一天，却还精神头十足，体力充沛。
    自己手下呢，身板明明比黄鼠狼结实，可中看不中用啊。
    吉吉猴王顿时想到小刺猬说的话。
    这些子民估计也跟自己一样，不节制，身子骨都坏了。
    不行，得给它们戒了！
    就这样一路小跑的跟在黄鼠狼们身后，吉吉猴王差点跟丢，更别说其他普通的猴子了。
    吉吉猴王再次下定决心，戒了戒了，全都给它们戒了！
    “土地公啊，我想跟您打个商量，您看能不能这样，直接在我的山头上制作板砖。免得搬来搬去。”
    岳川心中一阵诧异。
    猴子不笨啊，这么快就想到了就近开厂。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可以。
    只要制造出砖坯，黄鼠狼们施展土咒，把砖坯变成砖块就行了。
    砖坯不难做，猴子们自己就行。
    如此一来，费时费力的初级环节交给猴子，自己只用掌握核心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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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

    省时省力。
    啧啧！
    奇怪的利润又增长了。
    “吉吉啊，你说的倒也是个办法，但是有个问题你想过没有……”
    吉吉猴王顿时瞪大眼睛。
    “制造板砖会消耗大量的泥土，会毁坏大量的草木林地，把你领地挖得千疮百孔。”
    这……
    吉吉猴王迟疑了。
    它只顾着懒省劲了，却忘了这一茬。
    “可是土地公啊，搬砖太累了，也太慢了，从您这到我的山头，空着手都得走上一整天，手提肩扛走得更慢，两天都到不了。这……这代价也不低啊。要不还是毁掉几个山头吧。”
    岳川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刚才要不是黄鼠狼们干活回来，正好碰上吉吉猴王，帮了一把。
    吉吉猴王它们到土地庙都得后半夜了。
    可是这事岳川也没办法。
    交通不发达啊。
    不对，什么叫不发达啊，根本就没有交通的概念。
    交通全靠走，通讯全靠吼，稍微站远点都没信号。
    “你这猴头，尽想些美事，便宜都叫你占了，却连一点力气都不肯掏。”
    吉吉猴王尴尬的挠了挠腮帮子。
    “土地公，您就帮帮忙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岳川沉吟道：“帮忙也不是不行，只是……”
    吉吉猴王瞬间秒懂。
    没有付出，哪有收获。
    可是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价值了。
    果子，土地公不怎么需要。
    果酒，现在已经是土地公的了。
    自己真是除了猴子啥都不剩了。
    不对，至少我还有猴！
    “土地公，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在山上建个庙，把您供奉起来，每天叫子民给您排队磕头。”
    岳川一听，妙啊！
    得到分庙功能这么久了，却一直没定下第一个分庙的位置。
    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足够的人手去打理和维护分庙。
    没想到吉吉猴王主动送上门了。
    “好！就准了你的请求！”
    岳川心中暗道：我虽然搞不出大货车，但是可以搞小货车啊。
    要致富，先修路。
    这几乎是共识了。
    如果没有路怎么办？
    上独轮车呗！
    岳川上辈子是农村人，小时候老家很穷，也很闭塞，全都是路闹得。
    出入村子的主路很有自然的气息：干湿全看天意，凹凸全看人力。
    路上的绿化也很到位，时不时能长出一片马齿菜、狗尾巴草，有时候还能生出成片的臭椿苗、麻包藤，甚至还能在路中央种南瓜什么的。
    走这条路还能锻炼身体，因为时不时要用到攀爬和助跑跳跃。
    这条路过不了汽车，甭管什么牌子的车，到这儿都得趴。
    进出村口买卖只有两种运输工具：扁担、独轮车。
    猴子来的时候已经证明，扁担它们用不了。
    只能给它们上独轮车了。
    要说起独轮车这东西，真是嘎嘎好用。
    直到21世纪，依旧活跃于边远山区、建筑工地、物流仓储等地域和行业。
    作为一个车，它实在太简陋了。
    除了一个平板车身，一个轮子，别的什么也没有了，真正把减配做到极致。
    但是作为一个机械，它又太完美了。
    从诞生那一刻就是巅峰，后世最多只是在材料上进行优化提升，但是核心设计上，改无可改。
    正是简单到极致，这东西做起来没有任何难度。
    最多就是在材料上下点功夫。
    比如车身的选择、轮子的选择，以及其他边角料的选择。
    岳川对砍伐林木是拒绝的。
    穿越至今没有放倒过任何一棵树。
    平常烧锅做饭，用的都是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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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章

    土地庙里没有一件木质的椅子、桌子。
    而是土墩子加土咒。
    虽然坐着冰屁股，但是罩一层草编的垫子就好了。
    给猴子们造车，岳川依然不打算伐木。
    这种事一旦开头，就很难止住。
    残害动物，动物尚且能逃跑和反抗，但是残害植物，它们只有等死一条路。
    还有一个原因是，岳川有更好的3D打印。
    实木会因为年轮而分层变脆，导致整体稳固下降，还会因为生长的应力，在干燥后开裂，还要考虑虫蛀等原因。
    即便合适的材料，从砍伐后到加工成成品，也需要漫长而繁琐的处理流程。
    这个过程通常需要几个月甚至更久。
    而打印不存在这些问题。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摸索和研究，岳川已经明白了马蜂打印的秘密，能够自由控制材料的性质。
    这么说吧，植物中有用的精华成分大致有两种：木质素和纤维素。
    木质素决定木料在横向的硬度、刚性。
    我们通常说的木料像石头一硬，像铁一样沉，就是这个东西决定的。
    比如铁力木、紫檀木、蛇纹木等，据说可以磨平锯齿、震崩斧刃。
    木纤维决定木质在纵向的韧性、强度。
    我们通常说的木料折不断、拉不断，打断骨头连着筋，就是这个东西决定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棉花，木纤维含量100%，木质素含量0%，重量嘛……
    这两种成分的比例和分布情况决定木料的性质。
    天然木料的特性都是出生就决定的，后天改变很难，几乎不可能。
    即便有那么几种比例完美的天然木料，也会因为生长缓慢，需求旺盛而变得稀有甚至绝迹。
    在暴殄天物这方面，人类一直是一代更比一代强的。
    马蜂在3D打印这块也一天比一天强，已经可以将这两种成分分别提取出来，并且按照需求进行混合。
    根据不同的比例，产生出性质各异的材料。
    岳川开始琢磨：
    车身是承受推力、承载货物的主要部位，同时有可能侧翻和碰撞，所以强度不能低。
    但是作为最主要的大件，几乎占了车身90%的重量，木质素也不能过高。
    倒是可以在车身中留下蜂窝状空隙，减少独轮车自重。
    因为车身只有一个轮子，所以这个轮子承载了几乎所有的重量。
    轮子必须硬，而且强度必须高，还必须坚韧，重量又不能过大。
    岳川突然一拍脑袋。
    自己真是傻了。
    轮子还搞什么木轮啊，直接上金属的，又不是没这个条件。
    也不用太高级，自行车那种条幅轮就够用了。
    带小钢珠的轴承也能搞一搞，大大减少行驶中的摩擦力。
    还有轮胎，上次得了杜仲胶成品，拿来制作一批弹弓后还有大量剩余。
    岳川正琢磨拿来做什么呢，现在终于找到市场了。
    就算做不出充气的，在外面套一层，也能减少点车震是不是？
    仔细琢磨了一下细节，岳川越发感觉可行。
    于是做了个模型，测算车身的重心，找到最省力的设计。
    又根据猴子的身高优化车身大小和比例。
    考虑到一体成型太难，岳川又对车身进行分解。
    一来是降低加工难度。
    二来是借助榫卯结构，增强车身抗震能力。
    忙碌一夜，岳川终于拿出最终版本，召集大家伙，开工。
    工蜂又被拉了壮丁。
    嗡嗡嗡的啃食树枝、树皮，用口器咀嚼分解，提取其中的有用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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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章

    然后按照岳川的指挥，现场打印各个部件。
    灰家兄弟则在岳川的指挥下铸造车轮。
    没多久，第一辆独轮车就被拼装起来。
    岳川不知道这是不是大周世界第一辆独轮车。
    但岳川敢保证，这绝对是大周世界科技含量最高的独轮车。
    如果能保存到后世，绝对会挠秃考古学家。
    岳川叫来吉吉猴王，教导其如何使用。
    吉吉猴王听后半信半疑。
    不过装上板砖推了一下，吉吉猴王瞬间震惊。
    它是搬过砖的，知道车身上的砖放到肩膀上是什么分量。
    不说把自己压趴下，至少也累得够呛，哪会像现在这般健步如飞啊。
    “神器！”
    “真是神器啊！”
    吉吉猴王就像得到新玩具一样，推着小车在土地庙前来回狂飙。
    小刺猬一脸震惊的看着在自己周围一圈圈飞奔的独轮车，以及车上高高摞起的板砖。
    “喂喂喂，车速太快了，受不了了啦，人家还是个宝宝啊。”
    岳川开启造车新势力，颠覆传统造车经验，独轮车一辆接一辆造出。
    然后问题来了。
    这些车怎么算？
    是买，还是租？
    吉吉猴王好像把能卖的都卖光了。
    昨天谈成的建庙，已经把最后那点能卖的都卖掉了。
    除非白送，否则别想提走一辆车。
    吉吉猴王再次发挥白嫖精神。
    “土地公，这些车能不能先欠着啊，等我以后有钱了，一定还上。”
    岳川拍了拍金蟾的脑袋，说道：“钱放在我这是可以钱生钱的啊。”
    吉吉猴王很想知道，钱到底是怎么生钱的，跟谁生的。
    有了第一次开车经历后，吉吉猴王一发不可收拾的爱上了开车。
    太轻便了！
    不需要多少力气就能推动自己体重数倍的板砖，而且还能大踏步的走。
    走累了还能直接停下，车上有两条腿，可以作为支架，使独轮车平稳的立在地上。
    来的时候可以运酒，回去的时候可以运砖，平常放在山上还能搬果子。
    真是太好用了！
    吉吉猴王想到自己盖房子的计划。
    如果有了这些独轮车，将会更加便利、迅捷。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拿下它们。
    “土地公，您就说吧，您还需要什么，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岳川上上下下打量着吉吉猴王，心中暗暗琢磨，这家伙还能压榨出点什么价值呢？
    还有就是，这样一辆蕴含未来生物科技、法术前瞻性创举，完美符合力学构造的独轮车，应该定价多少呢？
    我们的车不做广告，我们把省下来的费用全部回馈给车主。
    我们只卖成本价……
    然而岳川发现，自己的造车成本无限趋近于零啊。
    主材料都是地上生长的，没有种植成本，工蜂的消耗是996一只蚂蚱。
    铁轮子是自己造的，铁矿石都是咸条换的，灰家几个兄弟的消耗都是铁矿石中析出的其他金属材料。
    好像最值钱的就是自己的设计了。
    “吉吉啊，打个商量如何。”
    “哎呦，土地公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商量什么啊，您说一，我还敢说二吗？”
    “哦……三加四等于几？”
    “七！”
    “四加三呢？”
    “我算算。”
    “是不是七？”
    “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还是商量商量吧。”
    吉吉猴王挠了挠头，感觉有哪里不对，但是又想不出来。
    “药材、矿石，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可以拿来换钱。如果有修行的资源，比如天材地宝、功法、秘术，也可以冲抵货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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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章

    “这……这也行？”
    岳川点了点头，“如果你有修行资源，直接卖给我换成资金，现在就能把车推走。”
    吉吉猴王眨巴着眼睛思考了一会儿，“什么功法、秘术，都可以？”
    “可以！我不挑！看货估价！”岳川补充了一句，“当然，不要想着一书多发，一稿多投，更不要想着自己抄自己。”
    “嘿嘿嘿，怎么会呐，我可不是那样的猴！”
    随即，吉吉念出一篇口诀。
    “这是我们族中流传的一篇口诀，可以让我们跳得更高、更远、更快，土地公您看看能算多少钱。”
    岳川在心中默默学习一番。
    可是自己没有血肉之躯，这东西根本施展不出来，也不知道效果。
    吉吉猴王看到岳川不说话，顿时急了。
    “真的能跳很高，也可以跳很快，不信我给您演示一下。”
    吉吉猴王出了庙门，四处一看，随即将目光投向最近的蛋壳房。
    它也不助跑，只是身子一点点蹲下，闭着眼睛调整状态。
    深吸一口气，又将嘴唇嘬出一个筷子头大小的孔，吐丝一样将体内浊气呼出。
    随着气息吐出，吉吉猴王的身体越蹲越矮，但是它积蓄的气势越来越强。
    最后一丝浊气排出时，吉吉猴王再度长吸一口气。
    然而，诡异的是，它的身体并没有因为吸气动作而舒展，反而越压越低。
    与之相反的是，吉吉猴王大腿肌肉则高高贲起，蚯蚓似的血管突突跳动。
    不知什么时候，吉吉猴王猛然睁开眼睛，身体毫无征兆的弹了出去。
    原地只留下两个拳头深的大脚印，以及一团打着旋转动的草茎。
    小刺猬只觉得一个东西从头上飞过去，然后一块带着泥土的草皮糊在自己脸上。
    “呸呸，搞什么啊！”
    小刺猬猛地晃了晃脑袋，却看到吉吉猴王翘着尾巴，撅着红屁股从自己小摊前走过。
    “这屁股，有血光之灾啊……要不要告诉它呢……”
    “还是不告诉了吧，不跟它说。”
    “这样不好吧……”
    “嗯嗯……只要它把欠我的账还上，我就告诉它……”
    小刺猬晃了晃刻有“催更”俩字的木碗，“奶奶说：日行一善，功德无量！”
    与此同时，吉吉猴王得意的走进土地庙。
    “怎么样，土地公，这个法术可以吧？”
    岳川心中暗道：可以！真是太可以了！
    吉吉猴王原地起跳，一下跨越三十多米。
    三十多米啊，上辈子人类世界纪录的十倍。
    但是除了跳得高、跳得远，好像就没什么别的用处了。
    而且蓄力特别长。
    “确实有用，不过用到的机会并不多，价格嘛，没法给你估高啊。”
    吉吉猴王一听，顿时急眼了，“不高是多少啊？”
    “十车吧！”
    吉吉猴王瞬间高兴得直咧嘴。
    十车钱，这得多少啊！
    岳川咳了咳，“购买十辆车的钱，不是装满十辆车的钱。”
    吉吉猴王脸上的笑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加浓厚。
    在它心中，独轮车的价值远远超过一车钱。
    毕竟钱是死的，自己也没有让钱下崽的本事。
    但独轮车能给自己源源不断的创造价值。
    多从土地庙拉一车板砖，自己就多赚一车砖啊。
    真要靠手提肩扛，什么时候才能薅到土地公的好处啊。
    而那个法术，真心不值钱，是自己族中最垃圾的。
    看到吉吉猴王的表情，岳川瞬间明白：价钱定低了，亏大了，自己小看了车的价值，也高估了法术的分量。
    然而！
    十辆车，远远不能满足吉吉猴王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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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土地公，您要是答应给我一百辆车，我再给您一个秘术！我保证，这个秘术的价值远远超过刚才那个。”
    “哦？那你先说说，什么秘术，我看货给价。”
    吉吉猴王狠狠摇头，“不行！这个秘术跟刚才的秘术是一套的，但它是一个单独的技巧，我要说出来，就不值钱了。”
    岳川仔细看了看吉吉猴王。
    谅它也不敢糊弄自己。
    “好！我答应你！”
    吉吉猴王说出一个特殊的呼吸吐纳技巧，可以一边跳跃，一边换气儿。
    原本蓄力后只能一次跳跃，但是使用该技巧后，可以在落地瞬间再次跳跃。
    只要胸腹中这口气不泄光，就能一直跳。
    难怪说某人不老实会用：上蹿下跳跟个猴儿似的。
    “土地公，您觉得这个秘术怎么样？”
    虽然实现了连续跳跃，但跳跃距离会随之缩短，算是牺牲长度换持久。
    究竟是长度重要还是持久重要，这个真不好说。
    岳川蹙眉，“你这个秘术确实不错，但是还远远达不到一百辆车的价值。而且，你把同一个秘术分两次卖给我，是什么意思？你知不知有句话叫做——断章狗不得好死！”
    吉吉猴王不知道什么叫断章狗，但它明白什么是死。
    有些事情不算秘密，稍一打听就会知道。
    “呃呃……土地公，其实……这个秘术还有第三种用法。”
    我尼玛！
    岳川服了，吉吉猴王这家伙不仅是断章狗，还他娘的一章内容断成三章。
    番茄上的作者都不敢这么玩！
    看到岳川动怒，吉吉猴王连忙说出一段口诀。
    “这是空跃，我们老祖宗传下来的绝技！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的时候，使用这个秘术，可以进行一次跳跃。”
    “你没骗我？”
    “怎么会呢！我们在树枝上攀爬跳跃，如果距离不够、脚滑了，或者树枝正好断了，都会使用这个秘术。您别看它简单，用好了就是一条命啊。”
    “不用左脚踩右脚？”
    “不用！直接踏在空中，就跟脚踏实地一样。”
    吉吉猴王这么一说，岳川瞬间感慨：神技啊！
    仔细思考了一下：
    第一版：蓄力超级跳跃。
    第二版：单发改连发。
    第三版：增加一个容错。
    组合起来，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秘术。
    “这三个合起来算一个秘术！一百辆车！同意的话，今天就可以推走！”
    吉吉猴王连忙答应。
    虽然没能把一个秘术卖三次，但是能把秘术卖出一百辆车的价格，吉吉猴王非常满意。
    自己没有因为交易而失去秘术，反而平白得了一百辆车。
    我吉吉，大赚啊！
    土地公什么也没得到，却失去一百辆车，亏大发了。
    唯一让吉吉猴王遗憾的是，法术的买主太少了，否则还能再卖一次，再赚一笔。
    无本买卖，真是爽啊！
    以后可以多鼓捣点秘术卖给土地公，狠狠赚他的车！
    得意的走出土地庙，吉吉猴王立刻看到对自己望眼欲穿的小刺猬。
    小刺猬高兴地招着小爪爪，“喂，吉吉猴王，你还记得我吗？”
    吉吉猴王立刻明白，对方是找自己讨债的。
    一摸身上，又是什么都没带。
    于是脸一板，“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说完，连忙向远处走去。
    小刺猬在风中零乱。
    呆愕许久，难以置信的说道：“不对啊，它明明只是肾虚，并没有健忘啊。难道我上次误诊了？”
    想到这，小刺猬心中一阵愧疚。
    自己竟然没有及时发现，耽误了吉吉猴王的治疗，这才几天功夫啊，它都认不出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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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

    小刺猬心中那些许不满瞬间消失。
    踮着脚，晃着小爪爪，大声喊道：“吉吉猴王，你的屁股有血光之灾，一定要注意啊。”
    听到这话，吉吉猴王差点一跟头摔倒在地。
    小东西，我不给你钱你就咒我血光之灾是吧？
    还说我屁股有血光之灾。
    可恶！
    看到周围几个精怪小弟用古怪的眼神瞄向自己，视线若有若无从自己屁股上掠过。
    吉吉猴王瞬间怒火中烧！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还愣着干什么！跟我一起提车去！”
    提车？
    手下们听到这话，顿时高兴地合不拢嘴。
    老大的关系真硬啊，一个钱不花就从土地庙拿了一百辆车！
    厉害！
    太厉害了！
    老大不愧是老大啊！
    一百只猴，一百辆车，五十车砖头。
    因为岳川没想到吉吉猴王的运输能力暴涨，准备的砖头不多，只能下次一定。
    吉吉猴王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此刻，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回到山里，向子民们炫耀自己的功绩。
    于是，吉吉猴王不自觉的使用起呼吸吐纳，车速越来越快。
    刚开始是吉吉猴王推着车走，渐渐就变成车拽着吉吉猴王走。
    当它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很久之后了。
    而前方恰好是一个超长的下坡。
    “哎呀不好，停停停，快停下来，快停下来。受不了了，要死了啊！”
    吉吉猴王使尽浑身力气想要控制车子，可是一车砖头的重量，十里地的加速度，还有下坡……
    吉吉猴王手刹刹不住，开始用脚刹。
    脚底板和地面疯狂摩擦，一股青烟冒出，吉吉猴王疼得呲牙咧嘴直跳脚。
    俩脚刚脱离地面，屁股一沉砸在在地上。
    吉吉猴王感到一阵摩擦阻力，车速竟然稍稍降低了些。
    “咦……还能这样？土地公没教过这个啊……莫非他不知道？”
    “下次见到土地公，一定要好好教教他。”
    就在吉吉猴王眉开眼笑的时候，车子突然“咯噔”跳了一下，车斗里的板砖也哗啦啦碰撞。
    却是车轮碾到石头。
    然后就听吉吉猴王“嗷呜”一声惨叫。
    石头的棱角与屁股亲密接触，瞬间拖出一道十米长的血色长河。
    吉吉猴王疼得昏死过去，闭着眼睛不省猴事。
    独轮车失去控制瞬间侧翻，车上的板砖哗啦啦倾泻出来，把吉吉猴王埋了个严严实实。
    紧随而来的猴子们看到这一幕，心中集体咯噔。
    老大这是怎么回事，连坟都给自己盖好了。
    还是不要打扰老大安眠了吧？
    几个身板壮实的精怪猴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眼睛中都浮现出别样的意味，嘴角笑意也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其中一只身材瘦小的精怪猴子忍不住提醒道：“老大又是买砖，又是买车，欠了土地公很多债，恐怕一辈子都还不清。你们谁行？”
    几个精怪猴子刚刚升起的异心瞬间烟消云散。
    “老大，你不能有事儿啊！”
    “老大，你坚持住，我这就救你出来。”
    “老大你醒醒，醒醒啊！”
    一眨眼，都100章了，却恍惚还在昨日。
    感觉应该写点感言，最好有些仪式感。
    说下这本书的萌生吧，大约是2023年初，新冠疫情放开那段时间。
    阳了在家，高烧不退，鼻子不通，呼吸困难，整宿整宿睡不着又醒不来，浑浑噩噩。
    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半个月，前面几天都是昏昏沉沉醒不来，后面慢慢好了点，能看小说、听书、刷短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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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

    也不知怎么，这段时间看了许多东北出马仙的短视频，然后就像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然后去搜索这种题材的小说，了解它们背后的体系、设定等。
    然后发现五大仙家被写死在灵异小说这个胡同里了。
    倒不是我对灵异有什么偏见，而是这样写，写得再好，也只是给人留下负面的刻板印象。
    人们一想起黄皮子，一想起狐仙儿，就会往死亡、灵异、邪门的方向想。
    书写得越好，五大仙家、出马仙的形象也就越差。
    大家可以想象，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就在琢磨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一提起西方的魔幻小说，就会生出哥布林、巨魔、牛头人、矮人、精灵等形象。
    有善良，有邪恶，但都有些有肉。
    而提起五大仙家，比如黄家，大都是被人招惹报复，多为负面印象，好像它们都是干坏事的，无数桥段都在反复阐述一个道理——敬鬼神而远之。
    如果长此以往，我们东方就没有什么精怪形象了。
    不要提什么《山海经》里面的异兽。
    它们注定是异兽，再怎么呼风唤雨，也只是故纸堆里的形象，手游里面圈钱的工具。
    黄鼠狼、狐狸、刺猬、蛇、老鼠，这些却是我们生活中常见的形象。
    它们有可能就在我们的房前屋后，你出门踏青或露营的时候，就会和它们擦肩而过，甚至在某个拐角处突然对上眼，凝视几秒钟后，不是你尖叫着逃跑，就是它尖叫着藏起来。
    我们嘴上天天讲保护大自然，保护动物的多样性。
    如果长期而持续的对某些小动物添加刻板印象，抹黑其形象，所谓的人与自然和谐就是一句空话。
    就像“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科学证明，黄鼠狼主食是老鼠，鸡在其食谱中连前十都不算，只有在极度饥饿又找不到食物的情况下，黄鼠狼才会冒险偷人类的鸡。
    这些刻板印象应该洗一洗了。
    连秦桧都被某些人洗成民族英雄了，黄鼠狼竟然还背着不白之冤，我表示不懂。
    所以，我琢磨着写一本关于五大仙家的书，但不是灵异类的书。
    我想讲点不一样的故事。
    还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想法，那就是立一立咱们本土的精怪形象。
    西方有狂战士，我们有黄家。
    西方有女巫，我们有胡家。
    西方有复杂的亡灵生物体系，我们有清风悲王。
    很多东西，我们都有，而且非常丰富。
    真要讲规矩，讲历史，讲底蕴，五大仙家并不输于国外那些，但是为什么就没名气呢？
    不说别的，随便看看网上的游戏，哥布林、矮人、精灵、巨龙，都泛滥成灾了。
    但是本土精怪呢，一个都没有！（养鲲那种不算）
    我不敢说自己能做到什么高度，做多大贡献，只能说，我做了！
    如果未来有一天，外国人也开始研究小说里的五大仙家，我或许可以骄傲的说一声：看呐，我们做成了！
    开书之时，根本不敢奢望成绩。
    毕竟五大仙家本就是小众，而且把五大仙家挪到仙侠文背景中，很可能是两头不讨好。
    不过，我还是做了。
    我觉得，在那最接近死亡的半个月，我能认识到五大仙家的文化，是一种缘分，一种启示。
    我大概是来还愿的。
    康复之后酝酿了差不多两个月，期间搜索写作资料，听大神讲课，学习各种干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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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4章

    然后按照黄金三章、装逼打脸之类的公式写了几个开头。
    然后……写的什么破玩意啊，这东西能看吗？
    反正认认真真写也写不出来，索性不讲究那么多了，怎么高兴怎么来吧。
    推翻了七八个开头，毁掉差不多十万字，最终选择了土地公+五大仙家这个内核，背景也放在了商周。
    这里说一句，本书不是洪荒、不是历史，就是一个很纯粹的种田文，套用了一下某些时代背景。
    没有黄金三章，也没有装逼打脸，就是一个很纯粹的故事。
    有点搞笑，有点温馨，有点轻松那种。
    书中阐述的是做人的道理。
    不是狭隘意义上的人，而是万物生灵皆可为人的人。
    就像我们华夏族对身份的认同是文化高于血统，周边异族只要尊奉三皇五帝，都可以自称炎黄子孙。
    汉武帝有金日磾，唐太宗有阿史那思摩、阿史那社尔、契苾何力等。
    书中精怪也一样，只要它们认同某些理念，就可以为人，有资格向主角讨封。
    万物众生生活在同片天空下，脚踩着同样的大地，没有谁比谁更高贵。
    人可以沦为禽兽牲畜，动物也有忠犬八公。
    之前一句很火的话：认识的人越多，我就越喜欢狗。
    对于是否有仙家这件事，我们不必执着。
    就当它有吧。
    哪怕仙家并没有保佑你我，但他们一定在默默无人处保护着你我的家园。
    贫贱之人更爱国，因为他们本就一无所有，国家是他们的唯一。
    爱护地球的，一定是那些卑微的小动物。
    因为地球是它们唯一的家。
    如果它们有机会，且有能力建设家园，一定会比我们现在的世界更美好。
    现实中不会发生的事情，就让它落在纸上吧。
    所以有了《大周土地公》
    好了，下面是说下开书后的事情。
    前8万字一个人都没有，我都有点怀疑人生。
    写的不好没人夸就算了，写得差至少也该有个人骂，对不对？
    后来才知道，8万字之前都是单机，没人看很正常，有人看才叫见鬼了。
    好像是2万字的时候，收到签约短信，我当时那叫一个激动。
    都听别人说签约难，这不是挺简单的嘛。
    但是后来一看，签约编辑蕃蕃，正琢磨这位编辑大大是男是女的时候，听人说，这位编辑不男不女，是个机器人，签约蕃蕃的都是被放弃的。
    好嘛，心态瞬间炸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开书的目的，我还是咬着牙坚持下来，一点点写到8万字，然后有了推荐验证。
    这就跟赌石一样，真的是一刀天堂，一刀地狱。
    不过在此之前，我已经打定主意，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会坚持下去。
    然后就是人气起来了，数据起来了，推荐验证的考验过去了，然后就是正式推荐。
    签约编辑也从机器人蕃蕃，变成大美女满春。
    至于多美，我表达不出来，因为她没爆过照。
    可即便素未谋面，她还是有问必答，给我这个新人解答了许多基础性，甚至常识性的问题。
    啊，感谢满春大大。
    我惊喜的发现，大家很喜欢这样的故事，评论区也有很多夸奖的帖子，鼓励我不要崩，不要切，坚持下去。
    截至发文，已经是新书榜第二名，随时可以把第一压在身下（大家再给把力吧）
    谢谢你们的支持。
    与你们相遇，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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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5章

    你们的大恩大德，小男子不能以身相许，只能做牛做马勤快码字，卷死生产队的驴。
    另外，萌新不懂，到今天才发现查询打赏的页面，看到已经有2148件礼物了。
    真的很感激，也很感谢。
    是你们对我的认可和支持，让我能够在一个个夜晚中坚持笔耕不辍。
    最后就是，随着写作的进行，我开始明白了几个数据的重要性。
    其中最显而易见的就是催更。
    每次最末尾章节都有一个金黄色“催更”按钮，点一下，就增加一个数据。
    当然，点开之后会有打赏选项，很多人以为作者要催更是暗示读者打赏，进而生出反感。
    其实并非如此。
    点一下催更按钮，哪怕不打赏，也会为作者增加一个“催更数”。
    而催更数是决定作者收入，以及后续推荐资源的重要指标，而且是诸多指标里比较硬的那个。
    哪怕读者不花一分钱，只要点一下催更，立刻把打赏界面关了，也已经给作者加一个鸡腿了。
    所以，希望大家能够习惯性点一下催更。
    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牧云每天更新八千字甚至一万字，敲键盘少说也有五六万次。
    大家点催更只需要轻轻一按，却功德无量。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希望大家看到章节末尾时轻轻点一下。
    牧云在此拜谢！
    另外附上所有催更并打赏礼物的名单（没有任何不良暗示，只是纯粹的感恩之心）
    打赏时间范围：开书至2023-04-02，因为我发现的太晚了，只能查看前100位，后面的朋友就查看不到了。
    这里统一感谢，谢谢您们的认可和支持，也谢谢您们的礼物。
    我会更加努力笔耕，创作出更好地故事，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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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挑灯僧14件
    2啊米丘19件
    3喜欢铜钱鳜的琉炎宗2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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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8瑜伽行者14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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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0爱吃黄花饭的曹军2件
    61流氓也有点文化13件
    62一只圣诞丘4件
    63法号不戒烟4件
    64相信明天12件
    65墨云小哥哥12件
    66宋顾齐4件
    67磺胺10件
    68似懂非懂的单无双11件
    69神话煙雨11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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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章

    70一般一若6件
    71精神病患者6件
    72霍霍8件
    73爱吃饦饦馍的费大师8件
    74喜欢芝麻剑的青蕙1件
    75风尘仆仆的集中火力1件
    76蹭空你的存稿箱10件
    77爱吃紫菜蛋花汤的王某10件
    78小小徐的妈咪1件
    79随訫°1件
    80一件短裤1件
    81笑开颜。1件
    82橘1件
    83一缕清晚风1件
    84喜欢蜜蜂的张浩明1件
    85兴致勃勃的李致勋9件
    86作者ckxbq35件
    87爱吃苦荞全胚茶的龙王5件
    88落❀樱7件
    89喜欢余蝴蝶的陈那小子7件
    90一点都不开心9件
    91冰糖阔乐吖9件
    92爱吃炒花蟹的尹大河9件
    93段无涯......9件
    94爱吃蜂蜜膏的道桃儿4件
    95风安城城的乌羽8件
    96用户名24845492378827408件
    97路过的荣誉骑士8件
    98爱吃茶香猪心的凌婉灵8件
    99爱吃南瓜螃蟹的陈警3件
    100上官独秀3件
    谢谢所有朋友，谢谢大家。
    最后，希望大家别养书了，完读率也影响收入和后续推荐资源。
    猪越养越肥，但书，一不小心就养死了—。—
    孤舟牧云·2023年4月3日
    猴群分为两拨。
    一拨推着车回山里，把板砖之类的东西送回去。
    另一拨则推着车，载上吉吉猴王回土地庙。
    “诶，这小车推伤员、病号还挺好用的。”
    “就是，在底下垫上些草絮，应该能减少颠簸。”
    “是不是可以推一些体型小、腿较短、走得慢的精怪，帮它们赶路啊？”
    “是个好主意，一车可以拉七八只十几只，能赚不少。”
    或许是巨额债务的压力，精怪猴子们纷纷琢磨起赚钱的事情。
    如果大王救回来了，可以把这个主意献上去。
    如果大王没救回来，就可以瓜分财物散伙了，到时候自己一定得分辆车。
    小刺猬踮起脚尖，看着独轮车上奄奄一息的吉吉猴王。
    “唉，我都告诉它了，屁股上有血光之灾，怎么就不听呢……”
    虽然猴子欠账不还，但猴命关天，小刺猬还是不计前嫌，为其治疗。
    一通草药加法术，吉吉猴王的状态总算稳定下来。
    只是后续需要很长时间的休养。
    回家途中，吉吉猴王悠悠醒转。
    它撅着屁股趴在独轮车上，两眼迷茫的看着前方。
    “为什么……我这么……倒霉……”
    然后，吉吉猴王想到那只小刺猬。
    第一次，说自己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
    应了。
    第二次，说自己屁股有血光之灾。
    又应了。
    “不就是欠你一点钱，又装作不认识你嘛，有必要诅咒这么狠吗？”
    这时候，推车的小弟提醒道：“老大，咱们这次的诊金、药钱，也是欠的。刺猬说，三个大钱。”
    吉吉猴王浑身一激灵。
    “你们几个，都去前面开路，地面上都瞅仔细了，别再磕磕碰碰的。”
    “不要走树林！”
    “绕过山沟沟。”
    可是吉吉猴王依旧觉得心里不踏实。
    “咱们离开土地庙多远了？”
    “哦，没多远。”
    “不走了不走了，回去！”
    小弟连忙推着吉吉猴王往回赶。
    吉吉猴王算了算。
    自己身边有四个精怪小弟，加上自己，每天光磕头就能得五个小钱，可兑换半个大钱。
    如果让四个小弟再去拔草捉虫，每天还能额外赚取钱币。
    三枚大钱的话，四五天就凑够了。
    “一定得把这钱还上，在此之前，哪也不去！”
    看到吉吉猴王去而复返，小刺猬热心说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哦……没有……我就是心里不踏实。”
    “没事别怕，你回家以后好好养伤就行了，很快就能痊愈。”
    “怕就怕我回不到家。”
    小刺猬满头问号，然后恍然大悟，同情的说道：“你的家没了……好可怜啊……你以后要住在土地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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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吉吉猴王脸都绿了。
    它突然觉得，折返回来是个愚蠢的决定。
    苦苦熬了四天，吉吉猴王终于凑够三个大钱，然后一刻钟也不停留，麻溜的往回赶。
    结果，刚到山上就听小弟汇报说：“大王，前天夜里不知怎么的轰隆一声响，您的洞穴塌了。”
    吉吉猴王的红脸瞬间煞白。
    要是提前几天回来，不正好埋里面了吗。
    小刺猬到底是在咒我啊，还是在点我啊？
    再想到小刺猬说的“你以后要住在土地庙了吗”，吉吉猴王突然记起一件事。
    自己答应土地公，要在山上建一个土地庙，让族人每天供奉叩拜。
    说归说，可是自己并没有太当回事。
    今年建明年建不都是建么，又不是不建。
    可是现在，吉吉猴王一天都不敢耽搁了。
    “快，扶我起来！”
    吉吉猴王是学过建筑的。
    毕竟之前以“盖房子”为名，在岳川那里买了大量的板砖。
    也的确装模作样盖了几间，只是后来因为板砖不足，烂尾了。
    现在吉吉猴王得了五十车板砖，再加上以前的存货，盖个宫殿都够了。
    只是一想到岳川的庙低矮窄小的模样，吉吉猴王改了主意。
    里面只放一个土地公的神像，盖那么大干什么。
    空间够用就行了，又不是给他开后宫的！
    于是没多久，一个小小的庙建了起来。
    庙里的土地公是吉吉猴王亲手捏的。
    不得不说，吉吉手艺不错，捏什么都像猴。
    过来开光的岳川看着毛脸雷公嘴的自己，心中无奈叹息。
    不过想想姜国那个大蝗虫，眼前这家伙，至少还有个人样儿是不是？
    岳川问道：“吉吉，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的山头叫什么名字。”
    给小庙开光，就跟上户口一样，得有个家庭住址是不是。
    吉吉猴王连忙回答说：“我这几座山头叫果山，因为结的果子多。”
    “那我的庙就是果山土地庙了？”
    岳川仔细品味着这个名字，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哎对了，吉吉，你之前不是赶走一个猴王，占了它的地盘嘛？”
    吉吉猴王立刻激动地点头，“多亏了土地公您支援的板砖啊，我才能将其彻底打败。”
    “咳咳！我没有，你别乱说啊！什么支援你板砖，我那是支援你搞建设，给你的子民送温暖。不是跟你说了吗，有句话叫做——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精怪俱欢颜。”
    “哦，对对，是我记错了。”
    岳川哼了哼，问道：“新占的山头叫什么啊？”
    “那片山头一年四季花开不谢，所以我们都叫它花山。”
    岳川眼睛一亮，“妥了！以后你这里就叫花果山吧！这里呢，就是花果山土地庙了。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随即，岳川动用功德金光为小庙开光。
    金光如雨，淅淅沥沥洒落下去。
    小庙的轮廓仿佛镀上一层金边，在夜色中熠熠生辉。
    岳川知道，正是这层轮廓，使得小庙成了阴神的庇护所。
    功德金光又汇聚到神像上，为其镀上一层金色。
    随后，金色一点点浸入神像中。
    所有的异象也都消失不见。
    吉吉猴王疑惑的眨眨眼，“土地公，您好了？”
    岳川点了点头。
    因为，他已经感觉到神像与自己的联系。
    岳川笑着走进庙中，然后一步步走上供台，看了看左右，随即一屁股坐到神像上。
    法相瞬间消失不见。
    只是，毛脸雷公嘴的神像多了一丝特殊的神韵。
    吉吉猴王见状，连忙跪倒下去，朝着岳川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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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8章

    “土地公啊，以后咱俩就是邻居了，您可得好好照顾我啊。”
    岳川疑惑，“什么情况？”
    “我以后就住这庙里了，这儿就是我的家，您就是我的亲人。”
    岳川心中暗骂：我花一万功德，敢情是在给你的房子开光啊！
    真是服了你这猴头！
    经过好几天坚持不懈的“抄家”，黄鼠狼们已经把指定地点掘地三尺，挖成一个大池塘。
    与此同时，岳川也通过木咒将榆树种子、枣树种子催发，再加上水咒降雨的浇灌，几天时间就萌芽，小苗苗破土而出。
    木咒可以生发草木。
    榆树和枣树虽非五谷，不能享受“增产”的效果，但促进其萌芽，茁壮生长还是可以的。
    小时候打下坚实的根基，以后也能更茁壮的成长。
    算是赢在起跑线上。
    白家老太太也有类似的术法，效果更立竿见影。
    枣核埋入土壤，施法念咒催动，小苗苗直接破土而出，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转眼间就长得比白家老太太还高。
    那画面，就跟变戏法里面的种瓜植树一样。
    好吧，其实也没多高，半米的样子。
    但是已经可以移栽出去造林了。
    两个法术各有优缺点。
    白家老太太的法术见效快，岳川的法术见效慢。
    但是，一个单体法术，一个群体法术。
    白家老太太针对的是种子，岳川的法术针对土地。
    木咒效果持续一年，一年内都可以作为培育基地，在此生发的作物都能享受效果。
    得知木咒强大的功效，白家老太太除了目瞪口呆，就只剩我哩个乖乖。
    “土地公，能不能把这个法术教给老婆子我呢？我愿意拿其他法术换。”
    岳川并不吝啬，直接通过符诏，将木咒传授给白家老太太。
    后者闭着眼睛深思许久，随即恭敬地跪倒在地。
    “这……这个法术……不一般啊……”
    “哦？怎么不一般？”
    白家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说道：“想施展这个法术，怕是得万年的道行啊！”
    什么？
    万年道行？
    不是一万份香火吗？
    白家老太太坚信不疑的点了点头，“确实是万年的道行，否则就只能找一定数量千年道行的精怪，合力施展，大家平摊消耗。”
    岳川暗道：有那么难吗？不是有嘴就行？
    但是听了白家老太太的讲解，岳川恍然醒悟。
    精怪强弱取决于很多方面，比如体型、血统、天赋、战斗技巧等。
    这些都没法量化。
    但精怪有一个统一的标准，那就是道行。
    比如大黄说自己有一甲子的道行，炼化喉中横骨。
    并不是说大黄修炼六十年就可以炼化横骨。
    毕竟天赋有高有低，心性有勤有懒。
    正常中规中矩修炼六十年，达到的水平，称为一甲子道行。
    事实是，同样修炼六十年，有的精怪才十年道行，有的已经百年道行了。
    道行只是一个强弱的参照，并非绝对。
    但是在法术上，道行就是一个绝对的参照。
    你没有万年的道行，就是用不出这个法术。
    跟游戏里的MP上限一样，你蓝条只有80，怎么用蓝耗100的技能？
    就拿白家老太太来说，它四百多年的道行，得找二十多个同等修为的精怪，才有可能合力施展木咒。
    仅仅是有可能！
    成功率很难说，效果也很难说。
    听了白家老太太的话，岳川终于醒悟到香火成神的强大之处。
    那就是没有蓝条的限制。
    只要香火够，就能越等级施展法术，完全不需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修行和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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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9章

    本来以为自己没有肉身，不能修炼，是弊端。
    现在才明白，法相分明是自己的优势啊。
    肉身再强悍，能容纳的灵力和法力也是有限的。
    但香火不同。
    它无上限啊！
    法力不够，香火凑。
    讲完道行与法术的关系，白家老太太将自己的法术也说了出来。
    “老婆子掌握的，一个是木刺，凝聚木灵力，化为尖刺飞射出去伤敌。同时，这个法术还能辅助自身，刺在某些穴位上，激发潜能。”
    岳川点了点头，这就是飞针伤敌和针灸刺穴，一个法术两种妙用。
    “此外，就是老婆子刚才用的回春术，将蕴含生机的木灵力灌入目标体内，如果是草木之身，可以快速生长，如果是血肉之躯，可以快速恢复。”
    “还有就是祛病除根的法术，这个法术需要仪式的配合，招引草木精魂，植入病患体内，孕育出生命之息。”
    “生命之息以病瘴毒痢为养分，会生出根须将其盘绕、捆缚，时候差不多了，将生命之息拉扯出来，就能把病灶、湿热、风邪之类的东西连根拔除，剩余的生命之息可以滋养身体，补益元气。”
    “只是草木精魂难寻，而且在植入病患体内后，两者同气连枝，一荣俱荣，病患康复后要怀有虔诚之心，供奉草木精魂，否则草木枯萎，身体即刻衰竭，无药可医。”
    岳川仔细听，认真学。
    前两个法术还比较简单，是单纯的法术。
    第三个就不单纯了。
    除了法术，还需要仪式的配合，这就有点神秘力量的意味。
    岳川不由想起白家老太太救治黄胜男的时候。
    四只小刺猬分别站在东西南北方位，手舞足蹈，身周木气弥漫，绿光升腾。
    当时应该就是在招引草木精魂吧。
    岳川忍不住问道：“这个草木精魂，是怎么回事？”
    白家老太太摇头说道：“有可能是草木成精，也有可能是某种阴魂，它们用自身力量换取生灵的供奉。只是它们的存在比较特殊，寻常生灵无法与其感应，需要借助像老婆子这样的，为它们牵线搭桥。”
    岳川瞬间懂了。
    就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只是交易双方变成了草木精怪和黄胜男。
    而白家老太太在其中就是一个担保，或者媒介。
    黄胜男沉疴尽去，康复痊愈，而且体内有草木精怪残存的力量，可以保障她后续的康复。
    草木精怪获得了黄胜男的感激和供奉，对自身修行大有帮助。
    白家老太太则收获黄胜男和草木精怪两头的人情，运气好还能得到功德。
    岳川问道：“胜男要供奉它多久？”
    白家老太太连忙解释说：“没有没有，不用不用。老婆子我在那边有点薄面，所以这次算是白帮忙的，什么都没有要，也无需供奉。”
    听到这话，岳川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了。
    之前不知道是白家老太太垫付的，现在知道了，说什么也要补回去。
    白家老太太难为情的说道：“并非老婆子不愿说，而是，老婆子也不知道那草木精怪本体为何物，又在何处修行。我们联系，也都是靠特定的仪式。”
    岳川点了点头，“如此，倒也不必强求。只是以后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感谢感谢它。”
    随后，岳川意识到一个问题。
    飞禽走兽生命短暂，即便修炼成精，也不过是三五百年的寿命，想活千年，要历经一次又一次磨难。
    但草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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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0章

    它们能轻易存活千年。
    草木本就是采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而生长，等于被动修炼。
    虽然成精困难，可一旦成精，瞬间就有了上千年道行。
    随后，岳川看着育苗圃中密密麻麻的榆树苗、枣树苗。
    “如果我经常用木咒、水咒滋养它们，让它们成长得更加快速，诞生草木精怪的概率是不是也更高呢？成为草木精怪后，实力是不是也会更强？”
    在黄鼠狼的帮助下，桑基鱼塘迅速达成。
    池塘沿岸栽上了大片的桑林。
    此外就是枣树、榆树了。
    岳川将它们都种在了土地庙西北方向的乱石丘陵地带。
    这里的土质泥石混杂，不能作为耕地使用，正好可以拿来种树。
    新开垦的千亩空地也都种上了麻。
    有法术的催生，再加上精心的照料，可想而知，这一批麻将会迎来大丰收。
    今年就能进行麻纺织，以及制造麻纸。
    感谢那一百多号黄鼠狼们。
    农忙结束，黄鼠狼们的去留就成了问题。
    倒不是岳川上屋抽梯想赶人，而是黄鼠狼们自己琢磨着该离开了。
    总不能天天吃黄二大哥的，喝黄二大哥的吧。
    咱是过来帮场子的，不是过来砸场子的。
    当天晚上，就有黄鼠狼提出离开。
    黄二却说道：“眼前这个难关是度过了，可谁知道那家伙啥时候抽冷子偷袭一下呢？俺这边就俺和三俩兄弟，而土地庙范围这么大，农田、林地、鱼塘，这么大摊子，顾不过来啊。兄弟们还是多留一段时间吧。”
    “黄二大哥，不是咱不想留啊，而是留在这天天白吃白喝，说出去不好听啊。不过黄二大哥你放心，有什么事一个信，咱保准还来！”
    “俺当什么事儿，原来是这样啊！”黄二笑着说道：“俺带你们去见见师父吧，他老人家要是答应，大家就可以留下来了。”
    众黄鼠狼对土地庙并不陌生。
    黄二每天都去磕头，黄鼠狼们也会过去磕一个。
    单纯就是陪黄二磕头，无所图也无所求。
    此时重新来到土地庙，黄鼠狼们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土地公竟然能帮自己留下来？
    虽然不知道怎么帮，但黄鼠狼们心中都涌现出强烈的期待感。
    岳川打这些黄鼠狼的主意很久了。
    今天，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
    “黄二和黄三都是我的弟子，你们与他俩是兄弟，那就都是我的弟子了……”
    众黄鼠狼并没有因为超级减辈而不满，反而都喜滋滋的。
    哎呀，有外人认可自己和黄二大哥的兄弟关系了，而且是黄二大哥的师父。
    “你们担心的，就是在这里没事干，白吃白喝，传出去影响不好，对吧？”
    众黄鼠狼纷纷点头。
    “这好办，给你们找点活干，不就行了吗？”
    众黄鼠狼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可问题是，自己除了有一把子力气，会干架之外，就什么也不会啊。
    “你们可以搬砖啊！”
    这就是岳川的计划。
    黄鼠狼都是土属性，天生拥有土系灵力，可以凝聚灰土、石子儿用来战斗。
    这个天赋与土咒结合，就是天生的搬砖工。
    现在与吉吉猴王达成了“酒水换板砖”交易，板砖需求旺盛，砖厂需要大批招工。
    “你们可以为我工作，我给你们按月发钱，这些钱你们可以购买需要的生活物资。”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工作五天可以休息两天，不耽误你们回去跟家人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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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岳川本以为自己说出这待遇，黄鼠狼们应该很高兴的。
    却没想到，它们兴趣缺缺。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给钱都不干。”
    “打架的话，不给钱都来。”
    岳川灵机一动，“黄二也会跟你们一起工作。”
    黄鼠狼们顿时大喜。
    哎呀，能跟黄二大哥在一起打工，真是太好了！
    岳川又说道：“你们在这里的伙食，就都由我负责，你们不用担心白吃白喝的问题，虽然比不上黄二提供的，但也不会太差。”
    黄鼠狼们表示理解。
    “另外！每天都有一杯酒！”
    岳川拿起一个纸浆打印的杯子，向黄鼠狼们展示，然后供其传阅。
    “不小啊！”
    “一口闷不玩！”
    “如果不吃饭，能不能换成两杯？”
    对岳川而言，这是杯子，但对黄鼠狼而言，这就是大茶缸。
    酒水的滋味它们已经知道了。
    确实是好东西啊！
    喝了之后全身有劲儿，酒水里有百果精华，对修为也有好处。
    原本还想着离开黄二大哥以后去哪找这种好东西呢，现在，来了。
    “土地公，我愿意。”
    “我也愿意！”
    “能跟黄二大哥一起干活，是我们的荣幸！”
    “好活儿！不给钱也干！”
    “对对对！”
    岳川咳了咳，我是那种一门心思白嫖工人的资本家吗？
    “关于工钱，按照修为来发放：没有炼化横骨之前，每个月一枚大钱，炼化横骨之后，每个月十枚大钱，炼化顶骨之后，每个月一百枚大钱！想拿到更高的工钱，就努力提升修为！”
    黄鼠狼们集体疑惑。
    之前觉得自己是来帮场子的，又不是过来搞钱的，所以都没怎么琢磨钱的事儿。
    现在既然要长留，就得琢磨琢磨了。
    “大钱是什么？之前我磕头，那蛤蟆给我一个钱，说是小钱。”
    “是啊，给我的也是小钱，没见过大钱。”
    “难道是我们磕的不响？”
    岳川立刻解释道：“小钱是陶制的，大钱是铜制的，十枚小钱可以换一枚大钱。你们可以看看。”
    说着，岳川将样品递给众黄鼠狼传阅。
    “我好像从吉吉兄弟身上弄了不少。”
    说话的是黄风岭三兄弟。
    它们绑了吉吉猴王，理所当然将其财物剥光。
    后面成了兄弟，就把铜砖还回去了，但钱币这种小物件就自己留下了。
    岳川给黄鼠狼们讲解起钱的用途。
    “咱们土地庙会推出不同的物品，供大家购买。比如咸条，大家应该吃过吧。”
    “吃过吃过！真好吃！”
    “一枚大钱一根咸条，十枚大钱一个弹弓。”
    黄鼠狼们听得精神振奋。
    弹弓也是好东西啊，黄二大哥经常用那东西打鸟。
    不过，黄二大哥一直坚持说，弹弓是用来自卫的，打鸟也是为了守护自家鱼塘。
    没想到，这东西也是土地庙里卖的。
    十枚大钱。
    自己干一个月的活，正好是十枚大钱，可以换一个弹弓。
    啧啧！
    岳川又拿出一个铁铲。
    “这东西，也会作为商品出售，价格是一百枚大钱。”
    哗！
    黄鼠狼们集体震惊。
    原来，自己抄家用的武器这么贵啊。
    黄二大哥说铲子送给自己了，却没想到，送了一百枚大钱啊。
    岳川笑着说道：“之前的铁铲，都是黄二送你们的，但是以后再想得到铲子，就要自己努力工作，慢慢攒了！”
    黄鼠狼们眼睛都红了。
    本以为就一把，却没想到，还能买到更多。
    一百枚大钱很贵，炼化横骨的兄弟也得干十个月才能攒够。
    但铁铲真的很好用啊！
    这种利器，就是干十年也不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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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2章

    自己有一把哪够用，还得给妻子也弄一把。
    孩子长大以后打架也不能空手，给它们也安排一把。
    以后出门打架都拎着铲子！
    没铲子的都不好意思出门！
    那些没有炼化横骨的黄鼠狼就急了。
    一个月才一枚大钱啊。
    攒够一百枚，得好几年了。
    不行！
    我得修炼！
    我得努力修炼！
    岳川又给它们加了一把火。
    “还可以购买鸡、鱼、炸蝗虫、豆腐干、果脯等诸多食品。只是目前产量不多，限量购买。”
    “不过大家放心，将来咱们产量上去了，都可以随意购买，不怕手里的钱花不出去！”
    就在岳川给黄鼠狼们讲可出售商品范围以及定价的时候，一道特殊的震动传来。
    “这小子，终于来电话了。”
    岳川也顾不得场合了，连忙将意念投注到大黄所持的牌位中。
    “老师，我已经到姜国了，现在就带着您去看看姜国的风景。”
    古道旁，树荫下。
    大黄将牌位放在大树凸出地表的树根上，恭恭敬敬叩拜三次。
    起身后，他没有拍打膝盖上的灰土，而是捧起牌位，慎之又慎的端在胸前，然后朝着城门走去。
    “老师，您看，这里是他们的城池！”
    “外面那一圈就是您说的城墙吗？”
    “如果他们在城墙上盖一个屋顶多好，现在这样，不觉得浪费吗？”
    “老师，他们这里进城池还要收钱，这就是您说的入城费吗？我给他们小钱行不行？算了，给他们大钱吧……”
    “咦，他奇怪的看了我几下，难道大钱不行吗？老师，我们还有更大的钱吗？”
    “他让我进去了。”
    看到这里，岳川索性将牌位看到的画面转给现场的黄鼠狼们。
    “来，见见你们的大师兄！”
    随后，岳川通过牌位说道：“大黄，黄二又结识了一百多个兄弟，现在都是你的师弟了，给师弟们打个招呼吧。”
    大黄脸上流露出错愕的表情。
    他尴尬的揉了揉脸，握拳掩着嘴咳了咳，眼神左右飘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面前的牌位黑黝黝的，但是大黄明白，里面有一百多双眼睛在看着自己。
    “呃……各位兄弟们好，我是大黄。”
    众黄鼠狼纷纷欢呼。
    虽然第一次见到大黄，而且还是这种特殊的方式。
    但平日里大黄的名字都快把耳朵磨出茧子了。
    黄二每次做一件事，都会口头禅一样说：“如果是大师兄在这，一定会比我做得更好。”
    黄三也会说：“如果大师兄在这里，一定能想出更好地办法。”
    有人为他俩打抱不平。
    两兄弟直言不讳表示，自己加起来也不够大黄揍的，所以大黄才是大师兄。
    此话一出，黄鼠狼们肃然起敬。
    它们才不在乎什么出身和排行，想让它们敬重，唯一的办法就是实力。
    大黄呢……
    不仅化形了，而且实力超过黄二，而且孤身一人进入人的地盘。
    这在黄鼠狼们看来，无异于单刀赴会的壮举。
    虽然它们不知道什么叫单刀赴会，但大致就是那个感觉。
    刚一见面，大黄就征服了所有的黄鼠狼。
    一百多号小兄弟就像见偶像一样，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这就是人住的地方吗？”
    “好高的庙啊，比土地庙大多了。”
    “庙一个接一个，人类那么喜欢拜神吗？”
    “街上的人也好多啊，都是去磕头的吗？”
    “人怎么喜欢在庙上插小旗子啊？”
    “大黄兄弟会不会被发现是精怪啊？”
    “大黄兄弟，有事你喊一声，咱兄弟都去给你帮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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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章

    大黄哭笑不得。
    我要是有事，喊你们来不是害你们么，非得被人家一网打尽啊。
    “老师，还有各位师弟，我第一次来，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不过没关系，我带你们每个地方都转一转。”
    然后大黄来到最近的炊饼摊，尝试着跟摊主交谈。
    结果，摊主一脸晦气的看着大黄，使劲挥了挥袖子，“去去去……”
    大黄尝试着说明自己的来意，摊主拿起一个炊饼，示意大黄赶紧离开。
    小庙里，黄鼠狼们全都欢呼。
    “不愧是大师兄啊，到哪都有面子啊。”
    “就是，大师兄往他面前一站，立刻就给大师兄拿吃的！”
    “大师兄真是榜样啊！”
    岳川心中暗道：人家分明是嫌弃好吧，任谁端个牌位杵在跟前，都心中膈应啊。
    但是，大黄不知道。
    在他心中，师父的牌位就是最神圣的东西。
    其他黄鼠狼也不知道，它们本来就没什么是非观念，评判一个事情好不好，唯一的标准就是，挣面子了，还是丢面子了。
    就这样，大黄端着牌位在路边摊前挨个转悠。
    脾气好的摊主把他当成叫花子，随便给仨瓜俩枣，示意其离开，别耽误自己做生意。
    脾气不好的，直接对大黄挥舞拳头，满含威胁。
    这一幕激得庙里的黄鼠狼们捶胸顿足，恨不得立刻就插着翅膀飞到姜国，给大师兄出气。
    渐渐地，大黄也意识到不对。
    别人的目光都落在师父牌位上。
    可是大黄并没有将牌位收起，反而端得更高了。
    “老师，您看，这就是姜国。这儿的人并没有您说的那么好。”
    “他们一点也不好客，民风也不淳朴。”
    “他们见面并不像您说的那样，拱手问礼说‘吃了没’，而是说‘你有病吧’。”
    “老师，我看姜国人病得不轻。”
    “可惜了，我没有跟您学医，您也不会医术，咱们救不了姜国人。”
    岳川咳了咳，小声说道：“大黄，你快走吧，别在那逗留了。”
    “怎么了，老师？”
    “我怕他们打你。”
    “有病”的姜国人都对大黄怒目而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庙里的黄鼠狼们唯恐天下不乱，嗷嗷着让大黄露一手。
    大黄虽然被土地公教了几十年，跟其他黄鼠狼秉性不同。
    但某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只是隐藏的更深了。
    比如：血性！
    被几个路人围住，大黄毫无惧色。
    对方挥拳的一瞬间，大黄后发先至，先一步抓住对方的拳头。
    朝着自己一拉，路人瞬间“哎呀”惊叫一声，脚下嗖的离地，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飞去。
    可是刚腾空，大黄就手腕一推，路人只觉得前冲的力道还没消竭，身子就猛地后挫。
    一前一后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道作用在身上，瞬间五脏六腑翻腾，手臂骨骼错位。
    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觉涌上心头，路人干呕一声，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大黄哼了一声，路人只觉得双耳如遭雷击，眼睛像金鱼一样高高凸起，然后直挺挺躺倒过去。
    其他几个人看到这离奇的一幕，瞬间怂了。
    眼前这个看上去有大病的外乡人扎手得很啊。
    不等大黄找他们，脚跟一转，润了。
    小庙里的黄鼠狼集体欢呼。
    “大师兄好样的！”
    “大师兄厉害啊！”
    “大师兄打架都这么帅气！”
    “不愧是大师兄！”
    一时间，小庙空气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很快，直播结束。
    大黄将牌位装进锦囊，珍之又珍的塞入胸口，然后继续在城中转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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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章

    这时候，一阵牙牙的读书声传来。
    大黄立刻驻足聆听，然不自觉的朝着声源处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黄土夯筑的茅草屋。
    看得出，屋子存在很长时间了。
    屋顶的茅草都褪去金黄，变成了灰暗的褐色。
    夯土墙壁也东一块、西一块的剥落，一道裂缝从上到下，似乎要将墙壁破成两半。
    墙上有一个窗户。
    木制的窗棂与墙壁中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洞，一只瘦骨嶙峋的狸花猫扒着墙钻进洞里。
    可是很快就“喵呜”一声退了出来。
    窗户“豁”的打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气呼呼的叱骂着。
    院落的地上，狸花猫不服气的与老翁喵喵对骂，一边骂，还一边挑衅的舔着爪子。
    老翁抬起持竹简的手，狸花猫浑身一哆嗦，“喵呜”逃跑了。
    老翁背后，一群小孩盘坐在蒲团上，双手背在身后，一个个乐得前仰后合。
    老翁转身向孩子们扬了扬另一只手中的戒尺，孩子们立刻吓得浑身哆嗦，又开始咿咿呀呀的背书。
    大黄心中暗道：这就是老师说过的学堂吗？人的孩子都是在这里读书，学习做人道理的吗？
    想到这儿，大黄立刻走不动路了。
    狸花猫路过大黄时，好奇的嗅了嗅，目光中露出疑惑的神色。
    像是同类，又有点不像。
    奇怪，好奇怪！
    大黄抬脚向前，狸花猫瞬间横移五步。
    见对方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狸花猫顿时好奇的跟了上去。
    它想看看，这个奇怪的家伙会不会被打出来。
    大黄看了一眼身前的篱笆。
    他想起老师的教导，于是后退几步，找了一块石头，端正的坐了下去。
    眼睛不断打量着小屋、院子里的摆设，以及那一圈用竹篾编制，又用树枝修补的篱笆。
    这时候，一声欢呼传来，十几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孩子从屋里跑出来。
    欢快的已经踹开柴扉跑到大街上了，不欢快的还在院子里翻跟头。
    老翁被气得吼了两嗓子，几个小孩也不顾走门了，直接跳墙。
    可惜，他们高估了自己的弹跳能力，直接绊在篱笆上。
    刚刚修补好的一段篱笆整个儿躺倒，院子里几只鸡也“咯咯”的向外跑去。
    老翁从屋里端着一个陶罐出来，随手撒了一把秕谷，口中发出“咕咕（gú）、咕咕咕、咕咕咕咕”的声音。
    几只已经跨过篱笆的老母鸡立刻又跑了回来，头抵头凑在一起争抢食物，一边吃，还一边挥扇翅膀驱赶其他同伴。
    老翁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墙边，收拾起地上的篱笆。
    大黄连忙凑过去帮忙。
    虽然没干过这种活，但是刚才看老翁的动作，他已经学会。
    老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大黄。
    等到最后一个篱笆桩被扶起，捆扎好，老翁缓缓起身，捶着腰走到柴扉处。
    “来，进来吧！”
    大黄朝老翁行了一礼，这才跨入。
    狸花猫想要跟进来，却被老翁一跺脚吓得向后猛窜。
    退了两步，狸花猫迈着优雅的步伐，纵身一跃跳过篱笆，随后回头斜睨一眼。
    仿佛在说：就这？也想拦我？
    院中有一棵老树，树干几乎有成人腰身粗，树枝非常稠密，树叶却十分稀少。
    本是夏花绚烂的季节，它却像是寒冬中沉眠的睡虫，浑身上下感受不到一丝生气。
    老翁招呼大黄到石桌旁坐下，却见大黄目光一直盯着桌旁的老树，于是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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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

    “老朽孩提时，此树便已在院中，不知何人栽种，亦不知何日萌发。只知其春日里葱葱郁郁，夏日里葳蕤如盖，能遮蔽整个小院，秋日里结出的果子大如拳，白若贝，甜似醴……”
    说这话时，老者忍不住咂了咂嘴吧，还夸张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大黄连忙说：“马上就是秋季，很快就能吃到果子了。
    老翁呵呵笑着摇头，“十年啦……十年前，老太婆没了之后，老朽大病一场，虽然侥幸捡了条命，可是从那之后，什么都变啦。它别说果子了，连叶子都不长喽，八成是跟着老太婆去了。”
    大黄坚持的摇了摇头，“一定能吃到果子的，您一定能！”
    老翁张开嘴，指了指自己的牙齿。
    “没喽……吃不到喽……”
    感慨了一会儿，老翁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地问道：“小伙子，你……”
    见大黄疑惑，老翁继续说道：“小伙子……你有……有什么……”
    大黄本能的说道：“我没病……”
    “老朽是说，你有什么事。不过看你这样子，确实有点毛病。”
    大黄尴尬的站起来，朝着老者躬身行礼，“咳咳……我是来求学的。我想跟您学做人的道理。”
    “哦哦……”老翁顿时眉开眼笑，“老朽这儿束脩可不低啊。”
    大黄心中一喜，“学生这就去准备。”
    老翁连忙招手，“免啦免啦……吃不动喽……”
    大黄顿时想到老翁的牙齿，自己就是再准备干肉，他也无福消受。
    “那，不合礼节吧。”
    “是啊，不合礼节啊，那就折现吧。”
    大黄不以为意，连忙探手入怀，数了十枚大钱出来。
    也不知道十枚够不够，于是又数了十枚。
    自家有铸币厂，出门的时候带足了铜钱。
    老翁接过钱，翻来覆去打量。
    “奇怪……这是哪个国的钱？老朽活了一辈子，却从未见过。”
    说着，老翁捏了一枚钱，举在脸上，近距离仔细观察。
    “还有字儿？这是什么字儿？”
    大黄立刻回答道：“功德！无量！”
    “含义不错，但是这字儿……老朽竟然不认识……哪国的字啊……”
    大黄本想回答，可是仔细一想，自己到底是哪国的？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无奈说：“无名之国。”
    老翁点了点头，说道：“不过，这个无名国将来肯定会声名大噪的。”
    “哦？何以见得？”
    大黄心中窃喜，新拜的老师竟然也认可自家，这老师没拜错。
    老翁两根手指捏着铜钱边缘，上上下下晃荡，却又不松手。
    “就凭这钱，分量十足，不亏良心啊！”老翁把钱拢进袖中，一脸贪财模样，却捋着胡须说道：“国不敛财，民可富，民富则国强。国恒不敛，民恒富，则国恒强！”
    大黄听得两眼迷茫，不过还是恭恭敬敬的行礼。
    “弟子，受教了。”
    旁边的狸花猫也满眼茫然。
    他为什么没挨打啊？
    为什么不赶他出去啊！
    我还是喜欢你骂骂咧咧的模样。
    你改改吧！
    大黄在老翁家中住了下来。
    倒不是老翁心善，而是大黄挺能干的，把家中洒扫、劈柴、喂鸡之类的活计全都干了。
    而且，大黄会修葺屋子。
    墙上的裂缝、坑洼，经过大黄的手，全都修复一新。
    墙面平滑，混若一体，丝毫看不出修补的痕迹。
    老翁乐得直咧嘴，狸花猫倒是喵喵叫，因为它好不容易扒出来的洞没了，以后再也不能凿壁偷听了。
    大黄本来要将房顶上的茅草也换成新的，或者干脆换成瓦片，否则冬天要往屋里灌风。
    这个活，大黄手熟得很。
    但老翁制止了他。
    “老朽能不能活过冬天还两说，弄也是白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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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6章

    大黄沉默不语。
    当天晚上，狸花猫不知发什么疯，跟其他猫在房顶打架，把茅草扯得一片狼藉。
    然后，老翁指天画地痛骂一番，肉疼的买了一车瓦片回来。
    大黄则买了两条中等大小的鱼儿，奖励给狸花猫和它的小伙伴们。
    修葺房顶耽误了两天，之后，大黄就跟着其他孩童一起学习文字。
    真的只是学习文字，并没有什么成文的书籍。
    不过这正是大黄需要的，他身上有几卷帛书，都是用姜国文字书写的。
    学会姜国文字，就能解开这些帛书的内容。
    老翁也很喜欢大黄。
    因为学习非常认真，无论学什么都又快又好。
    上课时候还能帮着自己维持课堂纪律。
    那些皮猴子一样的孩童，在大黄面前都莫名其妙的乖巧，再也不似之前那般调皮捣蛋。
    这天，阳光明媚，大黄又抱着牌位开直播。
    老翁看到这一幕，奇怪的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大黄随口答道：“带老师出来晒晒太阳。”
    老翁“哦”了一声，瞄了一眼牌位，再看向大黄时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大黄对着牌位喃喃自语，每天都如此。
    仿佛，真的在和老师对话。
    不仅是对话，还把每天学到的文字转教给老师。
    一笔一划，无比认真。
    老翁随口说道：“不行，你老师学我的东西，得交束脩。”
    本来只是玩笑话，却没想到大黄真的起身，恭恭敬敬的数出二十枚大钱。
    老翁顿时尬住。
    自己真的只是开玩笑。
    哪有收死人学费的。
    可是大黄坚持，老翁也只能红着脸接过来。
    “你的老师，尊姓大名啊？”
    “呃……我没敢问老师的名字，就叫无名吧。”
    老翁失神了片刻，一言不发的回到屋中，片刻后重新回到大黄身边坐下。
    他递过来一册卷起的帛书，说道：“那你可要记住我的名字啊。”
    大黄现在已经能认识不少字，立刻分辨出扉页上写着《币术》，署名南郭合。
    “老师……这是？”
    “看你心性纯良，秉性不坏，这卷帛书就交予你吧。”
    “老师，我受之不起。”
    大黄明白，自己只是交钱学认字，并非传承衣钵。
    这种至关重要的东西，自己担当不起。
    “老朽也没什么别的宝贝东西，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些祖上留下的无用之术。本想将其带到土里，却又惋惜前人所学，抵辱于老朽之手，以致失传。”
    “这……”
    “你若能悟透，就学了去，若悟不透，帮老朽找个传人。二者皆不可，就一把火烧了吧。”
    大黄这才珍之又珍的收下，并且向老者拜谢。
    另一边，岳川无语的看着这一幕。
    二十个铜板，买了一本秘籍？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书，但看老翁一本正经的模样，肯定是要更衣沐浴斋戒焚香才能阅读的大作，而非躲在被窝里看的小书。
    大黄这运气，有点无敌啊。
    然而想到书的名字，岳川喃喃自语道：“币术？逼数？怎么感觉像是在骂人啊！”
    随着大黄坚持不懈的网课教学，岳川已经把姜国文字学得差不多了。
    土地庙地下的密室中，岳川将墙壁上雕刻的文字一个个翻译出来，姜十三留下的几册帛书终于解密。
    第一册帛书是《大日心经》，一种修炼心法，汲取炎阳之力淬炼自身。
    看样子是龙阳传授给姜十三的。
    不知道跟龙阳修炼的是不是一个。
    岳川不敢贸然修炼，也叮嘱大黄暂时不要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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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7章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郭靖、黄蓉整欧阳锋的桥段不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第二册帛书是《剑十三式》。
    看到这个名字，岳川浮想联翩了一下。
    然而，并不是。
    姜十三将自己对剑术的修行和感悟记录下来总结的十三个招式。
    这种外招倒是可以修炼、借鉴。
    第三册帛书是《符经》。
    里面记载了几个常用的符文篆字，以及绘制时的注意事项。
    可以通过画符直接施展，也可以将法术封存在符纸中，待需要时施展。
    岳川暗道：如果能制作出符纸，是不是也能将符诏里的五行符咒封存下来，待需要时使用？
    可惜，土地庙里没有符纸。
    岳川翻了翻《符经》后面的内容，也没有制作符纸的方法。
    “没有就没有吧，现画现用就是。”
    疾风符：召唤疾风之力缭绕自身，提升速度。
    “使用时是不是还得喊一声哈撒给？难怪胡二腿都跑断了，还是跑不过姜十三。”
    烈焰符：召唤烈焰冲击敌人，爆炸并附有灼烧效果。
    “这就是差点把黄三烤了的东西吧？还好黄三的盾牌挡了一下。”
    金钟符：观想金钟之力，具现护体。
    “这就是姜十三那个徒弟使用的护身灵符吧，可惜中看不中用。”
    但是看了说明岳川才明白，并不是金钟符不给力，而是这东西的防御有次数限制。
    根据品质高下，能扛五到十次普通程度的攻击。
    正常对手就是抡大锤也得抡上好几次才能破开。
    但是，挠痒痒程度的攻击一样会触发金钟效果。
    正是这个细节，导致姜十三的徒弟抓着一沓金钟符却还是不敌蜂群，最终饮恨。
    “虽然不是绝对防御，但好歹能抗两下，高手过招只争毫厘，用得好完全可以逆转生死。”
    然而绘制金钟符还需要观想的配合，并不是有手就行了。
    帛书上有金钟形象。
    并非绘制，而是刺绣。
    线条清晰、纹路精致、色彩鲜鲜艳，金钟上符篆深浅和纹路的凹凸都表现得一清二楚。
    看到这里，岳川心中赞叹：姜国刺绣，果真冠绝天下。
    至于最后一个帛书，则是岳川最为关心的炼器。
    “原来如此！”
    岳川一直不明白怎么让器具拥有特殊的功效。
    比如“山”字纹的铜剑。
    人家造的可以令剑身增重十倍。
    而自己在铜砖上刻字，消耗同样法力，却只能增重一倍。
    后面再试，甚至一倍都没了，纯正的砖。
    看了炼器的概述岳川才明白，是自己的方法错了。
    法器上的符文篆字并不是后期雕琢纹饰上去的，而是在成型那一刻就伴生了。
    比如轩辕剑。
    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
    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这个“刻”与“书”都是在剑成之前就完成的，而非剑成之后。
    金钟符上的金钟也是同样的方法炼制而成，而非拿一个铜块在上面雕花。
    读过帛书，对炼器有了大致的了解后岳川才明白，法宝并非死物，而是真正有灵魂，或者说，有灵性的。
    炼器就是造物！
    每一个法宝都是独一无二的，它们有自己的形体，甚至有自己的灵魂。
    世上或许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但绝对没有两个相同的法器。
    “炼器方法有很多，但姜十三只知道其中一种，这一种又大致分为两类：一类需要杀生，一类不需要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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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8章

    杀生者，采生灵油脂，抟为器具，绘以符文、阵法，以之为灵，金铁为肉，灵肉相合，方为法器。
    不杀生者，就是将生灵油脂替换为蜂蜡。
    岳川看过这一段文字，觉得其中描述的方法颇为眼熟。
    仔细一想，这不就是青铜器铸造中的“失蜡法”吗！
    先用冷却的油脂或蜂蜡雕刻出器具的形状，然后在外面涂抹泥浆，制作成模具。
    模具成型后加热，其中的油脂或蜂蜡受热融化，排出后就只剩一个空心的模具。
    然后向其中灌入金属溶液，敲碎模具，获得器具。
    因为每个模具只能使用一次，所以，世上不存在两个完全相同的青铜器。
    然而，这只是形！
    炼器真正的关键是灵！或者说，魂！
    这个秘密就在油脂和蜂蜡上。
    岳川之前就很疑惑，很多复杂的符文篆字，不仅笔画多，还有点立体的感觉。
    施法的时候就显而易见。
    五行咒术绘制出来的符文都是饱满而富有张力，绝非平板。
    这就说明，真正的符并不是拿着毛笔在纸上画，炼器也是同理。
    真是太小瞧古人的智慧了。
    岳川心中暗道：炼器方法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就明白了。
    真正宝贵的是各种符文篆字的绘制方法，以及“形”和“灵”的材料配方等。
    这些东西都是成千上万次摸索得出的最优结果，是心血的凝聚，智慧的结晶。
    岳川立刻开始搜集材料。
    蜂蜡，自然是没有的。
    收了马蜂女王之后，就没来得及弄蜜蜂，怕两家在一起打架。
    但是看了炼器，岳川明白，蜜蜂说什么也得弄了。
    猴子那边有个花山，四季开花，正好可以养蜜蜂。
    把它两家分开就是，只要不见面，就不会有摩擦。
    岳川：“我真是个天才！”
    提到蜜蜂，岳川就想起上辈子的一个说法：商周时期为什么喜欢铸造大件的青铜器，比如铜鼎，并以鼎之大小来彰显国力和权威。
    答案是，当时铸造青铜器主要用的是失蜡法。
    这个法子需要蜂蜡，很多很多蜂蜡，而蜂蜡只能天然采集。
    蜂蜡多少决定鼎的大小，想获取足够多的蜂蜡，就必须拥有更广阔的疆域。
    所以：鼎的大小就是国的强弱。
    岳川不想搞大鼎，但他想炼器，给仙家多弄点小玩意。
    不指望这些法器有多强，至少能用是不是？
    幸好，除了蜂蜡还有油脂。
    土地庙中存有很多猪油，后来经常打鸟，又多了鸟油。
    虽然没有蜂蜡好用，但勉强可以凑合。
    唯一的难题就是，现在天太热，油脂还保持着液态，并不凝固。
    “难怪炼器上说，杀生法炼器对天时要求极其严格，冬天里成功率更高，人殉也大都发生在秋冬季节。”
    想到人殉，岳川就沉默了几秒钟。
    按照炼器中的说法，人祭除了祭祀，更多的是为了获得人身上的油脂，所谓民脂民膏，就是这么来的。
    修为越高，其油脂也越好。
    世上对同类最残忍的，人类认第二，没有哪个敢认第一。
    兔死尚且狐悲，但人类往往以杀戮同类为乐。
    用油脂炼器终究还是会助长杀戮，这更坚定了岳川养蜂的念头。
    带着一罐猪油深入到地下冰窖。
    过滤干净的猪油迅速凝结，表面飘起一层乳白色颗粒，颗粒扩大，迅速布满表面。
    再然后，猪油彻底凝固。
    岳川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虽然没用来储藏食物，却可以辅助炼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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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9章

    挖出一块猪油，用手捏了捏。
    很硬！
    正好可以用来塑造法宝的灵。
    想了想，也没什么好素材，岳川就将目标定为金钟符中的金钟。
    帛书上的画真的太精致了，也太详细了。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
    很快，陶罐里的猪油被用掉大半，一个乳白色的猪油钟被做了出来。
    岳川开始喃喃念咒，以香火之力绘制金钟符。
    三十份香火凭空消失，一个拳头大小的金钟浮现在掌心中。
    岳川手掌一挥，缓缓转动的金钟被嵌套在猪油模型上。
    两者大小相合，融为一个整体。
    有了法术的加持，乳白色的猪油也生出了一点点金黄，模型上的图案也多了一丝丝牛毛金边。
    “再来！”
    岳川左手一个慢动作，右手慢动作重播，再次念咒、画符，向猪油上加持法术。
    重复了九九八十一次，乳白色的猪油钟彻底变成金黄，有种饱胀满溢的感觉。
    此时，金钟外放五色光、内蕴七彩芒，华丽而又不凡。
    岳川长舒一口气，也就自己敢这么玩，真要换成寻常修士，都不说在冰窖里这么长时间了，这一次次不间断的施法，就能把法力榨干。
    就算有丹药之类的物品进行补给，成本也代价也会急剧飙升。
    “好！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下一步就是往铜钟模型上刷泥浆，制作模具。
    如果是寻常人来做这一步，肯定是诸多困难。
    但是岳川不一样！
    身为土地公，他能够掌控泥土，令其随心所欲改变。
    刷过泥浆之后，正常程序是静置数日，等待其阴干。
    但岳川只是一个念头，就抽空了模具中的水分，并且保持模具完整，没有开裂。
    “我的能力，好像是天生为了炼器，在这方面有诸多的便利，跟开挂一样！”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样。
    唯一不好的就是，香火消耗有点大。
    金钟成不成都两说，效果也不知道，但两千多香火已经丢出去了。
    这要是手生，炼器失败，那就血亏。
    岳川心中一凛，端正起态度，认认真真进行下一个步骤。
    将模具放在火焰上烘烤。
    在烘烤的过程中，岳川再次翻阅帛书，尤其是金钟符上的四幅不同角度的插图，仔仔细细看了又看，将其每一个细节都刻画在脑子里。
    合上帛书时，模具已经烧得通红。
    猪油融化、沸腾、汽化……
    在这个过程中，九九八十一道金钟符失去凭依，开始与模具内壁发生奇妙的反应。
    就像内雕一样，在器具内壁上雕刻出细腻的纹路，勾勒出精美的画面。
    但又和内雕不同。
    模具像蛋壳一样完整无缺，一丝缝隙都没有。
    与外界完全隔绝，内部自成小天地，一切变化自在定数之中，却又在变数之外。
    这时候，模具顶部传出“咔咔”声。
    这里的泥壳相对来说薄一些，如此，猪油模型汽化产生的压力会在这里冲开一个孔隙。
    这个孔隙预留的位置、厚薄以及手法都非常有讲究。
    少一分，金钟符还没有彻底融入模具内壁，影响法器品级。
    多一分，金钟符已经完全融入，开始扩散、消融。
    如果迟迟无法开孔，就会导致胎死腹中，或者模具炸裂，导致前功尽弃。
    岳川虽然是第一次，没有什么经验，但运气不错。
    模具被冲开空隙的一瞬间，就提着坩埚将金属溶液倾倒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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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

    空隙只有筷子头大小，所以，金属溶液必须像细线一样。
    不能倒快了，否则会堵住空隙，导致失败。
    也不能慢了，一旦出现断纹和裂隙，就会影响法器品级。
    还得在倾倒的同时排净模具中的空气。
    两者一进一出，一升一降，一动一静，完美符合阴阳变化之道。
    最后一滴金属溶液流入模具，岳川长舒一口气，随即用泥土封住空隙。
    火还在继续燃烧！
    模具中的金属溶液受到煅烧，内壁中的金钟符就像孤魂野鬼遇到温热的血肉之躯，立刻开始融入。
    充满可塑性的金属溶液受到金钟符影响，开始改变性状，令融合更加顺利和彻底。
    岳川一直在关注着模具内的变化，并且根据变化控制火候，降低温度。
    到最后，火焰熄灭，余温也抽丝剥茧的消失。
    岳川手中拎着一个小木锤，准备砸金蛋。
    可是“咔嚓”声响。
    模具表面出现一道裂纹。
    然后是更多的裂纹。
    就像在表面罩了一层蛛网。
    “嗡嗡嗡……”
    “哗啦啦……”
    金钟自鸣，泥壳破碎，一块块的剥落下来。
    嗡嗡嗡的震响并没有因泥壳破碎而停止，反而越发强烈。
    金钟更是在震动中缓缓漂浮，慢慢旋转。
    岳川抬手将其抓住，一股磅礴的灵力从手中爆发出来。
    只是很快，金钟就收起了灵力。
    它就像婴孩见到父母一样，乖巧的躺在掌心中一动不动。
    只是表面上的篆字和花纹散发出流水般的光芒，显示着内心中的激动雀跃。
    岳川心中一阵诧异。
    这东西，好像有意识？
    没错！
    一个弱小的意识在呼唤自己，尝试着与自己沟通。
    岳川手指肚在金钟表面捻了捻，后者立刻发出舒服的呼呼声，然后就沉寂下去。
    “睡着了？”
    岳川看着手中的木槌，喃喃自语道：“我不是白准备了吗！”
    炼器帛书上说，法器成型后都需要主人帮助破开模具。
    没有说法器自己破壳而出的啊！
    不过，来都来了，不敲一下怎么行？
    岳川提着金钟，轻轻敲了一锤。
    “嗡！”
    地下密室中震响回荡，岳川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法相也有崩溃的趋势，连忙道了一声“回”。
    进入功德金身，外界的一切影响瞬间摒除。
    岳川这才好受了些。
    “还好，只是轻轻敲了一下。”
    再看手上的金钟，岳川心中惊讶。
    这东西不仅仅是防御用的，竟然还有攻击效果。
    “所以……我第一次炼器成功了？而且是大成功？”
    岳川拿着金钟，仔细对照帛书上的插图。
    正面！
    后面！
    上方！
    下方！
    四张插图一一对照，丝毫不差。
    确定没有炼出其他计划外的东西。
    岳川立刻叫来胡二。
    “你看看这个！”
    胡二接过来，顿时感觉手上一沉，差点托不住。
    金钟“嗡嗡”着震荡出一道灵力，胡二一个后仰躲过，虽然没受伤，却也灰头土脸。
    “师父，这法器已经有了灵智，认您为主了，旁人根本触摸不得。”
    胡二眼神幽怨，就差说：师父你是不是想借刀杀人啊？
    岳川尴尬的咳了咳，随手一招，虽然没说话，但金钟就像明白心意一样，立刻落到掌上。
    “宝贝，好宝贝，让他看看你帅气的模样，让他一辈子记住你，永世不忘，如何？”
    金钟仿佛听懂了一样，飞到胡二面前缓缓转动，通体金光弥漫，每一个纹路、每一个篆字都流光溢彩。
    胡二淡红色的瞳孔上留下两个烫金的影像，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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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

    “师父，我记住了！”
    岳川收回金钟，然后将金钟符说了出来。
    胡二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喃喃念咒，凝聚灵力，绘制符文。
    与此同时，胡二脑海中观想金钟的模样。
    三者合一，产生玄妙的共鸣。
    “嗡”一声响，金光由内而外迸发，在胡二身周三寸之处形成一道金钟轮廓。
    轮廓持续了一瞬间便隐没在空气中。
    岳川却知道，这个金钟轮廓并没有消失。
    他抡起小木锤，“八十！”
    金钟轮廓果然嗡嗡震荡着浮现出来。
    “八十！八十！八十……”
    金钟轮廓持续震荡，并且在震荡中变得越来越淡薄。
    快喊到一千块了，金钟轮廓终于不堪重负，泡沫一样炸裂。
    岳川惊讶的说道：“竟然扛了十三次？这也太坚挺了吧！”
    胡二满脸古怪，“师父，什么是八十？”
    岳川又唤来其他成员，让他们观想金钟，学习金钟符。
    毕竟这是保命的法术，关键时刻可以逆转生死，无论如何都得学会。
    但现实给了岳川狠狠一巴掌，有的成员，无论如何也学不会。
    比如黄二，盯着金钟看了几秒钟就瞌睡。
    黄三，倒是不瞌睡，但是盯着看了又看，脑海中依旧没有金钟的影像。
    连模样和细节都记不住，更别说观想和具现了。
    其他黄鼠狼也差不多。
    一百多号轮番上前，不是睡着就是眨眼忘，基本和金钟无缘。
    与之相反的是胡家几只小狐狸。
    听说这是防御法术，救命用的，一个个都热情爆发，接二连三学成。
    岳川不得不感慨，天赋这玩意，真的挺重要的。
    然后，岳川就抡起小木锤，对着小狐狸们喊“八十”，检验小狐狸们的极限。
    效果还不错。
    胡三、胡四都扛了七八下。
    胡四、胡五也有四五下。
    白家老太太和四只小刺猬没有学习这个法术。
    因为属性相克，效果大打折扣，可能还比不上自身尖刺，强行修炼还容易伤及自身。
    灰家八个兄弟倒是有些眼缘，也都施展成功。
    只是法术效果太差。
    一锤一个，比敲鸡蛋还快。
    岳川都不好意思喊八十了，改成四十。
    唯一的优势，灰家几兄弟是金属性，与金钟符比较契合。
    而且它们个头小、消耗低，施展金钟符速度更快。
    几个呼吸就能撑起一道金钟符。
    虽然不持久，但是它恢复快啊！
    锤子落下，它没了，锤子抬起，它又好了。
    法术检验愣是被岳川玩成了打地鼠游戏。
    “不错不错！以后要经常玩这样的游戏，寓教于乐，好好锻炼你们的临阵反应能力，明白吗！”
    灰家八兄弟能说啥。
    你是对的！
    不过，得到一个这么实用的法术，灰家八兄弟都乐不可支。
    要知道，这可是它们学习的第二个法术。
    上一个是金咒，除了铸钱没什么用处，这个金钟符却能保命。
    师父待自己，真是恩重如山啊。
    不知何时，金蟾身上也涌现出一道金钟轮廓。
    这家伙竟然也观想成功，修炼出金钟符。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玉兔没有练成。
    询问之后才知道，玉兔跟黄鼠狼们一样，一看金钟就瞌睡，根本无法观想。
    岳川隐约猜测……
    观想这东西，得静心、静气、凝神才行。
    黄鼠狼和兔子都是上蹿下跳的主，坐都坐不住，又如何观想。
    看到玉兔和黄家众成员一脸灰心颓丧的模样，岳川心中不忍，于是拿出吉吉猴王出售的法术。
    “这是一个身法方法的呼吸吐纳之术，效果有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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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2章

    岳川讲述一遍，众成员都听得津津有味，双眼放光。
    然后，纷纷跑出去尝试起来。
    呼吸吐纳之术，没有什么属性的限制，属于是会呼吸能喘气儿就行。
    玉兔直接无语了。
    又是学不了的，自己没心没肺，玩什么呼吸吐纳啊。
    金蟾却笑着说：“学不了却不代表没用啊，这个憋气蓄力的方法，可以借鉴啊。”
    玉兔不服气的问道：“怎么借鉴？”
    “观想啊！咱们没有身体，观想一个身体不就行了！这样不是就可以呼吸，可以吐纳了吗？”
    玉兔听了差点掀桌，不会说话你就少说点。
    金蟾却不在乎兔子的感受，“呱呱”两声，身体金光绽放，原本飘忽的身体也凝实许多。
    就像刚才的金钟一样，金蟾的身体也拥有了轮廓。
    眼睛、四肢、皮肤等细节纤毫毕现。
    它按照呼吸吐纳之术猛吸一口，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下颚、肚子高高鼓起，后背上的小疙瘩也变得圆溜溜的。
    然后，金蟾的身体一点点缩小，缓缓回到正常水平。
    凝实的身体重新变得虚幻，只是身体中多了许多肉眼可见的氤氲气息。
    高度凝实的灵气就像玻璃瓶中的萤火虫，不断冲撞着想要逃逸，却始终飞不出那不可逾越的边界，最终无可奈何的融入金蟾灵体。
    玉兔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这……这也行？”
    金蟾得意的伸着爪子说道：“刚才那一下吞吐的灵气，抵得上之前半刻钟的苦修。我找到一个高效率的修行法门了。”
    听到这话，最震惊的不是玉兔，而是岳川。
    这金蟾也太逆天了吧，从一个蹦蹦跳跳的法术中领悟出了……蛤蟆功……
    看它刚才的模样，真的跟蛤蟆功一模一样。
    一口气抵得上半刻钟，
    那就是七分钟半啊。
    吸气过程十秒钟，换四百五十秒钟的效率，四十五倍的提升啊！
    不愧是蛤蟆功！
    兔子的眼睛更红了。
    观想竟然还能这样用？
    自己虽然不能观想金钟，但是可以观想其他的，比如身体。
    然后，现实再次给了玉兔一巴掌。
    金蟾会的，它就是学不会。
    尝试十几次都没能观想出自己的身体。
    越想越急，到最后连自己长啥样都忘了。
    此时，金蟾再次观想自己的身体，并且借用观想的身体吸气、蓄气，将一大口灵气吞入腹中，缓缓消化。
    玉兔灵机一动。
    观想是为了什么？
    吞一大口灵气，然后缓缓吸收消化嘛。
    天地灵气有什么好的？
    比得上日月精华吗？
    太阳咱用不了，但是月亮可以啊。
    我直接观想一个月亮不完了！
    想做就做！
    玉兔蹦蹦跳跳来到门口，趴在门槛上向外眺望。
    今夜，月正圆！
    然后，玉兔头顶像电打火一样咔咔闪了几下。
    不知多少次之后，玉兔头顶升起一轮圆月，又明又亮，宛如灯泡。
    门口处的空间都幽暗了许多，仿佛有一道特殊的力量，牵引着月光朝玉兔头顶汇聚。
    月光如水！
    岳川真切体会到这个词的含义。
    兔子观想出的月亮就跟个淋浴喷头似的，不断倾洒银色光华。
    玉兔的身体不断得到滋润，变得银光闪闪。
    虽然不知道修炼效率如何，但肯定比之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岳川直接无语了。
    “我现在上的是体育课，请你们不要研究生物学和天文学。就算要研究，也请带着我一起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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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3章

    之前，金蟾和玉兔都是一穷二白，只能靠本能修炼。
    但是一转眼，金蟾获得类似蛤蟆功的修炼方法，一口气顶半刻钟，修炼速度飙升。
    玉兔更狠，直接观想一个小月亮，晚上吸收月光充能，白天里也能继续修炼。
    虽然速度比不上金蟾那么变态，但至少能把白天时间利用起来，效率至少翻了一倍是不是？
    然后，问题来了。
    金蟾修炼了一会儿，精神不济，无法继续观想，只能老老实实恢复。
    而玉兔头顶的小月亮还有很多月光能量，不断地倾洒下来，被身体吸收。
    再看兔子紧紧眯起的眼睛，这家伙不知何时已经物我两忘，进入休眠之中。
    “一个是开加速器修炼，一个是挂机修炼！你俩要是结合一下，开着加速挂机修炼，还不得逆天啊！”
    金蟾眼睛一亮。
    正在休眠的玉兔也猛地睁开眼睛。
    两个家伙激情满满的对视许久，视线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这主意不错啊，我们怎么没想到呢？”
    “是啊，咱们俩什么时候深入的交流一下？”
    岳川挥挥手，隔在两个家伙中间，“喂喂喂，你们俩！真以为创造一门功法就那么简单吗？”
    金蟾奇怪的反问道：“这有什么难的吗？我们以前没有功法，但也一样修炼啊，吞吐天地灵气，采集日月精华。不过就是把我们平常修炼的方法总结记录一下嘛。”
    玉兔也回答道：“是啊，我们精怪天生就会使用特殊的力量，所谓法术，就是模仿这些力量创造出来的啊。”
    岳川沉吟半晌……
    好像……是这个道理啊……
    就像胡二这一族，刚出生什么都不会，就能使用狐火。
    不需要念咒，不需要画符。
    大黄这一族也是，刚出生就能掌握土属性灵力。
    只是灵力有限，用不出什么强力的法术，只能凝聚出一把沙子，或者一块小石子。
    然后就有了打架抖灰粉，丢石头的传统。
    你真要问黄鼠狼，这个抖灰粉的法术从哪学的，丢石子的法术从哪学的。
    它肯定反问：
    这还用学？
    这也是法术？
    这不是天生就会的嘛？
    岳川终于明白，自己有点想当然了。
    站在人类的视角上，总觉得精怪很傻很落后，没有文字、没有文明，修行方面也一穷二白。
    但精怪只是没有汇总，没有命名，没有将种种知识、理念、感悟、心得等汇总起来，传播出去。
    但是它们会啊，信手拈来那种！
    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嘛。
    看小说看多了，就能写小说了，还用得着报班培训？
    话说回来，报班培训的那些人，写的什么东西？能看？
    同样的思维，现代人看古代人：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空调，他们的夜生活一定很枯燥乏味。
    但事实是，古人的乐趣，你根本想象不到。
    今日无事，勾栏听曲。
    岳川诚恳的拱了拱手，“受教了！”
    随即，岳川将《大日心经》的念了一遍。
    “这篇功法是杀害你们那人身上搜出来的，内容真实性我不确定，你们可以琢磨琢磨，看看有没有能够利用上的。”
    《大日心经》是观想太阳，汲取炎阳之力淬炼自身。
    这玩意灵体修炼无异于自找死路。
    但是，里面的思路、方法、细节可以借鉴。
    金蟾和玉兔将功法背诵下来，然后不断咀嚼、思考，不时地再向岳川请教，或者彼此之间交流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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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4章

    很快，两个家伙都朝着岳川叩拜，表达感谢。
    金蟾就将自己的蛤蟆功再度完善，借鉴《大日心经》中观想太阳的方法观想自身，降低观想消耗，变相延长修炼时间。
    同时，金蟾借用了《大日心经》中锤炼精神意念的方法锻炼自己。
    现在修炼速度不成问题，问题是自己精神意念跟不上，只要把这个补上去，修为根本不是问题。
    玉兔更省事，直接将功法中几个关键词替换，把太阳改成月亮，再结合自己刚刚领悟出的观想之法。
    能兼容的就留下，不能兼容的就删掉，反正糅合在一起，凭感觉继续删减。
    还别说，效果不错。
    具体就是，头顶的月亮更大了、更亮了，也更圆了。
    刚才还有点电压不稳的感觉，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现在，功率稳定，月光长明。
    金蟾瞄了一眼墙上的烛台，“兔子，把你的球球放在那上面怎么样？可以给土地公省点猪油。”
    兔子翻了个红眼，“羡慕了？想要了？那你自己观想一个啊。”
    “我又不是汲取太阴精华修炼的，观想月亮干什么。”
    “那你靠什么修炼，你就观想什么啊！你吸收天地灵气，那就观想一个天地呗！怎么，观想不出来？”
    一句话把金蟾怼的没脾气。
    太阳、月亮这种东西经常看见，知道它们长什么样儿，观想也容易。
    比如兔子，金钟放在眼前都观想不了，但是月亮挂在天上，就观想成功了。
    为啥？
    天天见啊！
    兔子拜月，整天就对着月亮修炼，能不熟嘛！
    但是天地……
    虽然整天头顶着天，脚踩着地，但是真要问金蟾天地长什么样，它真说不出来。
    岳川哑然失笑，心中暗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在没有飞机、卫星等观测工具之前，人类也因为地球是方的还是圆的争论了几千年。
    除了那些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大能可以一窥天地全貌，金蟾这种小小的精怪还真想象不出天地的模样。
    但，金蟾能服输吗？
    那可是身子都烧焦了，嘴也要骂人的最强王者。
    眯着眼儿想了一会儿，金蟾突然张开嘴，舌头嗖的弹了出来。
    卷回来时，金蟾故意给玉兔看了一下。
    舌尖上粘着一个针尖大小的金色光点。
    这不是天地灵气，不是日月精华，而是财气！
    “兔子，你说得对，我是靠财气修炼的，我应该观想一个跟财气有关的东西。”
    将金色光点吞入腹中，金蟾继续眯着眼，搜索空气中的光点。
    一会儿时间就搜集了十多个财气。
    等到周围游离的财气被吞光了，金蟾又开始施展蛤蟆功，吞食天地灵气，顺便搅动更多的财气汇聚过来。
    然后，金蟾就开始了炫耀：
    “天地灵气也不能浪费啊！蚊子腿儿也是肉，对不对？”
    “两个功法可以轮换着修炼，这个累了修炼那个。”
    “观想天地太累，哪有财气找上门舒服？”
    “啧啧，财源滚滚，日进斗金啊！”
    玉兔顿时红了眼。
    羡慕嫉妒恨啊！
    它也需要特殊能量，就是其他生灵身上的红毛毛。
    但红毛毛不会飞过来啊，自己得跑出去捡。
    而且，还得是生灵胶配的时候才能捡到，其他时候根本没有，去晚了也会消失。
    自己白天出不去，晚上出去捡红毛毛就不能修炼。
    正因为这个原因，自己才观想出一个可以吸收月华的功法，让自己捡红毛毛的时候也不耽误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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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5章

    刚才还自鸣得意。
    可是看到金蟾原地不动就能修炼两种功法，自己却不眠不休东奔西跑。
    玉兔心中极度不平衡：凭什么，它坐着不动就把什么都干了，什么好处都不落下，我却是个奔波劳碌的命！
    岳川看了一眼针尖对麦芒的两个家伙，心中暗道：刚才不是还基情满满要合体的吗，怎么一转眼，友谊的小船就翻了？
    姜十三留下的功法给岳川狠狠地福利了一波。
    金蟾、玉兔从中借鉴，完善了自己的修行功法。
    胡家、灰家掌握了金钟符。
    黄家、白家则获得了虽然没有直接获益，却也间接得到了方便。
    岳川在土地庙门前立了个杆子，然后把小金钟挂在上面。
    没办法，这家伙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嗡嗡作响。
    非常准时，每隔一个时辰响一次。
    每次震响都让岳川心神摇曳，见鬼似的缩回金身中。
    为了自身安全着想，岳川只能将小金钟甩出去。
    但小金钟好歹有些灵性，又不能直接遗弃，以后修炼金钟符还要拿它观想呢。
    最终结果就是把它挂在了门口。
    其他精怪经过了最初的疑惑，逐渐接受了小金钟的存在，以及它固定时间的响声。
    每隔一段时间响一次，精怪们渐渐有了时间观念。
    原本只有日出、日落为坐标的时间轴上增添了许多节点。
    唯一不爽的就是，它夜里也响。
    众仙家成员都已经适应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哪怕那些昼伏夜出的精怪，也都扭转了生物钟。
    夜晚就是睡觉休息的时间，偏偏小金钟“嗡嗡”的响个不停。
    跟它讲道理吧，它也听不懂。
    不理它吧，就搅得晚上没法休息。
    岳川本来是不想管这事儿的，毕竟不能把它揣怀里闹自己吧。
    但是看到黄鼠狼们搬砖时哈欠连天，小狐狸做饭时没精打采，灰家兄弟差点掉进坩埚里洗澡。
    最重要的是，猪圈里的猪都抑郁着不吃饭了，鸡舍里的鸡都不下蛋了。
    岳川只能跟小金钟好好谈谈。
    然而，小金钟虽有灵性，但并不多，根本无法自如的交流。
    二来，自鸣这件事它自己也控制不了。
    至少目前控制不了。
    没辙，岳川只能将小金钟挂到花果山土地庙去。
    众仙家白天听钟，花果山猴子们晚上听钟，很公平合理吧？
    正躺在土地庙中呼呼大睡的吉吉猴王听到钟响，瞬间一激灵。
    屁股底下就像装了弹簧似的，仅凭脊背和大腿的力量直挺挺的弹了起来。
    “怎……怎……怎么了……我不白嫖了……欠账我都还了……”
    其他猴子们也闻讯赶来，汇聚到土地庙前。
    众猴子一起看向小金钟，眼睛中满是好奇和疑惑。
    岳川说道：“这是一个宝贝，它发出的声音有驱逐猛兽的功能，有它守夜，你们就能安心的睡觉了，再也不用怕晚上被偷袭。”
    这一点岳川倒没有扯谎。
    小金钟发出的声音确实有震慑作用，那些悄悄滴干坏事的家伙听了肯定心神大震，然后仓皇跑路。
    就连自己，近距离听到钟声也是六神无主啊。
    问题是，它不管有贼没贼，都响！
    土地庙众仙家实力高强，对守夜没什么需求。
    但花果山上的猴子不同。
    它们大部分都是野兽，并非精怪。
    普通猴子在树枝或者树洞里睡觉。
    如此一来，就会被猛兽和猛禽袭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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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6章

    尤其是猫头鹰，太讨厌了。
    仗着自己是夜猫子，隔三差五过来捣乱。
    吉吉猴王严加防范，安排族中精锐轮流守夜，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伤亡出现。
    这次，猫头鹰又来搞偷袭。
    它的目标还正是土地庙里的吉吉猴王。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猫头鹰发现这只猴子是猴群中实力最强的，地位最高的。
    但是不知为什么，最近的气息非常衰弱，整天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不动弹。
    而且，其他地方都有猴子守卫，自己刚靠近就挨揍。
    但这个猴子身边一个守卫都没有，整天呼呼大睡。
    这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直觉告诉猫头鹰，这只猴子最好对付，最容易得爪。
    直觉没有骗它。
    但运气坑了它。
    吉吉猴王确实在呼呼大睡，身边也的确没有守卫。
    因为吉吉猴王认为，山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土地庙，有土地公给自己看门儿，还要什么守卫啊。
    可是吉吉猴王并不知道，土地公今天没有来花果山住，跟个石头墩子没区别。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吉吉猴王屁股上又要添几个洞穿型的伤口。
    但意外偏偏出现了。
    猫头鹰刚进土地庙，金钟就嗡嗡的响了起来。
    探出爪子正要抓握的猫头鹰瞬间一呆，两只眼睛都成了斗鸡眼，翅膀都忘了挥舞。
    沉重的身子噗通栽倒下去，正砸在吉吉猴王屁股上。
    猴子本就睡得浅，金钟震响那一瞬间就醒了过来。
    只是还没撑起身子，就感觉屁股上一沉，一个柔软的事物压了上来。
    吉吉猴王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嗷呜一声爬了起来。
    转头一看是猫头鹰，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
    新仇旧恨一起算，探手就要操家伙。
    可是一想，自己的家伙事已经被埋进土地了，这会儿连一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转头一看，供桌上有一个铜香炉。
    虽然这玩意就没用过，可好歹是铜的。
    吉吉猴王抓起来，分量也差不多，但是因为抓握原因，手感更好了。
    当下也不废话，抬手就是猛地一抡。
    刚刚从震响中恢复过来的猫头鹰俩眼珠子一转，硬邦邦的躺倒下去。
    吉吉猴王摸了摸屁股。
    刚才一连串剧烈运动，屁股上的伤口又崩开了。
    “可恶！该死！”
    吉吉猴王骂咧几声，然后招呼几个闻讯赶来的族人。
    “把它捆起来！”
    听到动静，刚刚进入到花果山金身的岳川顿时无语。
    还好有小金钟，误打误撞，惊到了猫头鹰，否则，吉吉猴吉凶难测。
    一旦吉吉猴王在自己的庙里，在自己眼皮儿底下出事，自己这庙的名气算是败光了。
    想到这儿，岳川关切的问道：“你……没事吧？”
    吉吉猴王连忙搁下香炉，回答道：“我没事，就是受惊而已！”
    呃……
    岳川眼神古怪起来。
    鸟和猫，生下来的是猫头鹰。
    那猴和猫头鹰，生下来的会是什么？
    猴头鹰？猴头猫？还是别的什么？
    “咳咳……你的子民经常受到猫头鹰袭击吗？”
    吉吉猴王立刻说道：“是啊！不过这回叫我逮到了，决不轻饶它！”
    岳川倒也不觉得猫头鹰可怜，猴子们该怎么整就怎么整吧。
    不过，岳川看了一眼花果山上的建筑情况，问道：“你不是说要给子民盖房子的吗？怎么还没动工？如果你的子民都住进了砖瓦房，还用担心猫头鹰袭击吗？”
    正志得意满的吉吉猴王瞬间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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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7章

    “土地公啊，房子我盖了，只是没有子民愿意住进去啊。”
    “怎么回事？”
    “事情是这样的……”
    岳川跟着吉吉猴王去看了花果山上第一批砖瓦房。
    建造风格，清一色模仿土地庙，又矮又小。
    不过对于猴子的体型，尤其是那些野兽猴子来说，这种尺寸算得上高大宽敞了。
    但是有一点，这墙砌的不平就算了，为什么还都跟比萨斜塔一样，倾斜着。
    “吉吉，你们盖得房子，是不是倒塌过？”
    “土地公，您怎么知道的？”
    吉吉猴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小刺猬，难道土地公也能掐会算？
    岳川无语，用屁股想都知道，这东西它不牢固。
    “我不是教过你，建房要打地基吗？否则根基不牢！”
    “呃……那多浪费砖块啊，反正我们也不住地下。”
    “行！我是不是教过你，选址要选在平地，你为什么要盖在这种陡坡上？树底下？”
    “这是子民自己选的位置啊，我尊重它们的选择。”
    “来来来，你看看，你的墙直不直？”
    “直啊！”
    “你再看！”
    “没歪！”
    岳川看了看墙，又回头看了看吉吉猴王，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家伙屁股疼，站立时为了不触动伤口，一只脚高，一只脚低，本能的向一侧歪斜。
    岳川把它带到墙的另一侧。
    “你再看看，歪不歪？”
    “哎呦，墙怎么真歪了？”
    “知道的，这是在盖房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修坟呐！”
    还好你们盖的是一层小平房，要是盖高楼，不得出猴命。
    猴子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肯住进去才怪。
    “哎呀，土地公，这可怎么办？”
    吉吉猴王是真的急了。
    它真的在很认真很认真的盖房子啊，谁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岳川顿时明白，很多自己想当然的事情，对于吉吉猴王它们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你回去休息吧，明天，我给你拿几件工具！”
    说完，岳川瞬间消失不见。
    吉吉猴王挠了挠头，又看了看前面的墙壁，心中一阵不爽。
    真是越看越难受，越想越生气。
    抬腿往上面一踹，墙竟然毫不受力的倒了下去。
    吉吉猴王原地一个劈叉，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一声凄厉的惨叫传遍整个花果山。
    第二天，岳川带着测量工具过来了。
    首先是线锤。
    这就是一个圆锥形金属块，锥尖朝下，底座平面朝上，在底座上栓一根细线。
    将线锤挂起，当其不再晃动时，得到的就是一条垂直线。
    吉吉猴王和一众猴子看着线锤，全都流露出好奇的表情。
    这东西，怎么一直朝下呢？
    它怎么不朝着其他方向呢？
    岳川说道：“这叫万……不，这叫厚德载物，大地上的所有物品都会受到大地的吸引，投入大地的怀抱。”
    听到“德”这个字，猴子们瞬间兴奋起来，没办法，它们太熟悉了。
    岳川没有继续科普，而是讲解水平方向的测量工具。
    古人测量水平的工具很简单，就是挖一条沟，灌满水，水的平面即是水平面。
    水，准也。准，平也。天下莫平于水。
    由此也产生“水准”、“水平”等词语。
    但是这种方法费时费力费水，如果遇到石缝和沙地，灌水灌到发狂。
    后来又有诸多测量水平的工具和方法，要么因工具复杂，传播局限，要么因敝帚自珍，迅速失传。
    反正，岳川是不知道。
    不过岳川有自己的办法。
    土地庙已经有杜仲胶，这种东西类似橡胶，可以制作软管，管身虽不是完全透明，但并不影响直接目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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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8章

    于是，岳川制作了几根长短不一的杜仲软胶管。
    “吉吉，你们只需要在这个软管里灌上水，然后分别扯到要测量的两端，软管中水面的高度，就是水平线，拉一条绳子标注即可。”
    “对了，测量的时候，软管不能打结，也不能捏死。”
    工具简单。
    道理不复杂。
    再加上计算的数字范围在2以内，并不涉及3和4，吉吉猴王迅速领悟。
    最后是一套有刻度的尺子。
    现在还造不出卷尺，只能用直尺。
    一根三十公分的短尺，一根两米的长尺，还有测量直角的直角尺。
    其中直角尺也叫矩，与圆规一起合称“规矩”。
    尺子上面的刻度是岳川凭感觉随便画的，不一定准确。
    但是转念一想，“先来后到，我先来的，那么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只要保持后续的尺子都使用相同的刻度不就行了吗！”
    吉吉猴王在得知三种工具的用法后，激动地呲牙咧嘴。
    要不是屁股疼，非得给土地公翻几个跟头不可。
    “来来来，你你你你，还有你，过来给土地公磕一个。”
    “土地公，吉吉身子不方便，今天的头下次再给你补上。”
    话音刚落，吉吉心中一咯噔。
    “来来来，扶我跪下，今儿个说什么也要给土地公磕几个。”
    岳川受了吉吉猴王的叩拜，随后说道：“咱们今天立个规矩！”
    “土地公，您说！”
    “修屋建宅是大事，破土动工之前得告知于我，禀明选址方位、建筑大小，我给你勘验一番，帮你把把关，避免隐患。你觉得怎么样？”
    不是岳川非要多事，而是看了猴子们的建筑水平后表示深刻的担忧。
    现在盖小平房都这样，以后搞大型建筑，不都是危房危楼么？
    猴子都不敢住，更别说其他生灵了。
    “好！好！好！没问题，真是太感谢土地公了！”
    吉吉猴王想得更多。
    有土地公帮自己把关，自己就能省很多事。
    而且，动工前禀告土地公，谁去禀告？
    肯定是自己这个猴王啊！
    这说明什么，自己的权势和地位又上升了啊！
    别说房子，以后就是栽个树、刨个坑都得跟土地公汇报一下，把这规矩立起来。
    谁尿尿敢冲出来一个坑，就是坏规矩，得狠狠地治它！
    岳川不知道猴子心里想什么，接着说道：“房屋建成之后，也得向我汇报，我给你验收，合格之后才能居住，你觉得怎么样？”
    吉吉猴王能怎么样，当然是举四爪赞成啊。
    别说开工前和完工后了，恨不得中间的每一天都向土地公打三次报告。
    看到吉吉猴王不反对，岳川点了点头。
    自己每天享受猴子们的香火供奉，不给它们办点实事心里都不踏实。
    “对了，以后施工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嗯……我给你们弄一批安全头盔吧。”
    吉吉猴王高兴地两只眼都眯起来了。
    哎呀，又从土地公这里弄了一批好东西。
    自己什么也没付出。
    爽！
    爽过之后，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凄惨的鸟叫，吉吉猴王瞬间变成一脸凶相。
    “继续拔！把它身上每一根毛都拔下来！叫它知道咱花果山的规矩！对，规矩！”
    吉吉猴王不把鸟命当回事，一天三顿变着花样整治胆敢摸它屁股的猫头鹰。
    岳川却很在意这些猴子的性命。
    虽然盖的不是高层，也没有高空作业，但安全帽还是安排上了。
    马蜂打印安全帽，又在内部增加几道杜仲胶制成的缓冲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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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9章

    轻盈、坚固、强韧、透气、耐腐蚀。
    然而，吉吉猴王在得到这批安全头盔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打架。
    别说自由落下的板砖，就是狠狠拍在脑门上的，最多也就懵一下，不至于头破血流。
    有了这东西，自己的子民防御力大增，战斗力爆棚。
    但是一想到那天在田埂地头的感悟，吉吉猴王长叹一声。
    “打打杀杀不行，得以德服人啊！”
    然后吉吉猴王拖着伤病之身，趴在独轮车上，让心腹推着自己去考察选址。
    物色了几个开阔向阳的平地，终于得到岳川的批准。
    清理了地上的杂物之后，一群猴子开始夯平地面。
    一边夯，一边拿着软胶管子测量。
    几样工具轮番上阵，总算把横平竖直的问题给解决了，开始打地基。
    看到猴子们用爪子挖地实在费事，岳川赊给他们几个工兵铲，让他们搞快点。
    砌墙的时候，又出现一个问题。
    有的猴子抹泥浆抹的薄，有的猴子抹泥浆抹的厚。
    刚开始还好好的，可是很快就一边高、一边低。
    没办法，每只猴的手感不一样。
    有的手重，有的手轻，有的时重时轻。
    岳川只能弄一个长木板，在上面标注好墙砖高度，让它们砌几层量一下。
    又制作好舀泥浆的工具，控制每次的量，这才把问题解决。
    终于把小房子建好，岳川确定没问题，就把黄三给招了过来。
    砖瓦房都是用草泥浆黏合的，这东西短时间里凑合用还行，时间一长就不行了。
    黄三带着十几个兄弟，围在砖瓦房周围一同念咒、画符。
    一道道土咒的符文篆字打到墙上，土黄色的光晕瞬间弥漫开来。
    土气包裹中，黏合的草泥浆和板砖融为一体，建筑牢固性也大大提升。
    就连整体气质都有了细微的变化。
    猴子们看到这一幕，纷纷跪倒下去。
    法术的力量！
    而且是场面宏大的场面，野兽猴子们大为震撼，本能的膜拜起来。
    星星点点的香火之力朝着岳川飞过来。
    但也有少部分落在了黄三为首的黄家成员身上。
    看到这一幕，岳川心中诧异。
    黄三他们也能接收香火？
    岳川第一个反应并不是自己的好处被分薄了，而是为黄三他们多一条提升的途径而高兴。
    验收继续进行。
    黄三带着十几个兄弟一栋接一栋施法，为整体建筑进行最后的加固。
    猴群自然是不停地磕头，看向黄三他们的目光也越发恭敬。
    几栋房屋验收完毕，黄三倒是没事，但其他几个黄鼠狼累得够呛。
    它们毕竟还没有化形，体格小，身板弱，体内灵力有限，比不上黄三。
    再加上它们平日里打架都是依靠肉身，很少使用法术，灵力跟黄三差距更大。
    要不是验收一栋休息一会儿，估计这会全都蹬腿了。
    “哎呀，三哥，你这灵力真是浑厚啊，从头到尾都不带歇的。”
    “就是就是，三哥厉害！兄弟们比不上。”
    “三哥这么持久，有什么秘诀吗？”
    黄三哈哈笑着说：“什么秘诀不秘诀的，就是练得多，我和两位兄长每天反复施展土咒，制作陶器、板砖，灵力自然与日俱增。”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化为人形！”
    黄三无比感慨。
    化形是一个突飞猛进的机会，精气神等全都有了质的飞跃。
    听到“化形”二字，众黄鼠狼全都激动得挠爪子，不断用爪背蹭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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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0章

    当初黄二为什么一呼百应，招来这么多兄弟。
    除了以前骁勇善战、逢架必到积攒下来的关系，更多的是“化形强者”这个噱头。
    虽然黄二并不是真正的化形，但其他黄鼠狼们不知道啊。
    精怪化形太难了！
    有一个可以学习请教的强者，肯定得抓住机会。
    更何况这个强者还是自己同族，那更得好好结交。
    以后随便指点一嘴，就够自己终生受用。
    黄三哪里不知道众兄弟的心思，但他没有多说，而是朝土地庙的方向一拱手。
    “我们兄弟俩也是听师父的教诲，才有今日，众兄弟要知道真神在哪，才好叩拜啊！”
    众黄鼠狼如梦初醒。
    上次土地公传授诸多法门，可惜自己这个也不会，那个也不会。
    到最后就一个跳跳的法术勉强能学。
    虽然只是学了个皮毛，可自己现在跳得更高、跳的更远，还能在跳跃过程中改变方向。
    这能力要是用在打架中，自己绝对是全场最亮的崽。
    尤其是强力跳跃配合铁铲，拍准了，一铲子带走一个，谁来都不行！
    要是跟着土地公多学点本事，以后出门不是横着走？
    想到这，一群黄鼠狼纷纷往土地庙奔去，说什么也得给土地公磕一个。
    黄三每天一觉醒来，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磕头，今天的早磕过了。
    可众兄弟热情，黄三无奈，只能陪着磕一个。
    岳川看了一眼众黄鼠狼，说道：“刚才猴群跪拜你们，感觉如何？”
    听到这话，黄三一激灵，刚刚撑起来的膝盖瞬间砸了下去。
    “师父，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其他黄鼠狼并没有想太多，但是黄三的情绪感染了它们，一个个都砰砰磕头。
    岳川一摆手，“起来说话，我又不是责怪你们。”
    “你们凝神静气，将意念收归识海，内视自身，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这是符诏上记载的查询香火的方法。
    岳川每天无聊的时候就会像数钱一样，数香火。
    每一摞一万香火，隔一天检查一次，看看每天的增减变化。
    现在，主庙因为成员众多，再加上磕头给钱，每天收入的香火最多，大致稳定在一千多。
    姜国蝗神庙经历了最初的鼎盛，香火一落千丈，每天就一百多香火，而且还在持续下降中。
    花果山土地庙因为吉吉猴王强制要求子民磕头，结果就是，假磕头的多，香火非常有限，甚至都比不上蝗神庙。
    除此之外就是没到场的远程磕头，每天也有一千多。
    几天时间就能攒一万香火，岳川心中还算满意，预计冬天前就能攒够百万香火，祭炼二转法相。
    就在岳川思考的时候，黄三一声惊呼。
    “这……这是什么？我脑子里怎么有几个光点。”
    其他黄鼠狼们纷纷睁开眼，“三哥，我怎么看不到？”
    “对啊三哥，我也看不到。”
    “三哥你怎么做到的？”
    “三哥，是不是我们没脑子？”
    “你但凡有点脑子，都说不出这么没脑子的话！”
    黄三能够凝神静气，入定内观，查看到香火的存在。
    其他几个黄鼠狼都是跳脱的性子，坐在那不是蹬腿就是挠爪子，身子都静不下来，更别说心了。
    岳川说道：“你看到的光点就是香火，是其他生灵对你心生崇敬、膜拜，对你的奉献。这个东西可以用来施展法术，也可以用来炼制法宝，还能用来修炼功法。具体功用很多，你自己慢慢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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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黄三见师父并没有追究自己，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师父，我怎么才能把这个香火之力拿出来？”
    “为什么要拿出来？”
    “我要把它献给师父您。”
    岳川笑了笑，“行了，你留着傍身吧！”
    “师父，我说真的。”
    “我说的也是真的。香火的目标是你，其他生灵在天涯海角膜拜你，香火都会循着冥冥中的联系应到你身上。离了你，香火就荡然无存。”
    香火与功德就这点不同。
    功德是天地生成的，类似于天地灵气，是一种特殊的能量，可以从一个载体转移到另一个载体。
    香火是生灵衍生的，有明确的收发对象，而维系它们的，就是信仰。
    明白了这一点，黄三松了口气，紧接着就自责起来。
    师父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却抢了师父的香火，不可饶恕啊！
    岳川没有在意这些，而是说道：“以后你带几个兄弟，专门跟吉吉对接，负责房屋的验收。另外，你把这个给吉吉送过去！”
    黄三接过来，却是一摞木板。
    看材质就知道，是马蜂制作的，不过上面有许多凹凸的文字和花纹。
    “师父，这上面写的什么字？”
    黄三虽然聪明，但岳川没有教过他们文字，所以只认得一二三，后面的就一脸懵了。
    “这是门牌号，花果山土地庙果山一号，一直到果山十号。以后你们验收成功的建筑，可以给它们颁发门牌号，如果验收不成功，就列出原因，责令整改。”
    “这……”
    黄三顿时有种重任在肩的感觉。
    岳川叮嘱道：“建筑质量性命攸关，切不可疏忽大意，明白吗？”
    “弟子明白！”
    “另外，验收成功的建筑，每隔一定年限检查一遍，修补其中的缺漏，排除其中的隐患。”
    黄三疑惑的说道：“师父，花果山上就这几栋房屋，用得着如此吗？”
    岳川呵呵一笑，“吉吉这里只是一个开始，很快，它就会往外面扩张，到时候你就明白了。而且，随着建筑经验的积累，吉吉它们建造出来的房屋会更高、更大、更复杂，你也得不断学习，免得哪天跟不上吉吉的步伐，看不懂了。”
    黄三顿时一昂头，不服输的说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比不上那家伙！”
    其他小兄弟们也都点头附和。
    三哥英明神武，化形强者，法力无边，虽然跟我们一样，打架不太行，但是其他方面都行，怎么会比不上吉吉猴王。
    岳川笑而不语。
    这是黄三的机缘，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他自己了，旁人说再多也没用。
    至于吉吉……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岳川也明白，这猴头是真的悟了。
    “以德服人”还真戳进它心坎里了。
    这猴头现在就朝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精怪俱欢颜”的方向奔呢。
    至于精怪喜欢漆黑的洞穴，不喜欢高大明亮的砖瓦房……
    看花果山上的猴子就知道了。
    以前不喜欢，那是因为没见到实物。
    真把房子盖出来，并且免费给它们，哪个猴子不是手舞足蹈、呲牙咧嘴。
    加上酒水换板砖的交易，保不准猴头真能干出一番事业。
    至于黄三……
    以前是黄二的跟屁虫。
    现在黄二已经走上正路，整天带着一堆小兄弟垦荒、种树、挖坑，或者制作陶器、板砖。
    黄三就有点无所事事了。
    因为负战绩，跟主流的黄鼠狼们尿不到一个壶里。
    以前大家看着黄二的面子，对黄三也有些敬重。
    后面混熟了，那种嫌弃劲儿就怎么都盖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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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2章

    倒是有几个手菜瘾大，长期负战绩的黄鼠狼跟黄三臭味相投，整天在一起厮混。
    这也是岳川喊他过来花果山验收的原因。
    一来有些身份，显得隆重点。
    二来，他闲嘛！
    黄三虽然不把吉吉猴王当回事，但是对岳川的话，黄三从不怀疑。
    既然岳川说吉吉猴王能成事，就肯定假不了。
    就算猴子真的拉胯，自己推着屁股也得把它推上去。
    于是黄三发散思维，琢磨怎么帮忙推屁股。
    “师父，这里距咱们那有段距离，来回搬运砖块有些困难，不如直接在这……”
    岳川摇头，“这是交易！酒水换板砖。运过去酒水，换回来板砖。如果你在这里制作板砖，吉吉怎么支付？那些酒水，你搬回去？”
    不等黄三回答，岳川笑着说道：“你的提议不错，但时机未到。等吉吉有了新的支付能力再说吧！到时候，新砖厂未必会设在花果山了。”
    黄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师父，吉吉它们来回运货，走的路线基本固定了，只是路上不太平。”
    “哪个不太平？”
    “就是……路上坑坑洼洼……还有什么不太平吗？”
    “哦，没事，你继续说。”
    岳川心中纳闷，真要“不太平”，黄鼠狼们肯定兴奋的嗷嗷叫了，还会心平气和的坐在这？
    “这一路上经过的路段坑坑洼洼多，还有几个上坡路，走着费事儿，需要好几个猴一起推车，又有一段超长的下坡路，吉吉它的屁股……”
    嗯，黄三没笑。
    但是他身边其他小兄弟们都笑得前仰后合，被黄三一顿呵斥制止。
    “师父，我的意思，可以把这段路修一下，方便它们来回，也减少翻车。反正事儿也不大，我们几个就能干完。”
    其他黄鼠狼纷纷点头。
    “挖地皮，我们是专业的！”
    “抄家，我们也是专业的！”
    “路见不平，我们给它平！”
    岳川忍不住笑着说道：“路见不平一声吼了这是？行，你们去吧！”
    “不过多观测一下，找出最方便、最快捷的路线。”
    “另外，可以把路面垄高、夯实，令其高出两侧，方便雨天排水，避免道路泥泞。”
    “路最好宽一点，至少能够让四个独轮车并行……哦不，八个……还是十个吧！”
    “对了，路两边每隔一段距离种上一棵树，以后树长大了好有个遮阳避暑的地方，还能通过树木计算路程。”
    黄三开始修路了。
    充分采纳岳川的意见，在道路两侧种植树木。
    树种主要是榆树，外加松树。
    每百步一棵榆树，第十棵的时候换成松树，如此一来就能通过树木计算距离。
    看到黄三的举动，岳川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假如将来黄三他们……
    哦不，黄三应该不会干这种事。
    假如将来有黄鼠狼干起拦路抢劫的没本买卖，喊出“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是不是很合理呢？
    这到底是收过路费，还是抢劫？
    收多少？
    判几年？
    将吉吉猴王和黄三的事情放到一边，岳川开始考虑蜜蜂的事情。
    制作法器需要大量蜂蜡，而且花山之所以叫花山，是因为其上花草遍地，四季不绝。
    然而，岳川搜遍整个花山，也没找到成了精怪的蜜蜂。
    于是岳川找马蜂女王询问，得到的答案令其目瞪口呆。
    “那些只会嘤嘤嘤的家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灭了！我才不会让它们成气候。”
    岳川点头，“对的，嘤嘤怪不得好死！”
    蜜蜂可以死，但蜂蜜还是得要的。
    “小马啊，你现在子民已经达到十万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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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3章

    马蜂女王立刻“吼吼”的笑了起来，“是啊，这可都是托了您的福啊，没有土地公的包养，人家哪能养得起十万子民。”
    岳川咳了咳，“你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势力了，星星点点的蜜蜂对你也构不成威胁，你说是不是？”
    “土地公，您要养蜜蜂吗？”
    “呃……养在外面，不带回家，庙周围全都是你的地盘。怎么样？”
    马蜂女王虽然不乐意，但是眼不见心不烦，用一声“冷哼”表示了自己的不反对。
    “小马……”
    “还有什么事？”
    “借我点工蜂。”
    “干什么用？”
    “做几个蜂箱。”
    “滚啊！啊啊啊！”
    嘴上不客气，可马蜂女王还是给岳川派来一千个工蜂。
    自从搬进青葫芦后，马蜂们的生活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首先是工蜂不用出去觅食了，每天都有岳川投喂的肉食。
    其次是工蜂除了给马蜂女王筑巢，就是给岳川制作各种物件，尤其是前段时间制作独轮车，工蜂获得了长达半个月的福报。
    但，马蜂的生活方式并不能套用到蜜蜂身上。
    它们得每天出去采蜜。
    蜂巢最好是靠近蜜源，减少工蜂往返的路程，提升搜集花粉的效率，降低风险和损耗。
    岳川上辈子是农村人，村里有人家养蜂。
    刚开始就是弄几个蜂箱，在村子周围转悠，交了几年学费，慢慢摸到门道。
    用拖拉机焊个铁架子，中间是一个紧凑的卧铺，拖着蜂箱到处转悠。
    过了几年，又换成一个半截头的货车，能躺得更舒服，睡得更安稳。
    夫妻俩一年能挣多少不知道，反正四季都在有花的山区、林区转悠。
    真正把生活过成了田园牧歌、渔樵耕读，满是诗情画意、锦簇花团。
    岳川对养蜂有些大致的了解，还帮着那夫妻俩捯饬过蜂箱。
    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箱子，主要分为上下两部分。
    下部分是蜂王产卵、养育小蜜蜂的地方。
    上部分则有一张张竖直插入的木框，叫做巢础框，主要用来贮藏蜂蜜。
    上下两部分中间有隔王板，这是一个网状栅栏的板子，空隙可以让工蜂自由上下，蜂王却因为体型原因无法通过。
    一则是防止蜂王去上层产卵，实现产卵区和贮蜜区的分离。
    二则是防止蜂王逃跑，一旦蜂王跑了，蜂群也都跟着跑了。
    将活动蜂箱各个部位尺寸设计好后，岳川指挥工蜂进行打印。
    很快，一个活动蜂箱完成。
    最终修缮之后，已经可以投入使用。
    精挑细选之后，岳川找到一个体格强壮的蜂后。
    它没有灵智，并非精怪。
    岳川也不在意这些细节，直接耗费一万香火，绘制一枚虫咒打了上去。
    法术化作一个光球将蜂后笼罩起来，玄奥的符文篆字在光球表面流转，散发出神秘的能量滋养着蜂后。
    光球中，蜂后的身体散发出莹莹的光辉，变得更加丰腴、肥硕，气息更加强大，色彩更加鲜艳。
    由内而外，从上到下，全方位大幅度提升。
    同时，它与岳川的精神意念紧密联系起来。
    岳川指挥其搬家，并告诉它以后就住在蜂箱里。
    然后命令蜂后生产新的蜂后。
    这段时间里，岳川又制作了几十个蜂箱，就等着新长成的蜂后入驻。
    然后问题来了，谁去放牧呢？
    蜂箱不是放在那就不用管了，得精心照料。
    还要防止鸟兽或者其他昆虫的偷袭和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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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4章

    蜂蜜是好东西，不但人类知道，小动物们也知道，破坏蜂巢偷吃的蜂蜜的坏小子比比皆是。
    所以，养蜂重任不可避免的交到吉吉猴王手上。
    “土地公，您真是太好了！”
    岳川摆了摆手，“花山是你的山头，这里的物产理所当然是你的，我也不好派其他精怪过来，你说是不是？”
    “土地公，您说吧，这个蜂箱，连同里面的蜂后，我该支付什么好处呢？”
    “蜂箱的价值，你就用等重的蜂蜜来交换吧。支付完成后，我会按照每斤蜂蜜十个大钱，每斤蜂蜡两个大钱来购买。”
    蜂蜡是炼器的重要材料，对人类而言价值极大，但对精怪来说，蜂蜡一钱不值，嚼起来还有点塞牙。
    吉吉猴王对于岳川的定价没有任何不满。
    毕竟，蜂箱是白赊给自己的。
    虽然不算完全白嫖，但前期付费之后，以后不就是一直白嫖了吗。
    而且，蜂箱可以安放在独轮车上，推着小车到处放牧，移动起来格外方便。
    这又是自己的优势和便利。
    最关键的，母猴子、老猴子甚至小猴子就能打理蜂箱，不占用青壮劳动力。
    “感谢土地公，又给我我族添了一条财路。”
    岳川点了点头。
    自己只用掌握着第一只蜂后，让它不断生育蜂后，出售蜂箱就是。
    不仅吉吉猴王，其他精怪也能购买。
    当然，免不了的得让它们参观一下，学习活动蜂箱的操作技巧，学习养蜂的方法。
    免得养一窝死一窝。
    养蜂的确能获得收益，但是养蜂的过程中，间接完成了授粉的任务。
    授粉率高，必定会提高结果率，增产增收。
    “这……是在给我打工啊！”
    “打工用的劳动工具都是自费的！”
    “还不用管饭！”
    不知名的黄褐色果壳就像一个精致的小碗，里面装着琥珀色的蜂蜜。
    阳光照在表面，也不知是果壳内部的反光，还是蜂蜜本身蕴含的灵气过于丰富，总之，碗中出现丝絮状、脉络状的纹路。
    这些纹路还在翻腾变化，时而交织成云纹，时而交织成松纹，最后全都变成了水纹，归于平息，消失不见。
    如果不是闻到了诱人的香甜，岳川估计会把碗里琥珀色的蜂蜜当成大号松花蛋。
    “这么快就出蜜了？”
    听到询问，吉吉猴王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多亏了土地公的蜂箱啊，那些小蜜蜂吃得少、干得多，而且花山上全是花啊，这蜜就跟涨水似的，一天一个样啊。还有这个蜂箱，收蜜真是太方便了！”
    吉吉猴王没有养过蜂蜜，但它偷过啊。
    以前想要吃点蜜，肯定得挨上一顿蛰。
    还得毁巢取蜜。
    吃一顿蜂蜜就意味着一个蜂巢被毁，成百上千的蜜蜂因此而亡。
    而土地公给的蜂箱不一样。
    蜜蜂居住在下层，蜂蜜储存在上层，而且储蜜的地方是一块块活动的木板，可以自由抽出、插入，取蜜并不会伤到蜂巢。
    只要控制好收取的量，别饿死太多蜜蜂，完全能做到可持续性的竭泽而渔。
    磕了几个头，吉吉猴王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
    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继续选地方、盖房子！
    岳川深吸一口气，果壳小碗里顿时弥漫起浓郁的雾气。
    缱绻如烟，升腾如龙。
    香甜的气息弥漫开来，空气都变得粘稠了许多。
    “啊……果然甜美！”
    “这些蜜蜂酿造的花蜜似乎也与众不同。”
    “跟蕴含百果精华的猴儿酒一样，这些蜂蜜充满了百草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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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5章

    “而且还富含灵气，难道是蜜蜂的原因？”
    “如果酒里面调和蜂蜜，岂不是百草、百果精华都有了？”
    就在岳川愉快回味的时候，心中突然一动。
    大黄又来了。
    “老师，您吃了吗？”
    “吃了，刚吃过。”
    “哦，我正在吃，老师您看我今天吃的什么？”
    “吃吧，多吃点。”
    “老师，您知道我今天学了什么吗？我跟您讲讲……”
    “好好好，我听着。”
    “老师快看，这个小猫叫阿狸，我给它取的名字，好听吗？”
    “不错，比我取的名字好听。”
    “老师，您知道吗，阿狸可乖了……”
    狸花猫疑惑的瞅了瞅大黄，又转头看向牌位。
    喵呜一声，又轻手轻脚的绕到牌位后面，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藏在后面。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狸花猫伸出爪子挠了一下牌位，想要掀翻看看，是不是藏在下面。
    结果脖子一紧，被大黄捏着命运提了起来。
    “老师，老师，您还在吗？”
    “在在在……”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黄唠嗑唠上了瘾。
    每天一有空就跟岳川建立连接，汇报自己琐事和点滴。
    吃饭必须开光，做事必须发圈，写个字都得打卡。
    尤其是那个叫阿狸的小猫。
    一天吃几顿、拉多少都得事无巨细的汇报一通。
    之前一连十天半个月不说一句话，现在一天恨不得说十天半个月的话。
    岳川直接崩溃。
    亏自己还觉得是上辈子欠的债，现在看，恐怕是上辈子造的孽吧。
    把牌位当手机玩，当朋友圈晒啊，真以为我是你的微博呐。
    之前跟着大黄一起学习姜国文字，还没感觉不对，现在姜国文字学完了，就……
    岳川突然觉得自己挺渣的。
    自己跟大黄在一起聊天，真的就只是为了学外语吗？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大黄啊……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我给你讲讲哈……”
    “还有，吾日三省乎吾身：我错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有人比我更懂……哦不不，搞错了，再来……我错了？不可能……”
    “最后还有一句，十年不鸣，一鸣惊人，十年不飞，一飞冲天……”
    “以后呢，你要学会写日记，把每天的经历、心得、体悟记录下来，以后可以翻阅这些记录，重温当年，站在更高的维度去反思当年，这样，你会有更多的收获，达到内心的充实和圆满。若干年后，将日记搜集整理、补充完善、凝炼升华，就是传世之作！”
    大黄沉思许久，若有所悟。
    “老师，我懂了。”
    “懂了，那就去做吧。”
    挂断聊天，岳川长长的舒了口气。
    心中有一丝丝的后悔。
    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太重了。
    心理想法是不是表现的太明显了？
    大黄会不会很伤心？
    可是岳川不愿意看着大黄沉溺在牌位中。
    如果要聊天，何必行万里路呢？
    于是，岳川祭出了家长通用的口头禅：“我是为了他好！”
    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
    另一边，大黄眼睛中越来越明亮，身上的气息也在一阵翻滚之后变得更加内敛。
    南郭合察觉到大黄身上的异样，忍不住问道：“怎么？悟了？”
    大黄连忙起身，朝南郭合说道：“老师刚才教了我几个道理。”
    “哦？什么道理？”
    大黄直立起身，振了振双袖，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在身前抬了抬，找到一个舒服的高度和距离。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吾日三省吾身：我错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有人比我更懂！”
    “十年不鸣，一鸣惊人，十年不飞，一飞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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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6章

    咔！
    南郭合佝偻的腰杆瞬间挺直，浑浊的眼睛中光芒绽放。
    头顶果树晃动了一下，掉落几根早已枯槁朽烂的树枝。
    狸花猫被跌落的树枝惊得原地跳起。
    朝果树挥了挥爪子，却又疑惑的看向南郭合，小眼珠左右晃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挠谁了。
    南郭合抚着胡须，赞叹道：“问贤！问心！问天！尤其是这个问心，说得好啊，真是太好了！你的老师，真大才也，老朽与之相较，弗如远甚！”
    说着，南郭合起身，拱手朝牌位鞠了一躬。
    又探手入怀摸了摸，发现空无一物，便进到屋中。
    再出来时，手上拿着一串外圆内方的铜钱。
    “老师，您这是？”
    “你的老师听我讲课，给我束脩。我听了你老师的大道，自然也要给束脩。你莫要嫌少。”
    大黄连忙拱手，“不不不，学生并非嫌少，而是……而是……学生何德何能，代老师收取束脩。”
    南郭合顿时乐得眉开眼笑，“那行，先欠着。先说好啊，不是我不给……”
    岳川、大黄和南郭合并不知道。
    此时遥远的某地，一个身高九尺，满身横肉的大汉带着一群老老少少正在荒野中行进。
    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满身风尘，面容枯槁。
    那模样，真是穷鬼见了流泪，饿鬼见了心塞，死鬼见了都要绕道。
    面目是千般褴褛，目光却是一色清明。
    而且，齐刷刷看着前方。
    当先的大汉一边走，一边用激昂的声音雄谈阔论。
    说到激动之处，还要拔出腰间长剑挥舞几下，并且用手指叩打剑身，敲出铿锵的韵律。
    身后众人听了他的话，全都精神焕发，疲惫的身体中源源不断涌现出新的力量。
    尤其是一双眼睛中，迸发出骇人的光芒。
    草丛中几只绿油油的眼睛与之对视，都感觉眼前一阵刺痛，随即嗷嗷惨叫着退散。
    突然间，大汉脚下一顿，声音也戛然而止。
    “老师，您怎么了？”
    “老师，怎么不讲了？”
    正听得如痴如醉的众人纷纷围了过来。
    大汉挠了挠头，笑着说道：“不知怎么的……忘词了……刚才有一句话都到嘴边了，却莫名其妙忘记了，是什么来着？”
    “老师您一定是太累了，咱们歇歇吧。”
    说话间，已经有弟子取下背上的草席，在地上摊开。
    有人撑起满天星的伞，让阳光落得更有层次和棱角。
    还有人掀着衣摆，给大汉扇风，却不料狐臭阵阵，引得周围其他人叱骂。
    大汉不为外物所扰，盘腿坐下的瞬间便已经沉浸到精神世界中。
    只见其眉头紧锁、双目紧闭，嘴唇上的竖纹不时张缩。
    他努力的想要找回刚才那一丝灵感。
    然而，许久许久之后，大汉一脸颓丧的睁开眼。
    “哎……真的想不起来了……”
    众弟子全都失望叹息，有的人甚至懊丧得捶胸顿足，以头抢地。
    大汉摆了摆手，召集大家汇聚过来。
    “咱们还有多少存粮。”
    一说到吃，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老师，还有半袋杂粮，五袋纯糠。”
    大汉计算了一下，迅速得出结论，还能支撑半月。
    如果毅力强的话，能支撑一个月。
    如果运气好的话，能支撑两个月。
    只是两个月后，众人就要饿肚子了。
    身上能卖的东西已经不多了，如果再得不到重用，真的就要断炊了。
    而且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冬，弟子们身上还穿着单衣，下雪的话，怕是受不住。
    大汉指着前方说道：“此去一昼夜，当有一城镇，随我前行，问询有无人家料理丧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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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7章

    “老师，若无呢？”
    “那便继续前行，继续问询。总有人家要料理丧葬的！”
    “老师，行至何处？”
    “道上有消息说，杨国伐姜，大败而归。这两国势必不肯善罢甘休，数年后还有一场大战，我们速去此二国。”
    说到这，大汉懊悔得一拍大腿，心中暗道：消息迟了，人来晚了，否则，家家丧葬，定能收入不少冷猪肉。
    “老师，我们去干什么？”
    大汉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说道：“当然是劝二国施行仁政、消弭兵戈。”
    只是，荒野空旷，声音被风一吹就低了一半。
    剩下那一半也被众人腹中锣鼓声盖住。
    众人唯一听到的就是“消弭”。
    从耳朵眼传到脑子里，就成了“小米”。
    “对！为了小米！”
    “快起来，跟上去！”
    “小米，小米，我要小米！”
    大汉一愣，心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但是看到众人劲头十足赶路的模样，他把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也想要小米！我不吃多，半斤就行！”
    跟大黄胡诌一通后，岳川收起复杂的念头，继续管理领地。
    豆田已经开花了，蜜蜂们也在辛勤的劳作，为大豆授粉。
    只要授粉到位，大豆的产量就有保障了，不会出现有荚无豆的情况。
    因为没见到收成，所以岳川也估算不出大豆的亩产。
    按照上辈子的经验，大豆一亩能收三五百斤。
    这些大豆颗粒饱满、色泽金黄，看起来应该是良种。
    虽然没有施加什么肥料，但自己用了降雨术，又用了木咒，也算是风调雨顺。
    产量……应该……不低吧……
    就按照最低的三百斤算，这就是三万斤的大豆。
    大豆做成各种豆制品重量能翻番，养活仙家成员绝对足够了。
    大豆从开花到成熟，大约还有一个半月，不到两个月。
    到时候种什么呢？
    冬小麦是个不错的选择。
    从现在起，直至大豆成熟，按照黄鼠狼每天开垦两百多亩，估计又能开垦出上万亩荒地。
    这效率，岳川都吓到了。
    黄鼠狼精怪的体质本就强悍，而且一个个劲头高涨，把挖地当成修炼，仿佛永远不知疲惫。
    不给它们颁发个劳动奖章，心里都愧疚得慌。
    “一亩地大概需要二十斤种子，一万亩地，就是二十万斤，大概……一百吨……”
    岳川连忙叫来胡二，“我需要二十万斤麦子，能弄来吗？”
    胡二挠了挠耳朵，“师父，您是不是多说了一个万？”
    “没有！”
    胡二往地上一躺。
    “师父，就是把黑风镇掀个底儿朝天，也筹不齐啊！”
    “真的？”
    胡二坐起身，耐心解释道：“师父，粮食是重要的物资，大周所有国家对粮食盯得都非常紧。如果是几百斤，铤而走险还没什么，如果是几万斤……估计黑风镇没有哪家敢接这个。不，把他们绑一块也接不住。”
    岳川叹了一口气。
    “开垦万亩荒地，却没有足够的种子，悲催！”
    胡二愣了一下，“师父，黄二师兄他们开垦的上千亩地不是都种上麻了吗？又开垦新荒地了吗？还万亩？什么时候的事？”
    岳川登时醒悟，“哦，对，还没来得及开垦。是我想的太长远了。”
    胡二长舒一口气。
    人类各个国家对粮食看得都很紧。
    因为粮食关系到国家的稳定，甚至社稷的存亡。
    二十万斤粮食足以动摇一个中型国家的根本了。
    别说只有黑风镇这一个渠道，就是再多十个，也搞不定！
    还好，这一切都是师父的空想。
    但是岳川幽幽说道：“胡二，如果有如果……二十万斤粮食，你能用它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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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8章

    胡二顿时一激灵。
    思绪飘飞到很久很久之前。
    师父……我想学这个！我想卖盐，我想垄断……
    “如果我有二十万斤粮食……”
    二十万斤粮食意味着什么？
    胡二比任何人更懂这个问题。
    当初青丘狐族一路逃亡，缺少食物，不得不沿途狩猎和搜刮。
    为此，留下了大量蛛丝马迹，被敌人衔尾追杀。
    每次获取食物，就意味着留下尸体。
    粮食都是长辈们用命换的。
    一斤粮，十斤肉！
    如果青丘狐族能有二十万斤粮，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藏匿起来，甚至伺机反杀。
    就拿最近姜国来说。
    只是一批蝗虫肉，姜国就摆脱绝境，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意志。
    只是田里闹蝗灾，杨国军心不稳，举国震荡，撤回前线大军。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粮食！
    二十万斤粮食，绝对能搅得一个小国天翻地覆，搅得一个中型国家伤筋动骨。
    便是大国，也不能对二十万斤粮食视若无睹。
    “师父，如果我们有二十万斤粮食，可以创造一片乐土，也可以创造一片炼狱。一切，都在您一念之间。”
    岳川看了一眼胡二，失望的叹气道：“如果给我二十万斤粮食，半年，我就能把它变成五百万斤，甚至八百万斤！一千万斤！”
    胡二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岳川哼了一声，“粮食和盐不一样，盐埋到地里只会让那块地寸草不生。但粮食，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啊！懂吧！”
    “钱生钱可能需要眼光和运气，但粮生粮只需要土地和时间。”
    “眼光和运气不是谁都有的，但土地和时间……”
    “我们要多少有多少！”
    岳川现在的职权范围是方圆两百里，单纯计算土地面积就是一千万亩左右。
    如果算上花果山分庙，还要再添一倍。
    眼下利用的面积充其量就是万分之一。
    然而因为缺乏开垦，这些土地的价值不能很好的发挥出来。
    岳川的心就像是掌握一张亿万存款的银行卡，却不知道密码，一分钱都取不出来。
    那叫一个煎熬。
    胡二忍不住问道：“师父，我们要那么多粮食干什么？难道真的要对大周……”
    岳川摆了摆手，“我刚才那会儿也不知怎么的，突然感觉一阵心慌意乱，就像忍饥挨饿十几年没吃过一顿饱饭……”
    那种感觉，岳川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体会过。
    抓心挠肝。
    “师父，您想吃什么，我叫小三子给您做。”
    “煮一碗小米粥吧，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念小米。”
    “好嘞！”
    供台上，色泽金黄的小米粥热气袅袅，香气飘飘。
    但岳川毫无食欲。
    再也找不到刚才那种感觉。
    胡三还以为自己做的不好，低下头，捏着手指肚使劲揉搓。
    岳川回过神来，立刻深吸一口气。
    “刚才有点烫……唔……味道不错……胡三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胡三这才转忧为喜，端起碗，步子欢快的离开了。
    岳川看向胡二，说道：“给我讲讲黑风镇吧。”
    胡二立刻坐直身子，“这黑风镇位于大周边境，算是大周最北方的城镇了……”
    前朝大商时，黑风镇并不是边陲，只是到了大周，势力范围骤减。
    原住民因天灾人祸、猛兽、瘟疫等原因不断消亡和逃离。
    边疆本就不多的村落陆续荒废、遗弃。
    黑风镇因为是城镇，大周格外重视，在这里驻扎军队，委派官员，迁徙民众、流放罪囚等。
    总算把这个城镇给撑起来了。
    不过，城镇中居民鱼龙混杂，又是边陲之地，鬼魅众多，所以里面的水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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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9章

    “师父，您还记得黑风镇那个牛马市场吗？”
    “记得！”
    “白日里，牛马是牲口，晚上，牛马就是人类。而购买牛马的，除了我这样的，更多的是它俩这种！”
    说话间，胡二指了指金蟾和玉兔。
    “风，就是鬼魂，通常分为黑风和清风。黑风指那些凶恶的鬼魂，因为寄托阴邪之气，多为灰黑色，行事更加凶戾。”
    岳川“哦”了一声，“黑风镇，原来是这样！”
    金蟾和玉兔听到事关自己，也纷纷凑了过来。
    “我们俩这样的，应该算清风吧？”
    胡二点头，“你们身上没怨气，心中无怨毒，又寄托的功德，当然是清风。只是清风修行过于艰难，前期实力弱、进境慢，没有大势力庇护生存都成问题。外面还是黑风多一些。”
    金蟾立刻朝岳川拱爪子：“这都是土地公大恩大德啊，如果没有土地公，我也是黑风了。”
    玉兔也连忙抱爪子，“是啊是啊，多谢土地公，没有您，就没有我们啊！”
    岳川摆了摆手，“你说说，黑风镇有多少势力，能提供什么资源。”
    胡二连忙回答说：“黑风镇中势力最大的就是镇守，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军政农桑一把抓。不过他是官方的身份，牛马市场对他很避讳。”
    “只是……市场中偶尔会出现军粮、军械等，来历很干净，也不会留什么尾巴……”
    “除了镇守，市场里势力最大的有三家，他们并不公开真实身份，而是以牛、马、羊自称，在市场里悬挂的标志也这三个。”
    “传言说他们是黑风镇或周边大家族逝去的先辈，亡故后不去轮回，而是逗留人间，借助子孙后代的香火祭祀修行。”
    “作为交换，他们借牛马市场给家族获取生存资源，庇护家族子孙。只要是凡俗需求的东西，他们都喜欢。比如咱们出手的铜锭、野雁，都是他们买去的。”
    “牛、马、羊三家背后有家族支持，所以能弄到大量桑麻鸡鸭之类的物资，其他物件通常也能弄到。他们很守规矩，一般不会铤而走险，也拿不出什么稀缺的好东西。”
    “除了这三家，还有许多居无定所的孤魂野鬼，以及周边游荡的山精野怪。这些家伙就复杂了，代号五花八门，叫什么的都有，善恶也不好判断。”
    “这些家伙路子野，手上好东西也多，通常是修行资源方面的。我上次已经放出消息，寻求修炼功法、秘术等，下次去应该会有收获。”
    岳川说道：“注意安全，必要时记得弃财保命，千万不要莽撞。”
    胡二心中一暖，“师父放心，我跟它们碰过几次，我们的天赋狐火最克制阴魂，它们没能讨到便宜，都被我灭了！”
    岳川思考了一下，“胡二，你这次去黑风镇，除了搜集修炼功法、秘术，再打听打听符纸，如果可以的话，弄点回来。另外，跟牛、马、羊三个势力接触一下，继续收集桑麻瓜果蔬菜谷物的种子，要大量！”
    “好的师父。这次，我们用什么交换呢？”
    岳川拿出一样事物，“就它吧！”
    “师父，怎么样？能看到吗？”
    “能！就是有点……算了……凑合看吧……”
    “行，那我进去了！”
    岳川无语的看着视野中渔网状的纹路。
    大黄那种唠嗑式的行为给了岳川启发，自己就算不能亲自到黑风镇，但是可以通过牌位看直播嘛。
    虽然不能像大黄一样捧在手上、挂在胸口。
    但是换一个轻薄点的锦囊也可以的。
    可是再轻薄的锦囊，终究不是丝袜那种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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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0章

    这就使得岳川看到的画面蒙上一层渔网状的纹路。
    岳川只能自我安慰道：“算了，蜘蛛侠同款视角，值得拥有！”
    与此同时，胡二轻车熟路的来到黑风镇。
    他没有走城门，而是溜着墙根来到一个在杂草丛生的偏僻角落。
    古老的城墙斑驳而沧桑，风霜之下依稀能看到纹饰有精美花纹的墙砖。
    这些花纹大部分被青苔覆满，只能从凹凸的轮廓看出它们大致的模样，却体会不到半点庄严和肃穆。
    拨开茅草，看到一个半人高的狗洞。
    狗洞不好听，但挺好看。
    边缘打磨得圆润光滑，还雕工精巧得刻出一圈精美花纹。
    为了防止进出者身形太高磕到头，最上方还包了一层软垫。
    下方并非贴着地面，而是有一个深深的凹陷，仿佛台阶一样，先向下，再向上。
    胡二一弯腰，再一抬头，已经进入到黑风镇内。
    看着路人见怪不怪，甚至视若无睹的模样，岳川觉得，大周的墙根烂得差不多了。
    刚进来就是牛马市场。
    地上有着厚厚的淤泥。
    究竟是淤泥还是别的什么还真不好说。
    粗细不一的原木深深楔入地面，成了拴牲口的桩子。
    市场中大多是猪、羊、驴、狗之类的小型牲口，以及鸡、鸭、鹅等家禽。
    还有拎着鱼或者各种野物叫卖的。
    牛马之类的大牲口数量不多，买得起的人更少。
    但是能弄来牛马这种大型畜力，足以说明卖家的实力和渠道。
    也只有他们能在牛马市中拥有固定店铺，其他的大都是行商、摊贩性质。
    胡二转悠一圈，然后找到一个角落蹲下，闭目养神。
    岳川却将眼睛贴到牌位内壁，极尽所能观察着外界的场景。
    那模样，就像是看视频时候恨不得把显示器边缘掰掉的暴躁老哥。
    能看见的都没啥看头，想看的内容都在看不到的地方。
    太阳还没完全下山，但是这里已经见不到光了。
    牛马市场中开始吹起嗖嗖的冷风，做生意的商贩都知机的收拾东西离开。
    戴着蓑笠的渔翁连忙降价，急切的想要处理掉自己的鱼。
    这东西不比其他，一旦过夜就臭了。
    有人凑上来和小贩攀谈，蓑笠翁先是大嗓门叱骂几声，责怪对方趁火打劫。
    冷风吹来，他一声叹息，把草结穿着的两条鱼递了出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牛马市就变得冷冷清清。
    落日余晖就像是夹在门缝里的华丽礼服，用力抽了几下，终于“啪”的弹了出去。
    光明走的太仓促，黑暗降临得又太突然。
    光暗之中的存在都非常迫不及待，但是光暗轮换后，一个个又有条不紊，甚至慢条斯理。
    卖牛的铺子将挡板掀开一条缝，缝隙里露出昏黄的灯光。
    灯光顺着门缝延伸到路中间，仿佛一条狭窄的黄地毯。
    一团昏暗的影子顺着灯光挤入门缝，不多时又挤了出来。
    这时候，第二个影子才顺着灯光挤了进去。
    牛铺对面的马铺也差不多，不断有影子进进出出。
    相较之下，羊铺进出的影子就少了许多。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月上枝头。
    今天是月圆之夜。
    胡二身边出现一个脸盆大的黑影。
    黑影与胡二的影子碰了碰，然后缓缓隆起，眨眼间就成了一个轮廓修长，却看不清面目的鬼物。
    胡二也不睁眼，只是伸出手，低声问道：“搭搭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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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鬼魂也同样抬起手，双方袖子拢在一起，隐秘无声的交流着。
    很快，双方分开。
    胡二双手揣在袖中，一言不发，鬼物也向后飘退三步。
    哪怕近在咫尺的岳川都不知道它俩谈了什么，有没有成交。
    紧接着，又有鬼物上前与胡二搭手。
    甚至还有几个精怪，没有袖子就拿一块麻布搭在胳膊上。
    这是牛马市的规矩。
    胡二时而摇头，时而叹息，脸上的表情让人挠破脑袋也猜不透。
    岳川心中暗骂一声无聊。
    其他小说里，主角到了这种地方，不是大声讨价还价被当成傻子，就是不小心漏财，被当成肥羊。
    哪像胡二这样。
    闷声发大财啊。
    这才是真正的闷声发大财。
    胡二真他娘的人才，什么都懂！
    不过，还是出了意外。
    一个鬼物和胡二交易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袖子翻卷了一下。
    虽然只是眨眼一瞬，可大家还是看到了它手上稍纵即逝的金光。
    功德！
    一时间，数百道目光投向胡二。
    功德啊！
    寻常交易，都是铜钱、冥钱，或者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谁会奢侈得拿功德交易啊！
    而且，用功德交易的，该是什么货物啊！
    这个家伙前面交易了那么多，该不会每一笔都是功德吧！
    众矢之的的胡二瞬间头皮发麻。
    骂咧一声，再去找那个鬼物时，哪里还有它的影子。
    “该死！被坑了！”
    鬼物坏规矩，以后再进牛马市肯定会被其他精怪和鬼物排斥。
    但是不疼不痒。
    大不了以后不进牛马市了呗。
    而胡二不同，他全靠牛马市获得物资的。
    岳川忍不住问道：“怎么办？要不撤走吧！”
    胡二低声道：“恐怕没那么容易走了，它在这摆我一道，路上肯定也要截我。”
    长吸一口气，胡二咬牙说道：“师父，这次是我大意了。急于求成，开的价码太高，不知被谁盯上了。”
    岳川知道，是自己急求功法、秘术以及修炼资源，让胡二乱了方寸。
    这事，是自己的锅。
    “不用怕！”岳川声音镇定的说道：“你正好去牛、马、羊三家铺子逛一圈，逛完尽管回去，我看谁能把你怎么着！”
    胡二拂袖起身，朝着“羊”字号店铺走去。
    店中的活人掌柜和伙计已经在后面的厢房中熟睡，前堂中坐着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山羊胡老叟。
    当然，这老叟不是活人。
    “小兄弟，又见面了，这次需要点什么啊？”
    胡二经常来这里，也多次和“羊”字号的店铺交易，双方算得上熟络。
    胡二看了一眼身后。
    老叟立刻说道：“放心，没有谁敢窥视咱们的交易，谁坏规矩，我们不会放过它的。”
    胡二点了点头，随即将一样事物放在桌上。
    “你看看这个，要不要。”
    老叟拿起东西，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一番。
    它自己拿不定主意，柜台后立刻又站起几个身影，一起检查胡二带来的货物。
    见对方不说话，胡二笑了笑，“如果你们不识货，我就去找另外两家了。”
    众所周知，这里是牛马市。
    实力最强的当属“牛”字号和“马”字号，“羊”字号这种后起之秀相对差了一些意思。
    “小哥儿不要急，我们……确实是不识货……毕竟你拿出来的这东西，我们谁也没见过。不如小哥告知此为何物？”
    胡二呵呵一笑，“名字就算了，我也是机缘巧合得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东西的作用。”
    “多谢小哥儿。”
    “此为鞋垫，乳胶鞋垫。比木屐轻盈，比布履坚韧，比草鞋柔软。百折不断，百浸不湿。凡俗之人用之，可以健步如飞，修行之人用之，可以身轻如燕。最重要的，它经久不坏，能穿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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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2章

    山羊胡老叟检验一番，确实如胡二所说。
    三十年不坏，或许有水分，但水分不会太大。
    这东西用来制作鞋垫的话，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尤其是那种柔韧的弹性，如果穿在脚上，估计走百里路也不会磨破脚。
    自己肯定是用不到了。
    但家中子侄要是有一双这样的鞋子，走路带风，以后外出游学的话，能少遭不少罪……
    想到这儿，老叟拈胡须的手指紧了紧。
    “小哥儿打算作价几何？”
    胡二缓缓说道：“一双鞋垫，千斤粮！什么粮都行！”
    山羊胡老叟幽幽说道：“这……太贵了吧……”
    鞋垫是好东西，但毕竟只是一双鞋垫。
    胡二嗤笑一声，“如果这双鞋垫还有其他功效，那就不是千斤粮的价码了！”
    “能不能少点？”
    “你们若是不要，我可以去隔壁。看它们能不能把我的货包圆。”
    说着，胡二又掏出一摞鞋垫。
    有大号，有中号，还有几个小号，加在一起一共十双。
    山羊胡老叟看到这一幕，顿时急了。
    “十双，一万斤粮对吧？我们‘羊’字号可以吃下，不过暂时没有那么多存粮，需要点时间周转。”
    胡二说道：“外面的事情相信你已经知道了，我今天等不及。你能拿出来多少，就多少吧。错过今天，以后可能再也遇不上这等好货了。”
    这倒是实话。
    胡二今天露了富，肯定会被那些野路子惦记。
    运气好能冲杀出去。
    如果运气差点，明年今日，或许就是他的忌日。
    乳胶鞋垫这种好东西，自然也就遇不到了。
    山羊胡老叟做了个拈胡须的动作，“小哥儿，你若信得过，我们‘羊’字号可保你周全。”
    “这条件，恐怕其他两家也都能开出来。不过我没兴趣，你就说，要不要吧？”
    山羊胡老叟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其他客人多多少少都能讨价还价，这个家伙却摆明了不怕死，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老叟顿时恨上了那个坏规矩的鬼物。
    如果不是它多事，小哥儿就不会这般心急，也就不会开这么高的价钱。
    如果小哥儿不是有今天没明天，自己也不会这么心急。
    “要了！小哥儿你且稍等，我们这就去筹粮！什么粮都行对吧？”
    “必须是新粮，陈粮不要！另外，我给你们让点利，带壳的粮就行。”
    山羊胡长长的舒了口气，“行，没问题，半个时辰！”
    如果是清一色主粮，或许还有点困难，但是不管什么粮都行，这就好办多了。
    带壳的粮，这一下子就便宜三成不止。
    “小哥儿，我们这边不但有粮食，还有其他东西，您挑几样？”
    “哦，有什么？”
    山羊胡立刻拿出三样东西。
    一根是通体乌黑，系有几根白布条的哭丧棒。
    “此棒乃五百年槐木芯材所制，布条上绣有驱邪镇厄的文字，挥舞间有大威能，对鬼物伤害巨大。”
    另一个是同样材质的招魂幡。
    哭丧棒是一根鸡蛋粗的棒子，配几根手指宽的白布条。
    招魂幡却是手指粗的棒子，配一面三尺长、半尺宽的白布。
    布上绣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虽然看不懂什么文字，但胡二能感觉出其中蕴含的力量。
    老叟一脸小心，满身忌惮，都足以说明这不是凡物。
    “哭丧棒乃进攻之物，这招魂幡乃防守之物，触发其上符篆力量，鬼物不敢欺近五步之内。至于这个，乃是轰雷符，一共三张，用得好的话，可保你三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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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3章

    胡二眼睛放光的看着三样事物。
    好东西！
    都是好东西！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羊”字号能拿出这么多极品货色。
    尤其那个“轰雷符”。
    捏在手里就不怕炸了吗？
    真要炸起来，这店里的鬼物一个也跑不掉，甚至还会连累周边其他几个店。
    “什么价钱？”
    老朽分出一张轰雷符，抬眼看了看胡二，发现胡二表情不悦，于是连忙将三张摞到一起。
    “一万斤粮！”
    胡二没说话。
    老叟又指了指招魂幡和哭丧棒，“这两件一共两百功德。”
    胡二摇了摇头，“这两个东西确实不错，但还不值当拿功德换！”
    “小哥儿，这种生死攸关的当口，实力就是性命啊。这两个物件都是克制鬼物的利器，眼下就是想寻也寻不来啊！”
    胡二双手一摊，“我本就没多少功德，今天全换光了。”
    山羊胡顿时失望的叹了口气，心中暗骂：都便宜外面那帮家伙了。
    “哭丧棒三万斤粮，招魂幡五万斤粮，要主粮，去了壳的！也可以换相等价值的其他东西。你看拿什么换吧。”
    “八万斤粮？太贵了！最多五万斤，你要同意，我就换。”
    山羊胡老叟被噎得一瞪眼。
    八万直接砍到五万，欺负鬼呢这是！
    不过这两样东西，自己买下来时才花了四只羊，只要卖出去就是血赚啊。
    “五万可以！不过要主粮！去壳！”
    胡二点了点头，掏出五捆鞋垫放在桌上。
    每一捆都是十双。
    山羊胡老叟顿时双眼瞪圆。
    “你……你……你……你这……简直欺人太甚……”
    “主粮？去壳是吧？”
    胡二一拍脑门，又拿出两捆。
    “这样，够了吧？不算欺负人了吧？还有，你好像不是人。”
    “羊”字号内部几个鬼物分成两派意见。
    一派同意交易。
    毕竟哭丧棒、招魂幡和轰雷符这三样东西……
    怎么说呢，放在店里不吉利。
    万一哪天出点岔子，把自己这些老东西灭了呢。
    提心吊胆不说，还烫手，生怕哪天被人寻上门找晦气。
    想赶紧卖出去，可几个有意向的买主都穷得叮当响，出不起满意的价钱。
    鞋垫好歹安全点。
    而且，看上去更有价值。
    就算卖不出去，至少也能自己用。
    对于这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货品，“羊”字号报以最大的期待。
    万一，这东西有特殊的用法呢？
    万一，自己捡漏了呢？
    另一派虽不同意，但反对得不那么坚决，只是想让胡二再出点好处。
    山羊胡老叟只能笑着说道：“小哥儿，你此去危险异常，不如将鞋垫的秘方售予我们？如此，两样法器就按你说的价，这三张轰雷符就当是送你的了。”
    胡二呵呵一笑，“秘方就算了，不过我下次来的时候，可以跟你们商谈独家买卖。”
    独家买卖？
    山羊胡老叟一阵激动。
    这世上，只要涉及“独家买卖”，就肯定亏不了。
    一双鞋垫一千斤粮食，贵吗？
    肯定贵啊！
    这可是三口之家一年的口粮。
    但是对于一餐饭食吃掉寻常百姓十年口粮的权贵来说，这算得了什么呢？
    做生意不但要看货，还得看买卖对象。
    有好货，还得遇到好的买主。
    否则就会像哭丧棒和招魂幡一样，压在手中半年卖不出去。
    几个老鬼纷纷给山羊胡传消息。
    老叟麻利的收起鞋垫，“成交！”
    很快，最初的一万斤粮食筹措完毕。
    一个个麻袋从后门搬运进来。
    有麦子，有五花八门颜色各异的豆子，还有黍、粟，甚至还有一种颜色黑黑个头小小像虫卵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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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4章

    老叟略带紧张的说道：“麦子没那么多，我们添了不少其他粮，对了，这个芸草可是好东西，叶子可以吃，籽可以榨油，你看能不能当粮。”
    芸草虽然不错，但知道的人不多，别人未必会接受。
    可“羊”字号也没别的东西可以冲抵了，只能搬出芸草种子试一试。
    “可以！我没意见！”
    其他粮种数量已经够多了，芸草种子就是意外之喜。
    胡二也不避讳，拿出百宝袋就开始往里装，不一会儿便交割完毕。
    “小哥儿，要不要走后门离开？”
    胡二笑了笑，“好意心领了，告辞！”
    五个黑影从柜台后站起来，齐齐望向门外。
    “你们说，这小子能活吗？”
    “难说，也难说。”
    “那些不守规矩的鬼物，真该全弄死。”
    “算了吧，要不是它们，咱哪能收到这么多便宜货呢？”
    山羊胡老叟拈了拈胡须，“挑四只肥羊先准备着吧！”
    “哦？为什么？”
    “鬼物赢了，那些东西肯定还会卖到咱们手上。如果鬼物输了，小哥儿下次来谈生意，咱们怎么也得准备点诚意，是不是？”
    “有理！”
    “谁输谁赢，咱们都不亏。”
    胡二推门走出“羊”字号的瞬间，就被众多目光盯上。
    直至他钻进狗洞离开，寂静的牛马市中瞬间喧闹起来，然后又重新归于寂静。
    “师父，这就是牛马市，是不是很失望。”
    岳川“嗯”了一声，“是有点失望，没见到那些寻仇的、索命的。”
    胡二笑着说道：“今天是月圆之夜，出来的都是稍微和善点的，如果到残月，就不一样了。”
    “那就下次再来看看。”
    “好的，下次一定好好看看。”
    这时候，前方鬼火升腾，磷光闪耀，几个高大的身形从草木之中升起。
    它们大都是人形轮廓，但五官比例失调，大都丑得不可直视。
    再加上阴气缭绕，怨气升腾，都显得青面獠牙。
    “小子，恐怕你没有下次了！”
    “对对对！识相的把功德全都交出来。”
    “身上的东西都留下，衣服也脱光，一根毛都不准带走。”
    胡二尴尬一笑，“连个苦茶子都不留吗？”
    “什么苦茶子？小子，别啰嗦！”
    “我也没打算跟你们啰嗦啊！”
    胡二深吸一口气，腰背仿佛一张硬弓，缓缓拉成满月。
    就在拦路众鬼狂笑的时候，胡二一个横向加速跑开了。
    众鬼的笑声戛然而止。
    “追！”
    胡二使用吉吉猴王的超级跳跃之法，通过呼吸吐纳恢复身体中的气，不断爆发出超快的速度。
    气即将耗尽时就改成正常奔跑，继续呼吸吐纳蓄力。
    他本就跑得飞快，再加上间歇性的小爆发，一众鬼物竟然追不上，气得哇哇乱叫，接二连三升入空中，开启了飞行模式。
    胡二一口气耗尽，速度骤降。
    回头瞄一眼，看到几个鬼物骤然加速，像夜枭一样扑过来。
    胡二原地一个转身飞旋，倒扣的掌心倏然翻转，露出一簇森森的狐火。
    一簇变四簇，分别攻向四个鬼物。
    直线扑击的鬼物们避无可避，几乎是用脸往狐火上撞。
    “啊啊啊啊！”
    四个鬼物齐刷刷坠落，摔在草堆中挣扎不休。
    它们并非实体，不惧刀剑攻击，但最怕雷火。
    狐火又是诸多火焰中凶狠歹毒的一种，专伤血肉和魂魄。
    实力稍微强横一些的鬼物拼着实力大损，截掉一部分鬼躯，将狐火附着的部分给舍弃了。
    实力低微的鬼物都没来得及反抗，直接被狐火包裹，不多时就彻底焚灭。
    诡异的是，它们周围的草木毫发无伤，唯有茎叶上覆了一层白霜状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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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5章

    还没接触，就已经折损两个成员。
    重新蓄好力气的胡二再次跳跃狂奔，瞬间拉开距离。
    后面的鬼物继续追赶，可动作间畏畏缩缩，再不似之前那般拼命。
    这时候，牌位中的岳川提醒道：“它们追不敢追，退不敢退，始终若即若离，必定是前方有堵截。你小心！”
    胡二“嗯”了一声，目光仔细搜索周围地形，寻找绝佳的藏身之地。
    前方是一个狭窄的小路，两侧都有高耸的土坡。
    这里是必经之路，也是埋伏的不二之选。
    胡二眼睛微眯，已经看到山石草木中袅袅盘旋的森森鬼气。
    围追堵截？
    这种事情胡二经历了太多太多！
    都是小场面啦！
    胡二不着痕迹的双手背在身后，上身前倾，就像蛇一样贴着地面窜行。
    近了！
    更近了！
    埋伏在山石草木中的敌人忍不住高高跳起。
    “呔！”
    “站住！”
    “留下买路财！”
    十几个身影同时杀出，哇呀呀怪叫着彰显威风。
    胡二双手上扬，左手四团狐火，右手三道轰雷符。
    “你们是要这个白色的买路财，还是这个青色的买路财呢？”
    跳到半空的妖魔鬼怪们瞬间愣住。
    青色的？
    白色的？
    这年头被打劫的都不反抗了，拿出钱财任挑任选？
    “什么青的白的，全都是我们的！”
    “老大不对，你看仔细啊！”
    “直娘贼，这小子好生歹毒！”
    电光雷火冲到脸上的瞬间，拦路的鬼物和精怪们心中同时哀嚎。
    到底是我们一群埋伏他一个，还是他一个埋伏我们一群？
    感觉着，我们才是被打劫的一方啊？
    狐火在空中爆炸，轰雷符也像狂躁的怒龙，在狭小的山坳中宣泄自己的怒火。
    胡二却已经窜行到几十步开外。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尾行的鬼物们袅袅飘到战场上方。
    “哎，可怜啊。”
    “太狠了，这几个精怪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这打雷的场面，有点眼熟啊。”
    “鬼王大人上次打死的那个修士也用过这东西。”
    “是啊，那修士一手招魂幡，一手哭丧棒，可厉害了，打死不少兄弟。”
    “厉害个屁，还不是被鬼王大人砸成了肉泥。”
    “鬼王大人是鬼王大人，咱们是咱们！”
    越来越多的鬼物和精怪出现在土山附近。
    他们看着地上白霜般的灰烬，以及雷火肆虐后留下的疮痍，一个个都胆气消泄，目光游移。
    “走了走了。”
    “散了散了。”
    “抬手就这么大场面，不是咱们能掺和的。”
    另一边，胡二小声问道：“师父，我这样使用三张轰雷符，您会不会觉得我很奢侈。”
    岳川没有回答。
    用三张一次性消耗道具对付几个实力并不算太强的小喽啰，输出严重溢出，摆明的浪费。
    这行为，无疑是王炸打对三。
    “无所谓奢侈不奢侈，在我眼中，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胡二心中感动，“师父，这种法子是我们逃亡途中总结出的经验。”
    “如果我们使用一些不疼不痒的小法术，追杀的人就会胆气大增，然后带动更多的人追杀。到时候我们不得不使用大型法术，一击重创他们！”
    “可如果我们一开始就使用大型法术，重创几个敌人，剩下的就会畏畏缩缩，不敢死追，我们反而能减少很多消耗。”
    岳川仔细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人是从众生物，很多时候会被群体裹挟着行动，或者移动。
    踩踏、哄抢、挤兑，甚至网暴，都是这种从众心理，有种法不责众的潜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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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6章

    如果出头鸟被雷霆之势斩杀，剩下的都会噤若寒蝉，三思复三思。
    这个道理放在其他群体身上也一样适用。
    “你做的很对！”岳川沉声说道：“还有，现在你是司机，主动权操控在你手中，怎么开车你做主，不用征询我的意见。作为乘客，我只有一个要求，安全到家！”
    胡二能听出岳川话语中的拳拳关切。
    只是他很疑惑：司机是什么？开车是什么？
    就在胡二思索的时候，前方突然阴气爆发，黑雾翻滚。
    一团房屋大小的黑云凭空爆开，覆盖周围百步长，挡下了胡二的脚步。
    “小子，实力不错啊！竟然能跑到这里！”
    “不过，到此为止了！”
    话音刚落，一个漆黑的身影从天而降。
    百步长的黑云也翻滚涌荡，从中走出一个又一个身影。
    胡二心中一紧。
    前方，竟是十八个身高八尺的鬼物，横向里组成一堵鬼墙。
    这些鬼物身上都穿着破旧的甲胄，手中持着长戈，行进之中身形稳重、步伐铿锵。
    虽是阴森鬼物，却有一种特殊的阳刚之气。
    为首的鬼物身高逾丈，身形更加清晰，也更加真实，就像铜浇铁铸，丝毫没有其他鬼物那种轻飘飘的感觉。
    它身上的气息还非常雄浑，迫得周围荒草向四面八方倒伏。
    那情景，就像直升飞机悬停在草地上，掀起一圈圈绿色的波浪。
    胡二深吸一口气，脚下忍不住向后划去，在地上搓出一道深深地印痕。
    “师父，这鬼物，怕是有五百年道行，随时可以渡劫。一旦度过雷劫，道行大涨不说，还能阴极阳生，逆转生死，活死人、肉白骨，重修肉身！”
    岳川对鬼物的修行体系不太了解，但他明白“雷劫”意味着什么。
    渡过雷劫的，都很牛逼！
    但是，有资格渡雷劫的，也很牛逼！
    至少胡二现在还没有度雷劫的资格。
    为首的鬼物向前踏出一步，身上烟雾褪去，露出了甲胄上精美的纹路。
    锁扣环带、披膊护腕、捍腰兜裆等一应俱全。
    右肩兽头上还搭着一根四尺长的十三节八棱锏，左手倒提一支副锏，锏首刚刚能触及地面，锏身却是圆形。
    一圆一方、一短一长，显然是配套的武器。
    头盔上有兽纹护面，将长相遮住，只露出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小儿，本将军也不难为你，留下所有功德，我可饶你一命，以后有什么事，也能报本将军名号。这片地上，是人是鬼都会给你三分面子！”
    鬼物话语铿锵，胡二却哂然一笑。
    “你是雷劫临近，疯狂寻找功德保命的吧！”
    鬼物“哼”了一声，“既然知道，肯定明白本将军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识相的就放弃抵抗吧，否则……”
    胡二手上亮出一团金光，大致有一百功德。
    鬼物顿时欣喜。
    一百功德虽然不多，但也够自己一群手下忙活十好几年的。
    然而，胡二再次翻手，金光更盛，变成了一千功德。
    鬼物眼睛都缩成了绿豆大小，油绿的光芒格外炽烈，就像两枚绿宝石。
    一千功德，自己忙了上百年，也没有攒够多么多啊。
    可是这还没完。
    胡二双掌摊开，仿佛孔雀开屏。
    一万功德将三尺范围内的一切都镀成了金色。
    鬼物脚下一个趔趄。
    抗在肩膀上的方锏都滑了下来。
    左手圆锏努力撑着地面，这才没有跪倒下去。
    一万功德！
    别说见，想都不敢想啊！
    胡二双掌合拢，将功德收回，然后笑着问道：“现在，你还敢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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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7章

    鬼物将军雷劫在即，随时都有可能降下。
    真要杀了身负大功德的胡二，怕是当场就要渡劫。
    本来，成功率不好说，现在直接清清楚楚——毫无胜算。
    胡二吐纳完毕，胸腹中劲气充盈，脚下一抬瞬间窜出十多步。
    鬼物瞬间一声暴喝：“拦住他！抓活的！”
    岳川旁观者清，立刻提醒道：“那十八喽啰鬼物对功德毫无反应，应该是傀儡或者幻术，绝非真实。”
    “多谢师父！”
    随即，胡二双手一动，招魂幡和哭丧棒同时出手。
    首当其冲的鬼物喽啰挺戈直刺，胡二闪身躲过。
    近距离接触的瞬间，胡二感受到迎面扑来的阴风，以及冲鼻灌口的恶臭。
    “这绝非幻术，而是货真价实的鬼物。”
    “但是，又有点古怪……”
    此时，鬼物喽啰紧握长戈尾部，一手阴握，一手阳握，迅速转动长戈，前段横枝瞬间横了过来，再一抽动，朝着胡二后颈斩去。
    胡二背后仿佛长了眼睛，一式苏秦背剑将哭丧棒挡在身上。
    好吧，苏秦还没出生，以后这一招就叫胡歌背剑。
    只听“铿锵”一声，胡二借势贴身，一簇狐火按在鬼物喽啰脸上，随即跳马过顶，一个前滚翻继续疾冲。
    其他几个鬼物早已站好位置，见胡二冲来，立刻长戈挥击，想要封住胡二去路。
    胡二挥舞招魂幡。
    幡面上刺绣的符文篆字立刻光芒大作，鬼物身上滋滋冒烟，动作瞬间慢了半拍，被胡二蹿了出去。
    然而，不等胡二落地，就见一道身影带着超级大滑铲撞了过来。
    陨石坠地、星沉地动。
    胡二连同脚下五步方圆的草皮泥地全都被这一股大力掀飞。
    身体不由自主倒翻，变得头下脚上。
    鬼物大将哈哈狂笑，手中长锏重重砸下。
    砸到一半，长锏光芒一闪，变得虚幻起来，攻击的威势也骤减七成。
    显然，鬼物大将不敢害胡二的性命。
    “小子，你手中这两件东西，还是本将军从一个人类手中夺来的。”
    “那人类在本将军手下，都没走过三招！”
    “你更不堪，一招都接不住，哈哈哈哈！”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胡二双足一蹬，原本轻飘飘毫不受力的身子竟然“嗖”的箭射出去。
    却是跳跳秘术第三式——空跃。
    手中长锏砸在地上。
    森森阴气弥漫开来，五步范围内的草木瞬间失去生机，变得凋零、枯黄、腐烂，转瞬间变成死地。
    这……
    鬼物大将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胡二此时已经到了百步之外。
    “该死！”
    鬼物大将一跺脚，周围的鬼物喽啰瞬间形体溃散，化作一缕缕黑烟汇聚过来。
    随着汇聚的黑烟越来越多，鬼物大将背后飘出一条色泽漆黑的披风。
    他一撩披风，原地起跳，化作漆黑的流星消失在夜空中。
    正在急速狂奔的胡二心中警兆升起，他本能的一个翻滚，刚刚立足之地又是“轰隆”一声。
    草皮翻卷，泥土飞溅。
    然而胡二已经看破了这一招，身子翻转避开冲击，还趁隙甩出四簇狐火附着在鬼物大将身上，并且狠狠一棒子砸向其面门。
    哭丧棒表面阴风缭绕，鬼哭狼嚎，隐隐绰绰能看到一个个扭曲挣扎的面孔。
    鬼物大将不敢大意，抬起副锏护住面门，同时阴气迸发逼退狐火。
    然而，胡二变砸为点，哭丧棒在锏上一个借力，身子飘飞着向前冲去。
    鬼物大将严防死守，哪里知道对方根本就是虚晃一招，根本不和自己硬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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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8章

    “哇呀呀！小子，你就这么一直跑下去吗！本将军倒要看看，你能跑到哪去！”
    摸清了胡二的路数，鬼物大将索性也放开手脚，再次一撩披风跃入空中。
    “嗖！”
    胡二一个横向漂移，原处顿时传来阴气的震荡。
    却是一根长锏，在地上闪烁了一下便消失不见。
    而此时，头顶又是“嗖”的一声。
    鬼物大将化身投矛手，居高临下攻击胡二。
    两根长锏轮番出击。
    胡二被逼的左右摇摆，蛇皮走位。
    然而久守必失。
    胡二气力消竭，露出破绽，鬼物大将立刻化作流星，狠狠冲击下来。
    胡二猝不及防，被鬼物大将一个贴身击飞。
    两根大锏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胡二连忙架起招魂幡。
    浑身灵力不要钱似的灌入幡中，刺绣的符文篆字顿时光芒流转，脱出幡面攻向鬼物大将。
    然而，两根长锏暴力非常。
    符文篆字就像铁锤下的玻璃，瞬间布满裂痕。
    再一击，直接支离破碎。
    双锏狠狠砸在招魂幡上，幡面瞬间变成碎布条，漆黑的槐木杆子也从中裂开。
    浓郁的阴气从中逸出，招魂幡随即失去光泽和功效。
    胡二闷哼一声，嘴角有血丝沁出，将破碎的幡杆砸向鬼物大将。
    鬼物大将挥锏将其打飞，幡杆瞬间爆成满天木屑。
    胡二借机一脚踹在锏上，倒飞着窜了出去。
    鬼物大将一跺脚，地上泥土翻滚，十八个鬼物喽啰从地下钻出，他们排成一列，挥舞着手臂抓向胡二，宛如一条长长的蜈蚣。
    眼见避无可避，胡二身体表面狐火一闪，瞬间化作火光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三十步开外草丛中狐火一闪，胡二跌撞着摔在地上，滚了几圈，爬起来继续狂奔。
    “这小子，手段还挺多！”
    鬼物大将收起地上的喽啰，“好吧，我承认，你比上次的人类修士强，能接下本将军三招！”
    “但是，没什么区别！”
    “因为，我是无敌的！”
    “哈哈！哈哈！哈哈！”
    一撩披风再次起飞，鬼物大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猎杀！
    他不信那个小子的灵力无穷无尽。
    也不信那个小子的底牌层出不穷。
    只要锲而不舍的追杀下去，这小子必然是自己的掌中鸟，口中肉。
    有了这个想法，鬼物大将也不急了。
    只是不断投掷双锏，逼迫胡二亡命狂奔，持续消耗胡二的体力，却没有再使用致命的杀招。
    就这样追杀逃亡一段时间，胡二突然不跑了。
    他屹立在一处高坡上。
    清风为其拂衣，明月为其补光。
    一簇狐火托于掌上，三簇狐火萦绕身边。
    原本就英俊的胡二更添上一分飘逸出尘的气息。
    嘴角那一抹嫣红的血迹非但没有影响整体的美感，反而增添了一分真实。
    就连追杀而来的鬼物大将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欣赏。
    “如果是个娘们儿就好了，可惜，可惜啊！”
    胡二咳了一声，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迹。
    鬼物大将哈哈狂笑，“跑啊！怎么不跑了！还是说，你跑不动了？”
    胡二嘴角咧了咧，眼睛微微眯起，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凌厉起来。
    “不！从现在开始，换你跑了！因为……”
    胡二双手向两侧平伸，随后向上升起。
    “我到家了！”
    “出来吧！家人们！”
    一群黄鼠狼提着铲子跳出来。
    黄二指着鬼物大将骂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小子！他娘的，竟然还敢回来！弟兄们，干他！”
    众黄鼠狼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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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9章

    这段时间天天垦荒、搬砖，肚子里的火硬生生憋成了屁，快要忘记了。
    现在一听黄二的话，记忆瞬间觉醒，熊熊的斗志顷刻燃烧。
    “哇呀，就是你，看不起我们黄二大哥？”
    “我家黄二大哥也是你能欺负的？”
    “娘的，欺负了黄二大哥，又来欺负胡家兄弟，看不起我们是吧！”
    “呔！吃我一击！”
    鬼物大将两眼一迷瞪。
    “什么黄二黄三的，什么玩意儿，老子不认识，听都没听过！”
    话原本没错，可是放在这个场合，除了火上浇油就是油上浇火。
    黄二大哥可是化形强者，功夫高、义气足，道上大名鼎鼎，你竟然敢不认识！
    呔！竟然不认识黄二大哥，罪大恶极！
    “揍他！”
    鬼物大将怒吼一声，一记横扫千军打向最先冲来的黄鼠狼。
    黄风岭三兄弟虽然修为不高，但打架经验丰富，连山君都敢挠，鬼物大将算什么啊。
    反正都比老子强，没啥区别！
    但是，老子打的就是这种强者。
    面对劈头盖脸打来的长锏，黄鼠狼丝毫不怂。
    手上铁铲一个翻转，用铲身末端和铲杆结合处的直角挂住长锏，自身则借助冲力绕着长锏滴溜溜打转。
    这种破解方法，别说鬼物大将惊住了，其他黄鼠狼们也都呆住了。
    “卧槽！真帅！”
    “这是谁？竟然想出如此精妙的招式！”
    “黄风岭三兄弟的老二啊！”
    “最能打的怎么都是老二啊！”
    “因为他二啊！”
    甩了几圈的黄鼠狼一转铁铲，身子在离心力作用下“嗖”的甩向鬼物大将脸面。
    太近了！
    也太突然了！
    鬼物大将还沉浸在上一次的震惊中，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接被一铲子拍在鼻梁上。
    然而，铁铲只拍出一溜火星，鬼物大将的身体就像铜浇铁铸一样，毫发无伤。
    “哼！这种程度的攻击，岂能伤本将军分毫！”
    黄鼠狼被气得吱吱乱叫，一撅屁股，对着他的脸放了个响屁。
    这回，轮到鬼物大将被气得哇哇乱叫。
    然而刚张开嘴就感觉不对，重新闭上嘴巴。
    虽然已经做鬼，免疫臭屁的伤害，但臭屁的侮辱性分毫不减啊！
    “去死！”
    这句话是从鼻孔里吼出来的。
    然而，黄鼠狼凝聚土灵力，甩手抖出一蓬灰粉，小身子瞬间隐没其中。
    失去目标，鬼物大将顿时僵住，高举大锏迟迟没有落下。
    这时候，一道金钟符飘了过来，精准的套在黄鼠狼身上。
    黄鼠狼呆住了！
    “叛徒啊！叛徒啊！”
    手持金钟，念咒掐诀的胡二也呆住了。
    “我是不是做错了？”
    鬼物大将狂喜，顺手劈了过去。
    尘烟中的黄鼠狼技能全交，避无可避。
    不过它还是一梗脖子，拿天灵盖迎向大锏。
    “老子就这儿硬！来吧！”
    嗡！
    一阵钟声响起，金钟轮廓瞬间亮起。
    胡二的金钟符能抗十三次大锤，但是在鬼物大将含恨一击下竟然濒临破碎。
    关键时刻，黄二和黄三哇呀呀冲了过去，抗下鬼物大将的输出。
    黄二长矛抖得银光满天，对着鬼物大将脸面扎去。
    黄三一个滑跪，左手盾遮掩身子，右手刀砍向鬼物脚踝。
    黄二的丈八蛇矛戳在鬼物身上，却“叮叮当当”撞出一流火星子。
    鬼物大将哈哈大笑。
    可是想到空气中弥漫的臭味，立刻闭上了嘴，双锏挥舞向黄二砸过去。
    黄二丈八蛇矛嗡嗡震荡，双手又麻又疼，险些握不住。
    这时候，黄三的刀到了。
    自信满满的鬼物大将直接无视黄三，一门心思干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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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0章

    然而下一瞬，他“嗷呜”一声，抱着脚跳了起来。
    黄二终于得到喘息之机，一个后撤脱离战场。
    “三，师父给你什么好宝贝了？”
    “没有啊！”
    “我打他不疼不痒，你打他怎么就哇哇乱叫？”
    黄三晃了晃自己的刀子，说道：“我往这上面尿了一泡啊。”
    看到黄二脱裤子，黄三连忙制止。
    “哥，别脱了，你的没用。算了吧。”
    其他黄鼠狼们听了，纷纷茅塞顿开，挺起肚子就往铁铲上滋水。
    鬼物大将看到这一幕，顿时慌了。
    这么多黄鼠狼，肯定有童子身。
    关键是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不是，铲子有没有伤害，只有拍身上才知道。
    可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最可气的是，有些黄鼠狼交换尿。
    你往我的铲子上滋点，我往你的铲子上滋点。
    感觉这样不过瘾，干脆挖个坑，集体尿坑里，然后集体在坑里搅来搅去。
    这下不光尿了，还有泥浆。
    黄鼠狼们也摆好了包围圈，纷纷开始蓄力。
    尤其是那些被套上金钟符的黄鼠狼，集体发起第一波冲刺。
    嗖嗖嗖嗖！
    鬼物大将左支右挡，上挥下舞。
    然而，打到的全是空气，一根黄鼠狼的毛都没碰到。
    偶尔瞎猫碰到死耗子擦着几个，对方身上也是“嗡嗡”的冒出一道金钟轮廓。
    “该死！这小子真该死！要不是他，早就全砍死了！”
    感受到鬼物大将的仇恨，胡二迅速走位，始终将自己置于黄二和黄三身后，根本不给鬼物大将近身的机会。
    反观黄鼠狼。
    一铲子下去随机真实伤害，擦到就是冒烟，刺到就是惨叫。
    尤其是那些带泥浆的，粘在身上就是持续伤害。
    铲子上的泥浆掉光了，就继续去坑里蘸上。
    鬼物大将发现这个细节，立刻嗷嗷狂叫的冲向泥坑，不给黄鼠狼们补给的机会。
    可是这时候，黄二和黄三合力一击，撞得鬼物大将蹬蹬后退。
    这一脚，好巧不巧的就踩进泥坑了。
    “哇呀呀！气死我了！”
    黄二连忙喊道：“大家小心！”
    鬼物大将身上阴气勃发，在原地掀起一道强烈的冲击。
    黄鼠狼们全都被掀飞出去。
    不过它们都使用空跃拉开距离，站到安全的位置。
    鬼物大将哇呀呀一通怒吼，身上阴气弥漫、黑雾翻滚，仿佛在蓄力开大。
    可就在众人严阵以待的时候，它双足一跺，拔地而起，竟是要逃走。
    观战的岳川冷哼一声，拿过胡二手中的金钟，奋力向空中一抛。
    黑色流星在前面飞，金色流星在后面追。
    一边追，一边嗡嗡作响。
    金钟符防御能力极强，而金钟本体除了防御，还有一个功用，那就是针对灵体的伤害。
    岳川身为主人都不能免俗，更何况鬼物大将。
    金钟在岳川面前好歹还收着点，可是面对鬼物大将，它就撒欢的响了。
    在土地庙这段时间真是憋坏了。
    鬼物大将就像引擎爆炸的飞机，一头栽了下来。
    看到金钟附骨之疽般一样追来，鬼物大将气急败坏，挥锏打了上去。
    然后……
    嗡嗡嗡嗡！
    强烈的震荡顺着锏传到鬼物大将身上。
    鬼物大将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灵，眼眶里的鬼火都在疯狂摇摆。
    摇了摇头清醒过来，鬼物大将拔腿就走。
    奶奶的，这什么缺德玩意。
    老子惹不起，老子还躲不起嘛！
    看到金钟还要追自己，鬼物大将跳起，做了一个扎猛子的动作。
    “有本事你还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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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1章

    可是远处的岳川冷哼一声：“小样，在我面前，你还想遁地？”
    鬼物大将感觉脑瓜子嗡嗡震荡！
    它还以为是金钟的原因，并未多想，游泳似的双手划动，双足蹬弹。
    可是划了半天，金钟的声音并没有远离，反而更近了。
    似乎就在耳边，吵得自己心烦神噪，魂魄不宁。
    睁开一看，卧槽！
    它还真就在耳边！
    我怎么还在原地！
    该死的黄鼠狼怎么围在周围看傻子一样看着本将军？
    鬼物大将发现，自己头顶在地上，滑稽的表演划水。
    黄鼠狼们对自己指指点点，品头论足。
    “难道刚才土遁没用好？”
    鬼物大将一翻身跳起来，一蹦三尺，再次朝地上扎去。
    咚！
    这次体验更真实了。
    以往水一样柔软的地面现在跟石头一样硬。
    而且，地面有一层特殊的禁锢，自己的阴气丝毫渗不进去。
    黄鼠狼们看到鬼物大将无计可施，纷纷尖笑起来，一个个原地蓄力。
    鬼物大将翻身站起，挥舞双锏劈砸。
    可是金钟贱兮兮的朝着双锏撞去。
    自己响多累啊，让别人敲多好。
    嗡！
    嗡！
    嗡！
    嗡！
    鬼物大将搞不清这是攻击还是在自残了。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黄鼠狼们铲子上黄粑粑的特殊物质消耗完了，肚子里也没尿了。
    铲子拍在身上的伤害越来越低，几近于无。
    黄风岭三兄弟一看，这不行啊！
    然后用铲子柄往金钟上一敲，鬼物大将瞬间浑身一哆嗦。
    其他黄鼠狼纷纷有样学样，几十根长柄伺候一个，不断地给鬼物大将加钟。
    鬼物大将服了！
    打了两辈子架，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憋屈的。
    对手明明都不强，可是一个比一个滑溜，还偏偏能吃定自己。
    自己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凭着一身鬼躯死扛。
    胡二扬手给自己套了一个金钟符，这才笑着走了过来。
    嘴角的血迹依稀可见，但脸上的欢喜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你不是挺能耐的吗？追我啊，继续追我啊！”
    “你说说你，不敢打死我，还追我干什么？”
    “本以为是你不敢打死我，现在看，你是根本打不死我啊。”
    “怎么着，服不服啊？问你呢，说话！”
    鬼物大将怒吼连连，抓着双锏就要砸。
    可是金钟滴溜溜的飞到身前，一副舍命救队友的架势。
    鬼物大将颓废的放下武器。
    “本将军奈何不得你，你也奈何不得本将军，咱们就此作罢如何？”
    胡二冷笑，“你想的也太天真了吧！”
    “今天算本将军对你不住！以后遇到你，本将军绕着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一句话，本将军必定前来！”
    胡二依旧摇头，指着身边说道：“我有这么多的兄弟，何必用你？”
    黄鼠狼们全都骄傲的挺胸凸肚，一脸自豪。
    “哼！那就罢了（liǎo）~~~反正你也奈何不得本将军！”
    胡二指了指头顶，“天，马上亮了！”
    一句话，鬼物大将瞬间哆嗦起来。
    是的，双方谁也奈何不得谁。
    可自己是鬼物，对方是精怪。
    太阳对精怪毫无伤害，但对自己，那是形神俱灭啊。
    鬼物大将宁可原地渡劫，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可如果原地日光浴，十死无生啊。
    这次，他是真的慌了。
    地面被禁锢，自己土遁被禁用。
    这说明对方背后还有高人。
    也只有这种高人，才能豢养出如此庞大的势力。
    周围这片儿是他娘的哪个山头啊，怎么不吭不响的，从来没听说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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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2章

    这不是坑鬼么！
    但凡知道点你们的名头，我都不搞这一票子了啊！
    “我服了！服了！有什么道儿，你们就划下来吧！”
    胡二哼了一声，“交出你的寄魂之物！饶你不死！”
    鬼物大将听到这话，眼神瞬间一凝。
    寄魂之物，这可是鬼物的根。
    拿到寄魂之物，就能驱使鬼物，甚至操控生死。
    除非那些将魂魄寄托在阴气、怨气、五行之气等无形之物上的，其他大都有个寄托之物，否则早就魂飞魄散了。
    “我……”
    “别说你没有！寻常鬼物哪里会像你这般铜筋铁骨，刀枪不入？”
    见到鬼物大将不说话，胡二飘然向后退了几步。
    “还有一个时辰日出！那咱们就耗着吧！”
    金钟晃了晃，嗡嗡两声，似乎想反驳胡二的话。
    只是，谁也不明白它什么意思。
    鬼物大将知道时间过得没那么快，对方肯定是诈自己的。
    可是，现在的局面，时间长短没什么意义了。
    自己无力破局，只能被对方拖到死。
    而且，黄鼠狼们又在挖坑尿尿和泥巴了。
    再不屈服，又得被它们从头到尾凌辱一番。
    鬼物大将不死心的砸了地面一拳，却还是石头一样坚硬，禁制的力量没有丝毫减弱。
    “我服了！”
    鬼物大将一捶胸膛，随即张开血盆大口，“哇呜”吐出一个乌黑的事物。
    那事物刚一出口就呼呼膨胀，落地时已经成了一座四尺高的方形碑。
    碑并非石头雕刻，而是金属浇铸。
    正反两面有模糊的文字图案，最上方依稀能看到狰狞的兽首。
    只是年代久远，碑已经被阴气侵蚀充盈，通体乌黑，早已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碑落地时发出“轰隆”的震荡。
    连晃都不晃一下便稳稳立住。
    鬼物大将手掌覆在碑上，沉声说道：“这是我的墓碑，当时没什么好寄托的，就住在这里面了。后来明白了寄托之物的重要性，就把它随身带着，免得被偷被盗，拿了我的把柄。”
    随后，鬼物大将将双锏和一身披挂都卸了下来。
    “这些都是我的陪葬品，生前就是浴血的大凶之物，死后被我祭炼数百年，威力非凡，神异了得。若不是碰到这群腌臜的家伙……”
    鬼物大将兀自不服。
    输给胡二，那是自己轻敌大意，被引诱深入，中了奸计，怪自己脑子笨。
    可是输给这群黄鼠狼……
    他娘的，想想都来气儿。
    什么东西啊！
    真要光明正大比一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一招砸死！
    黄二顿时哈哈一笑，“你不服咋地！有本事你也叫兄弟啊！俺就是兄弟多！不服你摇人啊！”
    鬼物大将“哇呀呀”一声怒吼，撩起披风摔在地上。
    周围瞬间阴气弥漫，十八个全副武装的鬼物喽啰现了出来。
    这一变故惊得黄鼠狼们原地蹦起，唰唰唰跳到几十步外。
    鬼物大将更加不屑，一挥手又将鬼物们收了起来。
    “这不是寻常的鬼物，而是我使用术法祭炼的阴兵！如果材料足够，我能祭炼百万阴兵，岂会怕你们这些腌臜之物！”
    黄二继续嘴硬，“呸！你活了几百年才祭炼这么几个，想祭炼百万阴兵，那得活多少年？你早就被雷劈死了！”
    黄三也跟着补刀：“是啊是啊，我们的兄弟能生，子子孙孙无穷尽，你只有一个，还短命，你怎么跟我们比？”
    鬼物大将咂了咂嘴，却出奇的没有反驳。
    是啊，根本不可能活那么长久。
    不过，活一天算一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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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3章

    至少……活过今天。
    黄二眨了眨眼，跟身边的兄弟们说道：“这家伙跟咱们挺像的，打死都不服！”
    众黄鼠狼纷纷点头。
    是挺像的！
    可惜了，人家是真的打不死，自己……自己也是真的打不死！
    一群黄鼠狼押着鬼物大将来到土地庙，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小庙门槛高、屋檐低、房门窄，鬼物大将体型逾丈，竟然进不去。
    察觉这一点，鬼物大将连忙晃了晃身子，就像放气的气球一样，转眼间缩小一圈，然后又缩小一圈。
    鬼物本没有实体，都是阴气凝聚才有了鬼身。
    鬼物大将因寄托之物的关系，鬼身变得铜浇铁铸、刀枪不入。
    但是和寻常鬼物一样，它也能自如变幻、变大变小。
    转眼间，鬼物大将就只剩下五尺身高。
    感觉有点太小了，又一晃肩膀，长到七尺，与胡二等人平齐。
    跨过门槛的瞬间，鬼物大将眼睛猛然刺痛，浑身哆嗦着举起双手，护在脸前。
    金光！
    澎湃的金光！
    小庙中几乎就是一片金色的海洋！
    一层又一层，一共三层深浅不一、浓淡各异的金色波浪涟漪，在小庙中周而复始绽放。
    而这一切金光的源头，就是供台上端坐的土地公神像。
    鬼物大将手指打开一条缝儿，想要仔细看看土地公的模样，却没想到入目的一片金光，什么都看不到。
    “小鬼见过土地公。”
    鬼物大将一搭眼就知道，这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能拥有这么多功德，并且拿这么多功德祭炼神像，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身份有问题。
    岳川“嗯”了一声，法相和金身力量收敛，重新变得平平无奇。
    “你百里追杀我的弟子，是何缘由，说来听听！”
    鬼物大将也不遮掩，坦白道：“我的几个手下得了功德，向我汇报，这才起了歹念。我雷劫在即，就想找这位兄弟借点功德花花，却没想到惹了您的门下，是我有眼无珠。”
    听听！
    借点功德花花。
    说的多轻巧啊。
    岳川也不跟他计较，直接说道：“你技不如人，落入我弟子手中，作何打算？”
    技不如人？
    那群该死的腌臜货！
    鬼物大将瞬间吊眉竖眼，想要发作。
    可是扫了一圈周围，浑身金光闪闪的蟾蜍，浑身银光闪闪的兔子，还有滴溜溜打转的钟，一个个都跃跃欲试，好像就等着自己反抗。
    更何况土地公当面，自己真要反抗，随手镇压还好，要是随手打杀，岂不冤枉。
    鬼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我虽有恶行，却未酿成大错，恳请土地公给我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我愿做土地公门下走狗，积德行善，消赎罪孽！”
    门下走狗，并不是什么贬义词，而是一种自夸自褒。
    因为这个时代，狗还是忠犬的意思，并非狗腿子。
    门下走狗，基本就是比心腹、股肱低一点，比爪牙、手足高一点。
    有寄托魂魄的铜碑在手，岳川也不怕对方反水。
    不过，金蟾听到这话就老不乐意了。
    想当初俺可是发誓赌咒，什么毒说什么，念了好大一通表忠心，凭什么你轻飘飘几句话就行了。
    有没有规矩？
    是不是不把我和玉兔放眼里！
    你个小老三，不尊重一哥二哥，上来就想搞特殊。
    想得美！
    “兔子，你当初跟土地公，是怎么说的？”
    兔子也没多想，立刻回答道：“土地公的大恩大德，我粉身碎骨……啊不，我魂飞魄散也无法报答，我以后忠心耿耿为土地公做事，死心塌地追随土地公左右，若有半点异心，叫我天诛地灭！然后就是梆梆梆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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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4章

    一句天诛地灭，基本到头了，没什么比这个更狠的赌咒了。
    金蟾连连点头，“是啊！土地公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把命交给土地公，赌咒发誓什么的就太虚了。兔子啊，咱们以后可不许把这些话挂在嘴边，记心里就行了，明白吗！”
    玉兔疑惑的眨巴小眼：不对啊，你这癞蛤蟆，明明是你叫我说的，怎么绕一圈又不叫我说了？
    鬼物大将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这话什么意思。
    不过铜碑都交出去了，也不差这几句话了。
    “我……对土地公忠心耿耿，土地公但有差遣，我上刀山下火海，死不旋踵。但有一丝私心杂念，叫我五雷轰顶，万箭穿心！”
    兔子急眼了！
    “天诛地灭！”
    “呃……对，叫我天诛地灭！”
    岳川咳了咳，“都是自家人，自家人，这么较真干什么。兔子你也是，说话就说话，怎么还急眼了。”
    听到这话，鬼物大将心中勉强好受了些。
    可是看到土地公拍兔子脑袋的时候，一抹金光从指缝中落到兔子脑袋上，又拍了拍蟾蜍，同样是闪过一抹金光。
    鬼物大将整个鬼都不好了。
    早知道这样，我给你来点更狠的了！
    既然已经入伙了，岳川也不吝啬，当场拿出一百功德赏赐给鬼物大将。
    看着眼前那团金光，鬼物大将欲哭无泪。
    早说啊！
    早说磕头就有功德，我早几百年就来了。
    土地公您这么低调干嘛啊！
    岳川问道：“你……可有姓名？”
    “小的们都称我为鬼王大人，我自己叫自己本将军。”
    “那就是没名字了？”
    鬼物大将挠了挠头，“时间太久远了，记不清上辈子的细节了，只知道打了一辈子仗。”
    岳川仔细观看铜碑上的内容。
    是大商的文字，这家伙应该是大商的某个将军。
    听他说修行五百年，估计是大商末年。
    考虑到墓碑的大小、形制，以及陪葬的甲胄兵器等，生前应该位高权重，很是风光。
    只可惜，水锈土蚀，再加上阴气侵袭，墓主人的姓名、生卒年已经无从考察。
    背面祭文倒是有两个字勉强可以辨认。
    “悲！王！”
    悲在最上方第一行，估计是呜呼哀哉悲兮之类的话。
    王在最下方末行，也不知道是指人皇，还是其他什么。
    “以后你就叫悲王……嗯……碑王！”
    几百个字，就认得这俩。
    文盲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鬼物大将纳头便拜，“碑王，见过土地公！”
    磕了几个头，碑王缓缓抬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围的蟾蜍、兔子、狐狸、黄鼠狼等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温和了许多，也友善了许多。
    不再像刚才那般横眉冷目，剑拔弩张。
    岳川看了一眼天色，差不多该天亮了。
    “大家都回去补一会儿觉，等下一起吃早饭。胡二，你去找白家老太太看看，让它帮忙瞧瞧。”
    众成员立刻朝岳川叩拜，然后迅速离开。
    胡二再次抹了抹嘴角，表示自己无碍。
    碑王却没有离开，而是恭敬的跪着。
    因为它不用睡觉。
    这点儿话还是听得出来的。
    等众人离开，岳川好奇的问道：“你还有一手祭炼阴兵的秘法？能否说来听听？”
    对于阴兵这东西，岳川是持批判态度的。
    游戏官方为达到某些目的，对游戏的各种抽奖、榜单进行暗箱调控。
    经常玩的人，什么奖都抽不到，抽到大奖的人，一看要么新号，要么空号，甚至游客昵称都没改。
    平常鸟的热度没有，但是一到网上投票、点赞，动辄都是八百万，三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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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5章

    阴兵比玩家还多，一派蒸蒸日上的势头。
    可如果阴兵是自己用，帮自己办事。
    岳川表示，存在即是合理。
    对于阴兵，碑王也不隐藏。
    毕竟毒誓也立了，寄魂之物也给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这个是我的天赋能力，具体怎么来的，我也不清楚，大致应该跟我的职位有关吧……”
    阴兵没有血肉，也没有灵魂，就是一个傀儡。
    但制作这个傀儡需要活物精气。
    “取阴木三寸，琢之为人，封于阴土，施以咒术，颂以军法，沐精血百日，阴火焚烧七昼夜，可得阴兵。”
    岳川理解了一下，大致是这样：
    阴木，一种是指生长在背光处，或者阴暗处，从来没有接受阳光照射的树木，其中阴气十足。
    一种是用于制作棺材的木料，或者生长在墓地周围的树木，也阴气十足。
    其他的就是五阴之木：松树、柏树、榕树、槐树、柳树。
    还有杨树，名字带个阳，但是风一吹，叶片哗啦作响，就像鬼拍手，民间很少将其栽在院落中。
    岳川想起之前战斗中损毁的招魂幡，那木杆据说是五百年槐木，拿来制作阴兵的话肯定不错。
    可惜，打坏了。
    三寸高的阴木，大致也就十厘米，将其雕琢成人形……
    岳川心中一动：这不就是手办吗？
    “雕琢人型，什么形状都可以吗？没有要求？”
    “呃，好像没有。”
    “啧啧，不错！”
    然后封于阴土。
    这个阴土就是常年没受过阳光照耀的土壤，或者墓地中的灰土。
    用阴土将手办封起来，这个过程中要施术念咒，完成后再用活物精血滋润阴土。
    按照碑王的说法，阴木好找，阴土也好弄，施术念咒跟喝水一样简单。
    但是这个活物精血难寻。
    不是一刀杀了放血那么简单，而是要持续百日放血，每天来上七七四十九滴。
    不能换人，否则精血不一。
    一旦人嘎了，就前功尽弃。
    碑王前后制作数百次阴兵，就成了十八个。
    其他的，无一例外中途毙命，根本撑不到百日。
    岳川很无语，“这阴兵法术，要枉造杀孽啊。”
    碑王浑不在意的说道：“牛马市中有的是人出卖自己，我只取他们精血，又不吃他们，而且事成之后可以放归他们还家，是他们自己命薄，无福消受。造什么孽啊！”
    岳川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
    双方你情我愿，你给我供血，我帮你平事。
    结果，你心愿一了，当场咽气，我的事还没做呢。
    碑王也不是善茬子，他让那些人明白，死亡并不是终结。
    可是岳川又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也不难啊。
    虽然每天放几十毫升的血会伤及元气，导致贫血，甚至挂掉几个身子骨弱的。
    但也不至于80%以上的嘎嘎率吧。
    而且听碑王的意思，很多人前十天都撑不过。
    “对了碑王，你选的人，都是身高体壮的吗？”
    “是啊！小胳膊小腿的我还不要呐！”
    “那么，你给他们放血，用的什么工具？”
    “刀啊！”
    “什么刀？”
    “我墓中的好刀啊！”
    “呃……伤口包扎吗？上药吗？”
    “包扎什么啊，第二天还得割。缠一缠不就行了？”
    “那么，他们都住哪里啊？”
    “当然是住我墓穴啊，就近，不跑远。这阴木一刻，阴土一封就不能触动了，否则功亏一篑啊。切记不能搬来搬去，更不能照到阳光。”
    岳川用可怜的目光看着碑王。
    顺便可怜一下那些卖血的倒霉鬼。
    遇到碑王这个杀猪匠，真是倒了血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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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6章

    住在阴暗潮湿不见光的墓穴里，整天吃不好睡不好，还要隔三差五被破伤风之刃划拉一下。
    那十八个撑过百天的，真他娘的天选之人。
    “碑王，来来来，坐过来点，我给你讲讲，什么叫医学……”
    随着岳川的讲述，碑王浑身气息涌动，时高时低、忽明忽暗。
    “等过段时间，我给你打造一套采血设备，顺便给你弄点医用酒精。”
    碑王跪倒地上梆梆梆磕头。
    奶奶的，再也不用墓中那把刀了。
    之前还以为是那些人贪生怕死，背信弃义，是自己的愚蠢和无知害了他们啊。
    害人害己啊！
    从今天起，我，碑王，要相信科学！
    “要是早听土地公一席话，我早就有八百阴兵了！”
    岳川心中暗道：早遇到你，可以拯救一千生灵了。
    虽然这些人都是自愿的，但毕竟是被碑王搞死的，多多少少算是造孽。
    难怪这家伙急嗷嗷的要搞功德，他自己也明白搞这事天打雷劈啊。
    如果是之前，岳川才不会关心碑王的死活。
    但现在不同。
    人家把命都交给自己了，总不能见死不救是不是。
    刚投奔土地庙，嘎了。
    多多少少坏自己招牌。
    “我先给你一千功德傍身。不过，这远远不够，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弄死的那些人，你得自己去了解因果。”
    “我……我该怎么了结？”
    “人死不能复生，可总有家人在世，你去给他们家属一些补偿，虽然未必有效，可至少自己心安了。对了，你还记得那些人住在哪，子孙后代是什么人吗？”
    碑王无奈，“年代久远，只能记起小部分，至于他们的子孙，打听打听就知道，一个也跑不了！哦不，一个也错不了！”
    岳川点了点头，“你统计一下人数，我给你准备准备。”
    碑王除了感谢还是感谢。
    土地公又是给功德，又是帮自己平事儿，这是对自己的栽培啊。
    “土地公大恩大德，碑王无以为报……”
    “不不不，你先等等！”岳川摆了摆手，“你现在就能报。”
    “呃？土地公您说，要揍谁！我没别的本事，但打架这块儿，不是我吹！”
    虽然刚刚被揍得灰头土脸，但碑王并不认为自己输了。
    实在是敌人太卑劣。
    屎尿屁都用上了，不讲武德啊！
    岳川摇头说道：“脑子里怎么都是打打杀杀的，就不能想点别的什么？”
    “什么？”
    “比如，叫你的阴兵……”
    阴兵就该干阴兵该干的活。
    比如地下磨坊里推磨。
    之前都是黄家兄弟和小狐狸们干的事，黄二和黄三出去开荒、搬砖，就全落在四只小狐狸身上。
    现在有阴兵接替，小狐狸们彻底解放了。
    不得不说，阴兵是真好用。
    除了得隔段时间得喂点血，其他就全是好处了。
    比生产队的驴还好用，让它们干嘛就干嘛，一点倔脾气都没有。
    不用996，大胆点，直接007！
    幸好一天只有24个小时，否则非得让它们推48小时的磨。
    本来就是死物，不存在猝死、累死的说法。
    机器还得喝油烧电，阴兵低碳、环保、零消耗。
    不产任何生温室气体，为全球变冷做贡献。
    就算受工伤，落下点小毛小病的，也能自己吸收阴气修复。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随便收纳到某个物件中，不占地方。
    岳川突然生出一种熟悉感来。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撒豆成兵么？
    阴兵的归属是物，不是人。
    比如碑王，把这些阴兵寄托在自己的披风上，一甩披风，就能唤出阴兵。
    再制作阴兵，可以寄托在豆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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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7章

    把阴兵指挥权授出去，持豆人就能指挥阴兵。
    只要努力肝，搞一大把豆子，打架时候来一手撒豆成兵。
    “啧啧……搞一麻袋豆子！自己用，还可以拿出去卖！多少钱一颗呢？”
    岳川之前还觉得万亩耕地有点不切实际，现在觉得，格局要打开，没有我不敢开的荒，没有我不敢种的地！
    要是能把种子送到月亮上，我也给广寒宫搞搞绿化。
    阴兵工作效率出众，很快就把磨坊里的活干完了。
    岳川不想浪费劳动力，于是又给它们布置了新任务。
    每天都有大批蝗虫因为种种自然的和非自然的原因被末位淘汰，除了供大家食用，每天还能攒下上百斤。
    晾晒去除水分之后都存放在地下密室中。
    原本没时间去处理，现在正好可以给阴兵找点活干。
    掐头、去翅膀。
    剩余的部分都碾磨粉碎，制成蝗虫粉，再过火炒熟焙干，密封存放备用。
    至于蝗虫头和翅膀，搜集起来丢到河里喂鱼。
    岳川琢磨着，以后的新鲜蝗虫都掐头、去翅膀、抽肠子之后再晒干，更干净一点。
    正常人干这活，就算不累死也烦死。
    阴兵不同，就像机器一样，精准执行每一个指令。
    哪怕身在几十米的地下密室，依旧忠诚的劳作着。
    不需要通风换气的设备！
    不需要空调或者暖气！
    甚至都不需要点灯！
    多好的劳动力啊，资本家都馋哭了。
    然后，每天“自然死亡”的蝗虫有点不够用了。
    岳川只能让蝗虫们多生点。
    每天放出去多吃点。
    然后就是有目的的筛选了。
    头太大的，都淘汰掉，长那么大干什么？
    翅膀太大的，淘汰掉，没用的部位不要。
    长肉率低的不要，根本就是养殖户克星。
    只留那种头小肚子大，翅膀差不多，长肉飞快的，这种才有资格繁殖。
    同时，岳川开始有目的的清理领地上的植被。
    某一片区域不适合开垦成耕地，但是适合长草，用来发展成牧场。
    岳川放出蝗虫，将那些不适合牲畜吃的杂草清理掉，留下适合的牧草，任其生长。
    发现草场上有虫豸滋生繁衍，立刻派出马蜂大军进场。
    在岳川有计划的清除和培养下，碱草、针茅、苜蓿、冰草等植物有了得天独厚的生长环境，在没有牛羊啃食、虫子破坏的情况下，迅速狂野生长，占据周边的空白地带。
    是的，岳川准备放牧了。
    夏天马上过去，秋天很快就要来了。
    这里的秋天很短，冬天很长。
    水鸟很快就会飞走，去温暖的南方过冬。
    到时候就没法每天打鸟吃了。
    湖里的鱼还没长大，无法垂钓或者捕捞。
    冬天里的肉食就成了问题。
    现在储备的蝗虫粉可以用，但不能整个冬天都吃蝗虫吧。
    鸡舍、鸭舍、鹅舍的规模还没做起来，短时间内还不适合杀吃。
    猪圈里几个公公猪倒是可以出栏了，杀出来的肉勉强能吃一个冬天吧。
    光吃猪肉有点单调，冬天没点羊肉怎么行？
    没有羊肉的冬天，那是没有灵魂的。
    所以，搞畜牧！
    羊可以产奶、肉，还可以剪毛。
    牛的话，不指望它耕地，多产点奶就是。
    顺便抽点血。
    牛牛那么壮实，每天抽一点血怎么了。
    可以给它们多补充点盐水的嘛。
    献血车也是这么对人类的。
    反正自己不抽，那些蚊蝇牛虻也不放过它啊，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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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8章

    我干掉那些蚊蝇牛虻，帮牛牛减少损失，让它回馈一下，不是很合理吗？
    我只要牛虻的一半，多良心啊！
    于是，岳川招来胡二，跟他商量牛马市的事情。
    胡二正好向岳川汇报此行的收获。
    “这次一共达成五笔交易，支付了二十三份功德。收获是这些……”
    一般而言，精怪和鬼物不会出售压箱底的法术。
    但是，胡二给的太多了。
    少则三五份功德，多则七八份功德。
    听起来不多，但对这些鬼物而言，一份功德都是天价巨款，可以给后辈或友人寄托魂魄。
    即便后辈或友人不愿意做鬼，拿着功德去轮回，也能受点照顾，来世说不定能投好人家。
    精怪对功德也非常渴望，无论自用，还是拿去和鬼物交易，都是硬通货。
    如果不是碑王手下捣乱，胡二肯定能收到更多好东西。
    匿气秘术：可以收敛自身散发的气息，便于藏匿。
    匿形秘术：可以降低自身存在，减少被发现的概率，如果在草丛或阴暗之中，效果更佳。
    这两个都是精怪出售的秘术，因为鬼物本来就能藏形匿迹，根本用不到这些。
    致盲秘术：使用术法，化作遮目虫，遮蔽目标双眼，并持续一段时间。
    致聋秘术：使用术法，化作塞耳虫，堵塞目标双耳，并持续一段时间。
    入眠秘术：使用术法，化作瞌睡虫，令目标昏睡，并持续一段时间。
    岳川看过之后，立刻骂道：“这三个法术是同一个鬼卖的吧？”
    胡二点头，“不是同一个，但应该都是碑王的手下。就是它们捅的篓子！”
    岳川一拍脑门。
    是啊，碑王活了五百年，手下鬼才众多，怎么也得积攒了不少小法术。
    不比自己在牛马市场上购买方便快捷吗？
    岳川叫来碑王，直接问道：“这样的法术，你还有多少？”
    “土地公，您说这个啊，这叫六识咒，分别对应眼、耳、口、鼻、身、意。是我机缘巧合得来，教给手下傍身的手段。”
    “刚才那三个是眼、耳、意三咒，此外还有闭口、失味、僵身三虫。”
    “都是些小伎俩，作弄作弄普通人罢了。”
    “但凡修士，都是一羽不能落、一蝇不能加，六识虫根本不能靠近他们。”
    说着，碑王将这些法术讲了一遍。
    它讲述的比小鬼们更加详细，也更加专业。
    想来，要么是碑王给小鬼们传授时故意略去了某些细节，或者小鬼们有所保留，也可能是小鬼学艺不精，天然菜。
    岳川学过之后，心中暗道：这些小鬼害人的手段粗浅归粗浅，但是能流传几千年，实用性自是不用说。
    就是太容易破解了。
    不说修行之人了，民间一些偏方都能将其破除。
    岳川突然问道：“这些咒术反向施展，是不是有耳聪目明的作用？”
    碑王顿时大惊，“土地公，您怎么知道有这个效果？”
    岳川暗道：这很难猜吗？
    如此一来，就等于是十二个法术了。
    六个减益，六个增益。
    “你还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吧。”
    碑王答道：“我的一身修为都在兵器、甲胄上，并不怎么擅长术法，如果土地公需要这些，我可以去找老友们索要一些过来。它们给就罢了，若不给，打到它们给！”
    岳川连忙摆手，“算了算了，你身上的因果还没了结，不要再自找麻烦了。”
    事关自己身家性命，碑王瞬间怂了。
    “土地公，您可要帮我化解啊，我保证，以后好好学医，绝不枉害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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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9章

    天雷真是太恐怖了，看把碑王吓得，都要学医了。
    上辈子有句话，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咦，为什么学医总是跟天打雷劈连在一起？
    岳川：“我也是尽人事、听天命，至于管不管用，还要看你自己。”
    随即招来工蜂，现场打印。
    不多时，一块薄木板现了出来。
    A4纸大小，一元硬币厚度。
    木板上是碑王的模样，顶盔掼甲，兽纹护面遮脸，一手八棱长锏，一手竹节短锏。
    细节到位，层次分明！
    因为工蜂吞食的草木颜色不同，吐出来的木浆也色彩各异。
    木板上的碑王并不是通体漆黑，而是青、黑、红、黄等色彩一应俱全。
    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碑王自己看了都说好。
    “哎呀，跟活过来了一样！”
    说完，感觉哪里不对。
    “不不，跟死过去了一样。”
    好像，又有哪里不对。
    “该不会是半死不活的吧？”
    岳川说道：“你在上面留下一道气息，这就算是你的标志了。我多制作一些，你让手下小鬼趁夜给那些人家挂上。”
    碑王不懂，“把我挂在这些人家干什么？吓得他们不敢出门？”
    岳川摇了摇头，“你是鬼王，这些画像挂在他们家中，就能震慑妖邪，鬼怪多多少少都会给点面子。当然，谁不给脸面，你也能名正言顺将它们打杀！”
    鬼物害人太简单了，而且防不胜防。
    人类对鬼物根本没有反制的手段。
    如果不是有天雷震慑，鬼物多多少少有点忌惮，估计人间遍地鬼蜮了。
    碑王瞬间懂了。
    这是让自己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啊！
    以后少不了架了！
    看到碑王兴奋的模样，岳川咳了咳，“你想想，你这样守护那些死者的家属后代，它们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对你感恩戴德，就算它们不知道，上天还不知吗？”
    碑王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啊。
    “好了，我再给你制作一些画像，你找时间给他们挂上去。”
    一块块木板制作出来。
    上面的碑王造型不同、动作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凶神恶煞，威武不凡。
    岳川还贴心的给木板上预留了两个穿绳子的孔洞，并且备上麻绳，小鬼们只需要往墙上楔一根木楔子即可。
    “你挂门前也好，挂屋后也罢，总之，挂他们家里。”
    碑王突然问道：“如果他们不懂，把我画像摘了，或者毁了，岂不是折我颜面，损我威风？”
    胡二呵呵笑着说：“碑王兄弟，此事好办，你只需这般这般……”
    碑王听了顿时大喜，“还是胡二兄弟有办法！好，就依胡二兄弟说的做！”
    笑过之后，碑王一拍脑袋，“胡二兄弟，之前毁了你的法器，真是过意不去。我这里有个东西赔给你，希望你别往心里去。”
    说着，碑王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吐出一个巴掌大的袋子。
    袋子是用黑白两色丝线织成，材质虽然粗糙，但手艺不错，外表织成一个阴阳鱼的图案。
    “百宝袋？”
    “对对！上次一个贼修士去寻我晦气，却不料我鬼躯强横，刀枪不入，被我三招打翻在地，这袋子就是从他身上扒下来的。”
    岳川突然问道：“你不是把他的哭丧棒和招魂幡卖了吗？这袋子怎么还在身上？”
    碑王答道：“我有储物手段，用不着这东西。但是这种好东西，当然留着换其他好东西，哪能都换血食。”
    “招魂幡和哭丧棒不是好东西吗？”
    “我把那东西吞到肚子里，是给自己找难受吗？”
    岳川无语，这家伙说的好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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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0章

    还有轰雷符，吞到肚子里是嫌放屁声太小吗？
    又到舔包环节，岳川心中一阵激动。
    上次姜十三的包出了功法、符咒、剑术、炼器四种法门。
    这个包里有什么呢？
    可惜，第一眼，岳川就失望了。
    包里空间不大，充其量就是两个立方，跟姜十三半个卧室的百宝袋根本没法比。
    “他包里有衣服、鞋子、被褥，都被我丢掉了，要的话，我可以找回来。”
    “不用不用！”
    岳川随便找了找，大都是龟甲和骨骼，还有一些树木芯材，五花八门的石头。
    大都是玉石，而非矿石。
    翻了一圈，岳川终于找到一个装有竹简的锦囊。
    竹简上的文字岳川大致能读懂。
    “咦，竟然是纸符的材料的制作方法！”
    岳川立刻阅读起来。
    很快，岳川就喜滋滋的说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竹简翻到最后一根，又出现一个帛书。
    帛书上是一个符咒的精美刺绣，旁边还有符咒的简述和详解。
    这个符咒岳川并不陌生，因为之前胡二刚用过——轰雷符！
    岳川问道：“你把轰雷符卖掉了，为什么还要留着这个东西？”
    碑王大咧咧回答道：“三张轰雷符奈何不得我！但是这个东西落入外人手中的话，可以制造三百张，甚至三万张轰雷符，到时候就能伤我，甚至害我了！”
    “说的不错！不过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这轰雷符难学难练，苛刻非常，不好制作啊！”
    “有多难？”
    “雷灵之体，万中无一啊！可惜了……”
    法术是分属性的。
    五行范围内的法术，多多少少还能通用。
    比如金钟符，金属性。
    木属性的白家，学了有害无益。
    火属性的胡家能学，只是多费点灵力。
    金属性的灰家，简单而又轻松。
    轰雷符不在五行范围内，五行属性的生灵根本无法修行。
    至少，土地庙众仙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怕雷劈的，没有一个能驾驭雷电的。
    这时候，岳川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自己是什么属性？
    土？
    不见得吧！
    五行咒术，自己都能用，每一种都很顺手！
    不对，等等！
    自己使用法术，用的是香火，而非灵力。
    香火是什么属性？
    无属性，还是全属性？
    岳川怦然心动，当下就要尝试一番。
    不过胡二和碑王还在等着。
    于是岳川说道：“你俩准备准备，到时间了就出发吧！”
    碑王突然问道：“胡二兄弟，这是要去哪？”
    胡二将去牛马市的事情说了一下。
    碑王疑惑问道：“胡二兄弟，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了，何不在牛马市支个摊，开个店呢？”
    开个店？
    像牛、马、羊三个字号一样？
    碑王点头，“他们是多少年经营，一点点攒下来的名气和信誉，但是胡二兄弟你不同。”
    “哦，有什么不同？”
    碑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语气古怪的说道：“你是踩着我上去的！比他们效果更好！”
    胡二瞬间醒悟。
    牛、马、羊三家想要在市场里立足，必须得阴间、阳间都有势力，黑白两道都有关系。
    尤其是武力这块，不但要自保，还得能震慑。
    之前也有很多立门头的，但无一例外镇不住场子，招牌砸了。
    这么多年下来，能够屹立不倒的，就只有牛、马、羊三家。
    但是胡二，一步到位。
    直接把鼎鼎大名的鬼王干趴了。
    谁还敢不开眼过来找麻烦？
    不去找它们麻烦就不错了！
    胡二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没有太多时间守在牛马市，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有数名手下，可以招来，守着店铺。若要收购什么物品，也可以交代它们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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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1章

    岳川一听，这倒是个好主意。
    这样的话，胡二就不用隔三差五跑牛马市了。
    尤其是像搜集桑麻鸡蛋这种周期长的买卖，完全可以交给鬼物。
    牛马市里鬼物开店是半公开的秘密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件事就按你说的办！我不会亏待你那些手下的。”
    听到这话，碑王心中大喜。
    自己这些手下也抱上土地公的大腿了，这都是它们的机缘造化啊。
    “土地公，牛马市我熟，一切都交给我吧。不过在此之前，咱们得取个字号。”
    岳川想了想，问道：“字号有什么讲究吗？”
    “字号给活人看的，就是主要经营的范围。给鬼物和精怪看，就是一个认门的标志。咱们要是不做活人生意，那就随便取！”
    碑王在这边厮混百年，对其中的规矩门儿清。
    岳川想了想，自己大部分是购买物资，很少出售什么。
    索性就不挂寻常的字号了。
    “取一个‘仙’字吧，仙家的仙。”
    “仙？”
    碑王不明白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它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字眼。
    胡二立刻向碑王讲解。
    科普完之后，胡二又感慨道：“师父说，人在山上，就是仙。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俯览尘世，笑看风云，逍遥天地，嬉戏人间！”
    碑王瞬间呆住。
    胡二说的每一句话它都懂，但是连在一起就不理解了。
    岳川呵呵一笑，“想要做到这些，得有超然的实力，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
    好吧，碑王瞬间理解了，这句话通俗易懂，很有共鸣。
    “土地公，那就按照您的说法，咱们立字号——仙！”
    “对！咱们主营范围就是，收购功法、秘术，以及各种品级的玉石、灵植，天材地宝等！普通的，到时候列一个参考价，它们直接做主。稀有的，到时候可以跟我通话，我来定价。”
    说着，岳川制作了两个牌位。
    一个给碑王，另一个留在“仙”字号店中，给鬼物们联络用。
    看着岳川轻描淡写的花费两百份功德，碑王心中怦怦狂跳。
    今天一天见到的功德，比自己两辈子加一块见到的还多。
    土地公家里是不是闹功德啊？
    岳川正要琢磨香火的问题，交代完细节问题就嗖的缩回金身中。
    胡二和碑王见状，纷纷叩首。
    一个缩入地下消失不见，一个转身走出庙外。
    地下密室中，岳川手托帛书，将轰雷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刚要念咒画符，岳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万一……
    试验成功，弄出来了轰雷符，往哪打？
    如果在这里爆开，伤到自己，或者伤到土地庙的根基，这可咋整。
    在自己庙下面搞爆破，是个碳基生物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算了，还是等天黑以后去外面整吧。
    放下帛书，拿起竹简，岳川研究起上面记录的纸符制法。
    当今之世并没有纸张。
    书写材料只有竹简和帛书两种。
    文字通常用竹简记载，图案等通常用帛书记载。
    而修士还有第三种——符。
    符纸也好，纸符也罢，都是岳川个人的叫法。
    套用了上辈子的概念，觉得这东西就是朱砂笔在黄纸上画的。
    但是真正接触过才知道，并非那么回事。
    最高级的制符材料是玉。
    将整块的玉石切割成大小不一的玉牌，在其中封存法术。
    玉牌等级越高，封存的法术威力越大。
    而且，玉牌可以长久保存，其中法术的威力并不会流失。
    实际呢，并不是所有修士都用得到那些大威力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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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2章

    他们使用的，更多是中小型法术。
    高级玉牌价值昂贵，消耗起来肉疼。
    这时候，就需要一种相对廉价的材料。
    玉牌之下，就是骨牌、金属，以及各种蕴含灵性的竹木等。
    比如龟甲、牛骨等大块的骨板，可以在上面刻画，或者封印法术。
    再比如某些树木芯材，趁其柔嫩时用刀具滚切成长长的薄片，用于制符。
    但是龟甲或大骨板难寻，少说也得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长成。
    能用于制符的竹木本就稀少，想要成材怎么也得百年，滚切出来的薄片也极为有限。
    但是一场战斗，符的消耗，不说几十张，七八张总有吧。
    产出和消耗完全不成正比。
    于是有人琢磨，为什么不降低质量，提升数量呢？
    比如玉石，我不用成块的好玉，我用次品玉石。
    不能封印强力的法术，能封印一些小法术也行。
    总比没有强。
    没有整块的，我就把边角料研磨粉碎，做成玉粉。
    龟甲和骨板为什么能封印符的力量？
    我把这个有效成分提取出来不行吗？
    玉粉和甲骨精华结合起来，竟然可用！
    就是容易碎裂，不易保存。
    没关系，再加入一些草木精华，提升其韧性和强度。
    于是，一番鼓捣下来，还真叫他们研究出来了。
    现在，岳川就在干同样的事情。
    玉石研磨成粉末状。
    那种像面粉一样，不硌手、不塞牙的光滑粉末。
    手上没有龟甲和大片的骨板，但是有鸟骨、鱼骨，而且数量不少。
    将这些骨骼上的肉末剔除干净，放到火上熬煮，熬出骨胶。
    玉粉和骨胶掺在一起继续熬煮，再加入山石、草木精华调和材料的硬度和韧性。
    同时，还能根据符的效果进行特殊调制，改变材料的属性。
    当然，这都是独门秘方，一般人无从得知。
    成功之后，把粘稠的材料放到模具中，冷却塑型。
    于是得到了一块似玉非玉、似骨非骨，却灵性非常的材料。
    使用特殊的刀具，将材料切片，就得到了一张张制符材料。
    把制符材料打磨圆润，压制平整，浸泡特制的药水处理表面切割的痕迹。
    晾干之后，就成了空白的符！
    再将法术封印到材料中，就成了灵符、纸符。
    工序并不复杂，岳川尝试几次后就仿制成功。
    好大一块，跟个板砖似的。
    既不玲珑也不剔透，还能看到些许丝絮状、云雾状的杂质，但好歹制成了。
    至于将整块材料片成薄片，这也难不倒岳川。
    我没高超精湛的切片技术，但是我有工具。
    不就是刨制羊肉卷的刀具嘛，造一个就是。
    搞不出来全自动的，我还弄不出来手摇半自动的嘛！
    叫上灰家兄弟忙活一夜，总算完成。
    把原材料固定好，调好厚薄，咔嚓一刀下去。
    第一片整齐且均匀的切割下来。
    切面光滑，没有任何拉丝和毛茬。
    岳川拿起制符的材料，在手上抖了抖。
    这东西确实跟纸有点像，但又不完全一样。
    它更硬一点，不像纸那种软趴趴的直不起来。
    这个东西更像扑克牌、塑料小卡片。
    符篆的力量并非涂抹在表面，而是封存在材料内部。
    岳川试验着绘制了一个回春术，也就是白家老太太教给自己的治病疗伤的法术。
    这东西无害，就算封存失败也不会爆炸。
    完成之后，岳川并没有将回春术打出去，而是尝试着封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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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3章

    两者刚一靠近，符中的玉石成分和甲骨成分立刻产生吸引力。
    回春术就像被俘获一样，不可抗拒的拖入符中。
    甚至都不需要岳川来掌控，封印就完成了。
    然后，符表面光芒流转，勾勒出一个回春符的图案。
    图案是二维平面的，与岳川绘制的三维立体的回春符截然不同。
    而且因为纬度变化，很多线条和纹路发生重叠，彼此遮盖，产生断纹等。
    更因为视觉远近，有的线条更粗，有的线条更细，有的颜色更深，有的颜色更浅。
    看到这个结果，岳川笑着说道：“不错，防止有人从图案逆推法术。”
    岳川抓着刀具咔咔咔一顿乱切，又制作了几张空白的符。
    不但如此，岳川还不断调整刀片的间距，尝试切出更薄的符。
    同等数量的材料，符越薄，切出来的数量就越多嘛。
    这个道理在岳川小时候吃口香糖、巧克力、薯片的时候就明白了。
    尝试几次，岳川终于切出一种薄如蝉翼，几近透明，还能完整封印法术的厚度。
    只是帅不过三秒，符中能量外泄，表面出现几道鱼尾状的裂纹，顷刻间报废。
    还好是普通的小法术，没有什么攻击力。
    要是攻击型法术，密室这会儿就得放烟花了。
    岳川喃喃自语：“难怪竹简上说：符太薄，人会凉，做人不能太薄凉，会损符，会死人。”
    将刀片的间距调厚了点，岳川切出几个一元硬币厚度的空白符。
    日落西山，岳川拿着厚片回到地面，找了个空旷无人的地方开始试验。
    轰雷符！
    “香火消失了一百份，说明这个法术的消耗是一百左右。”
    “香火消耗了，这说明有效，我可以无视属性，施展雷法？”
    “还真是这样，香火无属性，但也是全属性。”
    看着身前漂浮的蓝银色光球，岳川心中狂喜。
    法术稳定，并没有崩溃暴躁的迹象，岳川连忙举起空白的符，向着法术靠过去。
    拳头大小的雷球就像遭到二向箔打击一样，迅速降维，从三维立体，变成二维平面，并且折叠在一起，成为一个陌生的图案。
    “成功了！”
    “我也做出轰雷符了！”
    “羊”字号店铺里，三枚轰雷符要价一万斤粮食，这一枚就是三千三百多斤，相当于十亩地一季的收获。
    岳川兴奋的做了第二枚、第三枚。
    “这就是一万斤粮食了？”
    我就是消耗了三百份香火，以及五分钟的时间，就创造了三口之家一季度的劳动成果？
    还有几张空白的符，岳川继续施法、封印。
    轰雷符造得又快又好！
    “这就三万斤粮食了？三口之家忙活一年也挣不到这么多啊！”
    “贩卖修行资源，这也太暴利了吧？”
    “比抢钱都快啊！”
    这时候，岳川心中突然一紧。
    “不对！好像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
    岳川上上下下检查一番，左左右右扫视一圈。
    好像没什么啊。
    可是再看身前的轰雷符，其表面不知何时生出一道道雷电状的纹路，并且绽放丝丝缕缕惨白的电弧。
    那模样，就像放久了的豆腐块，生出大片大片的白丝霉菌。
    “这保质期也太短了吧？”
    “等等！”
    “这是符，不是豆腐，更不是臭豆腐！”
    岳川心中一咯噔，他突然记起帛书上一个关于轰雷符的细节。
    不同的符，不能混合放在一起，否则，彼此之间的灵力会发生外溢或者渗漏。
    无论哪一种，都会导致符的力量衰减，甚至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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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4章

    所以，同一种属性的符要单独存放。
    甚至同一个法术的符也要单独存放。
    不能像洗扑克牌一样杂在一起。
    但是有一个特殊的家伙——雷系。
    这东西不但要单独放，而且正反面都讲究。
    统一正面朝上，或者统一背面朝上。
    总之，不能一正一反，否则……
    “呃……哪面是正，哪面是反来着？”
    “我好像……没注意……”
    “卧槽……回！”
    岳川的法相瞬间消失。
    随即，原地龙蛇狂舞，电光四射。
    十几米高，二十几米方圆的范围化作焦土，范围内一切草木土石尽被夷平。
    “种粮食最多累死、饿死，这要是制符，死法太多了。”
    “高风险职业啊！”
    岳川感慨，还好自己跑得快，否则原地渡劫了。
    法相跟阴魂一样，最惧怕天雷。
    “自己施展的雷劈自己，这死法估计找不出第二个吧！”
    电闪雷鸣的场景几十里外都清晰可见。
    走在半路上的胡二和碑王同时转身。
    “家里出事儿了！”
    “要不要回去看看？”
    胡二摇头，从腰间掏出牌位，往地上一放，梆梆梆磕了几个头。
    碑王一看，对啊，怎么把这个忘了。
    浑身摸了一圈没找到，这才想起在肚子里吞着。
    正要吐出来，可是一想，磕谁的不是磕啊，也跪下去梆梆梆几个头。
    “师父，您没事吧？”
    “土地公，您还好吗？雷劫强不强？多不多？您怎么渡的？跟我说说有什么窍门行不行……”
    岳川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家养的和野生的就是有区别。
    “我没事！就是刚才试验法术出了点……小意外……区区雷劫，岂能伤我？”
    “师父没事就好！”
    “土地公竟然没事？”
    “行了，你们俩安心，继续办事吧。黄二他们过来了，这边有点忙，先不跟你们说了。”
    胡二这才恭敬地叩拜，收起牌位。
    碑王一骨碌跳起来，说道：“胡二兄弟，你点子多，你说说我要是住在土地庙底下，渡劫的时候是找我，还是找土地公？”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土地公不是说了，雷劫伤不了他么，那就找他多担待担待啊。”
    “这种事儿，你自己问师父去吧。”
    “嘿，好好说话，咋还急眼了呢？你咋跟那兔子一个样啊！”
    黑风镇，牛马市，“羊”字号店铺中。
    山羊胡老叟难以置信的看着胡二。
    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
    全须全尾，头发都没少。
    甚至衣服都是昨天那一件，一个破洞补丁都看不到。
    气息平和，呼吸有力。
    也不像受伤的样子。
    “怎么，店家看到我很吃惊？是不是我的到来，让你们失望了。”
    “哪里哪里，我这是在想咱们的合作啊。嘿嘿嘿，小哥儿来坐，上座，请上座！”
    胡二也不客气，直接问道：“鞋垫怎么样？试了没？现在还觉得贵吗？”
    山羊胡老叟嘿嘿一笑。
    “贵倒是真贵！不过嘛……贵有贵的道理，贵有贵的好处，哈哈哈哈……”
    说话间，山羊胡老叟从柜台里拿出几双鞋子。
    胡二卖出去的只是光秃秃的鞋垫，或者说鞋底。
    “羊”字号给鞋子做了鞋面，看不出什么材质，但是一见之下就感觉精致，华美。
    小小的鞋面上有精致的戏水鸳鸯。
    两只鸳鸯毛色鲜亮，而且随着角度的转变，能看到不同的颜色，甚至鸳鸯的姿态也会随之改变。
    胡二心中诧异，这应该是某种极高明的刺绣方法，却没想到被“羊”字号用在一双鞋子上。
    “看样子，你们已经找到了正确的用法。”
    山羊胡老叟呵呵一笑，“这多亏了小哥儿的独家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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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5章

    昨天拿到货物之后，“羊”字号立刻动员家族成员进行分析、测试，同时查阅书籍，想要找到这个“乳胶”的来历。
    然而，没有！
    这东西竟然真是独一无二。
    之后就是关于乳胶鞋垫的用法。
    塞在靴子里确实舒服。
    就像走在云朵上一样，脚下生风。
    尤其是老人，再也不会一落地就脚心疼、脚跟疼、脚踝疼。
    不但走路有劲了，吃饭也多吃了小半碗。
    青壮年使用，半日行百二十里，脚上一个水泡都没有，非但没有疲态，反而神采奕奕。
    “羊”字号上下一致好评。
    这东西除了贵，没有其他的缺点。
    同时，他们意识到了这个东西蕴含的商机。
    如果制作成鞋子，售予达官贵人……
    尝试着制作了几个，连夜送出去，果然如他们所料，收到鞋子的达官贵人反馈大量赏赐。
    这么算的话，一双鞋垫千斤粮似乎也不算贵了。
    “小哥儿，能不能把鞋垫做厚点，做大点，直接当成鞋底？”
    胡二自然是满口答应。
    来的时候师父就交代了，这都是小事，让自己拍板。
    山羊胡老叟面色一喜。
    鞋底比鞋垫大一圈，还比鞋垫厚。
    如果技艺精湛，完全可以把一个鞋底剖成三片，甚至四片。
    这种刀功精湛的大师傅，“羊”字号家里还真有好几个。
    价钱不变的话，自己赚了，赚了三四倍啊！
    然而，胡二一句话让其脸色垮了下来。
    “人的脚有长有短，有肥有瘦，我们的鞋垫要适应所有尺寸，所以呢，从小到大有十个尺寸，十个尺寸一套，必须成套购买，不单卖。”
    山羊胡哪里乐意。
    他要肯定要大号的，中号的也勉强能接受。
    可小号的，要它有什么用啊。
    我难道不会拿大号的自己裁？
    看到山羊胡老鬼要说话，胡二连忙竖起手掌制止。
    “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我背后的意思。条件就是这个条件，你们若是不能接受，我们也不勉强。”
    山羊胡老鬼哪敢不接受。
    真要不接受，对方出门左拐，直接进“牛”字号或者“马”字号，到时候就不是独家生意了。
    自己一家做，才有好处。
    三家一起做，有个屁的利润啊。
    “行！小哥儿，就按你说的算！不过，我们要求独家！这个货，只能供给我们，不能供给第二家！”
    “没问题！”
    “那我们击掌盟誓！”
    胡二笑着拈起袖子，竖起手掌与老鬼拍了三次。
    放下手，双方相视一笑，眼睛中满是亲昵、和善。
    击掌，就相当于盖掌印，交换掌印，在对方身上留下自己的标志。
    这比签字盖章更加可信、可靠！
    “你这次带了多少货？”
    “你这次备了多少粮？”
    一组鞋底一万斤粮食，带壳的粗粮。
    就算折成去壳的精粮，也有六千多斤。
    而一组鞋底经巧匠做成精美的鞋子，能换回大量奇珍异宝。
    拿出一半奇珍异宝支付，自己还能赚一半！
    唯一难办的是，对方只要粮食，不要那些金银珠宝。
    “羊”字号拿不出这么多粮食，只能用其他物资冲抵。
    好在胡二什么都不挑。
    鸡蛋、鸭蛋，粗盐、麻布，桑种、麻种，以及其他五花八门的水果蔬菜……
    都是些农副产品。
    这种东西，“羊”字号简直要多少有多少。
    加税嘛！
    让领地上的泥腿子多奉献一点不就行了。
    多拟一个税种，这些农产品不就来了嘛！
    更好的消息是，胡二选了二十只羊。
    一只羊的价值，相当于五千斤粗粮，两只羊就是一组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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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6章

    自家就是卖羊的，羊多的是。
    于是，“羊”字号得了乳胶鞋垫，胡二则带着一大堆农产品，赶着一群羊离开黑风镇。
    这一夜。
    碑王带着一群小鬼四处溜达，寻找以前的“有怨人”。
    找到了，直接把自己的高清美照挂上去。
    为了防止这些愚蠢的人认不出自己的美，将自己当劈柴烧掉，碑王还得自我宣传一下。
    于是，村子里传来哇呀呀的怪叫。
    很多被吵醒的村民透过门缝、窗户缝儿向外看，却看到一个大鬼追着一群小鬼在村里来回奔跑。
    大鬼身穿甲胄，手持长锏。
    小鬼形貌狰狞，青面獠牙。
    村民们全都吓得瑟瑟发抖，捂着嘴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甚至还捂着鼻子不敢喘出气息。
    不但他们，就连家里的狗都夹着尾巴缩在墙角。
    头朝里，屁股朝外，两只爪子还要捂着耳朵那种。
    这是真鬼啊！
    小鬼们细胳膊细腿，个子还不到大鬼腰，身上更是光溜溜的，哪里比得上全副武装的大鬼。
    双方战斗毫无悬念，小鬼一个接一个被追上，然后吃掉。
    真吃！
    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塞进嘴里，嘎巴嘎巴就没了。
    然后，大鬼并没有像人们预想中那样继续残害村民，而是打着饱嗝，一步三晃的消失在黑暗中。
    到了村外寂静无人的地方。
    碑王张开血盆大口，将几个小鬼吐出来。
    “啐！你们几个，谁他娘的身上那么臭，差点把本将军熏吐了！”
    小鬼们同时指向其中一个同伴。
    “就是它！溺死鬼！”
    “对对对，把我们也熏得不行！”
    “大王大王，没脑袋吐在你嘴里了。”
    一个脑袋抱在手上的鬼物连忙道歉：“大王，我这喉咙浅，没忍住。”
    碑王一听，顿时“咔咔咔”的酝酿了一会儿，然后一口黑色的浓痰吐了出去！
    “走，去下个村！等会儿就不吃溺死鬼和没脑袋了！”
    “啊，谢谢大王！”
    “等会儿改成打你们！一锏下去，你们就躺，会不会？不会也没事，来一次就会了！”
    “啊？大王，饶命啊！”
    “对！还得叫出声！就跟现在这样，叫的声音越大越好，嗓门越高越好！哈哈哈哈……”
    小鬼：“大王，我们是真的求您饶命啊……”
    “本将军心善，你们选吧，是挨这个长的，还是挨这个短的！”
    “大王，我选短的。”
    “行！溺死鬼选短的，长的就是没脑袋的了。”
    “大王，这不公平！”
    “怎么不公平，下下个村，你挨短的，溺死鬼挨长的！”
    “大王，为什么一直是我们俩？它们几个也可以先打一顿再吃进去啊！”
    “咦，你说的对啊，本将军怎么没想到呢？”
    其余众鬼怨毒的看着没脑袋，随即哭天抢地喊道：“大王饶命啊！”
    别人闹，鸡犬不宁。
    碑王闹，鸡也不叫，狗也不咬，要多安静有多安静。
    可是太阳刚一出来，几个村子全都炸锅了。
    仿佛把憋了一夜，被惶恐和不安腌入味的心肝肠胃一股脑抖出来，搭到太阳底下晒晒。
    以往喜欢蹲在树荫下、拐角处唠嗑的人这会儿全都站在太阳底下。
    在人群中瞄来瞄去，想看看有谁被带走了。
    可惜，全都好好的。
    好可惜！
    随后就有人发现，自家门上多了一个木板子。
    板子上有一个狰狞丑陋的黑大汉，挥舞着一双锏，作势欲打。
    然后就有村民发现，这黑大汉，不就是昨天闹鬼的大鬼嘛！
    “哎呀，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大鬼在你们家做记号，以后来你们家害命？”
    “是啊是啊，肯定是这样！我们家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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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7章

    “对对对，我们家也没有！”
    “看吧，他家要倒霉了！”
    村子里挂牌的人家是少数，一个村里也没几个。
    这些少数人立刻就成了被村民排挤的异类。
    挂牌的人家也不好受。
    别人家里都没有，就自己家里有，这不是要倒霉是什么啊。
    有几个人当场就要摘牌，或者拿着棍子要把木牌砸碎。
    可是，其他人哪会让他们如愿。
    这要是得罪了大鬼，发起火来，不就牵连到我们了吗！
    不行！
    坚决不行！
    不能让他们破坏了！
    就这样，一家人被连捆带绑的塞回屋中。
    其他村民还在周围守着，看看晚上大鬼会不会过来。
    结果，大鬼没来！
    小鬼来了！
    鬼物能轻易改变外貌，村民也认不出这些龙套演员。
    当然，他们也不敢盯着小鬼看，只是扫一眼就连忙藏起来，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小鬼果然冲着挂牌的人家走去。
    看到这一幕，村民们全都松了口气。
    好好好！
    吃了他们家，村子就安生了。
    有的村民身子当场祷告起来，鬼啊鬼啊，冤有头债有主，你可不要牵连旁的人家啊。
    然后话音一转，喊着那户村民的名字，冤有头债有主啊，你变成鬼以后可不要闹乡亲们啊。
    然而，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小鬼走到门前，刚要钻进去，却一抬头看到大鬼的木牌画像。
    当场哎呀一声，然后跪在地上梆梆梆的磕头。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小的迷了心窍，招惹了您保佑的人家，小的这就走，小的这就走！”
    “小的以后再也不敢来了！再也不敢来了！”
    说完，小鬼撅着屁股跳起来，上半身还在木牌磕头，下半身却快步如飞，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中。
    躲在暗处的其他村民集体呆住。
    大王？
    保佑？
    再也不敢来了？
    “哎呦，不得了啊！”
    “坏事了坏事了，办坏事了！”
    “快快！快进去，给他们松绑，松了松了！”
    看着二十只大大小小的羊，岳川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了。
    剪羊毛啊剪羊毛！
    再看胡二百宝袋里成堆的农产品，岳川深刻体验到剪羊毛的快乐。
    这就是工业势力对农业势力的剪刀差吗？
    一堆不值钱的杜仲树皮，自己以每斤10文钱买入。
    哦，这个10文钱也是自己铸造的，应该算白捡。
    经过马蜂一顿操作，成了橡胶。
    再把橡胶制成鞋垫，竟然身价千倍甚至万倍。
    啧啧，爽。
    “胡二，他们拿鞋垫干什么了？一双鞋垫一千斤粮食，给他们预留了一半的砍价空间，他们没有还价吗？”
    之前是零售，价格高点，可以理解。
    这次长期合作，价格肯定要下降下降的嘛。
    但是岳川和胡二都没想到，对方直接答应下来了。
    “回禀师父，他们做成了鞋子，而且是很精美的鞋子，应该是出售给权贵们的吧。”
    岳川点了点头，“这是他们的渠道，活该他们赚钱，咱们赚好咱们这一份就行了。”
    马上就是秋季，杜仲果要成熟了。
    杜仲果里面也含有大量的杜仲胶，而且种子可以继续种植。
    岳川明白橡胶在工业中的地位，大面积种植杜仲势在必行。
    哪怕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用不上，但之后，年年都能摘果。
    “胡二，咱们现在有多少麦种了？”
    “带壳的差不多三万斤，都是‘羊’字号提供的。不过我带回来的只有一万斤出头，剩余的他们会在三天内筹齐。反正我一次也搬不完，就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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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8章

    “三天？这么快？”
    “昨天已经把他们的粮食掏空了，今天却眼都不眨拿出这么多，他们要么是从‘牛’字号和‘马’字号借的，要么就是跟镇守有关系。”
    岳川并不关心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只要能给自己提供廉价且优质的农产品就行。
    三万斤，距离二十万斤还很远很远，但总比没有强。
    这么多麦子种下去，来年就能收获几十倍，这可都是口粮啊。
    “还有什么？”
    “还有两万斤去壳的，我们可以留着自己吃。粮食之外还有很多桑麻种子，瓜果蔬菜种子。对了师父，那个芸草，他们给了很多，咱们要不要种一批试试？”
    岳川看过了，所谓的“芸草”根本就是油菜。
    仔细想想，油菜也挺好的。
    上辈子很多地方大面积种植油菜，甚至开发成景点了，一到花开的季节，就有众多小仙女和王母娘娘驱车赶来打卡、拍照。
    丝巾+油菜花，总会年复一年霸占朋友圈。
    岳川也很喜欢油菜花，因为它的花语是“有才华”。
    花美！
    花香！
    正好可以给蜂群当蜜源。
    嫩叶子可以当蔬菜吃，老叶子可以当饲料喂养蝗虫或者牛羊。
    种子可以榨油。
    根可以入药。
    全身都是宝。
    尤其是榨油这一点，真的太重要了。
    “胡二，精怪炼化横骨之前，都是靠吃修行的吧？”
    胡二一愣，本来盘算着交易的收获，以及下一步种植什么呢。
    却没想到师父的话题跳跃这么大。
    不过他还是恭敬地回答道：“确实如师父所说。精怪前期懵懂无知，吸收天地灵气和日月精华的效率很低，大都是靠吃长身体，把食物转化为精气，淬炼血肉骨骼，滋生灵力。”
    “什么食物最好呢？”
    “首推富含灵气的天材地宝，其中的灵气可以直接吸收，增加修行效率。比如吉吉卖给咱们的百果酒，里面就有少量的灵气，每天饮用，可以促进修行。”
    “这猴头倒是干了一件好事。”
    “其次就是肉食，血肉蕴含的精华可以直接转化为自身精气，淬炼血肉骨骼效率更高，滋生灵力也更多。只是精怪大都饥一顿、饱一顿，能吃饱就不错了，更别说修行。”
    说到这，胡二朝岳川一拱手，“师父！咱们仙家现在能吃饱喝足，全都是师父的恩赐，大豆制成的素肉比起血肉也差不了多少，师兄弟们吃的方面已经很好了，师父不用担心。”
    岳川摇了摇头。
    无论人还是动物，都要摄入油脂来维持身体所需。
    如果没有足够的油脂，就需要摄入更多的米面来维持身体消耗。
    简单来说就是，多吃油脂，可以减少饭量。
    肚子只能装一斤饭，但是一斤米面和一斤油脂是两个概念。
    上辈子，人们谈肥胖色变，想尽办法甩掉身上的肥肉脂肪。
    但是这辈子不同。
    胖才是福！
    就拿黄鼠狼来说！
    干架之前都会拼命地胡吃海喝。
    平常舍不得吃的东西全都填进肚子里，把自己养得膘肥身健。
    为什么？
    没肥肉膘没有力气！
    打不出伤害就算了，还不抗揍。
    没有肥肉膘，怎么淬炼血肉骨骼？怎么滋养灵力？
    靠分解肌肉吗？
    那不是拆了东墙补西墙？
    “胡二啊，素肉终究是素肉，偶尔吃一吃没什么，但不能将其当成主食啊。我们来到这世上，终究是要吃肉的！”
    听到这话，胡二不知哪根心弦崩断了，眼睛一酸，蓦地就泪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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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9章

    他想起了族人躲藏在不见天日的地洞中，靠吃豆子续命的那段时间。
    能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管它什么不什么啊。
    仔细想想，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长辈都是告诉自己，吃亏是福，吃苦是福。
    却从没有谁告诉自己，自己生来就是该吃肉的。
    “师父，多谢！”
    岳川抓了一把油菜籽，任由这些虫卵似的黑色颗粒从指缝中滑落。
    这可都是油脂啊！
    虽然不是动物油，但也能用来烹饪，食用。
    有了足够的油脂，仙家的伙食又能提升一个档次。
    “胡二啊，有的人吃饭是为了活着，而有的人活着是为了吃饭。这一点，你的弟弟妹妹就更通透。”
    胡二先是一阵惭愧，随即便是长久的沉默。
    有的人吃饭是为了活着，而有的人活着是为了吃饭。
    遇到师父以前，自己吃饭也是为了活着。
    为了活着，自己吃什么都行！
    吃苦！吃亏！
    含着泪也要咽下去！
    一切，都是为了填饱肚子。
    吃饱了，才能活着，活着继续吃苦，继续吃亏。
    可是遇到师父之后，这一切颠倒过来了。
    胡二心中暗道：我活着，是为了吃饭，美味而又可口的饭菜。
    豆子做的豆花、豆浆、豆腐、豆干。
    石板烤的野猪肉，木签穿着的鸟肉、鱼肉。
    馒头、包子、面条，虽然经常会吃出红色的毛毛，但依旧美味。
    砂锅焖的野鸡！
    铁锅炖的大鹅！
    撒上一把纯正的盐，那滋味……
    还有烤蝗虫！油炸蝗虫！干煸蝗虫！干焙蝗虫……
    自己在外面的时候，总会迫不及待的回家。
    因为自己不想错过每一顿饭！
    家里的饭太好吃了！
    但是听师父的话，家里的饭还可以更好吃！
    这世上，真的还有更好吃的食物吗？
    胡二回过神的时候，岳川已经把数量庞大的作物种子分拣好了。
    “冬天来得早，正好种冬小麦！”
    “还有萝卜，‘羊’字号给了不少萝卜种子，正好种上，冬天里也有蔬菜吃了。”
    “大白菜，不错，这个可以种上！”
    “韭菜，正好可以种，以后也能天天噶韭菜了！”
    “油菜……咱们这冬天太冷，种不了冬油菜，还是等开春吧。哎……”
    想起去年冬天的大雪，岳川就知道，冬小麦还行，但冬油菜没戏。
    “要是有温室大棚就好了！”
    手上还有很多瓜果蔬菜，但都不应季。
    有好东西不能种、不能吃，这让岳川有点小小的不舒服。
    但是一想到温室大棚需要的科技，好像也没什么难的。
    不就是玻璃嘛！
    搞就是！
    为了一口饭的，什么苦不能吃，什么罪不能受！
    劳其筋骨可以！
    饿其体肤不行！
    之前没有足够的“人力资源”，很多项目没法弄。
    但是现在有阴兵！
    是时候钻研一下烧制玻璃了。
    之前制作陶器都是用的土咒，根本没想过烧窑。
    但是制作玻璃不行，必须得用火。
    如此一来，势必要烧掉大量的木材。
    上辈子“植树造林”的理念已经深入灵魂了，穿越至今，岳川没有推倒过任何一棵树。
    即便之前黄二他们垦荒过程中遇到的小树，也都是移栽到其他地方，而不是直接推倒。
    即便马蜂打印材料，也都是用的小树枝，而非树干。
    后面得知草木活到一定年月能够诞生灵智，成为精怪，岳川对树木更加爱护。
    伐木是不可能伐木的！
    如此一来，就只有两条路：煤炭！沼气！
    探索了一圈，自己的领地下面没有煤炭。
    家里没矿，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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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0章

    “胡二，你有没有遇到过一种……嗯……黑黑的石头……”
    岳川形容了一番，可是胡二很疑惑，印象中并没有见过这种东西。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却是碑王。
    “黑老鬼的老窝里就有！明明是石头，却能点着火，还发出很呛很呛的烟。黑老鬼好几次被仇家杀到老窝，就是靠这个东西渡过险关，还反杀的！”
    碑王走到土地庙前时，巨大的身形嗖嗖缩小，然后跨过门槛，一噗通跪倒下去。
    “见过土地公，感谢土地公！”
    碑王身后跟着五个身材矮小、形貌猥琐的小鬼。
    五个小鬼也并成一排，在门外跪下，纷纷叩拜。
    岳川看了一眼门外。
    这五个小鬼还都保持着生前死状。
    被砍头的没头鬼，淹死的溺死鬼，上吊的吊死鬼，活埋的土鬼，以及烧死的黑鬼。
    “起来吧！你们奔波数日，没有好好吃一顿饱饭吧，正好，还有点剩饭剩菜，也不用给你们热热了，直接吃吧。”
    鬼就这一点好，吃的是食物精气，不用吃热饭，也没有残羹冷炙的概念。
    不过，几个小鬼听了岳川的话，心中非常不好受。
    刚来就让自己吃剩饭剩菜，分明是没把自己当回事儿。
    然而见到土地庙的剩饭后，它们一个个瞪大眼睛，伸长脖子。
    吊死鬼连忙把舌头卷了卷，塞回嘴里。
    没头鬼连忙把脑袋按到脖子上，有点不牢稳，还左右拧了拧。
    几百年没有吃一顿好的了，得有仪式感！
    “我要开动了！”
    “我也要开动了！”
    “喂喂喂，吊死鬼你干嘛吃我的，舌头收回去！”
    “没头鬼滚一边去！信不信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我可以自己拧下来送给你。”
    胡三胡四胡五胡六看着眼前这几个鬼的吃相，躲到一旁窃窃私语。
    “它们是什么鬼啊？”
    “以前是什么鬼不知道，但现在，全都是饿死鬼。”
    “看它们的样子，不够吃诶。怎么办？”
    “可是剩饭不多，已经吃完了。”
    “它们好可怜啊，跟我们当初一样。”
    “要不，把剩下的猪食给它们端过去吧。”
    “嗯……好主意！也只能这样了！”
    这时候，岳川已经和碑王商量好了购买煤炭的事情。
    碑王大包大揽，表示那是自己的“老友”。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要什么尽管拿，不用客气。
    到时候把黑老鬼带过来给土地公磕个头什么的。
    然后碑王喊着五个手下，带它们离开。
    “大王，我们不打算走了。”
    “对，大王，我们准备留在这。”
    碑王哇呀呀狂叫，“你们几个混账，本将军带你们是过来拜堂口的，不是带你们拜堂的，怎么还不走了！”
    五个鬼各自端着一个盆，一脸陶醉的吸气儿。
    “跟着大王混，天天挨棍棍。”
    “跟着大王混，三天饿九顿。”
    “我们想跟着土地公混，吃饭掌大盆。”
    “是啊是啊，一天能吃三顿剩饭剩菜。”
    不是五鬼不仗义，实在是天天挨棍棍，这小身板扛不住啊。
    碑王气呼呼的回到庙里，“土地公，您看看，那几个混账东西！”
    岳川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收入眼底，五个鬼的悄悄话也都听在耳中，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碑王啊，鬼各有志，它们想吃一顿饱饭，也情有可原嘛。这样吧，让它们在这多吃几天，正好你去处理牛马市开店的事儿，办妥了，让它们几个去牛马市看店好了。”
    碑王还是老不乐意。
    倒不是对土地公的处理不满，而是这几个家伙，太给自己丢脸跌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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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1章

    自己这面子往哪搁啊！
    奶奶的，鬼都不可信，还是阴兵好！
    岳川咳了咳，“碑王，不要忘了正事！”
    碑王瞬间警醒。
    还得去走村串乡搞宣传呢，哪有时间在这里磨蹭。
    还有找黑老鬼讨要煤炭的事情。
    算了！
    几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色，就不信离了你们本将军还玩不转！
    碑王走后，五个小鬼齐刷刷向岳川叩拜。
    “多谢土地公收留。”
    “对对对，多谢土地公。”
    岳川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无头鬼身上。
    其他鬼物都是脑袋梆梆梆砸在地上。
    不管有声音没声音吧，这动作还是很标准的。
    你倒好，直接端着脑袋在地上顿几下，你以为这是敬酒干杯呢？
    岳川对这种十八级残障鬼物不好太追究，只能报以同情的目光。
    可能……它的头真的只是用来干饭的，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装回脖子上。
    “刚才我和碑王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听到了，听到了。”
    “既然入我门下，以后就是一家人……一家鬼……呃……一家的了。”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兔子瞬间睁开眼，“喂喂，你们几个还没发誓效忠呐！”
    蟾蜍连连晃动大脑袋，“对对对！要发誓效忠！兔子，你给它们打个样儿！”
    兔子连忙把台词重复了一下。
    五个小鬼对此并不反对。
    相反，它们有点迫不及待。
    跟了土地公，不就是天天都能吃剩饭剩菜了吗？
    一顿饱不如顿顿饱啊！
    有饭吃的日子真的太美好了。
    如果非要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永远！
    从今以后，就是土地公养我们了！
    “如违此誓，就叫我先像没头鬼一样看脑袋，再像吊死鬼一样勒脖子……”
    “喂喂，反了反了！”
    “哦哦，先像吊死鬼一样勒脖子，再像没脑袋一样砍脑袋，埋到土里用火烧成灰，最后扬进水里，魂儿再被雷劈，天打雷劈，天诛地灭！”
    一番毒誓把金蟾、玉兔惊呆了。
    狠！
    还是人类会玩！
    折磨同类的花样竟然这么多！
    本以为一条命最多死一次，没想到，没想到啊……
    五个鬼物变着花样排列组合一番，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毒。
    听了五个鬼的死法，岳川心中一动，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五行死法，五行小鬼么。
    “你们……有什么特殊的才艺？”
    五个小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异口同声说道：“能吃！”
    “除了吃呢？还有什么没？”
    “抗揍！”
    “还有吗？”
    “我们好像有一种特殊的能力，可以施展一个法术，远距离移动、搬运。”
    岳川心中暗道：果然！
    难怪这么多年，碑王只收了你们五个。
    当然，也有可能是碑王几百年里收了很多手下，只有这五个没被打死。
    “这个能力，你们慢慢说来！”
    “回禀土地公，是这样的。我们机缘巧合获得一门合修法术，在一个地方留下印记，可以从其他地方瞬间挪移过去，或者在某个物品上留下印记，可以将物品瞬间挪移到身边。”
    岳川赞叹，“这是五鬼搬运术，很不错，你们经常用吗？”
    “不经常用？”
    “为什么？”
    “这几个蠢货，笨手笨脚的，经常出错。”
    “滚！明明是无头鬼没脑子，不懂配合！”
    “吊死鬼念咒都不利索，不成都怪它。”
    岳川有点同情碑王。
    能把队伍带成这样，是个鬼才。
    队伍都这样了还能带几百年，更是鬼才。
    岳川看了看外面，喃喃道：“又到饭点了，想想今天吃什么饭吧。”
    五个小鬼一听，顿时眼睛放光。
    这么快，又到饭点了？
    难道土地公这里吃饭不是按年算的？是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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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2章

    岳川无视了小鬼们的表情，说道：“包子、馒头、豆浆、面条、鱼汤、烤蝗虫、煎豆腐……你们商量商量，吃什么，商量好了过来跟我说，我叫胡三、胡四给你们做。”
    五个小鬼顿时乐得翻天。
    “我要吃鱼汤！鱼汤好吃！”
    “我要吃豆腐，豆腐好吃！”
    “那个白白软软的是豆腐吗？难吃死了！”
    “还是吃豆浆吧。”
    五个小鬼谁也不服谁，很快就呛了起来，然后从动嘴变成动手。
    “吊死鬼，我忍你很久了！”
    “对！以前大王在你欺负我们，现在大王不在你还欺负我们！”
    “兄弟们，先揍吊死鬼！”
    “兄弟你妈个头，老娘活着是女人，死了是女鬼！”
    “看你那尊容，真是糟践了‘女鬼’俩字！”
    “你妈个头，老娘先揍你！”
    岳川把五个小鬼安排安排在食堂角落里，让它们五个打成共识。
    然后，众仙家成员开始了今天的早餐！
    五个小鬼闻到味却吃不到，打得更激烈了。
    众仙家成员看着五个小鬼打架，吃得津津有味。
    然后一不小心，吃饭时间有点长，什么都没剩下。
    五个小鬼勉强达成四票喝豆浆，但喉咙浅的没脑袋坚决要吃包子。
    中午，没脑袋被达成共识，众仙家却吃起了面条。
    软滑筋道的面条，醇香浓白的汤汁，再盖上一个煎蛋。
    美！
    于是，五个小鬼刚刚达成的一致宣告破裂，因为吃面条和不吃面条打了起来。
    晚上，五个小鬼终于决定吃面条，不能吸溜嘴的吊死鬼被迫屈服。
    但一个烧烤大会，琳琅满目的食材令五个小鬼再次开启了全武行。
    岳川都无语了。
    这五个小鬼是真倔啊！
    三天过去了，看着仙家吃了九顿，愣是没商量出一个结果。
    反倒是碑王，隔三差五回来蹭饭。
    一边吃饭，一边看着五个小鬼互掐，心中那叫一个美啊！
    “跟着我混，三天饿九顿？这话怎么说得出口了！”
    “他们几个蠢货，商量几百年也商量不出来，干脆都饿着。”
    “这位灰家兄弟，你的半拉馒头吃不完给我吃。”
    “这位白家兄弟，你不吃包子馅给我吃啊，不能浪费。”
    有碑王在，根本不可能有剩饭！
    就算有剩饭，那也是被吸光了精气的，只能拿去喂猪。
    五个小鬼天天看着成堆的美食，却一个都吃不上。
    然后，它们更加恼恨其他四个家伙，斗得更加激烈了。
    为了吃剩饭，碑王也是拼了。
    只要它在，一个馒头渣子都不会剩下。
    宁可把自己撑死，也一定要把五个小鬼饿死！
    不知过了多久，五个小鬼还是干劲十足，岳川先受不了了。
    “仙”字号商铺已经盘下来并且装好了，随时可以开店了，但是没有鬼躯看店。
    “行了行了，你们五个，过来！”
    五个小鬼一动不动。
    不是它们不想动，而是胳膊腿掺在一起，胳膊想抽出来抽不出来，腿想拔出来拔不出去。
    “过来，商量商量今天吃什么！”
    一个大鬼迅速分成五个小鬼，五个小鬼齐刷刷跪到岳川面前，就像五只乖巧伶俐的哈巴狗。
    “今天，就叫火曜日，烧死鬼决定吃什么，你们几个要无条件服从它！”
    “明天，就叫水曜日，溺死鬼决定吃什么，你们几个要无条件服从它！”
    “后天，就叫木曜日，吊死鬼……”
    “然后是金曜日，无头鬼说了算，土曜日，闷死鬼说了算。”
    “闷死鬼之后呢？”
    岳川摇头，“休息两天，干两天活，然后再从烧死鬼开始轮。以后就这样，七天一轮，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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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3章

    五小鬼一听，好像挺合理的，欣然同意！
    “烧死鬼，今天你说了算，你快说，咱们今天吃什么？”
    浑身漆黑还在冒烟的烧死鬼摸了摸眼眶，又揉了揉嘴角，口齿不清的说：“他娘的，一个个揍我那么凶，还想吃饭？今天饿着！”
    “草！今天不让我吃，明天你们也饿着！”
    “饿着就饿着，谁怕谁啊，后天谁也别想吃！”
    “饿死你们几个，天天都是我说了算！”
    岳川：……
    众仙家：……
    碑王：哈哈哈哈……
    烧死鬼：“自损一千，伤敌四千，他娘的血赚！”
    岳川：对对对，你血赚，但我也不亏。
    岳川也懒得给这五小鬼调停了。
    自己点的饭，含着泪也得看别人吃完。
    饭吃不吃没关系，但该干的活一样都不能少。
    五鬼搬运需要五鬼通力配合，至于是达成默契，还是打成默契，就看它们自己了。
    毕竟这法术太玄乎了。
    要是施法的时候五个鬼吵架，法术中断或者出了岔子，头搬过去了，身子没搬过去，到时候就是六个鬼打架了。
    必须得把它们几个磨合好了再说。
    磨合不好，就都饿着！
    碑王现在也看开了。
    没有这几个蠢货，自己耳根子清净多了。
    想去哪去哪，想干什么干什么。
    昨天去找黑老鬼借了点黑石头，土地公夸奖自己几句，又给自己自己造了十个小木牌。
    有了这十个小木牌，自己又能享受十户人家的供奉。
    哦不对！
    是十个村子的供奉！
    不仅仅是挂牌的家供奉自己，天天给自己磕头，村里其他人家也都偷偷地磕几个。
    每天几百份香火，那叫一个舒坦啊！
    五百年了，也没见过这么多香火啊。
    果然跟着土地公混有前途。
    但是转头看向五个还在打架的蠢货，碑王表示：给你们机会你们不中用啊！
    之前碑王鬼鬼气森森，寒气笼罩，一副凶神恶煞的造型。
    可是有了香火的熏染后，竟然生出一种宝相庄严的感觉。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岳川还是捕捉到了。
    “碑王，感觉如何？”
    碑王抱着半块馒头津津有味的吸着，眼睛直勾勾看打架呢，冷不丁被岳川一喊，瞬间走岔气，馒头的精气从鼻孔和耳朵眼冲出来。
    “土地公，我感觉很不好！”
    “呃……我问的是雷劫。”
    “哦，之前能感觉到雷劫就在头顶上，随时都可能落下来，整天抓心挠肝的难受，脑袋都要爆炸。现在没了……”
    “没了？”
    “对！没了，感觉不到了。那叫一个轻松啊！从来没有这么轻松愉快过。”
    岳川看了还在污言秽语连打带骂的五鬼，心中暗道：你说的那些症状我现在全都有。
    “那些被你害过的人家现在怎么样了？都挂上牌子了吗？”
    “差不多都挂上了。”
    “效果如何？”
    “好啊！”碑王赞叹道：“刚开始第一天，村里人把他们都绑起来，不让出门。可是第二天开始，村里人就把他们当成祖宗伺候啊。”
    “这倒是奇了！”
    “可不是！水帮他们挑好，地帮他们耕好……之前因为房前屋后琐事吵架的，全都提着东西登门道歉，欠钱的连夜还了，要账的连夜免了……村里分水分田也先紧着他们……家里有儿子打光棍的，现在都挑花眼了……家里没儿子的，现在门口都哭着喊着要拜义父……那小日子，哎，没的说啊……”
    “这么好？”
    “是啊，现在各个村里都在说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岳川有点无语了。
    农村里左邻右舍因为鸡毛蒜皮的破事吵架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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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4章

    而且很可能是老一辈吵，小一辈继续吵。
    跟外人吵，跟自家人还吵！
    婆婆跟媳妇吵，媳妇跟姑子吵，小儿子家跟大儿子家吵。
    刚开始可能是争对错，吵着吵着就是翻旧账。
    即使分了家，还是会整天吵闹不断。
    什么远亲不如近邻，不存在的！
    爹娘在是亲人，爹娘不在，就是亲戚，甚至还不如亲戚。
    现在，一个牌子，全解决了。
    有牌子的家庭，那真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岳川感慨，要说拉关系走后门抱大腿这些歪门邪道，还是得人类啊！
    自己的土地庙都开门一年了，磕头的精怪还是不多。
    又是送陶器，又是送板砖，后面干脆送钱，还是不温不火。
    看看人家碑王。
    就是挂个牌，演个戏，周围的人家立刻就聚过来了。
    磕不着碑王没关系！
    磕碑王保佑的人家！
    不是有句话，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人们信神从来不信最大的，而是信最近的。
    拜观音拜弥勒的多不胜数，但是拜如来的，还真没几个。
    跟这些人家打好交道，以后遇到事也好找个理由过来求一求，拜一拜。
    岳川看着碑王手中刚拿到的十个木牌。
    “这牌照以后可不能乱发了。”
    碑王连忙放下，“不发不发！以后不发了！”
    岳川咳了咳，“发肯定是要发的！这么多香火，不要白不要！”
    “哦哦！”碑王连忙又把牌牌捡了回去。
    “我是说，发牌照要严格筛选，仔细审查，不能什么人都给！不干人事的，还要给他们牌子摘了！”
    “那，该给什么人，不给什么人呢？”
    “给好人，不给坏人。”
    “怎么才叫好人？怎么才叫坏人？”
    岳川心中暗道：这还用说，当然是……
    但是话到嘴边，岳川又沉默了。
    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却没有思考出一个标准答案。
    因为不同的立场，“好人”、“坏人”的标准也不一样。
    有一种坏人，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鸡嫌狗厌，人见人烦。
    但还有一种坏人，披着好人的皮囊，揣着好人的心肠。
    所有人都对其交口称赞，少数几个也是敢怒不敢言。
    左邻右舍口中的“好人”，可能就是自家女儿眼里的“坏人”。
    对外人宽厚，对儿女严苛。
    方便都留给外人，麻烦都揽给儿女。
    在邻居面前唯唯诺诺，回到家中打儿骂女。
    总想暖热外面的冷屁股，却把家里的人逼到死。
    永远的“吃亏是福”，却不能容忍家人说自己一句不是。
    永远的“不信邪走着瞧”，看到儿女越过越好却又整天阴阳怪气。
    就算躺到门板上，只剩最后一口气，却还是倔强的说自己下辈子会过得更好。
    人可以修来世福报，但不能以牺牲现世为代价，更不是牺牲身边亲人的利益为代价。
    这种修法，无异于割肉熬油，煎熬了别人，也煎熬了自己。
    每一生每一世都像倔驴拉磨，忙了一辈子却总是原地打转。
    很不巧，岳川上辈子身边就有这样的人。
    想到此处，岳川感慨道：“好人的标准，不是自己说好就好，也不是别人都说好就好！而是要看修身、齐家、治……村！先做人，再做好人！”
    “如果他不信我，我也给他挂牌吗？”
    岳川想了想，重重点头，“挂！”
    “啊，土地公，您真是个好人！”
    岳川：……
    “滚！”
    碑王走后，岳川认真思考起了平台的重要性。
    精怪这边，基数少，就算把所有的精怪都薅一遍，也没多少香火。
    而大周那边，人口多，随便一个村都有几百号人，多搞几个村就是上千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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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5章

    碑王忙活几天，都快赶上自己土地庙一年了。
    这才几个村啊！
    再给他多发几个牌照，瞬间反超。
    搞香火，还是得看人类啊。
    基数大，而且扎堆，人传人现象非常显著，一旦开始传播就很难遏制。
    哪像精怪，偌大的一片区域，就仨仨俩俩，这仨仨俩俩还是没有灵智的野兽，并非精怪。
    而且，精怪大都独居，天然的居家隔离，想传播都难。
    岳川也有点蠢蠢欲动。
    要不要去大周的地界上发展呢？
    咦，对了，我在大周那边还有个庙呢！
    蝗神庙！
    百姓塑形建庙，天降功德开光。
    虽然拜的是蝗虫，但这俩蝗虫是岳川使用香火改造的产物，根本没有接香火的资格。
    就像未成年人的监护权在父母手中，未成年神也一样。
    于是，这个庙就落在了岳川手上。
    但是吧，岳川嫌弃蝗神庙里的蝗虫雕像，老远看了一眼都嫌弃，法相压根就没进去过。
    后面更是连看都懒得看了。
    今天岳川心血来潮，检查蝗神庙情况。
    这一看不要紧，把岳川气得拍案而起。
    “何方妖孽，竟敢在此撒野！”
    原来，这蝗神庙从建成至今，岳川一次也没来过。
    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空庙。
    周围居无定所的牛鬼蛇神，或者城狐社鼠什么的，就打起了小庙的主意。
    就像某些城市里，一栋房子常年没人居住，流浪汉会翻墙撬锁住进去一样。
    刚开始，这些牛鬼蛇神只是聚在周围，偷着吸点庙里飘出来的香火，就跟蹲人家门口蹭wifi一样。
    庙要是有主，香火肯定不会飘散出去。
    香火飘散出去，而且一天比一天飘散的多，这就说明庙无主。
    要么是压根就没有蝗神，要么就是蝗神嘎了。
    发现这一点，牛鬼蛇神和城狐社鼠越发胆大。
    从老远的吸，到凑到门口吸，再进去吸。
    而且，为了争夺香火和供品，双方还发生了既不亲切也不友好的交流。
    最终，城狐社鼠取得了此地的主权。
    牛鬼蛇神只能趁城狐社鼠不在的时候溜进来吸一口，或者吃一嘴。
    岳川看到的时候，两只狐狸，四只老鼠正在供台上偷吃供品。
    一只狐狸啃鸡头，一只狐狸啃鸡屁股，然后拔河一样拽来拽去。
    老鼠则叠罗汉似的往烛台上爬，偷喝里面的灯油。
    爬上去的老鼠只顾着自己喝，下面的老鼠不乐意了，合力摇晃烛台。
    上面的老鼠大惊失色，连忙用尾巴蘸上灯油，垂下去给同伴们唆舔。
    蘸了几回，老鼠的笑容逐渐变态起来。
    让岳川恼火的不是城狐社鼠乱吃，而是它们乱拉！
    供台上、地面上，到处都是圆溜溜的老鼠屎，骚哄哄的狐狸尿。
    都成这鸟样了，信徒心里也会犯嘀咕。
    然后越发冷清，断了香火，迅速破败下去。
    最终成为孤魂野鬼、城狐社鼠的巢穴。
    可是岳川一声暴喝，正在偷吃贡品的城狐社鼠齐齐一震。
    肉眼可见的，魂都吓出来了。
    最后那一丝联系就像皮筋，“绷”的一声，又把三魂七魄弹回去了。
    “还想跑！”
    岳川心念一动，蝗神庙里瞬间黄光升腾、土气弥漫，门口就像多了一层垂帘帷幕，逃窜的城狐社鼠撞得头晕目眩。
    眼见跑不了，几个家伙连忙跪地求饶。
    街上混的，没个眼力劲儿哪行。
    岳川不想暴露土地公身份，于是瓮声瓮气的说道：“吾闭关修行数月，庙中竟被尔等糟蹋至此番境地！气煞吾也，气煞吾也！不拿尔等心头血擦案洗地，难消吾头上之火、心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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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6章

    几个城狐社鼠都吓惨了。
    这是要没命啊！
    “蝗神饶命！蝗神饶命啊！小的无端冲撞，扰了蝗神清修，但请蝗神念在我等尚未铸成大错，饶恕则个。我等今后必将日夜诵蝗神之名，奉献香火。”
    岳川冷哼一声，“这地上的腌臜之物……”
    狐狸一看，连忙用自己的尾巴挥洒清扫。
    然后问题来了。
    这扫到一起的便便怎么处理？
    岳川看着狐狸，狐狸看着老鼠，老鼠……
    老鼠含着泪往嘴里塞。
    这一团好像是自己的，那一团不是，来来来，咱俩换换。
    不多时，四只老鼠解决了自己的遗留问题。
    岳川又看着地上那些一片一片的尿渍。
    岳川看着狐狸，狐狸看向老鼠，老鼠梗着脖子看回去。
    两只狐狸对视一眼，然后趴在地上舔。
    奶奶的，这谁啊，火气这么大？
    这个又是谁？还有点甜头！
    之前为了圈地盘，尿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每个角落都不放过。
    现在，哎……
    看到这一幕，岳川的怒火稍稍平息了点。
    不过他还是瓮声瓮气的说道：“念尔等诚心悔过，吾暂且饶尔等一命！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尔等今后附吾座下，为吾爪牙，但有不平之事，皆可报吾之姓名！尔等，愿否？”
    这能不愿意吗？
    城狐社鼠连连磕头。
    甭管怎么，今天这条小命算是捡回来了。
    而且还抱了一条大腿。
    至于吃腌臜物这等糗事，反正大家都吃了，谁还能说出去不成？
    大家都吃了，就等于大家都没吃。
    嘿嘿嘿嘿……
    岳川随手一挥，蝗神庙中土气越发浓郁。
    地面上的土壤滚动着翻卷起来，上层土下沉，下层土上翻。
    原本因为踩踏变得澄亮的泥土，重新变成暗淡却又新鲜的土色。
    土气游走在供台上，各种污渍瞬间消失不见，就像擦洗干净又打磨光滑一样，还透着一股包浆的感觉。
    甚至就连自己身上，也被土气包裹、缭绕。
    城狐社鼠大惊失色，惨呼连连，高喊救命。
    想到刚才地面翻卷的情形，它们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活埋神技啊！
    难道蝗神说话不算数，要把自己几个活埋了？
    等会儿一定得头朝上，争取把鼻孔子露出来。
    然而，想象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浓郁的土气在身上缭绕一圈，深入到每一根毛发，每一寸肌肤。
    当土气离开的时候，毛发中那些虱子、蜱虫、跳蚤等全都被带了出来。
    浑着杂草、灰土、毛发卷成一大团。
    虫子在毛发中钻进钻出，带得毛团在地上滚来滚去，很是可怖。
    岳川抬手打出一道火咒，毛发迅速点燃，各种虫子发出“噼噼啪啪”的炸响。
    焦糊味、肉香味在小庙中弥漫。
    岳川声音冰冷的说道：“为吾尽心办事，保尔等吃香喝辣！若有不轨之心，是烧是埋，尔等自选！当然，也可以先烧后埋！”
    城狐社鼠浑身舒爽，唯独头皮发麻。
    牛鬼蛇神、城狐社鼠，这是人类聚居的地方少不了的两大群体，有时候也会合流成一个群体。
    通常是城市范围内的鬼怪和精怪。
    但是按照历史发展规律，牛鬼蛇神、城狐社鼠最后都会变成人，也不知道是跟谁讨的封。
    “这城中有几方势力？尔等一一说来，但有隐瞒疏漏，叫尔等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几个精怪瑟瑟发抖。
    个头稍大，油水稍足的胖狐狸壮着胆子拱起双爪，“回禀蝗神大人，这城中最大的当然是国君。只是国君老了，不中用了。听宫里的朋友说，国君睡三天醒一天，说不定哪天俩眼一闭就不睁了。现在，一切军政皆有王子阳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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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7章

    “王子阳？他最大？”
    “呃……也不是。国君虽然长睡不醒，但他笃信方士，与苍云山紫霄门关系颇近，还将几名紫霄门的人册封要职。真要算起来，紫霄门最厉害，王子阳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此话一出，其他几个精怪纷纷附和：
    “对对对！王子阳说了与民休息，但是紫霄门的老混蛋，隔三差五逮着咱们收拾一顿，经常有弟兄被他们抓到，再也没出现过。根本不把与民休息的政令当回事。”
    “你们看我屁股上这块毛，就是被那些老混蛋烧出来的，跑得慢一点就没了。紫霄门打得是我的屁股吗？分明是在打王子阳的脸啊！”
    岳川心中一笑：与民休息关你们屁事啊，你们算民吗？
    “蝗神大人，您这庙以前香火多旺盛啊，后来不行了，就是紫霄门的混球在背后捣鬼。”
    “对对对，他们威逼百姓，不得祭祀您。”
    “以前天天都有供品，后面十天半个月才有一次，都是他们搞的。”
    岳川心中暗骂：我就纳闷了，蝗神庙的香火断崖式下跌，还没花果山的多，原来是有人暗中捣乱。
    “紫霄门人有多少，什么修为，最擅长什么法术？”
    胖狐狸问道：“蝗神大人，您是问咱们城里，还是问苍云山？”
    “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咱城中只是几个入世修行的弟子门人。但是听乡下的兄弟说，苍云山那边他们有数十名修士，各个法力高强，能呼风唤雨，驱雷掣电。”
    “他们使用雷法？”
    “对对对！”胖狐狸连忙点头，“紫霄门最擅长雷法，在周围这数千里方圆，实力一等一的强啊！不但咱们恨他，其他修士门派也恨啊！”
    “但是雷法强横，同等修为之下，简直无敌啊，谁也奈何不得他们！”
    “哎，只能躲着走啊。”
    “紫霄门草菅性命，滥杀无辜，迟早会遭报应的！”
    “对对对，紫霄门不得好死！”
    岳川听到这话，再想起被碑王打杀的修士。
    十有八九是紫霄门外出降妖除魔的弟子，结果技不如人，被超度了。
    在人类眼中，紫霄门肯定是行侠仗义，除魔卫道的英雄。
    但是在这些牛鬼蛇神、城狐社鼠眼中，紫霄门就是人渣、败类、魔头。
    想想，还挺有意思的。
    不过联系到姜国的局面，岳川心中犯嘀咕。
    紫霄门修士是姜国国王的靠山，却又与王子阳这个唯一的继承人不睦。
    恐怕王子阳也不喜欢这些紫霄门的修士吧。
    城狐社鼠们开始因为当今局势争论起来。
    这个说王子阳磨刀霍霍，要对紫霄门动手。
    那个说紫霄门老祖出山，准备一展雄风。
    还有说各国密谋，要对苍云山行动。
    内容各不相同，但每一个都是“我这消息绝对可靠”。
    岳川忍不住左右看了看。
    对的，没错，在小庙里。
    怎么感觉跟街头大排档，或者小卖部前的象棋摊一样。
    一群拿着最低收入的人，关心着当今之世最前沿的大事件。
    “住口！休提时政，勿论高官。以防飞来横祸，免招杀身之劫！”
    几个精怪都吓得瑟瑟发抖。
    胖狐狸心中暗道：难怪人家蝗神配享祭祀，看看这觉悟，自己怎么都比不上啊。
    “蝗神大人，除了这两个，城里还有几个大的势力。”
    “说！”
    “东郭有一姜姓人家，育二子，长子碌碌无为，不提也罢，倒是这次子，年少无赖，好勇斗狠，拜访名师习得一身武艺。”
    “之后纵横城东，号称无敌手，动辄伤人。后一少年单人单剑将其挑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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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8章

    “我知道我知道，那少年是王子阳。”
    胖狐狸：我尼玛！
    岳川也怒视着抢话剧透的瘦狐狸。
    “住口！”
    谜底都被掀了，胖狐狸也不再卖关子，索性交代了。
    那无赖子被王子阳折服，成了王子阳麾下，还跟随王子阳修行。
    只是后来杨国围城，那无赖子趁夜缒城而出，不知去向。
    为此，城狐社鼠、牛鬼蛇神还分成两派，一派说此人逃跑了，一派说此人出去执行绝密任务了。
    还为此干了一架。
    岳川心中一动，问道：“此人姓名？”
    胖狐狸颇有些推崇地说道：“其在王子阳麾下行十三，自号姜十三。创有一手剑法，共十三式，据称除王子阳外无人能接其十式。”
    岳川好奇，“你很喜欢他？”
    胖狐狸挺胸凸肚，正要酝酿一番。
    瘦狐狸说道：“有一次他被紫霄门人抓了，正好被姜十三撞到。姜十三揍了那门人，把它截了，然后放了。”
    竟然还有这事。
    不过，姜十三手段凶残，动辄打杀精怪，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跟他对上。
    胖狐狸这次没有因为被揭老底生气，而是捏着嗓子说了一番话。
    “哼！即便我姜国的狗，也不是你们这些外邦人能随意欺侮的。再有下次，本大爷打断你们的狗腿！”
    胖狐狸眉飞色舞，巧舌如簧，双爪比划，又是抱胸脯，又是挥拳头。
    直接把姜十三给演活了。
    岳川听过姜十三的话语，见过其嚣张的神态。
    跟胖狐狸此时简直一模一样。
    瘦狐狸再次揭底：“他把你往前一丢，顺便踢了一脚，又送你一句滚吧，你摔断三根骨头，在窝里躺了两个月。”
    “滚！这叫场面话你懂不！这是做给紫霄门看的！你不懂别说话，没谁把你当哑巴！”
    瘦狐狸还要反驳，很快就遭到了铁拳制裁。
    胖狐狸昂头看着上方的神像。
    “蝗神大人，您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肯定知道姜十三大人去哪了，是吗？”
    岳川沉默许久，缓缓说道：“姜十三……他是姜国的英雄！”
    其他精怪都奇怪的看着岳川，满脸疑惑。
    唯独胖狐狸，两眶热泪。
    胖狐狸说完东郭一霸姜十三，又说起西郭的牛鬼蛇神。
    西郭因为靠近乱葬岗，坟茔遍地，鬼物众多，逐渐被牛鬼蛇神们占据。
    不过紫霄门徒有事没事就去西郭转悠，导致牛鬼蛇神一直支棱不起来。
    再然后就是北郭，王宫所在。
    胖狐狸说王宫中也有精怪，只是谁也不知道它们的来路和根脚。
    终于轮到南郭。
    几个小家伙全都变得挺胸凸肚。
    “南郭是我们的地盘，我们是跟着猫老大混的。”
    “我们老大可厉害了，还读过书。”
    “对对对对，老大还经常把读过的书教给我们。”
    岳川看了一眼城狐社鼠。
    狐狸这家伙跟着猫混可以理解，老鼠……
    你能想象几个老鼠跟着猫巡街的场景吗？
    老鼠跟着猫混社会，还真社会！
    不过一说到读书，岳川立刻想起什么。
    “尔等所言猫老大，可是一只狸花猫？”
    “对对对！没想到蝗神大人您也知道我们老大。”
    “呸，什么猫老大，现在蝗神才是我们老大。”
    “对对对，蝗神才是我们老大。”
    城狐社鼠们连忙坚定立场，表示永远跟着蝗神混。
    岳川顿时明白了，那个猫老大，就是南郭合家中的狸花猫。
    也就是经常被大黄抱在怀里撸的小家伙。
    人前无害，人后却是城狐社鼠的老大，打架超凶。
    至于其他散修精怪，比如某家的黄狗，某家的黑驴，又或者某家的大公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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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9章

    胖狐狸也都如数家珍。
    岳川没想到，一个城市中也有这么多山头和势力。
    “你们拉帮结派，争的到底是什么呢？”
    如果说上辈子，那些城狐社鼠、牛鬼蛇神，争夺地盘，是为了开场子、卖面粉、拉皮条，现在这个家伙抢地盘是为了什么呢？
    而且，还有紫霄门这种邪恶势力隔三差五扫荡一圈。
    挣着卖白菜的钱，担着卖白面的险，图啥？
    胖狐狸叹息一声，“当然是为了化形为人啊，跟着人，学做人啊。”
    瘦狐狸也连连点头，“在山野中，吃喝倒是不愁，但一辈子蒙昧无知，什么也学不到。”
    “而且，山野之中有强大的精怪，我们这些小胳膊小腿，根本斗不过它们。”
    “还是城里好，有猫……呃……以后有蝗神大人罩着，我们肯定会混得风生水起。”
    胖狐狸又说道：“城中也有人给我们香火和供品啊，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
    岳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胖狐狸：“比如谁家走丢了孩子，丢了鸡，可以问询我们啊。我们能帮着找回来。”
    瘦狐狸：“对对对，经常有男人问我们，自家婆娘有没有偷吃。也有婆娘问我们，自家男人有没有偷腥。”
    岳川：……
    月高风黑时，有些人会在屋后角落里，或者巷子尽头供上香烛，摆上供品，然后与精怪鬼物交流。
    单方面的交流。
    就等于是自说自唱，先来一段开场白，呼唤周围的精怪、鬼物。
    这些东西到来的时候，会有特殊的气场，通过香烛的变化可以感知到。
    有经验的人察觉之后，就会诉说自己的烦恼和苦衷。
    比如家人病了，郎中束手无策，恳请精怪或鬼物帮忙。
    家人外出数年没有音讯，恳请精怪或鬼物探寻下落，或者生死。
    某家需要打井、建房、翻修屋子、伐树等。
    懂规矩的先问问行不行，不懂规矩的就是惹出事了，想请鬼物和精怪帮忙平息。
    还有就是胖狐狸和瘦狐狸说的那些狗屁倒灶事情。
    通常都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人力无法做到，或者不方便做到，就有求于鬼物和精怪。
    朝夕相伴数百年上千年，人类也都明白对方的存在，双方默契的生活在同一片天地中。
    鬼物和精怪虽不现身说话，但双方有沟通的独门暗语。
    大部分精怪和鬼物智商不高，能理解的范围也非常有限，暗语也非常简单。
    比如一碗里放几粒麦子几粒土坷垃。
    “人活着”，就把土坷垃挑出去，表示人还有饭吃。
    “人死了”，就把麦子挑出去，表示可以开席了，媳妇可以改嫁了。
    又或者用树叶、树枝、石子摆放等……
    类似人和宠物沟通，用最简单的方式传递最简短的信息。
    如果请托的事情做成了，要给予精怪和鬼物答谢，可以是香烛，也可以是供品。
    如果请托的事情太难，或者叙述方式太复杂……
    精怪和鬼物要么理解不了，要么做不到，就办不成事。
    总之，很玄学。
    胖狐狸舔了舔舌头，“南郭有个大户，经常外出经商，家中女眷又多，所以每次回来都会问询。无论成不成，都会供两只鸡，我们可喜欢他了。”
    瘦狐狸连忙说道：“他的婆娘也找我们说事，给四只鸡，不过我们不收。西郭的牛鬼蛇神不守规矩，什么供品都收，捞到我们地盘上了。猫老大跟它们打了好几次架了。”
    胖狐狸接着说道：“那些牛鬼蛇神最不守规矩，有时候还会设套，比如迷走人家小孩的魂儿，再人家找。偏偏他们规矩最多，跟他们说事还得特定的时辰、特定的地点，穿特定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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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0章

    “对对对，我们最瞧不上它们这一号的，巴不得紫霄门赶紧灭了它们。”
    岳川琢磨了一下。
    自己终究是要跟大周这边打交道的。
    而且大黄在姜国游历学习，自己在这边经营点势力，万一有什么危险，也能帮帮他。
    最主要的，香火。
    人类这边香火太好弄了。
    这几个城狐社鼠都能时不时的搞点香火。
    碑王那家伙也每天数百香火进账。
    如果自己亲自下场，好好经营一番，香火来得岂不是更快？
    当然，在此之前得先把西郭那些牛鬼蛇神收拾了！
    简直是害群之马，拉低行业下线。
    这种乱象，必须整治。
    岳川问道：“尔等平日居住何方，家中可有父母兄弟？”
    听到这话，城狐社鼠纷纷哆嗦起来。
    这是要把自己一家老小都拿捏了吗？
    胖狐狸说道：“我与兄长相依为命，并无其他亲人。”
    岳川“嗯”了一声，“汝之兄长何在？”
    瘦狐狸蹭的立了起来，脖子伸得老长，两只后爪极力绷直，仅靠指甲尖离地，若不是尾巴撑着，怕是要直挺挺的躺倒下去。
    “蝗神大人，我就是他的兄长。怎么……不像吗？”
    岳川上上下下瞄了几眼，又看了看胖狐狸。
    这俩家伙明显错了一个码。
    胖狐狸身上全是油膘，笑起来都看不见眼。
    瘦狐狸相反，俩眼大大的，肋骨都能看得见。
    胖狐狸摸了摸自己双下巴上油光水亮的毛发，仿佛人类捋胡须一样。
    “自从姜十三大人踢我一脚，受了重伤，痊愈后这身子就不对劲了，喝水都能长肉。”
    瘦狐狸慌忙点头，“对对对，是这样。它以前比我还瘦！”
    精怪生活条件不好，长期挣扎在贫困线以下，很少长得肥头大耳。
    除非它们偷鸡摸狗，甚至残害人类。
    岳川放出意念在胖狐狸身上走了一圈，又在瘦狐狸身上走了一圈，立刻明白了缘故。
    “汝获救之后，是否上吐下泻，且吐了许多虫子？”
    “咦？蝗神大人，您怎么知道？”
    “汝痊愈之后，是否体态轻盈，身手敏捷许多？”
    “咦？蝗神大人也知道我南郭飞狐的名头？”
    岳川叹息一声，说道：“姜十三为汝打通四肢百脉，驱杀腹内百虫。汝故有此番变化。”
    这……
    胖狐狸顿时僵住，刚刚止住的泪水再次泛滥。
    “我就说，姜十三大人是好人。”
    牛鬼蛇神没有身躯，自然也不存在寄生虫什么的。
    但城狐社鼠不一样，它们是动物精怪。
    别说它们，就是上辈子那些娇生惯养的阿猫阿狗，动不动也会闹虫子。
    岳川刚才只是清理掉了它们身上的灰土、杂物和寄生虫。
    但动物体内的寄生虫更多。
    土地庙那边，仙家成员都吃熟食，注意卫生，病虫害不多，少许虫子也被自身修为灭杀，一个个都干净得很。
    城狐社鼠没人照料，饥一顿饱一顿，有什么吃什么。
    腐烂变质的食物，蚊蝇滋生的脏水坑。
    生活所迫，根本顾不了那么多。
    看着瘦狐狸时不时神经质的抖动一下，岳川就知道，这家伙不仅肠胃有问题，估计头脑里面也都是不健康的东西。
    只可惜，岳川没有姜十三的手段。
    再者，瘦狐狸身子骨太孱弱了，自己真要用力过猛把它治死，就罪过了。
    “尔等日后切不可再食脏饮秽！”
    老鼠精怪：我刚才吃了什么？
    狐狸精怪：我刚才喝了什么？
    既然要在姜国发展势力，跟班跑腿总是少不了的，这对狐狸兄弟聪慧多智，本性也不坏，岳川决定将其收入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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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1章

    “自今日起，你便是胡七，你便是胡八！”
    瘦狐狸胡七和胖狐狸胡八同时一愣，随即一喜。
    自己有名字了，就是名字有点怪。
    直接从七和八开始？
    为什么不是胡大、胡二呢？
    难道……蝗神没读过书，不识数？
    旁边四个老鼠精怪急了。
    “蝗神大人，我们四个虽非兄弟，胜似兄弟，还请蝗神大人赐名。”
    “灰九！灰十！灰十一！灰十二！”
    胖狐狸、瘦狐狸瞬间打消了之前的念头，暗道：蝗神大人能说出比手指头更大的数，肯定是懂数的。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蝗神大人麾下的势力很大，爪牙众多，不止自己这几个。
    岳川检查了一下自己供台下方，实心的。
    倒是可以造出一个空间，给它们居住，顺便再挖一个隐蔽的后门，可以从外面进出。
    这些对岳川来说毫无难度，少少的耗费了几十份香火就完成了。
    外面的出入口在一个大槐树下，与蝗神庙相隔五十多步。
    听到蝗神的话，几个家伙惊喜异常。
    自己在城中有家了，不用再每天钻城墙根来回奔波了。
    “多谢蝗神大人。”
    胡八眼珠转了转，问道：“不知我等有什么能为蝗神大人效劳的！”
    它很早就知道一个道理，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好处。
    除了姜十三那一脚。
    岳川说道：“尔等今后积德行善，勿要作恶。吾暂时无需尔等相助，便依循往日，好生活着吧！”
    好生活着！
    这就是蝗神大人对自己的要求？
    胡八愣了一下，随即深深叩拜。
    其他几个精怪也跟着叩拜。
    随即，神像上光芒一闪，封住门口的土气瞬间消散，庙里的空气都轻松了许多。
    城狐社鼠们明白，蝗神大人离去了。
    它们长长舒了口气。
    “胡八兄弟，你最聪明，你说说，蝗神大人这是要让咱们干什么？”
    胡八刚要说话，胡七却抬起后腿，在脖子上挠了挠。
    可是挠了两下又把腿放回去。
    “也不痒啊，我怎么觉得老不自在。”
    胡八也挠了挠身上。
    很爽、很滑，比以前清凉多了。
    前所未有的轻松。
    身体舒爽，脑袋也清明许多。
    “蝗神大人初来乍到，在城中没有班底，想来是要重用我等！”
    “怎么重用？我们可没你那么重啊胡八兄弟。”
    胡八翻了个白眼，可惜眼睛太小，压根看不见。
    “蝗神大人说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跟以前一样过。”
    “我们平日里还要给猫老大汇报消息呐，今天还跟以前一样吗？”
    胡八：……
    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啊。
    如果继续跟猫老大混，蝗神大人不会饶恕自己的。
    想想之前焚烧、活埋的场景，胡八激灵灵打哆嗦。
    可要是背叛了猫老大，自己也是要挨揍的啊。
    怎么办？
    进退两难啊！
    胡七突然笑着说道：“咱们拉猫老大入伙不就行了吗？”
    胡八听了顿时眉开眼笑。
    是啊！
    这不就解决了吗！
    “走走走，找猫老大去！”
    收了几个手下，岳川心情不错。
    不过想到胡七瘦骨嶙峋的模样，岳川心情瞬间不好了。
    找到白家老太太询问，对方笑呵呵的点头。
    “我当什么儿呢，原来是这个啊，好办。而且有好几种办法。”
    “什么办法？”
    “一个是回春术啊，增强生机，靠自身体魄将其压制、抹杀。”
    “二个是用些毒药，将体内的虫豸毒死。”
    “三个是施法除病根，引草木精魂，不但可以灭杀虫豸，还能保证不再滋生。”
    第三个办法岳川直接排除。
    得了草木精魂的好处，得供奉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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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2章

    草木精魂它本身也是寄生物，身体中有这么一个外物，谁能放心呢？
    就算它能帮忙调理肠胃、梳理气血、平衡阴阳、排毒解瘴……
    说着说着，岳川觉得，有这么一个东西在身体里挺好的。
    就算隐私被偷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不过，还不到那种地步。
    回春符倒是可以，不过这东西成本高，用来治寄生虫，有点高射炮打蚊子的感觉。
    还是靠药品吧。
    等等，什么，毒药？
    “毒性如何？”
    白家老太太说道：“微毒，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毕竟虫豸的生命力脆弱，别说和精怪比，就是寻常野兽也比它们强！”
    岳川一想也是。
    “那就拜托你，钻研出一种能给普罗大众使用的药物，包括精怪、野兽，甚至人。尽量使用廉价、易得的药材。”
    白家老太太怔怔出神，在仔细思考草药的事情。
    岳川也没打扰，静静等待。
    许久之后，白家老太太突然回过神来，“土地公，这个药，还给人吃？”
    “对！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给每个精怪、每个人都吃！”
    “这……不好做到吧？”
    “确实不好做！但我们尽全力去做！终有一天，会让每个生灵都能吃到！”
    白家老太太激动得浑身哆嗦。
    如果将五脏庙里的虫子都驱杀了，能挽救太多生灵，也能减少许多痛苦和折磨。
    “这……这可都是命啊！”
    岳川摇了摇头，“不！这都是功德！我替天地众生，先谢谢您老人家！”
    “这太刻意了，应该算不上功德吧。”
    “算上算不上，这芸芸众生说了算！”
    见识了白家老太太制药的场景，岳川终于明白，修仙小说里那种把一堆药材丢进炉子里烧烤，然后一拍炉盖，出来圆溜溜的丹药是多扯淡。
    刚采摘的药材大部分得晾晒，还要筛选、炮制。
    尤其是炮制（páozhì）。
    古同炮炙，指用中草药原料制成药物的过程。
    有火制、水制或水火共制，具体可分为蒸、炒、炙、煅、炮、炼、煮、沸、火熬、烧、咀、斩折、研、锉、捣膏、酒洗、酒煎、苦酒煮、水浸、汤洗等方法。
    目的是加强药物效用，减除毒性或副作用，便于贮藏和便于服用等。
    炮制药材有复杂的工序和讲究，同一种药材，不同的炮制手法，药效会有所差异，甚至截然相反。
    这些东西岳川一概不懂。
    毕竟中医太深奥了，也太复杂了。
    他很好奇，白家老太太为什么会懂这么多。
    这种繁琐而复杂的知识量根本不是一代、两代能摸索清楚的。
    “这个啊……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再加上自己的摸索，当然，最主要是问的。”
    “问的？问谁？”
    “直接问草木精怪啊！”
    “它们为什么会琢磨这些？整天变着花样研究怎么吃自己？”
    “不是。草木精怪修炼缓慢，想要靠自然修炼化形太难太难，所以就需要香火的供奉，或者功德。取自身枝叶果实，可以获得香火或功德，它们也很乐意啊。”
    岳川问道：“它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如果人类需要它们的芯材，或者根茎？”
    “所以它们从不轻易暴露自己的位置，而是与我们建立联系，通过我们去施医送药。”
    “如果很不幸，它们被人类找到了呢？”
    岳川想起修仙小说里面废柴嗑药脱胎换骨，功力大增的桥段。
    一个废柴逆袭，得消耗多少吨的天材地宝？
    白家老太太沉默了许久，说道：“如果病人需要这味药材，草木精怪肯定乐意舍了身躯，以及千年的苦修，换取病人性命，毕竟这是大功德。轮回往生，也能成为人类，算是提前修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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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3章

    “还有这种说法？如此，草木精怪岂不是排着队等人吃？”
    白家老太太摇了摇头，“也不全是。有时候坏了千年的修行，却没能用在救人上，无法修成功德，来世又要承受千年的蒙昧，千年的苦楚。”
    岳川沉默了。
    他又想起那些靠啃食千年药材、万年药材升级的主角。
    一个废柴逆袭，得消耗多少吨的天材地宝？
    这成吨成吨的天材地宝不都是生命吗？
    它们不是精怪吗？
    不能修炼成人形吗？
    让它们以自己的方式做功德不好吗？
    不是能惠及更多的普通百姓，芸芸众生？
    成百上千个草木精怪的性命以及数千年上万年的修为，换一个废柴的逆袭，值吗！
    尤其是，这个废柴还经常不干人事。
    “每次被救的精怪感谢我这老太婆，我就惭愧啊。哎，这都是命啊。救它们的不是我这个老太婆，而是那些豁出身躯，甚至舍却性命的草木。”
    “真要感谢，也不该感谢我这老太婆，而是被它们吃下去的药。”
    岳川再次回到蝗神庙的时候，兜里揣了好多刚刚团出来的药丸。
    上辈子，岳川对药并没有太多的感情。
    讨厌吃药，偷偷吐药。
    病刚好一点就不再吃药，美其名曰是药三分毒。
    但是听了白家老太太的一番话，岳川醒悟，每一个药丸都是生命。
    至少，曾经是生命。
    舍却生命救死扶伤的不仅仅是医生，还有这些草木精怪。
    医者，更多的只是一个桥梁、媒介。
    几千年后的医变味了，药也成了榨取利益、聚敛财富的工具。
    药材的药效越来越低，失灵的偏方越来越多。
    最终得出结论，中药都是骗人的。
    却从没想过，是谁骗了中药。
    一大早，胡七等城狐社鼠从供台下钻出来，排成一溜给蝗神叩拜。
    六枚药丸凭空飘起，来到它们身前。
    岳川沉声说道：“此乃灵丹妙药，能驱杀尔等腹内百虫，今后若洁身自好，必不再受虫豸之苦。”
    胡八毫不怀疑，脖子一伸吞了下去。
    嗯，有点甜。
    胡七也学着伸脖子，可是它身板比胡八小一圈，差了点距离，于是伸出舌头卷到口中。
    几个小老鼠别说伸脖子了，就是踮起脚尖也够不到。
    一个个都原地蹦起，抓着丹药坐在地上啃食。
    “哎呦！肚子好疼！”
    “这该不会是毒药吧！”
    老鼠体量小，发作最快，药丸才啃了一半就躺在地上不断蹬腿。
    岳川说道：“虽有微毒，却是良药，速速服下，勿要浪费分毫！”
    见小老鼠迟疑，岳川冷哼道：“吾欲杀尔等，一念生死，岂会假刀兵之利，药毒之烈？”
    胡八抓起地上的半枚药丸，撑起灰九的嘴，往里面一弹，然后在脑袋上捶了一下。
    接着是灰十，灰十一！
    灰十二见逃不了，连忙一口吞了下去。
    岳川一直在观察着几个精怪的状态。
    胡八以前清理过百虫，后来虽又有虫子滋生，但情况并不严重，自身免疫力再加上药丸，足以应对。
    几只小老鼠更不用说，估计有点超剂量，但肯定死不了。
    但胡七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不断地抖来抖去，嘴歪眼斜不说，两个眼珠也诡异的转来转去。
    剂量不够！
    非但没能毒杀那些虫豸，还让它们反扑起来了？
    光芒一闪，又是一枚药丸飞到胡七身前。
    胡七还没来得及思考就被胡八掰着嘴送了进去，照例在脑袋上捶一下，帮助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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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4章

    胡七终于惨叫起来。
    老鼠们捂着肚子翻滚，胡七却是捂着脑袋惨叫。
    一道绿光升起。
    却是岳川消耗香火之力施展了一记回春符，帮胡七修复体内创伤，刺激生机。
    两相结合，虫豸的濒死反扑迅速被压制，正在神经质扭曲的胡七也终于平静下来。
    它躺在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舒服……前所未有的舒服……”
    对着耳朵掏了掏，却勾出一块蜡质的块状物，抽丝剥茧似的拽出几根长长的虫豸尸体。
    “尔等出去，清理干净再回来，勿要玷污此地！”
    城狐社鼠瞬间想起初见时的场景，慌忙向外窜去。
    两只狐狸，四只大老鼠冲出小庙，与外面的行人照面。
    行人虽惊，却不恐慌，反而踮着脚尖看热闹。
    “好大一只狐狸，要是抓来，剥了皮肯定能做成好裘子。”
    “狐狸能长那么油光水亮？分明是哪家的狗，打狗可要看主人！”
    “后面那个瘦嘎嘎的是狐狸吧？狐狸怎么可能跟狗在一起？”
    “你没听过有个词叫狐朋狗友？”
    “那老鼠你怎么解释？”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嘿，明明是狗在前面跑，老鼠在后面追，怎么狗拿耗子了？”
    “我说你——多管闲事！”
    “嘿，你这小儿，竟敢羞辱于我，看打！”
    偏僻的角落里，城狐社鼠一顿噗嗤、噗通，然后就是稀里哗啦。
    各种死透的，没死透还能蠕动两下的虫子从身体中喷出。
    胡七更严重，不但拉，还吐。
    吐出来的也是成块成块的淤血，里面能看到米粒状、线头状的虫子或者虫卵。
    胡七用的剂量最大，中毒也最深。
    再加上脑子里有很多不健康的东西，身体受到的创伤也最厉害。
    好在回春术激发身体潜能，修复身体创伤，胡七的状态并不算惨。
    至少不像胡八当初一样，断了三根骨头，窝里趴了两个月。
    又上吐下泻一会儿，城狐社鼠们渐渐元气恢复，一点点直起腰杆。
    几个小家伙全都嫌弃的转过身去，后肢刨地，蹬起大片的土灰掩盖秽物。
    盖得差不多了，全都一个箭步向前冲去，远远离开。
    “没想到，我们肚子里有这么多虫豸。”
    “可恶！这不是说明咱们以前吃的东西，被它们分走了一半？”
    胡七摸了摸自己嶙峋的肋骨，淡淡道：“可能不止一半！”
    “哎，这么些年下来，不知损失了多少精气，要是早遇到蝗神大人，咱们的修为还能拔高一个台阶。”
    胡七倒是看开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要不是遇到蝗神大人，我估计没多少时日可活了。”
    以前总是莫名其妙头晕、头疼、肚子抽筋。
    总以为是饿得慌，饿出毛病了。
    现在才明白，是虫子把身体蛀空了。
    胡八热泪盈眶，“哥，相信用不了多久，你也会跟我一样胖起来，也能像我一样，成为南郭飞狐。”
    “我现在就快飞起来了……好饿啊……饿飘了……”
    “走，晃荡晃荡，看看哪有吃的。”
    “算算日子，大户应该回来了，肯定还会问。咱们去蹲一会儿吧，说不定今天又有鸡吃。”
    “西郭那些家伙要是来抢怎么办？”
    “揍它！”
    胡七晃了晃瘦嘎嘎的胳膊，“我现在浑身充满了力量！”
    胡八看了看兄长的脑袋，深深怀疑，那里面是不是坏了。
    几个家伙到大户人家后门的时候，一个身影已经在了。
    狸花猫蹲在树枝上，双眼微微眯合，嘴巴大大张开，雪白的利齿上隐隐泛着光芒。
    前方茂密的林荫中，几只黑湫湫的身影不安的躁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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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5章

    林荫尽头有一个低矮的小屋，小屋封闭，见不着光。
    一个富态的中年人提着竹篮进去了，点上香烛，摆好贡品，然后双手作揖，上下晃荡着念叨起来。
    还是那些事，没什么新鲜的。
    狸花猫都快会背了。
    不过，狸花猫的注意力没有放在小屋上，也没有放在林荫中的黑影上，而是不断看向身后。
    那几个笨蛋家伙，怎么还没来。
    该不会是被紫霄门的混球抓走了吧？
    那也不至于全都抓住，一个都没跑掉啊！
    难道是昨天说的蝗神？
    它们真的背着自己投靠了新老大？
    此时，富态中年人已经提着篮子离开了。
    林荫里的黑影壮着胆子跑出来。
    因为它们发现了狸花猫的尴尬之处！
    孤零零的赶过来，没有带帮手。
    而自己这边，带了很多帮手。
    一个长长的蛇形鬼怪来到树荫边缘，瞪着油绿的眼睛说道：“猫老大，我们也不难为你，以后见了我们西郭帮绕路，就饶你一条小命。否则，今天两只鸡还得再添一只猫！”
    林荫中其他黑影全都桀桀发笑。
    “喵呜！”
    狸花猫脊背一拱，混身毛发都支棱起来。
    “可恶，不知死活！”
    双足一蹬，嗖的跳了下去。
    蛇形鬼怪知道猫老大的厉害，立刻向后退去。
    狸花猫以一敌众，却丝毫不怂。
    浑身上涌现出浓郁的灵力，如同一层薄薄的火焰在燃烧。
    双爪更是雪亮非常，在空中划过时还带着残影。
    蛇形精怪一声痛呼。
    它退得有些慢了，胸腹间被挠了一爪子，三道伤口迅速浮现。
    还好它是精怪，没有七寸的要害，否则这一下就足以丧命当场。
    可即便如此，它也不好受。
    猫老大爪子上附着的灵力深入鬼躯，撕扯着伤口，体内阴气不断逸出，在空中四处飘散。
    阴气不断驱逐猫老大的灵力，修复伤口。
    可猫老大身躯敏捷，如入无人之境，四爪挥舞，众多牛鬼蛇神纷纷中招。
    “啊，该死！结阵！”
    牛鬼蛇神们拼着受伤，纷纷窜动起来。
    一时间，林荫中阴风弥漫，黑雾四起，狰狞的嚎叫此起彼伏。
    “猫老大啊猫老大，你真以为自己无敌了？还是，你真以为我们西郭就没有能手了？”
    “哈哈哈，告诉你，我们西郭最近死了一个修士，他可是懂阵法啊！”
    “这次就让你尝尝阵法的厉害！”
    “小的们，不要怕！这小猫挠人疼是疼，但不致命！拼着受伤拿下它！”
    “受伤最重者有赏！等会儿可以吃第一口！”
    其他牛鬼蛇神纷纷嚎叫起来。
    猫老大纵身一跃，爪子带着残影挥了出去。
    可传回的感觉是一阵老树皮的粗糙和厚硬，并非鬼怪那种虚无。
    隐隐中听到枝叶晃动，大片的树叶飘落下来。
    眼前一晃，自己攻击的哪里是鬼怪，分明是一棵老树。
    换了个鬼怪挥击，这次感觉又变了，就像打在空处，毫不受力。
    近在咫尺的鬼怪一阵模糊，再出现时，已经是十步之外。
    猫老大想要追杀，可是眼前一黑，方位又变了。
    喵呜一声冲了上去，脑袋猛的一疼。
    却是撞在了假山上。
    还是山石的棱角。
    破皮了，血流了出来。
    闻到血腥味，周围的鬼物全都欢呼起来，仿佛看到猫老大躺尸，被自己吸取精气的场景。
    一个个叫得更加猖狂，笑得更加得意。
    猫老大终于感到不妙。
    这个阵法，有点东西啊！
    鬼怪本就没有实体，不存在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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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6章

    也没有气味，嗅觉对它们也无效。
    唯一起作用的就是视觉，现在也被欺骗了。
    根本不能确定它们的方位。
    危！！！
    这时候，猫老大想要撤退。
    只要退到阳光处，自己就安全了。
    但是牛鬼蛇神哪里会让它如愿。
    好不容易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敌人落单，自己主力全在。
    只要把猫老大拿下，城南这片就也是自己了的。
    “不要让它跑了！”
    “加把劲！困死它！”
    猫老大也发狂了，喵呜着纵跳，不断冲击四周。
    可是每一次都被牛鬼蛇神挡了回来。
    非但没能回到阳光下，反而被带得越发深入林荫。
    关键时刻，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
    “呔！南郭飞狐来也！”
    “啊呀！南郭锦毛鼠来也！”
    “敢欺负我们前老大，找死！”
    “我是你们猫老大，不是你们钱老大！怎么，认钱不认猫吗？”
    骂咧一通，狸花猫继续左冲右突，见谁挠谁。
    虽然几个笨蛋迟了，但好歹到了。
    现在，猎个痛快！
    胖狐狸从墙头上纵身一跃，四肢张开，蓬松的尾巴船舵般左右摇摆。
    真应了它南郭飞狐的名头，身子竟然横跨三丈距离，落到战场上方的树梢上。
    胖狐狸没有跳进战团，而是觑准一根树枝，跳上去使劲摇摆。
    树枝哗啦作响，枯叶片片落地。
    原本黑幕般的林荫顿时被撕扯出一道缝隙，细碎的阳光撒下，仿佛滚落一地的珍珠。
    维持阵法运转的牛鬼蛇神要循着固定的线路，偏偏线路被阳光覆盖。
    牛鬼蛇神本来是要躲避的，但是操练阵法养成的习惯让它的身体做出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导致它再也见不到祖宗了。
    “啊啊啊啊啊……”
    小鬼实力不强，虽然只是从光线中穿过，并没有停留。
    但是这一瞬间也足以要了它的性命。
    影影绰绰的身子燃起夺目的火光，刚开始是从外向内燃烧，但是走出三步之后就从内向外燃烧，本来并不清晰的轮廓一下子成了全场最亮的焦点。
    阵法缺了一角。
    再加上突然间的变故导致其他鬼物发愣，脚下慢了半拍。
    猫老大觑准机会，瞬间一阵冲杀跳了出来。
    胖狐狸在树梢上跳来跳去，嘴里嘟囔着“借光、借光、借个光”。
    下方鬼物全都着急忙慌的避让，根本不敢挡道。
    瘦狐狸和四只老鼠刚刚到达林荫战场，胖狐狸已经有两个击杀三个助攻了。
    南郭飞狐确实名不虚传。
    被摆了一道，差点丢掉性命的猫老大眼珠子越发油绿，两只瞳孔几乎变成一条竖线，身上的灵力波动也越发浓烈、狂暴。
    “杀！”
    牛鬼蛇神瞬间炸锅。
    南郭是猫老大等精怪的地盘，再加上此时是白天，鬼物本就不占优势。
    天时地利一样不沾，也就是靠着鬼多势众，再加上有心算无心，打一打落单的猫老大。
    现在对方援军抵达，鬼物哪里还有迎战的勇气。
    树梢上的胖狐狸瞬间看破对方心思，一个纵跃来到树荫边缘。
    这里有一棵小树。
    但正是这棵小树的影子将战场林荫和大宅后面的树林连成一片。
    胖狐狸抱着树梢左右摇摆，树影也东摇西晃。
    两片阴影的链接地带也时断时续，时有时无。
    冲过来的鬼物们全都慌了神。
    这……谁敢过啊！
    百分之五十的生存概率，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一个小鬼鼓足勇气要冲刺。
    可是这时候，瘦狐狸抓住胖狐狸的尾巴，两只狐狸将树干压成满月，不再晃动，链接地带瞬间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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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7章

    小鬼刚刚鼓起的勇气瞬间泄空。
    刚刚为了挑衅猫老大，牛鬼蛇神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现在被对方切断地形，全都成了瓮中之鳖。
    有的鬼物化成黑烟钻墙而过，随即就传来凄惨的嚎叫。
    墙这边是树荫，墙那边全是阳光。
    有的鬼物钻进落叶下的石头里、朽木中，想要躲藏。
    可是猫老大爪子一拍，石头和朽木瞬间飞了出去，咕噜噜滚在阳光中。
    随即就是一阵青烟、白烟、黄烟，伴随着凄厉的惨叫。
    剩余几个鬼物上天无路，入地……
    入地有门啊！
    它们头下脚上的钻地。
    对，钻地！
    估计没有掌握高明的遁术，钻得并不算太快。
    城狐社鼠们浑身灵力涌动，抵御鬼物攻击的同时，紧紧咬住鬼物的手脚、尾巴，将它们向外拖拽。
    都是老对手了，怎么钳制对方，弄死对方，那叫一个熟练。
    只可惜，敌众我寡，还是跑掉了几个。
    最开始叫嚣的蛇形鬼物已经钻了一半了，却被猫老大踩住尾巴。
    无形物质的鬼躯在猫老大爪下却成了板上钉钉，无处遁形。
    猫老大双爪灵力附着，轮番刨地，蛇形鬼物被一点点薅了出来。
    “猫老大，我错了，我有眼无珠，你就饶了我吧。”
    狸花猫最不记仇了，因为报仇从不隔夜。
    今天脑袋都撞破了，丢脸丢大了。
    要不是几个笨蛋手下及时护驾，恐怕要被这些脏东西围死困死，吸光精气，变成干尸。
    它咬着蛇形鬼物的身子向外拖拽。
    正在求饶的蛇形鬼物目露凶光，猛地一个回头咬向狸花猫胸腹。
    可是狸花猫反应更快，一爪子扒在蛇形鬼物脑袋上。
    然后又是一爪子。
    五次猛虎硬爬山，硬生生打出闪电五连鞭的气势。
    蛇形鬼物偷袭不成，反而被挠花了脸，半边脑袋都没了。
    虽然立刻阴气涌动，将破碎的脑袋补全，但整体气息萎靡了不少。
    “猫老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进南郭，绝对不进，说话算数，给个面子，信我一回啊。”
    “喵呜！你他娘保证多少回了！上次我说你不要脸皮，你说你一年蜕一次皮，脸皮能长回来！行，今天我叫你好好蜕皮，看看你的脸皮还能不能长回来！”
    说完，扯着蛇形鬼物向外走。
    蛇形鬼物自然死命往地下钻，双方拔河一样僵在原地。
    胖狐狸说道：“猫老大，要不要我帮忙啊。”
    瘦狐狸也跟着说道：“这棵树，晃一晃就行了，晃一下给它蜕一层皮！”
    蛇形鬼物连忙讨饶，“猫老大，打个商量，打个商量啊。”
    这时候，放风的胖狐狸说道：“不好，紫霄门的混球来了。”
    狸花猫一松爪子，骂咧道：“算你走运！滚吧！”
    蛇形鬼物连忙扭动身子往地下钻。
    其他几个鬼物也纷纷跑路。
    猫老大也轻车熟路，带着几个小弟遁入黑暗中。
    几个身穿紫色长袍的修士走过来，目光阴沉的扫视一圈。
    此地阴气深重，必是鬼物活跃。
    再看林荫之中杂乱的动物脚印，以及点点滴滴的血迹，不难想象，刚刚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战斗。
    “这些脏东西，整天斗来斗去，搅得城中不安宁，该杀！”
    几人目光又落在角落中门窗封闭的小屋上。
    烛光跃动，白烟袅袅，还有两只白白净净，油光水亮的大公鸡。
    “祭祀鬼物，该死！”
    其中一个年轻的修士探手入怀，就要掏东西。
    为首的年长者却抬手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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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8章

    “这户人家……算了……走吧……”
    年轻修士冷哼一声，“你们回去吧！”
    “你去哪！？”
    “去西郭，散散心！”
    其他几名修士瞬间明白，摇了摇头，不再阻拦！
    猫老大带着城狐社鼠们一路跑跳，翻墙钻洞的。
    没多久，便已经昂首挺胸，轻脚慢步。
    优雅，看不到半点慌乱。
    无人居住的废院中。
    狸花猫趴到一块被太阳晒得暖而不烫的石头上，尾巴一甩一甩，舌头舔了舔鼻子，竖起的瞳孔中满是思索之色。
    它在复盘刚才的战斗。
    如果自己这样、这样、再那样、再那样，说不定就能干脆利落解决敌人，而不是拖到紫霄门修士赶来。
    想到精彩处，狸花猫双爪对着空气连连挥舞，发出轻微的破风声。
    “算它们运气好！”
    胖狐狸嘿嘿一笑，“猫老大，咱们运气也不错啊，你看看这个。好东西啊！”
    狸花猫看了一眼，却是几面勾绘着鬼画符的小旗子。
    想来刚才就是这个东西把自己搞得晕头转向。
    狸花猫是上过学，读过书的文化猫，瞪着眼睛仔细瞧旗子上面的字。
    然后……
    一个也不认识。
    “什么鬼画符，这是人写的字吗？我用爪子挠的都比它好看！”
    瘦狐狸立刻附和起来，“对对对，咱们用尿滋的都比它像模像样。”
    狸花猫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想了想，这是瘦狐狸说的话，就释然了。
    “咦，瘦子，你怎么不抖了？嘴也不歪了，眼也不斜了？”
    狸花猫瞬间站起，绕着瘦狐狸走了一圈儿，粉红的鼻子上皱起几道细微的褶子，仔仔细细嗅了又嗅。
    还是熟悉的味道，但是比以前更好闻了。
    之后狸花猫又绕着四个老鼠闻了闻，吓得小老鼠们心肝怦怦狂跳。
    “老大，不要啊~~~”
    “老大，不可以~~~”
    狸花猫“啐”了一口，“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是奇怪，你们身上，怎么这么干净，还有点香喷喷的。”
    说着，狸花猫习惯性的舔了舔舌头。
    这可把小老鼠们吓坏了。
    “是蝗神大人，蝗神大人帮我们净身，灭杀了身上的虱子、跳蚤、蜱虫，又帮我们驱虫，肚子里的虫豸全都杀掉了。这才变得干净了。”
    “是啊是啊！”
    狸花猫瞳孔一缩，“你们说‘前老大’就是这个意思？你们真的背叛我，改投其他老大了？”
    “这……”
    这怎么能叫背叛呢？
    这叫西西武者……啊呸，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们不投蝗神老大，要么被烧成灰，要么直接埋，或者烧掉再埋。
    狸花猫“哼”了一声，“走！”
    “去哪？”
    “蝗神庙！会会你们的新老大！”
    城狐社鼠们对视一眼。
    总算把猫老大拉过来了，但是，方式有点不对。
    蝗神庙门庭冷落，香火寥寥。
    姜国人已经忘记了战争的创伤，开始努力的生活。
    不过，还是有人经常来这里送香烛和供品，祭祀蝗神。
    城狐社鼠只是出去小半天时间，供台上又多了一刀包着肥油的冷猪肉，四个青红相间的果子。
    灯油也重新加过了，庙里还缭绕着好闻的檀香味儿。
    “吸溜……”
    城狐社鼠们眼睛放光。
    冷猪肉，白色的肥油裹了一层，一口下去吧唧香。
    好吃不沾牙，放屁油裤裆。
    可是想到昨天的教训，几个家伙瞬间低眉顺眼，看都不敢看供台。
    狸花猫嘴巴微张，喉咙里雷音酝酿，不断地唔唔着。
    它并没有直接走向供台，而是一跨过门槛就溜着墙根向右走，来到蝗神的侧面。
    见蝗神没有动静，又大着胆子跳上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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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9章

    见蝗神还没反应，于是抬起爪子，朝装有果子的供碗挥去。
    可是这时候，一只手凭空出现，精准抓住狸花猫命运的后颈皮。
    没有露脸，就是露了一手。
    可就是这一手，直接把狸花猫拿捏。
    后者呜咽般的“喵呜”一声，眼睛眯起，耳朵服帖，前肢向后折叠，后肢向前蜷缩，小身子缩得跟球似的。
    城狐社鼠们还是第一次看到猫老大这幅模样，一个个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狸花猫也察觉自己失态，喉咙里发出暴怒的嚎叫。
    但是到了嘴边就莫名的变成了夹子音。
    然后，狸花猫就被放到供台上，被大手从头撸到屁股，撸完正面还翻过身来继续撸。
    狸花猫挣扎反抗，可那双手有着无穷的魔力，总能在一瞬间瓦解它身体所有的力道。
    几次反抗不成，狸花猫就只能闭上眼睛，愉悦的享受起来。
    岳川心中暗笑：大黄天天撸猫，小猫哪里敏感自己都看得一清二楚，再了解不过。
    上辈子也经常撸猫，学的都是猫奴们总结了几千年的经验心得。
    狸花猫哪里受得了两千年后的十八种摸法，不一会就云里雾里。
    我是谁？
    我从哪来？
    我要干什么？
    算了，爽就完了！
    免费体验时间结束，下面是收费项目。
    “汝来吾庙中，意欲何为？”
    狸花猫瞬间清醒过来，一翻身坐起，故作凶狠的“喵呜”了一声。
    可是不知为什么，声音软萌，仿佛还带着小钩子。
    仿佛在说：继续啊，不要停，笨蛋！
    大手再次袭来。
    狸花猫抬起爪子想要挠，可是诚实的身体直接躺下，一翻身露出雪白的肚皮。
    猫老大：我的手下叛变了，我的身子也叛变了！爪子，给我挠他，牙齿，给我咬它！
    爪子听令行事，用肉垫在大手上摩擦了几下。
    牙齿也很听话，在手指上压了压，别说见血，连口水都没留下。
    尾巴都不需要命令，直接圈着手腕不松开。
    猫老大：算了，招安吧！
    岳川心情大好，瞬间忘记说话要拽文言文。
    “你是来投靠我，跟我混的吧！”
    “给你取个名字吧，叫什么好呢？”
    “狸花猫……狸……姓李吧！”
    “叫李一怎么样？”
    “不行不行，李一不好听，叫李二的多，你就叫李二怎么样？”
    狸花猫“喵呜”着反对。
    “我是老大！李二是谁，也配跟我比！”
    岳川揉了揉狸花猫的脑门，“你这里又没有‘王’，还想当老大？”
    王字没有，血痂倒是有一块。
    狸花猫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了伤，只是它恢复能力强，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愈合了。
    不过它对“李二”这个名字十分反对，说什么也不答应。
    岳川取名废的属性又上来了，别说取名字了，连姓什么都想不好了。
    目光瞄来瞄去，看到地上的狐狸和老鼠。
    尤其是老鼠手上的东西，岳川眼睛一亮。
    有了！
    小旗子一共有五面，上面分别绣着一个文字。
    除了文字，还有用作装饰的花纹和图案。
    如果单独看，岳川也不敢确定每一面旗子上的文字是什么，但是合在一起，那种熟悉感瞬间就上来了。
    东南西北中！
    对！
    这就是方块字的奇妙之处。
    如果做成小方块的话，岳川都不用看，摸一下就知道是啥。
    看了一眼城狐社鼠，再看一眼狸花猫，岳川瞬间有了主意。
    “你姓万怎么样？”
    “万？我好像学过这个字。是什么意思来着，好像忘了？”
    “万兽之王的万！”
    狸花猫一骨碌翻身坐起，挥舞着爪子，“这个好，我就要这个！万兽之王！对对对！这个姓氏才配得上本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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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0章

    “好！从现在起，你就是万一了！哦不，还是叫一万吧！”
    狸花猫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满意的点头。
    岳川又看向瘦狐狸，“它叫一万，你就叫一条！胡一条！”
    “你就一筒，胡一筒！”
    “我们呢？我们呢？”
    “灰东风！灰西风！灰南风！灰北风！”
    还好，小老鼠只有四个，没谁叫中风。
    看到狸花猫高兴得直咧嘴的模样，岳川拿出一枚药丸丢到它口中。
    “含住！别说话！”
    岳川又招来一阵土气将狸花猫笼罩，每一根毛发都被土气包裹着抹擦一遍。
    尤其是毛发根处，全方位无死角的按摩，舒服得狸花猫直哼哼。
    很快，土气离开。
    虱子、虫子倒没有多少，但杂乱的毛发和灰土很多，团成一个小球在地上滚来滚去。
    照例是一把火焚烧干净，地面蠕动着将灰烬掩埋下去。
    狸花猫惊得目瞪口呆。
    一条和一筒摊了摊爪子，表示：前老大，看见了吧，我们也很无奈。
    不过，狸花猫感觉浑身舒坦，前所未有的轻松。
    就像蜕了一层皮，毛发根都能感受到风的流动。
    岳川抬手拿出一个麻布袋子，袋子里装着几十枚药丸。
    “交给你们第一个任务，找那些跟你们关系好的精怪，喂它们吃药。”
    “这个药物的效果你们应该体验到了，可以驱杀腹内百虫。”
    “注意自身安全，如果它们不愿意，也不用勉强！”
    狸花猫第一个冲了出去。
    不是它有多积极，而是肚子里翻江倒海。
    一筒和一条接过袋子，也连忙追了出去。
    四只老鼠放下旗子，一溜烟消失不见。
    岳川捡起四杆旗子，研究了一番，毫无头绪，便将其收入法相。
    庙外。
    一万两条后腿掀起灰土掩埋秽物，随后昂起头，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出来。
    几个小弟连忙点头哈腰。
    “你们刚才看到什么了？”
    “什么也没看到。”
    “对对对，什么也没听到。”
    庙里发生的都是限制级内容，少儿不宜。
    “我们今天出去干架了，没见过前老大！”
    狸花猫一爪子把老鼠拍成滚地葫芦，“什么前老大！以后叫万老大！”
    “是是是，见过万老大！”
    “你说什么？”
    狸花猫声音拔高五度，爪子也锐利三分。
    “哦哦，没见过万老大，今天我们没见过万老大！”
    条筒万在前，四风在后，溜着墙根晃荡起来。
    很快，它们就在一处夯土墙外停下，
    一条趴在墙缝里看了看，然后喊了几声。
    立刻，一只头大身子小，浑身没有二两肉的黑狗有气无力的来到墙缝处。
    它没好气的看了看一条，然后从下方钻了出来。
    出来后看到狸花猫也在，黑狗瞬间一激灵，腰也不弯了，腿也不瘸了，走路都有精神了。
    狸花猫：“张嘴！”
    黑狗立刻听话的张开，熟练得令人心疼。
    一枚药丸丢进去。
    狸花猫：“没事了，回吧！”
    黑狗也不敢说，也不敢问，连忙转身钻回去。
    只是钻到一半就肚子翻滚，浑身肌肉绷紧，竟然卡在墙缝里了。
    黑狗心急。
    这不对啊！
    平常钻进钻出都没事的，今天怎么了！
    越急，肌肉绷得越紧，卡得也就越狠，肚子里的翻滚也就越厉害，黑狗也就越急。
    “猫老大害我狗命！”
    “猫老大害我狗命啊！”
    还没走远的小老鼠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狗咬猫老大，不识好猫心。
    真是个傻狗。
    转身回去和黑狗理论，可是刚走到跟前就感觉一阵带着温度的劲风扑面而来。
    小身子瞬间变成滚地葫芦，滴溜溜翻滚十几圈，从队尾变成队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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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1章

    一阵哗啦啦的声音传来。
    条筒万集体转身，却见，墙塌了。
    一颗黑脑袋从土堆里冒出来，满眼疑惑。
    咋回事？
    墙怎么塌了呢？
    一个怒气冲冲的妇人从屋中走出来。
    随手拎着一根棍子，照狗头上就打。
    黑狗一边唧唧惨叫，一边左右腾挪。
    棍子没挨到一下，却叫得呼天抢地。
    一边躲棍子，一边左瞧右盼，瞅瞅有没有谁看到自己的丑态。
    城狐社鼠看得津津有味，狸花猫却迈步向前，“走！去下一家！”
    就这样，狸花猫带着几个小弟转悠一圈，南郭几个街区大大小小的精怪都被喂了一遍药。
    这一天，许多家养的猫狗鸡驴上吐下泻。
    只是，主人家都没发现。
    就算发现了，最多也就说一句：“这畜生命硬着呢，围城的时候消失几个月不见，兵荒马乱的都能毫发无损的回来，这算什么。”
    当然，更多的是无奈。
    人生病了都只能硬捱，更别说这些牲畜了。
    拉稀跑肚的精怪们很快就恢复过来。
    而且一个个变得精神抖擞，活力充沛，跟以前那种病了蔫的模样截然不同。
    没了虫子抢夺营养，吃同样的食物，滋生的气血却多了一半，甚至多了一倍。
    这就等于修行开了双倍。
    精怪们对猫老大那叫一个感激。
    以前可能是物理感激，现在又增加了精神感激。
    猫老大真是好老大啊！
    猫老大富裕且慷慨！
    猫老大什么灵丹妙药都舍得啊！
    为了咱们南郭实力壮大，猫老大真是破费啊！
    却说另一边，西郭的牛鬼蛇神跟南郭抢夺供品不成，折损几个成员，还丢了刚得的宝贝令旗。
    真叫一个血亏啊！
    更倒霉的是，一群鬼物慌忙跑路，根本没注意身后。
    紫霄门的修士循迹追踪，摸到牛鬼蛇神的老巢里。
    众鬼物本就憋着火呢，一看敌人孤身一个摸过来，顿时胆气大增。
    嚷嚷着要给紫霄门一点颜色看看，新仇旧恨一起算。
    结果，几道轰雷打出去，鬼物们全都吓得没了颜色。
    西郭最大的窝点被炸得底朝天，牛鬼蛇神一哄而散。
    一个人形鬼物被紫霄门修士擒获，用雷法百般蹂躏。
    人形鬼物发出恶毒的诅咒：“你们紫霄门，得意不了几天了！哈哈哈哈……我在下面等着你们！”
    紫霄门修士冷哼，“下面？不会有下面了！”
    西郭帮派灭了！
    这是南郭帮派长久以来的愿望。
    但是条筒万心中没有一点成就感。
    “逃出来的小鬼说，紫霄门修士只去了一个，就把西郭帮派的老巢给捣了！”
    “而且，只出了一招！”
    几只小老鼠四处奔走，再三确认，消息基本不会有什么错误。
    这个结果让狸花猫浑身紧绷，瞳孔都竖成一条线。
    它也只身闯入西郭帮派。
    不是老巢，只是一部分成员。
    牛鬼蛇神这俩最能打的也只来了一个。
    结果是，自己差点命丧黄泉。
    “紫霄门修士恐怖如斯……”
    不是灭不掉西郭帮派，只是一直没能找到西郭帮派的老巢。
    这次找到了，直接雷霆一击。
    真·雷霆一击！
    和狸花猫一样，岳川也压力山大。
    西郭帮派灭了，下一个会是谁呢？
    不用想，肯定是南郭的城狐社鼠。
    “条筒万，你们听着……”
    狸花猫挥着爪子说道：“万筒条！”
    胡一条立刻补充：“万条筒！”
    “行行！万条筒，你们听着，最近风头紧，你们几个不要到处乱晃，最好是出去避避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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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2章

    狸花猫浑不在意，“我上面有人！不怕！”
    一条和一筒全都看向神像。
    自己上面有神，就是不知道好用不好用。
    狸花猫确实不用怕。
    它跟其他城狐社鼠不一样，是有户籍的。
    南郭帮派其他成员也都是家养的精怪，各有各的保命法门。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两只狐狸，四只老鼠。
    岳川看着供台上的食物，说道：“你们分了吧，后面几天低调点，哪也别去。”
    得到允许，胖狐狸立刻端起冷猪肉，眼珠子转了一圈，捧到狸花猫面前。
    狸花猫嫌弃的昂起头，然后走到半青半红的水果旁。
    把之前装药丸的麻布袋子张开，四个水果全都装了进去。
    “肉你们分了吧，我要这个就行。”
    说完，狸花猫朝岳川挥了挥爪子，叼着麻布袋子就向外走去。
    只是，果子有点大，它必须使劲昂着头才能保证袋子不拖地。
    走路的姿势就有点怪异。
    回到小院中。
    狸花猫没有钻篱笆，也没有翻柴扉，而是趾高气昂的挥着爪子，把柴扉挠得咣咣响。
    正在喂鸡的南郭合转头瞥了一眼，嘴里“呦呦呦”几声。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知道敲门了？”
    说着，几步走过去，把柴扉提起，拉进院内。
    狸花猫把麻布袋子放到南郭合脚前，发出了夹子音的“喵喵喵喵”。
    南郭合捡起袋子，打开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感觉到气氛不对，狸花猫奇怪的“喵呜”一声。
    南郭合摆了摆手，“进来吧。”
    随后，提着麻布袋子在前面，边走边问：“这果子……你从哪弄的？”
    狸花猫喵喵几声，也不管南郭合能不能听懂。
    “好好好，你有心了。这果子，可比几条干肉有价值。”
    进屋里将果子洗了洗，用盘子盛着端了出来。
    “你们俩，都过来，一起尝尝吧。”
    正在收拾院子的大黄放下扫把，狸花猫也慌忙跳上石桌。
    “老师，这又是什么？”
    南郭合拿起一枚果子，仔细端详，说道：“宫里的果子，哎……这家伙真是胆大，竟然跑去宫里偷果子。”
    大黄看了狸花猫一眼，目光中满是好奇。
    狸花猫连忙挥爪子，表示我不是，我没有，别听这糟老头子瞎说，他坏得很！
    “老师如何得知这果子来自宫中？”
    南郭合将果子转了转，递到大黄面前。
    大黄仔细看去，却见红色的果皮上有一个淡淡的字迹。
    “离？”
    他好奇的拿起另一枚果子，仔细寻找，发现也有一个文字。
    “合？”
    狸花猫看了又看，也看不到所谓的“文字”。
    这俩家伙睁着眼说瞎话，不会是在骗本大王吧？
    大黄还在奇怪，“老师，这是什么果子，竟然能生长出文字？”
    南郭合摆了摆手，“孩童的小伎俩罢了，不值一提。吃吧，味道很不错的。”
    大黄不再多问，拿起一枚果子送到嘴边。
    一口咬下去，却如南郭合所说，甘甜的汁水溢满口腔。
    几口就将果肉啃光。
    大黄掰开果核，将里面的种子一枚一枚取出。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想把这些种子带回去，种出来，到时我的老师也能尝到这种带有文气的果实了。”
    南郭合哈哈一笑，笑中带泪。
    他被大黄朴实的真诚感动了。
    原本在他眼中“孩童伎俩”的果实，此时如同拳拳的赤子心，寄托着厚重的感情。
    一时间，南郭合有些饥渴。
    他摇了摇头，拿起一枚果实，凑到嘴边咬下。
    仅剩的牙齿轻轻一压，薄薄的果皮便裂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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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3章

    软糯的果肉和甘甜的汁水瞬间涌入口中。
    还是当年的味道！
    却是不一样的感觉。
    南郭合没有浪费一丝果肉。
    吃光之后也学着大黄的模样，将里面的种子一颗颗捡出来。
    大黄疑惑的问道：“老师，您这是要种给谁吃？”
    南郭合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种子递到大黄面前。
    “这几颗，留着。老朽死了以后埋在一起。”
    大黄顿时噎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南郭合倒是看得开，将种子一枚枚的放到大黄掌心中。
    “你老师八颗，老朽九颗，你可别记错了，老朽比他多一颗！”
    大黄看着桌上，“老师，这里还有两枚果子。”
    南郭合一把端过盘子，“给你尝尝味就行了，这俩全是老朽的！”
    看到南郭合离开的背影，狸花猫挥舞着爪子，喵呜喵呜。
    该死，本大王还没吃到呐！
    大黄将种子仔仔细细的收起，然后问道：“真是从宫里偷来的？”
    狸花猫喵呜喵呜几声。
    “不是？一个小弟送你的？你还有宫里的小弟？谁？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狸花猫骄傲的昂起头，喵呜着表示，自己的小弟遍布全城，宫里有自己的小弟很正常。
    大黄心中好奇，果子上是怎么长出文字的，这个小弟应该知道些秘密。
    “说说，是谁啊，介绍给我认识认识？”
    狸花猫再次昂起头，“脖子酸，给本大王按按！”
    回来的路上一直昂着头，脖子都快断了。
    大黄立刻探手捏住，然后揉了起来。
    狸花猫舒服的打起了小呼噜。
    嗯，以前还觉得这个小弟手艺不错，但是比起新收的小弟差远了。
    还没有新收的小弟学问高。
    阿狸，什么破名字，娘里娘气的，跟本大王的气质一点都不搭边！
    新收的小弟取的名字更好，一万，万兽之王的万！
    这种有能力的小弟，一定要给它取个好名字！
    叫什么好呢？
    它是城里的，本体是蝗虫，那就叫城蝗吧！
    地位……
    就比胖砸、瘦砸高一档次，一喵之下，万喵之上！
    姜国王宫中。
    一名身高八尺，器宇轩昂的少年高踞台阶之上，俯视下方群臣。
    左侧，几名身穿紫衣的修士，右侧，身穿各色长衫、各式甲胄的文武大臣。
    越众而出的是一名身材微胖，面色白净，满身贵气的中年男子。
    只见其怒发戟指，朝着对面紫衣修士骂道：“臣家中父祖，尽皆葬于西郊，历时百年，有坟茔数十座。昨日惊闻尽数被人掘毁，手段残忍，非人能为也！臣恳请王子深究彻查，缉拿凶犯，为臣讨还公道，为臣家中父祖……平息怨气啊……”
    对面一名年轻的紫衣修士浑不在意回道：“翁先生勿恼，若你家父祖真在那里，怕是什么怨气都消散了，用不着平息。”
    一道雷霆下去，还有平息不了的怨气？
    翁姓中年男子听到这话，顿时气得面色涨红。
    “竖子！休得张狂！”
    翁姓男子拔出腰间佩剑，怒吼着冲向对面。
    年轻的紫衣修士手指一曲，就要有所动作，可是一名年长的修士横跨一步，拦在其身前。
    “翁大人，我家师弟铲除妖邪，保境安民，何错之有？”
    “难道鬼物窝藏在翁大人祖坟附近，就不能铲除？”
    “我倒是奇怪了，鬼物的老巢在翁氏祖坟附近，翁大人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我还听说，翁大人屋后有一暗室，其中供奉鬼物精怪，也不知翁大人在图谋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要不，翁大人给大家细说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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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4章

    一连番话语说得翁姓官员面红耳赤。
    高高举起的佩剑就这样架在空中，砍也不是，收也不是。
    偏偏剑身老沉，一会儿功夫就手腕发酸，坚持不住。
    这时候，王子阳走过来。
    从背后取下翁姓官员的剑，为其插还鞘中。
    “翁卿消消气，消消气，想来紫霄门人也不是有意为之，应该是清剿妖邪时误伤所致。”
    年轻修士冷哼一声，不屑的说道：“什么误伤，分明就是鬼物巢穴！我就是冲着那里去的！”
    被抢白的王子阳脸上笑容不变，“西郊坟茔遍地，施展法术倒也不会伤及无辜，可城内居民众多，要是斗起法来，危害远甚刀兵之祸。刀兵之祸尚且未能波及城内，岂能放任法术在城内滥用，众卿家以为如何？”
    王子阳话中有话，紫霄门修士脸上都不太好看。
    姜国众臣纷纷支持附议。
    数月前杨国围攻姜国，姜国军民奋力守城，死伤无数，水尽粮绝也不曾放弃。
    可是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紫霄门修士以“不干涉它国内政”为由，拒绝参战，也拒绝提供任何支持。
    天佑姜国。
    杨国退兵后，这些修士又开始高高在上，到处为非作歹。
    今天说这家闹鬼，把人家屋子拆了。
    明天说那家闹妖，非要牵走人家的驴子。
    后天……不，昨天，直接把翁家的祖坟给刨了！
    比刨了更狠！
    刨人家祖坟最多也就是扒房子，大不了换个地方。
    但是紫霄门一通雷法下去，祖坟冒青烟，祖宗都找不到了。
    今天是翁家，明天会是谁家呢？
    新仇旧恨以及未来的账一起算，姜国的官员对紫霄门不说恨之入骨，至少也是嫌弃厌恶。
    王子阳有了众官员支持，立刻笑着说道：“关于翁家祖坟的事情，本宫自会修书一封，传至贵宗门！即日起，还请诸位闭门修行，勿在城中招摇过市！否则，但有毁伤，照价赔偿！一应纠纷，事无巨细，尽皆传书至贵宗，由贵掌门决断！”
    紫霄门也知道自己犯众怒了，没有反驳什么，沉默的接受了。
    不过回到住处后，几个修士都恨得牙痒痒。
    “小小姜国，欺人太甚！”
    “龙阳竖子，安敢对我紫霄门无礼！”
    “我等驱鬼降妖，造福苍生，他们却百般阻挠，分明是蛇鼠一窝！”
    “若无我等，姜国国将不国，人将不人，旦夕灭国！”
    “不思感恩，反而视我等如洪水猛兽！”
    “该死！”
    其他人暴跳如雷，年长的修士却一言不发。
    “师兄，您倒是说句公道话啊！”
    “是啊师兄，咱们就这样忍气吞声吗？岂不是堕了师门威风！”
    被叫做师兄的年长修士苦笑一声，“咱们炸了人家祖坟……”
    “才怪！他翁家高门大院，奴仆成群，祖坟不说劈山为室，断崖为门，至少也该大修大造，大垒大盖，怎可能连一块墓碑都没有。分明是污蔑！我炸的根本就是荒坟野冢！”
    师兄摆摆手，“行行行，我知道你们的意思。甭管是不是他翁家的祖坟，他说是，那就是，反正炸都炸了，还能把他祖宗请出来问一问？真要这么说，咱们又要多背上一笔灭他祖宗的账！”
    众人齐声叹息。
    死无对证，这屎盆子算是摘都摘不下来了。
    那几座荒坟野冢可以是翁家的，也可以是婆家的，反正谁愿意认祖宗就是谁家的。
    “这事情拿到哪里说都是咱们没理，闭门修行一年半载就是。”
    听到这话，众人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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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5章

    “师兄，真要给龙阳那小崽子一年半载，姜国怕是就换了个天，到时候还有咱们立足的份儿吗？便是姜王醒来，怕也只能在宫中养老吧！”
    “对啊！一旦失去对姜国的掌控，必定有其他势力趁虚而入！”
    师兄冷笑一声，智珠在握的说道：“你们记住一句话：要成事，未必得自己亲自动手！跟我们斗，他龙阳小儿还嫩着呢！”
    这天，狸花猫来到蝗神庙中汇报家国大事。
    第一，就是它给蝗神取了个名字，城里的蝗虫跟野外的蝗虫不一样，以后就是城蝗了。
    第二，就是姜国发生一件大事，嚣张跋扈的紫霄门修士被王子阳禁足了。
    第三，城中的精怪们实力大增，士气大振，对万老大更加拥戴，南郭帮蒸蒸日上啊。
    岳川苦笑。
    蝗神变成城蝗神，这是要抢了城隍庙的专利吗？
    但也不是不可以。
    香火谁拿不是拿呢，反正这个时代还没城隍，自己先到先得。
    “那就多谢你的名字了！”
    听到这话，狸花猫得意的叫了一声。
    随后慵懒的躺下，“来吧，奖励你把玩本大王一次，但是不能玩太久哦～～～”
    （君羊号：三四五六九九零，不知道会不会被和谐）
    岳川一边撸猫，一边继续探听紫霄门修士的事情。
    城狐社鼠们消息灵通，宫里都有眼线。
    而且官员家中也有成精的动物，比如狸花猫好几个宠妃，就是达官贵人女眷的掌中宝，膝上娇。
    狸花猫光是听枕边风都能听到许多重大消息。
    朝堂上那点事压根不是秘密。
    毫不客气的说，王子阳都忠奸难辨的人，狸花猫心里跟明镜一样。
    “不对……这不对……”岳川摇头说道：“紫霄门也太好说话了，不说据理力争，连狡辩都没有。这不对劲，不符合他们嚣张跋扈的作风！”
    一筒问道：“城蝗大人，这不好吗？没了那些老混球，咱们的日子就好过多了，只要您一句话，咱们这就把西郭的地盘给接过来。”
    岳川说道：“紫霄门倒了，地盘才是咱们的，紫霄门一日不倒，那就是心腹之患！”
    一条疑惑，“紫霄门不是被禁足了吗？”
    “但是，他们还活着啊！”
    听到这话，条筒万和四风齐齐一凛。
    这是要干什么？
    狸花猫连忙竖起爪子，“使不得！使不得！”
    咱可不能就这样杀上门去送人头！
    岳川摆了摆手，但是狸花猫立刻不满意的喵呜一声，抓着岳川的手按在自己身上。
    “别偷懒，继续！”
    岳川手上捏了捏，继续说道：“今天禁足，明天就能解禁。朝堂上的争斗成败并不是结束，生死才是！”
    狸花猫立刻附和：“对啊！上次没把那条蛇弄死，现在时时刻刻都得防着它，冷不丁从哪冲出来咬一口！”
    “就是这个道理！”岳川说道：“你们接下来一定要注意紫霄门的动静，还有就是各个街区的动态。”
    一筒奇怪的抬起头，“西郭帮灭了，咱们现在无敌手啊，整个王城都是咱们的地盘。各个街区能有什么动态，谁敢跟咱们抢不成？哈哈吼吼~~~~”
    看到一筒眼角下弯，挺胸叉腰的模样，岳川抬手……
    狸花猫瞬间双爪扒拉，把岳川的手按回自己身上。
    岳川只能掀起一道土气，凝成手掌，在一筒脑门上弹了一下。
    一个脑瓜崩，浪费一份香火之力。
    一筒看着面前缓缓消散的大手，眼睛一亮。
    “城蝗大人，我也想学这个，能不能教教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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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6章

    “这只是对天地灵气的掌控和运用，称不上法术。对了，你们会什么法术？”
    然而，几个家伙全都摇头。
    它们什么都不会。
    一筒说道：“西郭帮那些鬼物都有前世记忆，多多少少会点东西，我们不一样，爹妈是谁都不知道。”
    “我们只能靠身体战斗，用的也都是最简单粗暴的手段，但是专治各种花里胡哨！”
    “在爪牙上附着灵力，就能伤到鬼物，在身上附着灵力，就能抵御鬼物。”
    “这都是猫老大教我们的！”
    “笨蛋，叫我万老大！”
    岳川检查了一下几个小家伙的属性。
    狸花猫没有什么特别显著的属性，按照修仙小说的设定，就是五灵根废柴。
    什么都有，但什么都没有。
    学习和使用法术的代价非常高，属于事倍倍功半半那种。
    消耗最多的灵力，打出最低的输出。
    也就是一副好身板，以及猫科动物唯快不破的天赋，才能将西郭鬼物摁在地上摩擦。
    倒是可以走横炼锻体的路子。
    一筒和一条这哥俩跟青丘狐族不一样，并没有火属性天赋。
    一筒是土属性天赋，一条却是木属性。
    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爹妈生的。
    四只老鼠却都是风属性，还真应了东西南北风的名字。
    应该是同一个爹妈生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统？”
    岳川手上没什么高级的法术，不过低级的有很多。
    “一万，我传你一门跳跃之术，可助你高来高去，纵横如飞。你们几个也可以学习一二，总之，技多不压身！”
    听说蝗神大人要传自己法术，一群精怪瞬间精神抖擞，眼睛瞪圆，耳朵高竖。
    岳川将跳跃之术的呼吸吐纳方法讲述一遍。
    这门法术没有属性限制，有血有肉，会呼吸会喘气儿的都能修炼。
    就算练不成，至少也能像金蟾一样，触类旁通一下，是不是？
    但是很可惜，城狐社鼠没有厚积薄发的底蕴，只能一板一眼学习。
    狸花猫学了之后欣喜若狂，小鼻翼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翕动，磅礴的精气在体内翻滚涌动。
    反应在外就是灵力在体表升腾缭绕。
    之前，狸花猫都是简单粗暴的释放灵力，由内向外辐射。
    爆发就完了，管那么多干嘛！
    很简单，也很粗暴。
    但是掌握了呼吸吐纳之术后，狸花猫发现自己可以通过意念调整和控制灵力的涌动。
    如此，灵力消耗降低许多，实际效果反而提升。
    狸花猫甚至琢磨着，跳跃是将呼吸吐纳的力量积蓄在下半身、后腿上。
    如果以同样的方式，将力量积蓄在双爪上，自己的挥击是不是更凌厉，也更迅速？
    想到这里，狸花猫恨不得冲出去找个对手打一架，试试自己的新能力。
    但是这时候，岳川的教学还在继续，狸花猫顿时舍不得离开了。
    “一筒，来，我教你一个法术。这个法术运用得熟练成自然了，你也能像刚才一样，施展出脑瓜崩。”
    说着，岳川通过符诏将土咒传给一筒。
    这个待遇让狸花猫有点吃味。
    我学的是大家都有的，你学的是独家的，你是老大我是老大？
    岳川解释道：“这个法术很低级，也很简单，但是难学难精，属性不符，没必要在上面浪费时间。”
    狸花猫咧着嘴，“属性是谁？有什么不符的？我打到它服！”
    岳川没理它，而是将疾风符传授给四个小老鼠。
    这个符是姜十三留下来的三个符咒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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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7章

    与雷法一样，都不属于五行法术，仙家成员没有契合的属性，无法修炼。
    给四个小老鼠倒是合适。
    一筒很羡慕。
    这个法术太适合自己南郭飞狐了，但是为什么自己是土肥圆？
    狸花猫瞪着眼睛仔细记忆疾风符的绘制方法。
    可是看了一会儿就头晕眼花。
    索性放弃学习。
    最后，岳川的目光落在一条身上。
    木属性啊。
    木咒消耗太大，它根本学不了。
    倒是白家老太太给的木刺和回春符可以教给它。
    狸花猫再次瞪大眼睛学，又是看一会儿就头晕眼花。
    它在地上磨了磨爪子，心中暗道：什么破法术，不学就不学，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的小弟都有法术，而且不止一个，作为大王，我一个法术都没有，是不是很没面子？”
    狸花猫双爪抱着岳川的手，下巴在手背上蹭来蹭去。
    “给我一个嘛……给我嘛……”
    岳川无奈，“那就传你匿形法术和匿气法术，能不能学会，能学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这两个法术是胡二在牛马市上用功德买来的。
    听到功能，狸花猫眼珠子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几乎要把两个符刻在自己视网膜上。
    城狐社鼠们也连忙学习。
    这可是好东西啊！
    有了这个，以后就能在城里来去自如了，再也不用怕紫霄门的老混球了。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岳川教完也猛然醒悟：这俩法术简直就是给城里的精怪们量身打造的，有了这个法术，它们更加来去自如，神出鬼没。
    有这种资源和条件，城蝗变城隍，也不是不可能啊！
    难道，这就是隍上隍？
    （有朋友问封面的事，以前的封面我自己找王网图做的，涉及非人哉元素，所以避免影响，改了。现在这个先凑合着，以后有能力了做个更好的封面）
    有句话叫做，好的学不会，坏的不用教。
    造锁，一千个人，一千个学不会。
    开锁，一千个人，一千零一个学会，还带上旁听的。
    匿形和匿气法术又成了大家都会的，狸花猫气得哇哇叫。
    我要独门绝技啊！
    但是岳川一摊手。
    剩下的就是六识咒了，岳川暂时没打算教。
    几个家伙得了新法术，立刻出去用起来。
    施展一个匿形法术，身影变得朦胧模糊起来，站在墙根树后的话，几乎跟周围事物融为一体，不注意观察根本看不出来。
    可惜，不能大幅度的移动。
    动的快了法术就会紊乱，甚至崩溃。
    不过，城狐社鼠们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反复试探法术崩溃的极限。
    而且，只要自己不动，法术就不会崩溃，那么让兄弟搬着自己走不就行了？
    胖狐狸一筒发现，蹲在街道或者屋顶蓄力，起跳瞬间由同伴为自己施展法术，只要身形不大幅度动作，一样不破坏匿形法术。
    如此一来，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穿过人流众多的街道、路口。
    配合匿气法术，更加神出鬼没。
    南郭飞狐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可惜，无人得见！
    寂寞啊！
    这个法术倒是让狸花猫激动不已。
    如果法术精妙，可以自己为自己加持法术的话，岂不是多了一门起手式。
    匿气法术隐去气息。
    蓄力跳跃准备攻击。
    蓄力的同时酝酿匿形法术，起跳瞬间隐去身形，扑到敌人身边时爆发攻击。
    凭自己的能力，西郭那些牛鬼蛇神谁能挡住？
    就是紫霄门的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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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8章

    狸花猫衡量了一下。
    还是继续修炼匿气法术和匿形法术吧。
    自己这火候还浅，万一到时候法术失灵，就是往脸上送了。
    在城中神出鬼没的转悠一天。
    再加上跟各个街道的下属成员接头，城狐社鼠们收到了很多有用的情报。
    回到蝗神庙中，胖狐狸一筒激动得上蹿下跳。
    因为今天大街小巷都在讨论一个人——姜十三！
    一夜之间，城中出现很多关于姜十三的声音。
    之前，姜十三虽然出名，但范围很有限。
    也就东郭的少部分居民，会对姜十三的事迹有点耳闻。
    除此之外就是胖狐狸这个小迷弟。
    城狐社鼠其他成员被强行安利，也算耳熟能详。
    但是其他平民老百姓对姜十三并不算熟悉，甚至都称不上认识。
    可是一夜间，姜十三成了家喻户晓的人。
    从其出生到成长，从其学艺到拜入王子阳麾下，所有的过程都被宣扬出来。
    姜十三从一个游手好闲的无赖子，变成了王子阳的亲信，排行第十三，所以自号姜十三。
    这种浪子回头的戏码没什么关注价值，人们听了也就忘了。
    不过岳川从中感受到了阴谋的气息。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杨国围城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突然把姜十三拉出来宣传，必定别有所图。
    不知道是王子阳幕后推动，还是紫霄门修士幕后推动。
    岳川按住蹦蹦跳跳的一筒，说道：“这几天你们继续探听消息，查查关于姜十三种种传言的源头。”
    一筒立刻说道：“查什么啊，我们这时候不应该加入到宣传中吗？城蝗大人您不是说过，姜十三大人是姜国的英雄！”
    岳川提起一筒讲解道：“他们把姜十三捧得有多高，就能让姜十三摔得有多惨！就像这样！”
    一条连忙在下面托住，却没能托住。
    头被一筒的屁股砸到地上，屁股却甩到一筒头上。
    “喂……你又重了！是不是又背着我们偷吃了？”
    “我没有！大户那两只鸡才不是我吃的！”
    看到众伙伴古怪的眼神，一筒连忙说：“我是想吃，但我没吃啊！对了，那两只鸡咱们还没去收呢，也不知道被谁抢走了没。”
    “咳咳！回到姜十三的话题！你们尽量打听清楚，是谁在后面放消息，又是谁在后面推波助澜。”
    岳川点了点舔舌头的一筒，“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帮到姜十三！”
    一筒瞬间激灵起来，再也不想鸡的事了。
    几个小家伙走后，岳川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要是换成土地庙，自己职权范围内一草一木都如同掌上观纹，事无巨细都映在心间。
    可惜，这里是城蝗庙。
    自己的职权范围就小庙周围这一小圈。
    庙外那棵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槐树都不归自己管。
    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想知道什么都得靠城狐社鼠的奔走打听。
    没多久，城狐社鼠回到庙中。
    岳川闻到一股鸡油的味道，这几个家伙果然惦记着那两只鸡。
    奇怪的是，胖狐狸嘴上干干净净，一点油腻都没有。
    最胖的竟然一口没吃。
    “一筒，有什么新消息？”
    “城蝗大人，是这样的，有消息说城内军民浴血死战，奋力守城的时候，姜十三弃城而逃，不知所踪。”
    “一说，姜十三外出请援兵去了。一说，姜十三当了逃兵。两派因为这个争执不下，越闹越凶，随后拥护者和反对者同时来到王宫前，请求王子阳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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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9章

    岳川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制造话题，激化矛盾，现身说法，真相大白。
    又是一场种瓜得瓜的闹剧。
    “王子阳怎么回答的？”
    “王子阳……他……他什么也没回答！”
    胖狐狸一筒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姜十三大人对王子阳忠心耿耿，王子阳为什么不替他说话？我再也不喜欢王子阳了！我讨厌他这种人！坏蛋！我家姜十三大人再也不要帮他了！”
    岳川心中叹息一声。
    你家姜十三到死都在帮他好吧。
    故意留几份姜国文字的秘籍功法，勾引我来姜国一趟。
    如果我不来，就解不开这些功法的秘密。
    如果姜国被攻破，文字湮灭，这几份功法和秘籍基本没用了。
    岳川承认，姜十三赌对了！
    虽然自己并不是为了功法而来，但姜国的确因为他的谋划获救了。
    看到胖狐狸一筒眼眶含泪的模样，岳川解释道：“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王子阳，有他不得已的苦衷。”
    “他能有什么苦衷？”
    “如果王子阳说姜十三出去执行任务了，那么，对方必定逼问姜十三什么时候回来，通过种种方法逼迫姜十三现身说法。”
    “那就让姜十三大人出来澄清啊。”
    岳川沉默许久，伤感的说道：“姜十三，恐怕再也回不来了。”
    胖狐狸身子一颤，圆溜溜的身子瞬间瘪下去一截。
    许久之后，它抬起头，看着神像问道：“城蝗大人，您能告诉我，姜十三大人是怎么死的吗？”
    岳川沉默不语。
    胖狐狸顿时明白，城蝗大人知道真相。
    它噗通跪倒下去，“城蝗大人，求求您了，告诉我吧。我想知道，是谁害死了姜十三大人。”
    胖狐狸梆梆梆磕头。
    瘦狐狸一条被震得脚底板疼，于是也跟着跪了下去。
    “城蝗大人，求求您，告诉一筒吧。一筒最喜欢姜十三大人了。”
    岳川继续沉默。
    对方诚心诚意跪求自己，自己不能撒谎。
    但，真相比谎言更加残忍。
    狸花猫也出奇的收起姿态，跟着跪倒下去，用最卑微的姿态说出最狂傲的话。
    “你不用怕我们打不过！无论敌人多强大，我们都要干他，给一筒出气！”
    四只小老鼠也附和起来，“对对对，我们就算打不过，也能跑得过！”
    不出意外被狸花猫一巴掌一个拍成滚地葫芦。
    岳川无奈的叹息一声。
    “姜十三，殉道而死，死得其所。他，生得并不伟大，但死得无比光荣！嗯，光荣！”
    “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得了姜国的生机！他牺牲小我，成就大我。”
    “他燃烧自己，照亮了姜国前行的道路！”
    “他心中无仇、无恨、无怨、无悔，功德圆满！”
    “我，以及这座庙，就是证明！”
    市井中的舆论从两边倒变成一面倒。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质疑姜十三的去向。
    如果不能给个说法，就证明姜十三是叛徒，抛弃生他养他的姜国，当了逃兵。
    群情激愤之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变得不理智。
    而紫霄门修士禁足的院落中，一群人哈哈大笑，弹冠相庆。
    “这时候，就算王子阳出面澄清姜十三是执行秘密任务，也不会有人相信。”
    “我们直接说，王子阳是在掩饰。”
    “唯一的解决之策就是让姜十三出现，亲口述说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所作所为。”
    “姜十三要是能回来早回来了，现在都没回来，肯定是回不来了。”
    “回来又如何，我们一口咬定他是假的，谁能证明他是真的呢？”
    “就是！姜十三怎么证明他是姜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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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0章

    “师兄厉害！真是厉害啊！”
    年长的修士拈须一笑，“这倒是拜龙阳那竖子所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龙阳说无名无姓的荒坟野冢是“翁家祖坟”，紫霄门修士哑口无言，无法自证清白。
    现在，龙阳也面临相同的窘境。
    澄清也不是，不澄清也不是，甚至澄清了还不如不澄清。
    此时的龙阳满腔怒火，却不知往何处去发。
    父亲卧床不起，掣肘的紫霄门修士也被关了禁闭。
    本以为姜国上下，军民一心，朝堂内外，政令无阻。
    理应是大刀阔斧除弊革新的好时机。
    可是为什么，现在反而还不如以前了？
    一个谣言，就让自己备受猜疑、攻击。
    姜十三是无赖子，是逃兵，却能成为自己的心腹亲信，有其奴必有其主啊。
    姜十三都这样子，其他人又能是什么德行？
    姜一、姜二这些人以后会不会也成为叛徒？
    龙阳尚且顶得住流言蜚语，但手下的心腹们一个个都羞愤难当，恨不得到闹市中剖开胸腹，摘出心脏以证清白。
    龙阳知道这是谁搞的鬼！
    但是，没有证据！
    紫霄门修士闭门不出，自己再去痛打落水狗，外界只会说自己的不是。
    “该死！真是该死！”
    龙阳怒吼一声！
    他宁愿一人一剑，在沙场上七进七出。
    也不愿像现在这样，有气无处发，有力无处使。
    这时候，一个身着广袖流仙裙的妙龄女子提着食盒走来。
    她莲步轻移，上半身未有任何晃动，头上的步摇也没有一分摇摆，就像一团云朵在地上飘过。
    直到食盒放在桌上，一声“王兄”叫出，龙阳才恍然回神。
    “小葵，你怎么过来了？”
    “王兄，你又忘记饭食了。”
    龙阳抬头一看，已经过午了。
    有道是过午不食。
    但修行者不行，在没有修炼到先天之境，采集天地灵气之前，必须依靠饭食补充精气。
    不但要吃，还要多吃！
    “小葵，这次又做了什么啊？我来看看！哇，竟然是我最喜欢的捣珍！”
    这是用大小相等的牛、羊、鹿、獐等里脊肉合在一起，反复捶打到软烂，去掉筯膜，烧熟之后再加上酱料制作成的美食。
    不说材料稀有，便是这反复捶打的工序，也不是寻常人能掌控的。
    软烂，却要保留肉质的筋道，并不是单纯捣成肉糜。
    若不得法，做出来的肉质就像面粉一样，粉糯粘牙。
    龙阳夹起一颗，轻轻咬了一口。
    肉质软弹，汁水满溢，肉质上一层层纹理清晰可见，隐隐中还泛着光泽。
    就像一颗剖开的珍珠。
    “好吃！真是好吃！小葵，你吃了没有？”
    “我吃过了，王兄，你全吃了吧？”
    “这是谁做的？这般好手艺，以前怎么不知道？”
    “呃……好像是膳房一个新来的庖厨做的。”
    龙阳心中起疑。
    自己的膳食都是专人制作，来历不明的人根本不可能参与其中。
    一个新来……
    龙阳放下筷子，以迅雷之势抓住龙葵的手掌。
    龙葵就像小猫一样，本能的抽手，并且翻转手掌缩入袖中。
    可龙阳还是看到了。
    那双白嫩的小手上满是血红。
    手掌磨出一个个水泡，又将其挑破。
    看到这一幕，龙阳瞬间红了眼睛，胸膛堵得喘不过气来。
    他愤怒的站起来，红着眼睛说道：“小葵！你为什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王兄，我，我错了……”
    看到龙葵膝盖一软就要跪下，龙阳连忙将其扶助。
    “你有什么错！错的是我！是我这个没用的兄长！是我让你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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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1章

    深吸一口气，龙阳柔声说道：“抱歉，小葵，是我不对，不该无端的发脾气。可是……”
    翻开龙葵的手掌，细数着掌心中的水泡，龙阳心如刀割。
    “可是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我一直以为我不断修炼，不断变强，就能保护阿娘，保护你，让你们不受到任何伤害。”
    “但是我没有做到我想做的事情！还连累你变成这样。”
    “我真怕！怕将来有一天，我非但保护不了你们，还要让你们牺牲自己，来保护我。”
    龙葵连忙摇头，“王兄，不会的。”
    龙阳握拳狠狠垂捶在自己掌心中，烦躁的转过身去。
    “杨国欺凌我国，我们向齐国求救，齐国索要一幅山川社稷图，母亲不眠不休，耗费两年心血，最终病倒。绣图没能完成，齐国撤去对我们的保护，导致杨国攻伐。”
    龙葵怯懦的说道：“王兄勿虑，我已经尽得母亲真传，我……可以完成剩下的部分……到时献与齐国……”
    听到这话，龙阳顿时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咯响，一抹咸腥在口中泛开。
    他恨！
    恨自己！
    为什么不能更强大一点！
    为什么不能为家人擎起一片天空，而是让家人为自己分担。
    母亲已经倒下了，难道妹妹也要那样吗！
    如果靠母亲和妹妹牺牲才能获取一时安稳，自己的守护还有什么意义？
    “小葵……”
    “昂？王兄……”
    “我只有你一个妹妹，将来，你就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王兄，别这么说，父亲和母亲……他们会很快好起来的。”
    龙阳沉默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再次抓住龙葵的手。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干傻事，更不要为我干傻事。你这样做，我的心只会更痛。”
    一滴眼泪落下，伤口被蛰的龙葵手掌一缩，手腕处的筋络都浮了起来。
    她恍然抬头，却发现，兄长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鼻尖一酸，龙葵也落泪了。
    “可是王兄……小葵也想帮你啊，如果什么都不做，小葵的心，也是痛的啊，只有找一些事情做，小葵才会不那么痛啊……”
    两人执手相顾泪眼，一个比一个哭得凄惨。
    许久之后，龙葵抬手，用手帕拭去龙阳脸上的泪水。
    “王兄，莫要再哭了，捣珍都凉了，再不吃……就浪费了……”
    龙阳这才重新坐下，夹起一颗捣珍。
    他没有吃，而是送到龙葵嘴边，“啊~~~~”
    龙葵听话的“啊~~~~”
    “好吃吗？”
    “好吃！没想到捣珍这么好吃！难怪王兄那么喜欢吃。”
    “是喜欢！但是，我不喜欢吃小葵做的捣珍！”
    “为什么？是小葵做得不好吃吗？”
    “不，是实在太好吃了！所以，这辈子我只吃一次！”
    “好，小葵只做这一次，以后再也不做了。”
    “你保证！”
    “我发誓！”
    “不许发誓，永远都不许发誓！永远永远都不许！”
    “那好，我保证——我保证永远都不发誓！”
    积毁销骨，众口铄金。
    流言蜚语并没有平息下去，反而越演越烈。
    无知民众开始堵在王宫门口，要求龙阳给个说法。
    甚至有人找到东郭，姜十三的老家，对其亲人侮辱喝骂。
    龙阳虽然身居宫中，却对外面的动态了如指掌。
    他没有再暴跳如雷。
    因为他明白，自己的所有负面情绪，都会十倍百倍放大，应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
    自己不能乱！
    自己乱了，亲人们就没有主心骨了！
    可是龙阳对外界的局面束手无策，一点办法都没有。
    既然无力破局，龙阳索性放弃。
    他开始反思。
    为什么大好的局面，在一夜间成了这副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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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2章

    自己究竟还有盲区、漏洞和软肋。
    如果事情再来一遍，该如何处理才能避免？
    远处屋角处，一丛花枝被压下去，半张姣好的面容从缝隙中现了出来。
    担忧的目光紧紧系着龙阳的背影。
    但是看到龙阳气定神闲，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模样，她心中所有的焦虑和不安尽被熨平。
    一股前所未有的宁静浮现出来。
    阳光突然有了亮度。
    风突然有了温度。
    花也突然有了香气。
    龙葵忍不住深嗅一口，沁人心脾。
    龙葵轻手轻脚的向后退去。
    “趁兄长正在用心，我们赶紧出宫一趟。”
    跟班的小宫女用力点头，“葵公主，我们去哪啊？”
    “你怎么那么笨啊，当然是你经常去烧香上供的蝗庙啊！”
    “哦哦……衣服已经准备好了，咱们走吧。”
    “好哦，对了，咱们要不要化化妆啊？”
    “怎么化妆啊？”
    另一边，感觉到偷窥的视线消失，龙阳倏地站起。
    “走，换便装，我们出宫一趟！”
    心腹侍卫并不多问，只是麻利的准备好了服装，安排好路线。
    蝗神庙。
    小宫女一身粗布麻衣，脸上也抹了锅灰，显得很是滑稽。
    她静静地站在庙外，勇敢地与每一个路过的人对视，用凶悍的眼神吓走本就不多的香客。
    其背后，一身素纱衣的龙葵撩起裙摆，虔诚的跪在地上。
    “蝗神大人，之前一直没有亲自来祭拜您，您别生气，我这次给您带来了亲手做的捣珍，这可是兄长都说好吃的食物。”
    “您吃一口吧。”
    “吃完了就帮帮兄长，帮他解决现在的麻烦吧。”
    “要是兄长这次也能度过难关，我一定经常给您送香烛和供品的，如果有机会，我会偷偷跑出来，给您磕头。”
    “好了，我现在要走了。我不能被兄长发现出宫。”
    将贮备好的食物摆放好，龙葵提起装着食盒的竹篮，轻轻退出庙外。
    小宫女长长的松了口气，两人肩并肩，赛跑似的消失在远处街角。
    “你说，我求蝗神大人，它会答应吗？”
    “葵公主，您给蝗神大人上的什么供品啊？”
    “捣珍啊，那可是兄长最爱吃的食物。”
    “但是葵公主，蝗神……它……吃草啊……”
    “啊？那，那我们回去，拿点果子再来吧。”
    “哎呀，葵公主，咱们赶紧回去吧，要是被王子阳发现，您没事，我可是要挨板子的。”
    “哦哦，好好，咱们快走，快回去吧。”
    与此同时，王子阳穿着便服，头戴斗笠，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惬意的走在南郭街上。
    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向远处一胖一瘦两个女子。
    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
    可是看到两女子脸上夸张的黑灰，龙阳连忙扭过头去。
    辣眼睛，辣眼睛。
    想到此行的目的，龙阳连忙加快脚步，不多时就来到一处院落。
    正在喂鸡的南郭合抬头看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哪来的回哪去，这里不欢迎你。”
    龙阳自来熟的提起柴扉，向里一推，“舅舅，为什么这般拒人千里啊！”
    “哼哼！可别，这一声舅舅我可担不起！”
    龙阳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礼物，南郭合却看都不看。
    “走的时候带回去，别脏了我这小院。”
    龙阳心中一松。
    这是同意自己进去了。
    将礼物放在篱笆外，自己转身走到石桌旁坐下。
    南郭合把陶碗顿在石桌上，“是不是姜十三的事？”
    “舅舅目光如炬，我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您啊！看来舅舅还是关心我的。”
    “别油嘴滑舌了，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件事了，我不聋不瞎，怎么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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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3章

    “舅舅，可有什么计策可以教我？”
    “计策计策！你脑子里就只有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计策可让你得意一时，却不能让你得益一世！今天取巧得到的，将来会十倍百倍还回去！”
    “阳，受教！”
    “你受教个屁！你那该死不死的老子当年就是坐在这，跟你说的一字不差，结果呢？哼！算了算了，提起他就来气儿！”
    南郭合抚了抚胸口，“你老子什么时候死啊？我好去他坟前唾他一口！”
    龙阳尴尬一笑。
    换做旁人，敢这么编排父亲，早就一剑砍过去了。
    可眼前是自己舅舅，亲的。
    就是当着自己亲爹的面，也一样敢说。
    “舅舅，您消消气，别气坏身子了。”
    “放心吧，我肯定比你老子活得长！”
    龙阳翻身站起，噗通一声跪到，双手抱拳高举过顶。
    “请舅舅教我！”
    南郭合叹息一声，“教你什么啊，你不是说，我这些东西都是娘们学的，你要提三尺剑，立不世功，学万人敌吗？为什么反过来请教我这糟老头子啊！”
    唾沫星子快把龙阳淹了，老头这才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罢了罢了，你已经不是学东西的时候了，我也没有教人的心思了。不过，我寻到一个美玉良才，颇有眼界、见地，所思所学所悟新颖非常，便是老朽也时常为其击节赞叹。”
    龙阳大惊，“世上还有这等人物？不知他高龄几何？”
    “高龄？”南郭合捻须一笑，“恐怕与你同岁！”
    “这……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待老朽将其唤至跟前，与你一见便知。”
    看到龙阳欣喜的表情，南郭合面色一沉。
    “先说好，老朽已将毕生所学赠与其，他便是老朽的衣钵传人。老朽不会强行要求他什么，你能挽其心、留其志，自是你的福气。若不能，切莫心生恼恨，坏了他的前程性命。”
    “舅舅，我怎么可能！我是那样的人吗！”
    南郭合抬头看向外面，笑着说道：“看，他回来了。这小子跟你一样喜欢练剑，怕惊扰到老朽，每日都会去外面练习。你们倒是臭味相投，可称知己。”
    龙阳呵呵一笑，站起身就要打招呼，脑子里浮想联翩，连封赐的内容和数量都想好了。
    可是看到来人手上的长剑，龙阳目光一凝，身形一震。
    虽然那把剑换了鞘，剑柄握手上的丝线也换成了麻绳。
    但龙阳对那把剑太熟悉了！
    熟悉到化成灰都认得！
    “铿锵！”
    龙阳怒然拔剑。
    大黄：？？？
    南郭合：……
    “废话少说，拔剑吧！”
    （上一章不是水，是剧情需要，以及铺垫。如果不信，那我五更为敬，向您致歉~）
    感受到龙阳的熊熊战意，大黄血脉中某种特殊的力量瞬间燃烧。
    刚刚练剑归来。
    称不上酣畅淋漓，只能说是热身，缺少对手，心中诸多灵感都无法一一验证。
    龙阳送上门来，正是棋逢对手。
    大黄毫无畏惧，昂起下巴说道：“你要战，那便战！”
    龙阳牙关紧咬，左手持剑置于肋下，右手搭在剑柄上逐渐紧握。
    上身前倾，右脚后撤，身体就像一张大弓，缓缓拧动。
    “废话少说！拔剑吧！”
    大黄竖起手掌，“且慢！”
    说着，大黄绕过龙阳来到石桌旁，珍之又珍的掏出一个锦囊，从中取出岳川的牌位。
    “这是我第一次与别人比剑，必须要请我的老师观看。”
    说完，大黄跪在地上叩拜三下，将这边的事情说了一遍。
    看到这一幕，南郭合捻须一笑，缓缓点头，眼中满是慈爱。
    这小子聪慧的时候让人击节赞叹，迂腐的时候却也扼腕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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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4章

    但是嘛，自己更喜欢他迂腐时候的样子。
    这天下有太多聪明人。
    缺少了大黄这样迂腐的人。
    龙阳虽然满腔怒火，却没有制止，更没有偷袭。
    相反，他对大黄尊师重道的举动格外钦佩。
    不愧是舅舅看重并且付与衣钵的人，真乃信士也！
    只是，姜十三乃自己的手足兄弟！
    这件事，必须查明真相，一探究竟！
    另一边，闭上眼睛，正准备享用美食的岳川一脸无奈。
    大中午的开机，是不是又要晒美食？
    可惜了，牌位不能传送这边的画面，否则也给他放放毒。
    然而，听到大黄的话，岳川心中一惊。
    比剑？
    被一个不知名的对手挑战？
    怎么回事？
    大黄并不是那种招摇过市的人，也从没有与人私下比斗，怎么还有人“慕名前来”了。
    通过牌位的视角，岳川看到庭院中的场景。
    挑战者身材挺拔，器宇轩昂。
    一身普通的麻衣，依旧穿出雄姿英发的飞扬之感。
    虽是站立不动，但整个人就像一团升腾的火焰，喷涌的泉水，带动周遭的地面、空气乃至阳光都一同向上。
    就像是隔着火焰看事物，所有的一切都有种扭曲的不真实感。
    自身精神境界能渲染外界，影响外界。
    这等修为，不可小觑！
    “你小心，来人实力非凡，不可小觑。若无把握，就不要应战了！”
    大黄却倔强的摇头，“老师，这是我来到姜国的第一战！一个无名小卒都不敢应战，又如何面对姜国的芸芸高手，又怎么面对天下的亿万强者！”
    虽然和黄二、黄三他们有些许的不同，但三者骨子里是一样的。
    他的志向更加远大，怎么可能第一步就行差踏错！
    大黄缓缓起身的时候，岳川叩了叩身下供台。
    一筒、一条和四只老鼠瞬间钻了出来。
    一万照例不在，不知道去哪浪了。
    “城蝗大人，有什么吩咐。”
    “你们去……嗯……去一万家中，那边有一场对决。你们帮我照顾一个人。”
    说着，岳川描述了一下大黄的形貌。
    几个小家伙一听有高手打架，顿时都兴奋得跳了起来。
    岳川还没说完呢，庙里已经毛都不剩了。
    烦躁的骂咧一声，岳川沉下心来仔细观战，哪还有心思品尝供桌上的美食。
    庭院中。
    大黄双手举剑至脸前，然后缓缓抽出剑身。
    一抹泓光缓缓荡漾，画卷般一点点推开，从右眼到左眼，照亮大黄眼睛到鼻子的区域。
    透过剑的光芒，整个世界瞬间变得肃杀而清冷。
    所有的色彩都被剥离！
    所有的声音都被湮灭！
    一切声色音形都荡然无存，大黄眼中只有一把剑，一个人！
    感受到大黄战意的锁定，龙阳心中一咯噔！
    可是下一瞬，龙阳挣脱了束缚。
    凝滞了一瞬间的气息再度暴涨！
    仿佛陈种萌芽、睡蚕破茧。
    龙阳感觉一抹奇特的力量在自己后腰处浮现。
    如同知了猴开背，顺着脊椎节节攀升。
    到了后脑时路狭且阻，难以寸进，激得头顶百汇酸麻肿胀。
    龙阳瞬间明白，自己突破的契机到了！
    若能跨过这个坎，自己就能更上一层楼，实力突飞猛进。
    想到这，龙阳心中战意更雄，斗志更烈。
    “吾名——龙阳！剑名——龙泉！”
    被龙阳气势所激，大黄也浑身紧绷，仿佛有一团火以燎原之势席卷全身。
    胸腹中的精气翻腾上涌，与脑海中精神意念汇成一股，汹涌的冲击着头顶那方寸隐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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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5章

    每一次冲击，都像擂鼓一样，震得全身激烈颤抖。
    “吾名——黄一！吾剑——无名！”
    无名？
    龙阳心中的战意和怒火瞬间迸发。
    这把剑分明是有名字的！
    这个名字，非常响亮！
    为什么要说无名！
    你是在羞辱它吗！
    与此同时，两只狐狸带着四只老鼠出现在不远处的房顶上。
    先是两对耳朵，忽闪的动了动，发现没有什么异样，缓缓上升，露出两双眼睛。
    这时候，龙阳脚下一点，地面瞬间出现层层褶皱，龙阳的身体宛如利剑，凌厉攻向大黄。
    “不错不错，没迟到，好戏刚开场。”
    瞬间，又是四双耳朵、四对眼睛现了出来。
    “哦，猫老大也在啊。”
    跟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不同，它光明正大的蹲在自家屋顶上，居高临下俯视战场。
    “吾名一万！吾……爪……嗯……算了……”
    “哐！”
    龙阳和大黄猛烈的对撞在一起。
    双方有进无退！
    谁也没有避让！
    因为这不仅仅是比试，还关系到自己的修行、晋升。
    就如同推着重物登顶爬坡，每一步都无比艰辛。
    顶点在望，翻过这毫厘，就是一片坦途。
    可若翻不过，就要跌落一大截，下次晋升难上加难，甚至终生无望。
    对双方而言，这都是背水争雄的一战！
    没有退路可言！
    大黄本身就是精怪，在前任土地公的教导下修行数十载。
    虽然没有学过一招半式，但心无旁骛打基础，数十年积累的底蕴非同小可。
    后来遇上岳川，学习到土咒，每天施展法术制作陶罐和板砖，持续大半年，日日夜夜淬炼灵力。
    本就雄浑的底蕴更加凝练。
    讨封化形之后更是一步登天，体型更大，道行更高。
    龙阳虽然天资纵横，天赋异禀，又从小受到名师指点，再加上自身勤学苦练，修为在同龄人中独占鳌头。
    但，他的对手并不是同龄人，甚至，不是人。
    一剑！
    满布灵力的双剑就像两个巨大的门板狠狠对撞！
    汹涌的灵力在两人五步方圆剧烈碾压、倾轧，却又无法溢出一丝一毫。
    两人的衣衫、须发激荡飞舞，却又瞬息平止。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但是在这平静之下，两人瞳孔中的火苗更加炽烈！
    下一瞬，劲力反冲！
    大黄双脚使劲儿抓地，却还是嗤嗤嗤后退一丈距离，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沟渠。
    龙阳退了将近两丈，而且使出一个后空翻才化解余势。
    双方一先一后止住身形。
    但是，他们看向对方的目光更加炙热！
    “再来！”
    “再战！”
    （弱弱问一句，我写的战斗场面，合格吗？）
    纯粹的力量比拼，大黄占优！
    纯粹的灵力比拼，还是大黄占优！
    明白自己的弱势后，龙阳迅速做出改变，浑身灵力倒涌，由外放变成内敛。
    再次蹬地，倏然射出。
    龙阳从单手持剑变成双手握持。
    惊天一剑拔地起，猛锐盖世镇山河！
    大黄不敢托大，力道运转，双足左右分开，先是挡住龙阳的上挑，随即左手托住剑脊，招架龙阳紧随而至的下斩。
    轰！
    刚猛无俦的力道仿佛瀑布冲刷，顺着大黄身体冲向地面。
    以大黄立足点为圆心，方圆五步内，泥土就像鼓面上的砂石，瞬间腾空而起。
    大黄心念电转，算准龙阳劲力消竭的一瞬间，准备以托天式向上冲撞，然后反击龙阳。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龙阳刚猛的力道在劲力消竭前的一瞬间消失得涓滴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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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6章

    就像奔腾入海的江河瞬间断流，滔滔不绝的大海顷刻干涸。
    大黄奋力一顶，剑上却空荡无物。
    非但没能建功，反而胸腹间空门大露。
    龙阳嘴角一勾，鼻翼中传出一声轻哼。
    随后就见他脚底抹油，身形原地一转，下劈的长剑圆润旋转一周，再度攻来。
    大黄迅速拉回双手，长剑横在胸前，招架住龙阳狂暴的旋转劈斩。
    仓促防守之下，大黄吃了一记暗亏，脚下嗤嗤滑动。
    龙阳却得势不饶人，身体不断旋转，长剑飞旋一周，重重砸向大黄。
    一剑快似一剑，一剑重似一剑。
    叠浪滔滔，绵绵不绝。
    大黄数次想要反抗，破解危局，可龙阳的剑招剑式层层叠叠，密密匝匝，没有一丝缝隙。
    大黄根本找不到见缝插针的机会，只能被动防守。
    这一受，就后退十多步。
    身后，就是石桌、老树，以及岳川的牌位。
    不行！
    不能再退了！
    大黄暴喝一声，身上灵力涌动，土黄色的光芒瞬间弥漫开来。
    龙阳一剑斩出，却受到土灵气阻碍和凝滞，力道稍稍削弱。
    再斩到大黄剑上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力道被分散大半，大黄受到的震荡少了许多。
    剑身受到土灵气阻隔，速度慢了一丝。
    原本丝滑流畅的旋转出现了停顿，龙阳节奏全失。
    这一丝停顿被大黄抓住，抬脚猛地一踹。
    龙阳视线刚刚转过，没能看到大黄的动作，只能凭借听觉和直觉感受到背后来袭。
    不敢托大，连忙放弃正在酝酿的攻势，将长剑横在背上。
    轰！
    龙阳就像抛石车打出的石弹，狠狠轰到十几步外。
    “你的攻击，很有意思！”
    “你的防御，也有点东西！”
    “现在，换我来攻了！”
    大黄左手向左下一甩，衣袖仿佛鞭子一样炸出清脆的震响。
    右手向右下一振，长剑发出铿锵的嗡鸣。
    大黄一步踏出，灵力弥漫，盛威浩荡，仿佛山石滚动，隆隆而进。
    龙阳迅速呼吸吐纳，调整自己的气息，随即慎重的盯着大黄。
    目光上下左右迅速游移，想要捕捉大黄身上的破绽。
    然而，龙阳失望了！
    大黄身上根本没有破绽！
    至少，龙阳找不到。
    他连忙横移步伐，可是大黄微微转身，再度变成正面。
    一步！
    两步！
    三步！
    每一步踏出，大黄的气势都在积攒。
    十步之后，迅速积攒到巅峰。
    龙阳神色凝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他感觉到了不妙。
    对方的防御无懈可击！
    对方正在酝酿的攻击也也如同泰山将崩，大厦将倾！
    大黄一剑斩出。
    剑十三式！第一式！
    看到这一招，龙阳有种做梦的感觉。
    这……
    酝酿了半天，氛围拉满，气势爆棚，还以为什么石破天惊的招式。
    结果，就这？
    脑子里都不用思考，身体本能的做出反应。
    直接见招拆招，化解了大黄的攻势。
    剑十三式！
    外界都以为是姜十三的招牌绝学。
    可这十三式，脱胎于龙阳的教导，甚至可以说是龙阳一招一招喂出来的。
    而且，两人平日里经常对练。
    没有人比龙阳更了解剑十三式！
    如果大黄使用其他招式，哪怕是夏姬八砍，也能把龙阳放翻了。
    可他偏偏用了龙阳最熟悉的剑十三式！
    这，不是送吗？
    如果这都接不住，龙阳就不是龙阳！
    一招无功而返，大黄心中肃然起敬。
    不愧是能将自己逼退十步的强者，如此轻描淡写就化解了自己全力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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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7章

    再来！
    剑十三式！第二式！
    毫无悬念，又被龙阳轻易化解。
    龙阳仿佛又回到演武场中，与姜十三朝夕相伴，日夜对练的场景。
    面对大黄这种底蕴深厚，招式粗糙的璞玉，龙阳忍不住开始了点评。
    “剑势要重！剑招要快！剑意要灵！”
    “剑出意留！招出势留！力不可尽！意不可空！”
    “身随剑走！剑随意游！气力通达！剑心空明！”
    “举重若轻，大巧不工！举轻若重，大象无形！”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刻刀，狠狠戳在大黄这块璞玉上。
    一道道锋芒在大黄身上绽放。
    他的剑越来越快！
    他的势越来越重！
    他的意越来越厚！
    浑身上下四万八千个毛孔仿佛都在吞吐剑气、喷涌剑意。
    看到大黄的变化，龙阳也有种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的感觉。
    心中明悟不断，思如泉涌。
    剑十三式用尽！
    大黄的攻势却还在继续！
    甚至是刚刚开始！
    龙阳也抛却了桎梏，破除了枷锁，脑海空灵一片，内心澄澈万里。
    两道身影不断碰撞，又迅速分开。
    迅速分开，再次猛烈碰撞。
    剑鸣铿锵！
    剑气凌霄！
    姜国上方的层云都被一股力道从中斩裂，两边各自堆叠，宛如楚河汉界的壁垒。
    王城中所有人都听到了金铁交鸣。
    刚刚跨进宫门的龙葵忍不住驻足回望。
    她虽不懂剑，却能听出其中的不凡。
    随即，她拎起裙摆，不顾形象的小跑起来。
    小宫女惊讶的看着这一幕，葵公主无论何时都是注重礼仪，何时这般失态。
    “葵公主，慢步，慢步。”
    龙葵头也不回的说道：“快快快！我要赶紧找到王兄，让他去出城寻访贤才，这种大才，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
    这是一场力量的碰撞！
    更是一场思想的交锋！
    大黄除了剑十三式，没有学过任何剑术。
    他选择剑，纯粹是因为听说人皇的兵器是剑。
    剑是嶱嶱君子之器，巍巍王道之兵！
    他对剑的理解和感悟，只存在于脑海之中、幻想之中。
    从土地公给它捏了一个泥巴小剑，告诉它“这是剑”开始萌芽。
    再到土地公给它刻了一个木头小剑，它告诉土地公“有点涩”结束。
    岳川给它讲课时，说过一些玄之又玄的招式和理论。
    也念过一些关于剑的诗篇。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的傲气。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杀气。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侠气。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豪气。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的王气、霸气。
    当然，他最喜欢的还是：御剑乘风去，除魔天地间的仙气。
    大黄并不知道，以上种种都只是岳川的嘴炮。
    他坚信！
    老师说的都是真的！
    每次练剑时都会畅想、神游、苦思、冥想！
    而龙阳，将大黄从九天之外拉到地上，拉回现实。
    同样是唇枪舌剑，龙阳说的更加真实。
    是基础！
    是理论！
    更是框架和纲要！
    每一字每一句都让大黄有种脚踏实地，落地生根的感觉。
    就像是给空中楼阁打上了地基，给海市蜃楼安上了框架。
    梦想落地，幻想成真。
    剑十三式之后，大黄厚积薄发，肆意挥洒。
    气象雄浑，天马行空。
    剑十四式！
    剑十五式！
    剑十六式！
    ……
    龙阳看到了孤身砺剑，锋中取锐，刃中淬芒的执着和追求。
    看到了剑气挥洒、霜刃翻飞、血浆喷涌的快意和暴虐。
    看到了锋藏匣中、匣埋尘埃的落寞、不甘、抑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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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8章

    看到了门客三千、从者十万的意气风发、雄心勃勃。
    看到了百万甲士、陈兵山河，兵戈遮天、旌旗蔽日的强盛、猛锐。
    一个身披玄服，头戴旒冕的身影浮现在群山之上，携百万兵戈一击斩下，山河破碎，天地重开。
    翻掌重排命格，覆手再立乾坤。
    世间万物破而后立，吐故纳新。
    ……
    力与剑合！
    剑与气合！
    气与意和！
    一意起，万念生！
    一念生，万象开！
    龙阳心神颤抖，热泪盈眶！
    这就是自己追求的道！
    现在，追求到了！
    虽然不是在自己手上，可至少，在自己口中。
    哪怕只是曾经！
    对方是按照自己的指点才破茧为蝶。
    这悟道之功，自己说什么也占五成！
    面对大黄这超越万物的惊世一击，龙阳怔怔出神，一动不动。
    超脱物外！
    神游天地！
    他想到了自己的国，和家。
    想到了杨国的威逼，想到了齐国的利诱。
    想到了在城墙上亲冒矢石的父亲。
    想到了在后宫中挑灯刺绣的母亲。
    想到了水尽粮绝援无的姜国子民。
    最后，满心思绪尽落在那双白生生，却满是血泡的小手上。
    这些，都是我要背负的使命！
    他们，都是我要守护的家人！
    我必须变得更强大，才能保护他们！
    就是天塌下来，我，龙阳，也要给它顶回去！
    我活百年，就要给他们一世安稳！
    我活万世，就要给他们永享光明！
    我——就是姜国的太阳！
    太阳，永不落下！
    葵花，永不凋零！
    所以——燃烧吧！
    所以——绽放吧！
    轰……
    近距离观战的条筒万等精怪只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
    万物色彩被剥离，只剩一片黑白的轮廓。
    然后，这轮廓也像风吹流沙，转瞬消散。
    万象俱灭。
    耳朵中的声音也被剥夺。
    身边几个沙雕反复不断的“喔嚯”、“噫嘻”、“啊哦”声迅速拉远，最终消失不见。
    耳朵只能听到心脏怦怦的泵动声，以及血液哗哗的流淌声，脏器粘滑的蠕动声，骨骼沙沙的摩擦声……
    最终，这些声音也消失不见。
    万籁俱寂！
    仿佛什么都看见了，却什么都不记得！
    仿佛什么都听到了，转眼间却都忘记！
    岳川也看到了这最后的碰撞。
    不但他看到了，土地庙中众仙家也都在看转播。
    正午饭点，众人都在，谁也没有错过。
    就连过来给屁股换药的吉吉猴王都赶上了直播。
    但是和条筒万他们一样，所有仙家成员都呆滞当场，连“卧槽”都说不出来了。
    他们或许会永远记住这一片空白！
    却不知有几人，能看到空白中蕴藏的画卷。
    姜国城门前。
    一个身高九尺、满身横肉的黑大汉伫立在道旁。
    之前剑鸣铿锵时，他就这样了。
    双眼紧闭，嘴唇紧绷，黧黑的双手在空中挥来舞去，左右互搏。
    骨节粗大、皮肤粗糙的手却像这世间最珍奇美丽的事物，引得一群弟子目不转睛的观看。
    一笔一划，仿佛有蕴含无穷的智慧，一撇一捺，仿佛都蕴藏着无穷的玄妙。
    到最后，黑大汉浑身一震，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奇景！
    他悟到了！
    日出东方！
    泰山捧日！
    然后是黄山捧日、嵩山捧日、华山捧日、昆仑捧日……
    “小小姜国，竟有此等奇人！奇志！奇运！”
    “某半生飘零，未逢明主……”
    “入城！速速入城！”
    小小的庭院中，万物定格。
    一个身影缓缓站起。
    布衫草履，身无长物。
    长发灰白，用一根麻绳随意挽着。
    麻绳崩开，长发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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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9章

    乱须杂乱，随意扎在瘦削的脸上。
    就像是贫瘠的土地中长了一片荒芜的野草。
    他摸了摸身边的枯树，低头说道：“我们……该走了……”
    “此间……再无牵挂……”
    看了一眼龙阳和大黄，他重重点头。
    “再无牵挂啊……”
    说完，他回到石桌旁坐下。
    认真地拢了拢头发，捋了捋胡须，又抚了抚衣衫。
    看到桌上的牌位，他得意一笑。
    “你看不到，我看到了！”
    “你栽树，我乘凉。”
    “你学问高，但是，我运气好啊，哈哈哈……”
    “可惜了，没能看到那老不死咽气儿，运气不好啊。”
    “足够了，足够了，做人不能太贪啊……”
    “可惜，没能吃到白果……”
    “可是，我这心里还是甜滋滋的。”
    “哈哈哈哈……”
    听到南郭合爽朗的大笑，大黄和龙阳也同时回过神来。
    迷茫的表情一点点褪去，涣散的瞳孔一点点凝聚。
    二人眼睛中的火气已然消泯，唯余说不出的狂喜。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两人同时大笑。
    然而，一声凄厉的“喵呜”传来。
    狸花猫蹲在石桌上，伸着爪子碰了碰南郭合的胸口。
    熟悉的呵斥和驱赶没有出现。
    一阵风吹过，南郭合瘦弱的身躯向后倒去。
    “喵呜！”
    狸花猫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塌了。
    一跃而下，想要撑住南郭合。
    奈何，身子娇小，根本使不上力。
    “老大，我来了！”
    一条、四只小老鼠纷纷窜了过来，合力托住，却又不敢太用力。
    南郭合就像风中的鸡蛋壳，不碰都会碎裂。
    一筒躺在地上，用自己柔软的肚皮化解南郭合头部的冲力，一双小眼儿瞪得圆溜溜的。
    正在发笑的二人终于醒悟，同时拔足狂奔。
    “老师！”
    “舅舅！”
    众人低头痛苦的时候，头顶枯树散发出莹莹绿光。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两枚白果迅速生长、成熟、落下。
    龙阳和大黄同时摸着头，接住从天而降的白果。
    再抬头时，已是一片缟素。
    同一片天空下。
    龙葵怔怔回头，看着刚刚路过的地方。
    母亲种下的那棵树正在开花。
    记得母亲曾说过，这棵树是她嫁入王宫时亲手栽下的，是一棵果树。
    可惜，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它从没结果。
    现在，两颗果子在龙葵眼中缓缓生长、膨胀。
    龙葵喜滋滋的走到树下，心中暗道：娘今年终于可以吃到这棵树的果子了。
    这时候，凄厉的哭声从宫苑中传出。
    “王后离……王后离……薨了……”
    龙葵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这一天，花醉姜国万民，却唯独哭傻了三个少年，以及七精怪。
    这一天，姜国有了悲欢，却没了离合。
    （不是故意刀人，请耐心往下看，多一些耐心，谢谢）
    “请问，您家里死人了吗？”
    “哎呦，您家没有啊？那么请问，您知道谁家里死人了吗？”
    黑大汉找到小院外时，身上满是烂菜叶渍出的痕迹，眼圈也有些红肿、青紫。
    梦想很伟大，但吃饭很现实。
    一路奔波，所携干粮早已经消耗殆尽。
    如果不找到活，睡大街事小，喝西北风事大。
    黑大汉却带着一众弟子躬身拱手。
    狸花猫蹲在院子里喵喵喵，挥着爪子表示哪来的滚哪去，本大王今天心情不好，不打发要饭的。
    黑大汉也不生气，摇头晃脑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狸花猫继续喵喵喵，滚滚滚，再不滚信不信本大王削你！
    黑大汉转身对众弟子说道：“猫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狸花猫骂骂咧咧说道：记住这张脸，以后，虽远必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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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0章

    听到动静，哭肿双眼的大黄走过来抬起柴扉，同样躬身拱手。
    “客人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
    黑大汉说道：“听闻贵府有丧，我等师徒专业料理丧葬，不知能否为贵府效力？”
    大黄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一窍不通。
    唯一能打听的龙阳刚才不知收到什么消息，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听到黑大汉的话，大黄立刻点头。
    “有劳您了，请！”
    黑大汉连忙进入院中，一群弟子也跟着进来。
    看到院子里坑坑洼洼的地面，黑大汉问道：“贵家主已经选好风水宝地了？就葬在这儿？”
    大黄什么都不懂，听到这话便机械的点头。
    黑大汉诧异的看着大黄，不过，主家这样要求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大黄刚才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听了黑大汉的话，觉得很合理。
    毕竟人家是专业料理丧葬的，肯定比自己懂得多。
    老师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老在这里，葬在这里不是很合理吗？
    这里有老师喜欢的屋子、桌子、凳子，还有最喜欢他的果树。
    小小的院落关不住春夏与秋冬，却关住了老人的悲欢与离合。
    “就这儿吧。最好再给老师搭一个庙，供奉起来。”
    大黄想说的是土地庙的样式。
    第一个老师有庙，第二个老师怎么能没有呢？
    黑大汉无语了。
    普通人随便修个坟、立个碑就完了，就算要祭祀，自己放家里烧香磕头就是。
    哪能立庙塑像呢？
    使不得，使不得啊，于礼不合呀！
    挺直腰杆想说几句硬气的话，可肚子里传来的呱呱声让黑大汉重新弯下腰。
    算了，还是算了吧，里子要紧呀！
    黑大汉向大黄要了些钱财，用于购买木材、香烛、葛麻，以及猪肉等物品。
    大黄呆滞的掏了一串铜钱，一共一百文。
    黑大汉摸着这种模样奇怪，但质量高得离谱的铜钱，心中诧异无比，一时间忘了说话。
    大黄还以为钱不够，于是又掏了一串。
    黑大汉终于回过神来，连忙说够了够了。
    提着两串钱，黑大汉是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这户人家看着并不富裕，出手却如此慷慨。
    这七天的饭食是有着落了。
    一天，至少能吃上一顿饱饭吧？
    半饱也行。
    有小米就更好了。
    顺便问询家中亲友，需要通知多少人。
    大黄想了想，“老师曾说，有一个远嫁的妹妹。除此再无亲人。对了，老师有一个外甥，今天刚刚来过，却不知去了何处。”
    黑大汉又问了几句，基本明白这次的事情该怎么办了。
    随后开始去左邻右舍询问老者的生平，琢磨祭文的事情。
    反正都是格式化的东西，都会背了，闭着眼念就是。
    但为了照顾主家脸面，该做的功夫还是得做一遍的。
    当然，四处打听时少不得又挨一顿白眼。
    听说这黑大个是给南郭老先生料理丧事的，左邻右舍顿时消了气，开始述说起这一家的往事。
    读书的？
    还开有学堂？
    黑大汉肃然起敬，将心中的稿子推翻，重新罗列一遍。
    国舅爷？
    有个王后妹妹？
    黑大汉腰杆都弯了许多，刚刚打好的腹稿彻底推翻，心中琢磨着笔墨伺候，今儿个熬夜赶出来。
    他又挨家挨户询问那些在学堂里读过书的人家。
    向家长了解了学堂的收费，向孩子了解了日常学习的内容后，黑大汉沉默了。
    朝着这些人家深深一揖，然后回到小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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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1章

    此时，弟子们已经买来了木材，一人一把斧子，在那劈砍加工。
    粗糙丑陋的木材在他们手中迅速变化。
    看得出，弟子们手艺熟练，经验老到，对斧子的运用已经炉火纯青。
    不过，本着对主家的尊重，所有弟子都黑着脸，一脸沉痛、悲伤。
    能用眼神和手势交流的，决不开口说话。
    这，就叫专业。
    黑大汉沉默的来到弟子中，挥挥手赶走了所有人，然后一摸后腰，掏出一把斧子，亲自干了起来。
    “老师……”
    但是话刚出口，就被其他年长的弟子用眼神制止。
    老师虽然专业治丧，但大都是念念祭文，主持一下礼仪，很少亲手劈棺。
    这次竟然亲自动手，而且不让任何人插手。
    这家主人是什么身份？
    要知道，之前一个小国国君，都没这种待遇啊。
    想通此节，弟子们分列两侧。
    上身微躬，双手交叠置于小腹，眼观鼻、鼻观心。
    宛如两排雕塑，一动也不动。
    小院没有墙，院子里的景象路人看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人们交口称赞。
    就连之前被黑大汉问“您家死人了吗”的，此时也都消了火气。
    看看！
    这就是专业啊！
    能让这个黑大汉操持丧事，有面儿啊。
    有些年纪大的甚至琢磨着，要不，赶紧排个号，预约一下七天后。
    万一，赶上了呢？
    直播没关。
    岳川也将院中场景收在眼中。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黑大个。
    倒不是黑大个长得有多帅，而是镜头就对着他，没法换台啊。
    劈砍一会儿之后，浑身燥热的黑大个解下了身上的衣服。
    粗大的胳膊、宽厚的肩膀、雄阔的脊背。
    一身腱子肉随着斧起斧落震颤晃动。
    热气蒸腾、汗流浃背。
    那凹凸不平的肌肉不断蠕动、扭曲。
    隐隐间似乎勾勒成了某个文字。
    岳川愣了一下，瞪大眼睛仔细看过去。
    那个字，他认识。
    德才肩背的德字！
    听说可以发图，我试试
    听说……可以发图……
    龙阳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王城中横冲直撞。
    后来直接翻身跃起，飞檐走壁，沿着民居一路直奔王宫。
    生平第一次，他感受到了道路的狭窄，房屋的凌乱。
    来不及换衣服直奔后宫。
    抵达时，诸多宫人跪了一地，惶恐得瑟瑟发抖。
    龙葵此时正跪在门外，脸上的黑灰都没来得及洗干净，眼泪冲刷出一道道沟壑，甚是狼狈。
    如果往日，龙阳一定能为此取笑一整年。
    可是今天，他没有心情，也没有心思。
    虽然早就料到这一天，但这一天真正来临时，他还是有些猝不及防。
    “王兄……”
    龙葵抹了抹眼泪，抬手偷偷指了指屋内。
    龙阳瞬间了然。
    “逆子！你还知道回来！”
    一道愤怒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声音里满含威严，却中气不足，吼完之后马上咳了起来，平息之后重重喘息，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跨过门槛，龙阳迅速摒除了所有感情，就像一个冰冷的木头人。
    “父王！您醒了？”
    “怎么……你这逆子希望寡人一睡不醒？是不是寡人再不醒，这姜国就要换天了？”
    姜王身侧，几个身穿紫衣的修士面色淡然，目中含笑。
    他们很满意姜王的态度。
    “大王勿恼！王子阳孝悌有加，怎会有不轨之心？”
    “就是！听闻噩耗，便是百里之外，亦奔丧灵前，孝心可嘉，可嘉啊！”
    “王后有疾，王子阳理当床前侍奉，怎么可能身在百里之外呢？定是有人诽谤王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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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2章

    “那不知……方才王子阳身在何处？又为何换做平民衣衫？”
    “该不会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了吧？”
    “假使大王抱恙在床，却不知何人侍疾！”
    “想来王子阳心忧万民，巡视八方，定然无暇。”
    龙阳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咯响。
    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暴突，杀心止不住的沸腾起来。
    “混账！你还敢在寡人面前拔剑不成？”
    姜王攒起一口气，“上缴佩剑，滚回去守孝三年，顺便面壁思过！”
    “父亲！”
    龙阳大惊，忍不住站起身来。
    姜国外患未除，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
    如今正是修整武备，积蓄民力的良机。
    父亲整日卧床，无法理政，自己再被禁足，这政务要交给谁？
    小葵对此一窍不通，难不成交给紫霄门的杂碎？
    然而，几个紫霄门修士站成一排，挡在姜王身前。
    “王子阳，你敢忤逆上命？”
    “还是说，你要挑衅我们紫霄门？”
    “王后是你生母，为其守孝三年，不是理所当然吗？”
    “怎么？王子阳真要当忤逆子？”
    龙阳纵然有千般本事，但是一个“孝”字压下来，他百口莫辩。
    紫衣修士得意的走到龙阳面前，伸出手上下晃了晃，又左右晃了晃。
    “拿来吧！”
    龙阳透过紫衣修士身侧，看向床榻旁。
    姜王却故意别过脸去，根本不看龙阳。
    “孩儿！领命！”
    龙阳解下自己的龙泉剑。
    手掌在剑鞘上轻轻抚过，随即咬着牙递了出去。
    “父亲，请恩准孩儿再见母亲最后一面。”
    “出去！”
    “孩儿……”
    “滚出去！”
    “孩儿，领命！”
    紫霄门修士亲自将龙阳送到门外，然后张开双手。
    “啪！”
    房门闭合！
    同一瞬间，龙阳双膝重重砸在地上。
    跟大黄激战一场，龙阳也没有这般疲累。
    但是父亲几句话，直接打断了他的脊梁。
    “王兄……你怎么了？”
    龙阳双手撑地，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小葵，我没事。”
    想起紫霄门修士那得意的表情，龙阳终于明白，自己太天真了。
    以为凭着小伎俩，把紫霄门修士禁足，就能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却没想到，对方直接抬出“孝”，将自己禁足三年。
    最重要的，自己忽略了最重要的人——姜王！
    紫霄门，是他力排众议请过来的。
    紫霄门徒，是他的亲信。
    自己未经其同意惩处紫霄门徒，本以为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却没想到转眼间遭到反噬。
    市井中流言四起，关于自己的污蔑满天飞舞。
    甚至已经传出自己无才无德，不配王子之位。
    不知为什么，龙阳想到了舅舅。
    自己问舅舅有什么计策，舅舅严厉训斥自己。
    计策能让自己得意一时，却不能让自己得益一世。
    计策给自己带来的种种，都会在将来十倍百倍还回去！
    朝话夕至！
    “舅舅……说得对……”
    旁边的龙葵小声问道：“王兄，你去找舅舅了？你不知道，父王最厌恶舅舅吗？你怎么还敢……”
    随后，龙葵低声问道：“舅舅说了什么啊？”
    龙阳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道：“舅舅说过……望之，不似人君！”
    龙葵吓得一哆嗦，随即缩着肩膀左右张望。
    见没有人听到，这才长舒一口气。
    “王兄，不可乱说，被人听到，又要罚你禁足的。”
    “已经罚我守孝三年了。”
    龙葵惊讶的瞪大眼睛。
    她虽然不问政事，但也知道如今的局面，父亲根本不能理政，军政民事全都压在兄长肩上。
    如果王兄守孝三年，这政事要交给谁？
    难道给自己？
    龙葵瞬间明白，这是一个阴谋。
    针对王兄，也针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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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3章

    “王兄，我们该怎么办？”
    龙阳没有说话。
    此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王，终究是自己父亲，是名义上也事实上的姜王。
    他是君，也是父！
    自己既要忠，也要孝！
    无论哪一顶帽子，自己都担不起！
    龙葵喃喃自语，“如果舅舅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好办法。”
    龙阳鼻子一酸，低声道：“舅舅……也去了……”
    听到这话，龙葵呆愕一瞬，随即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肩膀一耸一耸，鼻子一抽一抽。
    刚刚从失去母亲的悲伤中缓过来，还没喘匀气儿，又被一刀重创。
    龙阳抬起手，按在妹妹肩膀上。
    感受到掌心中的颤抖，龙阳将其深拥入怀。
    他知道，从现在起，自己就只有妹妹这一个亲人了。
    “小葵，不要怕。你，还有我。”
    一个男孩长成男人，有两个标志。
    一个是初为人父，亲手抱起整个天空时。
    一个是跪在父亲灵前，开始扛起整个世界时。
    有的人还活着。
    但是，他已经死了！
    龙阳蜕变了！
    也成长了！
    （五更，虽迟但到吧~）
    深夜，姜国王宫。
    龙阳和龙葵并排跪在灵堂前。
    不知何时，一道几近透明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身侧。
    抬手抚了抚龙阳的脸，又摸了摸龙葵的脑袋。
    它的手很轻、很轻，唯恐惊醒两个熟睡的孩子。
    龙葵始终一无所觉。
    龙阳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眼睛使劲的动了动，却没有睁开。
    他太累了，也太倦了！
    需要很久很久的沉睡，才能治愈对这个世界的创伤。
    那个身影抬起双臂，将两个孩子深拥入怀。
    却没想到，直接从二人身体中穿了过去。
    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它缓缓起身，从二人身侧走过，跨出门槛。
    月光下，朦胧的身影若隐若现。
    它面庞清减，身形消瘦，单薄的衣衫罩在身上，就像一个披着华丽锦缎的风筝。
    风一吹，便形销骨立。
    现在却无形也无骨。
    它绕着灵堂所在的宫殿转了一圈，每一个角落都停驻许久。
    最终在果树下伫立。
    地上落满了雪白的花瓣，两颗白玉样的果子正挂在枝头。
    抬手摸了摸，似乎感受到了一股清凉。
    嘴角微微一笑，回眸望向灵堂前的两个身影……
    许久，许久……
    它不舍的转身，向外走去。
    宫殿外，一个身影蹲在拐角处，手中紧捏着两张符。
    他小心的将符换手，手掌不断蹭向大腿外侧衣物，只有这样，才能避免符被汗水浸湿。
    他不是修士！
    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宫中内侍。
    一个因为贫穷，做了小手术，进宫混饭吃的可怜人。
    但是，手术并没有改变他贫穷的生活，依旧是不如意。
    直到昨天，一个神秘人找到他。
    只要在特定的地点，将一张特定的符丢向特定的目标，就能给他一大笔钱财。
    还可以让他一家人都移居他国，过上富足的生活。
    朦胧的身影从后宫走出，此人精神一震，身子瞬间缩了缩，将自己藏在假山的阴影中。
    改变命运的时候到了。
    然而，此人并不知道。
    就在十步之外，一个看不见的身影正死死的盯着他。
    狸花猫从墙洞中探出脑袋。
    年久失修的墙缝、花园老树盘根下雨水冲刷出的空洞，池塘供水的暗渠等，到处都有它的爪印……
    借着这些道路，狸花猫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宫中，与自己的爱妃们私会。
    然而此时，狸花猫没有任何欲念。
    有的，只是爆棚的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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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4章

    它身上笼罩着匿气法术，种种气息都被束拢在体表，没有一丝一毫外泄。
    还有匿形法术，使得它本就灰不溜秋的身体彻底融入黑暗，就连眼睛也不再反光。
    洞穴内侧，四只小老鼠爪子里还捏着疾风符，随时等待为狸花猫加持。
    尾巴轻轻甩动，从小老鼠们身上爱抚而过。
    小老鼠齐齐一激灵，爪上的法术瞬间脱出。
    蓄力已久的狸花猫瞬间电射而出。
    同样蓄力已久的宫人再次蹭了蹭掌心汗水，准备将两张灵符贴在一起丢出去。
    然而刚刚抬起手，眼前呼的晃过一道黑影。
    随即就感觉后颈一麻，浑身力气顷刻消散，烂泥似的瘫软下去。
    狸花猫转身，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猎物。
    随即走出假山，蹲在道路正中。
    缓缓而来的身影看到狸花猫，好奇的蹲下来。
    它认得这个小家伙。
    时不时就会到宫中溜达一圈，却不知是谁养的。
    自己也喂过它几次，却始终没能喂熟。
    却没想到，小家伙会专门等在路上，为自己送行。
    （小东西，谢谢你，可惜我身上没有吃的了）
    它想说话，可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能用手比划。
    颓然的叹了口气，（我说话它都未必能听懂，更别说比划了）
    狸花猫不屑的撇了撇嘴，脑袋一歪，“行了，别比划了，本大王是来带你走的。”
    （带我走？你是阴间的使者吗？听说阴间的使者是牛马？）
    狸花猫“呸”了一口，满脸不屑。
    什么牛鬼蛇神，本大王天天按着它们揍，那家伙不是皮糙，早就被干死了！
    四只小老鼠合力举着一块灵牌来到路上。
    狸花猫挥了挥爪子：“你，进去吧！”
    身影疑惑的看向那块比巴掌大一点的黑色木牌，可是刚靠近就感觉一股吸力传来，眼前一花被摄入其中。
    狸花猫满意的点了点头，“得手！走！”
    四只小老鼠合力抬着灵牌，步伐欢快的跟了上去。
    路过血泊的时候，狸花猫嘴角一歪。
    四爪按地，脊背拱了拱，蓄力于胸肺，两侧肋骨就像翅膀一样挥舞起来。
    随即，狸花猫昂头发出一声似猫非猫、似虎非虎的怒啸。
    不等余音消散，它一闪身钻进墙根。
    这一声怒啸并不算响亮，但寂静的暗夜中不啻于一声惊雷。
    更何况，这是王宫。
    跪在灵堂前的龙阳第一个被惊醒，身子一抖瞬间睁开眼睛。
    周围立刻响起甲胄碰撞声，附近的守卫们纷纷动了起来。
    一边挥舞兵器呵斥宫人不得出门，否则格杀勿论。
    一边迅速抢占门禁，然后分散开来四处检索。
    龙葵迷迷糊糊的醒来，“王兄，怎么了？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别怕！”
    龙阳没有动！
    无论发生什么时候，好事坏事，都不能牵扯到自己身上。
    自己从回宫到现在，一直跪在灵堂前，一寸不曾挪移，也没有与任何人接触。
    这就是对自己最好的保护。
    很快，尸体就被发现。
    现场也被保护起来。
    被惊动的姜王历经数次起床失败，干脆把整张床抬了过来。
    到达时，紫霄门的修士已经在现场了。
    可是，宫中侍卫将现场围得跟铁桶一样。
    见到姜王，侍卫统领立刻汇报道：“发现一名身穿夜行衣的宫人，伏在此处图谋不轨，然不知为何人所杀。”
    “尸体只有一处伤口，在后颈处！骨骼断面光滑，皮肉筋络平整。断定为毫无防备下被偷袭，臣猜测，应该是同伙所为！凶器应该是极其锋利的短刃。”
    “经查明，此人乃是王子阳所属，于三年前入宫……”
    “除王子阳外，其余相关人员悉数擒拿，听候大王发落！”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针落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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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5章

    姜王看了一眼五花大绑的东宫众人。
    大部分是鹌鹑一样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却也有几个孔武有力的壮汉。
    虽然被摁在地上，但一个个满脸不服，浑身反骨。
    有的嘴巴不干不净的骂骂咧咧。
    有的哈哈大笑，说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姜王视线游移，看了一眼死者手中皱巴巴的灵符。
    表面的纹路繁复多变，不是专业人士，根本无法分辨符的来历和功用。
    侍卫不清楚！
    姜王也不清楚！
    姜王视线不可抑制的瞄向紫霄门修士，但是他又控制住本能，哆嗦着将被子拉了拉，盖住肩膀，甚至下巴。
    缓了一会儿，他伸出手向侍卫统领招了招。
    “什么符？拿过来，寡人看上一看！”
    姜王就像小孩子一样，拿着灵符翻来覆去检查，还拉拉扯扯，甚至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嗯，表面有咸味儿，还有点腥，酸酸臭臭的……”
    侍卫统领始终笔直站立，如同标枪一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却唯独不看姜王，也不听姜王。
    反倒紫衣修士们，始终盯着姜王的一举一动，看着姜王的须发眉眼。
    “奇怪……这面什么味道都没有。这一张也是……”
    姜王又朝一个靠得最近的紫霄门修士招了招手。
    “来来来，你也帮寡人瞧上一瞧，这是什么符咒？寡人最信你们，你们当不会欺骗寡人。”
    紫衣修士来到辇轿前，刚要说话，却见姜王把两张符贴在一起。
    紫衣修士一哆嗦，三步并作一步抢到辇轿旁抢下符咒。
    “大王，不可！”
    姜王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剧烈咳嗽，眼角带泪。
    “有何不可啊？”
    修士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年纪最长的修士走了出来，一拱手，说道：“大王，这两张符咒来历不明，功用不明，大王万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符咒，还是交给我等细查吧。”
    “对对对，你说得对！寡人请你们来，就是为了守护姜国的安全！寡人最信你们，这件事，自然要交给你们。”
    哆哆嗦嗦拉上被子，姜王抬了抬下巴，示意回寝宫。
    辇轿转向的时候，姜王兀自唠唠叨叨的说着：“查！查！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叫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知道——寡人的江山，容得下风，容得下雨，唯独容不下风风雨雨！”
    “是！”
    紫衣修士集体拱手，一揖到底。
    “严查那逆子，还有他的一干手下！凡有作奸犯科，一律罪加三等！”
    “是！”
    “寡人乏了，退下吧！”
    “恭送大王！”
    另一边，狸花猫等回到庙中。
    岳川拿过小老鼠举着的灵牌，然后将其与另一块灵牌并列放置。
    轻轻叩了叩，随即道一声：“出来吧！”
    很快两道虚幻朦胧的身影现了出来。
    同样的形销骨立，同样的面色哀愁，就连长相也些许的相似。
    甚至就连刚出现时的动作都一致无二。
    上上下下打量。
    左左右右打量。
    刚刚移开视线，却又难以置信的回过头来。
    脸上的震惊、迷茫、欢喜也同步同频。
    “阿离！”
    “兄长！”
    这两个鬼魂儿，正是刚刚逝去的南郭合，以及姜国王后南郭离。
    “你也去了吗？”
    “你怎么也来了？”
    两个鬼魂儿相拥而泣，不知是悲苦，还是欢欣。
    “咳咳……”
    岳川很不合时宜的打断二鬼。
    “用这种方式把二位请来，确实有点冒昧。不过没关系，如果二位执意要上路的话，我可以送你们一程。”
    这时候，狸花猫乖巧自觉的躺到供台上，翻出肚皮，朝着岳川挥动小爪爪。
    仿佛再说，大爷，来玩啊。
    岳川伸手过去抓挠。
    看到这一幕，南郭合心中刚刚升起的紧张之感瞬间消散。
    这猫儿虽然顽劣，却从未伤害自己分毫。
    所以，上路应该是自己想象中那个上路。
    “您就是拯救姜国的蝗神吧？”
    都这个时候了，狸花猫索性不装了，直接开口道：“城蝗！叫祂城蝗！这可是本大王给祂取的名字！怎么样，臭老头，是不是很好听！”
    “你这猫儿，分明会语言，却为何从不说话？”
    “呸！还不是你这老头，见到本大王就呼喝驱赶！真以为本大王惦记上你家那几只鸡了？”
    南郭合闹了个大红脸。
    狸花猫兀自挖苦：“现在多好，你养肥的鸡，一只也吃不到了。要不，本大王替你尝尝味道如何︿(￣︶￣)︿”
    岳川捏住狸花猫吧嗒吧嗒的小嘴，来了个物理沉默。
    “南郭先生，可以说说你们的打算吗？”
    南郭合看了一眼身边的妹妹，长叹一声。
    “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妹妹。我害了她一辈子，只想着与她同年同月同日死，一同投胎往生，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她。当然是走轮回路了。”
    可是南郭离听后，紧紧抓着南郭合的胳膊。
    “兄长，纵然来生又有合、离，却难保又遇离合，你我如今好不容易合在一起，却为何又要分开？”
    狸花猫奋力挣开沉默，吧嗒吧嗒挖苦道：“这老头，整天说人家骑驴找驴，却不知自己也是个驴，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一条、一筒你拍着我的肩，我捶着你的肚子，笑得呵呵哈哈。
    小老鼠们也乐得笑得前仰后合，蜷成球滚来滚去，碰来碰去。
    虽然一点也不好笑，但不笑的话，等会儿要哭出来。
    南郭合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可不是嘛。
    好不容易在一起了，却还要分开。
    即便一起去投胎，又有多大的概率投到一起？
    即便投到一起，又如何能记住前世的事情？
    岳川淡淡说道：“一味寄托来世，却忽略今生，南郭先生，你不如我啊！”
    听到这话，南郭合愣了一下，心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岳川“嗯”了一声，“你看见了！我也看见了！而且，我能一直看见！倒是你，再也看不见了！”
    这下子，南郭合彻底绷不住了。
    “你……你……你……我……我……”
    岳川摆了摆手，“南郭先生勿恼，我们对你并无歹意，对姜国也无坏心。大黄确实是一个忠良淳厚的孩子，对南郭先生从无欺瞒。只是先生自己，想的有些多……”
    南郭合忍不住想起自己和大黄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大黄整日端着牌位看书、练字。
    自己当时还玩笑说，老师学了自己的东西也要叫束脩。
    大黄二话不说，当场拿了钱出来。
    自己只以为玩笑开大了，却没想到他们是真的在学！
    包括后来，大黄整日吃饭也要抱着牌位，睡觉也要抱着牌位。
    就连昨天跟龙阳比剑，也要先告知牌位。
    原来，人家自始至终都没隐瞒。
    纯粹是自己，想太多！
    看到南郭合呆立无语，岳川索性不再打扰，而是转向南郭离。
    “王后，一万说……嗯……就是这个家伙。它说你虽然身体抱恙，却也有几年可活，不至于旦夕之间。这中间是否有什么隐情？你，究竟是被何人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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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6章

    生灵非正常死亡，会有怨气，杀死他们的生灵将会罪业缠身。
    这也是狸花猫为什么非要等宫人动手的一瞬间发起攻击。
    善恶就在一念间，功过也是。
    南郭离本想将这件事永远埋藏在心中。
    但是眼下这个时候，也没有保藏秘密的必要了。
    “我儿初掌国政，却因察人不明，用人不善，导致满城风雨。我心忧如焚，却无可奈何。”
    “恰巧听人说，若此时国中有更加重大的事情发生，一定能转移民众注意力，使我儿转危为安。”
    “所以，我……”
    人想活着很难，但是想死去，方法太多太多。
    岳川心中暗道一声母爱伟大。
    都说天家无亲，王室无情。
    但淤泥里一样能长出莲花。
    “阿离，你，糊涂啊！”
    岳川还没说话，旁边的南郭合就气得直跺脚。
    南郭离不解，“兄长，我仔细思来想去，除非杨国卷土重来，否则国内能有什么大事？我若去了，必定举国发丧，我儿的困局也迎刃而解。”
    “你呀，你呀……唉……”
    “兄长，我这身子骨缠绵病榻，怕是好不过来了，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能帮我儿一把，便是少活十年，也值当！”
    南郭合以手掩面。
    自己自诩有些小聪明，却没想到胞妹如此大聪明。
    被人算计了都还在帮人数钱。
    “你去后，龙阳那孩子肯定要守孝三年！就算一切从简，至少也要三个月！这么长时间，足够干很多事情了。后位空悬，那老不死的再纳几房美娇娘，生几个胖小子，我那外甥就再无翻身之日！”
    南郭离之前一直想当然了，根本没考虑到这一点。
    听了兄长的分析，顿时失色。
    岳川补充道：“紫霄门修士买通龙阳手下宫人，柚叶煮水擦拭双目，可视鬼物，却不留痕迹。又给那宫人两张雷符，令其蹲守在你寝宫外，寻找机会将你魂魄轰杀。如此，你的死非但毫无疑义，还会给龙阳背上弑杀至亲的罪名！”
    “什么？”南郭离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如此歹毒！”
    岳川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紫霄门是修士，按道理说就是超然物外的大势力。
    真要操纵姜国这种小国，不说易如反掌，也没什么难度，要么板砖砸，要么金砖砸。
    要灭姜国更简单了，只需要给杨国加一把火就行。
    为什么关键时刻两不相帮，战争结束又迫不及待跳出来指手画脚？
    这不是两面不讨好么？
    但凡是个人都不可能这么不干人事。
    难道他们有什么别的图谋？
    他们图什么呢？
    图姜国穷？图姜国小？图姜王不洗澡？
    作为唯一读过姜国剧本的人，岳川很快想到了答案。
    姜国之所以被历史记住，只因为魔剑。
    铸造魔剑的上古卷轴。
    传闻，这是姜国祖上流传下来的，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被历代国君封藏。
    而铸造魔剑，必须姜国王氏的血脉。
    这么一想，思路就通畅了。
    原著中，魔剑是龙阳召集方士铸造的，对这个方士的身份并未过多提及。
    十有八九是紫霄门了。
    他们通过某种途径得知上古卷轴的秘密，所以谋划姜国。
    而且，在原著中，龙葵擅长的法术是雷法。
    想来是因为姜王死后，龙阳为了获取支持，与紫霄门达成了某种妥协。
    与虎谋皮的结果就是，兄妹俩被切成块论斤卖。
    这个猜想过于惊世骇俗，且没有任何证据支撑。
    所以岳川没有说出来。
    不过循着这个答案逆推问题，可以确定几点：
    首先，紫霄门仅仅是为了敲打龙阳，绝非要杀了他，即便要杀他，也得是魔剑铸成之后。
    其次，一旦龙阳屈服，姜王基本就可以领盒饭了，而在此之前，姜王一定会半死不活。
    最后，姜国还会面临各种兵临城下的惨剧，只要紫霄门存在一日，姜国就永无宁日。
    最后一条最重要！
    岳川开始权衡得失。
    如果说上次帮助姜国，纯粹是出于良知，不愿看着易子而食的惨剧发生。
    这次呢？
    杨国只是世俗小国，岳川基本可以无视，而且自己是悄悄滴打枪，谁也不知道是自己干的。
    可紫霄门不同。
    那可是大宗门！
    就算干掉了姜国这几个小喽啰，对远在苍云山的紫霄门也不疼不痒。
    可一旦被紫霄门察觉，并且盯着搞，自己就难受了。
    自己小胳膊小腿，只能苟在暗处低调发育。
    走上台前不符合自己的利益。
    最重要的，自己什么也得不到。
    姜国的故事……
    到此为止吧。
    一座蝗神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条筒万它们，愿意跟自己北上就北上，不愿意的话，有那些法术也足以自保了。
    就在岳川思考措辞的时候，南郭合说话了。
    “城蝗大人，不知怎样你才会帮助姜国，帮助我那外甥呢？”
    不愧是南郭合。
    一把就抓住了问题的核心所在，并且大大方方的摆了出来。
    见到岳川不说话，南郭合哈哈一笑。
    “看样子，大黄并没有看过《币术》一书，否则，你应该对我有所了解才对。”
    仿佛打碎了某种枷锁，南郭合也不自称老朽了，神采飞扬的侃侃而言。
    岳川：……
    还真没看过。
    毕竟南郭合托付著作时说的是等他死后云云，大黄遵照嘱托，就是没有打开过。
    “《币术》有云：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失，亦必有所得！若无所获，不得法也！失多得少者，庸才也；失得平衡者，中才也；失少得多者，大才也！无中生有者，超世之英才！”
    岳川：我有一个朋友……
    南郭合继续说道：“我想得到你的帮助，必然要付出相等的代价。城蝗大人帮助我们俩，想必也是有所图。”
    岳川呵呵一笑，“如果我说，我对你俩毫无所图，你信吗？”
    “不信！”南郭合坚定地摇了摇头，“你所谓的无所图，只是不知道我们兄妹的价值，待你知道了，可以重新考虑这句话。”
    南郭合说这话时，信心满满，神情自傲。
    就连一旁的南郭离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岳川心中暗道，我还真不信了，你们有什么能力可以打动我的。
    “愿闻其详！”
    南郭合拱手朝南一礼，这才转回身来。
    “家父少时游学，师承自先贤管圣一脉。然家父平庸，只习得圣人学说十之二三，一为币术、一为帛术、一为房中术！”
    岳川瞬间激动。
    “内个……我有很多读者朋友……”
    （留名吧，到时候挨个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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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7章

    管圣人，就是那个“管鲍之交”的管子，也就是管仲。
    辅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齐桓公创立霸业，成为春秋五霸第一个霸主。
    齐桓公可以说是加强版阿斗，管仲就是加强版诸葛亮。
    齐桓公能成为春秋霸主，是因为他只能把管仲坑到这份上了。
    但凡把一只猪，一条狗拴在齐国的王座上，都没有后来的政哥啥事。
    后世司马迁、诸葛亮、房玄龄、李靖等名臣，要么对其赞誉有加，要么干脆就是其小迷弟，以小管仲自比。
    倒是孔子对管仲非常瞧不起，后世历朝历代重农抑商，估计也都有这方面的原因。
    瞧不起的原因很多，但最值得玩味的是管仲创造了国营妓院。
    你没听错，国营妓院，国企，受法律保护的那种。
    不用担心仙人跳，不用担心扫黄，只要不白嫖绝对安全。
    所以，管仲有房中术方面的学问很好理解。
    后世干妓院的，都把管子供为祖师爷嘛。
    纵观管仲的强国方略，方方面面都充斥着“搞钱”俩字，怎么搞钱，怎么搞快钱，怎么源源不断搞快钱。
    岳川虽然没见过币术，但也能大致猜测其功用。
    上辈子的华夏也是这么搞的——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
    管仲更是把经济当做一种武器，对别国进行制裁、封锁、打压、颠覆。
    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不血刃开疆拓土。
    上辈子丑国玩的那一套，都是管子两千六百多年前玩剩下的。
    因此，管子也可以说是中国乃至世界的商业鼻祖。
    这一刻，岳川开始摇摆了。
    如果有南郭合这个管圣传人给自己打理家业，自己只要不是像齐桓公那么坑，做大做强、创造辉煌应该不是梦。
    定个小目标，把土地庙和城蝗庙连锁开遍全世界。
    英伦三岛牧羊、贝加尔湖垂钓、富士山下赏樱花、五大湖区赛龙舟……
    华夏人到不了的地方，我华夏仙家到！
    华夏人打不败的敌人，我华夏仙家打！
    华夏人平不了的事情，我华夏仙家平！
    总之一句话：人做得了的，我仙家都能做，人做不了的，我仙家也能做！
    反倒帛术，岳川没怎么在意。
    王后离刺绣冠绝天下，胡二的姐姐做梦都想得到一方王后离的刺绣。
    但是刺绣嘛，没什么大不了的，高端奢侈品而已，于国无益，于民有害。
    可是南郭离说道：“我的刺绣，只是帛术中的小道。真正的帛术，可以为刺绣施加术法，制成百宝袋、行军囊等。”
    岳川立刻换了颜色，很认真的点点头，奢侈品这东西，对个人还是很有用的。
    南郭离又说道：“我还在帛术的基础上钻研出一个法门，制作出一对青黄葫芦，给两个孩子当小玩意。这个法门尚在探索阶段，成功率不算太高，不过我有信心可以继续完善。”
    岳川激动得心脏怦怦狂跳。
    哎呦，那对青黄葫芦，原来是你制作的啊！
    听听，给两个孩子做的小玩意。
    玩具啊！
    无论是编织的百宝袋，还是特殊法门制作的空间葫芦，这都是逆天之物啊！
    尤其是空间葫芦，每一个都相当于小型蜂巢。
    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利器！
    之前岳川一直苦恼手上的空间道具不够用。
    整个仙家就只有一个百宝袋，其他成员都是用兽皮口袋、麻布口袋装物品。
    最典型的就是大黄。
    出门时候剑是背在身上的，牌位是揣在怀里的，干粮是提在手里的。
    如果把南郭离收入麾下，岂不是有了一个专业的法宝大师？
    南郭合刚才那么自信满满，果然是有底气的。
    “我帮助你们二人真的是不图回报的，这一点，你们说什么也要相信！但是我这里有很多产业，可以帮你们实现人生……嗯……鬼生价值，赢得生前身后名！”
    南郭合：……
    “南郭先生，你生前郁郁不得志，终生没有出仕，是不是很有种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的感觉呢？”
    南郭合心中一颤。
    似乎……好像……真的戳入内心中了。
    明明知道岳川这话别有用心，但南郭合还是涌现出一股强烈的不甘。
    自己这辈子，庸庸碌碌，毫无作为，不仅辱没门楣，更是辱没圣贤。
    管圣一脉式微，自己非但没能扛旗立万，反而蜗居小院，籍籍无名。
    南郭合朝岳川一揖到底，“你说得对啊！赢得生前身后名！我生前没能功成名就，死后若要以遂平生志愿，就全赖您了！”
    直起身来，南郭合长吁短叹。
    “年少时，我欲出仕，却无门路，不得重用，整日长嗟短叹。阿离得知后通过她的方式嫁入宫中，获取姜王宠幸，为我铺一条青云路。”
    “然而，我的理念与那老不死相悖，他与我屡屡争执，以致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就连两个孩子，也被我牵累，不受宠爱。”
    “我毁了阿离的青春，又毁了阿离的幸福，还毁了阿离的家庭。我这辈子，最亏欠的就是阿离。”
    南郭离握住兄长的手，说道：“兄长，若不是因为阿离，你早已远走他国，展胸中抱负，遂青云之志。是阿离害了你才对。”
    岳川再次咳了咳，“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我先带你们去参观参观吧！委屈二位，再回灵牌！”
    拿起灵牌揣入法相，岳川心念一转，已经回到土地庙。
    此时正是深夜，众仙家成员收到消息纷纷来到食堂集合。
    没有不满，没有抱怨。
    因为，在食堂集合就意味着有聚餐，而且是很丰盛的大餐。
    岳川说道：“这里是我的根基，它们，都是我的门徒！包括大黄在内，全都是仙家成员！这个是黄二，这个是黄二的家眷，这个是黄三……”
    南郭合心中惊讶。
    大黄已经够出类拔萃了，没想到像大黄这样的，还有另外两个。
    随即，南郭合目不转睛的看着黄二，又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黄三。
    “好！好！好！都是一表人才啊！比起大黄，也不遑多让啊！”
    听到这话，黄二和黄三那叫一个高兴！
    自己竟然跟大黄并列了！
    这个老鬼真有眼光啊！
    见南郭合如此推崇自家一哥二哥，众黄鼠狼也倍觉有面，看向南郭合的目光也格外和善、敬重！
    岳川招呼一声，说道：“有什么事白天再说，今夜就只有一个目的，吃好，喝好！烧烤，整起来！美酒，搬上来！”
    食堂中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唯独角落里的五只小鬼一脸抑郁。
    “咱们……是不是也跟着吃点？”
    “对对对！咱都好几天没吃饭了。”
    “吃你大爷吃！今天是土曜日，老子说了算！都他娘的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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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8章

    南郭合见过的、没见过的种种美食流水般的端上来。
    岳川在旁边作陪，每一样都仔细讲解。
    “这是豆花，原料是大豆。这个东西蕴含生灵所需的多种养分，比五谷杂粮更养人，常吃的话，更加身强体壮，气血充盈。”
    “这是豆干，原料还是大豆，可以制成各种形状，制成之后晾晒干燥，可以久储不坏，吃时别有一番风味。
    “这是豆……”
    一连介绍数种豆制品食物，南郭离都笑着品尝。
    当然，怎么吃东西也是岳川教它的。
    南郭合则眨巴着眼睛，满脸沉思。
    “这是酵子馒头，在制作面团时使用了发酵工艺，使得馒头更加绵软，也更加可口，小孩可以吃，老人也可以吃。南郭先生尝尝？”
    南郭合心中暗道：不就是蒸面团么，有什么好稀奇的……
    “稀奇！竟然如此美味！”
    鬼物只能吸食精华，没法咀嚼品尝。
    但这种吃法更加能感受到食物的细致所在，是口舌之欲不能比拟的。
    毕竟一个是感官上的刺激，一个是精神层面的刺激。
    随着年龄增长，人的五感六识都会弱化、病变，比如全民居家隔离时期的嗅觉、味觉丧失。
    南郭合虽然没那么严重，但毕竟一把年纪，牙都快掉光了。
    吃饭仅仅是为了活着，并不是为了享受。
    而现在，他重新感受到了食物的美味，感受到了活着的美好。
    “这是铁锅炒菜，相信先生肯定没吃过。”
    这个时代，烹饪方式很简单，甚至匮乏。
    就是煮、烤两种。
    美食的“美”更多是在食材搜集、整理，以及摆盘、装饰、切割等，还有佐食的环境、气氛、音乐上。
    饱腹反而是最最最不重要的，豪食暴饮是粗鄙失礼的行为。
    这就跟茶道不为解渴，饭局只为喝酒一样，都是本末倒置。
    铁锅炒菜要到千年后的宋朝才出现，现在绝对是划时代的烹饪方式。
    岳川甚至直接把厨房搬到面前，指导四只小狐狸现场制作，甚至自己亲自下手。
    这一举动令南郭兄妹大为感动。
    但凡岳川站着的时候，他俩就没坐着过。
    公公猪身上取下的五花肉气味清新，没有刺鼻的腥臊。
    切成薄片，肥瘦相间，红白互衬，炒出来后晶亮的油脂略带金黄，新鲜的菜叶翠嫩欲滴。
    铁锅的热气催发之下，种种气味尽数绽放，却又混在一起，形成复合的香气。
    隐隐中，还闻到了一股蜂蜜的香甜，令本就馥郁的香味更加浓烈。
    生灵闻到这股香气都站不稳，更别说鬼物。
    尤其是从没吃过铁锅菜的鬼物。
    分餐装成小盘放在面前。
    南郭兄妹朝圣般的凝神静气，浅浅的吸了一口，顿时双眼放光，大呼美味，随后就是一阵长吸。
    几个炒菜之后，烤肉好了。
    南郭兄妹对这这个不算陌生，但是岳川使用的香料更多，烤肉之前的腌制也更讲究，与宫廷中的炙烤各有千秋。
    但是，岳川这边花样更多。
    碳锅炙鱼、干锅炒鸡、挂炉烤鸭、铁锅炖鹅……
    红烧排骨、糖醋里脊、凉拌招风、凉拌口条……
    仙家还是第一次下这么大力气，摆这么大的场面招待客人，岳川自然是把压箱底的手艺都拿出来了。
    岳川还把新买的羊宰了两只。
    一部分拆骨的羊肉连同大骨一起下锅熬煮，慢慢熬制羊肉汤。
    羊脑本来是要揉碎了下锅的，可是岳川想了想。
    就这么两个，浪费不得。
    于是专门制了一道炖盅。
    一部分没拆骨的羊肋制成烤羊排。
    又将一部分好肉冰了之后用片符材的刀具片加工。
    精致的托盘装着一摞摞码好的羊肉卷放在桌上，一个纯铜制作的火锅炉子放在面前。
    岳川用一根长竹筷夹着羊肉在滚汤头上涮了几秒。
    红枣、葱段以及其他食材、香料在烫头绕了一圈，红白相间的肉片沉入汤中，就像一朵花瓣落入飘满枯叶的温泉水中。
    下一瞬，羊肉浮起，已经换了颜色。
    岳川技艺娴熟的用公筷夹住，一左一右涮了两下，随即在一溜摆开的酱料碟中挨个蘸过。
    或是卷成一卷，或是平平摊开，一一放在南郭合面前的碗中。
    “先生，尝一尝这道美食味道如何？”
    听到岳川的话，南郭合突然站起，然后五体投地的跪倒下去。
    “君以国礼待我，我必以国士报君！”
    岳川纳闷了。
    什么国礼，什么国士？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我这手艺就是以前在路边摆烧烤摊的水平。
    而且很多香精、调味品、添加剂都没有，要不是食材新鲜，货真价实，纯天然无污染，吃都没法吃。
    涮羊肉也都是抖音上学的，水平不咋地啊。
    国礼？
    没那么夸张吧！
    但是看到南郭合珍之又珍的捧起那片刷羊肉，满脸庄严、一身肃穆的模样，岳川瞬间明白了。
    君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
    与猪肉那种贱肉不同，羊肉在当下地位更高。
    虽然岳川养的公公猪更美味，但还是比不上羊肉在人们心中的地位。
    尤其是南郭合这种有大学问，一心出仕的人心中。
    就是一整头猪，南郭合也没太多的感触。
    但是羊，哪怕只有一片羊肉，南郭合直接激动地下跪。
    更何况这片羊肉还是岳川亲自涮好、亲自蘸好、亲自夹到碗里的，意义更重。
    几十种美食都未能征服南郭合，反倒是几片涮羊肉，南郭合尝都没尝，直接跪了。
    韩信不也是么。
    刘邦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给韩信，把自己吃了一半的饭给韩信。
    把韩信感动得，“解衣衣我，推食食我”，给刘邦卖了一辈子命。
    真是史上最有回报的请客吃饭。
    岳川终于体会到了纳头便拜的主角待遇。
    “先生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这时候，岳川脑海中浮现出刘皇叔的模样。
    弯腰的弧度，双手伸出的高度，搀扶的位置，全都照这样儿拿捏。
    可惜了，喊光复汉室不应景，光复大商又得不到人家的共鸣。
    鬼魂儿别的什么都好，就是跟小鲜肉一样，做不到说哭就哭。
    没有眼泪，总觉得少点什么。
    要不还是喊句“我得先生，如鱼得水”来应应景吧。
    南郭合捧着碗坐回位置上，深吸一口气，将涮羊肉吃下，然后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久久之后，南郭合激动地叹道：“我之才，管圣十一，然君之能，百倍桓公！君创业之初，虽只一小鼎，然君臣一心，国民一体，不出十年，定有五鼎烹食，不出百年，必可九鼎镇国！”
    岳川哑然。
    靠！我会错意了？
    人家感动的压根不是食物，而是烹煮食物的铜炉铜锅。
    还好没说出来，不然丢人丢大了！
    跟古人吃饭，胃不疼，脑子眼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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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9章

    酒足饭饱之后，土地庙这边仙家成员开始熟睡。
    趁着太阳还没出来，岳川带南郭兄妹四处转悠。
    他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上辈子不擅长搞钱，一直过得紧巴巴的。
    这辈子不擅长搞事，土地庙看似蒸蒸日上，实则东一榔头，西一锤子。
    想到哪干到哪。
    既没有明确的目标和方向，也没有详细的规划和日程。
    眼下船小好调头，不觉得有什么。
    可以后摊子铺的越来越大，需要思量考虑的事情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杂，总会忙中出错。
    现在，省事了。
    就像刘禅有了诸葛亮，齐桓公有了管仲。
    自己只负责吃喝玩乐就行了，一切都由丞相做主。
    但是让人家干活，总得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是不是？
    “这一百亩，是大豆，刚刚开花授粉，已经开始结荚挂果，估计再有二三十天就能收获了。产量的话，估计会有三万斤左右！”
    南郭合听到这话，眼睛一亮。
    亩产三百斤，已经算是良田高产了。
    而且大豆能制成很多美味的食物，三万斤大豆……
    南郭核算了一下仙家的成员，迅速得出结论，正常饮食的话，只需一半的大豆就足以吃到明年这个。
    剩下的一半可以留作种子，播种更多亩数。
    “君上……”
    岳川连忙摆手，“南郭先生无需客气，叫我土地公也行，城蝗公也行，这一声君上，我实在担当不起啊。”
    南郭合从善如流。
    “土地公……常言道，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大豆如此丰产，又美味非常，那个什么……营养……对，营养还非常丰富，我们当垦辟出更多农田，种植更多大豆。”
    岳川纳了个闷儿，一年之计不是在于春嘛，怎么成了树谷？
    自己读书少，不敢跟南郭合争辩，他说啥就啥吧。
    南郭合沉浸在自己的畅想中，没有察觉岳川的异样。
    大豆不但美味，营养价值极高，而且比寻常的麦子等谷物更易保存，可多年存放。
    丰年归仓贮藏，荒年开仓放粮，能养活许多性命。
    岳川说道：“之前垦辟千亩荒地，都种上了麻，接下来打算再垦辟万亩荒地，用来种植麦子。等来年开春之前，再垦辟出一批土地，用来种植大豆。”
    南郭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岳川又领着他俩去参观了苗圃。
    这里是专业种树的。
    桑树苗、枣树苗、榆树苗，包括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树苗，都在这里出芽育苗，长到一定高度再移栽出去。
    来到的时候，白家老太太正在使用法术催发种子。
    岳川在这里施展过木咒，再加上白家老太太的法术，种子发芽很快，成长非常茁壮。
    几只小刺猬不坐诊的时候也会过来帮忙。
    “您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都没注意。”
    白家老太太笑着回答道：“吃吃喝喝是年轻人的事，我老啦，吃不了那么多，出来走走，消消食。这不，一走就走到这儿了。觉少，没事儿干，趁着多催发几棵树。反正灵力不用也是浪费。”
    听到这话，南郭合肃然起敬，“十年之计，在于树木。老人家真智者也！”
    白家老太太笑了笑，“什么智不智的，我这老婆子就是习惯了。只要把种子埋下去，我就是睡觉，它也能自个儿长大。等个几年以后，它结果了，我的儿孙就有果子吃。只要我老婆子种的树足够多，我的儿孙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饿着，无论走到哪儿，都有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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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0章

    南郭合没再说话，而是拱起双手，对着白家老太太一揖到底。
    白家老太太被弄得手足无措，学着南郭合的动作还礼，却一不小心摔成刺球。
    南郭离不满的嗔怪道：“兄长，你这动不动就行礼，人家都没法好好种树了。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碍手碍脚的。”
    岳川笑着把白家老太太扶起来，说道：“老人家，辛苦您了。”
    白家老太太叹声道：“吃苦有什么不好的，要是连苦都没得吃了，那才是真的苦啊。”
    听到这话，岳川和南郭兄妹集体沉默。
    离开苗圃，岳川又来到鱼塘边，沿着堤岸走了一圈。
    “这个塘刚挖不到一年，开始的时候没想挖这么大，后来想着，挖都挖了，大一点也没什么。结果一场雨下来，水淹过了原定的堤岸，成了现在的样子。后来几经涨落，应该有个几百亩吧。”
    “塘子挖好以后就没管过，水草是野的，水鱼是野的，水鸟也是野的。靠着这一个塘子，今年倒是吃了不少野鸟。可惜现在天冷了，水鸟开始南迁了。”
    “这一圈堤岸专门平整了一下，打算全种上桑树，以后开始养蚕缫丝。本来还担心弄不好，现在有了二位，我总算可以高枕无忧了。”
    南郭离笑了笑，“我不会种地，也不会做学问，就会做些女人家的活计，能帮上土地公，是我的福分。”
    说这话时，南郭离很是开心。
    嫁入王宫之后，自己立刻封针，不再刺绣。
    但是没多久，自己又开始制作绣品。
    为的就是换取财物，补贴国家用度。
    为此，兄长不止一次叱骂姜王无能。
    杨国来犯，齐国索要一张巨幅绣品，自己又日以继夜绣制两年半，最终不支病倒。
    刺绣成就了自己，也毁了自己。
    现在，看着堤岸边成片成片的桑苗，南郭离心中格外轻松。
    因为，它又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现在没有血肉之躯的拖累，再也不会积劳成疾了吧？
    岳川指着远处说：“那边还有一个新挖的塘，没这个大，里面还没蓄水。”
    南郭合突然问道：“土地公，你方才说，这个水塘刚刚开挖不到一年，隔壁那个塘开挖的时间肯定更晚吧？”
    “对！十天不到就完成了，开挖至今还不到两个月。”
    “嘶……十天？不知是何人所为？”
    “就是你今天见到的黄二、黄三，还有其他黄家成员，一起挖的。”
    “这速度，当真匪夷所思。”
    岳川点了点头，“别看它们个头小，劲头足着呢，而且性子风风火火，干活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
    南郭合频频点头，越听越喜欢。
    转悠一圈，又回到土地庙。
    猪圈、羊圈，鸡舍、鸭舍、鹅舍。
    岳川向南郭合讲述了劁猪的技术和作用，南郭合听得双目放光。
    随后岳川讲述人工孵化的技术。
    南郭合养了一辈子鸡，自然明白这个技术对农家的影响。
    “土地公，这两项技术，虽不能活人千万，却能富民万千啊！不知，您是怎么想出来的？”
    岳川：“这……说来话长啊……一时间也讲不清楚。”
    南郭合叹声说道：“土地公啊，咱们这里地大物博产丰，但是丁口太少了。”
    岳川两手一摊，“这个问题我也明白，但是，我能咋办？”
    南郭合说道：“管圣有云：财富非金银！非布帛！非田舍！非牛羊！而是丁口！百年之计，莫过于树人啊！”
    “那……以先生之见，该怎么增加丁口呢？”
    这话不是我周某人说的，也不是说的我周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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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1章

    对于丁口，岳川也很无奈。
    也就是黄二发动“摇人”神技，给自己招来百十号黄鼠狼。
    但这这一波差不多把方圆数百里，甚至上千里的黄鼠狼给掏空了，想要继续增加黄家成员数量，就只能去更远的地方摇，或者等它们生。
    “先生有所不知，这精怪不同于人，哪怕一胞所生，资质低下者为野兽，资质优异者为精怪，而精怪的数量，十中无一。”
    南郭合却摇头道：“钱有正反，万事万物都是同理，土地公只看到了弊端，却没看到它们的长处？”
    “什么长处？”
    “人怀胎十月，方能分娩，抚育十载方能成婚，便是一年一胎，一胎一子，百年也不过万人。然而精怪，一胎少则二三子，多则七八子，一年少则两胎，多则三胎，繁衍过万，不过十年。”
    一句话点醒了岳川。
    虽然野兽不是精怪，但野兽剩余的有可能是精怪。
    自己不能提高精怪的丁口，但是可以提高野兽的丁口。
    只要野兽的基数大了，自然能孕育出更多的精怪。
    南郭合感慨道：“只要给它们一口饭吃，它们就能繁育更多的子孙后代。人如此，野兽更是如此，反之亦然。”
    岳川深深思考，许久许久。
    他缓缓抬头，问道：“以先生之见，那些野兽丁口，该如何处置？”
    这是一个问题。
    如果把那些野兽成员都养起来，该给予它们什么待遇呢？
    仙家成员的待遇？
    牲畜的待遇？
    这是岳川一直纠结的问题。
    这个问题从黄二夫妇放几个野兽子嗣独立就开始了。
    黄二夫妇的孩子中只有一个精怪，其他都是野兽。
    开春之后，那些野兽子嗣就被放了出去，让它们独立生活。
    岳川当时的感觉，就好像是把生理有缺陷的孩子遗弃一样。
    但是在精怪眼中，这是正常现象。
    岳川将这个事情讲给南郭合，后者沉默了许久。
    谁都没有说话。
    他们都在仔细的思考。
    思考关于仙家的未来，关于精怪的未来。
    无论今天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会是历史上一个重要的拐点。
    南郭合激动得浑身颤抖。
    这是主宰命运、书写历史、抉择众生的权力。
    也是它一直以来的渴望！
    而这时候，南郭离突然柔声问道：“你们想过一个问题没有？”
    “什么问题？”岳川和南郭合齐声回道。
    “就是……那些精怪都能找到配偶吗？”
    岳川：……
    南郭合：……
    刚才只顾着思考怎么增加丁口，却忽略一个问题，没有雌性，怎么增加丁口？
    南郭离说道：“刚才用餐时我观察了一下，仙家中，黄家有一百多口，但只有胜男一个女性。其他各家虽然有所不同，但大致都是雄多雌少吧？”
    岳川无奈点头，“对！”
    都不说土地庙这边了，城蝗庙那边几个精怪也清一色雄性。
    花果山土地庙那边的猴子精怪也大都是雄性。
    雌性精怪多的也不是没有，比如小马，马蜂女王，清一色雌性，差不多就是女儿国了。
    但是，马蜂精怪的男女比例不具备参考价值。
    两个大老爷们对视着尴尬一笑。
    光想那些高大上的问题，最基础的问题却忽略了。
    生孩子，从来不是光靠男人就行的。
    南郭离说道：“雄性精怪众多，雌性精怪稀少，这必然会导致为了求偶发生战斗。一则是决出实力最强的精怪，抢夺生育权。一则是消耗精怪的数量，令它们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
    “所以，想要增加丁口，我觉得一方面是化解雄性精怪求偶的摩擦，降低内耗，一方面是将雄性精怪与雌性野兽结合。”
    “如此一来，既可以增加丁口数量，又可以借助雄性精怪血脉，提升野兽的资质，一代代培育下去，必然能提升野兽的跟脚和底蕴，诞生出更多精怪。”
    “当然，诚如兄长所说，树人是百年大计，当从长计议，不要被我的胡言乱语误导了。”
    南郭离双手交叠在身前，微微躬身，行了一礼，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南郭合叹息一声：“阿离，没想到，你也能说出这番智慧之言。”
    “哦？在兄长眼中，我很愚蠢吗？”
    南郭合差点就要说：你是蠢死的，你不蠢怎么会死？
    岳川咳了一声，说道：“这确实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我之前一直没想到这个问题，幸好，幸好啊！”
    讨封化为人形确实是一步登天。
    但这有一个弊端。
    那就是婚配！
    如果是经历雷劫的化形，还可以“变回原形”。
    但讨封是不可逆的。
    这就很尴尬了。
    比如黄二，媳妇明明就在身边，却独守空房大半年。
    黄三就更可怜了。
    没化形的雌性看不上，化形的雌性有没有，身边一百多号，全都是雄性，一个雌性都没有。
    岳川挠头。
    这可怎么办？
    这可怎么办？
    急急急！
    在线等，挺急的！
    还好之前没有滥用“讨封”的能力大批册封精怪，否则现在就是人伦惨剧了。
    还好，黄三之后的黄家成员都没有化形。
    以后得控制讨封的数量。
    南郭合不知道岳川在想什么，而是很认真的说道：“土地公，咱们可以吧黄家成员的父母兄弟都接过来。”
    “接过来干什么？”
    “我有一门房中术。”
    “哦哦，借一部说话……不对，我有很多书友……也不对，咱们聊这个干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南郭合丝毫不害羞，反而一本正经。
    或许是一把年纪，早就活通透了，也或许是从人变鬼，心态不一样了。
    “这个房中术，有舒活血脉，勃发生机的作用，可以让老树发芽、老蚌生珠，即便过了生育年龄的老者，也一样能恢复春风！为增加丁口做贡献。”
    “内个……我真的有很多书友……”
    事不宜迟，岳川安顿好南郭兄妹，立刻把黄二、黄三叫过来。
    但是仔细一想，这俩货不靠谱，于是岳川直接找黄胜男。
    “我记得，你之前有几个孩子，在白石头山、歪脖子大槐树下的洞穴中，对吧？”
    “是的，多谢土地公还记得它们。”
    “你最近，有去看过它们吗？”
    听到这话，黄胜男脸色煞白，膝盖一软跪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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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2章

    “我……我……我去看过……而且，我拿了一些食物给它们。不过，那些食物都是我平常攒的，没有偷或者拿。”
    岳川愣了一下，瞬间明白黄胜男误会了。
    “今天找你来，不是说这个的，而是我疏忽了对后辈的关心，想要补救一下。”
    黄胜男长舒一口气。
    “师父，是我的孩子黄二一，它整日无聊，想要找以前的兄弟姐妹玩耍，我就带它回了老家。一来二去就和它们熟悉了，然后我每次过去，就想着带点东西，免得耽误它们觅食。”
    岳川瞬间明白了。
    土地庙里的小孩子太少了。
    就只有黄二一一个，基本没有玩伴。
    而且，因为自己的疏忽，也没有弄一些玩具出来。
    黄二一虽然是精怪，天生拥有智慧，通人性。
    但年龄搁在那儿呢，还不到一岁。
    玩才是天性！
    尤其是跟同龄、同类一起玩耍。
    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那些兄弟姐妹都已经成年、独立，需要每天辛苦的捕猎，果腹糊口。
    哪里有功夫陪它耍。
    这时候，黄胜男带一些食物过去，兄弟姐妹就不用捕猎，吃饱了就能陪黄二一一起玩。
    而且非常乐意陪它玩，甚至巴不得它天天来玩。
    带孩子是非常辛苦的。
    尤其是小孩子玩耍这一点。
    如果不给它找点玩的，母亲就是最好的玩具，它会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折腾母亲上。
    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食物，能落个清净和清闲，黄胜男肯定乐意。
    明白事情缘由后，岳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打算将附近的精怪都聚集起来，供养它们，让它们吃喝不愁，专业生崽，以提高精怪数量。当然，所有野兽不现实，咱们这边暂时就只限于黄鼠狼吧，你觉得如何？”
    黄胜男能反对吗？
    当然是下跪磕头！
    如果这样做的话，最先享受到的就是白石头山的孩子们。
    仙家的福利真的太好了！
    首先，食物有保障！
    其次，安全有保障！
    最重要的，后代诞生精怪的话，就等于一步登天。
    “黄胜男，代替黄家所有成员，感谢师父大恩大德。我们一族，永远铭记师父的再造之恩！”
    精怪比起野兽确实有许多优势。
    但精怪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最简单的，在没有拜岳川之前，黄二和黄三依然要忍饥挨饿，大冬天出去觅食。
    运气好，找到食物，捱过冬天。
    运气不好，外出寻找食物的时候遇到了其他饿得发狂的精怪。
    又或者外出捕猎时被其他捕猎者偷了家。
    无论哪种，都可能导致死亡，甚至灭门。
    如果运气特别特别不好，冬季非常寒冷、冬季非常长，又或者入冬之前遭了水灾、旱灾、火灾、虫灾等，导致当年食物匮乏……
    这就不是灭门了，而是大片大片区域的生物集体灭族。
    而加入仙家，就等于生存有了保障。
    成千上万亩的良田，一眼望不到边的鱼塘，还有每个月都在扩大的鸡舍……
    以后的冬天都不会难过！
    忍饥受冻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仙家成员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强。
    哪个不长眼的会来招惹仙家？
    黄胜男越想越激动。
    如果说上次“有架，速来”是欺骗，心中惴惴不安，但这次，黄胜男理直气壮。
    叫你来是为你好，爱来不来！
    岳川说道：“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黄家成员清一色雄性，有配偶的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还打着光棍，我们需要多物色些雌性。精怪不够的话，野兽也行。”
    如果上辈子，岳川对相亲甚至包办婚姻那叫一个反感。
    但是这辈子不一样了，包办婚姻都算文明的了，咱直接搞配种！
    黄胜男脸色古怪。
    “师父，您知道我们这一族是怎么婚配的吗？”
    “哦？说来听听。”
    “我们这一族雄性精怪更多，三个甚至四个雄性精怪，才有一个雌性精怪。所以雄性经常要通过战斗争夺配偶。我们这一族的性子，您也知道，一旦打起来就是不死不休，两个只能活一个，有时候甚至是两个全死掉。”
    岳川顿时笑了。
    黄家这性子，瞪一眼都能干起来，争夺配偶这事还不往死里磕。
    无论赢了的还是输了的，这仇都算结下来了。
    就算死了，还有父母兄弟报仇。
    真·冤冤相报何时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的祖先就定了个规矩。自家不打自家，要打就打外面的。打架最勇的，出战最多的，才能拥有配偶。”
    岳川哈哈一笑，“所以，黄二娶了你，黄三到现在还打光棍？也对，那小子滑头，靠他自己的话肯定娶不上媳妇。”
    黄胜男说道：“再过段时间，我们这一族就要聚在一起，盘点过去一整年与各族的恩怨、经过的战斗场数，然后推选出大家公认的战斗好手，给它们婚配。”
    这不就是一人一票选MVP么？
    奖励是发媳妇？
    难怪黄鼠狼一提起打架那么激动。
    原来根子在这。
    “雌性精怪哪里来？”
    “都是各家的女儿。也有一些是配偶战死的雌性。”
    岳川沉默了一下，没说话。
    “我们这一族雄性战死很寻常，每次黄二出门，我都生怕他再也回不来。但是我们的规矩就是这样。如果他们不出去打架，必然要窝里斗，如此一来我们这一族只会越来越弱，最终消失。”
    岳川有点佩服给黄鼠狼定规矩的先辈了。
    这么一个小小的规矩，让黄鼠狼这个本不强势的族群能够站住脚，并且一代代繁衍下去。
    拥有择偶权的都是族内精英、强者，他们的子嗣也必然更强，一代更比一代强。
    最重要的是，杜绝内耗，勠力同心，一致对外！
    无论什么种族，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绝对弱不了。
    岳川更佩服的是祖祖辈辈的黄鼠狼精怪。
    能够把祖先的规矩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甚至把这个规矩刻到骨子里，融到血脉中。
    “胜男，你能讲出这番话，说明你看事情很清，也很远。黄二有你这样的媳妇，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黄三有你这样的嫂子，上辈子不知道积了多少功德。黄家有你这样的掌舵人，真是祖坟冒青烟儿了！”
    “师父……这……我担不起啊……黄家的掌舵人，只能是您和大师兄。”
    岳川摆了摆手，“你不用顾虑大黄，我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谢师父！”
    “跟上次一样，你可以调动仙家的所有资源，我只要一个结果——把方圆千里范围内所有黄鼠狼，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薅过来。”
    “是，师父！”
    黄胜男斩钉截铁的说道。
    “还有……你们那个相亲大会……哦不，盘点大会是吧，总之就是那个发媳妇的大会。光咱们这就有一百多号，也别找地方了，就在咱们这办！一切吃喝花费，咱们都包了！”
    “师父，这两件事似乎可以合在一起办。”
    “那就一起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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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3章

    岳川将自己的计划说给南郭合。
    两人又完善了一下细枝末节的部分。
    这时候，岳川说道：“我这有个好玩的东西，先生要不要看一下？我相信，先生一定没有见过。”
    南郭合呵呵一笑，“世间奇趣，我就算没有尽数体验，至少也半九十，余者，至少也有些耳闻。”
    岳川呵呵一笑，“要不，咱们打个赌如何？”
    “我一无所有，土地公要我拿什么作为赌注呢？”
    “呃……算了……”
    岳川挥手，将一个场景转播过来。
    南郭合先是迷茫了一下，然后一声卧槽爆出口。
    场景中，大黄披麻戴孝，手中拄着一根缠着白布条的孝棒，也叫哭丧棒。
    只是，大黄没有哭。
    心中万千愁苦、伤痛，就是哭不出来。
    一个黑大汉站在旁边。
    有街坊邻居过来吊唁，黑大汉先是询问对方姓名，以及和主人家的关系，待来人进院之后立刻就高声唱诵姓名，大黄随即向来人磕头答谢。
    南郭合虽然一辈子籍籍无名，但人情练达。
    除了需要花钱才能帮的忙帮不上，其他事情都非常热心，倒也积攒了不少情感。
    去世的消息一传开，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哭丧。
    扎着总角的孩童。
    平日里调皮捣蛋，追鸡撵狗，这会儿都哭成了泪人。
    有的是真心哭，有的则是被家长揍哭的。
    有的是少年，看他们的衣着，大都是贩夫走卒，总之都是穷苦人家。
    这些人都是南郭合以往的学生，在学堂里启蒙开智，学了很多道理。
    他们都是真心哭。
    不但自己哭，还带着自己的家眷以及子女，让他们一起给南郭合磕头上香。
    人不算多，但持续不断。
    经历了最初的卧槽，南郭合逐渐平静下来，变得有些哀伤。
    每当有人来，南郭合就喃喃着这个人的名字，与黑大汉的唱名一高一低、一强一弱。
    “这个叫小六，他娘死的早，他爹是樵夫，每天要出城砍柴换取米粮，每次他爹出城就把小六交给我。当时他还小，不会走路，不过特别乖，别人背书的时候他也跟着牙牙。”
    “可惜后来他爹在山里遇到猛兽，找到的时候，一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只剩下七八斤了。”
    “后来有一天小六突然消失了，那时候他才八岁。我找了好几天，后来发现他在跟着一个老木匠学手艺，我就没再打搅他。”
    “他倒是孝顺，一年三节都回来看我，他自己过得本就苦，每次来还给我带礼物。”
    “这个叫小磊，本来叫小石头，我给他取了大名，他现在是一个石匠。”
    “这个是狗蛋，我给他取的大名叫……叫什么来着……还是狗蛋好听好记。”
    岳川呵呵一笑，“先生执教数十载，也算桃李满天下吧？”
    南郭合摆了摆手，“有什么用啊，不过是教他们如何自食其力，混一口饱饭罢了。”
    “怎么没用，这也算活人无数，算是大仁大德！”
    南郭合叹息一声：“民自足，国恒富，国富则民安。民不自足，国恒贫，国贫则民疲！我改变不了最上面那个老不死的，只能改变最下面这些升斗小民啦。少一个贫苦家庭，阿离就能少织一方锦，少绣一方帕。”
    南郭离浑身一颤，没有说什么，只是双眼迷离了许多。
    岳川问道：“还看吗？”
    “看吧，毕竟是最后一面了，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那，先生见过这种好玩的事情吗？”
    “问所未见，见所未见啊，生平首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多谢土地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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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4章

    自己看自己的葬礼，看自己的亲朋好友一一前来吊唁。
    这种事，说出去谁信啊。
    南郭离有些伤感，“也不知道阳儿和葵儿怎么样了。”
    岳川无奈，“他们没有牌位，我看不到，也没法让你们见到。”
    南郭离连忙说：“没事没事，我就是随便感慨一下。”
    画面中，吊唁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
    有的人主动留下，帮忙洒扫，或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往日里没能在老师面前尽孝，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了。
    也有人披上麻衣，带上孝布，陪在大黄身边或者身后一起磕头谢礼。
    大黄对这些人一无所知，但是不知为什么，一股特殊的情绪在彼此之间波动、荡漾。
    大黄突然间明悟了许多，对“人”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
    昨日战斗时的感悟如同潮水般倒卷，迅速淹没心灵世界。
    姜国王宫中，龙阳和龙葵也在跪着。
    只是，龙阳身姿挺拔，腰杆笔直，哪怕跪着也充满了锋锐的棱角。
    倒是龙葵，小身子左摇右晃，小脑袋前颠后仰。
    时不时的还要撞在撞在龙阳身上。
    龙阳扶住妹妹，将其斜靠在自己腿上。
    “来人！”
    “王子阳，您说。”
    “把葵公主的贴身宫女唤来。”
    “这……”
    “嗯？”
    “属下这就去办！”
    很快，几个宫女低着头，迈着小碎步来到近前。
    “见过王子阳，见过公主葵。”
    “小葵，醒醒。”
    被推了几下，龙葵悠悠醒转。
    迷茫的“咦”了一会儿，她突然醒悟到自己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
    刚要跪直身子，却感觉半边身子酸麻，一个不稳又栽倒下去。
    龙阳头也不回的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扶公主葵回宫，好生休息。”
    几个宫女慌忙上前。
    旁边值守的宫人想要阻拦，但是看到王子阳刀锋般凌厉的目光，顿时把话吞了回去。
    “王兄……”
    “你回去，吃点东西，好好睡上一觉，睡醒了，再来陪我。行了，快去！”
    龙葵还要说话，但几个宫女抬胳膊的抬胳膊，扶腰的扶腰，龙葵感觉自己两脚都没挨着地面便溜溜的向前行走。
    龙葵走后，龙阳双眼微阖，脊背又挺直了许多。
    整个人就像是一柄锋藏匣中的宝剑。
    一丝丝实质般的锋锐气息在其身上沉淀、积攒。
    如白霜，如细雪。
    越来越多！
    最终茫茫一片。
    一天一夜之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也失去了太多亲人，而他的亲人本就不多。
    苦难是最好的老师，挫折是最好的砺剑石。
    这一夜，龙阳明白了许多道理。
    人生中的！
    修行中的！
    “他之所以肆意欺凌我、羞辱我，是因为他笃定了一件事！”
    “我不够独立，我有求于他，无论是眼下的衣食住行，还是未来的江山社稷。所以他可以随意的拿捏我，把我搓扁揉圆，因为他知道，我不敢触怒他，不敢忤逆他。”
    “他们之所以用拙劣得上不了台面的阴谋诡计戏耍我，是因为他们笃定了一件事！”
    “我不够强大，根本威胁不到他们的安全，即便我奋力一击，对他们而言也不过是蚍蜉撼柱，翻手之间就能将我镇压，我所有的手段，对他们而言都是稚童高语，可怜可笑。”
    “只有强大，才能独立！”
    “只有独立，才能强大！”
    “我不需要依赖任何人，任何事物！我能依赖的，只有自己！”
    “缴械就能废除我一身实力了吗？”
    “没有那把剑，我一样能睥睨天下，傲战八方！”
    念头豁然通达，龙阳全身一震！
    昨天战斗中被封存的感悟瞬间爆发出来。
    气场弥漫。
    周围值岗的宫人、侍卫只觉得心中一慌、腿下一软，齐刷刷的跪倒下去。
    仿佛有千钧石板压在身上，这些人许久、许久，都无法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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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5章

    南郭合白天盯着直播看自己的葬礼，晚上随同岳川一起到处溜达。
    花果山的土地庙也参观了一下。
    岳川给南郭合演示了活框蜂箱，并且向其展示了收割蜂蜜、蜂蜡的流程。
    对此，南郭合赞叹有加。
    “不用毁巢取蜜，必然能加大蜂蜜以及蜂蜡的产量，这两样可都是价值昂贵、数量稀少的珍品啊！”
    岳川已经明白了蜂蜡的作用。
    铸造器具的主要材料，可以说是稀缺的战略资源。
    但蜂蜜，不就是个调味剂，奢侈品嘛。
    虽然稀缺，但也不至于和蜂蜡相提并论吧。
    南郭合笑了笑，“此物可食、可饮，长期使用可补精益气、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是上等的佳品，更是上等的贡品。除此之外，还有清热、解毒、润燥、止痛等功效，能和可致中、调和百药，绝大部分药方都离不开此物。”
    这么牛？
    但是仔细想想，古人都说良药苦口。
    如果有些药真的难以下咽，尤其是给小孩喂药怎么办？
    加蜂蜜，把药做甜点不就行了。
    吃药难这个事，古人也是一样。
    药丸还有个别称，那就是蜜丸。
    蜂蜜有很强的的抗菌能力，可以做到“千年不腐”。
    古人没有消毒药物，就把蜂蜜涂抹伤口，隔绝细菌，防止感染。
    因为调和百药以及抗菌不腐的特性，蜂蜜就成了最好的制药材料。
    将纯蜂蜜和药粉搅拌在一起，然后搓成球一样的药丸。
    如果需要长期保存药物，还可以用蜂蜡将这些药丸封起来。
    不仅无毒无害，还能防虫、防霉、防水分蒸发和药效流失。
    武侠小说中那些山洞里捡的，存放了不知几十年上百年，吃下去还能生效的药物，就是因为蜂蜜和蜂蜡。
    否则早就霉变腐烂，仙丹变毒丸了。
    上辈子流行的各种中药糖浆，其实都是从古方中简化而来，把蜂蜜替换成各种糖分。
    毕竟蜂蜜贵，而且假的多，药厂这么做情有可原。
    成本是降低了，产量上升了，但是药效嘛……
    岳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灵丹妙药之所以少，并不是药材匮乏，而是炮制药材的工艺以及材料。
    只能退而求其次，牺牲药效来解决问题。
    蜂蜜是王侯公卿才能享用的奢侈品，平民百姓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用蜂蜜制成的成品药了。
    “先生，如果我们大力发展蜜蜂养殖，你觉得如何？”
    南郭合猛然点头，“如此，倒是一个稳定的财路，只是不知用什么花卉？”
    岳川想了一圈，油菜花不错。
    可问题是油菜花的花期太短了，而且也太集中了。
    蜜蜂少了短时间内采不过来，蜜蜂多了采完花就闲置浪费。
    最好的办法是种植多种不同的植物，令它们花期错开，每个月都有花朵盛开。
    如此才能持续不断的采花、产蜜。
    花果山的花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哪怕冬季也不例外。
    只是除了花卉，还要兼顾经济价值。
    南郭离倒是对花山非常喜欢，像小女孩似的，一手拈着裙角，一手架在头顶原地旋转。
    听到岳川他们的对话，南郭离说道：“我想起一样事物，或许有用。”
    “什么？”岳川和南郭合同时说道。
    “我生下小葵时是清晨，当时阳儿说要给妹妹寻找礼物，下午时，他举着一朵花跑到我面前，那花我从未见过，遍寻典籍也查不到！”
    “还有这事？”
    南郭合一脸诧异，他都不知道这回事。
    主要是与姜王互不待见，以至于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
    南郭离点头，“我问阳儿花从哪来的，他说有一只巨鸟从东飞来，于枝头歇息，口中衔有怪花。他张弓搭箭，虽未射中巨鸟，却将其惊飞，从树下捡到花朵。”
    岳川心中暗道：十五年前？龙阳那时候也就五岁吧，已经能弯弓射大雕了？
    牛掰！
    南郭离伸手比划了一下，“花比盘子还大，花朵密集，种子繁多。我取其中的种子种下，尝试数年，终于栽活。这个花是我生小葵时得到的，小葵也非常喜欢，所以我就为其命名为葵花。”
    岳川心中一句卧槽。
    他已经听明白了，根据南郭离比划的大小、高低，花朵朝着太阳转，以及密密麻麻的种子……
    种种特征全都说明，那植物叫向日葵。
    跟玉米、红薯、土豆、番茄、辣椒、烟草一样，都是美洲的特产，大航海之后才陆续传入华夏的。
    但是听了南郭离的讲述，岳川就释然了。
    所谓大航海，只是针对人类而言。
    对于其他生灵，尤其是鸟类而言，这个世界一直是联通的，想移动到哪就移动到哪。
    朝游北海暮苍梧，就是这么逍遥。
    所以，把新大陆的作物衔到其他地方，并非不可能。
    或者，这只鸟在新大陆吃了某些瓜果，结果消化不良，到其他大陆时一阵拉稀跑肚。
    这些瓜果还真有可能生根发芽，如果环境气候适合，还真有可能繁衍开来。
    前提是能避过那些好奇的小动物。
    “这是什么东西？没见过耶，尝一口看好吃不？”
    “真好吃！”
    吧唧吧唧吃光了。
    “呸，什么玩意儿，一点也不好吃！”
    连根给它拔了！
    所以，向日葵提前两千年出现在华夏，并非完全不可能。
    岳川心中一阵激动。
    上辈子的东三省、新疆、内蒙，以及俄罗斯大片区域，都是向日葵种植的主要分布地。
    土地庙所在的位置是东北，具体东北哪里不确定，但无论哪，都非常适合种植向日葵。
    这种植物喜温暖又耐寒，宜冷凉气候，耐旱，对土壤要求较低，在各类土壤上均能生长，从肥沃土壤到旱地、瘠薄地、盐碱地均可种植。
    不娇贵，非常好养活。
    向日葵是僵尸最讨厌的东西，却是吃瓜群众最喜欢的。
    西瓜、瓜子，没了这两样东西，吃瓜群众还吃什么瓜。
    “那个花种，你还有吗？”
    南郭离点了点头，“阳儿和葵儿都喜欢这种花，我在宫里专门开了一个小园子，专门给他们种着玩。这些年攒了不少种子。不过都在我寝宫中放着，不知道宫里怎么处置我的物品，有可能一起陪葬，也有可能一把火烧掉吧。”
    岳川心中暗骂一声卧槽。
    问明了瓜子存放的位置，迫不及待的往回赶。
    得赶紧弄回来，种下去。
    让这个世界的吃瓜群众能早早吃到颗颗香、粒粒津、籽籽饱的好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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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6章

    姜国王宫。
    紫霄门修士住处。
    几人都是一身紫衣，至于宫中送来的白布长袍，几人看都没看，随意的丢在桌上，甚至地上。
    光洁的可以映出人脸的布帛上有着几个刺眼的脚印，以及被踩住后反复拖拽摩擦的横纹。
    “给咱们送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谁的主意。”
    “让咱们给姜国披麻戴孝？可笑！”
    “他们是不是搞不清楚，谁才是主子？”
    修士满脸愤慨。
    他们是超凡脱俗的存在。
    即便是众多修士门派中，能够驱雷策电的紫霄门也是超然的存在。
    最重要的一点，紫霄门坐落在齐国境内，背后是齐国在支持，也是齐国的铁靠山。
    而齐国是当今之世老牌霸主强国。
    秩序的制定者，以及维护者。
    “是姜王主动找我们寻求保护的！用到我们的时候卑躬屈膝，用不到我们就摆出这副嘴脸，什么东西！”
    “隔一会儿就派一个人过来询问查案的进度，哼，要什么进度？能有什么进度？”
    蹲点灭杀王后魂魄的宫人是紫霄门收买指使的。
    两张轰雷符也是紫霄门赠予的。
    明面上看，这是授人以柄，毕竟雷法是紫霄门的标志。
    但这种一目了然证据，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相信。
    姜王刚愎自用，猜疑成性，怎么可能相信这种直白得甚至有些拙劣的证据。
    深挖，必然深挖！
    “我们倒是准备了全套的证据，收买那名宫人的是龙阳的心腹手下。我们也花了重金买死，让他畏罪自杀，把证据做死！”
    “行凶宫人的家属，也是安置在龙阳一个心腹手下的家乡，田宅也是那名心腹出售的，我们好不容易才寻买到手。”
    “就连收买用的财物，也都是姜王之前赏赐给龙阳的钱币、布帛。宫内铸币款式不同，姜王赏赐群臣使用的钱含铜更多，与市面流通的钱大不相同。”
    “对！收到这种赏钱的人本就有限，而且收到这种赏钱肯定是珍藏在家中，谁会拿出去花。到时候只要按照赏赐记录，再清点家中余钱……”
    “我们不需要说谁是嫌犯，只要把这些证据一起摆在姜王面前，就足够了！”
    这是一个完美的栽赃！
    龙阳不知从哪弄的轰雷符，想借此栽赃紫霄门，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露出诸多马脚和破绽。
    由此，不仅抬高了紫霄门的形象，还打击了龙阳的声望。
    这种低劣的手段，怎么能承担一国之君的重担？
    姜王问罪，以龙阳宁折不弯的脾气，肯定一顶到底，更加惹得姜王不喜。
    只要按计划行事，龙阳绝对没有翻身的可能。
    到时候就只能任紫霄门宰割。
    “可惜！功亏一篑啊！”
    众人目光同时转向最年轻的同伴。
    那人瞬间红了脸，“我当时也是心慌意乱，不自觉的就喊出来了。我……好吧，是我错了，要打要罚，全凭师兄处置！实在不行，我去找姜王请罪！”
    “混账，你给我回来！”
    最年长的修士一脸怒色。
    “姜国的法，还不管不到我们大齐的子民头上，更何况是我们紫霄门弟子！别说姜王没有证据，就是有，又如何？即便你当街杀人，他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我派你回师门交差，一去不回，他还能去师门拿你不成？”
    听到这嚣张跋扈的话，在场众多修士全都眉飞色舞。
    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
    每个人都昂首挺胸，双目放光。
    师兄叹了口气，“可是话说回来，咱们毕竟叫姜王拿了把柄，姜王给咱留了体面，咱们自然也得有所表示。”
    “怎么表示啊师兄？”
    “对，师兄，你说，姜王他想要什么？”
    师兄说道：“龙阳那竖子锋芒毕露，引得姜王忌惮。姜王迟早于他不假，但是迟是早，姜王说了算。姜王令其守孝三年，至少说明，三年内不让其插手政事。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姜王乐意让我们插手太多。明白吗？”
    一群人不乐意了。
    “师兄，姜王他不依靠我们，还能依靠谁？”
    “就是！他那种三天睡一觉，一觉睡三天的，能亲理政务吗？”
    “咱们是外臣，在姜国没有根基，也不会有私心，除了我们，他用谁会放心？”
    “就是！”
    师兄大拇指捏了捏额角，无奈说道：“他还有个女儿！”
    一群人瞬间哗然。
    “女儿？他要让公主葵主持政务？”
    “荒唐！这天下岂有女子当政？”
    “牝鸡司鸣！滑天下之大稽！”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肯定会举国哗然。”
    师兄无奈点头，“所以，姜王需要我们的支持他。”
    “师兄，我们为什么要支持他？”
    师兄干脆闭上眼睛，静坐调息。
    他突然觉得，师门给自己调拨的这几个小兄弟有问题。
    帮忙十个不顶一个，添乱一个顶十个！
    尤其是年纪最轻的那个师弟。
    嫉恶如仇，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子，每天嗷嗷喊着降妖除魔，整一个惹事精。
    如果不是他，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事。
    而且，自己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他怎么还不懂呢！
    为什么要支持姜王？
    不支持姜王，难道自曝其丑嘛！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懂了，到处都是人情！
    不懂，走到哪都是事故！
    师兄抬手，正准备敲打敲打这个小师弟，让其最近一段时间老实点，不要再出去降妖除魔。
    不要仗着师门里有点关系就无法无天。
    可是还没开口，就听这个师弟一声暴喝。
    “妖孽！哪里走！”
    话音未落，人便跳窗而出。
    师兄看了看原地，又看了看窗户上的人形轮廓。
    其他几个师兄弟纷纷摇头。
    “还愣着干什么？去几个人，把他抓回来！”
    “混账东西！平常在城内随意施展法术就算了，这里可是王宫！”
    一咬牙，一跺脚，师兄甩了甩袖子，夺门而出。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把宫人送来的白布为在腰间。
    “你们几个，也都系上，系上！”
    几个紫霄门修士如梦初醒，慌忙接过来，缠在腰上。
    只是一个个手法生疏，缠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打结。
    “算了算了，用手提着，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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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7章

    “小师弟，等等，回来！”
    “不要冲动，快回来啊！”
    然而，破窗而出的小师弟哪里顾得上这些。
    “宫闱禁地，竟然有妖物出没，在我等眼皮儿底下来去。这事要是传出去，我等颜面何在，师门威严何存！”
    “现在不是降妖除魔的时候啊，快回来！”
    “哼！师门既保护姜国，岂能坐视妖邪侵入王宫不闻不问？众位师兄，是否忘记那人是如何死的了？”
    紧随而至的其他修士全都吓得脸皮哆嗦。
    怎么死的？
    侍卫统领都说是被同伴从背后用利器一击致命了。
    他这么说，咱这么认不就行了？
    管它是被谁杀的，跟咱们没关系！
    何必要喊出来，搞得好像你很懂似的。
    这个“刺客”抓不到还挺好，可要是抓到了，说出更多不利的消息，何苦来哉？
    但是小师弟对自己的“口误”耿耿于怀。
    如果计划顺利进行，又岂会惹来后续一系列事情？
    都怪那个不知名的刺客。
    虽然不知道是人是鬼，可要是被自己逮到，一定要将其抽筋扒皮、挫骨扬灰，再用雷咒轰上一昼夜。
    心心念念找回场子的小师弟感受到一丝异样波动，立刻追了出去。
    “妖孽！还不现出原型！”
    然而，左看右看，什么也没找到。
    紧随而来的几个师兄弟看到这一幕，顿时抱怨起来。
    “小师弟，你感知错了吧？”
    “对啊，小师弟你就是精神过于紧张。”
    “小师弟你消消气儿，生气有什么用呢？别人又不会掉一根头发，把自己气死多不值当啊，大家说是不是？”
    “如果不是你精神太绷紧，怎么可能在姜王面前犯下那种低级错误。”
    “不犯低级错误，难不成犯高级错误？”
    雷符与其他符不同，分为正反面，需要遵循一定的顺序进行摆放，一旦顺序错了，很可能导致雷符爆炸。
    这是紫霄门的常识没错。
    可问题，你怎么知道姜王手中拿的是雷符？
    不打自招啊！
    小师弟原本就以此为耻，急于抓到“真凶”。
    此时又听到师兄们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脑袋更是嗡嗡作响。
    当下什么也不顾了。
    只见其念咒掐诀，凝聚灵力在身前画出一枚符篆。
    食指和中指捏着符篆在眉心一点。
    原本紧闭的双眼瞬间睁开。
    只见其瞳孔表面萦绕着一层朦胧的紫色电光，瞳孔中仿佛又有一个竖瞳，并且猛然睁开。
    小师弟瞪着眼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扫视一番。
    最终猛地看向脚下。
    “是地道！”
    “该死的妖魔鬼怪，竟然把地道挖进王宫了！”
    说着，小师弟双足一踏，纵身跃起，朝着远方追去。
    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年长师兄气喘吁吁的跑来。
    “人呢？”
    “跑了！我们就劝说他几句，竟然脸子一甩，走了，喊都喊不住！”
    “喊不住你们就拦住他啊！叫你们追人，是用嘴追的吗？你们要手干什么？光刮屁股的吗？”
    几个修士听到这话，顿时面红耳赤。
    一半是气得，一半是羞的。
    “师兄，你不知道，小师弟他动用法术，眼珠子里雷霆涌动，格外吓人，我们都不敢与他对视，更何况阻拦啊！”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小师弟那法术模样可怖，我们可不敢阻拦。”
    “师兄可知那是什么法术？为什么我等学不到，就连听都没听过？”
    “小师弟究竟是何许人也？师兄能不能说一说？”
    年长师兄听到这话，顿时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沉声说道：“小师弟身份高贵，远远超出你等想象！我奉劝你们一句，别在小师弟身上使用那些阴阳话术，也别在我面前用这些是非手段。跟紧小师弟，将是你们这辈子最大的机缘、际遇！”
    说这话时，年长师兄心中暗骂：我他娘的也不知道，反正师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一个字不改的转发给你们！
    一群修士顿时亢奋起来。
    “小师弟，你在哪？”
    “小师弟，等等我！”
    “小师弟，你消消气儿啊！”
    与此同时，狸花猫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
    这是哪来的疯子，怎么像苍蝇似的一直追着自己。
    还有，自己分明已经使用匿气法术了，怎么还会被发现啊？
    无论自己怎么跑，追击的脚步总是在身后十几步，对方能透过地面看到自己不成？
    “唉，都怪小花，非要本大王陪它玩耍，否则早就完成城蝗大人……哦不，城蝗小弟交代的任务……嗯，请求的事情了。”
    “小花是一个麻烦精，留在身边只会是个祸害，以后再也不能去找它了！哎，雌性，就是这麻烦！”
    正骂骂咧咧的时候，只听上方“轰隆”一声炸响。
    正在急行窜动的狸花猫瞬间止住身形。
    然后，一道雷霆从上方击穿地面，劈落在身前三尺之地。
    强烈的闪光在地下道中爆起，狸花猫瞳孔都缩成了针尖儿状，视网膜一阵刺痛。
    好险！
    好险！
    如果刚才没有收住脚步，这道雷霆肯定就劈在自己脑袋上了。
    “妖孽！还不快现行！”
    狸花猫心中大惊，恢复了一点视觉，连忙窜动向前冲去。
    可是上方之人长笑一声，“死到临头还要挣扎？看样子很难留你全尸了！”
    轰轰轰！
    连着三道雷霆击穿地面，落在狸花猫前后以及头顶。
    幸好地面厚薄不一，三道雷霆落下的时间有细微差距。
    狸花猫捕捉到这细微的差距，一阵前后拉扯，险之又险的避开三道雷霆。
    然后，它嗖的一下向前蹿了出去。
    前方是一个左右分叉口。
    狸花猫做了个向左的假动作，可是前半身微微扭转，后半身一个180度漂移甩尾，直接冲向右边的地下道中。
    轰！
    一道雷霆精准命中左边。
    狸花猫得意的呜呜着，然后奔跑得更加快速。
    被一只精怪戏耍，小师弟顿时抓狂。
    轰隆隆的雷声不断落下。
    有时是一道！
    有时是五道！
    有时甚至是十几道惊雷狂闪。
    狸花猫心中叫苦不迭。
    这地下道有千般好处。
    隐蔽！
    四通八达！
    但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路线固定，对方能够提前算准自己的位置，精准轰击。
    明白了这一点，狸花猫开始思考对策。
    硬拼肯定是不行的，他若拖我一时半刻，增援赶来，自己就是瓮中之鳖了。
    怎么办？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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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8章

    王宫中频频传来的惊雷吸引了众多宫人和侍卫。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王宫禁地！”
    “立即止步，否则弓箭伺候！”
    “大胆狂徒，给我拿下！”
    一身紫袍，是紫霄门最显著的特征。
    毕竟当今之世，能用于织染的颜色实在匮乏，除了织物的原色，大都是黄红褐蓝等易于获得的天然颜料。
    紫色，最难获取，也最为昂贵。
    偌大的姜国，能穿着一身紫色的，也只有紫霄门的修士。
    然而，王宫侍卫有自己的职责。
    如果任由外人在王宫中行凶，自己颜面何存，以后还有什么脸面为国尽忠。
    几个侍卫排成一排，前排几人将方盾立于地上，身体侧立用肩膀支撑盾身。
    后面的侍卫双手持戈，45度角悬在盾牌上方。
    更有几个侍卫摘下长弓，引箭待发。
    疾冲而来的小师弟双眼紧盯着地面，沿着被摩擦得澄亮光滑的石板缝隙一路前移，迅速锁定在侍卫结阵的方位。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凛然杀机，侍卫们浑身一紧，就像被巨型猛兽贴脸逼视。
    激灵之下，本能下达进攻指令。
    “放箭！”
    小师弟冷哼一声，长袖密布灵力，在身前甩出一道紫色重影。
    来袭的箭矢遇到不可逾越的阻力，凭空停滞为了瞬间。
    当阻力消失，箭矢继续飞行时，小师弟已经消失在原地。
    “唰！”
    一道雷光闪烁，电弧包裹的身影从阵列中迅速穿过。
    相邻两个大盾中间的缝隙还塞不进一个拳头，很难想象人体怎么从中穿过。
    外溢的雷霆之力击打在侍卫身上，众人齐齐惨呼一声。
    手脚麻痹之下，别说列阵，站立都成问题。
    浑身上下哪哪都不听使唤，也就一张嘴还能掌控。
    “贼子凶猛，呼叫支援！”
    “头儿，用不着呼叫吧，这种大场面，不是死的都该看到了。”
    “是啊头儿，咱们尽力了，现在是追是躺？”
    修士的实力有目共睹，人所众知。
    自己就是挡不下来，也没人会怪罪自己。
    而且，自己现在这模样，能站着不倒已经是极限，追凶捉贼？
    那不是给王国抚恤增加困难么。
    我们要为国分忧，不能为国添难！
    就在队长思想斗争的时候，有人替他做出了决定。
    “那家伙又回来了！”
    “唰！”
    紫衣修士去而复返，依旧携着雷光电影再次从人群中穿过。
    众侍卫再度惨叫，一个个嘴歪眼斜。
    手上长戈哐当哐当落地，发出连续的颤鸣。
    方盾也无力支撑，直接把侍卫盖在地上。
    这时候，另一队侍卫支援过来。
    “怎么回事？”
    “你们没事吧？”
    “贼子何人？现在何处？”
    小队长歪着嘴，说道：“走……走……快走……”
    前来支援的侍卫们顿时大怒。
    走，和跑同义，就跟润和英文中的run同义一样。
    “走？亏你说得出这话！”
    “让我们逃跑？我们是那种人吗？”
    “竟敢在王宫中嚣张跋扈，我倒要看看何许人也！”
    这时候，一道雷霆包裹的身影再度从人群中穿过。
    援军们哆哆嗦嗦。
    “我们是撂下袍泽，独自逃跑的人吗？”
    “就算走，我们也要带着兄弟一起走。”
    “不抛弃，不放弃，我陪大家一起走！”
    雷霆包裹的人影再次返回。
    “兄弟们，挺住，我去呼叫支援！”
    “兄弟，你私房钱藏哪儿了，直接说了吧，我帮你带给嫂子。”
    地下道中，狸花猫就像找到新玩具一样，不断往返。
    虽然不能隔着土层看到地上的事物。
    但它听觉敏锐，能感知到脚步以及其他杂声。
    侍卫们一身甲胄数十斤，走路哐哐哐的，目标再明显不过。
    而且，狸花猫发现，路过有人的地方时，追杀自己的混球不会释放雷法。
    于是它专门往有人的地方钻。
    那一队侍卫被它一分钟里来来回回钻了七八次。
    到最后，小师弟实在烦得不行，停住脚步，一顿手起脚落，将众侍卫踹到路两边。
    “碍事儿的东西，都离远点！”
    他是为了这些侍卫好。
    即便雷霆余威，也不是这些凡夫俗子能承受的。
    再来上几次，一个个估计都要废了。
    就是有点收不住力道。
    打人如挂画，众侍卫贴在墙上一点点滑落下来。
    有几个瘦削的，深深嵌在墙中，仅靠自身重力还滑不下来。
    年长师兄带着一群同门刚赶来，正好看到小师弟天生神力，大发神威。
    “坏菜！”
    地下的狸花猫发现玩具没了，立刻脚底抹油，在地下急速狂奔。
    已经疯魔的小师弟浑身雷霆缠绕，脚尖缓缓离开地面，几乎是贴地飞掠，双瞳也变成深沉的紫色。
    “妖孽！给我死！”
    一道雷霆下去，房子大小的假山顷刻化作八瓣。
    不等飞岩落地，小师弟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倏然弹射而起，落到房檐上。
    气喘吁吁赶来的众修士目瞪口呆。
    “师兄？假山也能成精吗？”
    “难不成石头里能蹦出个猴子？”
    “小师弟真有一双神目，能看穿金石不成？”
    “就是就是。”
    年长师兄怒哼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阴阳怪气！有这种调和阴阳的能耐，你们一个个早就元神出窍，结成金丹了！”
    “就是就是。”
    师兄一甩袖子，“你们几个，去跟王宫的侍卫统领解释，让他们不要反应过于激烈。你们几个，跟我走，继续追人！”
    “就是就是！”
    两拨人一左一右，迅速分开。
    只剩下一个修士在风中凌乱。
    他刚在站在师兄身后，既不是左边，也不是右边。
    所以，现在该何去何从？
    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被雷得外焦里嫩的侍卫们互相搀扶着走了过来。
    双方对眼，全都咯噔一跳。
    他看见我了！
    我是不是该当做没看见？
    紫衣修士昂头看天，众侍卫低头看地。
    道路两旁是同样的灰褐色宫墙、同样的花卉树木、瑞兽镂空雕花、同样的侧砖顺砌方法……
    然而视角不同，看到的是迥然相异的风景。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你却一眼看都不看我。
    如果狸花猫知道这一切，一定会疯狂叫骂。
    也不知道哪个傻子，抽什么风。
    都没看到自己一眼，就跟个情痴一样再也忘不掉了。
    满世界追杀，就为看自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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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9章

    狸花猫对姜国王宫很熟，比所有人都熟悉。
    不仅是对表面熟，对下面和里面也很熟悉。
    在它的故意引诱和捉弄下，小师弟一路跑酷。
    比起那些坠地就死、撞墙就挂的跑酷，小师弟无疑是技术流、实力派。
    他会飞！
    还能施展法术！
    所有活的，统统闪开，所有死的，统统炸碎！
    王宫侍卫再怎么敬业，也得走迷宫一样穿廊过巷，哪里比得上小师弟迅速。
    而且追着追着，小师弟就会杀了回马枪，往人群里冲。
    哪里人群扎堆，就往哪冲。
    虽然浑身过电不会死，但，不好受啊。
    “莫追了莫追了，反正，他会冲着咱们来的。”
    “看，又来了！”
    小师弟一声大喝：“通通闪开！”
    侍卫们应声倒地，选了一个舒服点的姿势躺下。
    狸花猫蹲在人堆下调息吐纳。
    周身雷霆缠绕的小师弟缓缓降下，掌心中雷法酝酿。
    可是看了一眼满地的侍卫，他硬生生止住了攻击的欲望。
    “妖孽！还不出来！”
    地下通道中的狸花猫无聊的翻了个白眼，暗骂：有本事你下来啊。
    见对方不回应，小师弟嘴角勾起，冷冷的哼了一声。
    脚下一跺，雷霆宛如蛛网，瞬间密布五步范围内。
    只听一阵砖石碰撞，地下道瞬间坍塌。
    感受到身下的摇晃，再看黑黝黝望不见头的地下道，侍卫们集体错愕。
    自己整日走的道路下，竟然有一条通道？
    狸花猫身子微微一动作势往另一端逃走。
    可是小师弟抬手一挥，五道雷电瞬间轰落下来，直接击穿地面，将前方通道也炸塌。
    然而，狸花猫根本没有向远端逃离的打算，而是身形一窜，从豁口窜出，直扑小师弟面门。
    它的速度很快！
    几乎超越电光石火！
    一直以来，狸花猫都是东逃西窜，给小师弟一种很垃圾，只会逃跑的错觉。
    此时对方直扑面门，小师弟心中慌乱，措手不及。
    尤其是这个未知目标一身黑灰，浑身上下还缠着蛛网，粘着淤泥，又裹了一层地下道滋生的青苔、绿藓。
    身形还没到，一股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酸爽、恶臭直灌鼻孔，小师弟本能的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虽然下一瞬就回过神来。
    可是这一瞬的迟疑，已然失了先手。
    敌人已经骑脸，这么近的距离，雷法很容易误伤己身。
    小师弟只能将灵气灌满衣袖，猛然挥动护住脸面。
    另一只手翻飞舞动，施展一个并不算熟练的防御法术。
    然而，狸花猫根本没有攻击的意思。
    爪子在灵力密布，宛如铁板的袖子上一蹬，身形瞬间折返。
    灵巧的翻墙而过，不等落地，又是一个腾空纵跃。
    眨眼间，便已经脱身五十步外。
    为自己套好防御法术的小师弟目瞪口呆。
    随即恼羞成怒。
    追到手的猎物，竟然在眼前溜走了，自己被其戏耍，如临大敌的施展防御法术。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人现眼。
    “可恶！！！给我死！！！”
    年长师兄赶到时，小师弟又踩塌一段墙头，消失在院墙另一侧。
    他看着地上黑黝黝的通道，向躺了一地的侍卫们说道：“我们真的是在降妖除魔，你们亲眼所见，是不是？”
    侍卫们纷纷点头。
    “刚才你们确实见到一个妖魔，对不对？”
    侍卫们再次点头。
    “那就好，等会儿，还需要你们帮忙澄清一下。”
    另一边，狸花猫骂骂咧咧。
    “该死的紫霄门老混球，把本大王华丽的毛发给弄脏了，把本大王高贵的形象也毁了。”
    “这个仇，本大王记住了！”
    “这是第几个仇了？”
    “上一个是黑脸老混球，取笑本大王没文化。”
    “上上一个是蛇鬼，带着小弟埋伏本大王，没有打死它。”
    “上上上一个……本大王正在睡觉，老头用竹简敲打本大王的脑袋，哼！”
    “算了，他死都死了，这个不算。划掉！才不是本大王怕他！”
    正走神呢，一道惊雷从身侧劈落。
    狸花猫一激灵，瞬间钻入花丛消失不见。
    几道惊雷轰轰倾泻下来，小小的花圃被夷为平地。
    小师弟找了一圈没找到尸体或者残骸，却在墙角处发现一个被枯草遮挡的隐蔽洞口。
    “该死！又钻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年长师兄等人来到此处，一个个呼哧呼哧的喘气儿。
    “不好！那个妖魔鬼怪带着小师弟往明堂方向去了！”
    明堂，就是祭祀和供奉祖先的地方。
    夏朝称世室，商朝称重屋，周朝称明堂，秦汉之后都称太庙。
    如今王后薨逝，在寝宫稍作停灵之后，就转移到了明堂之中。
    一来，南郭离是王后，身份尊贵，死后要在明堂中供奉祭祀。
    二来，后宫多有不便，外臣不能进入，于是就在太庙旁边架设灵堂，供群臣吊唁。
    狸花猫也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地方，它只知道往人多的地方钻，往动静大的地方跑。
    灵堂那里不断有人哭哭啼啼、吹吹打打，肯定人最多、最热闹。
    明堂侧方的大殿一片缟素。
    殿外，龙阳一动不动的跪着！
    除了从寝宫外，挪到明堂外，期间没有任何移动。
    他的腰杆也始终笔直，没有任何弯曲。
    前来吊唁的臣子，以及王室成员看到这一幕，全都暗暗赞叹。
    王子阳，纯真至孝，又武力超群，一看就是明君之相啊！
    怀着这种心态，无论是谁，在经过明堂时都会欠身，朝龙阳行礼。
    龙阳却视若无睹。
    吊唁的人走出灵堂后，龙阳都会朝他们躬身致谢。
    虽不是磕头，却也令臣子们受宠若惊。
    对龙阳的评价又高了三分。
    此时，翁姓大臣刚刚走出灵堂，朝龙阳一拱手。
    “王子殿下，如今东宫所属尽被下狱，每日拷问，逼迫他们招供。咱们又没干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好招的……”
    龙阳照例躬了一躬，却不言语。
    翁姓大臣兀自唠叨不断，“王子殿下，这样下去可不行啊，您要是真被禁足……哦不，守孝三年，再出来的时候，人心就散了，聚也聚不起来了。”
    龙阳还是不语。
    翁姓大臣觉得是自己的情感不够真挚，语言不够犀利，于是向前走了两步，缓缓蹲下。
    “王子殿下，您倒是给句话啊，要是有人威胁您，不让人说话，您就眨眨眼吧。”
    然后，龙阳眼睛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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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0章

    龙阳眼睛闭上了。
    只是这眼睛一闭，就不再睁开。
    翁姓大臣左看看，右看看，等了许久不见反应。
    他喃喃自语道：“王子殿下肯定是被人威胁了，眼睛一闭不睁，肯定就是王子殿下想要传达的讯息。”
    “闭眼？瞎？盲？究竟是谁呢？”
    “瞎……子……紫！”
    “闭眼，眼睛变小……小……霄！”
    “门？门？门……前两个字都对上了，第三个字还重要吗？”
    “不对不对，王子阳从来都不怕紫霄门那群家伙，肯定是其他的人。”
    翁姓大臣说道：“这样吧王子殿下，我说个人名，要不是他，您就继续闭着眼，要是他，您就把眼睛睁开，怎么样？”
    龙阳面沉如水，倒是眉梢挑了挑。
    翁姓大臣捏着下巴想了想，说道：“大王！”
    龙阳瞬间双目圆睁！
    随即豁然站起。
    翁姓大臣被吓得一激灵，胖乎乎的身子一骨碌向后滚去，摔成了翻盖乌龟。
    “我果然聪明，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我才是殿下的知心人，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一道惊雷从天而降。
    龙阳前脚掌在地上一踏！
    本是刚猛无俦的力道，却如同弹棉花一样轻飘无力，连地上的灰尘都没惊动。
    但是，龙阳的身子如蛟龙出水、下山猛虎，朝着惊雷狠狠撞去。
    轰咔！
    电光灼灼，雷音滚滚。
    然而，这一切都成了背景、点缀。
    所有人都不自觉看向那个凌空飞舞的身影。
    他，举掌托天！
    他，覆手囚雷！
    从天而降的惊雷被他捏在手中，团成球形。
    然后五根手指一点点紧握……
    小师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大手攥住。
    电光湮灭的那一瞬间，自己的骄傲和尊严也粉碎。
    “可恶！龙阳你身为姜国王子，竟然庇护妖魔，与我紫霄门作对！”
    龙阳目光灼灼，冷声说道：“此乃王室重地！你擅自施展法术，根本就是不把我姜国放在眼里！”
    与此同时，翻身坐起的翁姓大臣也指着小师弟大喊大叫。
    “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用法术劈我家祖坟的，就是这个家伙！现在，他肯定是来劈你家祖坟的！王子殿下，这次咱不能再饶过他了啊！”
    说完，翁姓大臣看了一眼身边几座大殿。
    “这回……是真祖坟了吧？”
    小师弟本就狂怒之中，听到翁姓大臣的话，更加怒不可遏。
    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上次栽赃自己，这次又来栽赃自己。
    对了，这家伙还在家中供奉精怪鬼物。
    难怪师兄当时不让自己多管闲事，原来，他是龙阳的亲信！
    “有其奴必有其主，龙阳竖子，姜国精怪成群、鬼物横行，都是你在背后主使吧！”
    龙阳心中疑惑，这家伙什么意思？
    可是，龙阳此时的心境早已不同往昔。
    他不屑于解释，也不需要解释！
    “我龙阳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有人心，何须你来过问！”
    “好好好！枉我一直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真男儿！没想到你是表里不一的奸诈小人！”
    小师弟知道龙阳培植势力，意图掌控姜国。
    东宫中门客众多，出身五花八门，素质也参差不齐。
    这段时间不断拷打，审问出来很多有前科的。
    只是小师弟怎么也没想到，龙阳如此荤素不忌，竟然还招募妖魔鬼怪，以达成不可告人的秘密。
    “难怪！难怪那个妖魔被我追得走投无路，哪里都不去，却偏偏往你这里跑！”
    “难怪！你这么急匆匆的阻拦我！是怕我抓住那个妖魔，拿到你的罪证是吧！”
    “哈哈哈哈！我终于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姜国的妖魔鬼怪除之不尽，杀之不绝了！”
    “因为，你们这些上位者，就是最大的妖魔鬼怪！”
    小师弟一指龙阳，以及龙阳身后的灵堂！
    “这里，就是姜国最大的魔窟！妖洞！鬼穴！”
    “你们在供奉鬼物！祭祀精怪！”
    这时候，其他紫霄门修士纷纷赶到。
    “小师弟！回来！”
    “快别说了！”
    “这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
    “放肆？”小师弟一甩衣袖，“放肆！”
    “谁敢说我放肆！？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年长师兄被怼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他是情急之下，本能的训斥小师弟。
    实际上是维护。
    只可惜，这个愣头青不懂人情世故。
    不过想到小师弟身份背景，这位师兄只能深吸一口气，平息心中的怒火。
    “不要说了，随我回去！这里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置！”
    然而，小师弟已经疯魔，甚至癫狂。
    他非但不领情，反而还怒发戟指，朝着师兄怒吼。
    “每次我降妖除魔，你们总是百般阻拦！”
    “这个妖精有背景，主人家不依不饶，不好打发。那个鬼物有来头，子孙是谁谁谁，惹了它会一身麻烦。”
    “哈哈哈哈，就凭你们这副德行，也配修正气！？执雷霆！？罚善恶！？”
    “你们自诩姜国的保护者，实际上不过是土鸡瓦狗、木雕泥塑！姜国有你们不见太平，没你们也未必祸乱！”
    师兄又气又急，看了一眼左右四方面色古怪、眼神鄙夷的官员以及宫人、侍卫，他一咬牙，一跺脚。
    “小师弟，有什么话咱们回去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然而，小师弟根本不领情，发而仰天长啸一声。
    声音穿云裂帛，仿佛要将数年来的压抑和烦闷一股脑宣泄出来。
    “回去？我才不回去！有什么话不能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的说？非要在密室中头抵头密谋？”
    “每次密谋之后，不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吗！”
    “会议结束了，事情就结束了吗？鬼物消灭了吗？精怪斩杀了吗？”
    “你们看不见它，它就不存在了吗？”
    “它们只是更加谨慎了，更加老练了！也更加难对付了！”
    “有你们这些代天罚罪的执行者，姜国的鬼物更加猖狂！精怪更加肆虐！不但敢在光天之下游荡，还能在王宫之中窜行！”
    “我降妖除魔，还姜国一个安宁，你们却百般阻拦。现如今，这妖魔就在脚下，你们非但不与我一道将其铲除，反而呵斥我放肆！”
    “好！那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放！肆！！！”
    听到这话，众修士顿感毛骨悚然，一股不妙的感觉在心中升起。
    感受到对方迅速攀登的气势，龙阳冷哼一声。
    “姜国，容不得你来放肆！”
    小师弟哈哈狂笑。
    “姜国？这宫殿之下早已被妖魔鬼怪挖掘得四通八达，看似巍峨高大，实则腐朽不堪！再多几栋建筑，就会超越底层承受的极限，轰然倒塌！”
    “胡说八道！”
    “哈哈！是不是胡说，把这里掀个底朝天，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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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1章

    饶是以龙阳刚刚突破的心境，此时也被气得怒火中烧。
    而对面，小师弟一路追来，所见所闻，也是雷霆震怒。
    天雷勾动地火。
    两人谁也没有和谈的想法，目光交错的一瞬间，同时踏地疾冲。
    “龙阳，你没有剑，打败你也不光彩！你若不想死，就乖乖闪开，看我拆了这魔窟，瞧瞧它腐朽的根基！”
    “放肆！”
    “你才放肆！”
    “废话少说！纳命来！”
    小师弟身周萦绕着雷光电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向龙阳。
    龙阳抬手握拳，直击其面门。
    然而，小师弟不闪不避，嘴角还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
    细密的电弧在小师弟周围绽放，其身形立刻变得朦胧虚幻，仿佛鬼物。
    龙阳暗道一声不好，立刻撤拳回身，同时变拳为掌，磅礴的灵力瞬间释放出来。
    阳刚！炙热！
    小师弟感觉仿佛一轮红日跃出海面，而自己就是扑火的飞蛾。
    不敢再向前冲刺，而是倏然一转向后飘退。
    龙阳刚想乘胜追击，却突然感到头皮发麻，连忙后退一步。
    一道轰雷降下，方才所立之地出现一个丈宽尺深的大坑。
    龙阳心中暗道：此人施展雷法信手拈来，竟然都不需要念咒掐诀，不但迅捷，而且隐蔽、快速。如果正酣战时来上这么一下，谁能挡得住！
    小师弟也是心中暗惊：竟然跟我一样，开始悟道了！一个小国王子，竟然能修炼到此等程度，若是背后有宗门支持，名师指点，成就岂不更高？
    修炼之道没有半点取巧之处。
    四肢五脏为地，气血之力重而浊。
    头颅神念为天，精神意念清而轻。
    打熬筋骨、五脏，通过食物滋养气血，转化力、气。
    滋养意念、精神，通过冥想、感悟、历练，提升心境、锤炼意志。
    天地合、阴阳汇，融合精气神三宝，孕育元神，形成自身小天地，达到人体极限。
    冲击天地之桥，突破极限。
    元神出窍，接引外界大天地，感悟天地之间的某种大道。
    小师弟就是走的这条路，他感悟的大道就是雷霆。
    而龙阳走的是另一条更加艰难的路——走自己的路，悟自己的道！
    想到刚才那红日跃升的场景，小师弟一阵心折。
    好强的意境！
    虽然不愿承认，但小师弟明白，龙阳的道远远超越自己的道。
    更加宏大！
    更加浩瀚！
    假以时日，前途不可限量。
    可惜，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竟然豢养妖魔鬼怪，白白浪费了这一身天赋。
    必须趁其修为尚浅，提前斩除，否则日后必成大患！
    想到这儿，小师弟不再保留。
    探手入怀，再掏出时，手中却多了一把三尺长剑。
    剑身半黑半白，仿佛乌云与雷电交缠，勾勒出道道充满玄妙意境的纹路。
    剑锷扁平，其上有一个阴阳鱼图案。
    然而，不知是否错觉，这个阴阳鱼似乎在缓缓游动，甚至波荡、变幻。
    看到这一幕，龙阳心止如水，毫无惧色。
    但是，一旁观战的其他修士集体震惊。
    “这把剑……”
    “难道是……”
    所有修士目光同时望向最年长的师兄。
    后者面颊抽搐，显然在咬着后槽牙。
    “没错，就是那把剑！”
    这个小师弟跟了自己数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
    本来以为是某个高层的子侄，跟着自己来历练、长见识。
    没想到，他实力这般强悍，几乎不亚于自己，却一直隐藏修为。
    而且，身怀重宝。
    那把荡妖伏魔剑，可是师门中排行第二的法器，仅次于掌门的信物。
    仅仅是地位仅次于掌门信物。
    单论战力，这把剑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传说中，天神铸造，蕴含雷霆之力的，攻击力强横无匹。
    只是灵剑择主，一直没有人能获得这把剑的认可。
    却没想到，它早已有了归属。
    难怪小师弟对降妖除魔这么热衷！
    难怪小师弟实力提升如此迅速！
    难怪小师弟掌握了诸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法术。
    这一切，都是荡妖伏魔剑赋予他的吧！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种嫉妒只维持了短短一瞬间。
    剩下的，唯有叹服。
    荡妖伏魔剑尘封多年，每个弟子门人都有机会去尝试问剑、问心。
    其他弟子或许去过，又或许没去过。
    年长的师兄不但去了，还去了三次。
    因为，他是高层一致认可的“最有希望获得认可”的门人。
    第一次，剑拒绝了他。
    第二次，剑拒绝都没拒绝，干脆不搭理他。
    第三次，他自己放弃了，连门都没进。
    所以，对于小师弟，他是由衷佩服。
    之前的种种恼怒、怨恨、反感，也在看到这把剑的瞬间烟消云散。
    年长师兄招呼众人汇聚过来，头抵头的说道：“相信你们也都明白这把剑的意义，明白小师弟在师门中的地位。他，不容有失！”
    “师兄放心！我并非不明事理之辈！豁出性命，也会保护小师弟全身而退！”
    “对！今日我粉身碎骨，也要保小师弟周全！”
    “师兄，小师弟本就实力强横，再加上那把剑，我们应该担心的是龙阳吧？”
    师兄：……
    你说的好有道理！
    但我说这番话的目的是平判谁强谁弱吗？
    另一边，神兵在手的小师弟大发神威。
    他的剑术稀疏平常，别说跟龙阳比，就是跟大黄这种纯萌新比都远远不如。
    但架不住这把剑蕴含雷霆之力，每一次挥砍都电光激荡，雷声嗡鸣。
    龙阳现在赤手空拳，没有兵器，根本不敢用一双肉掌硬接。
    只能且战且退，时而将灵力凝聚手掌，借势逼退小师弟，或者引偏长剑。
    一步！
    两步！
    三步！
    得势不饶人的小师弟攻势更加猛烈。
    浑身灵力鼓荡，雷霆缭绕，一身紫袍猎猎翻卷，露出小师弟瘦弱的胳膊、腿。
    发钗承受不住周身激荡的力量，凭空炸裂，小师弟一头长发瞬间飘舞、摇摆。
    龙阳淡淡说道：“你身体孱弱，根本驾驭不了这把剑。你的师长在给你剑的时候，难道没叮嘱过你吗——兵者，不祥也！”
    小师弟双眼充斥雷霆。
    一道道黑白色的纹路顺着持剑的手蔓延到手肘、肩膀，顺着脖子攀爬到眉心。
    “若能杀你这个魔头，我便是顷刻伏于剑下，也无怨无恨！”
    身形顿了顿，小师弟从单手持剑变成双手持剑。
    飞身跳起，汇聚全身的力量重重一斩。
    “魔头！受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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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2章

    龙阳本想继续后退，避敌锋芒。
    但是脚后跟一顿！
    是台阶！
    再向后就是明堂偏殿，母亲的灵柩所在。
    这一剑威力强横，如果任由其斩下去，偏殿、灵堂，以及母亲的灵柩都会被毁。
    龙阳怒了！
    但是愤怒的同时，他保持着高度的理智、冷静。
    他没有被情绪左右。
    反而奴役愤怒，令自身精气神不断燃烧、绽放、爆发！
    龙阳后腰绽放出一抹璀璨的红光。
    其他人看不到，但是龙阳身后的翁胖子看得清清楚楚。
    一团红光冉冉升起，顺着脊椎逐节向上。
    看似缓慢，实则极快。
    只是转眼间，就升到了脑后。
    所经之处，一片明亮的赤红，宛如一条蜈蚣……
    哦不！
    翁胖子想到了龙！
    没错！
    就是龙！
    一条竖直趴在龙阳背上的赤红之龙！
    脊椎对应它的身体。
    四只小爪子对应龙阳四肢。
    以赤龙为中心，不断向外散发波纹状的红光，流水般覆盖龙阳全身。
    此时，红光升至头顶，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束缚着红光。
    但也仅仅一刹那！
    下一瞬，红光以更快的速度跃起。
    翁胖子仿佛看到了日出东方的景象。
    龙阳就像是一团跃出地面、跃上山巅的红日。
    恢弘！
    浩大！
    势不可挡！
    光耀万物！
    红光中，一个与龙阳一模一样的虚影浮现出来。
    虚影刚好比龙阳的身体大一号，如同套娃般全方位笼罩在龙阳外表。
    红日就是他的背影，它就是红日的化身。
    翁胖子看到这一幕，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脸上没有任何欢喜，反而一脸的难以置信，甚至愤怒。
    他咬着指甲狠狠磨牙，呼吸急促，神色狰狞。
    “王子殿下，我可是你的绝对心腹啊，我可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你什么时候突破的，我竟然不知道！”
    “啊啊啊，我竟然连王子殿下突破了都不知道！我有什么脸面自称心腹啊！”
    “可恶！可恶啊！我甚至都不知道王子殿下这一招叫什么！”
    “啊啊啊啊啊！我们离心离德了吗？王子殿下！”
    另一侧紫霄门修士也集体震惊。
    “元神？”
    “元神出窍？”
    “这种时候不是找死吗？”
    对修行稍微有点常识的都知道，元神极其脆弱。
    阳光、雷电，这是最克制元神的事物。
    沾之必死，触之必灭。
    但是很快就有人惊呼。
    “现在，好像是大白天！龙阳的元神无惧阳光！”
    没错！
    现在是大白天！
    而且是正午！
    众人的影子只有短短一小截。
    龙阳此时正处于烈日之下。
    但是他的元神没有任何损伤！
    在烈日的沐浴下，他的元神似乎还更加凝聚、更加清晰，也更加强横！
    “他……他领悟的道……竟然是太阳！”
    “而且，他还真的成功了！没有被至阳之力烧成虚无！”
    “我等领悟雷霆之力，也是先阴雷，有一定基础后再阳雷，直接领悟阳雷无异于找死啊！”
    “他怎么做到的啊，这怎么可能？”
    “闻所未闻，今日第一次见到啊！”
    “小师弟，悬了！”
    铿！
    一声巨响传出！
    小师弟雷霆万钧的一剑斩落下来。
    然而，龙阳抬手一指！
    指尖三寸之外，元神做出同样的动作。
    食指与中指并在一起，精准夹住小师弟的荡妖伏魔剑！
    小师弟咬牙狂喝，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突！
    感受到他的意志，荡妖伏魔剑也发出激荡的雷音。
    剑身上黑白两色的纹路活了一样，迅速游走，并且脱离剑身弥漫开来。
    黑白两色如光、如雾！
    一声高亢的虎啸声传出，黑白两色在小师弟身后具现出两个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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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3章

    一只黑多白少的龙，一只白多黑少的虎。
    龙吟虎啸，虎踞龙盘。
    小师弟手上力道再加三分。
    龙阳身子晃了晃！
    元神之下的身躯闷哼一声，吐出大口的鲜血。
    然而！
    他迅速站稳，依旧高大、挺拔、威武、不屈！
    小师弟见状，再度大喝。
    如同按着铡刀铡草，力气不够体重凑，连身体的重量都加了上去。
    龙虎更是张牙舞爪，对着龙阳冲击、碰撞。
    然而，两者触及到龙阳元神，全都发出凄厉的惨叫。
    之后虽然依旧张牙舞爪，却再也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攻击。
    小师弟再度暴喝！
    不但脖子上的青筋，就连脑门上的青筋也突突跳动。
    只是，这次龙阳稳如泰山。
    非但没有晃动，反而变夹为握。
    元神手掌握住荡妖伏魔剑，一股炙热的红光从掌心处弥漫开来，逐渐传遍整个剑身。
    小师弟察觉到龙阳的意图，第三次暴喝！
    龙虎虚影上下窜动。
    云从龙、风从虎。
    一团黑色的劫云在两人上方凝聚。
    阳光被遮蔽，龙阳的气势瞬间减弱，小师弟的气势随之上扬许多。
    密密麻麻的电光在身周虚空中衍生。
    “妖孽！受死吧！”
    轰咔！
    一道水桶粗的惊雷降下，直劈龙阳头顶。
    然而，龙阳不闪不避。
    他没有退路！
    身后，就是他要保护的一切！
    龙阳硬抗了这一下！
    元神晃荡了一下，表面浮现出一道道裂纹。
    看到这一幕，小师弟狂喜，继续驱雷策电。
    两道！
    三道！
    龙阳全都硬抗下来。
    他的身躯被宁折不弯，仿佛一根木桩，被深深楔入地下。
    雷霆肆虐之下，龙阳身周仿佛被掘地三尺，形成一个巨大的陨石坑。
    四道！
    五道！
    地动山摇。
    但龙阳依旧昂扬挺立。
    伤口更多、裂纹更密，但龙阳依旧坚持着，不倒下！
    握剑的手没有任何松懈，反而更加牢固。
    龙吟虎啸中，又是三道惊雷落下。
    重击之下，龙阳脊背越发挺直，但是膝盖不堪重负，被压得弯了下去。
    即将触及地面时，龙阳硬生生止住！
    然后，一点点、一点点的站了起来。
    “可恶！去死吧！魔头！”
    龙虎虚影同时狂啸，然后同时冲入雷云。
    上下翻滚的云层倏然一变，仿佛磨盘般转动起来。
    雷光电影一圈圈向正中荡漾，磅礴的雷霆之力被压缩到极致。
    一团超越太阳的光点逐渐被点亮。
    看到这一幕，小师弟哈哈狂笑。
    场外的紫霄门修士则骇然色变。
    因为，他们都感受到了雷霆中的毁灭气息。
    “小师弟，快住手吧，这一击，你抗不下的！”
    “快住手！现在收手还有机会存活啊！”
    “小师弟，不要莽撞，别干傻事啊！’
    紫霄门修士是发自内心的关怀。
    师门涌现出一个强大的天才，对他们所有人都有益无害。
    如果这个天才陨落，他们每一个人都难辞其咎。
    然而，小师弟哈哈狂笑。
    “拔出这把剑的那一刻，我就做好了为以身殉道的觉悟！以我之性命，合天地之造化，换取魔头形神俱灭，足矣！”
    师兄双目含泪，“不值得啊！你要留着有用之身啊，收手吧！”
    小师弟摇了摇头，非但不听，反而继续灌输灵力。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额头与两鬓的头发也变得斑白，整个人都苍老十岁不止。
    但是他的眼睛越发明亮、清澈！
    “师兄！你总说我太年轻了！却不知，在我眼中，你们就是树上朽木、冢中枯骨！你们的心早已死了，你们的血早已凉了！”
    “你们，早已忘记了执掌雷霆的初衷！”
    “你们，早已忘记了降妖除魔的使命！”
    “如果……你们真的为我惋惜，请不要哭泣！捡起我的剑，承载我的志向，替我活下去！”
    “替我！降—妖—除—魔！”
    轰！
    最后一道雷霆划破天地！
    还没劈在龙阳头上之前，却先劈在了紫霄门一众修士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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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4章

    狸花猫烦恼的“喵呜”一声。
    因为它也想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两股强大的气息对碰，小猫心里就像有猫爪子挠来挠去一样。
    可是它在地下。
    只能听到声音，感到震动，却什么也看不见。
    烦躁的踱了一圈，狸花猫恨恨的骂了一圈，又给那个追杀自己的混球记了一笔账。
    “算了，还是赶紧去王后宫里找种子吧。这可是城蝗小弟请求的事。”
    但是刚要离开，狸花猫突然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猫的感知非常敏锐，尤其是五感之外的第六感。
    即便普通的野兽猫，也能感知到灵体的存在。
    如果看到猫猫对着空气呲牙，或者对着空气练猫猫拳，一定要小心了。
    此时的狸花猫就是这种感觉。
    只是那种感觉稍纵即逝。
    它还以为自己感觉错了，于是疑惑的退了两步。
    那种感觉顿时又浮现出来。
    狸花猫看着身前一步方位。
    明明空无一物，为什么会有异样的感觉？
    路过那里时会忍不住感觉心惊肉跳，四爪冰凉？
    如果其他生灵，比如一条和一筒，遇到这种事肯定溜了溜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换做四只小老鼠，更是压根没感觉——它们什么时候不是心惊胆战，心惊肉跳啊。
    但好奇心害死猫啊！
    猫老大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啊。
    被人追得满地乱窜，还没法找回场子。
    面子丢了，里子一定得找回来。
    得刨点好东西回去！
    狸花猫转悠一圈，确定了大致方位之后，双爪使劲抓挠。
    拆家！
    猫猫也是专业的，一点不比四傻差。
    灵力充斥之下，双爪丝毫不比刀刃差，甚至更加锋锐。
    很快，狸花猫就在地上挖出一个足以埋住自己的小坑。
    那种异样的感觉更加明显。
    狸花猫越发确定，下方有东西。
    泥土！
    砖石！
    木头！
    全都像豆腐一样，一碰就摇，一戳就碎！
    一层层挖下去。
    足足挖了三四个身位，狸花猫爪子终于感受到阻力。
    不过这个阻力也就多扛了一爪子。
    狸花猫一爪挠空。
    下方竟然是一个小空间。
    空间中有一道道迷迷蒙蒙的亮光。
    狸花猫常年钻地道，对这种环境并不畏惧。
    将空隙挠开、扩大，然后屏住呼吸，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软垫传来冰凉的触感。
    是金属！
    不仅是金属，而且这个金属表面还有凹凸不平的感觉，应该是某种特殊的图案。
    这时候，一道带着荧光的水银状事物从边缘攀登上来。
    看到朝自己移动过来的光芒，狸花猫一个小跳避开。
    光亮的事物在图案纹理中流转，转眼消失不见，没多久又重新回来。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路线。
    狸花猫壮起胆，用爪尖儿摸了摸，可是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爪子前，无法触及那道水银般的荧光。
    “喵呜！”
    狸花猫追逐光芒来到边缘。
    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箱子上。
    荧光流转到棱角处，立刻进入另一面。
    狸花猫看了一眼下方，又抬头看了看上方，瞬间明白了此地的构造。
    金属箱子坐落在一个石台上，整体封存在一个木质的棺椁中，棺椁外表有一层砖石垒砌的墓室，墓室上用泥土掩埋。
    只是被自己一条盗洞打下来，直抵核心。
    狸花猫眼珠子咕噜噜转动。
    能被这么珍藏的，肯定不是寻常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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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5章

    宝贝！
    好宝贝啊！
    如果把这个搬回去，也不算亏。
    但是猫猫张开一双前爪……
    又使劲往前贴了贴，将自己前爪张得更大……
    箱之大，一猫抱不下。
    宝物就在眼前，却搬不走，猫猫欲哭无泪。
    狸花猫绕着箱子转了一圈，寻找可行的办法。
    但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好主意来。
    就算能搬起来，怎么走出这个王宫？
    “好东西通常都在里面，开了这个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拿走。”
    南郭老头家里也有个箱子，狸花猫知道，里面放的全是钱。
    箱子上有个锁，钥匙被南郭老头贴身藏着。
    “只要把锁弄坏就行了！”
    “问题是……锁……锁在哪……”
    绕了一圈也没找到锁眼的位置。
    狸花猫有点不敢相信。
    这怎么可能呢？
    它又绕了一圈。
    这下确定了，不但没有锁，连个缝隙都没有。
    难道在下面？
    于是狸花猫在底座上抓挠，刨出一个能进去半边身子的小坑。
    钻进去后使出浑身解数向上顶。
    轰隆隆！
    石室震荡，灰土扑簌！
    如果放在平日里，这种震荡肯定会引起整个王宫的注意。
    但今天不同。
    地面上激战正酣，雷霆不断。
    地下这一点小小的动静根本不值一提。
    狸花猫感受到石室的震荡，顿时明白，自己方向找对了，于是更加卖力的向上顶。
    轰隆隆！
    金属箱与底座一点点分开。
    石室中的震荡也越来越大。
    上方的战斗也到了最激烈的高峰。
    轰隆！
    金属箱被狸花猫拱翻。
    然而，底座上并没有锁眼，也没有缝隙。
    这个金属箱子还真是一体铸造的。
    狸花猫小脑瓜疑惑。
    明明是空心的，刚才还听到哐当哐当的声音了。
    怎么就打不开呢？
    跟南郭老头家的箱子不太一样啊。
    可是这时候，金属箱体表面水银般流动的莹莹微光停滞了下来。
    原本有序流淌的水银光芒变得紊乱，甚至倒退。
    咔咔咔咔！
    滋滋啦啦！
    狸花猫感到不妙，立刻向后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金属箱表面浮现出更多、更强烈的光芒。
    就像有无数利剑从箱子里刺出来。
    箱子表面的纹路纷纷亮起，强横的能量潮水般向四面八方宣泄。
    小小的密室瞬间被能量充斥、灌满。
    金属箱子缓缓飘浮起来，并且顺着盗洞一路向上。
    大量砂石、灰土、木屑在能量的作用下违反重力向上飘起。
    其中就包括狸花猫。
    只是小猫感觉事情不妙，拼命划着四肢，甩动尾巴，改变自己的方位。
    在路过盗洞时，它抓住豁口，将自己卡在墓室顶上，没有随着箱子继续上浮。
    能量宣泄，地面颤动。
    明堂大殿都在轰隆巨震。
    如果有人在明堂大殿中，一定会发现，姜国列祖列宗的牌位都在扑簌簌的跳动。
    一边跳动，一边左右摇摆。
    随着跳动的增强，从最下方的牌位开始，一个接一个、一排接一排的摔落下去。
    只可惜，所有人都跑出去看热闹了。
    大殿正中的地面缓缓鼓起，桌案倾斜，烛台摔倒，灯油泼洒一地，火焰迅速蔓延。
    浓烟中，地面爆开，滚滚的黑烟井喷般宣泄出来，瞬间盖住了熊熊的烈火。
    然而，依旧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所有人都在昂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偏殿外的大场面。
    唯有一样事物注意到了此处的变化。
    那就是被小师弟召唤出来的雷霆。
    凝聚了召唤者毕生功力的最强一击终于劈落下来。
    但，雷霆的落点并不是龙阳。
    而是不远处的姜国明堂大殿。
    轰咔！
    天地色变！
    （下方作者有话说，可以看一看，篇幅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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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6章

    翁胖子双眼圆睁，拍着地板蹬着腿骂道：“我就知道，他是冲着祖坟来的！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紫霄门众修士也都目瞪口呆。
    小师弟，你还真“放肆”啊！
    就算真的在战斗中把龙阳杀了，也能说是“不小心”、“正当防卫”。
    姜国要求惩治，也能带回齐国，或者带回师门，用门规惩处。
    顶多也就是禁闭几十年。
    只要这件事风头过了，谁还在意紧闭不紧闭呢？
    姜国总不能派个人天天盯着。
    可是，你怎么能把姜国的明堂给劈了啊！
    这可比掘人家祖坟还狠毒啊。
    想当初，翁胖子上蹿下跳要求惩治紫霄门修士，龙阳就能顺水推舟，罚紫霄门众修士禁足。
    那件事疑点颇多，小师弟吃了个哑巴亏，却也无可奈何。
    现在不同！
    众目睽睽之下啊！
    而且，那的的确确是姜国明堂，供奉姜国列祖列宗的地方。
    那道雷霆，也确确实实是小师弟招引来的。
    小师弟目瞪口呆。
    我明明是劈龙阳的，怎么歪了呢？
    不是！
    这不是我的本意！
    但是，接连吃了几次大亏的小师弟明白，此情此景，说什么都没用了。
    这时候，汹涌的黑气从地下喷涌出来。
    一个四四方方的金属匣子缓缓旋转着钻出废墟。
    弥漫的黑气中，无数狰狞的妖魔鬼怪脸谱走马灯似的浮现出来。
    千般面孔，却是一色狰狞。
    怪笑桀桀，低语簌簌。
    黑色的雾气弥漫开来，几个逃跑不及的宫人立刻惨叫着栽倒下去。
    他们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转瞬间就化作蒙皮的骨骸。
    自责中的小师弟看到这一幕，微微呆愣片刻，随即哈哈大笑。
    “龙阳！看到了吧！你们姜国，就是一个魔窟！你们世世代代都在供奉妖魔！”
    小师弟回头看向众师兄。
    “看到了吗！你们看到了吗！这就是真相！你们一直在极力否认和掩盖的真相！”
    紫霄门修士集体哑然。
    好吧，就算这里面真的有问题，但你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直接扬人家祖坟吧？
    只有师兄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师弟鼓足力气想要将长剑从禁锢中拔出。
    只可惜，他一身灵力耗尽，根本就是强弩之末。
    剑身被龙阳元神紧紧握住，纹丝不动。
    小师弟索性放弃长剑，挥动拳头向龙阳的元神打去。
    每一次攻击，拳头上都传来灼热的烫感，发出滋滋的响声，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儿。
    就像用拳头捶打烧红的铁板。
    但小师弟仿若未觉，哪怕拳头上满是烫伤也没有停止的想法。
    龙阳回头看了一眼缓缓转动的金属匣子。
    以及金属匣子周围缭绕的黑气，黑气中浮现的狰狞面孔。
    “这……是什么东西……”
    小师弟冷哼一声，“这是你们祖坟里冒出来的东西，你不知道谁知道？”
    “聒噪！”
    龙阳头也不回的挥出一掌，红光大放，仿佛有一轮红日撞向小师弟。
    已经灵力耗尽，手段全无的小师弟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他索性挺直腰杆，昂起头颅。
    “有心杀贼，雷公不助我啊……这世道……唉……”
    其他修士们纷纷大呼：
    “不要！”
    “掌下留人！”
    然而，龙阳仿若未闻，手掌狠狠拍在小师弟身上。
    可是在生死刹那之间，荡妖伏魔剑插入两者之间，发出阵阵嗡鸣。
    龙虎虚影瞬间浮现，将主人护住。
    砰！
    龙虎散！
    荡妖伏魔剑光芒暗淡。
    连同小师弟一起被拍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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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7章

    一人一剑就像打水漂似的，在地面弹跳七八下，横移十多丈，最后翻滚着停止下来。
    所经之处，留下一道猩红刺目的血迹。
    紫霄门众修士连忙冲上去将小师弟接住，各种丹药不要钱似的往嘴里塞。
    龙阳拔腿欲追。
    可是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王子殿下，我要撑不住了！王子殿下救命啊！”
    一回头，却见灵堂所在的偏殿被震荡波及，大半建筑倒塌。
    一根横梁斜着砸下来，眼看就要将灵柩砸毁。
    可是，翁胖子奋尽全力将其扛起，原本白皙的面庞此时涨得通红，眼角、鼻孔都有血迹沁出。
    龙阳立刻放弃了追杀，收起元神，转身冲入灵堂，抬手托住横梁。
    翁胖子瞬间蔫了下去，面条似的软在地上。
    龙阳将横梁移开，随即弯腰俯身，将母亲的灵柩扛在肩上。
    又顺手一捞，把翁胖子夹在腋下，大踏步的走出偏殿。
    再抬眼一扫，哪里还有紫霄门修士的身影。
    明堂主殿的动静越来越大，黑气也越发浓重。
    明明是光天化日，却令人感觉阴风阵阵。
    侍卫和宫人们窃窃私语，目光中满是恐惧。
    这时候，一声通传，大王驾到。
    龙阳放下灵柩和翁胖子。
    姜王的辇轿也同时落地。
    姜王看着龙阳，龙阳却昂首看着前方，毫不理睬身后异样的目光。
    天空中，雷云没有小师弟的主导，本应立刻消散。
    然而恰恰相反，它的色彩更加浓重，面积更加庞大。
    轰咔！
    轰咔！
    轰咔！
    电闪雷鸣，连绵不断。
    比起小师弟那隔一会儿一下的点射，此时的轰雷简直就是机枪扫射。
    金蛇狂舞，水银泻地。
    四四方方的金属匣极力反抗，却招架不住雷霆的轰击。
    仿佛被摁着头，一点点的往下方塞去。
    受到雷霆波及，明堂大殿仿佛地震现场又被飓风扫过。
    周围几个宫殿也接二连三倾斜、垮塌。
    姜王的脸色被电光照射得黑一阵、白一阵。
    翁胖子缓缓坐起，瞄了一眼四周环境。
    他对着侍卫统领挤眉弄眼，粗短的手指比划几下，最终用大拇指指向外面。
    侍卫统领秒懂。
    按住自己腰间佩剑，防止其与甲胄摩擦，然后夸张的高抬腿、轻落脚，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其他侍卫们纷纷有样学样，悄无声息的撤离。
    宫人们见到这一幕，纷纷醒悟过来。
    眨眼间，现场的人们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龙阳父子。
    “阳儿，你过来！”
    龙阳心中溅起一道波澜。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直都是喊自己“逆子”。
    “阳儿”这个称呼，差不多都要忘了。
    只是，龙阳对身后的呼唤置若罔闻。
    有些人，是不能原谅的！
    原谅他，只是为了让他下一次变本加厉的伤害自己。
    朋友如此！
    亲人更是如此！
    因为他们知道，哪怕对你造成了再大的伤害，你都会原谅他。
    所以他们才会更加肆无忌惮！
    姜王叹息一声，随即发出一连串剧烈的咳嗽。
    “阳儿，我知道你恨我！一直都知道！”
    “但是我要教你一个道理，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教你。”
    “家是家，国是国！”
    “在家中，我是你的父亲，在国中，我是你的君主。”
    “而你，总是弄错了一件事，把两者混为一谈，把国事当做家事，当做儿戏！把家事当做国事，总是以自身利益得失来评判国家层面的决策。”
    “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做出一番成就，让国人认可你，让我认可你！
    “但是你忘记了一件事！”
    “我们姜国——是一个小国！”
    “你不知道我们姜国存在的意义！”
    “那就是——看守这个神魔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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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8章

    龙阳淡淡道：“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神魔封印的秘辛，我们这一族背负的使用，以及你不得已的苦衷？我们对你的不理解，如此种种？”
    姜王无语。
    因为，龙阳说的话全对。
    但是龙阳说话的态度让姜王很不喜欢。
    “父亲，我已经过了说教的年龄了，不需要再听这些大道理了。”
    龙阳缓缓转过身来。
    雷霆在身后狂暴劈落，映出了他身体的轮廓，却唯独照不亮他面上的表情。
    “你从来不会直白的告诉我，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该怎么做。”
    “你只会一言不发，冷眼旁观。等着我犯错误，然后跳出来训斥我，告诉我什么不能做，什么不该做！”
    “我一直很疑惑，东南西北，有八个方向，你告诉我正确的方向，不是很简单吗？为什么非要让我一次次的试错？把七个方向全都试一遍？”
    “而且很多时候，明明我选择了正确的方向，你却为了自己可笑的威严，搬出一堆理由，告诉我，我很年轻，我不懂，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多着呢！”
    “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哪来的对错？很多事情原本就没有对错，无论怎么做，结果都是一样的！”
    “你之所以不断地强调对错，是希望我不断地犯错，然后借此贬低我，抬高你自己，彰显你的威严，树立你的权威。”
    “当我成长到一定程度，你再也指不出我的错误时，你就开始制造各种障碍、困难，让我犯错，逼我犯错，借此来维护你可笑的自尊。”
    “你是姜国的王！你是家中的主！你是所有外邦眼中的明君！却不是姜国的仁君！不是家里的好丈夫！好父亲！”
    看着姜王青一阵白一阵的面庞，龙阳笑了。
    “父亲，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在这个家里，你永远是对的！无论家事、国事，你做的，永远都是对的！你永远能找出种种理由来支撑自己的正确。”
    “你永远像太阳一样，高高在上，光明伟岸，没有任何黑点！”
    “但是，太阳也会东升西落！”
    姜王终于绷不住了！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逆子！逆子！你这逆子！咳咳咳咳……”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龙阳笑了。
    还是这两个字更贴心，更顺耳。
    看到龙阳发笑，姜王身子缩了缩，“来人！来人啊！快来人！”
    可惜……
    没有人听到。
    龙阳哈哈大笑。
    姜王目光一凝，“逆子，你敢弑君？”
    龙阳哈哈一笑，“不！你得活着！你得好好地活着！看着姜国如何变得繁荣、富强！姜国的子民如何变得自由、平等！看着姜国怎样变成你讨厌的模样！”
    “逆子！你做不好这个国君的！姜国会毁在你手上！”
    “我没说过我要做国君！”
    龙阳昂首向天，看着汹涌滚落的雷霆。
    “现在，我才明白——姜国的土地太小了，根本承载不了多少太阳的光辉！我的理想，可以更高！我的脚步，可以更远！我的道路，可以更长！”
    姜王呵呵冷笑，“这是我们家族的使命，你逃不掉的！”
    龙阳同样冷笑，“你想说的，根本什么使命，你单纯就是想让我走你的老路！只有这样，你才能以一个先到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的指指点点。说什么，你走过的路，比我过的桥还多！”
    “逆子！逆子！”姜王气喘吁吁了许久，他手肘斜支着辇轿，放低声音说道：“你错了，这次你真的错了。神魔封印……”
    “我什么时候对过呢？你说对吗？父亲大人！”
    龙阳根本不给对方说教的机会。
    “我……”
    姜王有心说自己错了，可是嘴巴蠕动数次，终究还是没说出那个字。
    龙阳转过身去，看着明堂主殿。
    金属匣子被劈回地下，空中的雷云也缓缓消散。
    阳光重回大地。
    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龙阳的气势也一点点增强，迅速的回归巅峰，甚至比巅峰时期更强。
    他抬手招了招，“来人！”
    声出如洪钟。
    话落似惊雷。
    四五百步外的侍卫和宫人瞬间动了起来。
    翁胖子虽然身体肥胖，又身受重创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但谁也没想到，他反而是腿脚最快的人。
    “王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嘴上喊着王子殿下，但翁胖子的眼睛始终瞅着姜王。
    龙阳淡淡说道：“送大王回宫！”
    翁胖子暗道：我果然是王子殿下的知心人。
    侍卫和宫人们互相看了看，然后偷偷打量姜王。
    姜王唯一的依靠就是紫霄门修士。
    可如今，紫霄门修士犯下滔天大罪，并且畏罪潜逃，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大王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而龙阳的实力有目共睹，连紫霄门修士都被其打得生死不知。
    稍微有点脑子都知道——姜国，变天了！
    翁胖子一挥胳膊，叱骂道：“还愣着干什么？一个个的，耳朵里塞了驴毛吗？大王身体有恙，吹不得风，受不得凉，还不快送大王回去好生将养！你们一个个，是想害王子殿下背负不忠不孝的骂名吗？”
    所有侍卫和宫人同时低头躬身。
    “请大王回宫！”
    “请大王回宫！”
    “请大王回宫！”
    姜王面沉如水，急促的喘息几口，最终还是抬起左手摆了摆。
    “寡人乏了，回宫歇息吧！”
    这种局面，顺从一点还能保持体面。
    如果他不体面，会有人帮他体面。
    到时候就不体面了。
    送走姜王，龙阳带着翁胖子走向主殿废墟。
    雷霆狂暴，将地面凿出一个十丈方圆的大坑。
    丈许深的坑中，一个破碎的金属匣子还在冒着丝丝青烟。
    翁胖子看了一眼，立刻自告奋勇道：“王子殿下，臣这就下去把它捞上来。”
    龙阳刚想阻止，可翁胖子已经步伐笨拙的向下走去。
    金属匣子并不大，分量却格外重。
    翁胖子搬了搬，却只是将将抬起，想高举过顶有点难，更别说托出深坑了。
    周围的侍卫和宫人们看到翁胖子没死，纷纷冲入坑中抢夺立功的机会。
    “翁大人歇歇，小的来帮您举着。”
    “是啊翁大人，您松松手，别累着了。”
    不多时，金属匣子就被送了上来，放到龙阳面前。
    不过还没等龙阳检查，翁胖子就骂了一声“晦气”。
    “王子殿下，这匣子里面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说完，翁胖子还高声喊道：“大家都看看，是不是空的！都过来看看！”
    众人纷纷伸头过去。
    几乎裂成两半的金属匣子确实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没人知道，与此同时，一个模糊朦胧的身影溜着墙根回到城蝗庙中。
    将一个圆溜溜的卷轴吐到地上，然后挥着爪子说道：“快，给本大王来个干洗！身上脏兮兮的，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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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9章

    干洗！
    这是岳川发明的词语。
    借用自己可以掌控土的能力，剥离动物身上的泥土和灰尘，顺便剥离毛发中的各种虫豸。
    此时，狸花猫只剩猫了，狸花早不知那去了。
    浑身上下黑湫湫、脏兮兮。
    味道也特别冲。
    岳川挥手卷起一道土灵力将狸花猫包裹起来，然后迅速游走、转动。
    狸花猫身上的毛发像波浪一样有节奏的律动着。
    与此同时，各种脏东西被泥土吸附着带了出来，狸花猫像撕膜似的，一点点变回原本的色彩和模样。
    一把火烧掉清理出来的脏东西，地面迅速塌陷，将灰烬掩埋。
    岳川这才问到：“叫你拿的东西呢？怎么带了个这回来了？”
    狸花猫骂了一声，“还不是紫霄门的混球……”
    随即，它一半实话，一半脏话，将自己的经历描述了一遍。
    一条和一筒不断捧哏，此起彼伏的惊叹，吸气。
    四只小老鼠也充当气氛组，将惊恐的表情演得淋漓尽致。
    “我告诉你们，当时劫云就在本大王头顶！但是本大王怕吗？怎么可能怕！本大王就缩在那个坑里，一动不动，任由雷霆在本大王头上劈！”
    “告诉你们，本大王还数了数，一共劈了嗯……反正比十下多，多很多。”
    “最后，一个匣子“咚”的砸到本大王面前。”
    “本大王看到里面有个东西，立刻咬起来就跑了！”
    “还好本大王跑得快，要不然，就被王宫里的人给围住了。”
    岳川心中暗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刚才怎么打雷了。
    看着地上的卷轴，岳川心中一动。
    招来天雷。
    好熟悉的感觉。
    这不跟自己刚穿越的时候一样吗！
    到底是什么东西，惹得天妒？
    胖狐狸一筒眼皮子活，立刻捧起卷轴交到岳川手上。
    岳川点了点头，说道：“按照一万所说，姜国肯定变了天，最近几天会有很事情发生。你们几个呆在这里，不要出去走动。吃的东西我会给你们送来，记住了吗？”
    城狐社鼠全都乖乖点头。
    只要吃喝不愁，让自己在这里住一辈子都行，赶自己出去都不出去。
    倒是狸花猫不以为意的舔着爪子，眼珠子咕噜噜转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岳川说道：“紫霄门修士吃了大亏，说不定就在全城搜索，寻找你的下落。你要是再被发现，可就真上天无路，在劫难逃了。”
    把姜国的祖坟都扬了，紫霄门修士肯定有多远跑多远。
    但狸花猫不知道啊。
    一想到紫霄门混球隔着地面都能感知到自己的场景，狸花猫心中哆嗦，但还是冷冷的哼了一声。
    “好累啊，干了这一仗，少说也得歇上几个月。来，扶本大王歇息！”
    看到狸花猫认怂，岳川放下心来，将卷轴一揣，回到土地庙中。
    其实，听到这卷轴的出处，岳川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了。
    铸造魔剑的上古卷轴。
    和金钟符中的金钟刺绣图一样，都是设计图+说明书。
    但双方的档次天差地别。
    无论铸造难度，还是成品威力，都不可同日而语。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岳川缓缓打开卷轴。
    没有想象中的损坏和焚毁。
    卷轴光洁如新。
    材质完整。
    感觉不出是什么材料，总之非纸非皮非金非木。
    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却能在雷霆之下保存完好。
    字迹清晰。
    让岳川惊喜的是，卷轴上是大商文字书写，自己阅读起来没有任何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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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0章

    而且卷轴文字简单直白精确，没有任何深奥或者玄之又玄的内容，每一个小段落都配有插图。
    套用一句流行的话，就是“保姆级教程”、“胎教级攻略”、“照着做，小白也能某某某”。
    但是……
    这个卷轴就像卷尺一样，看着只有甘蔗粗，可是岳川卷开十多米后还能继续卷开。
    三十米、五十米、一百米……
    竟然还不是尽头。
    这……
    岳川直接无语。
    大略看过魔剑苛刻的铸造条件，以及复杂的铸造材料，以及繁琐的制作流程后，岳川直接放弃。
    这尼玛，放在上辈子，就是在小区里搞重水反应堆，提纯铀235一样。
    步骤都给你说了，材料也都给你讲了，原理也不算太难。
    然而，就算敬茶蜀黍不上门送茶，你能造的出？
    就算真的搜集到了所有材料，最后一步关键的“室女之血”，岳川就直接没辙儿。
    一想到需要龙葵跳进铸剑炉中殉剑，岳川就将卷轴卷巴卷巴卷成一卷。
    东西是好东西，但没用！
    此时此刻，还真不如一包瓜子顶事。
    哎……
    叫来南郭合兄妹，岳川把姜国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然后拿出魔剑卷轴。
    眼前这两位是自己的心腹能臣，没什么好隐瞒的。
    而且，岳川对魔剑卷轴这种不接地气的东西还真没看在眼里。
    但是南郭合兄妹看过卷轴后，惊喜的对视一眼。
    “恭喜土地公！贺喜土地公！”
    “有什么喜的？”
    难道真的把你们女儿（外甥女）丢进炉子里殉剑？
    南郭合哈哈笑着说道：“想要铸造此剑，确实需要举倾国之力，耗费数代人积攒。而且其中涉及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否则功亏一篑，所有付出都打了水漂。”
    “但是土地公，这图纸拆开来看，就是上千种不同功用的符篆，包括这些符篆的绘制方法，以及它们与其他符篆的链接、联动。”
    “我们可以根据这些符篆的功用，稍加修改，不就是一个法器的制作图纸了吗？”
    “而且卷轴中这把剑正反两面分别为阴属性、阳属性，每一面都有金木水火土风雷冰八种属性，合计十六种属性，几乎涵盖所有属性。”
    “如果我们能吃透这个卷轴，想要什么法器还不是信手拈来？反正咱们有海量的蜂蜡，想造什么就造什么。”
    岳川心中暗骂一声，自己真是傻了！
    卷轴是魔剑的设计图不假，但是谁说这个设计图就只能铸造魔剑了？
    飞机厂生产洗衣机，原子弹厂生产雪糕，这不都是常规操作吗？
    还好有南郭合兄妹，否则狸花猫用命换的卷轴就要丢角落里吃灰了。
    讨论了一会儿，岳川突然说道：“法宝的事情不急于一时，眼下最重要的是姜国局势，你们怎么看？”
    南郭合与南郭离同时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岳川继续说道：“如果消息可靠，紫霄门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姜王实力被架空，并且实质上遭到软禁。龙阳执掌政务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接下来，我们怎么处理与姜国的关系呢？我们，又如何帮助龙阳以及他治下的姜国呢？”
    南郭合兄妹投靠岳川的条件就是，岳川帮助龙阳。
    现在龙阳直接爆种，一举翻身农奴把歌唱。
    似乎没有什么地方需要自己帮忙了。
    南郭合想了想，“土地公，姜国不但是我们换取资源的重要媒介，还是保障我们保障安全的重要屏障。”
    “有这么夸张？”
    “不，应该说是比我们想象中更加重要！”
    就在南郭合酝酿一番，准备长篇大论的时候，岳川心中一动，却是碑王请求通话。
    岳川竖起手掌示意暂停，然后接通。
    “土地公，牛马市那边传来消息，羊字号需要大量的鞋底，有多少要多少。而且，他们愿意在原定价格上加一成。”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阵惊讶。
    鞋垫的价格本来就贵的离谱，自己都等着羊字号砍价了。
    却没想到羊字号主动提价。
    难道鞋子的生意这么火爆？
    不过，有钱不赚是王八蛋。
    如果能弄到足够的谷物，自己就能播种更多土地，收获更多粮食。
    正好杜仲果该成熟了。
    收割一波，赚他娘的！
    “加量可以！不过，价格加两成！”
    那边，碑王沉默了一会儿。
    “土地公，他们同意了！”
    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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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1章

    岳川立刻跑了一趟花果山土地庙，交代吉吉猴王采摘杜仲果的事情。
    吉吉心中大喜。
    这意味着，自己又有一笔可观的进账了。
    有了这笔钱财就能买更多的独轮车。
    还有铁铲之类的新工具。
    唔……那一片杜仲林真是好宝贝啊，能剥皮，能摘果，简直就是摇钱树。
    以后得多派些族人驻扎过去，把那片林子看护好。
    “土地公您放心，这事就包在我吉吉身上了！”
    岳川点了点头，下一瞬又回到主庙。
    “先生，刚才咱们在说什么来着？”
    南郭合：……
    也不是没有跟君王坐而论道过。
    但是坐而论道的时候，君王全程正襟危坐，任何打嗝放屁行为都是失礼的。
    哪怕对方再怎么啰嗦，说得再怎么枯燥，还是得耐着性子、憋着膀胱听完。
    乖乖地听，给你讲《论语》。
    不好好听，给你说说什么叫《抡语》。
    任何打断和中途离席都是失礼的行为。
    就算对方为了铺垫，偶尔卖个小关子，自己也得配合着发问，然后等待对方揭出谜底，配合着恍然大悟，来一句“先生高明”。
    这是一个有耐心的时代，坐而论道三日三夜可以成为传扬天下的美谈！
    君王不怕别人说自己荒淫，贪花好色怎么了？
    不怕别人说自己昏聩，喜欢吃喝享乐怎么了？
    唯独怕别人说自己浮躁，没有耐心。
    君王荒淫、昏聩，没有能力治理国家，才能招募来贤臣嘛。
    可是君王浮躁、没耐心，基本就等于“不敬贤臣”。
    稍微有点能力的人都不愿意辅佐，国家必然凋敝。
    在这一点上，君王们是非常聪明的。
    就像“黄某人与赌毒不共戴天”一样，什么能沾，什么不能染，一清二楚。
    但是南郭合出奇的没有生气，更没有被怠慢的感觉。
    因为岳川中途离席是操持政务，并非更衣沐浴饮蜜水甚至小憩一会儿，而是商谈粮种购买去了，而且是十万斤数量的大额交易。
    这是什么？
    勤政的标志！
    有这样的君上，何愁大业不成。
    而且，有了这么一会儿时间的耽搁，南郭合将腹稿重打数遍，又和妹妹交流一番，比刚才急智之间编出来的内容强百倍。
    “哦，我是想说，姜国对我们格外重要。之前我们只是侧重贸易层面，今后，我们还可以侧重安全层面。”
    “先生请讲。”
    岳川立刻做出倾听的模样。
    “姜国东近霸主大齐、西近霸主大晋，属于夹缝之间。姜王昏聩，以自己与齐王血亲为由，一面倒依附大齐，与大晋颇为不睦，多次为大齐站台帮场，这才招来与大晋交好的杨国攻伐。”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恍然。
    原来如此。
    之前一直疑惑，俩小国，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啊。
    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大哥不下场，小弟互掐的代理人战争啊。
    齐国确实帮姜国解了围，但是齐国也不白忙，要挟索要一幅山川社稷图。
    王后南郭离呕心沥血绣了两年半，还是没能完成。
    齐国立刻撤了保护，任由杨国继续欺凌姜国。
    齐王这智商，也是熄了。
    为了一个刺绣的山川社稷图，放弃了真正的山川社稷，图啥啊？
    以后谁还敢跟着齐国混。
    姜王也是个沙币！
    姜国和齐国是血亲不假，但真算起来，天底下的诸侯国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沾亲带故的？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更何况你们这种隔了八辈儿的表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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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2章

    给大哥站台之前你得要好处。
    而且得好处到账才能发表意见，画饼的不要！
    看你大哥，给你站台还找你要好处呢。
    南郭合接着说道：“依土地公所说，龙阳已经实力大增，足以抗衡紫霄门，这就意味着姜国不依靠外力也足够自保。如果改变外交方略，在齐晋之间保持中立，就能左右逢源。”
    岳川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没实力的时候左右横跳，可能就是被两边一起收拾，混得跟波兰一样。
    可如果有实力了反复摇摆，那就是吃了左边还能吃右边，比如土耳其。
    龙阳与大黄战斗一场，实力突破。
    又与紫霄门修士大战一场，再度突破。
    不愧是天选之人，一旦觉醒，提升就跟开挂一样。
    最重要的，龙阳刚刚二十岁，他未来还有数十年的黄金期。
    如果算上修行之人寿命的延长，甚至是上百年、数百年的黄金期。
    这样一个顶尖强者在，无论霸主齐国还是霸主晋国，都得对姜国礼让三分。
    只要不是像姜王似的一面倒，左右逢源之下，舒服又滋润。
    想要保障贸易的顺利进行，商业的繁荣发展，必须得有一个安全稳定的大环境，一个强有力的执政者。
    如果战火连天或者朝令夕改，狗看了都摇头。
    龙阳的存在，让岳川对姜国多了许多投资的信心。
    南郭合掰着手指头说道：“我们今年能开垦出万亩良田，全都取大豆的产量，明年预计产粮三百万斤。实际上还可以套种其他杂粮，多收一季，年产量预估是五百万斤。”
    “我们仙家目前成员只有一百之数，大部分为未化形精怪，便是全都按照常人饭量，一年嚼吃也不过千斤，算上其他杂粮和肉类，十万斤粮足够消耗。加上前些日子我们商谈的丁口扩充计划，最多也就二十万斤！”
    岳川补充一句：“我们需要酿酒，再加二十万斤的消耗吧。”
    南郭合双眼瞪得溜圆。
    一个国君，竟然拿等同国民消耗的粮食酿酒，这是何等的昏聩。
    但是考虑到仙家的年产粮，南郭合瞬间释然。
    挣得多，少花一点怎么了，不然辛辛苦苦种那么多粮食干嘛？
    谷贱伤农懂不懂，得适当的消耗一部分。
    “土地公，我觉得咱们可以适当的奢侈一点，拿出三十万斤粮酿酒吧。”
    岳川：“哦哦，原来先生也是好酒之人。”
    南郭合咳了咳，心中暗道：活着的时候喝酒伤身，现在没了身体的拖累，好好享受享受怎么了。
    “扣除五十万斤，再留下五十万斤的存粮。我们有四百万斤余粮可供出售。寻常百姓之家很难消化这批粮食，我们能选择，并且能信任的，只有姜国。”
    听到这话，岳川深以为然的点头。
    今年，自己还需要疯狂买入粮种，但明年之后，自己就是卖家了。
    但是卖给谁、怎么卖，就是一个大问题。
    就好像上辈子，你去金店卖一个金耳环、金戒指，人家都懒得问你货的来路。
    但是你提着一大箱几百斤金砖、金条过去卖。
    放心！
    三分钟就得被请上警车。
    百万斤级别的粮食，对某些中小型国家来说，绝对是核武器级别。
    足以灭国！
    更何况，南郭合的祖师爷把粮食武器玩得炉火纯青。
    灭国不用兵、杀人不用刀，说的就是管圣人。
    岳川之前问过胡二。
    如果给你二十万斤粮，你能做到什么。
    胡二说：如果我们有二十万斤粮食，可以创造一片乐土，也可以创造一片炼狱。一切，都在一念之间。
    现在，这批粮食翻了二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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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3章

    南郭合接着说道：“通过粮食，我们可以和姜国建立稳固的关系。再加上我们兄妹的特殊影响，三代之内，姜国的国君应该不会与我们产生嫌隙。百年之间，足够我们站稳脚跟，夯实根基！所以，臣需要问明，土地公您的志向是什么？”
    “什么志向？”
    “于天下的志向。是偏安一隅，做一个守成之主，还是锐意天下，当一个开拓之君？根据您志向的不同，臣也能提供相应的策略。”
    说这话时，南郭合神色平静，一脸傲然。
    怎么说也是圣人子弟，动动嘴就能编个十胜论出来。
    南郭离则紧张起来，因为她心中只有两个孩子。
    土地庙与姜国只有十多天的路程，算是非常近了。
    如果土地公锐意进取，南下拓土，姜国首当其冲。
    南郭离虽然加入土地庙，但它还是心忧自己的儿女至亲。
    岳川摇了摇头，“南郭先生，你想岔了。我根本没有那些王图霸业的念头。”
    听到这话，南郭离心中一松，终于不用面对两难的抉择了。
    南郭合却是一阵失落，君上只想做一个富家翁，自己的才华不得到充分施展啊。
    岳川接着说道：“这话并非欺瞒先生，我确实胸无大志，但是我得一位前辈大恩，答应过他，好好做人。乍一听，只要安分守己，不惹是生非就行了。但是有句话，叫做：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
    听到这十个字，南郭合心中一震。
    仔细咀嚼良久，朝着岳川拱手一礼。
    “臣相信君上此言非虚，若无大胸怀、大志向，断然说不出这等话语。”
    岳川已经剽窃习惯了，懒得管这句话是什么朝代、哪个人说的了，反正以后它姓岳了。
    “最开始，我只有大黄一个弟子，我给它讲述种种做人之道，传它法术，教它制陶，指挥它搜集谷物，储粮越冬。”
    听到大黄的名字，南郭合听得格外用心。
    不但听，还不断拱手发问。
    就像追星一样，恨不得把喜欢的人一天吃几顿饭，一口饭嚼几下都打听得清清楚楚。
    岳川讲得很仔细。
    “后来，我收了黄二和黄三。不但给它们食物过冬，还同时传它们做人之道，让它俩跟着大黄一起学习、劳作，算是给大黄找两个伴儿。”
    “再然后，有了胡二，以及胡三、胡四，胡五、胡六。”
    “接着是灰一，一次意料之外的大水，灰一又招来了七个同族兄弟。”
    “金蟾、玉兔，被姜十三杀害，找我出面主持公道，后来被我化解怨气，留在此地修行。”
    “马蜂女王、白家老太太和它的四个孙子。”
    “碑王和它的五个手下。”
    “姜国王城中的一万、一条、一筒和东南西北风。”
    “最后是你们。”
    岳川将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娓娓道出。
    南郭兄妹听得惊讶不已。
    本以为土地公有如今的势力，少说也得积攒了数百年的底蕴，哪知道，满打满算也就一年。
    而且，土地公坦诚相告姜十三的事情。
    无论南郭合还是南郭离都没有多说什么。
    站在土地公的立场上，有人肆意屠杀信徒，如果不制止，遭殃的信徒还会更多。
    唯一感慨的就是，姜十三运气不好。
    打不过，还跑不掉。
    不过也正因为姜十三一封遗书，让土地公、姜国这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个体产生了一丝联系。
    姜十三，确实大功于国、大恩于民。
    说完自己的经历，岳川拱手道：“恩人救我时说，即便不能为我和大黄撑起一片天，可是拼死，也要为我们保住一分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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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4章

    “恩人立地，我撑天——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恩人要求我好好做人，往小了说，是我个人，往大了说，就是所有人。”
    “我只想好好做人，真的！我对王图霸业毫无兴趣。”
    说到这里，岳川忍不住想起去年刚刚穿越的时候。
    想起土地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岳川心中五味杂陈，声音哽咽不能自持，于是昂起头，低声哼唱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
    一壶浊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也只有这首词，才能完美表达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所感。
    用枯骨堆起的的王座、用鲜血书写的史书，有什么意义呢？
    精怪们信任自己，并且还会有越来越多的精怪追随自己。
    自己一声令下，让它们义无反顾赴死也不难。
    但是为了一己私欲欺骗它们、蒙蔽它们，这种行为，跟屠杀鲸鱼海豚割肉取油，砍伐林木造纸制筷，枪杀走兽剥皮锯角有什么区别？
    忠犬十几年看家护院，老了却被主人一棍打死，剥皮煮肉。
    这片熟悉的土地洒满了它的屎尿，却唯独埋不下它的骨骸。
    如果自己身上穿着华丽的狐狸皮裘，手上掂着名贵的黄鼠狼毫，嘴里吃着各种珍稀精怪的心肝髓脑，自己良心何在、良知何在？
    对得起无条件相信自己，倾尽所有帮助自己，最终慷慨赴死的土地公吗？
    南郭合、南郭离兄妹还沉浸在《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的意境中，岳川又开口了。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我们不需要俸禄，自然也无需收刮民脂民膏。我不愿虐民，自然不会欺天，如此就不会让我的恩人失望。”
    “所以，我第一阶段的志向就是：让所有‘人’都有一口饭食果腹！让所有‘人’都有一件衣衫御寒！让所有‘人’都有一间我这样的小屋遮风挡雨！”
    岳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片瓦可栖身！”
    岳川又指了指空荡荡的供桌，“粒米可果腹！”
    “我为上位，不求广厦千倾，不求金玉满仓，不求妻妾成群，不求儿孙满堂。惟愿人间温饱，天下小康！先生，可愿助我达成所愿？！”
    “我……我……我……”
    南郭合竟然噎住了。
    本以为君上胸无大志，自己无用武之地。
    却没想到，君上的指向比天高、比海深。
    是自己的格局小了，配不上君上的胸怀。
    “君上，天下最膏腴之地，莫过于中原，我等不取中原，如何安身，又如何立命？”
    “中原之外有四海！四海之外有五洲！虽不比中原，却也能安居乐业。”
    “君上不犯中原，然中原犯君上，当如何？”
    “退！中原进一尺，我退一丈！中原进十丈！我退百里！”
    “若天涯海角、山穷水尽，退无可退、让无可让，君上又当如何？”
    岳川抬头，“只要我们退得快，就能踏上星辰大海！”
    “将这方天下拱手让与中原，君上不觉惋惜吗？”
    岳川笑了笑，淡然的说道：
    “真正拥有才会珍稀！”
    “如果中原百族林立、万国征伐，就会互相比着压榨自然，破坏环境，无节制索取资源扩充军备，用以自保，或者用以杀敌！”
    “可如果中原百族一家，万民一姓，撤除所有藩篱，消泯所有隔阂，他们就会反过来追求绿水青山，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的家园。”
    “如果中原能把势力扩充到七大洲、四大洋，便是将这天下让与他们，又何妨！到那时，他们会比我更珍惜这片土地，这个家园！”
    南郭合长叹一声，以五体投地大礼拜下。
    “臣！南郭合！愿为君上分忧、解难！”
    本以为自己有千里广志，万丈雄心，到嘴边，却只剩下分忧和解难。
    南郭合孤傲一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卑微的一天。
    但是这种卑微让他甘之如醴，死而无怨。
    （你理想中的家园和世界，又是什么样的呢？可以在此留下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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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5章

    了解了岳川的志向后，南郭合立刻制定了相关的策略。
    第一要务就是丁口的增长，这是百年大计，未来百年间都会坚定不移执行这一项政策。
    岳川称之为计划生育。
    二胎正常，三胎起步。
    第二要务就是细分土地庙所属精怪，分别造册，便于管理，同时也是对第一要务的补充。
    岳川觉得，这个很难。
    主要是身份证照片几乎等同摆设。
    人类之间都存在种族性脸盲症，更别说动物之间了。
    狐狸全都一个样，黄鼠狼全都一个样，鬼物干脆就没有样。
    指纹更扯淡了。
    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除了区分种族，啥也看不出来。
    真要登记造册，估计也是局限于化形的精怪。
    黄一、黄二、黄三，以及黄二一之类的名字，就是户籍上的编号了。
    岳川表示，我不是取名废，我是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第三要务就是兴修水利、垦辟荒野，植树造林、改善草场，大兴农牧渔林。
    垦辟荒野基本是黄家成员在做，植树造林也是他们在做，如果兴修水利，估计还是他们去做。
    水利设施就是勘察周围河流的分布和走向，然后疏浚河道、加固堤坝，将低洼的地方改造成湿地或者湖泊。
    一来是滋生更多鱼鳖虾蟹，丰富自然界中的食物资源，吸引更多候鸟避暑。
    二来是增强蓄水能力，调节气候，改善环境。
    当然，想要实现这一点，必须长期、持续、大范围、大面积的改造。
    三来是增强抗洪能力，河道中的洪流可以宣泄到周边的湿地与湖泊中，避免暴雨一过洪泽千里。
    四来是灌溉农业，补充地下水资源。
    在这个基础上，岳川还想到了拦河筑坝，人为抬高水位，然后在下游修筑些磨坊，节省人力。
    明年的粮食产量预估在五百万斤，相当于两千五百吨。
    如果脱壳的话，粮食价格更高，皮壳基本就等于白捡。
    这些皮壳可以食用，只是口感不好，剌喉咙，营养价值也不高，喂养牲畜不但不长肉还会掉膘。
    有个词叫糠咽菜，其中的糠说的就是谷物的皮壳。
    而糠咽菜是华夏最底层贫苦人们最主要的饭食，很多时候甚至连糠咽菜都吃不到。
    倒是上辈子，科学研究发现，吃糠可以刺激肠胃、疏通经络、护肤减痘、降低胆固醇、减少结石、保护心血管、提高免疫力、减少癌症……
    说明，人就不能吃太饱，否则全是毛病。
    岳川这里不用把糠麸当食物，但并不代表糠麸没有作用。
    相反，它的作用很大、用途很广。
    可以跟蝗虫粉末、豆粕等物掺在一起制作饲料，足够家禽家畜的营养所需。
    此外，糠麸中富含木质素、木纤维，是马蜂打印物品的好材料。
    糠麸烧成灰之后形成的糠灰可以还田，改善土质，增强肥力。
    最后就是，糠麸可以用来制作糠土，充当培养蘑菇等菌类的培养基。
    这个是岳川临时想到的，并且将这个想法告诉了南郭合。
    南郭合觉得此事大有可为，立刻开了单章，把这个策略记录下来。
    岳川虽然不是云南的，但是对菌子同样爱得深沉。
    没有菌子，炸串、烧烤、火锅都是没有灵魂的。
    没有蘑菇，连暗号都对不上了。
    最主要的一点，菌子脱水晒干后易于保存和携带，食用的时候加水泡发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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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6章

    管饱、美味又有营养。
    生活中的厨余垃圾、人畜粪便、秸秆、麸皮等都可以用来制作培养基。
    养菌子不占地，不但可以在地面养殖，还可以在地下养殖，这个就是岳川的强项了。
    一亩地种庄稼，可能只有三百斤。
    但是养菌子，可以突破三万斤。
    毕竟种庄稼是平面二维，过于依赖地面，养菌子是立体三维，可以随意加高、堆叠层数。
    真·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听到岳川描述的前景，南郭合激动地浑身颤抖。
    倒是南郭离非常平静。
    “兄长，这不就跟养蚕一样吗？籧筐（qúkuāng）放在木架子上，可以一层摞一层，一个架子可以摞好几个籧筐，一间屋子可以放十多个架子。”
    南郭合瞬间醒悟。
    对啊，确实是这个道理。
    “土地公，如果能像养蚕一样养殖菌子，以后百姓们又能多一条生路。而且养菌子不需要壮劳力，老人、妇人和小孩都能做。”
    岳川点头，“枯枝败叶、锯末腐土这些东西不能吃，但是养出的菌子营养丰富、味道鲜美，产量还不低。这个方法摸索成功，总结成册的话，你们功德无量！”
    一听到“功德”二字，南郭合与南郭离同时眼睛一亮。
    做鬼这么多天，他们已经明白了功德的作用，并且将自己的魂寄托在功德之中。
    对他们而言，功德就是最大的补品，修行提升的捷径。
    “土地公，这个方法是你想出的，这个功德当然也是你的，我们岂能窃据。”
    岳川笑了笑，“我只是提出一个方向，一个大概的范围，但是具体怎么做，我是一窍不通，还需要你们反反复复成百上千次的尝试。如果先生不愿意，那就交给阿离来做吧！它有养蚕的经验，想来养菌子应该很快就能上手。”
    养蚕跟养菌子有什么关系？
    这也太牵强了吧！
    但是南郭合没有反驳。
    土地公等同自己的君王，如果事必躬耕，要自己干什么呢。
    再说了，养菌子和养蚕一样，天然适合妇人来做，交给阿离并无不妥。
    南郭离也不推辞，开心的谢过。
    岳川突然想起一件事，“阿离，养菌子这件事你可以和白家老太太沟通沟通，它老人家能和草木之魂沟通交流，说不定能联系上某些千年灵芝精什么的，如果它们愿意分点孢子……哦，也就是分点种子给咱们，对它们而言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对咱们而言又多了一门价值万金的财源，天下人也能因此而少些疾病痛苦。”
    南郭离惊讶不已，“灵芝也能种？”
    岳川呵呵一笑，“把它当蘑菇养就是，大不了多试几次。除了灵芝，还有茯苓、桑黄、冬虫夏草……”
    南郭离心中越发惊讶。
    本以为妇道人家能养蚕、缫丝、刺绣，就已经算持家的典范了，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事情可以做。
    如果真能总结出切实可行的经验，将来妇人的家庭地位必然会大大提升。
    至少，比目前更高。
    男耕女织这个词也会生出许多变化。
    除了发展和建设，最重要的就是提升仙家的实力。
    发展是硬道理没错，但不能只侧重经济建设。
    毕竟，忘战必危！
    邻居囤粮我囤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没有足够的硬实力，什么经济繁荣都是瞎扯淡。
    岳川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任务可以与增加丁口的第一要务并列，甚至放在更前方，未来千年都要坚定不移执行这个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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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7章

    实力提升不外乎“财侣法地”四项。
    财，这个不用解释，岳川不缺，铜本位的货币体系对岳川来说就是往白纸上写数。
    侣，不是双修的道侣，而是成员数量，这个岳川也不缺，仙家的数量绝对会快速扩张，而且越来越快速。
    法，这个比较匮乏，基础薄、起步低，根本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
    地，嘿嘿嘿……
    所以，最迫切的就是功法。
    目前拥有修行功法的也就是胡家。
    这个是家族传承，针对青丘狐族自身特点的修行功法，进门前就有的。
    然后就是黄家，修炼的是从黑熊精怪手中淘换来的气血修行功法。
    如今黄家所有成员修炼的都是这个。
    然后是金蟾自创的蛤蟆功，玉兔自创的月光灯。
    再然后，大黄和龙阳对碰一场后，将岳川吹过的牛逼一一落地，融入剑术，心境突破。
    只是紧接着就在料理丧事，目前还在服丧期间。
    岳川也不知道大黄领悟了什么，现在是什么实力。
    不过参照龙阳的段位，想来大黄也不会太差。
    其他各个成员就没有什么功法了。
    岳川倒是把姜十三留下的《大日心经》拿出来给大家阅读，虽然不敢直接修炼，但其中的观想之法，还是十分有用的。
    只可惜一个个悟性有限，没能领悟出什么来。
    大部分成员还是用的呼吸天地灵气、吐纳日月精华这个最简单也最原始的路子。
    在法术一项，基本都是一些小法术。
    比如城蝗庙的城狐社鼠们，基本都是几个低级小技能。
    在修行资源上，岳川真是匮乏得很！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岳川得到了魔剑卷轴了。
    虽然没想过去铸造魔剑，但其中包含的数千个部件都可仔细钻研。
    如果能够拆解出来，单独铸造和使用，仙家的可用法术、法器就瞬间丰富起来。
    可惜，这是一个漫长而繁琐的过程，比摸索蘑菇养殖更加复杂。
    “一个个都是长线发展，就没有短平快的法子吗？”
    还真有两个。
    一个是功德，就像之前拯救姜国，天降功德一样。
    可惜这种事不常有，比天上掉馅饼而且正好砸嘴里的概率还低。
    另一个就是香火。
    比如碑王正在做的事情。
    如今黑风镇附近，几乎所有村子都有了碑王的信仰。
    每天每天都有上千香火收入，岳川都有点馋。
    一千香火，就等于一个千年道行的法术啊。
    每天积攒一个法术，一年下来三百多个，干架的时候一股脑丢出去，这谁顶得住啊。
    除了施展法术，香火还能祭炼鬼躯，祭炼法器。
    总之，妙用多多。
    而且效果立竿见影。
    谁用谁知道，谁用谁说好！
    可惜了，城蝗庙香火冷清，除了城狐社鼠，基本没谁来。
    生活逐渐恢复正轨的姜国人渐渐忘记战争和饥荒，也忘记了蝗神庙。
    当然，这也和蝗神的定位有关。
    东方人求神，大都讲究一个有求必应。
    能不能应先放在一边，我能求你办什么事，你总得说吧，是不是？
    蝗神能保佑什么呢？
    还真是什么都保佑不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啥事都办不了，我求你干嘛？
    就好像送礼请客求人办事，能找到主管领导最好，找不到的话，能搭上个分管领导也行。
    可是谁会去找保洁阿姨或者单位的食堂大妈呢？
    岳川的蝗神或许还不如这俩呢。
    毕竟那俩多多少少还能见着领导，蝗神能见着谁？
    一个野外来的野神，刚来到城里，能有什么关系？
    岳川自言自语道：
    “一个是，要找到蝗神的定位，并且传播出去，借此吸纳人间的香火信仰。”
    “二个是，让仙家其他成员也像碑王一样吸纳香火信仰，并且借此修炼。”
    手下的实力强了，不就等于自己也变强了吗。
    让谁去拿这份香火呢？
    岳川琢磨了一下，最终选择两个精怪。
    蝗神庙中，岳川对几只精怪进行上岗培训。
    一筒战战兢兢的说道：“城蝗大人，我……我真的行吗……您看我这腿……波棱盖儿都快扭到后面了。”
    一条也有些胆怯，“是啊城蝗大人，我们从不在人面前说话，如果让人们知道我们是精怪……”
    岳川笑着说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之前紫霄门知道你们是精怪，故意打杀你们。姜十三知道你们是精怪，不也强硬的救下了一筒？”
    一筒顿时感动起来，“是啊是啊，姜十三大人是好人啊。”
    岳川接着说道：“人类对你们的存在已经心知肚明，要不然，怎么会经常给你们送香烛，送供品？既然如此，咱们何不挑明呢？”
    “挑明？怎么挑明？”
    岳川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你们俩跨出的是你们自己的一小步，确是精怪历史上的一大步。”
    本以为这俩货会像南郭合似的一震再震，反复咀嚼这句话中的哲理。
    却没想到这俩货抬腿跨步，争论谁是一小步，谁是一大步。
    最终结果，一筒腿更长，但是胯太紧，迈不开步子。
    一条虽然个子稍矮，腿也略短一点，但是能一字马，胯直接贴到地上，步子迈得更大。
    岳川咳了咳，“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准备准备，马上开始吧。”
    几个小家伙无可奈何的动了起来。
    一筒和一条动作生疏的往身上套衣服。
    虽然是宽松的大褂，可它俩还是套了半天。
    将衣服捋平捋顺，又将一顶小帽戴在头上。
    没办法，头顶上毛发太短，扎不起发髻，只能用个小帽子代替。
    然后是两柄折扇，两块手帕，一个惊堂木。
    城蝗庙的门槛比土地庙更高，一筒一条往边上一站，连桌子都省了。
    东南西北风四只小老鼠也没闲着。
    大小鼓、大小锣、梆子、弦子。
    暂时也不要求什么技巧，敲敲打打听个响儿就行。
    这不，太阳刚下山没多久。
    刚吃过饭的人们也没什么娱乐项目。
    富人家还能点着灯，看会书，数数钱。
    穷人家为了节省灯油蜡烛，只能早早地钻被窝。
    突然间外面敲敲打打，锣也响，鼓也响，又有梆子、弦子，嘈杂又喧闹。
    人们全都好奇的跑出来，循着声音找来。
    却发现是一个小庙。
    仔细了想了想，哦，这不是蝗神庙嘛！
    蝗神庙怎么突然间闹起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蝗神老爷又要显灵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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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8章

    对于蝗神，老百姓是不怕的。
    毕竟这个神没别的本事，只会舍命救人。
    这样的神，肯定不会害人。
    老百姓们也不怕，纷纷好奇的围到蝗神庙前，有些离得近的还搬着小板凳，拿着蒲扇。
    蝗神庙没有开门。
    原本门的位置垂着一张布帘子。
    布帘子透亮，庙里灯火光明，两个黑黑的人影映在帘子上。
    灯光不断调节，布帘子上的人影也忽大忽小，忽高忽低。
    调整得差不多了，梆子一响，锣鼓一敲。
    嘿，好戏开场。
    那俩人影高矮差不了多少，但是一胖一瘦。
    胖的都快成球了，瘦得就跟个杆子似的。
    胖的一侧身，做了个拱手的动作，外面的人顿时明白，这是在四方揖，瘦的原地不动，却唰一声打开折扇，在身前晃了晃。
    “感谢各位父老乡亲捧场。”
    “老少爷们儿晚上好。”
    “我们呐，暂借蝗神宝地，给大家表演个节目。”
    “蝗神他老人家同意了。”
    “不过蝗神这个叫法不太准确，以后得改改。”
    “咋了这是？”
    “你想想啊，蝗虫都生在野外，可蝗神是咱城里的，跟外面那些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啦？”
    “野外的蝗虫它吃庄稼，吃的是人命，吃人啊！蝗神却把蝗虫送到城里，给咱们吃，救人呐！”
    “确实是这个理儿。”
    简单几句话，全场都沉默了。
    围观的老百姓们都是经历过那场灾难的。
    被杨国军队围困半年，城中断水绝粮，都快易子而食了。
    如果不是那一批蝗虫，让城里的百姓吃饱了肚子，不知要出现多少人间惨剧。
    也正是那一批蝗虫，杨国农田受损，后方民心不稳，草草的撤兵了。
    灾难过后，百姓们给蝗神建祠立庙。
    但也就那么一阵。
    经历了最初的香火鼎盛之后，一日不如一日。
    现在，除了宫中某位少女隔三差五悄悄祭祀，其他人都已经把这儿忘了。
    此时旧事重提，人们不自觉的眼眶含泪。
    有人当场跪倒下去，朝着蝗神庙叩拜。
    然后越来越多的人跪下，转眼间就跪了一片。
    布帘子后面的一筒和一条全都吓住了。
    尤其是一筒，双手抓着嘴，小眼睛瞪得老大，跟某位相声名角一模一样。
    这时候，梆子又响了。
    两个小家伙精神一振。
    “所以，不能叫蝗神，也不能叫蝗庙，这名字都弄错了，你说拜神能显灵吗？”
    “还真是这个理儿。”
    “咱城里的蝗神，得叫城蝗庙。不过他老人家修成正果，脱去虫身，这个虫就不能带了，得换个字。”
    “换什么字呢？”
    “这我哪知道啊，得看大家伙。”
    “对！看大家的诚意！”
    听到这话，众人终于明白为什么蝗神怎么求都不应了。
    可不是吗，名字给人家弄错了，神像也弄错了，能应才怪了。
    就好像人家叫刘德华，你激动地握着他的手说，我太喜欢你的相声了。
    听我说，谢谢你哦！
    缓了一阵，瘦子突然用折扇戳了戳胖子。
    “诶诶诶，废话半天了，咱们今儿个打算说啥来着。”
    “哦对对对。咱今儿个啊，是想跟大家说一种灵丹妙药。”
    “吃了能长生不老？那敢情好！”
    “长生不老不敢说，但延年益寿是肯定的。”
    “这么厉害？啥药啊！”
    “这药啊，是城蝗大人苦心钻研上百年，搜集上千种草药，开炉炼制九九八十一年，最终就成了这么……亿点点。”
    “别废话了，快吃！哦不，快说！吃了有啥用啊？”
    “能灭杀腹内百虫，清理脏腑，调节肠胃、护肝健脾、舒心润肺。”
    “听不懂！说人话！”
    “能强肾！”
    “哦~~~”
    外面的人们也都嘻嘻哈哈乐成一团。
    而且笑哈哈的同时不约而同看向人群中某个男人。
    那男人面红耳赤，一甩袖子就想离开。
    可是蝗神庙里传出的话语让他心中痒痒，就是舍不得挪脚。
    前面说的一大堆功效都当耳边风了，不过最后那个功效全都记住了。
    瘦子又用折扇戳了戳胖子，“话说，肚子里的虫豸真有那么厉害吗？”
    “怎么不厉害！你吃啥它吃啥，你吃一碗饭，到肚子里只剩半碗，剩下半碗全叫它们吃了！”
    “嘿，那我多吃半碗不就行了？”
    “但是它吃得多拉得多啊，它拉什么你吃什么，你说说，遭罪不遭罪！”
    “哎呦，这可不行！得治它！”
    听到这话，众人也一阵膈应。
    想到有一堆虫子在自己肚里又吃又拉，那叫一个恶心啊。
    胖子嘿嘿一笑，指着旁边的瘦子说：“以前呐，我比他还瘦！可是你们看看我现在，一个，抵得上他仨！为啥，就是我吃了城蝗老爷赐的灵药！”
    众人仔细看了看瘦子。
    这身材，估计跟自己有的一比。
    再看看胖子。
    妥妥的地主老爷啊。
    这年月，人以胖为美。
    胖就是有福气。
    所以人们都羡慕胖子的身板。
    瘦子继续用折扇戳，“诶诶，快说快说，怎么才能求到这个药啊？”
    “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我是一般人吗？”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说着，胖子凑到瘦子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通话。
    说完，还叮嘱道：“这可不兴说出去，说出去就不灵了！”
    瘦子立刻举起手掌发誓：“我保证不告诉别人明天给城蝗老爷磕头就能领到药。”
    “嘿！你这货！”
    “哎呀，你看看我这嘴，该打，该打！”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探听来的秘密，你这嘴不把门，一下子就给我抖出去了，哇呀呀，气死偶咧！”
    “嘿，你轻点，轻点！要不，明天我还你一个秘密！”
    然后，胖子和瘦子扭打成一团，在地上滚来滚去。
    一边打，一边脱衣服。
    小帽扔起又落下，长衫大褂也飘飘摇摇，两个折扇也在空中打着旋。
    大锣小锣一起敲，大鼓小鼓一起擂。
    梆子敲得连成一串，弦子就跟磨牙一样，越来越急促。
    最后一声惊堂木。
    灯光瞬间熄灭。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庙中灯火再次点亮时，布帘子早已消失不见。
    人们瞪大眼睛仔细看去。
    一个硕大的蝗虫像静静地坐着。
    哪里还有什么穿衣戴帽拿扇子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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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9章

    蝗神庙又火了起来！
    不过它的火仅限于底层老百姓。
    中高层全都在因为王后的丧事忙碌着，根本没精力也没心思顾忌这些流言蜚语。
    但是，老百姓们尝试着去蝗神庙叩拜后，果然得到了一个药丸。
    蝗神供台上放着一个古怪的大木桶，桶边上坐了一只猫。
    木桶不像是用木牌箍扎的，而是一整块木头掏出来的。
    可是表面平整光滑，看不到木质的纹理。
    反倒一旁的小猫，满身条纹，煞是好看。
    只是这猫满脸不耐，一看就是被迫营业。
    每当有人磕头，小猫就在桶上按一下，然后一颗药丸就滴溜溜的滚了出来。
    每人只能领一次。
    有那些重复磕头的，小猫就一脸凶狠的挥着爪子，吓得那人落荒而逃。
    领到药丸的人也不害怕，直接就吃了下去。
    没多久肚子里翻江倒海，消失一会儿再回来之后，满脸的古怪。
    类似的事情在很多人身上发生。
    百说不如一见，真切看到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东西后，所有人都心惊胆战。
    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劳作，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吃舍不得吃，喝舍不得喝，一家人数着米粒过日子。
    就这，吃进肚子里的饭食还要被虫子糟蹋一半。
    气死偶咧！
    这些虫豸该死啊！
    随后就是对城蝗老爷的感谢。
    这一个药丸，等于给自己抢回来半碗饭，争回来半条命啊！
    口碑之下，越来越多的人到城蝗庙里磕头。
    只可惜，木桶里的药丸数量有限。
    小猫按了又按，却一粒药丸也没有落下来。
    小猫朝信徒凶巴巴的挥了挥爪子。
    “嘿，它在赶咱们走。”
    “咱偏不走！”
    “不给药丸也得把这个头磕了。”
    “对对对，咱是冲着药丸来的吗？咱分明是冲着城蝗老爷来的。”
    嘴上这么说，可是谁都知道，城蝗庙里的药丸有限。
    也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补充。
    如果明天补充的话，以后得早点来磕头。
    如果明天不补充，以后就不来了。
    药丸没了的消息一传出去，信徒瞬间作鸟兽散。
    整个下午，一个磕头的都没有。
    但是晚上。
    天还没黑透，一群人就搬着凳子，摇着扇子过来占位儿了。
    有几个人干脆拎着茶壶，端着茶碗。
    昨天结尾的时候，那俩人影提了一嘴，说今天讲讲姜十三。
    关于姜十三，之前是闹得满城风雨。
    后来因为王后薨逝，压过了所有的热点。
    但并不意味姜十三的事情就被淡忘了。
    仍然有很多人好奇姜十三的过往。
    这个人到底是好是坏？
    到底是不是当了逃兵？
    他还会不会回来？
    辗转反侧想了一整夜，又抓耳挠腮琢磨了一整天，期间还跟不同意见的人打成一致。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恨不得把那一胖一瘦俩家伙抓起来打一顿。
    叫你断章！
    叫你说话说一半！
    太阳落山，晚风习习。
    一道布帘子缓缓放下来。
    人们纷纷激动起来。
    好戏开场，好戏开场。
    然而，不知趣的大黄狗朝着陌生人狂吠连连。
    狗主人脱了鞋子抽在嘴巴上，夹着尾巴唧唧唧唧的跑开了。
    现场安静下来，锣鼓声、梆子声、弦子声声声入耳。
    “各位父老乡亲，我想死你们啦……”
    “夸张了，才一晚上不见，你这也太假了。”
    胖子和瘦子的身影再次影在布帘子上。
    依旧是穿着长衫，带着小帽，手里一把折扇。
    扇扇子的时候布帘还会轻轻鼓荡，显然是真人，并非皮影戏。
    就是这胖子和瘦子脸上有不规则的起伏。
    可能是络腮胡吧。
    胳膊伤、手上也有不规则的起伏。
    应该是体毛旺盛吧。
    长得丑，怕吓着人，难怪要用个布帘子挡着呢。
    “要说这个姜十三啊，他不是一般人。”
    “对！”
    “他是我的大恩人！”
    “说说？”
    “想当年，我被几条狗追着跑，眼看就要毙命，是他从天而降，把我从恶狗手里救下来。”
    “嗐！我还以为是救了姜国的姜十三呐！”
    外面的人也唏嘘一片。
    我们要听的是这个吗？
    胖子连忙朝两边观众们拱手。
    “我说的，就是这个姜十三啊！怎么，姜国还有第二个姜十三？只是姜十三救了你们一次，却救了我两次！”
    胖狐狸一筒这会儿是本色演出，真情流露。
    它很感激城蝗大人，给了自己这么一个角色，让自己能够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感谢姜十三。
    于是，胖狐狸手法生疏的打着快板，一字一句的唱了起来。
    “姜十三，他不一般，打小就是美少年。学得好脚，练得好拳。最厉害的，还是他那一手剑，一手剑……”
    瘦子很自觉地退到一旁，身影都快和布帘子边缘重合了。
    大屏幕全都让给了胖子。
    胖子左手快板响个不停，右手折扇当成剑，一边说唱，一边跳来跳去，给大家演了一通剑法。
    这剑法实用不实用咱不知道，好看还是挺好看的。
    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飒飒有声。
    尤其是胖狐狸蹦来蹦去的模样，好一个灵活的胖子。
    最后，这胖子横剑于顶，左爪掰着左脚，来了一个风骚的金鸡独立。
    外面的人纷纷拍手叫好。
    这个姿势对于胖狐狸来说很艰难，胯和膝弯的筋都被拉扯得生疼。
    但是为了偶像能获得更多的掌声，一筒忍了！
    “姜十三也跟他一样胖成球吗？”
    听到这话，胖狐狸心中一紧。
    我的偶像英明神武，高大帅气，怎么能胖成球呢？
    于是，胖狐狸使劲收肚子。
    “哇，他的胸好大，姜十三也大胸吗？”
    胖狐狸又赶紧把胸塌下去。
    可是这这时候，他的身子晃了晃。
    “哇，姜十三不是从小就练习拳脚吗？怎么连金鸡独立都站不好吗？还晃来晃去。”
    胖狐狸牙一咬、心一横。
    我练习了这么久，怎么能给偶像丢人现眼。
    然而，金鸡独立跟数学题一样。
    不会就是不会！
    越是想站好，越是晃荡，而且晃荡的幅度越来越大。
    最终“嘭”一声砸在地上。
    外面顿时哈哈哈的笑成一片。
    “这水平，还不如我呐！”
    “我要是金鸡独立，能一天不动！”
    “我能把腿掰到头上，脚底板再放一碗水。”
    “姜十三这么学艺不精，肯定是当逃兵跑了啊。”
    瘦狐狸一条连忙跑过来，连拉带拽的搀扶起自己兄弟。
    胖狐狸晃了晃脑袋，抱怨道：“好看不就行了，那么较真干嘛呢！”
    “对！不能太较真！”
    可是，外面人们议论的内容越来越不堪。
    瘦狐狸还好，胖狐狸却气得七窍生烟，呲牙咧嘴就要跟小黑子们理论一番。
    感受到兄弟的怒火，瘦狐狸连忙说：“算了算了，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然后对着外面喊道：“今天就到这儿吧！”
    惊堂木一拍！
    瞬间熄灯！
    再亮起时，布帘子已经升起，庙里哪还有胖子和瘦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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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0章

    夜深人静时，岳川与城狐社鼠们聊了起来。
    “一筒，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生气有什么用呢？你是带着使命的，你是讲故事的，你只管好好讲故事就行了。不管故事讲得好不好，总得讲完，是不是？”
    “这既是对故事的尊重，也是对观众的尊重！”
    胖狐狸胸口迅速起伏，“可是他们不尊重我！不尊重姜十三大人！”
    “然后呢？你就跟他们对线？怒喷互怼？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咱们的故事还讲不讲了？明天的节目还出不出呢？”
    胖狐狸缓缓低头，“城蝗大人，我知道错了，下次绝不再犯。”
    岳川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一样米养百样人，哪里都有小黑子。但是你只顾着看那些小黑子，却忽略了其他的正常人。今天看你俩表演的有上百人，真正捣乱的只有寥寥三五个。”
    “捣乱的人，你越和他们争执，他们就越起劲，你若是不理他们，他们就自讨没趣，自觉的闭嘴。”
    “不要想着跟他们争辩，因为他们会把你的智商拉到和他们同样的水平，然后凭借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他们毁了你之后，拍拍屁股咂咂嘴就走了，然后去喷下一个他们看着不顺眼的人和事。但是留下的烂摊子都得你来收拾。”
    “他们的生命里有无数个靶子，但你的人生中只有一个目标！”
    说到这儿，岳川走到地上，拍了拍胖狐狸的肩膀，又揉了揉它胖乎乎、毛茸茸的小脸蛋。
    “搞创作很难，不但要克服自身、克服环境，还要承受亲人、朋友怀疑的目光、谩骂，甚至侮辱和攻击。跟这些相比，外面那些人算什么？”
    “就算外面的人都不喜欢你，不还是有我们在支持你吗！”
    旁边的瘦狐狸连忙点头，“是啊一筒，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的！”
    四只小老鼠也凑过来，“我们也会永远支持南郭飞狐！”
    狸花猫侧躺在供台上，拍打着尾巴说道：“他们可以吐你一身屎，你总不能也学他们先吃一口，再喷出去吧？”
    此话一出，小庙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下一瞬，彻底迸裂。
    四只小老鼠笑得滚成一团，两只狐狸也前仰后合。
    岳川本来想憋着不笑的，但最后还是没忍住。
    “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谁教你的？”
    狸花猫撇了撇嘴角，“一只头大屁股圆的黑狗精怪。干架的时候可脏了，西郭那群牛鬼蛇神都怕它！”
    经过岳川的说教，以及狸花猫的插科打诨，一筒总算把这件事放下了。
    岳川说道：“好好坚持吧，不但是为了你自己，更是为了你心中的偶像，以及梦想！”
    一筒重重点头，然后擦了擦眼泪，开始练习金鸡独立。
    本来它只是为了摆个姿势耍帅，最多也就三五个呼吸的时间。
    谁知道后面观众挑刺，它为了不丢脸，结果丢了个大脸，还把后面的节目给耽搁了。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
    一筒发誓，一定要练好这个动作！
    岳川撸着狸花猫的头顶，缓缓说道：“你们要搞清楚自己人生的剧本，它不是父母的续集，也不是儿女的前传，更不是亲朋好友的外篇。生命中最艰难的阶段，不是没有人懂你，而是你不懂你自己。”
    “对待生命，你们要大胆冒险一点，因为你注定要失去它。如果这世上有奇迹，那只会是努力的另一个名字。”
    “庙里这三尺舞台，是咱们的地盘，咱们自己做主，谁也别想在这里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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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1章

    “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明白吗！？”
    城狐社鼠：“明白了！”
    狸花猫：“喵！”
    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
    新人出道嘛，都会遇到这种问题。
    没有任何名气，很多人总想指指点点。
    有些是出于好心，有些就是纯粹的坏心了。
    搞艺术、搞创作的，想改变所有观众是不可能的，那只能改变自己。
    岳川缩回神像，城狐社鼠们钻进供台下方休息，狸花猫却迈着步子走了出去。
    夜色如雾，月光如瀑。
    雾气阻拦瀑布的流淌，将飞流直下的银色匹练搅得稀碎，撒遍大街小巷、树梢屋后。
    明亮的夜晚，却偏偏雾蒙蒙的，充满了压抑。
    就像蜡烛外面罩了一层熏黑的灯罩。
    越是明亮，越是压抑。
    狸花猫的心情也跟夜色一样，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打狗还要看主子，欺负一筒，分明是不把本大王放在眼里。”
    “真以为本大王是好欺负的嘛！也不问问西郭那群废物！”
    隔着一层布帘子，狸花猫不知道那些捣乱的人是谁，更不知道他们家庭住址。
    不过狸花猫有自己的办法。
    不知道崽的家，那就直接找他们父母嘛。
    狸花猫是读过书的，知道姜国人都是姜王的子民。
    所以，找姜王准没错！
    之前岳川恐吓狸花猫，说紫霄门的人在城里溜达。
    狸花猫果然乖了两天。
    但也仅仅两天，狸花猫不安的心又躁动起来。
    尤其是今天经过岳川一番说教，狸花猫悟了！
    “对待生命，你们要大胆冒险一点，因为你注定要失去它。”
    “所以本大王一定要获得精彩一些，不能留下太多的遗憾！”
    “正好，上次的种子还没拿到，这次一起办了！”
    “既分高下，也决生死！哇，这句话太有气势了！”
    “不过从现在开始，它是本大王的名言了！”
    狸花猫轻车熟路的向王宫走去。
    与此同时，姜国王宫中依旧一片缟素。
    灵堂重新搭建起来，龙阳依旧跪在其中守灵。
    龙葵每天只有白天去陪伴一会儿，其他时候要么处理宫中事务，要么就是在王后寝宫中收拾母亲的遗物。
    这间宫殿是龙葵出生的地方，也是她长大的地方。
    严格来说，她搬出王后寝宫还不到一年。
    就这一年，还隔三差五回来腻歪母亲。
    这里，充满了她的回忆和过往，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尤其是那个专门装盛葵花种子的布袋。
    龙葵打开袋子口，看着其中饱满的颗粒，嘴角微微勾起。
    “母亲，你说过的，等你身子好了，咱们一起去种葵花的，要把葵花种满王宫、开遍姜国，这样一来，我就算远嫁异国，也不会忘记家乡的模样。”
    龙葵抄起几枚带有灰色竖纹的种子，紧紧贴在白皙的脸蛋上。
    凄凉如水的夜色中，隐约能感受到这几枚种子里沉睡的暖意。
    那是阳光的味道！
    那是母亲的关怀！
    再也无法触及的梦！
    再也拥抱不到的人！
    当龙葵睁开眼睛，准备将种子装回去的时候，却愕然发现，不见了。
    “我的布袋呢？那么大一个，刚才还好好地放在这儿呢……”
    外面的宫女听到动静，立刻跑过来。
    “葵公主，发生什么事情了？”
    龙葵本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她挥挥手，“没事，下去吧！”
    几个宫女低头弯腰，退着走了出去。
    龙葵眼眶含泪，“母亲，是您把葵花的种子带走了吗？是您，一定是您！”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三个人知道葵花。
    龙葵、龙阳，以及王后离。
    葵花也只对他们三人有特殊的含义。
    其他人，谁会闲着没事潜入王宫偷这个没用的东西。
    “母亲，您一定还在这个世间，对吗？”
    “您把葵花种子带走，一定是要完成我们的约定，对吗？”
    “我知道了，开满葵花的地方，一定就是您的所在！”
    看着手中最后几颗葵花种子，龙葵小心的握住手掌，珍之又珍的捧在胸前。
    “我也会把它们种下去！把葵花种满王宫，开遍姜国！”
    “您回来的时候，就有方向指引，不会迷路了。”
    “这是我们的约定，谁也不许耍赖呦，母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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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2章

    南郭合出殡这天，岳川给他送上一份大礼。
    “这是狸花猫冒死去王宫取来的。”
    岳川不知道狸花猫为什么突然抽风，但这并不妨碍岳川美化一番。
    看着那一袋向日葵种子，南郭离双眼迷离，如果有眼泪的话，怕是早就成河了。
    南郭合也感慨的叹息一声。
    “这只猫儿，我待它寡情，它对我倒是有义。”
    然后南郭合猛地一愣，“什么，今天我出殡？”
    但是仔细一算时间，好像真就差不多了。
    “土地公，让我再看看今日的场景吧。”
    岳川笑了笑，抬手一挥，就把牌位前的场景转了过来。
    《礼记·王制》中就有明确规定，称“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
    这里的“殡”指的就是停柩不葬，“七月而葬”则是指天子去世后需要停灵满七个月方可安葬，诸侯是五天以及五个月。
    南郭离是小国王后，可以享受高规格的礼制，但南郭合只是一介平民，相对就简单许多。
    《礼记》“问丧”篇有载：“三日而后敛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
    平民百姓基本上停灵三日就该下葬了。
    毕竟老百姓家里比不得帝王家，每天都要辛勤劳作，三天不劳作真的就是极限了。
    南郭合家境稍稍好一点，而且前来吊唁的弟子门人众多。
    还有很多身在外地的弟子门人得到消息，星夜赶来，所以从一开始定的就是七天。
    平民百姓家里不比帝王，没有那么多香料、药物保障尸身不腐，此时又非寒冬腊月，七天也是极限了。
    原本空旷的院落中，此时已经聚满了人。
    弟子们一个个披麻戴孝，神色悲伤。
    有些熟络的弟子自发聚在一起，彼此不熟的弟子也大都能搭上关系。
    都是姜国土生土长的人，一说家住何处，家父何人，基本都能扯上些关系。
    就算偶尔有几个外地的，也能以其他同窗为纽带，迅速叙上长幼。
    这个家里是贩卖菜蔬的，周围邻居买菜都会去他家，很是熟悉。
    那个家里的贩鱼的，谁家吃鱼都会找他预定，第二日去买。
    还有收鸡子的、卖醋的、磨油的、鞣革的、制鞋的。
    当然，更多的还是城中无业者，乞儿出身。
    只是这些人跟随南郭先生学习之后，要么自己为自己找了个吃饭的门路；要么被南郭合推荐给已经立业的弟子们，跟着学手艺；又或者被南郭合赠予一些干粮、盘缠，远走他乡。
    众人在一起说起读书的趣事，说起南郭先生对自己的教导，动情处，一个个掩泪长涕。
    此时并没有“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说法，喜怒哀乐人之常情。
    哭泣，是真情的流露，并没有什么羞耻。
    一群大男人抱头痛哭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相反，会吸引来更多的人，跟着一起哭泣。
    在这里，他们共情、同悲。
    料理丧事的黑脸大汉看着这一幕怔怔出神。
    连日忙碌，新棺材已经劈好了，并且里里外外打磨了一遍，一根毛茬都没有。
    相信主人家睡在里面一定很舒服，绝不会因为扎得慌而翻身。
    外表也抹好了大漆，看上去乌黑乌黑，却又黑得发亮，隐隐透着一股紫意。
    最后两日，吊唁的人也基本都到齐了，不用再每日唱名。
    所以，黑脸大汉有更多的时间坐下来思考和感悟。
    他想了很多，也悟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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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3章

    看着院落中上百号人，听着他们述说自己的过往，展望自己的未来，黑脸大汉眼前仿佛呈现出一幅画卷。
    数量庞大的贩夫走卒等各色人物，牛、骡、驴等牲畜，车、轿、大小船只，房屋、桥梁、城楼等诸多建筑。
    车辚辚、人碌碌，熙熙攘攘，喧喧闹闹。
    黑脸大汉忍不住用手拍了拍地面，然后盘腿坐下。
    周围的弟子们立刻凑过来，然后纷纷盘腿坐下。
    这是老师开始讲学授课的信号。
    看到这一幕，院子里其他人也都好奇的围过来。
    有些纯粹是出于好奇，看热闹。
    有些是想要旁听，学知识。
    既然是露天讲学，没有围墙阻隔，自然是可以大方的旁听。
    只要不喧哗、不取闹，没有人会驱赶。
    黑脸大汉闭着眼睛，眺望西方，回想起自己一路上的遭遇，想起自己颠沛流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他突然仰天大笑几声。
    “老师，何故发笑？”
    黑脸大汉非但不回答，反而继续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治丧的时候，别人都在哭泣，却有人放声大笑。
    如果不是有了几天交往，早就熟悉了黑脸大汉的为人，此时南郭合的弟子们怕是要围过来老拳伺候了。
    现在，只是围了过来，暂时还没摩拳擦掌。
    黑脸大汉一边拍着地，一边说道：
    “我笑自己颠沛十年，毫无方向，我笑自己蹉跎半生，一事无成，我自诩多智，却不能赠一人温饱，我自负饱学，世间却无明君赏识。”
    “今日见到南郭先生，方知何为圣贤，南郭先生，真乃吾之良师！只可恨，未能早日与南郭先生相识。”
    说着，黑脸大汉长身而起，走到灵堂前以五体投地大礼拜下，肩膀不断耸动，竟是哭得不能自已。
    身后，其他诸弟子也跟着跪拜。
    只是他们心中有诸多疑惑和不解。
    刚才跟其他人还是平辈相交，兄弟相称，怎么一眨眼，就矮了一辈？
    看到黑脸大汉的举动，南郭合的弟子们瞬间释然，为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感到羞耻。
    收拾好了心情，黑脸大汉回到原本的位置，继续讲课。
    只是这次，围观的人更多了，挤得也更紧了。
    原本能站满院子的人群，此时竟然只占了半个小院。
    黑脸大汉说道：
    “我一直以为，君王仁政爱民，把民众当成自己的子女，民众就能安居乐业，衣食无忧，如此，民众就会把君王当成自己的父母，更加热爱自己的国家。所以十多年来，我与众弟子周游列国，拜谒各国国君，与他们坐而论道。”
    “各国国君对我们都礼遇备至，但是对我的说法，却都不感兴趣。国君们依旧每日花天酒地，奢靡享受，底层百姓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寒冬腊月时不得不卖儿卖女。因为卖出去的儿女还有希望活着，如果跟着自己，必然冻饿而死。”
    “我一直坚信，我是对的，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道。直到今日，见了南郭先生诸弟子，我才幡然醒悟。”
    “安居乐业，衣食无忧，何须国君？”
    “造福一方，有功万民，何须出仕？”
    “养家糊口，双手足矣，何须大义？”
    沉默许久，黑脸大汉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一脸苦笑。
    “我们连自己的肚子都吃不饱，又怎么让全天下的人都不饿肚子呢？”
    听到这话，黑脸大汉的弟子们全都低头沉思。
    反倒是南郭合的弟子们，一个个都哈哈大笑，笑得酣畅，却又自豪。
    他们都是南郭合的弟子。
    南郭合没有教他们高谈阔论的辩才，没有教他们妙笔生花的文章。
    只是教会了他们最基础的字词，最朴素的为人处世道理，以及一门生财之道。
    然而，这三样，足够立世了！
    （关于南郭合与黑脸大汉的教育理念，你更倾向于哪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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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4章

    南郭合的遗体换上了新作的寿衣，净面之后稍稍整理仪容。
    弟子们翻遍了南郭合家中，没能找到一件完整的衣物，要么是补丁摞补丁，要么干脆就不补了。
    寿衣是一个裁缝弟子亲手做的。
    用料不算名贵，但是非常用心，非常厚实。
    诸弟子围着棺材行走一圈，陆续跪在灵堂外痛哭送行。
    大黄最后一个送行。
    他将两枚色泽雪白的果子放到棺中。
    这是院中枯树在七天前结出的果子。
    “老师，您还是吃到了今年的果子，以后，您会一直有果子吃的。”
    然后是两枚青红相间的果子，一枚有淡淡的“合”字，一枚有淡淡的“离”字。
    狸花猫带回的四枚果子，吃了两枚，还剩两枚被南郭合端进屋里藏了起来。
    大黄本以为老师将这两枚吃了，却没想到他就摆在房中，一动未动。
    更没想到，这两枚果子不腐不坏，依旧饱满清香，鲜艳欲滴。
    将这两枚果子也放到棺中，大黄又把一个装有九枚果实种子的小布袋放在南郭合手中。
    南郭合的交代，大黄一一照做。
    黑脸大汉也跟着绕了一圈，正要喊“盖棺”，却突然有两个人来到灵堂。
    黑脸大汉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
    看了一眼大黄，却见对方点了点头，于是也不再阻拦。
    龙阳和龙葵绕着棺材走了一圈，然后取香烛点上，一步步退到外面，在大黄身侧跪下。
    棺材盖一点点从彩尾滑到彩头，南郭合的身影彻底被遮掩。
    可是在棺盖即将闭合的瞬间。
    一阵微风吹来。
    几片洁白的花瓣顺着缝隙飘了进去，剩下那些花瓣也打着旋飘落在棺盖上。
    黑脸大汉忍不住伸手，接住一枚花瓣，长长的叹息一声。
    他将花瓣放在棺板上，然后拿出斧子，将几枚木楔一一砌入棺身预留的空隙。
    这个木楔大致是工字型，有点像麻将里“八条”的造型，也就是把两个横躺的M拼合在一起。
    此时并非没有钉子。
    只是棺木比较忌讳钉子，认为这会把逝者的魂魄钉住，对逝者极不尊重。
    比如镇魂钉。
    棺材上用钉，大都是镇压邪门事物的，已经不是寻常丧事了。
    所以，棺材制作时都是依靠榫卯等工艺，将象征天、地、日、月、彩头、彩尾的六块棺板牢牢固定，最后用木楔封住。
    南郭合看着葬礼的直播，心中很是满足。
    不过很快他就抱怨起来。
    “怎么能埋院里呢？怎么可以这样？谁家在院子里埋啊！以后这院子还怎么住人啊！真要住人，整天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闹闹，我怎么安宁啊！”
    岳川也无语了。
    这么奇葩的事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他想起了事情的缘由。
    “南郭先生，还记得七天前那场比斗吗？”
    “怎么不记得，要不是他俩，我也不会……”
    南郭合突然不说话了。
    许久之后，看着自己的棺材放入墓穴，开始还土，他长长叹息一声。
    “我不是责怪他俩，而是看到他俩，我明白，姜国的未来有希望了，再也不用我牵挂了，所以多年来吊着的一口心气儿泻了。”
    岳川咳了咳，说道：“他俩把地翻了一遍，料理丧葬那个黑大汉还以为他们选好了地方，坑都挖好了，于是询问。大黄什么都不懂，就应了下来，然后就这样了。”
    南郭合直接无语。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以后姜国是他们这些小辈说了算，我们老家伙躺好就行了。喜欢了，把我们摆出来，不喜欢了，就把我们放回去，免得在那碍眼招嫌。”
    说这话的时候，南郭合的目光使劲看向岳川。
    看了又看，看完还看。
    不光看，还说：“摆在那不光碍眼，还落灰，落灰还得擦，擦了又落灰，落灰还得擦……”
    岳川刚开始不明白怎么回事，还正琢磨，老头说那话啥意思，什么叫摆出来、放回去？
    难不成隔三差五挖出来聊聊天，谈谈心？
    听到这话，终于醒悟过来。
    “明白了，等大黄把牌位供起来，我找机会帮你开光。开光之后，就能避免灰尘。”
    南郭合这才满意的移开视线。
    落灰不落灰的不重要，就是想经常看到大黄这个关门弟子。
    另一边，葬礼结束。
    大黄跟黑脸大汉结算工钱。
    然而，黑脸大汉摆着手说不用。
    非但不用，还把之前采买物品剩下的钱退还回来。
    “能为南郭先生治丧，孔某三生有幸，岂能再收钱财。”
    大黄不懂人类的客套，于是爽快的接过钱，揣回怀中。
    “那就多谢先生了。”
    黑大汉双眼瞪圆，视线跟着被揣进了大黄怀里。
    这，跟自己预想中的不一样啊。
    “主家稍等。孔某及诸弟子初来贵地，一时穷困，没有去处，能否借主家檐下容身？”
    黑脸大汉躬身拜下，“我等能做些洒扫的活计，也能做些护院的工作。”
    大黄心中暗道：师父只有一间小庙，还能容下众多同门兄弟，自己有数间屋子，再加这么大的院子，怎么能容不下这十多人呢？
    更何况，对方刚刚给老师料理了丧事，分文不取，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自己怎么能拒绝？
    黑脸大汉学识渊博，见识不凡，应该是一个大师，自己此次南下就是游学的。
    南郭先生去世，以后少不得要跟这个黑脸大汉讨教。
    若能将其留下，就不用再四处奔走求学了。
    “能与先生为邻，自然求之不得。后院还有一片空地，不若起三间砖瓦房，供先生与诸位居住？”
    说这话时，大黄想起的是土地公问自己：“大黄，你要房子不？”
    自己当初很是可笑，一次又一次拒绝了土地公，表示自己只爱住洞穴。
    到了姜国，才明白房子对人们的重要性。
    不仅仅是遮风挡雨的所在。
    更是人在这片土地上的根，是人在这个世间的家。
    房子是住人的。
    有人，房子才有生气。
    有烟火味儿，房子才有温度。
    否则，跟坟茔差不多，都是在风雨中糟烂的腐土烂泥。
    黑脸大汉听到这话，顿时激动得涨红了脸。
    他与诸弟子周游列国，也受到过许多礼遇，那些国君也会赠与他财帛、粮秣等浮财。
    但是，赠送房屋这种定产的，大黄还是第一个。
    黑脸大汉抹了抹眼泪，动情的说道：“得此三间瓦舍，胜过百国相印！”
    大黄拱手还礼，说道：“此处还有诸多客人，待我与他们作别，便为先生起房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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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5章

    众弟子都很纳闷，为什么把老师葬在院子里了。
    但大黄是老师的关门弟子，据说还得了老师的衣钵传承，众人也只能将这个当成老师临终前的安排，不好说什么。
    老师已经下葬，众人理应离去。
    只是大家都在等着大黄发话。
    大黄呢，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做什么，就等着大家赶紧走，自己赶紧去后院盖房子。
    这些人不走，难道还留在这吃饭吗？
    还是说他们要搭把手？
    牌位中看到这一幕的岳川和南郭合同时捂脸。
    南郭合问道：“你没教过他？”
    “没有！”
    我叫他这个干什么？
    “没带他吃过席？”
    “也没有！想吃也没得吃啊！”
    南郭合一想也对，土地公这边满打满算才一年，还没开过席呢，自己好像是第一个。
    “那现在怎么办？”
    岳川呵呵一笑，“反正丢脸的不是我，他现在是你的弟子！”
    南郭合：……
    院落中。
    黑脸大汉察觉出，主家这位小哥人好心善，出手阔绰，就是对人情世故不太懂。
    “主家，大家都是远道而来，又同为南郭先生弟子，聚在一起不容易，这种时候自然应该多盘桓几日，抵足而眠、秉烛夜谈，好好交流一下学问，传出去，也是一桩美事。”
    说这话的时候，黑脸大汉有点后悔。
    钱退的早了！
    主家根本就没想到宴席这一茬，早知道自己也一起包办了，反正花的也不是自己的钱。
    听到黑脸大汉的话，大黄瞬间懂了。
    原来大家不走是等这个呢，好说，好说啊！
    于是大黄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
    其他弟子也纷纷坐下。
    他们也确实想听听这位小师弟的学问，师父将其收为衣钵传人，想来应该很有一套。
    龙阳也忍不住停了下来。
    他也很想知道，连舅舅都格外推崇的人，除了剑术还有什么本领。
    龙葵疑惑的看着哥哥，“咱们不走吗？难道留下来吃席？”
    龙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此处遍地贤才。”
    龙葵瞬间醒悟。
    吃席哪有访贤重要。
    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谁有真才实学，然后准备厚礼前去拜谒。
    这时候，大黄清了清嗓子，准备开讲！
    众人精神一抖擞。
    得到岳川通知，狸花猫也带着几个小弟出现在屋顶上。
    大黄认真说道：“我的老师教了我很多做人的道理，也教了我很多治国的方法。不过，在讲这些之前，我想先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心中的理想世界是什么样的？”
    人们纷纷抢答。
    “身体好，不生病！”
    “有饭吃，不饿肚子。”
    “没有冬天就好了！”
    “我反而不喜欢夏天！”
    “能到处走走，看看四季的美景。”
    “我就喜欢在家里，最好能多娶几个媳妇，天天生大胖小子。”
    “能天天有书看，天天有好书看，天天有看不完的好书！”
    “不用背井离乡，种地就能吃饱喝足，赡养双亲终老，抚养子女长大。”
    “与娘子两不疑、两不欺、两不弃！”
    “我希望少点苛政，少点杂税。”
    “不被欺负，被欺负了不用忍气吞声。”
    现场沉默了一下，然后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人们逐渐大胆起来。
    “最好所有人都无灾无病，再也不用烧香拜神。”
    “如果烧香拜神能消灾解难，我也不反对，但是不能一直消不完的灾，解不完的难。”
    “紫霄门修士把我家的驴牵走了，当官的现在还没给我要回来。”
    “我希望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吧。”
    “你们不喜欢看书吗？”
    话题瞬间被引偏。
    “太贵了，看不起！”
    “那就希望书便宜点嘛！”
    “免费不更好？”
    “我们写书的人不吃饭吗？这是我们谋生吃饭的技业啊！就跟你谋生吃饭的技业一样。”
    “你说的好有道理，我一直以为只有吃喝不愁的闲人才写书呢，所以一文钱都不愿花。”
    “那就让写书的人都维持在饿不死吃不饱的状态，如此一来，他们才会勤快的创作了。”
    “师兄高见！”
    “师兄大才！”
    终于不再有人说话，大黄缓缓点头，“其实，把大家的梦想都会聚到一起，就是最理想的世界。”
    众人纷纷惊讶，这怎么可能。
    每个人理想中的世界都不一样，很多甚至还自相矛盾，怎么可能汇聚在一起？
    倒是黑脸大汉若有所悟，“先生说的，可是大同世界？”
    大黄点头，说道：
    “我的老师说过，一千个小千世界，为一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为一大千世界。”
    “大千世界并非一个整体，而是包含了众多小千世界，而每一个小千世界都是我们的梦想、理想、追求。”
    “我们每个人都是大千世界中的一员，只要我们所有人一同努力，一定会创造出我们理想中的大千世界。”
    “当然，我们也可以称其为：大同世界、太平盛世、幻想乡、桃源村。”
    说着，大黄给众人讲了《桃花源记》的故事。
    这是岳川讲给大黄的，只是书中的人名、地名、时间被改动了一下。
    众人听后，全都心驰神往。
    这时候，有人问道：“先生，您心中的理想世界是什么样的呢？”
    大黄闭上眼睛想了想，许久许久都没有回答。
    众人也都屏息凝视，唯恐吵到大黄的思绪。
    龙葵忍不住握紧龙阳的手，却发现，后者掌心中的汗水竟然比自己还多。
    “而我理想中的世界就是：大同世界存在，并且永不灭亡。”
    大黄一句话，令现场所有人心中震撼。
    这其中就包括黑脸大汉。
    大同世界是他心中的最高理想，可以说，这半辈子都在为实现大同世界而奔波。
    但是，黑脸汉子的思想只局限在了“如果实现大同世界”，却从未考虑过，一旦大同世界变成现实，怎么去守护它，保证它不被破坏、摧毁。
    黑脸汉子长叹息一声，他终于明白——或许，在自己心中，大同世界就已经是不可触及的目标，不可实现的幻想，所以，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后续的其他事情。
    他站起身，朝大黄拱手拜下，“先生所言极是！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创建大同世界易，守护大同世界难！单凭这一点，先生的境界，远在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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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6章

    大黄没有起身，只是朝黑脸汉子点了点头，接着讲述起来：
    “我的老师说过，如果依靠掠夺别人才能改善自己的生活，实现自己的理想，那么，生活注定不会改善，理想也注定不会实现！”
    “因为总有更强大的人去掠夺你的生活，破坏你的理想。”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向上爬是人的天性，这本没有什么可耻的！”
    “但有的人自己爬到高处之后，就把梯子拆了，斩断了其他人继续向上爬的途径，并且想尽一切办法阻挠其他人向上爬。”
    “这些人却不知道，他们上面的途径同样被别人斩断，他们也同样再也爬不上去。”
    “上面的人宁可垒砌一堵堵围墙，防止下面的人威胁到自己，也不愿用这些砖垒砌一个向上爬的台阶。”
    “上方无路，人们只能将目光从上转下，开始践踏他人，将其他人踢到比自己更低的层次，如此循环往复，不断内耗，所有人一起被困在了小千世界里苦苦挣扎。”
    “人们逐渐将自己所在的小千世界当成唯一，最后忘记了上面有中千世界、大千世界。”
    “下层人拼尽一切向更高一层的阶级爬，爬上去后迅速摇身一变，践踏原本同阶层的人，不让他们爬上来挤占自己的空间。”
    “当他们爬到仅次于最高层，爬无可爬的时候，就只能争夺那唯一的位置。要么被至高无上的人杀死，要么杀死至高无上的人，反反复复，无休无止的厮杀。”
    “后续那些至高无上的人将会一代又一代筑高围墙，将它越垒越高，越砌越厚，防止下层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直到有一天，这个围墙太高大，也太沉重，超越了负载的极限，轰然倒塌，砸穿了下面所有的阶层。”
    “然后，幸存下来的人们捡起囫囵可用的砖块，重新搭建梯子，继续向上爬……”
    “又或者，直接原地建造围墙，甚至堡垒！”
    听到这话，有人沉默，有人茫然。
    反倒龙阳开口问道：“先生，您说的向上爬的梯子，是什么？”
    大黄看向龙阳，回答道：“我的老师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我的老师还说过，书到用时方恨少——脚下的书够多，站的就足够高，看到别人看不到的风景。”
    龙阳：……
    众师兄：……
    黑脸大汉：……
    欺负我们没读过书？不知道书长什么样？
    龙阳接着问道：“如果梯子是书，那么，上面的人怎么把梯子抽掉呢？”
    大黄回答道：“先把圣人书籍奉若经典，捧到不可置疑的高度。然后歪曲圣人经典，用自己的理念去解释圣人话语，将所有不利于自己的人和事全部消灭掉。”
    龙阳瞬间共鸣。
    姜王就是这么做的！
    区别在于，姜王手中没有一本“圣人经典”。
    或者，他唯一的“经典”就是——我恁爹！
    黑脸大汉黑着脸说道：“如果这个圣人站出来辟谣呢？”
    大黄笑了笑，“那就等他死了再把他追封成圣人！活着的人，不可能成为圣人！因为他会跳出来说话！”
    黑脸大汉心中气愤，但是仔细一想，对方说得很有道理。
    黑脸大汉又说道：“如果，圣人在临终前留下众多著作，把自己的学说解释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让后人无法歪曲呢？”
    大黄想都没想，直接回答：“这样的学说，注定不可能成为经典！经典之所以是经典，就是因为它能够被统治者歪曲甚至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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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7章

    黑脸大汉还不服输，继续发问：“如果这个学说已经成为经典，并且不能被歪曲，不能被修改呢？而且已经传唱天下，被众多人熟知且认同！”
    他觉得，这次对方应该无法反驳了。
    不但黑脸大汉，众弟子，以及龙阳、龙葵也都深以为然的点头。
    “那就一把火，全烧掉！再把学习这些学说的人，全杀掉！让这个学说彻底消失！”
    说这话时，大黄连一秒钟的思考都没有。
    因为，这是岳川给他的讲的众多故事中的一个。
    最平淡的一个！
    所有人都呆住了！
    被大黄这一番平淡却充满杀气的话语震惊了。
    黑脸汉子忍不住发自内心的颤抖。
    龙阳眼睛微微眯起，仔仔细细打量着大黄。
    他忍不住想起那天与大黄对决时，在漫天剑意中看到的景象。
    那个身穿玄服，头戴旒冕，手执长剑的人影。
    隐隐约约觉得这两者有些联系。
    能够领悟出这种意境的人，做出那种事并不稀奇。
    大黄没有在意众人异样的目光，而是抬手指了指上方。
    “就像我刚才讲的中千世界和大千世界一样，它们或许真实存在，但是已经被彻底遗忘！并且再也不会被记起！”
    “也许，你们所担心的、所恐惧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一次！甚至，不止一次！”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的震惊与恐惧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增长十倍、百倍！
    世上是否真的有中千世界以及大千世界？
    为什么我们从没听说过？
    难道……
    龙阳突然想到神魔封印！
    这个秘密，只有父亲知道。
    但是一想到父亲，龙阳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种秘密，不听也罢！
    中千世界、大千世界，那就当它存在吧！
    我龙阳，一定能登顶绝峰，迟早要看一看上方的景象！
    随即龙阳目光落在大黄身上。
    此人实力超群，见识卓绝，倒是勉强有资格与我一同攀登！
    反倒是黑脸大汉，闭着眼睛苦思冥想许久，最终绝望的睁开眼，瞳孔深处流露出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悲哀。
    他站起身，越过众人来到最前方。
    然后以五体投地的大礼跪拜大黄。
    大黄连忙起身搀扶，“先生，你我交流学问，只有闻道先后，却无身份尊卑，不必行此大礼。我所学所述，也都是老师所教，不敢受此大礼！”
    黑脸大汉坚持叩拜，说什么也不愿站起。
    他昂头看着大黄，目光中满是希翼。
    “先生，求您！求您告诉我，怎么才能避免所有的圣人书籍都被焚烧，所有的圣人子弟都被杀死。您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就一定有破解之道！”
    “求先生教我！求先生教我！求先生教我！”
    看到黑脸大汉不断磕头，其他人也纷纷醒悟过来。
    黑脸大汉的弟子们立刻簇拥过来，跪倒下去。
    “求先生教我！”
    南郭合的弟子们也都跪倒下去。
    “求先生教我！”
    他们既非圣人，也非圣人子弟，但他们深刻感受到，这件事与他们每一个人的命运都息息相关。
    龙葵看了看大黄，又看了看龙阳，目光中满是征询。
    龙阳昂头说道：“我已有答案！”
    龙葵问道：“是什么呢？”
    龙阳淡淡说道：“是我的答案！却不是你的！”
    龙葵又问道：“有什么区别吗？”
    龙阳想了想，说道：
    “有区别！”
    “对这个问题，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答案，并且付诸行动，而不是躺在原地，等其他人去破局。”
    “每个人都有答案，才是真正的答案！”
    “这，就是我的答案！”
    “你的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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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8章

    对面众人的渴望，大黄脑海中回想起岳川的教导，再结合自己的领悟，缓缓说道：“在破这个局之前，我们应该想明白一个问题，那就是焚烧圣人经典，杀戮圣人子弟的至高者，他的权力从何而来？”
    众人开始思考。
    包括龙阳也开始思考，自己的权力从何而来。
    “是周天子册封的爵位！”
    “是上一代大王死了留下的封疆。”
    “是因为他拳头最大。”
    “因为他血脉高贵。”
    “因为大多数人都认可他！”
    大黄看向黑脸大汉，“这位先生，您觉得呢？”
    后者缓缓说道：“因为《礼》，因为礼法！礼法是这么规定的。”
    大黄点头，“那么，礼法又是怎么来的？”
    黑脸大汉瞬间噎住。
    他似乎已经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大黄笑了笑，讲道：
    “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我们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个名为‘权力’的碎片，这个碎片在我们每个人手中毫无价值，也毫无作用，什么都做不到。但是当我们每个人都把手中这个碎片交出去，组合成完整的‘权力’，如果凑成完整的‘权力’，它就能移山填海、改天换地。”
    “权力用在正当的途径，比如对抗外敌，抵御外辱，人们自然众志成城，万众一心。可如果权力用在不正当的途径呢？比如焚烧圣人典籍，屠戮圣人子弟，抹除圣人学说？”
    当场有热血激愤的人挥舞着拳头喊道：“那我们就收回我们的‘权力’碎片！让他不能行使这个权力！”
    “对！我们收回！叫它不能凑成完整的‘权力’，叫它不能胡作非为！”
    大黄摇了摇头，“你们说的没错！但是你们不知道，权力一旦凝成，就不可能再掰开，因为掌握权力的人不愿意！甚至会用这个‘权力’将你们定为乱臣贼子，诛杀你们！”
    “或者，当初铸造这个权柄的一代人都已经逝去，或者逝去了大半！谁还能理直气壮的喊出‘我要收回我的权力碎片’呢？”
    听到这话，龙阳沉默了。
    他知道，大黄说的是真的！
    自己的父亲就是最好的例子！
    权力，真的是一沾上就再也无法放手。
    哪怕死，也要紧紧地攥着。
    龙阳忍不住发问：“怎么做才能把自己的‘权力’碎片要回来？”
    大黄不假思索的回答道：“除非彻底打碎，再也拼不起来，黏不上去！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阶梯一样！让一切回归最原始的状态！然后再由所有人决定，究竟是垒成梯子，还是垒成围墙。”
    龙阳又问道：“有没有人可以拒绝权力的诱惑，保障权力永远被用在正当的途径呢？”
    大黄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没有！至少，我没有见到过！你们见过吗？”
    被反问的众人集体将目光转向左右，希望从最见多识广的同门身上得到答案。
    黑脸大汉看到弟子们渴望的目光，感觉就像一柄柄利刃，直抵胸膛。
    没有！
    真的没有！
    连一个都没有！
    周游列国这么多年，见到的国君有一个算一个，都没能将权力用在正途上。
    再往前推，列国国君也一样。
    即便备受赞誉的齐国桓公，也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不务正业、不干正事，对治国安民一窍不通。
    管仲在的时候，齐国还能数十年如一日的繁荣、强盛、稳定。
    管仲一死，齐国瞬间崩溃，桓公直接被饿死。
    对了，桓公名字叫小白，这个词在两千多年后被专门用来形容啥也不懂的萌新、门外汉。
    天下闻名的霸主小白尚且如此，其他国君的秉性可想而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国君的疆域大都局限于一隅，权力也十分有限。
    如果这些国君鲸吞四海，席卷八荒，凑齐了“权力”的碎片，铸成无上权柄……
    黑脸大汉突然打了个哆嗦。
    如此，先生说的那种场景，真有可能实现！
    龙阳也想到父亲的所作所为。
    他内心中深深地厌恶，所以从小就发誓，绝不会成为自己痛恨的样子。
    内心激烈之下，龙阳傲气迸发，昂头问道：“先生！你看我像不像能够驯服权力，令权力永不变色的君王？”
    原本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问答，但是听到这话时，大黄浑身一紧，头皮都在发麻。
    周围的空气以及某些无形物质的事物全都凝滞了一样。
    就像是身在磨盘之中。
    磨盘虽然静止，但它们在向截然不同的方向角力，两者达到了微妙的平衡。
    而自己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足以打破这个微妙的平衡。
    大黄顺着声音看去，正对上一双灼灼的目光。
    透过那双目光，能看到壮阔的波澜，广袤的原野，浩瀚的星河……
    如果换成其他任何一人，此时或许都会直接回答了。
    但大黄不同。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无论回答像还是不像，都是要担大干系，背大因果的。
    这个因果可以让兽变成人，也可以让人变成兽！
    因为，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位兄台，你且先坐下，听我讲上一段，再问这个问题也不迟！你再问时，我一定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
    龙阳问出那句话就后悔了。
    太羞耻了！
    也太莽撞了！
    还好，先生没有直接否定自己。
    于是龙阳点头，带着龙葵走到最前方。
    大黄说道：“我的老师讲过一个故事：有一个果子，果皮很硬，必须用刀才能切开。有一把刀，可以切开这个果子，但是这个刀分为两部分，刀刃可以切开果子，但是也会割伤手，刀柄可以保护手，却无法切开果子。”
    “现在，刀刃和刀柄分别在两个人手中，如果他们把两个部分合起来，就能切开果子了，对不对？”
    “但是，拿刀的人会怎么分这个果子呢？是一人一半吗？”
    “拿刀的人会只分果子吗？”
    如果刚才说“权利”碎片的问题，大家还很模糊，理解得不太深刻，这会儿就恍然大悟了。
    拿刀的人心地善良，肯定会公平分割，一人一半！
    反之，拿刀的人肯定会分得一大一小！
    甚至杀了另一个人，独吞果子！
    众人全都绞尽脑汁，苦思冥想。
    有人甚至狠狠捶打自己的脑袋，恨自己想不出好办法。
    大黄转向黑脸大汉，“先生，你觉得应该如何解决这个刀的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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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9章

    黑脸大汉磕磕巴巴说道：“应该给持刀的人讲礼法，让他维持内心中的礼节，以仁爱之心爱人……”
    说到这里，黑脸大汉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自己都不信这套说辞。
    大黄笑着说道：
    “然而事实上，拿刀的人会给另一个人讲礼法，告诉它们，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子不能忤逆父的意志，臣不能冒犯君的威严。”
    “棍棒底下出孝子，因为父亲手中有棍棒，子女不得不成为孝子。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因为君王手中有刀子，臣子不得不成为忠臣。”
    “然后，他们会逐渐变得文明一些，把棍棒藏在身后，把刀子藏在袖中。但他们会用三纲五常约束臣子——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守仁、守义、守礼、守智、守信。借这套说辞杀死所有不从之人！”
    “他会告诉所有人，只要遵守礼法，维护三纲五常，这把刀迟早会传到所有人手中，子迟早会变成父，臣迟早能变成君。只要听话，现在失去的，以后会十倍百倍得到。”
    “现实中，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由封臣变成封君，但是每个男人都会成为女人的丈夫，每个女人都会成为孩子的母亲！只要认可‘孝’，每个人迟早都会变成掌握权力的人！”
    “父母爱子女，就是妥善使用权利，父母不爱子女，就是不能妥善使用权力。但还有一种情况，父母有时能妥善使用，有时又不能妥善使用。”
    “而这种情况，才是大部分的现实！”
    “你们，遇到过吗？”
    一句话，抨击了所有人的内心。
    每个人都想起了自己的经历，用大黄的理论去剖析自己的遭遇，然后内心中越发震动。
    反倒是屋顶上的精怪，一个个都无聊的打起了哈欠。
    “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他们怎么全都听懂了呢？”
    “是不是我们比较笨？”
    狸花猫一边打哈欠，一边说道：“因为，你们都是孤儿！你们没爹没妈，都是天生地养的！不对，东风它们几个是本大王养的！它们当时太小了，就这么大一丢丢……唉，养着养着就有感情了……”
    “老大，你呢？”
    狸花猫愣了一下，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南郭合用书简敲打自己的场景。
    “他已经死了！否则，我非得挠他两下不可！敢在本大王头上拍苍蝇！哼！”
    看直播的南郭合兄妹对望一眼，然后同时望向岳川。
    南郭合内心震撼，浑身发抖的问道：“这些，都是你教他的？”
    岳川无语，“是我教的，大半年的时间里，我每天都给大黄他们讲故事、讲道理，类似的小故事我说的就算没有一万个，也有八千个了！但我确信，我的原话绝对不是他说的那样。”
    “你的意思，大黄篡改了你的言？歪曲了你的意？”
    岳川沉默许久。
    大黄真的歪曲了自己的话语吗？
    但是为何大黄这番话听着如此带劲，浑身舒爽，满心酣畅呢？
    如果上学时候的老师有大黄一半水准，自己毕业后还会去搬砖？去打螺丝？回老家种地？
    岳川叹息一声，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也许，是大黄从被篡改的言论、被歪曲的文字中领悟到了最真实、最质朴的道理呢？”
    南郭合瞬间沉默。
    南郭离反倒更关心龙阳。
    “他会怎么回答阳儿呢？”
    岳川回道：“怎么回答，要发自大黄本心。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道，自己的路！我们能做的，就是姑妄听之、姑妄看之、姑妄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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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0章

    小院中，众人纷纷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无一例外，都朝大黄拱手行礼。
    大黄没再看黑脸大汉，而是转向龙阳。
    “如果权力是一次性的，用过之后就会粉碎，重新回归到每个人手中。那么，我相信每个行使权力的人都会深思熟虑，就算不会做出最英明的决策，至少也不会做出最愚蠢的决策。”
    “但是很可惜，权力是永久的！就像父母和子女一样，关系是不可逆的！这种关系是改变不了的，所以他们都可以肆无忌惮甚至毫无底线的犯错！”
    “每个人都是第一次当父母，也都是第一次当子女！每个父母和子女都会在成长过程中犯错！区别是，有的人会在犯错中吸取教训，而有的人唯一吸取的教训就是从不吸取教训！”
    “因为他们有棍棒！因为他们有刀子！因为他们有三纲五常！因为他们有忠和孝！所以，他们就是最大的道理！他们永远都是对的！不可置疑！不可忤逆！”
    龙阳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那张可憎的脸，不由得双拳紧握！
    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优选择，但它是最省事的选择。
    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但它可以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然而一旦使用过暴力，就会深深的沉醉其中。
    龙阳开始怀疑，如果自己掌握了权力，真的能将其驯服，永远不被其反噬吗？
    就算自己可以，自己的继承者呢？
    如果继承者不能妥善使用权力，自己又该如何规劝他呢？
    想到这，龙阳的拳头握得更紧，更紧！
    骨节发白、青筋暴起！
    最终，颓然摊开。
    大黄仰头说道：“我的老师说过：做一件好事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好事！做一天的好人不难，难的是，做一辈子的好人！”
    “我曾经问老师，您现在是好人吗？你们猜猜，老师是怎么回答我的？”
    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来。
    房顶上的狸花猫也瞬间支棱起耳朵，瞪大眼睛。
    看直播的南郭合则直接把目光怼到岳川脸上。
    岳川尴尬的咳了咳。
    怎么还公开处刑了！
    大黄朝北方拱了拱手，“老师说：我现在做人都还没做明白呢，好人暂时还无从谈起啊。”
    说到这，大黄抚着胸口说道：“我也一样！我现在最主要的追求就是，好好做人，完成这个目标后，我才会思考如何做一个好人！”
    说完，大黄缓缓起身。
    显然，今天的席地论道就到这里了。
    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的答案，或者，得到了自己的问题。
    龙葵突然抬手挽留，“先生，请等一等！”
    大黄疑惑转身。
    龙葵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然后鼓起勇气说道：“先生！如果没有人可以胜任执刀者，没有人能够驯服权力，那该怎么办？”
    大黄双手背在身后，昂头向天，仔细思考。
    “老师说过：规则从来都是用来打破的，需要靠规则确保的平等，绝不是真正的平等！有能力掀桌的人，才能确保规则不被打破，确保平等不被践踏！”
    龙葵红了红脸，“先生……我……我听不懂……”
    狸花猫：本大王也一样！
    大黄笑了笑，说道：“老师说过，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所有人都没有刀，或者每个人都有一把刀！”
    龙葵继续红着脸，“这样……真的行吗？”
    反倒龙阳瞬间领悟，“先生的意思，每个人手中的‘权力’碎片，都变成完整的‘权力’？”
    大黄点头，“我愿人人如龙——能上九天，能入九地！无需阶梯，无惧刀剑！力可破一切法，智能通万世理！如此，方不负为人，亦不会为人所负！！！”
    说完这话，大黄继续负手而立，昂首向天，目光中满是思索。
    反而龙葵，用手肘撞了撞龙阳的大腿，眼睛中满是促狭的笑意。
    “王兄，人人如龙，他在说你哦，他很推崇你哦。”
    龙阳脸上一红，心中暗道：我哪有他说的那么好！而且，我跟他只有一面之缘，连朋友都不算上！
    “小孩子家，别瞎说！走了！”
    被扯着向外走的龙葵突然转身，踮起脚尖说道：“先生！您愿意和我们一起创造人人如龙的世界吗？”
    “先生，您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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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1章

    大黄转身，看向龙葵眼中那纯粹的笑意。
    就像清晨时分穿过雾霭，从树叶缝隙中流淌下来的金色流光。
    光明、璀璨，却又不刺眼。
    可以让人直视！
    敞开心扉，它能顷刻间驱走沉淀整夜的阴霾。
    那一瞬的回眸，就足以温暖一整天，回味一整年，眷恋……一辈子。
    从此，视线所及，空气中飘荡的浮尘都带上了七彩的轮廓，纯净的白水都有了温暖的味道。
    许久，许久，大黄呆呆的点了点头。
    “我……我试试吧……”
    挠着头，吞吞吐吐的说：“也不知道……不知道……能不能做……做好……”
    黑脸汉子凑到大黄身边，手搭在耳朵上，做出努力倾听的模样。
    “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没有听见！”
    人们哄堂大笑。
    大黄瞬间抬起头，看了一眼周围，羞得满脸通红，对捉弄自己的黑脸汉子扬手欲打。
    黑脸汉子连忙躲开，一边跑一边说：“我听见了，但是人家小姑娘没听见，走了好远你都不说话，她可失望了。”
    大黄看了一眼柴扉方向，哪里还有二人的身影。
    另一边，刚走出没多远，龙阳就碰到满头大汗的翁胖子。
    “不是叫你在这等着么，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翁胖子连忙说：“我看王子殿下与诸贤相谈甚欢，这又快到饭点了，想着王子殿下肯定来不及回宫用膳，就跑了几条街，订些饭食回来。”
    “订了多少？”
    “额，不多，也就一百人份吧，我数过了，绝对够吃。王子殿下，不一起吃点？”
    龙阳满腹心事，随口说道：“不吃了！”
    看到龙葵一脸闷闷不乐的模样，翁胖子心中一咯噔，这是相谈不欢啊。
    哎呀，我这是怎么了，又没能体悟到王子殿下的心啊！
    这样下去，怎么当王子殿下的知心人啊！
    “王子殿下，我这就去退了！这就去退了！”
    龙阳摆了摆手，“送过去吧！不过我们没胃口，就不一起吃了！”
    翁胖子这才放下心来。
    走了两步，龙阳突然回头，“对了！”
    “王子殿下，您说。”
    “告诉他们，是葵公主赠的饭食！只告诉他一人就行了！”
    龙葵脸上一红，跺着脚说道：“王兄，怎么可以这样啊？这，这不是诚实的行为！”
    龙阳没说话。
    不过他脸上愁容尽去，笑容顿生。
    “你到时候把费用给翁卿不就行了？要是你没钱，王兄帮你垫啊！”
    “哼！谁要你垫啊！”
    “那就你自己给喽！”
    “你！你坏蛋！”
    看到龙葵逐渐弯曲的手指，龙阳怪叫一声向前跑去。
    龙葵捏着裙摆，想追追不上，不追又气得慌，只能在原地跺脚。
    与此同时，正要离开的众人刚好与翁胖子撞了个照面。
    “哎呀，别走啊，别走啊，还没吃饭呐，怎么能走啊！”
    “这是主人家订的饭食，还热着呢，快快坐下，快快坐下。”
    翁胖子本就是个眼皮儿通透，八面玲珑的人物。
    一番连推带拉之下，几十个人愣是走不出那小小的柴扉。
    后面，一群小厮打扮的人搬着矮几，提着食盒，或者挑着扁担，里面放的都是碗筷碟盏。
    院子里早就平整过了，桌子放在地上四平八稳，连垫都不用垫。
    一道道菜肴被端了上来，有荤有素，有凉有热。
    菜汤子里全是大点大点的油星，热气里弥漫着复合的香味。
    众人本就饿着肚子，又听了那么长时间的课。
    刚开始沉溺在问题中，还不察觉，此时闻到饭香，看到菜色，饥饿感瞬间潮水般席卷上来，一个个站都站不稳了。
    十几桌饭菜张罗完毕，翁胖子拱手朝大家行了一圈礼。
    “吃好，喝好，大家吃好喝好！”
    众人也不客气，立刻就吃了起来。
    就连黑脸大汉也顾不上什么了。
    饿！
    真的太饿了！
    刚才一直在思考问题，而且思考的是前所未有的问题，消耗的精力比抡斧劈棺还累十倍！
    至于丧葬料理完了，自己该不该在这儿吃饭。
    黑脸大汉压根就没工夫也没心思去想。
    人饿到极致，脑子就是掉线状态。
    看到这一幕，翁胖子笑嘿嘿的来到大黄身边。
    大黄疑惑，“你是谁？为什么要送饭菜？我……我好像没有订。对了，多少钱，我付给你。”
    翁胖子连忙晃着一双肥手，“不用不用！已经有人付过了。”
    “是谁？”
    大黄目光在院子里扫来扫去。
    这些师兄们虽然都有吃有穿，但都是普通人家的生活水平。
    这一餐饭食能把他们家中吃穷。
    不行！
    决不能让师兄们担这笔钱！
    翁胖子低声说道：“是葵公主！主家刚才见过的。”
    大黄瞬间想到刚才向自己问问题的女孩，顿时一阵羞愧。
    人家等着自己回答，自己迟迟没说话。
    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走远了。
    本以为对方会心生怨恚，却没想到，对方非但不觉自己无礼，反而给自己送上一份大礼。
    这个女孩子，倒是挺细心的。
    翁胖子看到大黄的表情，就知道话传到了。
    不过，翁胖子是龙阳的知心人，哪能不知道龙阳的心思。
    于是小声说道：“主家啊，其他国家料理丧葬的规矩我也不懂，不过咱们姜国呢，下葬之后主家要备一餐酒菜饭食，酬谢前来吊唁和帮忙的宾客、四邻。想来主家应该有所安排，倒是我家葵公主莽撞无礼了，打乱了主家的计划。还请主人家见谅！”
    啊？
    大黄瞬间醒悟。
    难怪宾客们都不走，原来真是等着吃饭啊。
    还好，还好，有公主葵帮了自己一把，否则自己丢人事小，老师丢人事大。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倒是多谢公主葵。”
    翁胖子心中暗道：你谢谢就完了吗？
    “无需客气，无需客气。”翁胖子拱了拱手，说道：“此间事了，主家若无其他吩咐，我便回去向公主葵复命了。”
    大黄连连点头，“好的，你赶紧去吧！”
    刚走了两步的翁胖子又转过身来，“内个……主家有没有什么话，需要我帮忙转达的？”
    大黄瞬间想起龙葵临走时的问题。
    “有有有！你告诉她，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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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2章

    南郭合兄妹一脸的姨母笑。
    岳川“喂喂”两声，“大黄是精怪，你们知道的！你们不介意？”
    南郭合心中暗道：精怪，至少也是个年轻俊朗、学问渊博、见识不凡的精怪，总比一个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强吧！以姜王那德行，自己这外甥女肯定找不到什么好归宿。
    南郭离笑着说道：“我现在还是鬼呢，我女儿难道就不认我了吗？更何况，大黄不是已经化为人形了吗？就凭方才那一番话，他比所有人都像人！”
    人家俩至亲长辈都这么说了，自己一个外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也不对，自己怎么能是外人呢。
    南郭合突然间哈哈大笑，笑得畅快、淋漓。
    刚开始，岳川还以为这老家伙是因为两个小辈的情愫开心，可是南郭合越小越放浪形骸。
    如果不是外面有阳光，这老头非得跑出去撒个欢儿。
    “你怎么了？成不成还两码事呢，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南郭合拍着大腿，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南郭离嗔怪道：“兄长，您失礼了！”
    南郭合这才收住笑，说道：“我，南郭合，今日名扬天下，流芳百世啦！”
    岳川无语，“凭什么？”
    “就凭我有一个好徒弟！就凭我这好徒弟今日的讲道！”
    “那是我教的！”
    “问题是，别人不知道啊！他现在是我的弟子！”
    岳川顿时噎住。
    之前大黄不懂吃席，自己还得意的说，反正丢人的不是自己，在外人看来大黄是南郭合的弟子。
    却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那么多人，其中不乏有远见的人。
    比如那个黑脸大汉，一看就是搞学问的人。
    他好像还姓孔。
    这年代姓孔，一身腱子肉，还会劈棺料丧，又带着一堆弟子周游列国……
    不会吧？
    不会吧？
    不会是他吧！？
    正如南郭合所说，今日的论道肯定会产生深刻的影响，并且随着时间推移逐渐传遍四方。
    大黄出名了！
    南郭合跟着出名了！
    而自己，一根毛都没捞到！
    虽然没想过出名，但是看到南郭合嘚瑟的模样，岳川感觉自己亏了一个亿！
    “算了，它一个死鬼，要这些名声有个屁用！穷开心！”
    身形一闪，岳川没入神像中消失不见。
    另一边。
    众人腹中有了些食物，饥饿缓解，脑袋瓜开始转动，心思开始活络。
    有人忍不住问道：“小师弟，你虽入门最晚，但你得老师衣钵传承，今后我等都会像尊敬老师一样尊敬你。而且我们今日得你教诲，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先生了！”
    “对对对！”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一则是吃人嘴软嘛。
    二则是大黄确实有学问。
    三则，谁都看出大黄将来前途无量，这时候不提前攀关系，脑子有问题吗！
    这倒不是功利！
    以往大家有南郭合罩着，虽然南郭合无权无势，可身份特殊，官面上的人都会给他三分颜面，做事不敢太过分。
    现在南郭合去了，众人悲伤之余，也有种树倒猢狲散的凄凉感。
    他们迫切需要一个领头者。
    而同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有人说道：“我们愿意把手中的‘权力碎片’和‘刀柄’一起交给先生！”
    “对，我也愿意！我相信先生！”
    “请先生不要拒绝！”
    大黄一愣。
    所谓“权力碎片”与“刀柄”，只是自己随便说的，就是个比喻，哪能当真呢？
    但是众人还真就信以为真了，一个个高举手掌，掌心摊开，仿佛托着稀世珍宝。
    最先说话的人走到大黄身边，双膝跪地朝大黄叩拜。
    这是一个头发花白，胡子也花白的老人。
    他叩拜之后，双手高举过顶，伸向大黄。
    满是老茧的手上布满了划痕，就像被柴刀砍过，又愈合的树皮，十根手指只剩九根，指甲盖中嵌着锯末，以及灰黑的尘垢。
    “先生！我出身鄙薄、能力卑微，除了木匠活什么都不会。但我愿为先生奉献一切，恳请先生不要嫌弃我愚笨，带我见一眼人人如龙的世界！”
    “若我生命有限，无缘得见，我会让我的子嗣能继续追随先生，请先生带我的子嗣，见一见人人如龙的世界！”
    见大黄还是不接，那人梆梆梆磕头，哭诉道：“我一定会多生孩子，他们里面一定会有聪慧的！那个孩子一定能看到人人如龙的世界！”
    “先生莫看我苍老，我实际才刚三十，我还能生，我回去就让婆娘生！”
    这本是很好笑的话，但是没有人笑。
    所有人都神色庄重的看向大黄。
    大黄看着那人空无一物的手掌。
    仿佛真的有什么事物！
    无形！
    无质！
    却有分量！
    大黄眼睛中多了许多思索，心中多了少许明悟。
    他变坐为跪，抬起双手，掌心朝下，覆在老者双手上使劲压了压。
    然后做了一个捧的动作。
    “你授我以权、予我以柄，我必珍之、慎之！若有一日你察觉我违背诺言，可收回你的权、柄！”
    “今日起，我必从你之言、如你之愿！带你去见一见那人人如龙的世界！”
    “只是，这条路很长，这个时间很久，你可能会倒在这路上，你后悔吗？”
    那人收回双手，按在自己胸膛上。
    “便是倒在路上，我也必定面朝你们前进的方向，注视着你们的背影。只要你们不回头，那么，在我心中，你们就是到了！”
    “请你们，一直向前，不要回头！拜托了！”
    大黄叩首拜下，声音坚定地说：“诺！！！”
    三十岁的老木匠刚刚站起，立刻又有一个人跪了下去。
    朝着大黄叩拜之后，双手高举过顶，恳请大黄收下自己的“权”和“柄”。
    一个又一个！
    仿佛朝圣，轮流跪在大黄身前。
    几十个人逐一跪拜过之后，大黄闭着眼睛沉思。
    黑脸汉子默默地看着这一过程，心中满是震撼。
    他隐约感受到了某种力量在大黄身上不断凝聚、堆叠，并且由虚转实。
    黑脸汉子喃喃自语道：“人啊，总是努力地活完苦短的一生，把为数不多的成果留给后代继承，如此反复，慢慢成长。可如果不是留给后代，而是汇聚到同时代的某个人身上，会迸发出什么样的力量呢？”
    一个弟子问道：“老师您也不知道吗？”
    黑脸汉子哈哈一笑，“我很想知道！”
    “老师也要跟他们一样，去授予权和柄吗？”
    黑脸汉子仔细思考了许久，淡淡说道：“我不是一路带着你们前行至此，聆听了大道之音吗？为什么不继续走下去呢？说不定再向前行不远，就是人人为龙的大千世界呢？”
    众人心中一震，随即向黑脸大汉躬身行礼。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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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3章

    岳川看着大黄接受“权”和“柄”的画面，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明明空无一物，但每个人都坚信“它”的存在。
    他们是最底层的贫苦手工业者、小贩、无业者、乞丐……
    就像城市中的老鼠一样，只能生活在偏僻的角落里，只能躲藏在阳光外的阴影中。
    除了纳税时，上位者根本不会想到他们的存在。
    但是在岳川心中，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无产阶级！
    他们有一个伟大的称号——劳动人民！
    “不是吧！不会吧！怎么可能啊！这……这……我没给他讲过这个啊！这可不兴说啊！”
    岳川知道大黄悟性很高！
    也知道前代土地公给大黄灌输了很多大商时代的人类思想。
    再加上自己讲的那些未来世界关于“人”的故事，大黄可谓是学贯中西、融汇古今。
    岳川想过，以大黄的资质和悟性早晚有一天会悟道，开创出属于自己的学说。
    但岳川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
    更牛叉的是，大黄证道是在孔圣人眼皮底下，先孔圣人一步。
    此时的孔圣人还没混出名，是饭都吃不饱的小扑街，需要找大黄蹭屋檐睡觉那种。
    “有意思！真有意思！”
    “就算这个世界跟上辈子的世界不太一样，至少应该差不多吧？”
    “也就是说，我还能看到百家争鸣的盛况？”
    “甚至，我能参与到其中？”
    想到这儿，岳川就激动起来。
    百家争鸣的时代，影响了华夏两千多年啊。
    后世诸多思想、理念、哲学等，绝大部分源自这个时代。
    后世成语字典上绝大部分成语，也都源自这个时代。
    毫不客气的说，百家争鸣的时代就是华夏思想文化的巅峰。
    之后历朝历代，都不过是对这个时代的智慧结晶进行有选择的阉割。
    这个时代有太多太多的瑰宝，可惜后人无从得见。
    “如果我在这个时代混出名了，会被称为什么‘子’？”
    岳子？川子？土子？
    感觉跟孙子一样，都不怎么好听。
    “算了，还是把大黄扶起来吧。”
    “大黄以后会被称为什么‘子’？”
    黄子？
    “他的思想，会不会把百家争鸣时代染成黄色呢？要不，染一半也行！”
    岳川恶趣味的想道：“有大黄在，以后的人再也不会瞧不起黄色了吧？”
    可惜，这个恶趣味只有岳川自己能明白，没有知音啊！
    知道了大黄的志向，岳川立刻精神紧绷。
    这个世界上，只有岳川知道大黄的志向有多么远大，多么艰难。
    最底层的贫苦百姓、无产者数量很多。
    每个时代，他们都是最多的。
    但并非每个人都会觉醒。
    并非每个人都愿意追随大黄，去看一眼人人如龙的世界。
    大黄的思想和学说或许会像流星一样，成为夜空中最璀璨的存在。
    但这个存在注定短暂。
    然后迅速被上位者连根拔起，彻底抹除！
    “看来，得帮助这个世界的人们觉醒、开智，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增强大黄的群众基础。当星星之火点燃时，能够以更快的速度形成燎原之势、燎天之式！”
    至于开民智，这与岳川之前的计划并不冲突。
    一条、一筒这两只精怪就是岳川为开启民智做的试验。
    效果非常好。
    虽然只有寥寥百十个观众，但潜力无穷。
    今后可以朝着这个方向继续努力。
    多编排点人们喜闻乐见的节目。
    嗯，健康的那种。
    另外就是书籍。
    该把麻纸弄出来了！
    土地庙外，一千亩麻成熟了。
    当初种得比较粗放，挖个坑、埋点土那种，也没有什么精细的管理。
    麻的密度不算大，但也不算稀疏。
    因为法术木咒的原因，这些麻长势非常好。
    然后，岳川以“培训”之名，从花果山招了四百个健壮的猴子。
    培训内容就是教导他们如何收割麻，如何给麻剥皮，如何整理麻杆。
    这是非常宝贵的经验。
    这是它们在花果山永远都学不到的。
    这次经历，将会是它们一生中最难忘的记忆。
    土地庙的麻地里不但留下了它们的淋漓的汗水，还留下了它们飞扬的青春。
    吉吉猴王有点无语了。
    倒不是不乐意。
    而是，猴手不足啊！
    因为蜂箱，花果山派出去数十名猴子，每个蜂箱分配两名母猴子，这一下子就出去一百成员。
    杜仲林摘果子，又分出去两百个成员。
    摘果子不算什么难事，半大猴子和小猴子都能胜任。
    只是后续要留十多个猴子在杜仲林，防止被其他不开眼的精怪抢地盘。
    现在又要派出去四百个健壮的成年猴子去参加培训，吉吉猴王手下直接被抽调一空。
    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残。
    明天盖房子的猴手都不够了。
    吉吉猴王暗道：这可不行！我得去找土地公问问，叫他给我出个主意。
    跪在庙里磕了几个，岳川立刻收到呼唤。
    “你这猴头，不去好好盖房子，又来找我干什么？”
    吉吉猴王先是端上一盘鲜果，然后挠着手背说道：“我这山上的族人老的老、小的小，健壮的猴子数量有限，想问问土地公，有没有什么办法，帮我增加点。”
    “生猴子你找有什么用啊？”
    岳川转念一想，还真有点用。
    “你等下！我马上就好！很快的！”
    岳川回了一趟主庙，再回来时，手上拎着一个大袋子。
    “这是驱虫丸，给你的族人，无论大小，一猴一颗。吃了之后会灭杀体内虫子，调理五脏，增强体质。”
    吉吉猴王听了，兴趣缺缺。
    岳川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强肾哦！”
    吉吉猴王暗道：我肾虚的事都传到土地公耳朵里了吗？小刺猬，你嘴巴不严实！
    见吉吉猴王不说话，岳川只能进一步暗示：“壮阳哦！”
    吉吉猴王连忙抢过袋子：“哎呀，那真是太谢谢土地公了！太谢谢土地公了！”
    有没有强肾壮阳的功效，岳川也不知道。
    毕竟他没吃过。
    但是清理了体内的虫子后，猴子们身体素质会增强许多，精力更加饱满，备孕状态更佳，受孕几率大，生的下一代质量也高一些。
    然后，岳川想到之前制定的增加丁口计划。
    花果山这些猴子也是很好的选择。
    猴子手掌灵活，是众多精怪里先天条件最好的。
    黄鼠狼嘛……
    让它们挖坑刨土问题不大，干的又快又好。
    但是收割庄稼这件事，比起猴子还是差了。
    否则也不会开展这么大规模的“培训”。
    “吉吉啊，你可得抓紧时间，让手下多生点猴子啊。使劲生，不要怕养不起。”
    “啊？为什么？”
    “以后的培训还多着呢……哦不，我手上条发财的路子多着呢，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合作对象啊！”
    “土地公您放心！我这就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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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4章

    四百只大马猴在精怪猴子的带领下干活飞快。
    在精钢镰刀的加持下，一千亩麻地很快就收割完毕。
    岳川记起小时候的一句顺口溜：拔麻连根儿要，晒蔫用水泡，泡不透不出麻（剥不下来），沤过（guō）了全糟掉（把麻都泡烂了）。
    不同的地方，收割麻的方式不同。
    岳川选择的是像割麦子一样，拿镰刀贴地直接砍下来，然后码好，一起收集、运输。
    另一种则是直接将麻连根薅起。
    后一种方式更加节省，但更加费力。
    如果亩数少，可以这样做，但是一千亩地，而且考虑到野兽猴子的体型与力气，岳川还是选择了割的方式。
    镰刀过去，比人还高的麻一棵一棵躺倒在地上地上。
    有个成语杀人如麻，说的就是这种场景。
    很多地方，收麦叫收麦，但收麻不叫收麻，而是杀麻。
    麻表皮上有大大小小的刺，直接上手的话，很容易扎出血泡。
    掌心没有茧子的话，根本碰不得。
    考虑到这种情况，岳川提前准备了杜仲胶的手套。
    大拇指单独一个，另外四指合起来一个，就像小学生那种棉手套一样，制作起来颇为简单。
    猴子们新奇的把玩着手套，有的套脚上，有的塞嘴里，还有的使劲扯手套，反弹回来打得鼻青脸肿。
    领头的精怪猴子骂了一通，然后带头做示范，野兽猴子们这才乖乖的戴在该戴的地方。
    猴子收割过去后，黄家众成员拎着铲子进场，将麻根刨出来，顺便给地松松土。
    一则是为种植冬小麦做准备。
    二则是答应了白家老太太，这些麻的根都可以入药，要搜集、整理起来。
    成捆成捆的麻株摞在空地上，接下来就是晾晒，沤麻。
    关于沤麻，还有个小故事。
    《诗经·陈风·东门之池》中写道：
    东门之池，可以沤麻。彼美淑姬，可与晤歌。
    东门之池，可以沤纻。彼美淑姬，可与晤语。
    东门之池，可以沤菅。彼美淑姬，可与晤言。
    东门之池，就是城东门外一个臭水池子，大家都在里面沤麻。
    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不怕脏不怕臭，下到池塘去沤麻。有个小伙子既不嫌脏也不嫌臭，对自己的心意毫无扭捏地遮掩，上前帮忙，并且清歌一曲表达爱意。
    这也是“泡妞”一词的来历。
    延续下去就是，每当农忙，女婿都会跑去老丈人家帮着收庄稼。
    泡妞，很单纯、很正经、很健康，绝对不是英文里的“pickup”那种轻佻、不尊重和不负责。
    至于为什么在臭水池子里沤麻，因为清水不行。
    沤麻本质是利用水中的细菌、微生物分解麻表皮的胶质、木质，留下细菌、微生物分解不了的麻纤维。
    这种麻纤维正是纺织、造纸的原料。
    不过，沤麻的时间与火候非常重要。
    有句老话“饮了一杯茶，误了一池麻”。
    如果沤麻时间过久，麻纤维一样会被微生物破坏，导致品质降低。
    真正说起来，种麻、收麻是最省事的，之后的沤麻、剥麻等才是最耽误时间，最消耗人力的。
    岳川这儿不一样。
    直接把品相最好的麻挑出来，用作纺织，其他次一级的直接交给马蜂。
    麻皮中的硬木质部分可以用来打印，麻纤维直接造纸。
    剥掉麻皮剩下的麻杆可以当燃烧。
    当然，这些麻杆被猴子和黄鼠狼们看到后，全都手痒痒，抓着挥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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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5章

    男孩子就是这样，一棍在手，天下我有，方圆百步草无头。
    然后也不知道谁先瞅了谁一眼。
    四百只猴子和一百只黄鼠狼当场开干。
    黄鼠狼这边也不算欺负猴，都是用的麻杆。
    力道不重要。
    因为麻杆太脆了，无论戳还是砸，碰到就会断。
    要不然也不会有句话叫“麻杆打狼两头怕”。
    用麻杆战斗，纯粹就是靠技术。
    既要攻击敌人脆弱的部分，又不能太用力，免得武器折断。
    刚开始，双方都控制不好，那叫一个麻杆乱飞。
    后面，黄鼠狼慢慢掌握了那种微妙的力道，小麻杆不断打在猴子身上脆弱的部分，打得后者唧唧哇哇吱吱的乱叫。
    反而猴子，根本领悟不到这种窍门，还停留在打架用砖糊的战术层面，一根麻杆攻击两三次就没了。
    有一只猴子气急之下丢了断麻杆，挥舞着拳头捶着胸膛要比划比划。
    事后它才明白，麻杆，是对猴子最好的保护。
    看到这一幕，岳川并没制止。
    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村里一群小孩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比谁家的麻杆最长、最直。
    然后就是一人一根麻杆对碰，看谁的麻杆最硬。
    碰的时候，还得喊出吾乃关羽关云长、吾乃张飞张翼德、吾乃常山赵子龙之类的话语，仿佛这样就能给麻杆加持特殊力量，将其变成青龙偃月刀、丈八蛇矛、涯角枪一样。
    谁要是喊错了，就算麻杆没断，众人也会一起给他抉（正音念jué，方言念quě折断、掰断的意思）掉，通常会有人咧着嘴哭鼻子。
    三国派跟隋唐派还会一起约架，打着打着又会合兵一处，去干西游派。
    那时候，不管天多热，都要在小T恤外面罩一个长袖褂子。
    越大越好，通常会找哥哥的衣服。
    也不穿，就是搭在身上，把袖子系在脖子上。
    这样跑起来后褂子会飘起来，就像披风一样。
    家中有姐姐的话，大红色的褂子最容易惨遭毒手。
    披风帅气的孩子王们带着几个铁杆小弟且战且退，围着茅厕、麦秸垛、砖头堆打埋伏、打游击，一边打，一边寻找兵器补给和兵员补充。
    就算太阳落山，还藏在草稞树洞里，念念不忘搞夜袭。
    奈何，被父母找到，拎着耳朵提回家。
    一群铁杆小弟悲怆泣曰：我大汉，亡了！
    所以，古代人动不动上山为匪、落草为寇都是有传统的。
    大人捆扎好的麻杆总会被从中心部分一根根抽出来，然后断成八截，铺了一地。
    更绝的还能把麻杆从中间剖成两半，把里面的棉质芯完整的掏出来。
    有这种手艺的，通常都是孩子群里脑瓜最好手最巧的，能当军师。
    城里的二哈见了这些人都得磕仨个头，尊一声“你是真的狗”。
    随着年纪增长，认识的名将越来越多，再也不会搞混这些人的名字、籍贯以及兵器。
    却再也找不回拿着一根麻杆张飞野马的从村东头跑到村西头的感觉。
    即便再站在桥头上时，却无法像孩童时那样，神采飞扬的喊出“吾乃燕人张翼德也，谁敢与我一决生死”。
    因为，时代变了，燕人也变了。
    无知，是人最大的勇气。
    因为他们坚信“我能”、“我可以”、“我必须”，哪怕面对数十万大军依旧面不改色。
    莽就完了，干他娘的！
    认知，成了最大的怯懦。
    因为他们要考虑影响，考虑后果，考虑得失，最终失去锐气，磨平棱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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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6章

    敌人在思考时，也不会再考虑某些特殊的变数，而只会衡量人数。
    人数，人已经不需要考虑了，只需要考虑数就行了。
    向死者生，向生者死，就是这个道理。
    生路是可以算到的，死路是算不到的。
    每年村口桥头都会有“吾乃燕人张翼德”，却不见去年小张飞。
    想到这，岳川淡淡说道：“书没错，应该是书上的知识错了！”
    沤麻的时候遇到了问题。
    土地庙方圆数十里，愣是找不到一个臭水坑。
    仙家的粪坑都每天清理，用来堆肥，干净得不像话。
    没辙，岳川只能临时修了几个大池子，然后在里面灌上洗菜水、刷锅水，再倒点酿果酒剩下的残渣，每天磨豆浆、做豆腐剩下的豆渣，又从鱼塘里捞了点淤泥搅进去，觉得还不够，又把锻造作坊的矿渣炉灰也一起倒了进去。
    过了几天，池子里的水果然变得浑浊，一股淡淡的腐臭萦绕在鼻尖。
    看着池子，岳川莫名的想起一首诗：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
    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铁罐上绣出几瓣桃花；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
    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漂满了珍珠似的白沫；小珠们笑声变成大珠，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这些池子里绝不是什么美的所在，不如交给丑恶来开垦，看它造出个什么样的世界！”
    此时此刻，岳川对闻先生的诗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
    去了叶的麻被成捆成捆的放进水池，用石头等重物压住，将其完全浸入水中。
    等泡的差不多了，就能轻松将表皮剥下来。
    这就出现了一个词——麻溜。
    剥掉的麻杆光溜溜的，形容轻松、快速、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当麻纺的时候，会有一个工序叫做“绩麻”，指的是用麻搓成线或绳子。
    一般说来，麻是不能织的，只有先搓成麻绳，然后才能织成布，而绩麻费时费力，很努力才有一丁点成果。
    所以，有了“成绩”这个词，而它往往与努力分不开。
    麻纺织也非常复杂，一旦出错就很烦恼，于是又有了一个词“麻烦”，纺错的麻解不开，又有了“一团乱麻”。
    由此可见麻这个植物在人们生活、生产中占据的重要影响。
    沤过的麻杆和没沤过的麻杆也不一样。
    沤过之后的麻杆更易燃，而且不易熄灭。
    通常被农家用来当烧锅引火之物，晚上走夜路时，没有灯的话，通常会点一个麻杆，就像拿了一根大号的线香，用那一点明火来指引自己的位置。
    岳川对麻纺织一窍不通。
    上辈子只搓过麻线，编过麻绳。
    但是手很笨，只会三股式编法，也就是麻花辫那种编发。
    更多的编法……
    岳川只能感慨，人有两件宝，双手和大脑，自己一样都没有，因为自己用这两件宝换颜值了。
    沤麻的时间里，麻纸已经造出来了。
    纸张轻薄、柔韧。
    因为是马蜂嚼碎后吐出来的，麻纤维都被嚼断了，纸张上并没有长长的纤维痕迹。
    纸表面光滑，没有毛茬，用手捻磨也不起末，与之前用麻布制作的麻纸大不相同。
    很快，岳川就察觉出了其中原因。
    这应该是未经沤泡，麻皮中果胶成分的残留。
    造纸有一个流程叫施胶。
    将施胶剂加在浆内或涂在纸和纸板的表面，以增强纸和纸板对水溶液的抗渗透性和防扩散性的工艺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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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7章

    简单来说，不含胶的纸，就像卫生纸，墨水递上去不但渗透，还阴开，笔尖一划，直接烂了。
    含有胶的纸，能着墨，但是不渗透、不阴开，如此才能成为书写、绘画的好材料。
    岳川没想到，麻皮中的果胶成分被马蜂分解、转化之后，成了上好的胶剂，误打误撞，省了一个环节。
    如此一来，从原材料到成品，几乎都是取之于麻，不需要任何添加剂，也不产生任何污染和废料。
    清洁又环保！
    看着眼前这一摞泛黄的成品麻纸，岳川心中疑惑：功德呢？
    天降功德啊！
    是不是卡机掉线了？
    等了半天也没来，岳川索性放弃。
    就算有功德，那也是耕种者黄鼠狼的，收获者猴子的，制造者马蜂的。
    自己就动动嘴，啥也没干。
    问题是，它们几个也没得到功德啊。
    岳川琢磨来琢磨去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朝不远处的小黄鼠狼招招手。
    “黄二一，来来来。”
    小家伙对岳川毫无防备之心，昂起头看了看岳川，然后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
    岳川抚摸着小家伙的脑袋，小黄鼠狼舒服的闭上眼睛，惬意享受。
    长这么大了，土地公还是第一次这样爱抚自己。
    岳川的手顺着后颈抚摸到脊背上，然后一点点来到尾巴。
    看着小家伙油光水量的尾巴，岳川忍不住问道：“借你一样东西，可好？”
    小家伙连连点头。
    母亲常说，自己的命都是土地公给的，土地公找自己借东西，哪能不给呢。
    然后，小家伙就感到尾巴上一轻。
    “好了，你去玩吧，我要忙了。”
    黄二一弯着脖子看向尾巴，却发现尾巴秃了，光溜溜的。
    小家伙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追着尾巴找了很久，终于确信，自己尾巴上的毛没有了，顿时发出伤心的“咔咔”声。
    岳川撇了撇嘴，“不就是几根毛嘛，过几天还会长出来的，哭啥。又不是连根拔的，一点也不疼好伐！”
    将手中一大撮黄毛丢入石灰水脱脂，祛除毛发中的油脂，以及异味。
    然后捞出退绒，将毛发中不能制笔的绒毛剔除出去。
    下一步是根据毫毛长短排列整齐，切除多余的部分，将剩下的毫毛卷成笔头。
    用细线捆扎好后自然风干晾干。
    把制作好的笔头装入竹管。
    再用笔头浸润调制好的胶液，用线绳挤出多余的胶液，基本就完成了。
    毛笔制作流程有八十多道工序，岳川这里简化了十道，最多也就八道。
    但是够用就行了，岳川也不讲究那么多。
    磨条也是岳川自己做的松烟墨。
    加水研磨一会儿，笔锋浸润，提笔悬停在新鲜出炉的麻纸上。
    “嗯……写点什么呢？”
    再怎么说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张纸，第一行字，不能在上面画丁老头，是不是。
    岳川又想到了童年那些小张飞。
    那些系着红披风的孩子王。
    最终变成站在麦秸垛上，右肩扛一根麻杆，左手指着前方众人哇哇大叫，最后被揪下来一顿狠揍的某人。
    “书，应该给人以勇气、力量、智慧和热血，而不是从人们身上剥夺这些宝贵的事物。”
    于是，岳川大笑三声，挥毫泼墨，写下四个字！
    字成！
    金光现！
    文以载道！
    这就是岳川要表达的思想。
    他也希望其他人都像自己一样，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思想。
    在文字的世界中徜徉、遨游。
    用最简单的文字表达最真诚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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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8章

    无需遮掩，无需躲藏。
    就像当阳桥上的猛人莽夫一样，有什么说什么，恨不得把一辈子的所思所想全都说出来。
    薄薄一片纸，却是很多人一生的凝聚。
    文学就应该像大自然的百花齐放，万紫千红，既有夏花的绚烂，又有秋叶的静美。
    而不是像花园里的草坪，统一的色彩、统一的高度、统一的品种、统一的经历，就连被噶的时间和尺寸都一模一样。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耗尽了岳川所有的精气神。
    他几乎是将所有情感、思想，都灌注到这四个字中。
    最后一笔落下，岳川感觉浑身都被掏空。
    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而来，岳川只来得及说了一声“回”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远处，黄二一在黄二面前蹦来蹦去，一边蹦，一边发出“咔咔”的声音，还转过身去晃着自己光秃秃的尾巴。
    黄二一看，哎呀呀，好大的胆子，敢欺负俺娃子！
    跟着黄二劳作回来的其他黄鼠狼们也都一个个气得炸毛。
    好哇，反了天了，欺负我们黄二大哥的儿子，还把毛拔光了！
    “弟兄们！操家伙！”
    “大侄子，你带路！”
    闻讯赶来的黄家成员越来越多，一个个都气焰嚣张，凶神恶煞。
    正在打盹的小刺猬猛一哆嗦，麻溜的钻进小屋里。
    “最近有没有给黄家瞧病？”
    “好像没有。”
    “那我怕什么？”
    “算了，还是躲着点吧，免得等会儿喷我一身血。”
    黄二看着前方的土地庙，再看正在自己脚面上蹦来蹦去的儿子。
    “坑爹啊！”
    其他黄家成员也纷纷目光游移，左顾右盼。
    金钟在土地庙前缓缓旋转，马蜂们嗡嗡震动，几颗脑袋在小庙里鬼鬼祟祟的张望着，眼睛里满是不怀好意的神色。
    大侄子，生命的路很长，但叔叔们不想走捷径。
    就在黄二眼珠子左右晃荡，寻找台阶的时候，一股肉眼看不见的金色光芒从天而降。
    然后流星坠地似的冲击开来。
    首当其冲的大黄心中暗道不好，刚要躲，却想起儿子在自己脚上，于是脚尖一勾，想要把儿子挑飞到怀里护住。
    却没想到，脚尖上的儿子有万钧重，这一勾竟然没勾动。
    “嗯？”
    黄二不信邪，脚上又加了一把力道。
    几乎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可黄二一的屁股就像焊在那了一样，纹丝不动。
    黄二想要动用灵力，却不防，儿子身上也爆发出一股金色的光芒。
    一上一下两道金光同时打在身上，黄二的身子就像被一匹奔马迎面撞击，双足腾空贴地飞行。
    身后众黄鼠狼也都被震得飞了出去。
    不过它们都没啥事，拍拍屁股就站起来了。
    唯独黄二，咳了两声，“噗”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小刺猬看着窗户外升起的血色喷泉，喃喃道：“看吧，看吧，我就说吧……幸好我藏起来了。”
    黄二一看着父亲以及一百多个叔叔，还以为他们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
    于是原地蹦蹦跳跳，还挥舞着爪子“咔咔”叫好，又“咔咔”的喊着再来一个。
    刚刚缓了口气的黄二听到这话，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黄风岭三兄弟忍不住说道：“二哥，是不是你哪里触怒师父了，借大侄子修理你啊？”
    黄二瞪着眼想了又想，“有吗？没有啊！怎么可能！”
    “二哥，要不你再仔细想想？”
    “对啊二哥。”
    平常对黄二推崇备至，敬仰有加的黄鼠狼们纷纷让黄二自查自省。
    黄二都要哭出来。
    这叫什么事啊！
    再看黄二一这个坑爹娃，刚才还光秃秃的尾巴不知何时长满了毛发，毛发不再是土黄色，而是金黄色。
    每一根毛都透着绚丽的金色。
    从没见过哪个黄鼠狼的毛发这般绚丽、光泽。
    “二哥，你们自家的事，你们自家理吧，兄弟们走了。”
    “对对对，走了！”
    黄二气得怒发冲冠，圆溜溜的眼睛又瞪大一圈。
    他蹬蹬蹬爬起来，冲着黄二一冲过去。
    “小崽子，敢坑俺！”
    结果，还没靠近黄二一，又是一股无形的大力袭来，黄二摔成滚地葫芦，再度回到原位。
    黄二一看到这一幕，更加以为父亲在和自己做游戏，“咔咔”得更加卖力了，再来再来再来。
    黄二一尾巴上的金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但是黄家成员纷纷感到一团金光从天而降，落在自己身上。
    这是……
    功德？
    黄鼠狼们全都震惊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周围的小伙伴们。
    有的黄鼠狼还忍不住现出功德查看。
    金灿灿的一团。
    应该有数百。
    扒在窗户上偷看的小刺猬也瞪大眼睛。
    小爪子使劲瞪着墙壁，向上趴了半个身子，口水直流的看着黄鼠狼们。
    早知道有这好事，就是被喷一身血也不能躲开啊。
    “你们，看病吗？”
    “一个功德，包治百病！”
    “包生儿子的，一胎生俩，一年能生两胎哦~~~”
    众黄鼠狼哈哈大笑，这小刺猬真是为了功德真是拼了，什么都敢说。
    却不知道，黄鼠狼一族，女儿更金贵。
    生了儿子可能不成器，但是生了女儿，肯定能招个成器的女婿。
    黄风岭三兄弟齐齐啐了一口，“我们没媳妇，怎么生？”
    小刺猬又蹬了蹬墙，急着说道：“不要急啊，这事儿急也没用啊，你要是不急，说不定马上就有了。”
    “今年要是能娶上媳妇，我这功德全给你！”
    “对，我也给你！”
    “还有我！”
    反正是白捡的功德，无所谓了。
    只有黄二，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为啥俺没有？俺为啥没有？俺没有，为啥啊？”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四百只猴子身上。
    天降功德。
    虽然不多，每只猴子只有百余功德，但加起来也十分可观。
    马蜂女王所在的小天地里就不一样了，这里有限的空间直接被金色的光芒灌满。
    金色凝成云朵，悬浮在小天地中。
    丝丝缕缕的金色光线缠绕在工蜂、兵蜂身上。
    但更多的还是在马蜂女王身上。
    马蜂女王本在酣眠，感受到子民们躁动不安的情绪，缓缓睁开眼睛。
    然后……
    “这……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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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9章

    马蜂女王发现，小天地的天和地变了。
    在金光的照射下，原本空无一物的天空变得透明了许多。
    在这透明之中，隐隐呈现出一道道丝线状的纹路。
    就像是绘制在整个天穹上的图案。
    马蜂女王知道自己居住的小天地是一件法器，但它从没想过这件法器是怎么炼制的。
    反正想也想不明白。
    而现在，这个法器炼制的秘密完整呈现在眼前。
    嗯，还是看不明白。
    但这并不影响马蜂女王以欣赏的目光看待美景。
    “这个线条好流畅，建造宫殿可以用上。”
    “这个花纹简单却优美，真是巧妙，记下来记下来。”
    “螺纹竟然这么美丽？学到了，学到了。”
    “这几个线条组成的图形竟然有种土地公说过的立体感，怎么构图啊？”
    “那几个文字是什么意思？竟然与图案融为一体？”
    随着观察，马蜂女王渐渐发现，天空中的图案有诸多瑕疵，某些地方并不流畅。
    但是随着金光的融入，这些线条和图案一点点被完善、修饰。
    就连线条本身，也都有了立体的感觉。
    小天地中的马蜂们全都嗡嗡震动，惊慌失措。
    马蜂女王却冷哼一声，凌冽的气息席卷四方，瞬间压平一切躁动。
    “慌什么慌！乱什么乱！天还没塌下来呢！地还没陷下去呢！本王还没……”
    话音刚落，穹顶“哗啦啦”剥落许多木质碎屑。
    受到冲击，地面也嗡嗡震动着撕裂开来，一块块向下坠去！
    马蜂女王浑身一哆嗦，“本王还没……还没……还没学会数字几何处理、向量微积分、计算几何概论、图论、矩阵分析、离散微分几何、共形场论、数值分析、理论力学、最优传输理论、信号与系统……”
    金光朝马蜂女王汇聚过来，浑身上下都被镀上一层金光，尤其脑袋，镀了一层又一层，就像戴了一顶金色的王冠。
    然而……
    身体上的金光都融入进去，唯独脑袋上的金光，摇了摇头，原地升起，融入天穹。
    小天地里金光大放，比之前强烈两倍不止。
    “喂！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啊，你究竟什么意思！”
    天塌地陷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就连工蜂们居住的蜂巢也没有受到损坏。
    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它们。
    与此同时，天地通透。
    以往的小天地虽然也能感受到外界的光芒，但就如同隔着一层不透明的窗户纸，能见度非常的低。
    也就是马蜂不需要光也能生活，换成其他生灵，铁定得上幽闭恐惧症。
    而现在，就像捅穿了窗户纸，砸碎了门窗和墙壁。
    马蜂女王看到了外面的场景。
    只是，天格外高、地格外大。
    自己的兵蜂部下也有种顶天立地的感觉。
    马蜂女王立刻联系那名兵蜂，共享了它的视野。
    依旧是青色的葫芦。
    只是表皮更加青翠，更加娇艳欲滴。
    就像有生命一样，正在缓缓生长。
    而且，葫芦表面笼罩着薄薄一层七彩光芒，光芒厚而密，就像一层玲珑剔透的水晶。
    马蜂女王再由内向外看着小天地的天穹，一道道粗大的金色光线交织、流转、运行。
    密密麻麻的符文篆字仿佛日月星辰，密布排列，并且随着线条转动散发出熠熠光辉。
    一股明悟浮现在马蜂女王脑海中。
    “这……原来是这样……”
    “我立功了？我立大功了？”
    “那个什么纸来着，竟然值这么多功德？”
    想到这儿，马蜂女王激动地叉腰长笑。
    “本王和所有子民都得了好处，这还不算，就连本王居住的小天地也被功德奖励，蜕变提升。”
    “果然，跟着土地公有前途！”
    然后，马蜂女王想到了从自己头上离去的金光。
    “竟然看不起本王充满智慧的脑袋！可恶！”
    “对了，我都得了这么多好处，土地公得到的好处应该更多，我得赶紧找土地公道喜去！”
    马蜂女王带着大队子民鱼贯而出。
    小天地里的变化还没结束，依旧在嗡嗡震动着，保险起见，还是先把子民们转移出去吧。
    至于那些还没孵化，动不了的，就在里面自求多福吧。
    马蜂女王刚来到小庙前，就看到躺了一地的黄家成员。
    还有一只身体土黄，尾巴金黄，上蹿下跳的小黄鼠狼。
    马蜂女王瞬间收起笑容，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执勤的兵蜂们立刻飞到跟前“嗡嗡”汇报，然后抬起前肢指向黄二。
    金钟也嗡嗡的晃荡着，声音里竟然在模仿嗡鸣。
    黄二连忙摆手，“俺没有！不是俺！俺是冤枉的！”
    其他黄家众成员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黄二也一翻身，手脚并用，蹭蹭的冲了出去。
    只有小刺猬趴在窗台上招手，“你们三个，不要忘了啊，我可是记住你们了。”
    黄二一看到父亲和众叔叔离开了，顿时闷闷不乐。
    又没有玩伴了，妈妈也不知道去哪了，好无聊啊。
    不过看到金钟和马蜂女王，它又有了新的目标，尝试着站起身来，踮着脚尖向空中挠来挠去。
    小金钟向上一飞，回到杆子上。
    两只兵蜂一左一右护住女王。
    马蜂女王摆了摆手，“你们陪它玩耍吧，本王有事要奏！”
    小庙里。
    金蟾和玉兔看着落荒而逃的黄家众成员，暗道一声可惜。
    英勇护主的机会没了。
    还想试试自己新领悟的招式呢。
    金蟾喃喃道：“那三个家伙，身上的财运没了。”
    玉兔瞪大眼睛，“但是它们身上红毛疯长，都快连到一起了。”
    南郭合则是笑呵呵的说：“本以为他们垦荒一整天，会很累，都舍不得给他们安排其他任务。看样子，是我小觑精怪的活力了。从明天开始，兴修水利！”
    马蜂女王飞到南郭离面前。
    “听土地公说，本王的青葫芦是你炼制的？”
    南郭离点了点头，“没错，是我以帛术中记载的盘丝洞天之术，结合一株灵植制成。”
    “那你知不知道，葫芦上半身左下方阵法，从内向外第四道圆弧角度偏差两点五度？下半身右上方，阵法第三道环形纹路出现两道断纹？还有底部……”
    南郭合满脸惊诧。
    虽然不知道圆弧、角度是什么意思，但马蜂女王说的这几个位置，确实都存在瑕疵。
    “你……你怎么知道的？”
    “看到的！”
    “不可能！阵法与材质融为一体，不分彼此，根本不可能看到。”
    “拆了不就行了？”
    “你竟然，把青葫芦毁了？”
    “应该说推倒重建吧！这是本王最擅长的事情！”
    马蜂女王下巴抬起，满脸傲色。
    官方推出的新活动，我就是帮忙广而告之一下，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参加一下，祝大家手气爆棚，勇夺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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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0章

    南郭离心中有万千疑问，帛术中记载的不仅有桑麻织造技术，还有与桑麻有关的法术等。
    其中一个名为盘丝洞天的法术，就是使用特制的丝线盘绕纺织，结成阵法，制造出一个小型洞天。
    将丝线继续完善，就是百宝袋、行军囊等。
    方寸大小，却有一间屋舍、院落的空间。
    盘丝洞天与灵植结合，在灵植中构造小洞天，这是南郭离的尝试。
    虽然成功，但概率极低。
    其中的瑕疵很多，缺陷很大，一时间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现在听了马蜂女王的话，南郭离就像久旱逢甘霖，久旷遇知音，恨不得拉着马蜂女王秉烛夜谈，论道三天三夜。
    可是马蜂女王一颗心都系在土地公身上，南郭离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土地公怎么了？”
    “为什么不回我？”
    “你们都守在边上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金蟾，你说，怎么回事？”
    被点名的金蟾一点脾气都没有，没办法，谁叫人家小弟多呢？
    抬起爪子指了指旁边，“土地公揪了黄二一尾巴上的毛，做了那个东西，然后画了几个图，然后就‘嗖’的回金身里了。”
    马蜂女王立刻飞到纸上方，居高临下看着纸上的图案。
    “这应该是文字吧？”
    “这是什么字？”
    南郭合摇头，“不是姜国的字，也不是齐国、鲁国的字，总之，老夫也认不得。但是老夫能感觉出，这几个字不简单！具体什么意思，得等土地公醒来再说了。”
    何止是不简单！
    刚才这四个字金光闪闪，仿佛地涌喷泉，喷射出无数奇光异彩。
    光彩之中更是气象万千，仿佛真切看到了大千世界的亿万生灵。
    南郭合也想知道，这四个字究竟是什么，竟然有那般神奇伟力。
    可惜，土地公就像木雕泥塑一样，毫无回应。
    马蜂女王忍不住飞向岳川，可是距离岳川三尺时就遇到一层无形的阻力。
    任凭马蜂女王如何使劲，就是无法前进一丝一毫。
    这时候，土地公的金身动了。
    由内向外喷涌金光。
    就像涟漪似的，一圈圈、一道道、一层层，密密匝匝的火焰状、水波状纹路不断向外辐射。
    光波辐射到三尺处时又折返回去。
    金身上方也出现一个天窗。
    不是屋顶漏了，而是凭空出现一个孔隙。
    柔和的无色光从中降下，雾气般的飘洒下来，在岳川金身三尺范围中弥漫。
    在雾气包裹中，金身发出咔咔的脆响。
    一道道裂纹在金身表面浮现出来。
    不等众人惊呼，道道金色光芒从裂纹中迸发出来，一块块蛋壳厚的碎片被金光冲击着剥离下来。
    碎片还未落地，便在金光中粉碎、湮灭。
    当金光稍稍淡去，一尊纯金色的神像现了出来。
    浑身上下金黄灿烂，没有一丝杂色，彻底摆脱泥塑木雕的范畴。
    神像表面流淌着一层七彩光，这道光凝儿不散，仿佛一层薄膜，紧紧贴附着神像流淌。
    在光芒之外，是一层五色芒，金青红白黑，五芒由内向外散发，并且光芒不断转换。
    这……
    在场所有成员都瞪大眼睛。
    它们见识浅薄，根本不知道眼前这一幕叫什么。
    只能满心震撼的说一声：牛啤！
    岳川缓缓睁开眼睛，两道雷霆般的金光在小庙中一闪而逝。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整个世界都通透了许多。
    下一瞬，金光敛去。
    岳川身周的七彩光、五色芒暗淡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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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1章

    仔细看去，两者依旧与刚才一模一样，毫无变化，只是岳川眼睛中的光芒更加强烈，所有其他光芒都因之失色。
    金蟾第一个反应过来，“恭喜土地公，贺喜土地公，土地公神功大成，一统江山，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玉兔张了张嘴，“草，你给我留点。”
    南郭合拱了拱手，“恭喜土地公，更进一步！”
    马蜂女王绕着岳川转圈，可惜神像周围有一层无形之力，无懈可击，毫无漏洞可言，它找了大半天都没找到进去的方法。
    岳川撤去身周的力量，伸出左手。
    马蜂女王立刻落了上去。
    “刚才葫芦炸了，我的家塌了，还有那个金光，瞧不起我……”
    马蜂女王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
    岳川已经预料到马蜂女王获得功德，毕竟上次胡二只是帮忙跑跑腿，就得了一笔功德。
    造纸劳动付出最多的就是马蜂，而且是数万马蜂。
    这笔功德的大头肯定算在马蜂女王头上。
    “你许什么愿不好呢，非要许愿天塌地陷，后面是不是想说‘本王还没死呢’？”
    马蜂女王在岳川手上飞舞一圈，“我不是连忙改口了吗！可是谁知道，功德嫌弃我！”
    岳川沉吟半晌，“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说的那些……它也不会？”
    马蜂女王愣了一下，随即双手叉腰，发出女王般的吼吼大笑。
    “本王智慧绝伦，学识不凡，直追土地公，怎么可能是笨蛋呢！对对对，一定是功德也不会！本王竟然粗通皮毛，那就是本王比功德更聪明！”
    笑过之后，马蜂女王关心道：“土地公，你得到了什么好处呢？肯定比我更多吧！”
    岳川点了点头，“金身提升一个等级，然后，把过去看过的书都复习了一遍。”
    “金身提升了一个等级？”
    众成员全都看着流光溢彩的神像。
    才提升一级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岳川点了点头，淡淡说道：“确实没什么了不起，充其量也就是一百万功德吧。”
    咚咚咚咚！
    现场栽了一圈。
    马蜂女王还好，这一波获取了一大波功德，化形的雷劫肯定顺风顺水。
    对它而言，功德就是扛雷劫的，过了雷劫就没什么大用了。
    但是鬼物不同。
    金蟾、玉兔、南郭兄妹，都是将灵魂寄托在功德上的，功德就是它们的修行资源，功德越多，根基月扎实，实力也越强。
    一百万功德！
    这……这……这……
    想都不敢想的数量！
    “土地公，下次有什么好事，请务必带上我！”
    “还有我！我可以跑腿！”
    南郭合梗着脖子硬气半天，“我可以帮忙出个主意，查漏补缺。”
    南郭离笑了笑，满心所想的都是马蜂女王，没有附和。
    岳川疑惑，“你们没在意后面的好处吗？将过去学习的知识都复习了一遍。”
    金蟾和玉兔对这个毫无概念。
    南郭合呵呵笑着说：“我这辈子阅书无数，少说也有千卷。每一本书，每一个字都熟记于心。何须复习？这个奖励属实鸡肋，还不如多给点功德呢。”
    岳川没有解释，只是心中暗恨，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上学的时候只顾着看《风月大陆》、《阿里布达年代记》、《混蛋神风流史》、《龙战士传说》、《金鳞岂是池中物》、《江山如此多娇》、《大侠魂》、《红楼绮梦》、《四海龙女》……
    后来有了手机，也是天天看番茄小说，刷抖音，看漫画，看动漫，看剧听歌。
    毕业后为了考编、找工作，认认真真看了两年书，最后还是搬砖种地打螺丝。
    哎，早知今日，当初就该多看点最前沿的学术论文。
    就算看不懂，但凡扫过一眼，现在也都历历在目啊。
    我真该死！
    我拉低了整个世界的发展高度，拖慢了整个世界的发展速度！
    （马上50万字，开始多书名测试，征集书名，可以在本段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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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2章

    或许是这次得到的功德太多了，以百万计。
    如果直接发一百万功德的话，岳川手中的功德就爆炸了，等同于通货膨胀。
    所以，功德直接给把岳川的金身提升一级。
    实发一百万，到账一百万，可支配……
    零！
    岳川和马蜂女王都是这种情况。
    数量太多，直接现场使用。
    马蜂女王身体素质得到强化，居住的法器也获得提升。
    岳川也额外奖励了一个不算奖励的奖励。
    在书写“文以载道”四字的时候，岳川走马观花的将过去二十多年人生回忆一遍。
    尤其是读书学习时的场景，看各种文字、资料时的感慨，刷国内外时政热点时的愤怒和不甘。
    正是如此种种情绪、思想，才令文以载道四字有了灵魂，有了内涵。
    在回忆过程中，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都忘记了，记不清了，极力的去想、去复原。
    却没想到，功德帮了自己一把。
    结果就是，小时候每一次尿床的温热都重温了一遍。
    真·重温！
    从小到大，接触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重新经历了一遍。
    大街小巷上看到的每一辆车车牌号，每一个广告牌的电话号码也都过了一遍。
    看过的每一本书，连页码编号都清清楚楚。
    尤其是租书店里租的那些书。
    推理小说，开篇被人用红笔圈出人名，标注“这是凶手”。
    刘备小说，精彩剧情总是变成一条条狗啃的锯齿状。
    后来接触网络，各种铺天盖地的洗脑广告和口水歌，乱七八糟的火星文昵称，性感荷官在线发牌之类的弹窗，也都重新轰炸了一遍。
    尤其是那种星号比文字还多的小说，无孔不入，防不胜防，挡都挡不住。
    南郭合一辈子看了一千卷书，就很自傲了。
    一千卷书汇总到一起，了不起也就几百万字，一本中长篇网络小说的量。
    这种阅读量，在岳川面前还真自豪不起来。
    但是说到阅读的质量……
    算了，不比也罢。
    岳川晃了晃脑袋，明明没长脑子，但是里面痒痒的、胀胀的、沉沉的……
    可要说装满了知识，一点有营养的东西都讲不出来。
    嗯，好惆怅！
    南郭合瞄着麻纸问道：“请问土地公，这几个字是？”
    “文以载道！”
    岳川随口回答道。
    “请问土地公，这是什么文字？”
    “这是……”岳川顿了顿，“我自己发明的文字。”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总不能告诉南郭合，这是两千多年后的文字。
    之前岳川也写过文字。
    比如花果山的门牌号，用的就是简体字。
    不过猴子们没文化，根本不识字，发牌照的黄三也不怎么认字，纯粹是当图案看的。
    岳川也没有认真教导精怪们识字。
    毕竟，条件有限，精怪学会文字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还有就是，岳川最初教导大黄它们三个的时候还没祭炼出法相，根本离不了泥壳束缚。
    连拿小棍在地上写写画画都做不到，只能通过讲故事的方式给它们仨灌输知识和道理。
    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口传心授的方式。
    现在有了纸，肯定要把文字拿出来了。
    “南郭先生所料不错，这是我专门给精怪们发明的文字。其中借鉴了大周的文字，又融入我对文字的见解，最主要的是，简化了文字的笔划，方便读写。所以，我叫它简体字！”
    有了简体字，自然少不了拼音。
    “我还发明了一种注音方式，三岁孩童，哪怕不懂字形，只知道几个字音，就能无障碍的通读全文。”
    随即，岳川换了一张纸，将声母韵母一一誊写下来，又用两者给常用文字注音。
    南郭合看着这些歪歪扭扭的鬼画符，心中满是震撼。
    他给人启蒙了一辈子，不教什么高深的学问，不传什么华丽的文章，所有学生学到的都是最基础的字词。
    正因为教了一辈子，南郭合才明白文字教学的困难。
    自己也尝试了很多种办法，比如切字，也就是使用两个文字去给一个文字注音。
    办法不错，但这个方法只适合有一定基础的人，不适合初学者，因为切字使用的那两个文字，初学者还是两眼一抹黑。
    还有一个无法启齿的原因。
    就是姜国的历史太短了，底蕴太浅了，没什么厚重的文学体量。
    自身的文字并不能形成体系，也没有什么逻辑可言，很多文字还是前面历代国君或者达官贵人一拍脑袋造出来的。
    再加上底层平民大都没有认字的需求，文字就成了中上层关起门来玩的游戏。
    这种先天不全的文字体系，南郭合也很无奈。
    好几次，他给学生教完一个字，结果姜王或者其他贵族，突然意兴所致，现场造字，你造一个我造一个。
    又或者看其他国家某个字含义不错，字形也不错，直接拿来使用。
    更常见的是避讳。
    简直了！
    所以，得知岳川有一套完整的文字体系，并且有系统的注音方式之后，南郭合拍案叫绝。
    “土地公，我们完全可以把这套文字整理出来，推行出去啊！”
    岳川也正有此意。
    他对学习最是抵触。
    为什么一定要去学别人的呢？
    为什么不是让别人学自己的呢？
    大周有大周的文字，而且大周他娘的还不止一套文字。
    大周下面各个诸侯国还有不同的文字。
    大国、强国的文字还好，学了能用上。
    如果是那些小国、弱国，还没学会呢，它亡了！
    学了个寂寞啊！
    “对！先生所言极是！我也是这么想的！语言、文字、文化，这就是我们的软实力，我们要好好利用。”
    “土地公，什么叫软实力？”
    岳川连忙打住。
    再说下去，文化侵略、意识侵略都要蹦出来了。
    “先生，我创造文字的初衷只有一个，那就是方便全天下的读书人，减少他们学习不同国家文字的痛苦。惠及天下百姓，降低他们学习文字的门槛。”
    “还有就是，用同一种文字去记载各国史料，传播各国文学，让全天下的读书人都能联系起来，成为一个整体。并且能够畅快自如的交流思想和学问。”
    “这，就是我心目中的文以载道啊！”
    听到这话，南郭合恍然大悟，然后躬身拜下，“土地公，请一定要把这个重任交给我！”
    起身后，南郭合连忙澄清道：“我不是为了功德！我就是单纯的喜欢文以载道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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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3章

    南郭合又主动问起麻纸的定价。
    身为管圣传人，它敏锐察觉到这样事物对天下各国的影响。
    竹简笨重，携带不便，能书写的文字有限，偏偏价格昂贵。
    书籍昂贵，就导致文字被上层垄断，底层贫民百姓根本没有接受教育的机会。
    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
    不必对庶人要求完整的礼节，因为，他们压根不懂。
    竹简昂贵的价格，以及文字的稀缺，全都是阻挡庶民阶层上升的绝壁天堑。
    可是纸张的出现，让南郭合看到了希望。
    尤其是知晓麻纸低廉的成本后，南郭合觉得，这何止是曙光，分明是大中午头的烈日啊。
    关键就看，土地公打算给这个名为“纸”的新事物定什么价格。
    岳川哪里不知道南郭合的担心。
    “麻纸成本低廉，但是这其中涉及到马蜂女王的子民，同样的工序如果由人工来做，且不说能不能做这么好，光是其中耗费的时间和资源，就远远超乎想象，成本居高不下。还有就是，造纸会对水资源造成污染，别说赚取功德，还要亏损许多。”
    南郭合心中叹息一声：“那么，土地公打算定什么价位呢？”
    岳川摆了摆手，“眼下我们只种了一千亩麻，还遴选出三分之一用于纺织，实际上我们只有六百亩地的麻用于造纸。我们手中的麻纸产量很有限，如果定价很低的话，我们手中的纸会很快消耗一空。”
    南郭合点头，“确实是这样。”
    岳川接着说道：
    “而且……我们没法自己出面售卖麻纸，只能委托给我们能信任的人，比如姜国，你的外甥和外甥女。如果我们定价太低，姜国该如何定价呢？”
    “姜国卖高了，他们攫取暴利，不利于纸张推广。如果他们卖低了，同样会导致供不应求，大宗购买纸张的其他国家则成了攫取暴利的人。”
    “以先生之见，我们应该如何定价呢？”
    皮球踢回南郭合脚下，老头直接噎住。
    他只知道价钱不能定太高，但是太高是多高，低又是多低？
    如果没听岳川这一番分析，南郭合随便就说了。
    可是听了之后，反而踟蹰了。
    “那，以土地公之见呢？”
    岳川呵呵一笑，“我觉得，我们不应该纠结纸张的定价，而应该在纸张的定位上下功夫。”
    “定位？”
    南郭合仔细咀嚼着这个词，最终还是摇头。
    姜国贫匮的文字理解不了这两个字的含义。
    岳川解释道：“同样是纺织品，丝帛昂贵，麻布廉价，先生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当然是丝帛少，麻布多啊！”
    “丝帛为什么少，麻布为什么多呢？”
    “丝帛要消耗蚕丝，而蚕丝获取不易，麻不同，地里就能长出来，而且很多。”
    岳川点头，“听先生这话，决定一样事物价格的，并非人们在制作这件物品时消耗了多少劳动时间，而是这件事物原材料的稀缺性？”
    南郭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盘坐在地上仔细思考。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听岳川一句话，他隐约明白了什么。
    养蚕缫丝很辛苦，但沤麻绩麻也不轻松。
    尤其是麻沤成的时候，差不多寒冬腊月了，光着脚把麻从水里捞出来，摸着带冰碴的麻一根根剥皮，再把剥下来的麻皮整成一捆。
    两者付出的艰辛是差不多的，甚至麻更辛苦一些，但麻布的价格跟丝绸根本没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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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4章

    丝绸品质不同，价格也不同，但最便宜的丝绸价格也是麻布两倍以上。
    南郭合不傻，相反，他极其聪明，尤其是经商之道，一点就通。
    “土地公，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惜售，人为制造纸的稀缺性？”
    岳川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
    “既然我们造纸并不是为了逐利，那么为什么不把眼光放高一点呢？我们完全可以把纸张营造成一种高端奢侈品！”
    “奢侈品，你懂吗？就像阿离的刺绣，冠绝天下，所有人争相追捧那种！”
    “我们的纸张不需要用钱购买，相反，我们会免费赠送给权贵名流，以及各国君主。至于赠送多少，这个数量由我们定！”
    “掌握着纸张的配额，我们就能拥有许多隐形的权力，在与各国打交道的时候，就会占尽主动。”
    “然后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怎么分配这个配额！怎么用这个配额换取远超金钱的利益！”
    南郭合忍不住反驳道：“我们获利巨大的话，肯定会有人钻研模仿，如果大家都能造出纸，我们的配额就毫无意义了吧？”
    岳川哈哈大笑：
    “先生，就目前来说，我们的纸是质量最好的，成本最低的。就算其他人模仿出了纸，又能如何？比我们好的没我们便宜，比我们便宜的没我们好！”
    “而且，他们会钻研，我们也会啊！我们的技术也会不断更新迭代，我们的品类也会越来越齐全！始终领先他们一个或者数个品级！”
    “他们生产规模扩张到一定程度，依靠规模降低成本，我们就扩大配额冲击他们，让他们无利可图！逼迫他们降价！他们要么死，要么降！”
    “降无可降的时候，天下百姓不就能享受到廉价而充足的纸张了吗！？”
    听到岳川的话，南郭合目瞪口呆。
    自己养鸡下蛋给全天下的人吃，费时费力。
    不如借鸡下蛋，而且是借全天下的鸡下蛋。
    自己只需要专心养一只鸡，就能让全天下的人吃到鸡蛋了。
    这一套操作，怎么琢磨怎么熟悉，不正是祖师爷管仲那一套吗？
    “土地公也学过我们这一脉的学问？”
    岳川呵呵一笑，“没有学过！但是交过很多学费！”
    南郭合骂道：“哪个没良心的，打着祖师爷的名头收钱，却不教学问。别叫我知道他是谁，否则一定要清理门户！”
    “好了，不说这个了。关于把纸张打造成高端奢侈品这件事，南郭先生有什么良策？”
    南郭合挠头。
    反倒是一旁的南郭离说道：“我有一个主意，不知土地公意下如何？”
    “尽管说，不用顾忌什么！”
    南郭离点了点头。
    “兄长的葬礼结束了，可是我的葬礼刚刚开始。按照流程，周边各国都会派遣使者前来吊唁。”
    “大齐毁我姜国明堂，罪大恶极，齐王肯定也会派遣一名身份足够尊贵的子嗣前来。”
    “大晋与大齐不睦，一定会抓着这个机会给齐国添堵，所以大晋也会派人前来。”
    “阳儿之前与紫霄门一战，踏足悟道境，而且领悟的道十分不凡，可以硬撼紫霄门修士不落下风。如此实力，周边国家必定震恐，尤其杨国，肯定会派遣使者打探。”
    “此番动静不小，怕是周天子也会派遣使者前来。”
    “所以，我的葬礼一定会牵动各方势力，成为天下关注的焦点。”
    “如果在这个时候，用一种巧妙的方式推出纸，一定能迅速打响名气，名扬天下，名动八方！”
    岳川赞叹，“阿离真是商业奇才啊！”
    这么搞有点像某老六的灵堂发布会了。
    但是转念一想，棺材里躺的人都不介意，自己一个吃席的叽歪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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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5章

    定下策略之后，岳川立刻招呼马蜂女王开工。
    马蜂女王得了一大笔功德，住的小天地也得到功德改造，算是双赢。
    心情大好之下，也不捣腾自己的新蜂巢了，所有工蜂都交给岳川指挥，全力造纸。
    原材料充足，岳川多番试验。
    进一步祛除纸张中的杂质，制作出纯正的，一点杂色都没有的黄纸。
    同时，岳川尝试在制作时加入带有香气的木料。
    如此一来，制作出的麻纸就有了特殊的香味儿。
    这种香味不仅可以清心安神，还有防虫防蛀的功效。
    古人所谓的书香，并不是墨的香味，事实上，很多墨汁放了会发臭。
    真正的书香是在书页中夹防虫防蛀的香草，或者将香料装在布袋里，把布袋放在盛书的箱子里。
    有钱的人家，直接用樟木等防虫的木料制作书箱。
    书香门第，不仅仅说的是有学问，还暗示家境优渥，财力不菲，家底深厚。
    那种贫苦之家的读书人叫穷酸、寒酸、酸书生、酸秀才。
    有一种说法，是因为他们只能用廉价的醋防虫，于是变得满身酸气。
    而岳川新制造的这些纸，全都带着香味。
    有香味的东西，在这个时代都是善良的、美好的象征。
    比如屈原笔下的——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岳川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芈月传》中，秦王嬴驷迎娶楚国嫡公主芈殊，为其修筑“椒房殿”。
    墙壁上使用花椒树的花朵所制成的粉末进行粉刷，颜色呈粉色，具有芳香的味道且可以保护木质结构的宫殿，有防蛀虫的效果。
    有香味，并且能刺激蚊虫，防止蛀咬的花朵太多了。
    这对岳川来说根本不是事。
    以后还能根据时令推出带有不同花香的纸张，把每年一场发布会变成四场、十二场，甚至二十四场。
    而当下，正是菊花盛开的时节。
    岳川迅速制作了一百刀三尺全开的菊花纸。
    “刀”是纸张的单位，一刀就是一百张。
    “三尺全开”是纸张的尺寸，大致是100厘米长，55厘米宽。
    将纸张全都装进空间袋，揣入法相，一个念头就来到姜国城蝗庙。
    “这个能力，搞运输倒是挺不错的，无视空间、无视距离，最重要的，无视国境。”
    然后就是怎么把这些货物交出去。
    并且让收到货物的人按照计划执行。
    考虑到这是一个长期计划，岳川最终选择了大黄。
    此时，大黄正在帮黑脸大汉师父建房子。
    他没有自己制造砖瓦，而是直接购买。
    因为同门中恰好有制作砖瓦的，购买的话，倒是可以让这个同门挣些钱财。
    听说大黄要砖瓦，这个同门二话不说，带着几个同门师兄弟手提肩挑，运来了足够的建材。
    大黄要给钱时，这位同门说什么也不愿意收。
    “先生有所不知！之前老师在世时，我等多次想为其重修屋子，老师无论如何都不答允。还有这围墙，宁愿用篱笆，也不用砖。今日，虽不是为老师翻修房屋，却也是用在老师的居所，了了我等一个心愿啊！”
    大黄终于明白，为什么南郭合的房子那么破都不愿翻修，屋顶宁愿用茅草，也不换成砖瓦了。
    倒是自己，一番好心，却帮了个倒忙。
    唉！
    建材充足，数十号人一起动手，三间砖瓦房很快就造了起来。
    此时还没有上梁的习俗，倒是吃席少不了。
    黑脸大汉一穷二白，哪有什么本钱置办饭菜，只能找大黄借了些钱。
    “主家放心，以后再给你办事的时候不收钱了。”
    这黑子，竟然打着借钱不还的心思。
    大黄也不在乎，笑着说道：“要不这样，你把这一手本事交给我，到时候我给你办。我能把你还有你身边的弟子全送走。”
    黑脸大汉哈哈一笑，“主家是做大学问的人，哪能在这种小道上浪费时间。”
    大黄说道：“我做过瓦片、做过陶器、做过板砖，还养过鱼、种过地、养过猪、喂过鸡，学问反而是投入时间最少的。”
    黑脸大汉想了想，隐约有所悟，于是拱手向大黄一揖到底，“多谢先生教诲！”
    大黄：……
    作别了黑脸大汉，大黄来到篱笆旁，低头看着狸花猫。
    “你找我？”
    “走！本大王去带你见一个小弟！”
    “见小弟？”大黄奇怪，“既然是小弟，为什么还要你亲自来过来带我去呢？”
    “呃……本大王比较宠这个小弟，就跟宠你一样。所以……嗯……”
    “真的？那为什么是我去见他，不是他来见我。”
    “它不会动！又笨又重的，只会坐在那，动不了！”
    旁敲侧击之后，大黄终于知道那位“小弟”是蝗神。
    大黄来到姜国之后，并没有随处走动，基本上每天都在认真学习，帮着南郭合收拾家务，或者跟岳川弹视频。
    闲了也是找一个僻静的地方练习剑术。
    而蝗庙因为送药丸和说相声重新火起来的时候，大黄又在服丧，更不可能去关注。
    此时听到“城蝗庙”，满满的陌生感。
    不过大黄相信，同为精怪的狸花猫不会坑自己。
    再者，自己的实力也足以自保了。
    一人一猫走街过巷来到城蝗庙，此时正值午后。
    人们都在辛勤劳作，距离晚上的相声还有很长时间，木桶里的药丸早上就领完了。
    所以，城蝗庙冷冷清清，一个上香的都没有。
    大黄进去后上上下下打量着小庙里的摆设。
    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
    但是看着蝗神那狰狞、丑陋的模样，大黄顿时想到与姜十三师徒的战斗。
    一时间感慨良多。
    狸花猫熟练的往供台上一躺，挥着爪子招呼岳川。
    一只手从神像中伸出，轻轻挠在狸花猫肚皮上。
    看到法相，大黄浑身一震。
    “你是谁？引我来此，意欲何为！”
    岳川笑了笑，“你小子，要是每天三炷香供着，我何必让一万招你前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大黄浑身一震。
    “老师！竟然是您？”
    一阵光芒亮起，人身法相将蝗虫雕像包裹起来，不是岳川又是谁。
    “老师，您怎么在这里？还有，老师您既然到了姜国，为什么不知会我一声。”
    岳川气乐了，“几天不见，你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
    狸花猫左看看，右看看。
    本大王第一得力的小弟和第二得力的小弟竟然认识？
    喵呜！
    明明是本大王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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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6章

    大黄带着百宝袋回到院落的时候，黑脸大汉师徒已经买来了一扇猪肉、两只鸡、四条鱼，以及各种果蔬和米粮，好好做一餐饭食回报帮忙建房的诸人。
    采买食物时也都是师兄弟们卖的，花钱的不多，还搭着送了不少。
    虽然比不上葵公主所赠饭食，却也吃得众人满嘴流油。
    席间，黑脸大汉问了一个问题。
    “黄先生打算何日出仕？”
    这黑子之前写祭文的时候就打听到了南郭合的身份——王后的兄长。
    南郭合出殡的时候，来了一男一女。
    虽然一身便服，却满身贵气，雍容不凡。
    而且，那男子出口惊人，问大黄“你看我像不像君王”。
    那女子也请大黄一起打造人人如龙的世界。
    这二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虽然之前听大黄论道很受震撼，但震撼之后，黑脸大汉更加坚定走自己的道路。
    倒不是冥顽不灵。
    因为大黄已经上道了，如果自己效仿大黄，处处落后一步，而且于天下万民无益。
    只有选择与大黄不同的道路，才能有益苍生，拯救万民。
    哪怕只拯救一个，也是不枉此生。
    而黑脸大汉的道，需要出仕。
    大黄说道：“我明日便入宫一趟，参议国事。”
    “不知黄先生能否携我一道前往？”
    自荐为官，哪里比得上别人引荐。
    大黄是南郭合的衣钵弟子，天然就与掌握姜国权力的那对兄妹亲近。
    而且，那对兄妹对大黄青睐有加，如果能得到大黄的提携，自己也能平步青云。
    当今之世没有科举选官的制度，做官唯一的途径就是“关系”，这一点跟两千多年后一样。
    黑脸大汉的请求很正常。
    周围其他人听到这话，全都振奋起来。
    “先生，您就答应了吧。这位孔先生学问渊博，又熟知礼制，定是一位大才。”
    “对啊先生，孔先生获得官位，也能与您互相照应。”
    大黄点头。
    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助身边的其他人，这很正常。
    “那就请孔先生沐浴焚香，明日随我进宫吧。哦对了，还请师兄为孔先生置办一身衣衫，钱算我的。”
    黑脸大汉搓了搓手，“欠着，先欠着。大不了以后多做一场。”
    做寿衣的同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黑脸大汉，迅速将尺寸记在心间。
    “不劳二位先生费心，今夜便能将衣衫制成！”
    第二天，大黄和黑子一同来到王宫前。
    通传放行之后，宫人引着二人向里走。
    “二位贵客且随我来，公主葵在殿中等候多时了。”
    得到消息的龙葵心中忐忑。
    自己是坐在正殿中等待贵客上门呢，还是出门迎接，以示庄重呢？
    正犹豫不决呢，人已经到门外了。
    没办法，姜国本就不大，王宫就更小了。
    出门迎接跟坐在大殿里等着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看到大黄，龙葵脸上一喜。
    看到黑子，龙葵脸上微微惊讶，不过还是笑了笑。
    之前宫人只说黄先生带了一位随从，却没想到这随从也不是常人。
    “国中有丧，王兄整日在灵堂脱不得身，政务方面暂时由我主持，怠慢之处，还请二位先生多多海涵。”
    说完，龙葵起身走到桌案侧方，朝着大黄和黑子分别行了一礼。
    二人也连忙起身回礼。
    寒暄之后，双方进入正题。
    “我姜国远无援手，近有恶邻，内无安邦定国之策，外有忧患交困之局。听闻二位先生有经天纬地之才，还望先生垂怜，救我百姓，解我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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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7章

    这是一般的正常开局。
    对于这种情形，黑子见得多，经得多。
    来的时候已经已经做好了功课。
    关于姜国的内外时局，周边国家的势力等，全都梳理了一番。
    也为姜国制定了内修农桑，外联伯长的策略，一番施为之下，肯定能帮姜国站稳脚跟，然后徐图之，缓图之。
    但是黑子没有说话。
    这次的主角是大黄，黑子是作陪的，不能第一个发言，夺了大黄的风头。
    不过，黑子心中琢磨着，大黄虽然学问高，可历练不足，没经过这种场合。
    就算拿出对策，肯定也有这样、那样的不足。
    葵公主失望之下，自己再拿出济世良方，两相比较之下，自己求官的事就更稳了。
    如此也不算与黄先生争夺。
    然而大黄他不按套路出牌。
    直接掏出一个百宝袋。
    看到这个袋子，龙葵眼皮一跳。
    熟悉！
    太熟悉了！
    是姜十三使用的百宝袋，而且是母亲亲手绣的，当时自己还在旁边帮忙呢。
    这个黄先生竟然与姜十三有联系？
    这时候，大黄拿出一刀纸放在案上。
    “公主请看，这是一种新的书写材料！此物的出现，将会令书写材料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后的书籍会更加美观，也更加轻便，书的内容也会更加丰富、详实。”
    龙葵好奇的凑过来。
    黑子也自顾自的跑过来。
    二人各自拿起一张纸，翻来覆去观看。
    龙葵倒是没察觉出异常，经常与书简打交道的黑脸汉子立刻就明白了此物的意义。
    “这……这……这……”
    一个寻常的奏对而已。
    你随便说点治国方略不就行了，用得着拿出这种大招吗？
    别说黑脸大汉了，就是数百年后的隆中对，也不够看啊！
    大黄要来了笔墨，研磨之后，捏着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他的字不算好看，甚至可以说丑。
    但是龙葵和黑脸大汉都看得津津有味，一边看，一边点头思索。
    因为，大黄写的是“纸政”。
    姜国可以把“纸”作为一种重要的产品，取代之前的丝帛。
    姜国与杨国的经济支柱都是桑蚕，而姜国因为王后离的原因，丝织品名气更大、销路更好，价格也更高。
    杨国呢，同样的货，就是要低人一等，被压价。
    杨国人气啊，这仇恨莫名的就转移到姜国头上了，有心人一撺掇，就直接发兵了。
    这些，都是南郭合给大黄讲的。
    黑脸大汉倒是自己打听、分析的。
    他给出的策略就是，鼓励农桑，继续增加丝织品的规模，强化姜国的优势，彻底压垮杨国。
    同时，在国际上寻求“正义的大国”声援，对抗杨国的压力，在必要时甚至可以请求出兵干涉。
    原本还觉得自己出的是良策。
    但是看了大黄的策略，黑脸大汉直接把自己的方案毙了。
    没得比！
    比不起！
    今天，注定是要当陪衬了。
    我孔某人，又一次沐浴在黄先生的万丈光辉中。
    大黄的“纸政”很简单。
    第一步，将一批纸当做贡品敬献给周天子。
    天下各国都要向周天子进贡。
    大国进贡多，小国进贡少。
    贡品大都是名贵物品、地方特产等。
    也有金银珠宝，良材美玉，牛羊马匹。
    当然，也有像姜国这种小国，每年进贡些粮食，意思意思。
    如果进贡的使者会哭穷，周天子恻隐之心一动，说不定还能回赐点远超贡品的东西回来。
    最近这二十年，南郭离嫁入王宫后，姜国的贡品就成了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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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8章

    每次进贡几张精美的绣品，却能换回成车成车的回赐。
    靠着南郭离，姜王真过了十多年滋润舒坦的日子。
    所以，对进贡这事，姜国比任何国家都积极。
    有了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周天子。
    对这一点，孔黑子非常满意。
    姜国虽小，却尊崇周王室。
    黄先生也是尊崇礼法的人啊！
    “纸政”第二步，联络各国，向各国赠送纸张。
    所有与姜国交好的国家，一个都不落下，所有与姜国交恶的国家，一个都不带上。
    当今之世，实力最强的诸侯国有三个，分别是老牌霸主大齐，以及新兴霸主大晋，还有南方的大楚。
    不过，楚国是蛮夷之国，不尊周天子，大家都不带他玩。
    各种排行榜都是把楚国排除在外的。
    反倒各种不光彩的排行榜，楚国一个不落。
    楚国没脾气，只能闷头揍周边比自己更野蛮的野人。
    但是中原大地上各种能刷存在感的事情，楚国比谁都积极。
    无论哪国婚丧嫁娶，楚国使者有请必来，不请也自来，还上礼。
    不出意外，楚国的使者已经在路上了。
    所以，这次赠送纸张的顺序和数量就很细节了。
    龙葵正思索呢，黑子发话了。
    “晋谲而不正，齐正而不谲，楚虽蛮夷，却仰慕中原，尊崇礼节，国内多君子！晋不如齐、楚不如晋，却均为大国，理当一视同仁。”
    大黄却摇了摇头。
    “先师说过，大齐、大晋，自视甚高，目中唯有彼此，不容旁人。我姜国夹于此二国间，不应有偏倚亲疏。楚国远在天边，远离姜国，亲之无大益，恶之无大害。”
    “大齐、大晋轻利好名，势必争先！大楚轻利好面，素不与齐、晋争，第三可安！余者诸国，尽皆重利，若予以厚礼，名次但排无妨！”
    听了大黄的话，黑子瞬间暴汗。
    怎么把这个忘记了。
    大齐和大晋都是霸主强国，给他俩并列第一，他俩就算不乐意，也不会说什么。
    不服你俩打一架，分出个胜负再说。
    可如果跟楚国并列第一，只怕会把这两位同时得罪。
    楚国那个蛮夷什么档次，也配跟我们并列，这是看不起我们俩啊！
    但是楚国就不一样了，各国常年乳楚，但凡给楚国一点尊重，他们都乐得冒泡。
    能拿到第三，楚国绝对乐翻天。
    “黄先生，大才也，吾愧不如！”
    大黄连忙解释道：“此皆先师教诲！”
    “纸政”第三步，将配额形成惯例，每年均按照此配额发放，同时每隔一定年限品评一次，调整各国每年配额。
    评比内容包括并不限于：
    各国天灾数量，以及赈灾措施、天灾造成的损失。
    各国对外战争场数，以及发动战争的原因，是否师出有名，是否为“义战”。
    各国对文教的重视程度、推广力度、取得的成果，比如培养出的贤才，创作出的文章。
    目前大致就是这三项，以后视情况进行增减。
    看了这一项，孔黑子激动地热泪盈眶。
    “此大仁也！”
    他周游列国十多年，见过太多天灾人祸。
    虽然怀有一颗仁心，也极力劝说各国君主推行仁政。
    但是怎么推行？
    孔黑子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拿不出具体可行的方略。
    而且，同一个方略，在这个国家或许可行，但是换到另一个国家就用不了了。
    大黄的“纸政”第三项，则是放眼天下皆准。
    以往各国遭遇天灾，都是消极处理，百姓饿死就饿死，逃跑就逃跑，毫无价值的屁民，死光了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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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9章

    周边其他国家巴不得接收灾民，充实自己的丁口。
    可是“纸政”颁布之后，各国在处理天灾时就会收敛许多。
    哪怕只是装模作样应付一下，也能多活数十人、上百人。
    同时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约束战争，减少各国的不义之战，挽救无数家庭。
    最后一条，哪个读书做学问的人不爱呢？
    大黄将笔搁到笔山上，长长舒了口气。
    之前在南郭合家中时，也尝试过写字，可是在竹简上写字太难了，空间有限，一不小心就出错。
    而且很容易写错，一旦错字就要把墨迹所在的区域一点点刮掉。
    在纸上写字就方便多了，错字率直线下降。
    龙葵再次看着纸上的文字。
    这位黄先生握笔动作僵硬，运笔生疏，写字也是一笔一划，呆板而僵硬，没有行云流水的感觉。
    但是，黄先生写字又快又好，一个错字都没有。
    这就是纸的便利吗？
    初学者尚且如此，浸淫多年的大家岂不是如虎添翼？
    龙葵忍不住问道：“黄先生，敢问姜国须付出何等代价，才能获取纸？”
    大黄笑了笑，说道：“倒也不难！公主只需下诏，废除所有苛捐杂税即可。”
    龙葵问道：“这，便是我姜国的‘品评’吗？”
    大黄没说话，只是拱了拱手。
    龙葵仔细思考了一下，“若无税捐，我姜国何来钱财补贴家用，支付各项开支？”
    大黄淡淡说道：“可征商税！”
    龙葵眉头皱的更紧了，“我姜国毕竟是农桑立国，商贸并非强项，便是偶有商旅，也多为路过。若设卡收费，商旅便改道杨国等国，此举怕是不妥！”
    大黄摇头说道：“过路费、买路财亦属苛捐杂税，理应一并废除，且昭告天下。同时，劝课农桑、扶助手工业者，吸引国外客商、招纳流民。如此，不出三年，姜国必定改天换日！”
    孔黑子眉头紧蹙，仔细思考。
    龙葵面色犹豫，不敢做决定。
    大黄也不说话，继续从百宝袋中掏纸。
    一刀！
    一刀！
    又一刀！
    一百刀纸在大殿中铺开，甚是壮观。
    “公主若依我之言，三年内，每季度均有同样数目的纸张，免费供应！这些纸张，能为姜国吸引来多少客商？又能为姜国创造多少政治利益和财富？”
    龙葵眼睛一亮，努力按捺住心中的激动。
    季度！
    免费！
    三年！
    赠送给各国纸，收到的回礼都堆满仓了，这些都是白得的。
    至于废除苛捐杂税，那点钱根本不值一提！
    “便依先生之言！”
    孔黑子朝大黄躬身拜下。
    “苛政猛于虎，黄先生仁政伏虎，真国士也！”
    我，孔某人，又一次沐浴在黄先生的万丈光芒中。
    大黄有没有打过虎不知道，但黄家真有三位打虎英雄。
    那就是黄风岭三兄弟。
    黄胜男外出多日，四处联络。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再加上承包伙食，总算把黄鼠狼们一年一度的品评大会搬到土地庙。
    方圆数百里所有黄鼠狼精怪，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拖家带口的往土地庙赶。
    见到众多雌性到来，黄家众成员全都躁动起来。
    机会啊，这可是好机会啊！
    尤其是黄风岭那三兄弟，合力扛着一截老虎尾巴，整天招摇过市，那叫一个风头无两。
    老虎尾巴粗大，即便是风干之后，依旧比黄鼠狼大腿粗。
    一截尾巴扛在肩上，就像扛着根长棍。
    三兄弟还风骚的在肩膀上一边别一根大红花，搞得跟双花红棍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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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0章

    人来了得安置。
    岳川寻了一处向阳的高坡，给这些黄家成员打洞。
    虽然能建造砖瓦房，也能纸浆打印木板房，但这些野生的黄鼠狼还不习惯。
    地洞，仍然是它们的最爱。
    新来的黄鼠狼们每天都很新奇。
    黄鼠狼虽然是群居生物，通常以家庭为单位聚居。
    但家庭规模有限，十多只二十只了不起了，而且大都是一两只精怪带着一群野兽成员生活。
    土地庙这边呢，直接一百多只雄性黄鼠狼。
    而且都是精怪。
    且不说能不能聚集起这么多黄鼠狼，单是食物的压力就不是寻常家庭能负担得起的。
    可是黄鼠狼们见到土地庙的猪圈、鸡舍、鱼塘、农田。
    看到粮仓里堆积的麦子，以及芸草等各种作物的种子。
    雌性黄鼠狼全都激动了。
    原来土地庙的生活真的这么好。
    如此，黄胜男说的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啊。
    就是不知道那些老顽固怎么想。
    这次来的黄鼠狼精怪有三百多。
    青壮雄性不多，都是青壮雌性，以及年老的黄鼠狼。
    老年雌性还好，老年雄性那叫一个千姿百态。
    瞎眼的、断爪的、瘸腿的，带疤的反而是最正常的了。
    这些老年雄性走路都颤颤巍巍，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去。
    但是年轻的黄鼠狼在它们面前都毕恭毕敬。
    无它，这些都是江湖上的老前辈。
    打打杀杀一辈子还没挂掉的。
    每一个都是声名赫赫。
    不是运气好八字硬，就是手段高技术硬。
    黄鼠狼这块由黄胜男招待，岳川身为地主，也出面接待了一下。
    又是一场晚宴狂欢。
    岳川又杀了一只羊，把选好的羊肉放到地下冰窖冻硬，片成羊肉卷端出来。
    照例是铜锅涮肉。
    但是黄鼠狼们反应平平，反而一个个盯着烧鸡眼睛发光。
    看到这一幕，南郭合得意一笑，然后把整盘羊肉全包了。
    然后就是酒水。
    黄鼠狼们菜没吃几口，酒是不停地吨吨吨。
    无论雌雄老少，对鸡和酒是爱得深沉。
    不像人类，能分成辣党、不辣党，甜党、咸党，香菜党、蒜末党、花椒党、姜丝党……
    岳川很纳闷，吃饭都吃不到一个锅里的人为什么会被划分到一个家庭中呢？
    为什么不是甜族、酸族、咸族、苦族、辣族？
    这样的话，不是更容易处朋友、找对象，以后过日子也能减少矛盾。
    要知道，人们生活中最大的矛盾就是：
    “今天吃什么？”
    “随便！”
    “能不能换一个？”
    “我都说了随便，还换什么？不想吃就不吃！”
    “随便！”
    餐厅角落里，五只小鬼馋得眼睛发绿。
    “要不咱们随便吃点得了。”
    “我不想吃包子！”
    “我不想吃烤肉！”
    “我不想吃面条！”
    “我不想吃豆腐！”
    “我真的就想随便吃点……”
    “随便你大爷！今天轮不到你说话，滚一边去！”
    “行！轮到我说话的时候你们他娘的也都饿着吧！”
    然后就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品评。
    从春天开始，哪里干过架，跟谁干的，谁摇的兄弟，都有谁去了。
    参与这场架的黄鼠狼纷纷举爪。
    没有去的黄鼠狼也不敢乱报。
    这种时候乱伸爪，谁来一句“我当时怎么没见你”就尴尬了。
    岳川一直在边上听着。
    唯一的感慨：黄鼠狼们不是在干架，就是在干架的路上。
    全年无休！
    白天干，晚上干，还没工钱。
    方圆数百里，大大小小的精怪，几乎都被黄鼠狼削过。
    仇恨不大的，干服了就算了。
    仇恨大的，直接往死里干。
    听着听着，岳川感觉不对了。
    这……有点像伟人的风格啊。
    敌人强大不可怕，我们弱小也不可怕。
    我们可以把方圆数百里的伙伴全叫来，集中优势兵力与敌人决战。
    而且，我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撤。
    走是打的手段，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而且可以边打边走。
    在走动中不断骚扰敌人，把敌人肥的拖瘦，瘦的拖死。
    充分发挥兄弟多的优势，三班倒陪敌人周旋。
    充分发挥我方会挖洞的优势，神出鬼没。
    本以为黄鼠狼们就是一味地莽，仗着兄弟多，无脑干。
    可是听了老年黄鼠狼复盘战斗，指点每一场战斗中的优点和缺点，岳川顿时明白，这个种族能从小到大，从弱变强，并不是毫无缘由的。
    百战余生，就是榆木疙瘩也该长脑子了。
    更何况，黄鼠狼本来就不笨。
    一年一度的品评大会，不仅仅是选MVP和相亲的，还是总结战斗经验，给所有年青一代上课的。
    以后它们再遇到类似的场景，各种经验打法信手拈来。
    精怪没有文字，自然也没有书籍、兵法。
    所有的经验都是靠老一辈口口相传。
    至于能传下去多少，就看天看命了！
    也可能某次磕到强敌，方圆百里的黄鼠狼被一波坑杀，这一支的传承就彻底断绝了。
    本来不想插话的岳川突然举起手。
    瞬间，所有黄鼠狼都看了过来。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是这样，胜男应该跟你们说了我的想法，我现在又有了新的想法。”
    老黄鼠狼们连忙拱爪感谢。
    “土地公的好意咱们心领啦，也很感谢土地公能看得起咱们。不过咱们都一把老骨头了，瞎的瞎瘸的瘸，帮不上土地公什么忙，也没脸面在这里蹭吃的。”
    “对啊，我们除了干架什么也不会，不过现在老了，不中用了，走路都颤巍，真要上阵，三两下就被打死。”
    “老喽，老喽。”
    岳川笑了笑，“我打算成立一个专门研究战斗的堂口，各位可以在堂口中任职，专门传授后辈们战斗的技巧，没事了可以在一起琢磨各种战斗技法。”
    老黄鼠狼们对“堂口”、“任职”之类的事情毫无概念，总觉得这是要干活。
    生性散漫惯了的它们哪里愿意受这种约束。
    当惯了大哥，怎么能给人当小弟呢。
    而且，来的这段时间也打听了，年轻一辈的小子们都跟着土地公种地去了。
    没出息的，祖宗传下来的本事都丢光了。
    食物要在战斗中取，而不是从地里刨！
    岳川沉吟一声，说道：“在堂口中任职，每个月十枚大钱。每天一杯酒，每个月半只鸡！”
    十枚大钱什么的，老黄鼠狼们毫无概念。
    但是每天一杯酒，每个月半只鸡……
    “土地公说得对，咱第一个赞成！。”
    “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能发挥点余热。”
    “只要土地公不嫌弃我们就好。”
    “相信老祖宗在这里，也会赞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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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1章

    小插曲之后，品评大会继续进行。
    很快就来到一场大战。
    山君！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抢地盘。
    黄风岭是黄鼠狼世代居住的地方，但是某日来了一只老虎，自称山君，要接管黄风岭在内的一大片山岭，叫黄鼠狼们以后跟它混。
    三兄弟哪里肯，当场就干了一架。
    只是双方实力悬殊，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三兄弟的老二挨了一巴掌之后，然后狼狈逃窜。
    然后双方就磕上了。
    三兄弟发动祖传技能，摇人！
    过来助拳帮场的黄鼠狼越来越多。
    但山君实力不俗，黄鼠狼一方采用稳健的打法，那就是闹。
    分批次骚扰，搅得山君昼夜不宁，然后见机行事。
    但是这只老虎有几只伥鬼，休息时伥鬼放哨。
    黄鼠狼的骚扰直接被无视，而一旦发动攻击，迎接它们的就是严阵以待的山君。
    双方耗了差不多十天。
    山君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
    反而是黄鼠狼一方，先有点撑不住了。
    关键时刻，黄风岭三兄弟决定放手一搏。
    能打开局面就打，打不开局面就撤了，这个亏吃了。
    然后，三兄弟奋勇当先，直接贴脸输出。
    这不仅是赌上荣誉，更是赌上性命。
    真要丢了地盘，三兄弟以后还怎么抬起头。
    于是，骚扰佯攻变成了总攻。
    伥鬼示警的瞬间，黄鼠狼又撤了。
    如此几次之后，勃然大怒的老虎逮着伥鬼一顿输出。
    然后，伥鬼变得稳健了许多。
    黄鼠狼骑脸了，伥鬼才示警，山君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只小爪子，以及一蓬蕴含土灵力的灰土。
    顺带的还有一记臭屁。
    山君被打得措手不及，睁不开眼、喘不过气。
    混战中，山君尾巴被三兄弟咬断一截，最终寡不敌众，落荒而逃。
    黄风岭三兄弟再次扛出风干的老虎尾巴。
    这可是最好的证明！
    三兄弟的老二也昂首挺胸，向同族们展示自己胸口爪印。
    众多大姑娘、小媳妇看得双眼放光。
    一些老年黄鼠狼也用看女婿的目光看着三兄弟。
    同族干了一只山君，这事早就传开了。
    却没想到这次见到本尊了。
    而且三个小子还单着。
    不错不错，合该被自家捉回去。
    几个老大哥例行点评，对这场战斗进行复盘。
    “既然要稳着打，战斗前就应该先把周围的猎物驱赶得远远地，让山君不能觅食。就算觅食，也得让它跑得更远，浪费更多时间和体力。”
    “对！这是一个法子！它占了黄风岭没好处，肯定会换地方，用不了多久就会主动离开，根本没有后面的事情。”
    “既然对方伥鬼难缠，为什么不先把伥鬼干掉？山君不好对付，弄死几只伥鬼不算难吧？”
    “你们还可以侦查山君饮水的地方，对水源进行投毒，一旦山君中毒，状态大幅下滑，打起来更加顺手。丛林里的毒物，我说几种毒性大又不容易被察觉的，你们记住……”
    “你这老毒物，别教坏了孩子！”
    “能用毒，何必要用命呢？老顽固！”
    虽然这场战斗有诸多的不足，但战果喜人。
    打出了黄鼠狼一族的风采，打出了黄鼠狼一族的气势。
    再然后就是黄二摇人了。
    对手是一只五百年道行的老鬼。
    真要说起来，这只老鬼比山君更强，威胁更大。
    然而，这只老鬼被打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黄家众成员还没用力气，它就倒下了。
    听了这一战的全过程，老黄鼠狼们纷纷感慨。
    “土地庙厉害啊！”
    “那胡家小哥儿也是能耐，被五百年老鬼衔尾追杀，还能跑上百里。”
    “那个什么法宝？真是鬼物的克星啊！”
    “要是有那东西，打山君不是小菜一碟。”
    “妙哇！诱敌、埋伏、拦截，能刚能碰，能走能游，就是我们这些老骨头，也打不这么顺吧！”
    品评大会开完，黄风岭三兄弟获得优先择偶权。
    好几个大姑娘小媳妇，眉目含春，面色带俏的看着三兄弟，三个家伙一时间挑花了眼，都不知道该选哪个了。
    这时候，玉兔跳了出来。
    在黄鼠狼中蹦来蹦去，然后说一声“成了”。
    很快，三个姑娘主动出手，率先挑选。
    姑娘父母健在的，直接当场拜堂。
    父母不在，尤其是父亲不在的，也是先拜干爹。
    通常是雌性黄鼠狼父辈生前的兄弟。
    有了干爹撑腰，以后也不会被欺负。
    现场气氛瞬间又热烈起来。
    其他几个小有名气的雄性也获得了择偶权，当场拜堂。
    至于其他的光棍儿们，也都给它们配了非精怪的雌性。
    好歹先把终身大事办了，把崽生出来再说。
    然后，这些黄鼠狼家眷就在土地庙范围住下了。
    雌性的心思很简单。
    马上就要入冬了，捕猎困难，少不得要饿肚子。
    土地公这里吃喝不愁，为什么要走呢？
    老年雄性的心思更简单，一天一杯酒，一个月半只鸡。
    这种日子上哪找去啊！
    也不用自己干活，就是天天陪着几个老家伙吹吹牛皮，顺便调教调教后辈。
    不累，还体面！
    最主要的，每天都能在年轻后辈面前晃荡一圈，感受它们尊敬的目光。
    倒是黄二一哭了。
    先是被老爹狠狠收拾一顿，母亲回来后又是狠狠收拾一顿。
    品评大会之后，岳川弄了一些课本，开始教精怪们数字和文字了。
    作为仙家成员中年龄最小的存在，黄二一成了重点照顾对象。
    其他成员有具体的工作，比如垦荒、喂猪、喂鸡、放羊、做饭等。
    黄二一整天只会玩。
    所以，它的学习任务更重一些，每天都被安排得满满的。
    不仅仅是文化课。
    还有武术。
    好吧，岳川是这么叫的。
    十多个打了一辈子架的老黄鼠狼一起调教黄二一。
    刚刚学完文化课，还没扒一口饭，立刻又被提溜到外面打熬筋骨。
    十多个老黄鼠狼拿出自己独门绝活，好好打磨黄二一这块璞玉。
    “这小子根骨不错！”
    “比老子当年强多了！”
    “最重要的，它才刚一岁，可塑性强！”
    “十个老家伙教它一个，这要是混不出点名堂，咱们都找个坑躺进去算了。”
    “嗯，狠狠操练！”
    黄二一：报复！这绝对是报复！我以后再也不捣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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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2章

    给黄二一布置完作业，岳川一个念头来到城蝗庙。
    夜幕中，数百号人像鱼鳞一样次第排开。
    寂静时，一个个都屏息凝视，瞪大眼睛。
    激烈时，一个个掌声雷动，喝彩不断。
    旁边屋檐上滋生的野草都因为掌声而微微晃动，不断点头。
    正前方，一胖一瘦两个身影上蹿下跳，左挪右闪。
    两扇门大小的幕布，却仿佛一方新奇的世界。
    一个持剑的侠客，一个用棍的老郎，进行着一场精妙绝伦，却又扣人心弦的战斗。
    最终，持剑的侠客技高一筹，将剑尖抵在老郎颈间。
    “我姜十三一生行事，不问天地、不问鬼神，只问胸中一颗丹心，手中三尺青锋！你这老贼仗势欺人，肆虐乡邻多年，今日毙于我之剑下，是服也不服？”
    “服了！服了！若有来世，希望我能成一富人家中恶犬，恶无恶报，不要再做这乱世善人，被生生磨成恶鬼！”
    “你下辈子是人是鬼与我无关！但是这辈子，我姜十三管定了！”
    挥剑，老郎身子抽搐了一下，一节节扑倒下去，被门槛遮住，消失不见。
    然后瘦狐狸像蜥蜴一样贴着地面爬行，爬到幕布范围外后缓缓站起。
    外面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胖狐狸又说了一段，瘦狐狸也站过去一同谢幕。
    梆子响，灯灭，今天的表演到此结束。
    只是，观众们没有像以前一样立刻散去，而是围在城蝗庙前，继续讨论刚才的剧情。
    “那老郎也是无辜，家人都被害死，被迫逃入山中，与野兽为伍，最终成了鬼怪。”
    “他害人就该死，难道被他害死的人就该死吗？”
    “老郎最后说人不如狗！想想也是，狗越凶恶，主人越喜欢。人越凶恶，上位者反而越厌恶。”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恶狗看家护院，恶人拆家害民。要是恶狗也拆家，你看看，铁定剥了它，锅里滚一滚！”
    “要是不剥呢？”
    “那铁定是善恶不分的无道昏君！”
    “他俩打斗用的棍法和剑术都有些门道啊。”
    “的确，并非随便比划，有真东西啊！”
    “之前说胖子不会金鸡独立的，出来挨骂！”
    外面的人久久不散，岳川只好从地上转移到地下。
    供台下的洞穴几经扩大、完善，已经有了不小的空间。
    里面两个大窝盆，四个小窝盆。
    再加上一盏豆大的小灯，也算温馨。
    瘦狐狸爱不释手的把玩着一根短棒，“多谢城蝗大人，传授我棍棒的技艺！”
    岳川暗道：别谢我，要谢就谢那些老黄鼠狼吧，这些棍棒技艺都是老家伙们总结出来，教导黄二一的，我只是随便偷学了点。
    胖狐狸也挥舞着折扇，“城蝗大人，我用的剑术是大黄先生使用的那一套，好像叫什么……剑十三式？怎么跟姜十三大人的绝学一个名字啊！”
    之前大黄和龙阳决斗，表演套路一样，把剑十三式演练一遍。
    却没想到，观战的胖狐狸把剑招都给记了下来。
    现在一一使出，竟然像模像样。
    岳川说道：“姜十三的剑术是博采众家之长，自行研究总结的。无定招、无定式，所谓十三式也不过是一个名字罢了。真正的上乘剑法，要做到手中无剑，心中有剑。”
    胖狐狸心中激动，“城蝗大人放心，我一定努力修行，早日领悟上乘剑法！”
    狸花猫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快说快说，明天的故事剧情是什么！”
    岳川暗道：催更都催到这儿了？呦呦呦，还亮爪子？敢情寄刀片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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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3章

    “我们要讲的故事，是姜十三这个人的成长与蜕变。现在刚讲到他外出游历，拜师学艺，顺便锄强扶弱、惩恶扬善。嗯，这些都是根据你们搜集来的各种传闻逸事整理改编的，按照时间轨迹，下一个应该是帮老郎主持公道了。”
    胖狐狸眼睛一亮，“要去周家庄打周扒皮了吗？这个我喜欢！我明天的戏份是什么？打狗吗？”
    狸花猫一爪子打翻胖狐狸，“剧透者死！”
    岳川给两个小家伙大致讲了讲明天的剧情，然后设计了一下台词，又插入一些打斗的画面。
    周扒皮实力不强，但是周扒皮豢养的有一大批看家护院，还有恶犬。
    看家护院好说，瘦狐狸被砍翻十次，就是十个护院。
    反正观众们看到的是表演者在幕布上投下的影子，根本分不清是一个人还是十个人。
    从门框后面跳出去，再缩回去，就是一条命。
    躺在地上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再躺下去，又是一条命。
    还能让四只小老鼠拿着纸人，用高粱杆粘着从左右两侧举起来，中剑之后立刻缩回去就是。
    当然，要配一些濒死的惨叫声。
    血液喷溅的画面……
    岳川想了想，还是和谐第一，血就不弄了。
    正好可以衬托姜十三实力高超，杀人不见血。
    然后问题来了。
    “那条狗怎么办？”
    传说中，周扒皮家里有一只恶犬，体型壮硕跟个牛犊子似的。
    山里的狼一口一个，林里的豹子也是直接生撕活吞。
    老郎想找周扒皮报仇，却都被这只狗拦住，好几次差点跑不掉。
    周扒皮也人仗狗势，横行乡里，每天不是欺负大姑娘，就是调戏小媳妇。
    瘦狐狸趴在地上学狗叫，一副凶狠的模样。
    可是……
    一来体型不对，像不像狗暂且不说，就算像，那也是个细狗，完全衬托不出主角的威武强大。
    二来声音不对，狐狸叫天然自带“嘤嘤嘤”，跟凶狠完全不沾边。
    学都学不像。
    四只老鼠也琢磨……
    “要不，咱们扎个刍狗？”
    “狗得战斗啊，刍狗又不会动，没意义。”
    “用布做一个，咱们套在身上，不就能动了？”
    “咱们个头太小，不行。”
    “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四个！”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暗道：真是个鬼才！舞狮子都被你想出来了。
    以后出现妖魔鬼怪的话，倒是可以让小老鼠们客串一下，甚至可以给它们安排一个舞龙舞狮表演。
    狸花猫打了个哈欠，“真笨！直接找个狗过来不就行了？”
    两只狐狸愣了一下，四只老鼠也齐齐拍脑袋。
    是啊！
    我们瞎琢磨什么呢，直接找一条真狗不就行了！
    岳川想了想，“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手底下有个黑狗精怪，就是那个打架特脏的家伙？你说它？”
    狸花猫高冷点头，“本大王会告诉它，演出之前不许吃东西！”
    岳川摆了摆手，跳过这个有味道的话题，然后转向四只小老鼠。
    “今天城中有什么大事发生？有没有什么外国人进入姜国？”
    四只小老鼠晃了晃大耳朵。
    “城蝗大人，今天有许多百姓抱怨说粮价涨了，粮商说遭了鼠患，粮食紧缺所以涨价。”
    “竟然污蔑我们！等会儿就去他家粮仓一趟！”
    “宫里的同族说，大殿一整夜灯火通明，好多官员都在宫里，彻夜未归，估计要有大事。”
    ……
    “城蝗大人，我这有个消息，但不是姜国的。”
    正听八卦听得过瘾的岳川随口问道：“谁的？说！”
    “紫霄门！”
    岳川猛然坐直身子。
    “仔细讲来！”
    “我听到一个绝密消息，说是……紫霄门恐有灭顶之灾！离覆灭不远了！”
    现场瞬间静了一下，然后爆发出一阵欢呼。
    两只狐狸弹冠相庆，狸花猫也得意的眯着眼睛。
    然后众精怪同时看向爆料的小老鼠。
    “快说，怎么回事！”
    “卖什么关子！”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断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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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4章

    却说紫霄门众修士，趁乱逃出姜国后，一路向东。
    沿途都是大齐的势力范围，各国要么有紫霄门修士的驻扎，要么就是大齐的领土。
    所以，一身紫袍非常便利。
    不但吃住都有招待，就是寻医用药也有保障。
    小师弟虽然伤的重，可是灵剑护主，护住其灵魂不散，并且不断使用雷灵力刺激心脉，复苏生机。
    经过数日调养，小师弟身体上的皮肉伤大部分痊愈，筋骨上的重伤也在丹药作用下快速愈合。
    恢复速度快的离谱，远远超过丹药。
    唯一棘手的就是，小师弟一直沉睡不醒，怎么吵闹都毫无反应。
    就像，一截木头，一块石头。
    无奈，一行人只能轮流背着小师弟，往苍云山师门赶。
    却不知，等待他们的既不是师兄弟们的列队迎接，也不是师父师叔们的劈头痛骂。
    而是血与火！
    苍云山下。
    一处隐蔽的山坳中，数百人正在往身上罩一种造型奇怪的甲胄。
    寻常甲胄，都是将木头、石块、竹板分割成相等大小的方块，然后在其上打眼，使用线绳串连制成。
    粗糙一点的，打眼走线都在明处。
    精致一点的，打眼走线都在暗处，不但美观，而且防止线绳被砍断，降低防护。
    金属甲胄，那就是将领才能使用的奢侈品了，寻常士卒根本享受不到。
    至于修士，自身实力强大，根本不需要甲胄。
    甲胄提供的防护有限，却沉重笨拙，非常不便。
    而且，很多法术提供的效果比甲胄更强。
    灵符能做到的事情，何须甲胄。
    一张张灵符被祭起，无火自燃，随后释放出其中封印的法术。
    匿形！
    匿气！
    消声！
    一个又一个法术加持在身上，众人的身影迅速变得模糊、朦胧，最终消失不见。
    这些人，竟然全都是修士。
    不说实力强弱，单是这数量，就十分恐怖。
    为首之人仰头看向山巅。
    “今日，我们做的是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一件足以改天换地的大事，也是一件足以名垂史册的大事！”
    “若成！我们家族公侯万代！富贵永享！”
    “若不成！我们家族所有成员被屠戮殆尽，祖坟被掘，宗祠被灭，苗裔断绝！”
    敲了敲身上的甲胄，为首者沉声说道：“家族倾尽一切，为我们缮甲厉兵，我等，自当以死报效家族！”
    “家族在，便是我等身死，妻儿老小也能安享晚年。”
    “家族若不在，我等便是侥幸身存，也无异于孤魂野鬼，游荡世间！”
    众人沉默着收束甲胄，绑牢兵器，检查身上的灵符，以及其他战斗辅助物品。
    为首者缓缓拔剑，一指苍云山！
    “杀！！！”
    数百人奔行如箭，纵跃如虎。
    夜幕掩映下，一个个身影迅速就位，悄无声息的摸到紫霄门附近。
    山门处，守夜的弟子靠在墙边打哈欠。
    另一个弟子干脆裹着棉衣呼呼大睡。
    两个隐形匿迹的修士张开合拢的双手，一只色泽漆黑的扑棱蛾子飞了出去。
    绕着大门内外飞了一圈，每个角落都检查一遍。
    “防御阵法没有开启！”
    “没有守门灵物！”
    “没有鬼物暗哨！”
    “没有机关陷阱！”
    全副武装，全神戒备的袭击者难以置信。
    我们准备了十八般武艺开锁，结果你他娘的连个门都没有。
    事情顺利得有点难以置信。
    紫霄门的防御竟然如此松散。
    象征性的派了两个弟子，连条狗都没拴！
    为首者一度怀疑，这是不是假象，是不是外松内紧，有什么杀招在后面等着自己。
    撤退的指令几乎就到嘴边了。
    可是感受到暗处投注过来的一束束目光……
    “杀！”
    一道模糊的影子纵跃而起，在地上弹跳了一下，迅猛绝伦的扑向两个守夜弟子。
    人在空中，便从肋间拔出两柄短刃，一左一右，刺入守夜弟子喉中。
    力道凶猛，直接贯穿脖颈，刺入两人身后的木门上。
    不但如此，短刃护手处死死压住喉咙，将二人最后一声惨叫憋回腹中。
    立刻有人来到旁边，扶住尸体轻轻放倒，然后拖到不起眼的暗处。
    其他人则左右扫视一眼，向紫霄门腹心之地杀去。
    照例是放出扑棱蛾子侦查。
    如果遇到守夜的人，扑棱蛾子就飞去，在其头顶盘旋，洒下细密的磷粉。
    然后，守夜人就会哈欠连天的闭上眼睛。
    一路推进得非常顺利。
    紫霄门霸道惯了，凭着一手雷法横行上百年，人鬼辟易！
    谁会来这里找不自在！
    活腻歪了！
    逮到一个，能灭他两遍！
    来袭者毫不费力，就将外围清缴得干干净净。
    紫霄门仆役、苦力、粗使弟子被宰得一个不剩。
    但是再向里推进时，一个阵法被触动，惊雷轰下，虽然没伤到人，但是巨大的动静惊醒了所有人。
    夜袭不成，只能强攻！
    “给我杀！”
    众人索性不再顾忌，见人就杀。
    遇到房屋就往里面丢一张烈火符。
    这东西燃烧速度慢，普通人见到都能躲开。
    但它落地就会炸开，而且燃烧持久，用来放火再好用不过。
    不多时，紫霄门就四处黑烟，火光冲天。
    掌门以及众多长老都被惊醒。
    他们纷纷驾驭雷法飘上空中，居高临下轰杀放火之人。
    但是，放火之人身形鬼魅、动作干脆利落，避雷经验丰富，往往能在千钧一发之间躲开。
    即便偶尔有几个避之不及，也能硬抗，身形一顿便消失不见。
    轰出去十多道惊雷，却只击杀几个实力不济的普通人。
    紫霄门众人越打越心惊。
    雷法攻击凌厉，远超五行法术。
    普通人在雷法面前几乎没有招架之力。
    人数、队列，在雷法面前不值一提。
    修士也一样。
    即便比普通人强，但也强不到哪去。
    一道雷法不行，那就两道！
    一旦被雷法击中，身体麻痹的一瞬间，便足以丧命。
    可是，眼前的敌人不一样。
    他们身上穿着特殊的甲胄，雷法击在上面，要么被弹飞出去，要么直接炸开。
    原本犀利无匹的攻击真正打在身上，直接削弱大半，连三成力道都没有，根本突破不了护身的法术以及灵力。
    一身紫衣的掌门人蹑空而行，居高临下俯视着外面越聚越多的甲士。
    长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眸子里紫意湛然，天威煌煌。
    细密的雷电在其身周幻生幻灭，随着吐纳一起律动，更是与天空中的黑云遥相呼应。
    混乱的紫霄门修士立刻汇聚过来，不多时就结成阵势，与来犯之敌对峙。
    本来想换这个封面的~呃~多书名测试需求，做的新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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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5章

    掌门见己方人员收拢完毕，怒哼一声，淡淡说道：“田氏！你们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勃勃野心，行此篡逆之举！就不怕谋事不成，被斩首弃市，株连家眷族属吗？”
    话毕，数道惊雷从空中劈落。
    来袭者人群瞬间被白光笼罩，无处遁形。
    原本嚣张的气焰也猛地刹住，被压制下去。
    为首者挺身而出，挡下掌门的气场。
    只见其喉头滚动，闷哼一声。
    “齐国横征暴敛，霸凌诸国，紫霄门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全然无视天子颜面，罔顾百姓死活！我等，不过是替天行道，尊王讨逆！何错之有！”
    掌门仿佛听到了最大的笑话，发出哈哈的震响，天空中也风雷激荡。
    “替天行道？谁比我紫霄门更有资格？尊王讨逆？谁比我大齐更有资格！”
    “一群野心家，粉饰自己无耻的嘴脸罢了！”
    “真是，恬不知耻！”
    为首之人深吸一口气，全身心防御，“废话少说，出招吧！让我领教领教紫霄门的雷法！”
    “好！很好！”掌门右手高举，向天一指，“让我看看，是谁给了你勇气！”
    轰轰轰轰！
    一连九道惊雷从天空劈下，封死为首之人前后左右各个方向的空间。
    然而，为首之人根本没有闪避的意思。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运转灵力护住全身死扛，转瞬便被雷霆淹没。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巨大的光球攥住。
    袭击者一方心中忐忑，许多人都察觉形势不妙，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
    紫霄门一方士气大振，全都摩拳擦掌，战意雄烈。
    下一瞬，白光暗淡。
    一个漆黑的人形轮廓缓缓浮现出来。
    双方众人眼睛瞪得更大！
    他们很想知道，这个漆黑的事物究竟是活人，还是焦炭。
    白光彻底消散。
    人形显现！
    面皮乌黑，发冠爆炸，一头长发根根竖起，还冒着烟儿。
    袭击者一方有人忍不住哀嚎出来。
    紫霄门则发出畅快的狂笑。
    可是这时候，人形咳了咳，吐出几个烟圈。
    “还行！这力道，比小娘们更舒服！不过，还不够！紫霄门的老杂毛，你没吃饭吗！”
    爆炸头拍了拍身上的甲胄，继续叫嚣道：“来啊！再来啊！冲着老子四十码的宝贝铠甲来啊！”
    紫霄门众人终于察觉问题的所在。
    袭击者身上穿着甲胄，而这些甲胄不是竹木、不是金石，而是一种见所未见的材料。
    这种材料的形状也很奇怪。
    好像……
    脚底板！
    之前夜色浓重，众人没有看仔细。
    现在才发现，来袭者众人身上全都披着类似的甲胄。
    “哼！田氏竟如此穷困，连金属甲胄都配不起，让你们披着鞋底上阵吗？”
    “你们懂个屁！这身甲胄，价值万金！而且，专克你们紫霄门的老杂碎！”
    之前，众人虽然知道家族得到秘密武器，可以克制紫霄门雷法。
    可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大家只当做家族为了提振士气吹牛皮。
    而眼前发生的事实让他们明白，家族非但没有吹大气，反而还保守了许多。
    秘密武器真的能削弱雷法威力。
    剩余的雷法攻击，根本无法对护身灵力构成威胁。
    事实胜于雄辩！
    为首者以身试法，让众从者明白，紫霄门没什么好怕的！
    没有雷法的紫霄门不如鸡！
    “杀！”
    都不用命令，众人同时发起冲锋。
    以往和紫霄门战斗，最忌讳的就是扎堆。
    一道雷法劈过去，才不管你是一个还是十个。
    可是现在，扎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雷法触及到甲胄就会被分散、反弹，剩余的那些也强弩之末，根本无法突破护身法术。
    紫霄门修士不断丢出灵符，施展法术。
    以往，可以凭借法术的击退、击飞、麻痹等属性为自己制造舒服的输出环境。
    可是现在，敌人根本不吃控制。
    直接一条直线往脸上冲。
    更可悲的是，打不过就算了，他娘的还跑不过。
    堂堂紫霄门修士，连防御法术都很少练，更别说跑路的法术了。
    而敌人练习的都是格斗刺杀之术，一旦被近身，就像疯狗一样，顷刻间分出生死。
    “田氏技击士，名不虚传！不过，我也会技击！”
    一名紫霄门修士拔出佩剑护在身前，向对面的袭击者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原本有三人一同攻击。
    可是在受到挑战后，一起向前跨出一步，其他二人全都分别扑向其他目标。
    被识破身份，技击士干脆也不装了。
    右手竖握长剑，剑尖立于身体正中，直指天空。
    左手并指成剑，从下向上抹过剑脊。
    “请指教！”
    礼节过后，技击士同样横剑身前，上身微躬，侧步横移。
    一边横移，一边寻找紫霄门修士身上的破绽。
    觑准机会，技击士脚掌猛然发力，饿虎扑食一样冲击出去。
    紫霄门修士眼睛中闪过一抹得色。
    随即电光迸发，灌注长剑。
    铿锵！
    双剑交击！
    紫霄门修士左手一记掌心雷酝酿完毕，就要将其糊在技击士脸上。
    可是技击士在双剑碰撞的瞬间便身子一矮，随即蓄力猛冲。
    手中长剑在紫霄门修士侧腹划过，技击士也从对手腋下钻到背后。
    身子错过的一瞬间，技击士转身回斩，一记沉重的下劈，从后脑劈到腰椎。
    “你……你为何……没有触电……”
    技击士看了一眼剑柄上缠绕的材料。
    这可是将鞋垫刮成长溜制作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紫霄门这一招。
    技击士没有回答，而是嫌恶的啐了一口。
    “不讲武德！”
    技击士的剑柄上统一缠绕着橡胶材料。
    手上也带着橡胶片缝制成的手套。
    既然是针对紫霄门，那么，紫霄门的套路肯定都研究透了，研究烂了。
    侥幸存活的中下层弟子全都被杀鸡般屠戮一空。
    整个过程中，技击士近乎零伤亡。
    紫霄门长老目眦欲裂。
    不过技击士们一边掏出麻布擦拭剑刃上的血液，一边慢悠悠靠近长老们。
    来之前，家族一再强调，剑刃上的血液要及时清理。
    家族的诸多警告一一应验，技击士们不敢掉以轻心。
    “放心！很快就轮到你了！”
    “贼子，纳命来！”
    数名长老纷纷元神出窍，电光流转的元神漂浮在肉身上方。
    元神施展法术更快，威力也更大。
    一时间，天雷滚滚，闪电汹汹。
    地面成了雷场、雷池、雷河！
    但是，一双脚踏入其中，试探一下水温便缩了回去。
    再踏回来时，它坚定落地！
    然后是更多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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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6章

    很快，一切雷光电影戛然而止。
    技击士专修杀戮，一击毙命，毫无拖泥带水。
    而且，他们有很多招式都是舍命一击类型。
    之前不敢与紫霄门硬拼，是因为舍了性命也威胁不到紫霄门修士。
    现在，紫霄门修士最大的仪仗雷法成了摆设，技击士瞬间化身疯狗。
    不惜生，不畏死！
    紫霄门众长老拼死反扑，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然而，技击士飞蛾扑火，用人换、用命填！
    要的就是杀敌！
    要的就是团灭！
    只要灭了紫霄门，一切都是田氏家族的。
    如果灭不掉紫霄门，田氏家族必然覆灭！
    他们有拼命的理由！
    众长老接二连三被杀。
    不过他们都已经修炼出元神，即便肉身被毁，也能继续存在。
    不像那些修为浅薄的弟子，没有修炼出元神，人生灯灭。
    长老元神裹着雷光向上飞去，跑到掌门身侧寻求庇护。
    技击士首领看着仅剩的紫霄门掌门，说道：“投降吧！为我田氏效力，一样能保你荣华富贵！”
    掌门哈哈大笑，“田氏！虽得权位，却失权威！尔能取，彼亦可取！今后天下，人人可上位！尔等田氏，却要捉刀方能安眠。放眼望去，尽皆国贼！治国如治狱，防民如防贼！”
    “废话少说！祭出你紫霄门至宝，决一死战吧！”
    掌门摇了摇头，“问你最后一言！”
    “说！”
    “尔等田氏，为今日之事筹划了多少年！”
    技击士首领沉默了一下，随即低笑几声，炫耀般的说道：“六代人，近两百载！”
    “哈哈哈，彼时还无我紫霄门！”
    技击士首领目光一冷，“今后，亦无紫霄门！”
    掌门双手负于身后，蹑空而行，徐徐向上。
    “六代人、两百年，积攒了如此多修士！田氏底蕴，当真不浅！”
    “哼！能让田氏精锐尽出，你们紫霄门虽死犹荣！”
    “天雷不息！雷法不灭！紫霄门道统永存！反而尔等田氏，必将被后继者屠戮殆尽！这是你们命中的劫数，你们逃不掉的！”
    “哼！先顾好你自己吧！你连今天都活不过！”
    掌门看都没看下方的技击士，而是昂首望天，双手合十竖于眉心间，然后缓缓向两侧展开。
    厚重的乌云从中间一分为二，一道炽烈的白线出现在天空中，并且迅速变粗、变大。
    从东到西！
    从南到北！
    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雷云。
    掌门的身影在雷云面前就像蝼蚁一样渺小。
    时间为之静止！
    空间为之凝固！
    白光转瞬黯淡，最后一抹余韵缭绕在掌门头上。
    一息白首！
    “我为万民修正气！我代上苍执天罚！我身虽陨！然正气不亡！天罚不灭！献我紫霄门诸弟子，诛大齐国贼！”
    一个长老的元神跟着吼道：“诛大齐国贼！”
    吼过之后，元神义无反顾的冲向雷云，将自身所有的修为都融入雷霆之中。
    哪怕魂飞魄散，荡然无存，也在所不惜！
    “诛大齐国贼！”
    “诛大齐国贼！”
    一个又一个长老张开双臂，拥抱空中雷云。
    雷云受到精气神魂滋养，迅速壮大，遮蔽了苍云山的天空。
    技击士首领心中战栗！
    他的实力并不比紫霄门掌门差。
    同样是悟道境修为，自己修行的年头甚至还要长于紫霄门掌门。
    只是雷法霸道，碾压同境界所有其他法门。
    仗着鞋底的特殊属性，倒是能勉强扳平这个劣势，有勉强一战的勇气。
    但是现在，技击士首领心中恐惧疯长。
    像野草一样蔓延！
    又像野火一样燎原！
    该死的紫霄门，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与自己战斗！
    他们，从一开始就是打的同归于尽的主意！
    他们根本不在乎胜负得失！
    他们要的，就是与敌偕亡！
    “跑！快跑！”
    “有多远！跑多远！”
    “这不是人力！这是天地之力！”
    说着，技击士首领抓起一个年轻的同族，握住其脚踝原地旋转一周，大力的甩飞出去，送其腾云驾雾。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其他人也都如梦初醒，立刻使出浑身解数向外窜去。
    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跑得越远越好！
    其他几个年长的技击士看了一眼上空，眼睛中流露出深深地绝望。
    他们也纷纷冲向最近的年轻后辈。
    将自己压箱底的保命灵符打在后辈身上，拼尽全力送其起飞。
    一个！
    两个！
    “我田氏六代密谋，两百年隐忍，只为今日霸业！”
    “勤加修行，精练技艺，勿要贪图享受，安于逸乐！”
    “尔等，不能死！我田氏，不能亡！”
    轰咔！
    仿佛天河决堤！
    汹涌的白光顷刻间淹没紫霄门！
    一息之后，白光吞没整个苍云山！
    炽烈的白光沿着主峰向下漫灌，持续了整整十个呼吸！
    但是这十个呼吸的时间，吸引了齐国境内绝大部分人的目光。
    它就像是夜幕中的太阳！
    击碎了无边的黑暗！
    这一夜，紫霄门覆灭！
    山门苍云山，也被天雷摧毁，不复存在。
    但是，紫霄门的光辉照亮了齐国十息时间。
    十息时间，却影响了这片土地五百年！
    原本野心勃勃的田氏经此一役，精锐折损大半。
    六代人积攒的底蕴被一击扫空。
    逃出苍云山的技击士十中无一。
    山坳中，负责传递消息的田氏族人双手颤抖的燃起三炷香，朝着一个牌位三拜九叩。
    “老祖……紫霄门，灭了！”
    牌位沉默了许久，随即传出一阵张狂的大笑。
    “好！好！很好！没了紫霄门，齐国谁还能阻挡我田氏！”
    “老祖……技击士，也灭了！”
    对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们不是有秘密武器吗？你们不是有底牌吗？怎么可能还损失惨重？”
    “老祖，他们的底牌更大，比天还大！我们……中计了！”
    想起那遮蔽天空的雷云，幸存者全都心神震骇，魂不附体。
    如果不是跑得快，或者被长辈拼死送了出来，自己此时也和苍云山一样，被雷霆从地表抹除了。
    “疯子！全都是疯子！紫霄门全都是疯子！”老祖歇斯底里的咆哮着。
    “杀！杀！杀！立刻传消息，潜伏在各国的技击士一起行动，将紫霄门驻扎在外的弟子，斩杀殆尽！我要他们死！一个不留！”
    “动手！动手！姜姓吕氏成员，全部斩杀！”
    “我要用他们的血！他们的魂！给我死去的儿郎们祭奠！”
    “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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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7章

    “田氏？代齐？”
    城蝗庙中，岳川喃喃自语。
    之前，岳川的历史知识全都包邮给老师了。
    造纸获得功德奖励后，所有学识重温一遍，从课本中找到了田氏代齐的记载。
    周灭商之后，有八百年国祚。
    但是这八百年分为两段，分别是西周、东周。
    而东周又分为两段，分别是春秋、战国。
    而春秋战国的分界点就是三家分晋、田氏代齐。
    田氏历经十代人耗时286年，最终窃取齐国。
    齐国原本是姜太公姜子牙的封地，历代国君也都是姜氏后代。
    但是田氏代齐后，田氏取代姜氏，成为齐国的君主。
    并且把姜氏后裔斩草除根，屠戮一空。
    即便逃出齐国，隐姓埋名，依旧会受到田氏的追杀。
    春秋阶段，礼崩乐坏，但又没有完全崩坏，大家至少还维持表面的体面。
    就算看别的国家不爽，想揍他，也得师出有名，否则会招来其他各国共同的反对。
    但是战国阶段，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扯下，大家都撸起袖子，使劲的灭国，使劲的掠夺，使劲的吞并邻国壮大自己。
    这是一个图强的时代，却也是比烂的时代！
    在此之前，就算灭了别人的国，也会妥善安置其宗室，保留其宗庙祭祀。
    但是在此之后，灭门成了目的，屠城成了手段。
    岳川摇摇头，“不对不对，田氏代齐应该在三家分晋之后，现在晋国还如日中天呢，田氏怎么就动手了？”
    但是很快岳川就明白了。
    是鞋垫！
    这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助长了田氏的野心。
    橡胶是绝缘体。
    田氏将大批鞋垫改制成甲胄、手套等护具。
    紫霄门最引以为傲的雷法在田氏面前形同虚设。
    所以田氏才会提前数十年发动。
    “难怪，一双鞋垫一千斤粮食都有人买。”
    “刚开始可以说是图新鲜，可后来大量需求，加价两成都照单全收……”
    “原来‘羊’字号就是齐国的田氏！”
    之前岳川都觉得一千斤粮食换一双鞋垫有点贵了，之所以开这么高，是为了给对方讨价还价的空间。
    现在看来，真是白菜价！
    紫霄门是霸主大齐的镇国神器。
    小小的鞋垫，却成了田氏的灭国神器。
    真是小蝴蝶扇扇翅膀，在千里之外引起一场飓风。
    岳川叹息一声：“鞋垫的生意做不成了！”
    紫霄门没了，田氏也不会急需渴求鞋垫了。
    以后就算要，也是纯粹出于生活需求。
    鞋垫的价格必定回归理智。
    腰斩一半，甚至更多。
    不过岳川没有继续琢磨鞋垫的事情，而是思考起田氏代齐的影响。
    “一筒、一万，刚才排练的剧情要改一改！”
    正在对戏的两只狐狸一脸疑惑。
    “怎么了？我们练错了吗？”
    “我们的台词一字不差啊！”
    岳川咳了咳，“你们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姜十三外出游学，拜师学艺的时候，曾经去过齐国，跟随名师学习齐国技击之术。
    而齐国技击之术就出自田氏。
    田氏在齐国资助了数个技击馆，吸纳四方技击名士来此竞技、深造。
    姜十三天赋异禀，受到了田氏的邀请。
    但是姜十三心系姜国，学成之后谢绝田氏挽留，毅然回国。
    “田氏弑君上位，未来数十年甚至百年间，名声都会臭不可闻。姜十三若是与田氏扯上关系，一定会被痛骂。还是把这个细节删掉吧。”
    瘦狐狸一条表示无所谓。
    胖狐狸却有不同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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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8章

    “城蝗大人，姜十三大人在齐国学习技击是事实，既然是事实，我们为什么要否认呢？”
    岳川不假思索回答道：“这叫政治正确！”
    “什么是政治正确？”
    “敏感问题不要碰，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背后的水有多深！无论何时，我们都不要站队，不要发表自己的倾向和主张！”
    胖狐狸摇了摇头，“城蝗大人，您说的这些，我听不懂。但是我明白一点，您所谓的政治正确，是建立在道德不正确的基础上！”
    岳川仔细思考了一下。
    “一筒，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理解。总之就是，田氏的事情很麻烦，超乎你想象的麻烦。如果我们表演的姜十三与田氏扯上关系，会被用心人利用，过度解读、放大，然后会被人以为我们有亲善田氏的倾向和欲望。”
    “城蝗大人，您说的这些，我还是不懂。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如果姜十三大人还活着，并且此时正在齐国技击馆，那么，他会怎么做呢？是与田氏同流合污，还是暴起杀人？”
    许久之后，岳川叹息一声，“我不知道！”
    “但是我知道！”胖狐狸挥舞着折扇，施展剑十三式，“他一定会匡扶正义！惩强扶弱！因为他一生行事不问天地、不问鬼神，只问胸中一颗丹心，手上三尺青锋！”
    胖狐狸语气激动，隐隐有泪水沁出。
    岳川摊手，“所以呢？”
    “所以我认为，不应该歪曲姜十三大人的事迹，不应该随意涂抹姜十三大人的形象！我们表演，就是为了传达姜十三大人的精神，如果违背了这个初衷，我们做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
    “你说的……很对……”
    “而且，今天我们可以随意篡改姜十三大人，那么今后其他人也可以做同样的事情，并且会拿我们当借口为他们的行为开脱！”
    “确实……是这个道理……”
    “我们可以不行善！但我们不能为恶！尤其是首恶！我们不能给后世开一个坏头！否则，以后所有的坏人都会拿我们的行为，标榜他们的正义与不得已！”
    一条认真地想了想，拱起爪子说道：“城蝗大人，我觉得，一筒说的有道理。一个盆或者一个碗，完整的时候，人会很爱惜。可一旦这个盆盆罐罐磕碎了边边角角，人们就不会再爱惜，豁口会迅速增加。哪天这个盆子摔碎了，人们也不会心疼，甚至不会意外，仿佛早就预料到有这一天。”
    胖狐狸也拱爪说道：“城蝗大人，我不懂政治正确，我只是不想违背良知，罔顾事实！”
    岳川抬手，摸了摸一条的脑袋，又摸了摸一筒的脑袋，缓缓说道：
    “对！是我错了！是我某些不好的经历，养成了这种坏习惯。谢谢你提醒我，以后我会多注意。另外，你们以后也要多提醒我，防止我再次犯错。”
    “任何不良习惯，都是零次和无数次。从来没有一次两次的说法。所以，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这句话，送给我，也送给你们！”
    听到这话，胖狐狸激动地眼泪都滚落下来了。
    可是不等它说些什么，狸花猫走到身边坐下，屁股一撅，将胖狐狸顶成滚地葫芦。
    用爪子按着岳川的手，狠狠压在自己头上。
    “本大王的东西，谁也不能碰！想都不能想！”
    胖狐狸无力的趴在地上，“老大，我们才不会像田氏那样不干人事！”
    瘦狐狸连连点头，“对！我们不是那样的狐狸！”
    四只小老鼠也连忙表态，“我们老鼠也干不出那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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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9章

    齐国境内，无名乡村。
    “醒了醒了！”
    “小师弟醒了！”
    “小师弟终于醒了！”
    “小师弟你可算醒了！”
    小师弟迷茫的睁开眼，随即紧紧闭住，身体不断地颤抖着。
    许久许久，他缓缓平静下来，再次缓缓睁开。
    一道光洒进心灵，照入内心。
    就像长夜中的人推开了窗户，迎接绚丽的阳光入屋歇息。
    然而，小师弟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层层乌云下，一个渺小的身影双手缓缓张开。
    仿佛推窗开门，迎接光明普照、雷霆普降。
    这些，全都是荡妖伏魔剑传来的讯息。
    “师兄……掌门师尊升天了吗？”
    师兄们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
    他们没想到，小师弟昏迷这么久，却还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师门的变故。
    “小师弟，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恢复修为，不要多想，也不要多问。”
    小师弟没有动作。
    现在的他，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密集的脚步，以及嘈杂的呼喝声。
    “不好！有情况！”
    一个修士凑到窗户旁向外张望，却不防冷箭迎面射来。
    修士运转灵力密布衣袖，随手一挥，仿佛在身前竖了一面盾牌，冷箭叮当一声脆响弹飞出去。
    “小小暗箭，也能伤我？”
    可是话音刚落，两柄长戈直刺进来。
    修士继续挥袖抵御，将长戈一左一右拍开。
    “小小冷戈，也能伤我？”
    然而，年纪最长的师兄抬手大呼：“师弟小心身后！”
    身后？
    那人还没回过神来，一左一右两支长戈倏地旋转，顶端的横枝向内勾起，然后猛地回拉。
    长戈入肉，深深嵌入肩胛。
    修士痛呼一声，被拖拽着向外拉去。
    他的双手撑住窗沿，下半身使劲卡住墙壁。
    可是长戈力道凶悍，生拉硬拽之下，直接将一面墙扯翻。
    轰隆！
    半边屋子震了一下，修士被拖在地上，留下一道淋漓的血迹。
    不等其继续惨叫，便有一名甲士快步上前，手起斧落。
    土浪翻滚，鲜血喷溅……
    快！
    太快了！
    从修士走到窗边张望，到被拉出去，前后也就一两个呼吸的时间。
    眨眼刹那，却已经身死当场。
    其余众人怒喝着冲到断壁旁，手中灵符打出，雷法不断酝酿。
    然而，外面的甲士训练有素，并且深谙合进退之道。
    迅速撤退躲到周围的民房中，用弓弩远远的骚扰反击。
    师兄走到院中，痛惜的看着身首异处的同门。
    刚才，这还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一个笑着向自己介绍家乡景色，左邻右舍的阳光开朗大男孩。
    现在，身体扑倒在地上，轻微的痉挛着。
    颈腔里的血液喷洒一地，冒着丝丝热气。
    三尺外的头颅沾满了泥土、草叶，不甘的望着一个方向。
    那里……
    正是他的兄长。
    手指比划着向甲士们说些什么。
    甲士一巴掌拍在那位兄长肩膀上，哈哈大笑。
    后者立刻点头哈腰，局促的双手不知安放在何处。
    被出卖了！
    但是师兄没有责怪领路的同门。
    “保护好小师弟，我给你们杀出一条血路！”
    可是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几根绳索抛到草屋上，套住支撑的木桩后奋力一拉。
    咯嘣的碎裂声中，草屋瞬间四分五裂。
    一波乱箭射来，箭杆上的火焰瞬间点起四散飘飞的草木。
    没有招降！
    没有劝说！
    有的就是往死里招呼！
    师兄一剑在手，雷霆伴身。
    甲士们毫无畏惧，结成阵列，墙壁般推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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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0章

    双方交错，师兄左手一挥，浓郁的灵力密布长袖。
    灵力鼓荡，衣袖翻卷。
    拽着长戈往怀里一扯。
    持戈的甲士被拉扯着向前扑去。
    此举，正遂了他的心意。
    立刻弃戈拔剑。
    可是师兄一剑点在剑柄上，精妙的剑招却隐含着无穷的力道，以至于剑没能拔出来。
    甲士错愕间，长戈携着风声抽在脖颈上。
    脆弱的颈骨哪里经得起这等大力蹂躏，甲士的太阳穴几乎都贴到肩膀上了。
    一击致命！
    师兄收剑回鞘，双手持戈一个大回旋。
    长戈顶端小枝精准切过几个甲士咽喉。
    “咚！”
    戈柄重击地面，几个甲士膝盖一软，捂着脖子跪倒下去。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对手，眼睛里满是疑惑。
    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技击之法如此高明。
    “四十年前，我是稷下学宫首席！”
    “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我去了苍云山！”
    稷下学宫！
    首席！
    几人瞬间明悟。
    齐国各个大城中都有田氏开办的技击馆，但规模最大，名气最响的，无疑是王城中的稷下学宫。
    首席，又是整个技击馆中实力最强的存在。
    败于稷下学宫首席，自己，死得不冤。
    “杀！给我杀！一个不留！”
    得到命令的众甲士立刻冲上前去。
    一时间，火光四射，雷霆滚滚，疾风利刃，走石飞沙……
    十息之后，师兄踩着鲜血汇成的小溪，拖着崩断小枝的长戈，一步步走到那位兄长面前。
    “为什么，要出卖我们？为什么，连你血亲的弟弟都要坑害？”
    本以为这个兄长应该胆怯懦弱，涕泪横流的跪地求饶。
    却没想到，此人梗着脖子，瞪大眼睛。
    “紫霄门乱臣贼子！祸国妖孽！人人得而诛之！田氏爱民如子，待我等百姓恩义有加。我只恨双手无力，不能相助田氏，叫尔等宵小之辈得意！”
    师兄没有说话。
    只是一戈捅出，将其枭首。
    脑袋顺着地上的坡度咕噜噜翻滚，却巧合的滚到了他弟弟身前。
    两兄弟四目相对，却都是目眦欲裂，面色狰狞。
    他们心中的仇恨，至死不休。
    师兄转身望向远处，说道：“我在此收敛，你们去左右寻找一些用得上的物资。一刻钟后，我们启程！”
    “是！”
    众人走后，斜靠在一旁的小师弟突然说道：“师兄……”
    “嗯？”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小师弟，他不过一乡野匹夫，只懂小利，不明大义，不必与其纷说。”
    “师兄！我等降妖除魔，维护的，不就是他们这些乡野匹夫吗？为什么，他们反而比妖魔更仇视我们？连至亲都不顾，也要置我等于死地！？”
    “小师弟……”
    “师兄，请你告诉我！”
    师兄叹息一声，缓缓说道：
    “阴阳两界的入口，就在泰山，而泰山，位于我们齐国。所以，这片土地上汇聚了全天下一半以上的鬼物。齐地自古以来就有祭祀鬼物的传统。”
    “齐，又有zī和jì的读法，指的是供祭祀用的黍、稷等谷物，除此之外，还有牛羊三牲，以及活人。齐地最初的含义，不用多解释了吧？”
    小师弟沉默点头，没有说话。
    师兄接着说道：“初代天子封太公齐地时，这里根本就是千里鬼蜮，寥无人烟。是太公镇压阴阳、驱逐鬼物，招引生民，将这里建设成宜居置地，安乐之所，这才有了大齐的立国根本。”
    “然而，鬼物依旧存在。它们没有消失，只是隐藏得更加隐蔽，变得更加狡猾。”
    “以往，它们横行霸道，残害生灵。现在，它们和某些人达成交易，获取供奉，并且以自己的力量为其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我们捉鬼驱邪，时常受到百姓的阻拦，因为那些是他们的父母、兄弟、亲族、长辈，是他们的祠堂、祖坟。我们强行驱鬼，百姓们奈何不得我们，但仇恨就由此种下了。”
    “所以后来，我们紫霄门人入世历练都被外派到其他国家降妖除魔，至于国内，就交给那些破家灭门的酷吏。只有遇到解决不了的恶鬼时，我们才会出面。”
    “可即便如此，诸多骂名、仇怨，依旧是我们紫霄门来背负，来承担！”
    “太多别有用心的人，在背后撺掇这些有心无脑的乡野村妇。十年、百年如一日的造谣、中伤、抹黑我们的清白，说我们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师兄抬手想要拍一拍小师弟的肩膀，却发现自己手掌上全是鲜血，只能硬生生止住。
    “你年纪小，又是在师门中长大，没有入世历练过，所以不懂这些。”
    “不过没关系，以后，你都会一一体验、品味、感悟。”
    小师弟沉默许久，缓缓说道：“我以前只以为，世上没有一个好鬼，也没有一个坏人。今日方知，山野之鬼好除，人心之魔难灭！鬼未伤我分毫，人却要毁我名、害我命，寝我皮、食我骨！”
    师兄浑身一震，“小师弟，你终于，悟了！”
    “以前，是我太年轻了，给师兄造成诸多困扰。”
    师兄发出一阵畅快的大笑，眉间的阴翳也消散了许多。
    “师兄，我们接下来去往何方？”
    “齐国是不能呆了。田氏在民间的声望太高，影响力太大，到处都是他们的耳目。而且，师门覆灭，国君不是遇难就是被软禁，我们留在此地也毫无意义。不如折返回去，离开齐国，到京都找天子告状！”
    “天子，会为我们做主吗？”
    师兄笑着说道：“会！必然会！引王师平叛，挫败田氏，重扶君上登位。那时候，你我就是匡扶正义的大功臣！”
    小师弟跟着笑了笑，两人眼睛中满是憧憬。
    “师兄，其他师兄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3000字章节，小师弟的命运、齐国的线索交代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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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1章

    从前，车马书信都很慢，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
    消息传递的速度太慢了。
    尤其对底层的普通百姓来说。
    齐国宫廷中的变化根本影响不到姜国的百姓。
    姜国百姓甚至都不关心自己国家的宫廷变化。
    他们每天得心思就是多干点活、多挣点钱、少吃点饭，然后早点去城蝗庙抢个前排好位置。
    不干活不行，不挣钱也不行。
    那只能少吃点饭了。
    因为，城蝗庙周围已经有了小摊小贩。
    卖蜜枣的，卖脆梨的，卖蒸饼的，卖炒麦仁儿、炒米的。
    还有奢侈的饴糖。
    就是用麦子发酵制作的一种糖，根据制作方法不同，有硬块的，也有胶质的，还有不怎么成型的稀糊状。
    甜味儿可能比不上后世的红糖、白糖，而且纯度不高的话，里面还有很厚重的粉末，影响口感。
    不过，饴糖除了是甜食，还是一味传统中药。
    性味甘、温，归脾、胃、肺经，临床主要用来补脾益气、缓急止痛、润肺止咳，治疗脾胃气虚、中焦虚寒、肺虚久咳、气短气喘等。
    成语“含饴弄孙”中的饴，就是这个东西。
    多吃对身体无害，反而有益，远不是蔗糖、果糖能比的。
    唯一不好的是，制作饴糖要消耗大量的粮食，在粮食紧缺的当下不仅是奢侈品，还是违禁品。
    卖饴糖的小贩就跟卖粉似的，不断左顾右盼，随时风紧扯呼。
    跟人交易也是跑到犄角旮旯，根本不敢大庭广众的吆喝。
    很快，锣鼓声响了，正在交易的小贩连忙收起东西，往竹篓里一塞，着急忙慌的冲到城蝗庙前。
    熟悉的幕布，熟悉的灯光。
    熟悉的一胖一瘦俩身影。
    “哎呦，咱们这人气儿是越来越多啦，来的不光有老少爷们儿，还有大姑娘小媳妇。”
    “对！老少爷们一个比一个帅气多金！大姑娘小媳妇一个赛一个漂亮贤惠！”
    “嘿，你咋抢我的词？”
    “抢什么了？”
    “你光说个‘对’就行了，后面那一串话该我说！”
    “明摆着的，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还用你说？”
    外面的观众们顿时乐得哈哈直笑。
    这么变着花样夸自己，谁听了都乐意啊。
    要不是兜里没钱，非得来一句“好活儿，看赏”。
    气氛稍稍暖起来，胖狐狸立刻打开折扇，将话题引向姜十三。
    承接上回，这姜十三杀了为祸乡里的老郎之后，又知道了另一个鱼肉百姓的恶霸。
    姜十三没有听信老郎的一面之词，而是乔装打扮，四处打听，一点点了解“周扒皮”这个绰号的由来。
    中间还仗着会拳脚功夫，应聘庄子上的护院，深入敌人内部打探消息。
    打探过程中，姜十三发现，这个周扒皮背后还有神秘的靠山。
    每隔一段时间，周扒皮就会神秘的焚香沐浴斋戒。
    姜十三本想打探清楚这其中的秘密，却不想被周扒皮察觉，引来一番打斗。
    胖狐狸与瘦狐狸一番对手戏，瘦狐狸扮演的护院只接了三招，就惨叫着栽倒在地。
    悄悄爬起来后，就站到幕布外念旁边：
    姜十三少年远游，远赴齐国学习技击，每日与天南地北的各路高手切磋对练，一身拳脚功夫、刀剑本领都炉火纯青，寻常护院哪里是他的对手。
    只是姜十三深知，这些看家护院罪不至死，是以攻击中都留了手，并未取他们性命。
    转眼间，所有看家护院都被姜十三打倒。
    正要去擒那周扒皮，却不料，其大喝一声：关门，放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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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2章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闷雷在耳边炸响。
    寻常狗叫，汪汪汪！
    这只狗叫，嗡嗡嗡！
    还带颤音儿。
    震得人那叫一个耳朵麻、眼睛花，五脏六腑也上下抖搂，尤其是胯间那话儿，一个收不住就要滋出来。
    这段旁白瞬间引得围观众人一阵大笑。
    大姑娘小媳妇都面红耳赤的啐了一口。
    甭管什么时候，下三路的内容总是有着天然的代入感。
    可是下一瞬，幕布上真的出现了一只肥硕雄壮的身影，四爪着地趴着就能到胸口高。
    而且，那身影真的“嗡嗡嗡”叫了几声。
    围观众人瞬间感觉头晕眼花，仿佛魂都被震得冲出天灵盖儿，飘了一段才缩回来。
    随即，一股凉意从头顶冲下来，一股灌到脚底板。
    路经跨间的时候，还真就差点收不住了。
    “周扒皮的狗，恐怖如斯……”
    “厉害厉害，这城蝗庙有点东西啊。”
    “姜十三危险喽！”
    虽然明知道姜十三不会死，但大家还是为他捏了把汗。
    没办法，狗太凶了。
    前排的观众忍不住向后挪了挪，挪了又挪。
    生怕这狗从幕布上窜出来，害了自己性命！
    传说中，周扒皮可是把人打死了喂狗的。
    接下来，就是一段精彩纷呈的打戏。
    姜十三上蹿下跳，腾挪辗转，与大狗不断周旋。
    甚至借着剑尖与大狗碰撞的力道，保持身体在空中飘来荡去，就是不落下。
    看到这一幕，外面的人全都拍手叫好。
    各种花活秀了一遍，大狗终于承受不住，被姜十三抓住破绽刺翻在地。
    外面的观众齐刷刷拍手。
    感觉这样还不够，又纷纷跺脚助威。
    姜十三用剑指着大狗脑门，叱道：“你这畜生，好不容易拥有灵智，又积年修行，积攒下此番道行。却不知珍惜，帮着周扒皮残害良善，欺压弱小，白白浪费了一番机缘！下辈子怕是连畜生都做不了了！不觉可惜吗！”
    大狗身子颤了颤。
    众人纷纷喊道：“补一剑！快补一剑！”
    “别叫它站起来了！”
    “废什么话啊！”
    胖狐狸却置若罔闻，专注的沉浸在表演中。
    大狗挣扎了几下，没能站起，于是趴在地上说道：“生死有命，下辈子便是做草木蝼蚁，也无怨无悔。”
    姜十三一震长剑，“无知的畜生！你说得轻巧，可是那些被你们残害的无辜之人呢？他们也无怨无悔吗？”
    大狗淡淡说道：“我是一条狗，我就应该忠于我的主人，任何威胁主人的存在，我都要咬死，撕碎！”
    观众们本就对周扒皮怒不可遏，此时看到大狗冥顽不灵，纷纷叱骂出声，要求姜十三给它来个剥皮拆骨，汤锅里滚一滚。
    姜十三继续骂道：“出生果然是畜生！只知小利，不懂大义！愚蠢至极！”
    本来闭目待死的大狗忽然挣扎着晃了几下，冷声说道：“我是一条狗，我若咬人，我还能有一口吃的，我的子子孙孙，亲族同胞也都能得到一口残羹冷炙。可如果我反过去咬我的主人，那几个无辜的人是得救了，可是我呢？谁还会给我吃的？我的子子孙孙、亲族同胞，连残羹冷炙都没有了，只能被剥皮拆骨！为了你们人的道，坏了我们狗的道，才是真正的愚蠢！”
    说完，大狗挣扎着向前冲去。
    积攒起最后一股力量咬向姜十三。
    只是，它太慢了。
    姜十三只是轻轻抬手，就将它的头颅捅个对穿。
    噗通！
    大狗坠地。
    本应大快人心的结局，可观众们全都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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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3章

    演出结束之后，城狐社鼠们聚集在小庙下的地洞中。
    “怎么样怎么样？本汪表演的怎么样？行不行？快说啊！”
    一条铁板桥后仰，脚尖踢在黑狗下巴上，将其向后踹飞。
    黑狗也不疼，四只爪子同时腾空，一个九十度转向来到一筒面前。
    “本汪跟你说啊，本汪跟你打的时候收着劲儿呐，要不然三两下就能把你摁在地上。”
    一筒拿折扇当剑，对着黑狗一顿输出。
    黑狗只觉得漫天剑影，然后就是啪啪打脸。
    尤其最后一下，扇子骨狠狠敲在鼻子尖上，眼泪鼻涕瞬间喷了出来。
    “嗷唧唧，嗷唧唧……”
    一筒得势不饶狗，追在后面继续发动连绵不绝的剑招。
    黑狗只能把脑袋抱在肚皮上，撅着屁股挨打。
    “哎呦哎呦，本汪错了，本汪错了！”
    一筒刷的打开折扇，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
    黑狗瞬间昂起头，可是还没来得及呲牙就看到猫老大在舔爪子。
    “你刚才说什么？”
    “错了，错了，知错了。”
    “前面那个，你自称什么？”
    “本……本……”
    “嗬！在本大王面前自称本汪？狗胆包天了你是！”
    随即又是一顿暴揍。
    一筒打狗，看着花哨，听着啪啪作响，实际上真不疼。
    这黑狗皮厚，还带褶子，光听它唧唧哇哇，实际上挨都没挨到。
    可是猫老大打狗，真叫一个疼啊！
    打狗，猫老大是专业的！
    挨了一顿收拾，黑狗又凑到四只小老鼠身边去呲牙。
    四只小老鼠瑟瑟发抖，不敢说话，群地位集体减一。
    岳川明白，这是黑狗在确定自己的群地位。
    小团伙里猫老大惹不起，两只狐狸斗不过，只能欺负欺负小老鼠。
    “城蝗大人，以后本……本狗也跟着您混啦，还请您给本狗也取个名字。”
    “取什么啊，你就叫发财吧。”
    本来想叫老八的，但是这名字莫名其妙，而且过于恶心。
    既然城狐社鼠里有条筒万和东南西北风，来个发财也很合理吧。
    就差白板和红中了。
    黑狗听了之后，高兴得屁颠屁颠的。
    它长得头大屁股圆，尾巴短小，这么一摇尾巴，屁股也跟着晃了起来。
    晃就晃吧，还不断地伸舌头舔鼻子，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眨啊眨啊。
    有三分可爱、三分憨厚，又有三分猥琐。
    岳川咳了咳，说道：“以后既然跟我混了，那就约法三章！不许吃脏东西！”
    发财一遍哈气，一边点头。
    “还有两个呢？”
    岳川愣了一下，自己就是随便说说，怎么还较真了。
    不过仔细想想，约法三章是刘邦的典故，这个时候还没出现呢。
    “第二章，不许乱拉乱尿，随地小便没收工具！”
    发财顿时感觉胯下一凉，连忙蹲下屁股，紧紧贴着地面，这才有点安全感。
    “第三章……第三章……不许随意攻击其他生灵，不但人，还有精怪。”
    发财连忙问道：“西郭那群鬼物呢？”
    “视情况而定，你自己看着办！”
    发财也不笨，迅速明白了约法三章的含义。
    然后，岳川给这条狗摸骨把脉测资质。
    “你跟狸花猫一样，也是个五行俱全的废灵根。”
    听说自己是个废柴，发财还哼哼唧唧的伤心了一把。
    但是听说猫老大跟自己一样是废柴，发财瞬间开心起来。
    狸花猫眼角一冷，“怎么？你很开心？”
    没有资质，不能学习五行法术，这是猫老大心中永远的痛！
    发财连忙摇头。
    “跟我一样，你很不开心？”猫老大爪子都亮了出来。
    “不！猫老大！我的意思，我竟然跟您一样，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我高兴啊，我真高兴啊！”
    高兴着高兴着，发财的眼泪就留下来了。
    不能学法术了，呜呜呜。
    岳川摆了摆手，“不过没关系，我这里有一份专修气血的秘术，你可以先练着。气血旺盛，体魄自然强健。还有匿形秘术、匿气秘术、跳跃秘术。”
    发财一连学了四个秘术，乐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满脸褶子肉不断晃荡。
    看到这一幕，岳川顿时明白，发财八成是有沙皮的基因。
    或者说，后世的沙皮身上有与它类似的基因。
    不过看到黑狗涕泪横流的模样，岳川心中嫌弃。
    人也好，动物也好，长得不符合大众审美没关系，把自己收拾干净点、阳光点，运气自然会一点点上升。
    如果邋里邋遢，臭味熏人，谁有心思研究你皮囊下有趣的灵魂？
    “这家伙肚子里的虫没杀完吗？”
    抬手又给它喂了一颗打虫药，感觉不够劲，又加了一颗。
    黑狗还没回过神呢，两颗药已经下肚，然后就是熟悉的翻江倒海。
    “哎呦，害我狗命，害我狗命。”
    黑狗生怕乱拉乱尿被没收工具，连忙从地洞里钻了出去。
    这家伙抄近道，直接从城蝗庙钻了出去，迎面碰到数百号还没散去的观众。
    然后……
    “这好像是周扒皮家的狗。”
    “对！就是这只恶狗，帮着周扒皮欺负好人。”
    “没想到它刚才诈死！”
    “好险，姜十三都被它骗过了！”
    “还等什么，揍它！”
    黑狗瞬间麻爪了。
    本汪就是个演员啊，演员懂不懂？
    你们恨周扒皮的狗没关系，可是不要代入到本汪身上啊！
    然而，几块石头砸过来，群情激奋的人们拎着凳子，举着鞋子就开始追。
    黑狗不敢钻回城蝗庙，一个不好要被没收工具的。
    没办法，它只能往外跑。
    跑到漆黑的拐角处，立刻运转刚刚学来的秘术，身上荡漾起一阵波纹，身子一点点融入阴影中。
    众人追来的时候，哪里还有黑狗的影子。
    “怎么可能跑那么快，一定还在周围，大家再找找。”
    “就是，大家分头找，我在这守着它！”
    黑狗心中暗道：城蝗大人说了，只要本汪不张嘴，不露牙，累死你们也找不到。
    可是还没得意几秒，腹中传来一阵绞痛。
    黑狗极力的提肛收腹，强憋硬忍。
    可这东西哪是说忍就能忍的。
    噗噗噗……噗噗噗噗……
    腹中气息一泄，匿形术瞬间被破，黑狗的影子现了出来。
    周围的人听到动静，瞬间回过头来，恰好看到一团黑影溜着墙根挪动。
    “是它！是它！就是它！”
    “它在那！别叫它跑了！”
    发财惨叫一声，没命的狂奔起来。
    一边跑，一边持续的“噗噗噗”，就像点不着火的老爷车一样。
    慌乱中，发财与几个追杀的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手中的灯笼掉在地上，蜡烛瞬间烧穿布灯罩。
    正好，发财一个连环大屁。
    轰！
    火龙冲天！
    “哎呦不好，这狗妖还会法术！”
    “狗妖会法术啊，快跑快跑……”
    刚才还穷凶极恶的人群瞬间散得一干二净。
    发财倒像发现宝藏一样。
    调整屁股对准灯笼，酝酿一会儿，然后……
    “轰！！！”
    岳川看着小庙外冉冉升起的蘑菇状火焰。
    “这……不是修仙的世界吗？”
    （祝大家五一快乐，另外郑重通知，狗作者五一不放假，拴在家里码字。所以，帮忙点下催更吧。另外，不要钱的为爱发电尽管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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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4章

    院落中，大黄抬头看向远方。
    众人也纷纷从讲道论事中回过神来，跟着一起抬头。
    姜国国弱民贫，晚上灯火寥落。
    大户人家也会吝惜这一点儿灯油蜡烛，不轻易在门前挂灯笼。
    火光照亮了偌大区域，整座城中都清晰可见。
    也正是火光照耀，众人猛然发现，黑脸大汉也坐在一边蹭课。
    瞬息之后，火光消失，黑暗如潮水般倒卷回来。
    大黄叹息一声，转向众人：“你们，刚才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团蘑菇。”
    “我看到了一棵大树。”
    “我看到了一个喷泉。”
    黑脸大汉想了想，说道：
    “老师说过：当一束光照进黑暗中，光是有罪的，但如果这束光永远不消失，它就是救赎！”
    “所有角落都充满黑暗时，哪怕发出一丁点亮光，都是瞩目的存在，哪怕这个亮光非常微弱。”
    “但是我们要明白一点，这种亮光只能给人以前进的方向，却不能照亮所有黑暗。只有无数个星星之火接连亮起，形成燎原之势，才能彻底驱逐黑暗，让光芒洒满大地。”
    “第一个光点，注定会熄灭，被黑暗反扑。但是在熄灭之前，它就是这世间的唯一，让习惯了黑暗的人们明白另一种色彩的存在。”
    “所以，一定要绽放得更加璀璨、绚丽。这刹那的芳华或许无法永存世间，却能永镌心中！被后继者永远传唱、歌颂！”
    众人顿时痴了。
    一个简简单单的走水罢了，黄先生竟然能说出这么多大道理。
    先生……不愧是先生……
    “先生，怎么样才能让星星之火更加璀璨呢？”
    大黄仔细回想老师的话，以及听过的众多故事。
    “腐草莹辉，无根无凭，不得长久。而烛光灯火，有根有凭，彻夜通明。所以，必须有根基、有基础。哪怕一根蜡烛燃尽，也能立刻续上新的蜡烛，薪尽火传。”
    众人又问：“先生，蜡烛在哪里？”
    “蜡烛嘛……老师说，是所有在苦难中挣扎求存的底层劳苦大众，是所有在黑暗中寻找方向的中层志同道合者，是所有在光明中奠万世基、立万世法、谋万世太平的先驱、圣贤。是我！是你！更是你我的百子千孙！”
    一席话毕，众人齐齐动容。
    黑暗中的孔黑子虽然看不到脸色，但能看到他眼睛中越来越亮的光芒。
    底层劳苦大众！
    中层志同道合者！
    这两个阶段他已经经历了。
    高层先驱、圣贤！
    这就是他的追求。
    大黄说的话，正是他过去走的路，也是他将来要求的道。
    孔黑子拱手说道：“黄先生，什么是奠万世基、立万世法、谋万世太平？”
    大黄拱手回了一礼，“我也不知道。”
    “呃？您的老师也没说过吗？”
    “老师的原话不是这样，这是我自己的感悟。”
    孔黑子长身站起，朝着大黄一揖到底，“敢问，尊师原话是？”
    大黄受了这一礼，朝着北方拱了拱手，缓缓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声音平淡，却蕴含惊雷。
    孔黑子只觉得五雷轰顶。
    其他人也都被雷得不轻。
    所有人都心晃神摇，差点保持不住。
    这是北宋大家张载的名言，言简意宏，传颂不衰。
    因张载经常在横渠镇讲学，当时学者尊其为横渠先生，这四句话也就成了“横渠四句”。
    后世推崇这四句的人推崇到极致，因为它道尽了读书人的追求：天下、万民、圣贤之道、太平基业。
    但怒喷这四句的人也反感到极致，认为其假、大、空，虚伪至极。
    谁可以为生民立命？
    谁授权由谁来为生民立命？
    生民之命凭什么要由其他的某一个人或某一种人来为其立命？
    建立在皇权、或建立在道德至高点上的这种为生民立命，一开始就把“生民”放在了一个等而下之的位置。
    然而当今之世……
    皇权还没诞生，诸子百家刚刚萌发。
    老农可以和官员坐在田埂上谈论收成，孔夫子还要劈棺料丧赚点冷猪肉。
    所谓儒学，还跟小透明写手的扑街作品一样，无人问津。
    没有人可以代表天下万民！
    横渠四句自然也更加璀璨、耀眼、夺目。
    每个人都从中找到了自己的所在，看到了未来的方向。
    刹那芳华，永镌心间。
    孔黑子感觉找到了前进方向，喜极而泣，自己追求的道更加明晰、更加真切。
    就像通天绳索，虽只有一条，却触之有物。
    而不像漫天飞絮，虽俯仰皆是，却不堪一用。
    “先生，我们要怎么做？”
    “先生，我们该做什么？”
    面对众人的发问，大黄说道：“我已经和宫中商议，请求废除所有苛捐杂税，同时降低赋税，劝课农桑、扶助工商。相信明日一早就会有消息。”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农税、商税倒也罢了，但这个苛捐杂税是真的头疼。
    姜王大婚，收税！
    姜王生子，收税！
    姜王想修个院子，收税！
    姜王病了，收税！
    姜王病好了，今儿个真高兴，怎么让百姓们知道自己高兴呢？收个税吧。
    至于收多少，收谁的不收谁的，什么时候收上来……
    这就全看税吏的心情了。
    不但姜国如此，其他各国也都一个鸟样，甚至比姜国税更多、更重。
    如果遇到战争，税就更多了，也更重。
    不但要捐钱捐物，还得捐人。
    《诗经·秦风·岂曰无衣》中说的很明白。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王于兴师，修我矛戟。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大王要打仗了，赶紧修整我的武器和护具，带着我的二百斤肉和二十斤干粮。
    你不去？
    那就以逃兵论处，株连亲族。
    慷慨激昂又悲壮的战歌下，是底层百姓无尽的血泪。
    “王后离在世时，制作绣品换取财物，宫中钱财宽裕，二十年间杂税少了大半，我们着实过了二十年的好日子。”
    “是啊，可惜王后离薨逝了，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如果黄先生所言成真，我们又有好日子了。”
    “王后离可以放心的去了。”
    大黄点了点头：“减税只是手段，却非目的。若农桑不兴、工商不旺，赋税竭涸、国无余财，苛捐杂税必定死灰复燃，盘剥之下家无余粮、室无余丁。农桑越发不兴、工商越发不旺。”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王后离能给自己带来二十年好日子，可是王后离去了。
    黄先生能给自己带来好日子，可是这个好日子又能持续多久呢？
    “请先生教我等！”
    “请先生教我等！”
    大黄看向之前免费提供砖瓦的同门。
    “明日，去你窑厂看一看吧。”
    “我？窑厂？那地方腌臜，有什么好看的？”
    大黄呵呵一笑，“淤泥可出白莲，腌臜之地也有兴国富民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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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5章

    众人散去后，大黄独自回到屋中，点燃三根香，毕恭毕敬插到炉中。
    一道特殊的力量浮现出来，香上升的轨迹都轻微的摇晃了一下。
    “老师，我想传授同门土咒，教导他们制砖制瓦，不知您意下如何？”
    岳川“嗯”了一声，“你觉得合适就去做。但是有句话：法不轻传、道不贱卖！你传他们土咒的心是好的，可一旦这个法术落入有心人手中，你猜会如何？”
    大黄想了想，想不出来。
    “从此，世间又多了一种压榨百姓的方法，完粮纳税服徭役之外，可能又多了一种砖税。”
    大黄沉思许久，没有说话。
    岳川解释道：“这世上，贫民百姓多不胜数，但是压榨他们的手段有限。除了交粮、纳税、服徭役，没有更多的方法了。可一旦他们发现血可以卖钱、脏器可以换取丰厚的利益，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做。至于被放血，被嘎……割脏器之后会不会死，他们毫不在乎。”
    土咒门槛极低，消耗极小。
    稍微有点天赋的人，勤学苦练之后，都能掌握土咒。
    战斗可能够呛，但搬砖还是足够的。
    一旦这个法术泛滥开来，黑砖窑就会满地开花。
    无数穷苦百姓被关到砖窑里搬砖。
    甚至在家搬砖，然后把砖块当成赋税上缴给税吏。
    到时候谁不搬砖就是罪！
    不要低估了君王的贪欲。
    在以往，人们只能失去已有的东西，只能被剥削手中的财富。
    在未来，人们还能失去不曾拥有的东西，被剥削未来的财富。
    大黄或许理解不了，或许已经意识到这种可能，所以，他向岳川拱手一礼。
    “老师，我会用元神的方式，将土咒法术植入他们意识中。他们只能使用，却无法传授第三者。这样如何？”
    岳川一想，这不就是自己用符诏传授他们法术的模式嘛。
    大黄他们只能使用，却无法传授第三者。
    除非他们对土咒熟悉到极限、熟练到极致，才能真正领悟并且拥有。
    但是根据每个人的悟性、资质以及熟练度不同，领悟出来的法术也不尽相同。
    或许更好，又或许更差。
    如此一来，倒是一定程度上限制了土咒法术的泛滥。
    “可以！以后再有其他法术，也都使用同样的方法，只授权，不开源！”
    大黄低头沉思良久，疑惑的问道：“老师，如果每个人都学会土咒，可以自己制作砖瓦，岂不是人人都有住房了吗？”
    岳川沉默了一下，反问道：“大黄，你知道什么叫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吗？还是你以为，盖房子只需要砖瓦就够了？”
    大黄抬起头，“难道，不是这样吗？难道，不该是这样吗？您讲过的有巢氏，不就是例子吗？”
    岳川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只能安慰道：“人们安居乐业的根源，并不在于砖瓦，而在于土地和……”
    “老师，您是土地公啊，土地的事情不应该您说了算吗？”
    “但我的庙在北境大荒，大周地界上没有我的庙，我说了不算。”
    “如果将老师您的庙建到每一个地方呢？到那时，您说的就算了吧！”
    岳川想了想，“或许吧！”
    大黄向牌位叩拜，无比认真的说道：“老师，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岳川：……
    第二天一早，代理政务的龙葵在兼听百官意见，征得龙阳首肯后，加盖印玺，颁布诏令，姜国变法改革，施行新政。
    第一：农三十税一，公田可私用，可传承子孙，但不通买卖。商十税一，撤销厘卡，不得征收过路税。保障来往商旅人身和财产安全。
    第二：取消一切杂税，凡官吏者，不得以任何形式收取赋税或征调民夫。官吏违反，民可举至宫中。
    第三：取消丁税，鼓励生育。多生者赏、少生者罚，不育者国为之医、不婚者国降之罪。
    第四：城中建一招贤馆，募民间善农者、善工者、善医者等，以及八方有一技之长者，可赐官职，为国效力。
    第五：凡姜国子民，有兴业者，可至宫中借资，或其他便利。
    以上五条，都被抄写在一种黄色的事物上，然后由官吏张贴在四方城门，以及城中主要街道上。
    还配有官吏，站在旁边向不识字的民众诵读、解释。
    四方城门、各个主要街道上都围满了人。
    这几日来姜国吊唁的外国使者也都派人出去打听，甚至亲自跑过去一探究竟。
    对姜国新政，使者大都嗤之以鼻。
    “龙阳软禁姜王，畏惧国人非议，略施小惠，以安民心。逐数年，杂税必将死灰复燃，变本加厉！”
    “姜国小国尔？地有几何？民有几多？便是尽分与民，民得几亩？产粮几斗？三十税一与三税一有何区别？”
    “姜国贫瘠，本无商旅，过路税征无可征，反不如取消，博一虚名，我等大国岂能效之？”
    “不育者医？可知汤药几何？贫苦之人每日服药所耗甚巨，反不如收养、过继。”
    “不婚者罪？可气可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何为暴政，此为暴政！”
    “国予吾妻，岂不婚乎？不婚有罪，但罪不在吾！”
    “一国之君，却张榜放贷！可笑！可耻！可悲！”
    有的使者在研究姜国颁布的新政，有的使者则在研究新政书写的材料。
    “此物似帛非帛，甚为新奇，见所未见。不知为何物？”
    “官吏持之，重不过毫厘，却载千字。倘以竹简，怕是数斤之重！”
    “竹简仅可自阅，不能示众，众必疑之。此物可张贴墙上，昭告天下，光明磊落，众必信之！”
    “此物甚好，我大楚当货之！”
    一看楚国使者来了，周围其他使者瞬间散去。
    楚国使者左看看、右看看，最终目光落在文字上。
    “此字不好，不若我大楚虫鸟篆字！若我大楚虫鸟篆字书于其上，岂不更妙？！”
    民间奔走相告，各国使者也纷纷进宫吊唁。
    当然，吊唁是假，谈生意是真。
    可惜，龙阳专心守灵，全程面无表情，拒人千里。
    使者们除了感动一把涕泪，称一声至孝，也不好说什么了。
    不过使者们刚走出灵堂就被翁胖子截住。
    “要办事？我熟啊！要找人？我有路子啊！”
    然后，翁胖子就把使者们推荐给龙葵。
    龙葵来者不拒。
    所有使者都被邀请到一起，向他们展示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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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6章

    十余日时间，已经有多国使臣抵达姜国。
    被翁胖子用各种手段引到龙葵处的人数几近百人。
    一个使臣带两个随从，再配一到两个通译，真正算下来也就二十多家。
    龙葵并不介意这些。
    各个国家明里暗里都有交往联络，一个国家得到什么机密，基本等同三五个甚至十多个国家得到。
    二十多个大国、小国得到机密，就等同天下皆知。
    翁胖子带着使臣抵达时，龙葵左手提着衣袖，右手提着一根笔，埋头作画。
    各国使臣无论年少长幼，此时全都屏息凝视，正襟危坐。
    能担任一国使臣的，或许文化水平有高有低，但养气功夫绝对一个比一个深厚。
    来的最早的都已经干坐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里，使臣就干坐着，不言不语，不移不动，双眼微阖，宛如沉睡。
    直到龙葵将笔搁到笔山上，发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使者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清澈，没有半点不耐。
    龙葵笑着向众人展示自己的画作。
    虽然没学过绘画，但龙葵自小跟随母亲学习刺绣，对画图并不陌生。
    短短几天的练习，已经画得像模像样。
    至于众使臣……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绘画。
    龙葵画得再难看，也比在木板上或者岩壁上画画强吧？
    更何况龙葵画得还不错。
    “敢问葵公主，此为何物？”
    龙葵笑着解释道：“此乃我姜国特产的花卉，母亲以我之名为此花命名，故名葵花。”
    “好名！好花！好画！”
    很快，众人便将话题引到绘画用的纸张上。
    “不知此为何物？”
    龙葵再次笑着说道：“此乃我姜国特产的纸，乃是选用上品蚕丝，使用秘法制作而成。众位请看，此物是否如丝般光洁，如帛般柔滑。使用此物写字绘画，是否如帛书般流畅？”
    众人立刻将这话记在心中。
    同时，接过宫人递来的纸张，拿到手中摩挲、捻弄。
    甚至凑到鼻尖轻嗅。
    光洁！柔滑！
    还真像丝帛一样。
    而且带着一股菊花的清香。
    “不知此物价值几何？”
    这才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
    龙葵叹息一声，说道：“此物所费，不过是些蚕丝，价值虽不菲却也有限。原本要多赠一些与各国，奈何杨国攻伐，导致我国桑蚕受创，原料匮乏，无力制造更多纸张。”
    杨国攻伐姜国，这不是什么秘密。
    至于原因，两国都是以农桑为重，尤其养蚕缫丝。
    姜国丝帛质量好、名气高，杨国丝帛卖不上价，只能迁怒姜国。
    再加上晋国授意甚至资助，杨国立刻就发兵了。
    听到龙葵哀婉的话语，晋国使者脸上有些尴尬，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去，避免众人目光。
    杨国使者就惨了。
    直接被人揪住衣领。
    楚国使者最喜欢在这种场合表现自己了，劈头盖脸就是两巴掌。
    “赔我纸！”
    杨国使者挨了两巴掌，心中恼火。
    但是看到对方身高臂长，腰粗臂壮，只能忍了。
    晋国爸爸都转过身去了，不忍还能咋地。
    但是听到楚国使者让自己赔纸，这小脾气就按不住了。
    我自己都没纸，怎么赔你啊！
    楚国使者不依不饶，向周围说道：“你们可都听见了，杨国无故攻伐姜国，导致姜国丝帛减产，连带的，送给我们各国的纸张也都没了。你们都说说，这笔账，是不是该找杨国算！”
    杨国攻打姜国，大家是没意见的。
    事不关己嘛。
    但是现在，关系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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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7章

    而且，晋国使者转身看壁画，摆明是不打算为杨国出头了。
    “对！我觉得这事得说道说道。”
    “姜国无过，为何无故而讨？”
    “不义之国兴不义之师，天下诸国当共击之！”
    楚国使者一看大家都拥护自己，晋国一声不吭，顿时觉得倍有面子，于是又给了杨国使者两巴掌。
    “此事，若不给天下诸国一个说法，我大楚必举三千义师，为姜国讨还公道！”
    “我唐国出兵五百！襄助大楚！”
    “我随国出兵三百！共举义师！”
    “我邓国出粮一千石，以助大楚！”
    发话的都是与楚国相邻的小国。
    转眼间就凑出一支五千规模的大军了，而且沿途的粮草补给都一应俱全。
    一看楚国真要打自己，杨国使者瞬间怂了。
    双手护住脸，双眼直勾勾看向晋国使者，就差来一句“爸爸救我”。
    晋国使者咳了咳。
    “杨国攻伐姜国，确实无礼，不过好在没有酿成大错。不过，葵公主所言极是，姜国桑蚕受创，纸张受损……不如这样，杨国赔姜国钱十万，谷十万斤，这件事便就此揭过吧。”
    杨国使者：我尼玛……
    晋国使者隐晦的比了两根手指，跟后世的剪刀手差不多。
    杨国使者瞬间领悟，两家各担一半。
    虽然钱五万，谷五万不是个小数目。
    可是谁让人家姜国王子龙阳成为悟道境强者了呢，而且传言说，王子阳领悟的道极其上乘。
    而自己杨国一个悟道境强者都没有。
    能以赔偿的方式了解此事，对杨国有利而无害。
    “杨国，愿与姜国化干戈为玉帛。”
    楚国使者一看目的达到，也不再纠缠。
    龙葵却摇了摇头，“感谢大楚使者，感谢大晋使者。不过，我觉得此法欠妥。”
    一句话，现场所有国家都沉默了。
    大楚使者眉头紧蹙，心中暗道：这姜国忒不识好歹。
    大晋使者也是微微恼火：给脸不要脸了这是！
    杨国看了一眼爸爸的脸色，顿时来了底气，琢磨着可以二次发兵了，到时候一定得喊着爸爸一起帮忙。
    其他诸国全都沉默不语，左右观望。
    龙葵笑着说道：“我国与杨国为邻百年，素来友好，些许摩擦，无足挂齿，何须赔偿！”
    一句话，现场气氛瞬间冰消雪融。
    “葵公主宽仁！”
    “葵公主大气！”
    龙葵抬袖掩面，面色愁苦的说道：“不过，我国桑蚕产业确实受到重创，导致纸张产量锐减，无法赠与诸国。小女子有个不恰当的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葵公主但说无妨！”
    “就是就是，葵公主尽管说。”
    龙葵点了点头，“杨国也以桑蚕为主业，而且听说杨国丝帛销路不畅。不若这样，杨国将蚕丝售予我国，我国将这些蚕丝用于造纸。至于价格，我国愿多出两成。不知各国意下如何？”
    杨国使者心中一咯噔。
    自己家的蚕丝织成丝帛卖出去，价格更高。
    如果直接将蚕丝卖给姜国，虽然多得两成利，但是比起成品丝帛，还是少了许多。
    最重要的，没了蚕丝，杨国国内的丝织怎么发展？刺绣怎么发展？丝帛商人怎么做生意？
    然而，龙葵压根就没有问杨国使者的意见，而是问各国。
    众使者也都在思考这其中的利弊，观察晋国使者的脸色，没有贸然发表意见。
    龙葵恰到好处的走到一处桌案旁，指着桌上摞成一摞的纸张。
    “这是一百张纸，也就是一刀。如果有足够的蚕丝，我们姜国可以为赠予大晋和大楚各二十刀纸！”
    两国使者看了一眼一刀纸的高度，核算了一下二十刀的数量。
    再仔细摸索着手中的纸张，心中犹豫不决。
    纸是好东西，但也仅仅是个东西。
    杨国使者看到这一幕，悬着的心瞬间放了下去。
    小小姜国忒天真了点，真以为这点蝇头……鸟头小利就能打动爸爸？
    然而，龙葵接着说道：“之后每个季度，都有一百刀同样品质的纸张！其他诸国，也都有赠送！”
    楚国使者：“这是一门好生意，我想，杨国国君不会拒绝的。”
    晋国使者：“肯定不会拒绝，我会向其陈明利害。”
    其余使者：“我们没有意见！我们相信，杨国也不会有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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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8章

    王宫中众国一致痛宰杨国的时候，大黄与几个同门在窑厂视察。
    同门对制砖、制瓦的工艺并无保留。
    毕竟这些都是南郭合教导他的。
    “先是选土，最好是地表下层的胶泥，这种土粘性强，可以制作缸、盆、罐等。次一等的土可以制作砖瓦。”
    “胶泥不能直接使用，而是露天堆放，风吹日晒半年，令土壤分解松化，然后打碎、过筛，选用最细密的土质。”
    “调和水，和成泥浆，反复揉和，将气泡彻底挤出，同时控制水和泥的比例，为制坯做准备。这个水不能是井水，不能是河水，必须是太阳暴晒的坑里水。”
    “然后就是把泥土填进模具中，咱们这个模具是老师指点制作的，可以开合，咱们制作砖坯更快，形状也更完整。”
    “对了先生看这里，咱们的模具里面还有特殊之处，可以在砖面上留下图案和文字。”
    “可以制作出带有‘福’、‘寿’、‘财’等字样的砖，也能制作简单的花纹，还有几种模具可以制作带有镂空花纹的砖。大户人家修筑院内墙壁最喜欢这个。”
    “最后就是入窑烧制了……”
    听了半晌，大黄问道：“这一块砖，售价多少？”
    同门回答道：“一个钱，二十块砖。带字的不带字的都一样。不过镂空的砖成品率不高，一个钱只能买五块，熟人的话六块。咱们也不藏钱，就是挣个辛苦费。”
    “生意怎么样？”
    “这窑一年到头，有大半时间是闲着的，没活的时候，咱们都是在家里种地。你看前面那几个坑，都是咱们取土挖出来的，里面的鱼都长一搾长了。”
    大黄点了点头，“要来大活了，把人召集起来，全力开工吧。最好多招点人。”
    同门疑惑起来，“大活？有多大？能干几个月？”
    大黄呵呵一笑，“王宫里几个大殿的整修、重建，你说这活大不大？”
    “大！少说也能干上三五年。”
    “如果再加上王城所有主干道铺筑、临街房屋翻修呢？”
    “这……这活能吃一辈子啊！”
    然后，同门心痛得拍大腿。
    “咱们小窑，接不了这么大的活啊……”
    无论烧制什么，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干成的。
    尤其是晒土，得提前半年准备。
    就算现在接到宫里的活儿，拿出货也是半年后了。
    “现在得多建几个窑，增加烧制的速度。只是宫里的活，我们没有门路，还要拜托先生帮忙说项，最好能半年后开工。”
    大黄笑了笑，说道：“你帮我制作一个砖坯吧。”
    同门不知何意。
    不过还是顺从做了起来。
    材料都是现成的，工具也是现成的。
    没多久，一块砖坯就制作完成。
    模具上有一个“福”字，砖坯表面也有一个相应的凹印，看起来非常美观。
    大黄念念有词，手上灵力汇聚，凭空画了一个符篆打在砖坯上。
    土黄色光芒闪耀而起。
    同门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揉了揉眼睛，然后看向地面。
    刚才还湿润的砖坯此时已经变了颜色。
    外表蓝灰，就像陶器。
    忍不住拿起来，掂了掂。
    “重量没变，但是这个硬度……”
    同门第一时间感受到砖坯的变化。
    这硬度，别说砖坯了，就是自家的成品砖都比不上啊。
    “先生，这是？”
    “这是法术！名为土咒，可以化土为石，用来制作砖瓦陶器，再合适不过。”
    听到这话，同门心中艳羡。
    制作砖瓦，成本最大的不是人力、不是时间，而是入窑烧制这个步骤。
    因为烧窑得消耗木材。
    而且烧窑得控制火候，长了短了都容易烧制失败，一窑砖都毁了。
    法术，直接省了烧制环节，却比烧制的效果更好。
    “现在，我打算将这门法术传授给你，助你制砖，你可愿学？”
    同门听到这话，瞬间跪倒下去。
    “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大黄将其扶起来，“你可以叫上一些可信之人，我一同传他们法术。”
    “先生，您松手，等会儿再扶我。”
    没多久，窑主人就召集了二十多号工匠。
    说是工匠，实则都是周边的农民。
    大家都是沾亲带故的叔伯子侄，算是一门儿亲。
    大家农忙时在地里忙活，农闲时就在窑上做工，偶尔还做些起屋建房的活。
    一年到头，比纯种地能多挣不少，都是村中的小富人家。
    听窑主人说接到了大活，能够一干一辈子那种。
    众人全都激动了。
    做工可比种地挣钱，只是地一年四季都能种，工不是一年四季都能干。
    窑厂主人热血沸腾的说道：
    “我们改进了搬砖的技术，升级了制砖的流程，提高了产量，降低了成本，缩短了周期……”
    “现在，我要带你们去学习深造，掌握搬砖新技术，引领搬砖新潮流，倡导搬砖新风尚……”
    “一句话，好好干！以后你们都是砖王！搬砖界永垂不朽的传说！”
    众人双眼圆睁。
    这啥跟啥啊？
    咱就是个和泥巴打砖坯的，咋还整出来那么多花活？
    什么叫搬砖界？
    什么叫砖王？
    咋听着让人毛贼贼的呐。
    “学会新技术的，一天多发五斤粮！纯的！能熟练使用新技术的，每个月再发一斤盐！纯的！”
    嘶……
    原来的工钱就已经不少了，还再加五斤粮食，还是脱壳的纯粮食。
    光这个就够全家人一整天的吃喝花费了。
    每个月一斤盐，这可比钱还贵。
    “二大爷，纯盐是什么？跟咱平常吃的土盐还不一样吗？”
    “纯盐，味儿更正，质地更纯，跟白面一样，半点杂质都没有。有钱都买不来啊！”
    打退堂鼓的众人瞬间热血沸腾，气势高涨。
    搬砖用我，用我必胜！
    一群人来到窑里的时候，大黄正在用新做的砖块垒砌土地庙。
    大黄的手艺比吉吉猴王强多了，至少不会捏什么都像猴。
    但大黄捏的也不是岳川的模样，而是上一任土地公的长相。
    为土地公开眼之后，大黄拿出岳川的牌位，恭恭敬敬放到神像前。
    点燃香烛，献上供品，带领众人跪拜。
    “这是土地庙，庙中供奉的是土地公，是掌司土地的神。尔等今后但凡动土，无论制砖也好，建屋也罢，均要禀告土地公，征得土地公同意方能进行。”
    “初一十五都要为土地公上香，请求土地公保佑。”
    “现在，我代土地公传授你们搬砖之术！”
    众人听到这话，心中一凛。
    原来世上还有专管搬砖的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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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9章

    民间有些人得罪了黄鼠狼，遭到黄鼠狼报复。
    如果是道行低的黄鼠狼，最多就是把家中的鸡鸭咬死，把牛羊咬伤、咬残。
    又或者砸你家玻璃、掀你家瓦片，闹得不得安宁。
    而道行高的黄鼠狼，直接能附身人体，操控人的行为。
    这就是黄鼠狼一族的天赋，灵魂出窍，占据人身，让人发癔症。
    如果家里的人突然性情大变，瞳孔拉长，眼珠上翻，嘴角后咧，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唧唧吱吱咔咔的声音，见人就抓，见人就挠。
    而且食量暴增，最喜欢吃鸡，还是那种直接咬脖子生吃。
    平常一滴酒就会醉倒，现在却拿着瓶子吨吨吨狂灌。
    不用想，招惹黄家仙被闹了。
    而且是道行高，能附身那种。
    遇到这样的黄家仙，真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只能好吃好喝招待，好言好语相劝。
    求着它别自残，别把身子撑出毛病了。
    懂得看事的人就会问主人家，“最近有没有得罪黄皮子。”
    这么问也是有缘由的。
    黄鼠狼度量小、脾气大，睚眦必报。
    但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既然大动干戈来闹了，肯定事出有因。
    要么是毁了黄皮子的巢穴，要么是打死、打伤了黄皮子的子孙。
    还有一种就是，黄皮子讨封，乱说话导致讨封失败，坏了人家修行甚至性命。
    问清楚明白之后，再去跟黄皮子一方交流。
    过程中可能再请个有头面有分量的中间人帮忙说和。
    你瞅啥，瞅你咋地——这种没见血的小事好说道，赔礼道歉，基本就过去了，大不了赔几只鸡。
    如果毁了人家的巢穴，打伤人家子孙，多磕几个头，说几句软话，给点赔偿，立个牌位诚心供奉几年，姿态到位，中间人说合说合，也就差不多了。
    可真要是害了人家性命，坏了人家道行，说不下来，那只能各凭本事了。
    所以，民间遇到黄皮子偷鸡，都是能劝则劝：
    大爷，这只鸡就送您啦，以后别再来了。
    我们家也穷，招待不起您老，东边有个叫王多鱼的，他家鸡鸭成群，您老去那边吃。
    要是吃得舒服，您老可别忘了我的好啊。
    懂事的人，很少一上来就下死手。
    保不准黄鼠狼上面有几个厉害的叔叔伯伯太爷太奶，到时候就是自讨苦吃。
    大黄没有附身害人过。
    但是上次一场大战，龙阳临阵突破，元神悟道。
    大黄也炼化顶骨，可以元神出窍，更是在龙阳的压力之下悟道成功。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料理丧事，大黄也没有检验过修为，正好借传道受业一起尝试。
    夜幕降临。
    大黄盘坐在土地庙中，人在供台前，面朝门外。
    然后叫窑主人过来。
    窑主人心中激动，来到土地公面前毕恭毕敬的磕头。
    再抬头时，看到的就是一双闪烁着七色光芒的眼睛。
    那双眼睛就像漩涡一样，视线看一眼就再也挪不开了，自己的三魂七魄就像抽丝剥茧般脱离躯壳，没入漩涡中。
    大黄顿时感到自己多了一个视角，多了一份感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新鲜体验。
    意念一动，窑主人立刻抬起手臂，满是老茧的右手并指如剑，在空中挽出几个花哨的手势。
    大黄也同样并指如剑，一心两用，操作两个身体左右互搏，凌空击剑。
    有趣！
    好玩！
    可是玩了一会儿大黄就发现，窑主人的精气几不可查的损耗了一丝丝。
    显然，这种附身对身体是有负荷的，窑主人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身子骨柔弱，承受不了自己的进入。
    而且元神毕竟是阴魂，会消磨活人精气，再怎么小心也没用。
    时间久了的话，窑主人必定元气亏损，大病一场。
    大黄连忙将土咒烙印在窑主人灵魂中，然后抽出。
    鬼物害人，大都是在人灵魂中留下某种怨毒的精神烙印。
    这种精神烙印大都是鬼物生前的真实经历，或者某种记忆深刻的执念。
    这些烙印会让人噩梦连连，反反复复在某个梦境中挣扎。
    如果能挣脱出来，自然安稳无事。
    如果没能挣脱出来，基本就是精神崩溃，毁灭他人或自我毁灭。
    大黄使用的正是这种手段，却又有点区别。
    他烙印的是自己使用土咒制作板砖的场景。
    包括念咒、画符、运转灵力等全过程每一个细节。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窑主人梦境中都会遇到相同的场景。
    深度沉浸、第一视角、多感交触……
    一旦上手搬砖，梦中的场景就会像流水一样浮现出来。
    梦境中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但是仔细想的时候，又什么都说不上来。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如此一来，既能保障窑主人掌握土咒，又能防止他传授给第三者。
    窑主人迷茫的睁开眼。
    对外人来说已经好几分钟过去了，但对他而言也就是一抬头。
    看到一双流转着七彩光芒的眼睛，仔细看去时，这双眼睛已经恢复正常。
    “好了，土地公已经传授你搬砖法术，到边上用心体验吧。”
    窑主人满头雾水。
    不过还是恭恭敬敬的磕头，然后挪到一旁，抓耳挠腮。
    然后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二十多人轮了一遍，却都是一无所获。
    但是他们的的确确看到大黄为他们传道授业。
    每个人都消耗了数十息时间。
    对此，他们只能懊悔，自己悟性太差了，什么都没学到，白白浪费了宝贵的机会。
    “看样子，我是学不到这个新技术了。”
    “每天五斤粮的奖励不好拿啊。”
    “每个月损失一斤白面儿。”
    窑主人尴尬得抬不起头来。
    大话都放出去了，结果，全都没学会，搞得自己跟画饼一样。
    最重要的，自己也没学会。
    威信，扫地！
    这会儿又天黑路滑。
    一群人索性就在窑上的窝棚里住了下来，打算天亮了再回去。
    然后……
    精神烙印生效。
    二十几个搬砖工整齐上线。
    大黄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窝棚中，在通铺边上走了一圈，观察众人状态，避免出现意外。
    众人就像做噩梦一样，手脚抽搐，浑身颤抖。
    可一个个都像鬼压床似的，眼皮死沉死沉，怎么都醒不过来。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这些人反应渐无，一个个呼吸沉稳，睡得充实。
    嗯，又沉又稳，既充还实。
    满满的都是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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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0章

    天蒙蒙亮。
    最先知道的是远在天边的云霞。
    它们被染成了橘黄色、金红色，满溢的光辉在云霞缝隙中流淌，拖拽出层层叠叠的光影。
    池塘看到了这幅美景，立刻按下快门，打开剪映。
    好一个天光云影共徘徊。
    山峦和树木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它们久久不愿醒来，倔强拖着黑暗不愿松开，努力想蜷缩回去睡个回笼觉。
    可惜，小被子还是被抢走。
    山中小兽和树上鸟雀都被起床气惊醒，叽叽喳喳叫了起来。
    充满“生气”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窑厂窝棚中。
    二十多人接二连三睁开眼睛。
    他们动了动眼珠，曲了曲手指，还含含糊糊的喊了几个几个名字。
    在得到肯定回答后，终于确定自己还活着。
    身体活力饱满，就像雨后刚吸饱水分，满胀得几乎要炸裂的大黄瓜。
    精神萎靡成一团，就像被咀嚼千百遍，榨干最后一滴水分的甘蔗渣。
    寻常鬼压床，是精神清醒，身体毫无反应。
    而今天恰恰反了过来。
    “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在搬砖。”
    “我也是，搬了一夜。”
    “你们都做了这个梦吗？”
    众人就这样躺在窝棚里交流起来。
    “我搬了一千两百三十四块。”
    “我搬了两千多块。”
    “我怎么才八百块？”
    大黄掀开窝棚窗板，用一根木棍撑着。
    好一会儿，阳光才从外面照进来。
    沐浴着阳光，众人就像冻僵的人饮了一口热汤，冻僵的灵魂一点点舒活起来。
    窑主人凭毅力挣扎起身，朝大黄拱手说道：“先生，让您见笑了。大家平日里并非这般懒散。”
    大黄呵呵一笑，“这是你们学习搬砖术的正常反应。第一次可能有点不适应，疼痛难忍。不过多经历几次就好了，慢慢就会熟练起来。”
    “啊？我们不是做噩梦？是在学习法术？”
    岳川笑着问道：“噩梦都是让人生不如死，搬砖这种愉悦的事情，怎么会是噩梦呢？”
    窑主人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我们搬的是砖吗？”
    “分明是美好的未来！”
    “这么美妙的梦，不好好享受就算了，竟然还说是噩梦。”
    “哎，我们的觉悟真是太低下了！”
    “我们该死啊！”
    陆续起身的众人纷纷点头。
    这可是学技术的好事儿啊！
    每天额外五斤纯粮！
    每个月还有一斤盐！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好日子！
    大黄指着前方大片大片的泥土，“先试试法术效果如何。”
    众人立刻振作起来，开始挖土、和泥、练泥。
    差不多了就将泥土填入模具，挤压平实之后打开模具，一块砖坯制作成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窑主人来到砖坯前。
    张口欲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忘了说啥。
    正着急呢，突然回想起盟里重复了三千多遍的流程。
    口中不自觉的开始念咒。
    他念得很快，而且声音微小。
    自己听都够呛，更别说其他人了。
    手上更是胡乱比划。
    手指上沾满了泥土，就像带着厚厚的手套。
    旁人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就有一团黄光凝聚起来，并且缓缓凝成符篆。
    窑主人本能的将符篆丢到砖坯上。
    “成了？我成了？我成功了？”
    众人看着变成蓝灰色的砖坯，纷纷点头。
    “是的，没想成真了！”
    “不不不，比梦里更真！”
    “这砖真硬！比咱们烧出来的效果还好！”
    “烧一窑砖得十天半个月，用法术一眨眼就行了，这也太快了吧？”
    窑主人兴奋不已，“快快快！还愣着干什么，打砖坯啊！”
    一个又一个砖坯被送到身前，窑主人连忙念咒画符。
    可惜，这次好运气没来，不知道哪里出了瑕疵，土咒使用失败。
    窑主人急了，再次施展，还是失败。
    数次失败后，窑主人感觉一阵眩晕。
    旁边的大黄说道：“你们没有修行根底，施展法术消耗的是体内元气。”
    窑主人仔细算了一下，成功一次，失败六次，自己最多也就是施展七次。
    “先生，难道这个搬砖术，一天只能使用七次？也就是，我就算运气再好，一天也只能制作七块砖？”
    大黄摇头说道：“力气也好，元气也罢，又或者修行之人的灵力，都是会恢复的。只是时间长短不一罢了。也许休息一会儿，吃口饭，体内元气又恢复过来了。”
    “这样啊？”
    听到这东西跟力气一样，消耗了以后还能长回来，顿时放下心来。
    就是不知道这东西恢复的速度怎么样。
    人群中有脑子灵活的，迅速发现关键信息。
    “先生，我们不是修行之人，所以没有灵力，只能消耗元气。如果我们修行，有了灵力，是不是就能搬更多的砖了？”
    众人纷纷醒悟。
    是啊！
    没有灵力，搬砖数量有限，那我们修炼一点灵力不就行了？
    大黄打得正是这个主意。
    “我传授你们一个锤炼气血，强壮筋骨的修行之法。这个秘术能让你们身强体壮，气力悠长，修炼到一定程度，一天搬上千块砖也不是问题。”
    “世上竟然还有这等修行之法？”
    大黄反问，“那你心中，修行之法都该是什么样的？”
    “呃……我以为，修行之法都是用来打打杀杀的，修行之人也都是在生死间游走。”
    众人纷纷点头。
    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修行之人学的都是杀人技。
    “错！大错特错！”
    大黄声音拔高，气质也像山岳一样，陡然高耸起来。
    众人纷纷仰望大黄。
    大黄扫视众人一圈，淡淡说道：
    “杀戮的本质是掠夺！掠夺是因为他们想要用最小的代价获取更多的利益和好处。”
    “如果有一种方式比掠夺获利更大，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收起刀剑，成为文明人。”
    “掠夺伴随着风险，而风险意味着一无所获。如果有一种方式能毫无风险获得利益，哪怕这个利益稍少一些，他们也会毫不犹豫选择。”
    “当选择这条路的人越来越多，谁再想依靠掠夺获取利益，就会成为其他所有人的公敌。”
    “所以，修行者喜欢掠夺的原因，是因为没有另一条能稳定、持续、低风险获得利益的路。”
    “是因为没有统一的规则，或者维护这个规则的人群不够强大！”
    大黄再次看向众人，平淡的目光与每一个人对视。
    “你们，愿意开拓出一条崭新的道路，并且成为新规则的守护者吗？”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
    “我们愿意！”
    “我们愿意成为道路的开拓者！”
    “我们愿意成为规则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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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1章

    窑厂众人开始跟随大黄一起修行。
    功法就是胡二从黑熊精怪手中淘换来的修行秘术。
    黄家成员都修炼的这个功法，效果非常好。
    窑厂众人虽然没有修行过，可是身材健壮，常年劳作，不是种地就是搬砖。
    在打熬筋骨方面，丝毫不输那些整天舞刀弄棒的人。
    以往不懂气血为何物，一味地劳作。
    造成的结果就是气血亏空，身体加速衰老。
    而大黄传授的功法，令身体生机焕发，重启造血。
    气血旺盛之下，自然筋强骨壮，力量增长，元气蓬勃。
    而精气神，都是灵力的来源。
    二十多人，每天都忙碌的打砖坯。
    闲暇之时就修行气血。
    劳碌一天之后，回到窝棚做噩梦。
    哦不，体验美好的搬砖生活。
    心理上不再抗拒，噩梦也能变成美梦。
    第二天早起，众人全都神采奕奕，与昨天截然不同。
    砖坯越攒越多。
    众人体内的气血也越来越旺盛，对土咒的领悟也越来越深刻。
    于是开始使用法术，将砖坯转化为板砖。
    有成功，也有失败。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众人熟练度越来越高，成功率也越来越大。
    未来可期！
    窑主人立刻和大黄商议，多招募一些人手。
    无论修筑宫殿，还是整修街道，又或者翻新王城中的建筑，全都是大活。
    光靠自己这二十几人哪够。
    大黄并不拒绝。
    首先是同门师兄弟中挑选。
    无业者，都可以去砖窑做工，吃一口饱饭。
    然后是同门身边的亲戚。
    无论子侄还是同族、同乡，亦或其他友人。
    只要人品靠得住，都可以介绍到砖窑搬砖。
    最后是姜国中的乞儿、贫困户等。
    只要愿意卖力气，都能给一口饱饭。
    窑主人对砖窑的前景非常乐观。
    反正新来的人也不用教他们修行，只要卖一把子力气去挖坑、担土就行了。
    雇佣他们也不贵，给口饭吃就行。
    就算来一两百人也雇得起。
    除了生意，窑主人还感受到了沉重的责任。
    师门将来必将面临种种挑战，而自己，就是师门的守护者。
    必须得广招人手，磨炼技艺。
    关键时刻能够为师门出把力。
    大黄每天就是教导最初的二十多人修行。
    为他们指点迷津，顺便监督他们锻炼，及时指出不足之处。
    砖窑不大，却也有了两百人的规模。
    除了工人，还有一些妇人。
    主要是窑主人的同村的姑姑、婶婶等，在村中闲着没事做，被雇来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男人们都修行和劳作的时候，这些妇人、老妪就围着大黄请教。
    “土地公是什么神啊？”
    “土地公都管什么啊？”
    “土地公管不管生大胖小子啊？”
    “我家老母猪不下崽，拜土地公有用不？”
    “我家男人腿软，给土地公磕头能叫他硬起来吗？”
    “给土地公烧香插几根？怎么插？是一根一根插，还是一起插？”
    三个女人一台戏，六个女人对台戏。
    至于十二个女人……
    大黄直呼招架不住。
    偏偏这些大妈还一脸认真请教怎么给土地公烧香磕头。
    就是请教的问题有点偏，有点怪。
    什么，今天吃了芥末，磕头许愿会不会呛到土地公，会不会不灵。
    许愿的时候打了个嗝，土地公会不会听错，然后愿望不灵。
    给土地公上供品的时候，是得带点新鲜泥土，还是清洗干净。
    鸡蛋是跟果蔬一样算素的，还是跟鱼鸡一样算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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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2章

    大黄听得云里雾里。
    自己给土地公磕了一年头，还从没发现，磕头有这么多讲究。
    什么说错话触怒土地公之类的。
    老师生气过吗？
    好像没有把！
    老师的性格最好了，没有半点火气。
    哪怕玉兔生前心不诚，假磕头骗奖励，老师也没有追究它。
    死后还跟在老师身边修行，听说现在混得还不错。
    至于烧香插几根、怎么插，是插之前许愿还是插之后许愿……
    大黄表示，这玩意有它没它好像都一样。
    “大家停一下，我说一句……”
    “是这样的，土地公性情和善，慈爱有加，从不轻易动怒，在土地公面前无需太多顾忌。”
    “土地公神通广大，法力无边，见多识广，无所不知，无论什么事情，土地公都能帮忙。”
    “香烛、供品都不重要，只是一个形式罢了。土地公不在意这些，更不会因为这个怪罪。”
    “只要心诚，就行了！”
    妇人听到这话，全都乐呵呵的。
    这土地公也太好了吧。
    等会儿去求一下试试，要是真灵，回到村里就给他好好扬扬名气。
    一个妇人岔开话题，说道：“我们几个整天也就是洗洗衣服、做做饭，别的什么忙也帮不上，黄先生，您有大学问，能不能教教我们干点别的什么不？”
    大黄想了想，说道：“技不在多而在精！老师讲过一句话，治大国如烹小鲜，庖厨之道看似简单，却也有许多讲究。你们愿意学习的话，我倒是可以传你们一些做饭的手艺。”
    “哎呀，当然学啊！”
    “这哪能不学啊！”
    “要不要磕头啊？”
    “学了这个，是不能把一斤粮食做出十斤饭啊？”
    看到大黄古怪的脸色，妇人连忙改口。
    “十斤不行的话，五斤也成啊。”
    大黄说道：“如果一斤粮能做出来五斤，那咱们少做一斤，只做出四斤，岂不是能把那一斤省下来？”
    “哎呀，我怎么没想到呐？土地公还会这个？”
    大黄：……
    晚上的时候，大黄回了一趟城蝗庙，接货。
    五口大铁锅。
    二十个大铁铲。
    最大的一口锅，直径有两米，专门拿来熬汤的。
    岳川得知大黄弄了个窑厂，雇了两百号人，还教这些人修炼。
    立刻就提醒大黄，营养要跟得上。
    碳水要充足，蛋白要丰富，肉汤也不能少。
    干体力活的，肚子里必须有油水。
    就跟机器要经常点润滑油一样。
    如果没有润滑油，机器也能运转，但时间长了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伤，甚至报废。
    人也得补充油水，尤其是经常干体力活，又修炼的人。
    只练不吃，就等于割肉熬油，就算练出来了，身子也垮了。
    说到这事，岳川就想起上辈子那些养生专家了。
    国人吃了几千年的猪油，屁事没有。
    一群健康专家上蹿下跳，禁止国人吃猪油，说危害健康，威胁心脑血管，影响脏器等等。
    清淡饮食，吃素、喝白粥，这叫养生。
    结果呐，老人的毛病越来越多了，身体越来越脆弱了，随便磕着碰着就是骨折、血管破裂、脏器损伤。
    最后还是医生说了实话。
    别听专家的了，让老人们吃点猪油吧！
    为此，岳川还专门给大黄送了一罐老卤汤，让窑厂这边经常煮点鸡鸭鱼肉，熬点大骨头什么的。
    这可是土地庙里熬了一整年的老汤，距离百年老卤汤只差九十九年。
    当前阶段的窑厂，人人吃肉有点难，但人人喝口汤还是没问题的。
    必须把这二百人养的肥肥壮壮的，如此才能诚心诚意的给自己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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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3章

    土地庙这边，磕头都是奖励一枚小钱的。
    窑厂没法直接发奖励，只能在其他地方补偿信徒了。
    除了熬汤的大锅。
    还有四个小一号的大炒锅。
    用铁铲翻炒的那种大炒锅。
    让工人们吃点大锅菜，改善改善伙食。
    顺带的还有十几个笼屉，专门蒸馒头。
    之前妇人们都是做蒸饼，简单省事，压力不大。
    工人们大都是穷苦出身，能有一口吃的就感恩戴德了，也不挑剔。
    只是蒸饼这东西……
    大黄看了一眼，摇头。
    就是把和好的面擀成圆饼状，放到锅里蒸。
    没有发酵，蒸出来的就是死面饼。
    没有一点味道，而且吃到胃里难消化。
    要说饱腹感，那真是杠杠的。
    早上吃一肚子，下午还没消化完。
    但要说营养，只能呵呵。
    窑主人虽然不是黑心资本家，可这个时代在面粉里掺糠麸是常态，饼里面也有三成糠麸。
    这样蒸出来的死面饼，吃到喉咙眼里都剌得慌。
    大黄吃完一个蒸饼后，再也不碰第二个。
    本以为南郭家的饭已经够难吃了，没想到，还有更难吃的。
    当今之世，吃饱才是最主要的追求，口味、营养、健康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所以，蒸饼这种食物大行其道。
    除非是牙齿掉光，嚼不动的老人，基本都是以蒸饼为食。
    蒸饼还有一个好处——储藏时间长。
    晾凉之后可以卷巴卷巴，随身携带，放上一两天还能吃。
    非常适合下地干活、上山砍柴，以及出远门的人。
    然而大黄不同。
    岳川一直教导他们，民以食为天。
    为上位者，无论什么时候，第一个解决的必须是吃饭问题。
    光吃饱不行，还得吃好。
    在土地庙的时候，岳川是变着花样制作美食。
    光是豆子，就制作出十几种。
    蒸煮煎炸烧烤焖等各种烹饪手法，以及五花八门的厨具、炊具。
    除了正餐主食，还有点心、饼干、饮品等。
    在吃上，大黄真的没遭过罪。
    土地庙里的猪都比窑上的工人吃得好。
    有五只小鬼，在吃过土地庙的猪食后，立刻赖着不走了。
    垒灶架锅，大黄开始传授厨艺。
    “这个叫面头，是土地公赐予的宝贝。和面时候在面里面掺入一些面头，面会发酵。发酵后的面饼上锅蒸，面饼会变得更大，也更美味。”
    众妇人刚开始还没当回事。
    可是听到能让面饼变大，立刻双眼放光，就像看稀世珍宝一样看着面头。
    “这不就是一斤粮食做出来五斤饭的法术吗？”
    “哎呀，土地公还真会这个啊！”
    大黄也不解释，解释不清了，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个方法有个不好的地方，那就是发酵过的面会有股酸味，必须加入另一种东西。”
    面团发酵时会产生酸味，如果直接上锅蒸，馒头会又小又硬，口感也不好。
    需要加碱中和酸味。
    如果是酵母发酵，里面的菌比较纯，没有杂菌，基本不会产生多少酸味，不需要刻意加碱。
    但大黄没有酵母，用的是老面。
    里面杂菌比较多，发酵产生的酸味比较大，需要加碱中和。
    当下没有纯碱，只能使用草木灰代替。
    加水搅拌，沉淀滤净，得到的就是纯天然的碱水。
    不同的植物，草木灰制作的碱还有细微的区别。
    最出名的就是传统兰州拉面使用的“蓬灰”了。
    掺入碱水的比例很需要经验，少了的话，不能祛除酸味。
    多了的话，蒸出来的馒头发黄，同样影响味道。
    这个比例大黄也说不清，只能问岳川。
    岳川自己也说不清，只能问胡三胡四。
    除了兑碱水的比例，岳川把其他注意事项也一并打听清楚了。
    在大黄的教导下，妇人们用温水和面，一边添水搅拌，一边把老面混进去。
    和面这块，妇人们熟练至极，都不用大黄教。
    面团均匀，没有任何包裹着干面粉的小疙瘩。
    然后，大黄就把和面的大缸边缘搭一圈湿麻布，又用重物压上。
    过了一段时间。
    大黄再移开重物时，妇人们全都惊呼出声。
    原本只有一半的面团，现在都快顶到缸口了。
    这明显是长大了！
    “果然能用一斤粮做出五斤饭啊，土地公好本事。”
    大黄放弃解释了。
    交代妇人们把面团抓出来，重新揉上一遍，挤压掉里面的气孔和空隙。
    这一步非常重要。
    胡三胡四专门交代的。
    如果不这样做，蒸出来的馒头会惨不忍睹。
    “对了，留一块面头，下次和面的时候还能继续用。”
    听到大黄的话，妇人们瞬间醒悟，原来能让食物长大的宝贝是这样来的。
    “黄先生，是不是每次和面的时候都留一块，就能一直有，一直用啊？”
    “对！跟它们留个根，就能一直生长，永远都吃不完！”
    “哎呀，真是好法术啊！土地公厉害了！”
    然后大黄教她们掐面剂，揉成馒头状。
    “想要这个面团变大，必须得二次发酵，而不是直接上锅蒸，否则就长不大了。”
    “哦，明白明白，跟刚才放面盆里一样，啥也不干，是吧。”
    揉好的面团放了一会儿，果然膨胀了一圈。
    妇人们顿时喜笑颜开。
    土地公果然厉害。
    大黄接着说道：“天气热，可以二次发酵，可以热水锅直接蒸。可如果天气比较冷，没法很好的二次发酵，可以把面团放到锅上，冷水开始蒸。这个过程中也能二次发酵。一定要记住二次发酵，这个很重要！”
    笼屉是现成的。
    蒸饼的直接就能拿来用。
    二次发酵的馒头一层层码好，垫好湿麻布防止漏气，开始烧锅。
    时候差不多了。
    大黄示意妇人们将笼屉搬下来，然后换二次发酵好的馒头上锅。
    做完这些，第一批笼屉中的蒸汽也散得差不多了。
    妇人们好奇的掀开最上层。
    “哇！这么大！”
    “哎呀呀，真的长大了！”
    “又大又圆！”
    这些馒头是妇人们亲手做出来的，刚开始有多大，她们一清二楚。
    再看现在，足足长大了两三圈。
    “一斤粮食，能做出来两斤饭！”
    “两斤？我看得三斤！”
    “应该是咱们手艺不行，影响了这门法术的效果。”
    “对对对，是咱们给土地公丢脸了。”
    “走走走，给土地公磕个头，恳请他老人家原谅。”
    “要不要把刚做出来的这个……这个叫什么来着？”
    大黄说道：“馒头！”
    “哦！要不要端一盘馒头给土地公供上啊？请他老人家品尝品尝咱们的手艺。”
    “他老人家应该不会嫌弃吧？”
    在拿馒头的时候，妇人本能的捏了捏。
    “怎么瘪了？”
    一松手，又弹回来了。
    可是再捏一下，又瘪下去了。
    “饭好像变大了。”
    “又好像没有变大。”
    “肯定是我们用得不对！以后要多练，争取做出不会瘪的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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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4章

    土地庙、主庙。
    炊烟随着晨雾一起消散，阳光伴着饭香一同飘来。
    众成员早早地爬起床、走出洞，简单的清洁之后，来到饭堂汇合。
    黄二、黄三顺手拿起白馒头。
    左手两个右手两个。
    拿完了还不走，又弯着腰，朝胡三张嘴。
    胡三刚要动手，黄胜男拿起两个馒头，一人一个塞住嘴。
    “饿死鬼投胎！没吃过馒头吗？”
    说完，黄胜男抱歉的看向墙角。
    “无意冒犯，罪过罪过。”
    五只小鬼很认真的点头，“我们确实没吃过馒头。”
    然后，一只小鬼商量着：“要不，咱们今天尝尝馒头吧？”
    其他四只小鬼表情松动。
    实在是饿得撑不下去了。
    可是这时候，一只黄鼠狼喃喃道：“今天的馒头有点不一样。”
    “怎么了？今天的馒头没毛发了吗？”
    “不是……毛还有，就是有点其他的，不一样的感觉，说不上来。”
    “我没感觉不一样啊？”
    这时候，白家老太太带着四只小刺猬领取馒头。
    小刺猬用爪子比划了一下，“是不是更大了？”
    “好像更白了。”
    “更软了。”
    白小四踮起脚尖领了个馒头，咬了一口，含混不清的说道：“你们讨论的最好是馒头。”
    灰家兄弟领馒头的时候，举一个馒头都吃力。
    “对！更大了！更重了！”
    “以前我们刚好能搬起一个馒头，现在差点搬不动，肯定变大了。”
    胡三胡四对视一眼，“不可能啊，我们做的馒头还是跟以前一样大。怎么会更大、更重呢？”
    即将达成一致的小鬼又内讧了。
    “我觉得新馒头不错，尝尝这个吧。”
    “以前的老馒头还没吃过呢，吃老的。”
    “新的好！新的更大！”
    “老的好！那叫情怀！”
    “今天老子说了算，就吃新的！不想吃就饿着吧！”
    “他娘的，老子还就不吃了，看你这嘴脸就来气！老子气饱了！”
    胡三胡四去问岳川，后者无奈的摇了摇头。
    “咱家的老面团子也有香火了，所以，今天的馒头有点不一样。”
    和面用的老面，又叫面肥。
    面肥又称老酵、酵种，它是含有酵母菌的面头。
    环境适宜、食物丰富的话，酵母菌会迅速繁殖。
    某种意义上讲，和面时，发酵的过程就是酵母菌繁殖的过程。
    从小面团这么一丢丢，扩张到整个面团。
    现在，土地庙的酵母菌经由大黄之手，扩散到窑厂，又经过窑厂十几个妇人之手，扩散到村子里的左邻右舍、七大姑八大姨，以及娘家亲戚中。
    最重要的，十几个妇人在传播老面时，声称这是土地公赐的宝贝，能用一斤粮食做出五斤饭。
    后来逐渐改为三斤饭、两斤饭。
    不过妇人们坚称，这是因为心不诚意不灵。
    如果坚持拜土地公，别说五斤饭，就是十斤饭也能做出来。
    穷苦老百姓，最在乎的就是一口吃的。
    省吃俭用贯穿一生。
    听闻这种能用一斤粮食做出十斤饭的法门，哪能按捺得住。
    肯定学啊！
    不就是磕几个头嘛！
    只要学会这个法门，以后一天三遍磕头都没事。
    吃惯了蒸饼的人，第一次看到馒头，心中的震惊无法用语言表达。
    真的变大了！
    至于是不是一斤变十斤，这根本不重要。
    只要不是一斤变八两，就是良心神。
    没能一斤变两斤，肯定是自己心不诚、意不灵，蒸馒头的过程有问题。
    别说了，磕头！
    有条件的，就去土地庙给土地公磕头。
    没条件的，就把家里的面头供起来，一天三遍磕头。
    恳求这个神仙宝贝灵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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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5章

    面头这东西可以制作，所以沾亲带故的，端上一碗粮食，就能换回来一块。
    几天时间就扩散到全村，家家户户都有了一块。
    如此一来，老面才是信仰的主角，岳川这个土地公成了充话费送的。
    传到后面，人们只知道老面神却不知道土地公。
    信徒们把老面请回家，用家里最干净也最好看的盆或碗供起来。
    和面的时候把老面请下来，和完面再分出一块端回去，继续供。
    蒸出来的馒头，先请老面神尝一尝，请老面神赐福，让自己家一斤粮食能做出三斤饭。
    贪心一点的，就祈祷能做五斤饭甚至十斤饭。
    得知这事的岳川哭笑不得。
    你随便供点什么不好，偏偏要供馒头，你知道这对酵母意味着啥嘛。
    别说赐福了，不怪你就不错了。
    不过岳川笑过之后，心中有些淡淡的悲伤。
    华夏这片土地上的老百姓，从来就没有真正吃饱过。
    饥饿不但是伴随终生的阴影，更是祖祖辈辈挥之不去的噩梦。
    即便新中国建立后，人们依旧被饥荒折磨。
    三年饥荒时期，全国上下都在努力钻研粮食技术。
    比如一斤粮食做三斤饭、五斤饭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个时代真的在研究，而且研究出了重大成果，受到表彰。
    这是真事事件
    没有具体图片，只有文字资料，大家自己理解吧
    现在岳川才明白，“粮食增量法”并非荒诞不经，也不是异想天开，而是华夏人祖祖辈辈的梦想。
    就像稻下乘凉一样。
    最底层的人并不懂什么“家国天下”，他们只有一个最卑微也最朴素的愿望。
    吃饱，不挨饿。
    岳川专门跑到厨房看了一眼和面盆。
    看过之后叮嘱胡三胡四胡五胡六说：“以后，这就是咱们家的老面神了。”
    说出这个名字，岳川自己都笑了。
    怎么有点飞天意面神教的感觉。
    是不是有点太随意了？
    小狐狸们也笑得嘻嘻哈哈。
    不过再看向和面盆时，它们多了一份认可。
    不再是看器物了，而是看向与自己等同的生灵。
    岳川想了想。
    酵母菌几乎无处不在，凡是有土壤与水的地方都有酵母菌的踪迹。但是，不同地区、不同生态环境，酵母菌是不同的。
    不同的酵母菌，最终导致食品风味不同。
    以啤酒为例，啤酒生产的四大物质为大麦（大米）、啤酒花、酵母、水。
    虽然这四种物质都对啤酒的品质与风味产生影响，但大麦（大米）、啤酒花、水更多侧重啤酒的品质，而酵母则偏重啤酒的风味。
    要想使一款啤酒具有独特的风味，重点在酵母菌上。
    这也就是为什么越来越多的啤酒被调侃成“工业啤水”的原因。
    白酒也同样。
    之所以有五花八门的白酒，根源就在酿酒使用的酵母上。
    这种风味是很难复制，或者几乎不可能复制的。
    比如茅台酒。
    只能在茅台镇特有的环境下酿造。
    出了茅台镇都酿不出来一模一样的酒，原厂原班人马都不行。
    土地庙中的酵母与窑厂的酵母算是同种同源。
    借助传教的形式，它们被传播出去。
    虽然相隔千山万水，但它们的某些特质还是相同或者相似的。
    再加上香火供奉，这种特质会变得更加明显。
    随着人们的口味一代代传承下去。
    同样两个馒头，人们吃一口就能分辨出哪个是老面神的，哪个是假冒的。
    想了想，这个老面神，还挺有意思的。
    想通此节后，岳川也懒得去辩解了。
    爱信就信吧。
    反正很多东西，不信则无，信则有。
    以前没有老面神没关系，咱给它立个牌牌就有了。
    于是，窑厂的土地庙中多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狐狸，一个小狐狸手中端着盆，一个小狐狸手中捧着比脸还大的馒头。
    老面神就在那个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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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6章

    老面神的例子让岳川大开眼界。
    攒香火这事儿，还是得靠人类啊。
    数量多，扎堆居住，而且很容易建立信仰。
    仅凭妇人的几张嘴，短短数日传遍十里八乡，而且还在快速的向周边扩散。
    传教成功率百分百。
    越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越是信仰老面神，渴望能用一斤粮食做出三斤饭甚至五斤饭。
    岳川这个土地公，城蝗庙和窑厂土地庙两个庙，再加上主庙和花果山分庙，四个庙的香火加一块，还比不上老面神。
    简直无语。
    之前碑王每天七八百香火岳川就羡慕得不得了。
    可是老面神呢？
    第一天八百，第二天两千，第三天逼近四千。
    而且这种增长还在继续，每天都滚雪球似的膨胀着。
    仙家众成员，第一个日收破万的，不是岳川、不是碑王、不是大黄，而是老面神。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句话也无法表达岳川此时的心情。
    就好像当初银行卡销户，有几块钱取不出来，索性买了点比特币。
    一转眼都把这事忘了。
    十年后，偶然查询账户……
    瞎鸡儿忙十年，一分钱不挣还倒欠银行，反而当初随手买的比特币涨了几十万倍，让自己买车买房，实现财富自由。
    所以，无论搞香火，还是做功德，都离不开人类世界。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探索，基本在姜国站稳脚跟。
    该国内部政局趋于稳定，外部大环境称得上和平，掌权者对商业也持开放和包容的态度。
    有龙阳这个冉冉崛起的强者坐镇。
    加上南郭兄妹与姜国的特殊关系……
    姜国值得加大投资。
    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岳川叫来南郭合，向其说了一下姜国的政局变化，以及大黄最近的作为。
    “我打算更进一步投资姜国，获取更多的香火信仰，先生觉得，可以从哪几个方面入手？”
    南郭合眯着眼睛，一副老怀大慰的神色。
    门下诸弟子都有奔头了，他这个当老师的也安心了。
    更让他欣喜的是龙葵在外交上的表现。
    不费一兵一卒，却让杨国吃了个哑巴亏。
    掌控杨国的生丝，就等于断了杨国一半的财路，不出几年，杨国就要生乱。
    “先生，你觉得咱们能从哪几个方面入手？”
    南郭合回过神来，“若论财货经营，庙中随意一样货物，均能爆买爆卖。此时各国使者云集，正是经营财货的好时机。可若以香火为目的……”
    摇了摇头，南郭合叹息一声：“难办！”
    它也听说了老面神的传奇发家史。
    土地公一门心思搞香火，四个庙加起来，都比不上老面神短短几天。
    这事，还真就跟功德一样。
    求不来，等不到，急不得。
    一切，都靠机缘。
    谁也没想到老面神会成为一个爆款，而且是超级爆款。
    就连老面神这个名字，都是信徒们口口相传定下来的。
    岳川突然说道：“这样行不行？既然老面神这个IP火起来了……”
    “挨劈是什么？挨雷劈吗？”
    “呃……既然老面神这个招牌火起来了，咱们就再发展点新的内容吧，把老面神这个品牌做起来。比如酒、醋、酱油、黄豆酱、蘑菇酱、豆豉、豆腐乳、酸奶、奶酪……”
    酱的酿造记载最早是在西汉。
    西汉元帝时代的史游在《急就篇》中记载有：“芜荑盐豉醯酢酱”。
    酒和醋据说是夏朝发明的，但工艺和口味嘛，全都惨不忍睹，还不如吉吉猴王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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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7章

    至于其他发酵调味品，得等到几百年后的汉代，眼下还没问世。
    “南郭先生，你门下弟子众多，大都擅长百工之术。不如我们出技术，他们出人工，合作经营一门生意。我不占份子，也不取收益，只要他们早晚三炷香供我，使用我的品牌、字号，遵从我的经营方略即可。如何？”
    南郭合一听。
    这是好事啊！
    自己的弟子虽然都有一门营生手段，可实际上都是贩夫走卒之流，赚取一些辛苦钱勉强果腹罢了。
    想靠这些小打小闹成为陶朱范蠡，几乎不可能的。
    可如果有了土地公的支持，得到种种新技术，陶朱范蠡又算什么？
    我南郭合七十二门徒，各个享誉天下，名留青史！
    “土地公您说怎么整，弟子那边我去劝，哪个不开窍的，我天天给他托梦！”
    岳川笑了笑。
    “首先是咱们的品牌字号，统一叫做‘老面神’，咱们的醋，就叫老面陈醋，咱们的酱油就叫老面酱油，其他各种品牌的调味品也都是这个命名规则。统一为老面加某某的形式。”
    “原则上，咱们每一种调味品的技术只授权给某个区域的固定个人或者固定集体经营。”
    “比如姜国的老面陈醋只给张三，杨国的老面陈醋只给李四，划定各自经营范围，不得逾越，免得他俩互相压价，或者争抢客源。”
    南郭合举手问道：“土地公，这有一个问题，如果哪天姜国把杨国灭了，这个经营权该怎么办？”
    岳川心中暗道：这老头也不是圣人，做鬼了还想着灭掉杨国。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上辈子时给自己一个机会，用一百年阳寿换小樱花陆沉，犹豫一秒钟都是对不起列祖列宗。
    “这种事情也好办，杨国的经营者愿意继续经营，就在品牌上加一个字号进行区分，比如杨氏老面陈醋，经营范围不变。如果不愿意继续经营，就给他换一门生意，或者换一个区域。”
    岳川知道，按照历史发展，这种片区被兼并整合的现象会频繁发生。
    春秋时代，大大小小数百个诸侯国。
    到了战国时代，除了耳熟能详的战国七雄，几乎什么都不剩下了。
    到最后，秦一统天下，只剩“卫国”这一个独苗。
    区域代理权这个问题得提前解决好，否则以后会出乱子。
    南郭合一琢磨，这个法子挺不错的。
    不但自家弟子有个营生的手段，还能借助这个区域保护吸纳诸国商户，加入到土地公这个集体中。
    无论什么阶层，只要能遍布天下，他们就是一股无可忽视的存在。
    老面神这个组织主打与天下百姓息息相关的“食”之一道，超越地域、姓氏、国家等等，妥善操作的话，绝对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扩张到天下诸国、万民。
    南郭合问道：“土地公，这其中有一个问题，如果别人拿了我们的面头，进行仿制，我们该怎么办？”
    岳川呵呵一笑，“我们的老面神可不是死物，它也在吸收香火之力，不断进化提升。一旦老面外泄，我们就向所有合作商提供最新的老面神，给产品更新换代，只要我们一直有最好的产品、最新的技术、最低的成本，他们就斗不过我们，只能选择合作。”
    南郭合想了想，“既然咱们使用统一的招牌、字号，酒坛子、醋瓶子什么的是不是也得下点功夫？”
    “你忘了？”岳川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靠那些瓶瓶罐罐起家的！咱们制定好款式、规格，让大黄那边的窑厂照着做不就行了？这又是一个可以吃几十年，甚至一辈子的大订单。”
    “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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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8章

    南郭合的弟子中确实有酿酒的、酿醋的。
    不过手艺很差，只能勉强解决有和无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好和坏的问题。
    酒是酸的，醋是馊的。
    可即便如此，大家还是买。
    因为没得选。
    土地庙里早已经在酿酒、酿醋了，这方面的经验非常丰富。
    岳川立刻将相关经验整理出来，然后由南郭合执笔誊写。
    此外就是腌制蔬菜，制作酱油、豆腐乳、豆豉、黄豆酱、香菇酱等。
    香菇的培植还在起步阶段，暂时只能做一些自己吃。
    不过随着技术的成熟、规模的扩大，早晚能端上姜国的餐桌。
    岳川记忆中还有一种美食——鱼露。
    又称鱼酱油，是一种广东、福建等地常见的调味品。
    主要以低值鱼虾或水产品加工下脚料为原料，利用鱼体所含的蛋白酶及其它酶，以及在多种微生物共同参与下，对原料鱼中的蛋白质，脂肪等成分进行发酵分解，酿制而成。
    其味咸、极鲜美、营养丰富、含有所有的必须氨基酸和牛磺酸，还含有钙、碘等多种矿物质和维生素。
    鱼塘里的鱼长得差不多了，明年开始就能逐渐垂钓、捕捞了。
    吃不完的鱼虾尝试加工鱼露，到时候土地庙里又多了一道美食。
    岳川神游物外的功夫，南郭合已经把几项技术誊写完毕。
    每项技术一张纸，分别折起来，封好。
    这老头为了整蛊弟子，还在信中写了一段骗眼泪的文字。
    大致内容就是：
    我老了，要死了，但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我苦思冥想，给你琢磨出一门存身立世的手艺，你一定要好好钻研，将这门手艺发扬光大。
    另外，要时刻谨记为师的教诲，守住诚信，分清礼义，叮嘱子孙后代，不要丢了为师的脸，否则为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然后，这些信件经由大黄发给指定的弟子。
    发放信件的时候，大黄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说。
    但是弟子们自己脑补出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老师临终前留下了这些信件，让黄先生在恰当的时机交给自己。
    至于什么时机，应该是老师留下了某种神秘的考验，而自己，通过了这个考验。
    拿到信件的人全都欣喜不已。
    没拿到信件的人也不气馁。
    老师肯定是爱自己的，给自己留了一条生财之道，只是自己暂时没通过考验，黄先生还没给自己。
    得知众弟子的反应后，岳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航母下水时各省人民的反应。
    “早提早退役，晚提核动力。”
    有希望总归是好的，以后什么好事，也都第一个考虑他们。
    于是，诸弟子开始筹划酿酒、酿醋、酿酱油、制豆酱、豆腐乳、豆豉。
    首先是选择作坊的位置，然后是购买各种器具，雇佣人手。
    这每一样都需要钱财。
    诸弟子有宽裕的，但也有贫穷的，连起步的资金都拿不出。
    手头宽裕的弟子想要出资相助，却被大黄制止。
    要说钱，在座各位谁有大黄富裕？
    家里就是印钱的。
    这次岳川给大黄安排了一个特殊的任务，那就是花钱。
    南郭合说了，姜国的币制很混乱。
    姜王心情好了就铸造一批钱，用来奖励臣子，或者支付自己的各项开支。
    这就导致不同年份的钱形状不同，含铜量也不同。
    今年含铜量高，说明今年姜王过得不错，手头宽裕。
    今年含铜量低，说明地主家里也无余钱，一枚钱都掰成两个了。
    姜国的钱不值钱，势必导致外国的钱流入进来。
    国与国之间没有固定的汇率，但是老百姓有一套独特的换算方式，这种换算方式能持续运转数十年甚至上百年。
    最后无奈，布帛成了货币的替代品，可以用来交税或者交换物品。
    反正姜国的币制已经烂到家了，索性就替他梳理一下吧——南郭合如是说道。
    于是，大黄开始撒币行为。
    你要开酿酒的作坊是吧，给你一万枚钱，去买地建厂，订购器具，招募人手吧。
    一万枚钱不够再来找我。
    你要开酿醋的作坊是吧，也给你一万！
    什么？用不了？一半就够了？那你就给我开两个作坊！
    每个同门都是一万钱的本金。
    因为含铜量高，货币铸造工艺好，同样一枚铜钱，价值远高于姜国本地的钱，所以格外受欢迎。
    无论买宅地还是买器具都非常顺利。
    为了互相照应，众人买的宅地都连成一片，距离大黄这里也比较近。
    大黄见到这一幕，索性继续撒币，将小半个南郭都给买了下来。
    反正以后还要开其他作坊，先把地圈下来，免得以后再买。
    然后就是对院落进行改造。
    自家有砖窑，砖管够、瓦管够。
    人力又是现成的。
    房屋改造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
    酿造物品用的大缸、大瓮、大坛子等也都从窑厂订购。
    甭管什么造型，只要你说，都能给你造出来。
    然后就是各种分装的小瓶子。
    岳川早已经把这些包装瓶设计好了。
    一种陶制的大肚瓶，一个瓶子自重半斤，装盛一斤。
    大致这种形状的瓶子，再加一个图案就行了
    瓶子烧制时有一个烟盒大小的四方标签。
    标签中是两个小狐狸，捧着一个物品的logo图案。
    酒瓶子的话，物品上就写有“酒”字，醋瓶子的话，就是“醋”字。
    图案一圈还有“老面神”的艺术字体。
    各项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前期的一万钱也消耗的七七八八。
    大黄又给众同门各一万钱，让他们购买酿造需要的谷物、豆子等物品。
    市场上突然多了这样一大笔消耗，肯定会引起粮价飞涨。
    到时候遭殃的就是普通老百姓了。
    土地庙这边有足够的粮食，也能用于外销。
    不过，这批粮食来路不好解释，必须有正规的粮食买入，作为遮掩。
    道理就跟洗钱一样。
    这批粮食也得有个正经的名目洗白。
    如果一个酿酒作坊整天只见往外拉货，不见往里面运粮食，傻子都知道这个作坊有问题。
    结果，大黄还是低估了城中粮商的嗅觉。
    得知南郭开设了一个又一个酿造作坊，粮商预感粮食紧缺，将会大涨。
    于是挂出告罄的牌子。
    紧接着就是祖传手艺，涨价。
    至于原因，粮仓遭了鼠灾，受到大亏损，粮食不足，供不应求，只能涨价。
    城蝗庙中。
    小老鼠齐齐晃动大耳朵。
    “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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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9章

    岳川对小老鼠的去向心知肚明。
    不过岳川没有制止。
    上辈子有句话叫：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人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
    在这个名誉重过生命的时代，每个存在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维护名誉。
    四只小老鼠造成的结果就是，粮商真的丢粮了。
    而且，连续两次莫名其妙丢失粮食，粮商依旧没意识到问题的所在。
    这不，拎着一颗大猪头来到城蝗庙，找城蝗神问事。
    “城隍爷啊，小的这粮仓里是专门找人建造的，下面夯实地基，又垫了石板，石板缝隙也浇了金汁，断不会有挖地道的可能。”
    “粮仓只有一个大门，门上有锁，唯有我身上这一把钥匙。粮仓严实得紧，别说人了，就是老鼠也进不去一只。”
    “这事儿八成是鬼物做的！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找了小鬼儿暗中妨我！”
    “希望城蝗爷帮小的找回丢失的粮食，就算找不回，也帮小的教训教训那些鬼物，小的以后初一十五都给城隍爷供一只鸡。”
    岳川心中暗道：这他娘的叫什么事？你找谁不好，找我干嘛！
    话说回来，这个事儿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呢？
    帮了，总不能说这是自己手下干的。
    不帮，自己有求必应的名声就毁了。
    好不容易靠城狐社鼠们打出点名气，一下子全跌回去了。
    可是这时候，供台下的小老鼠跟岳川沟通了几句。
    岳川心中一动：还有这事？
    再看向跪在地上的粮商，岳川闭目凝神，声音直接在其脑海中响起。
    “东郭梁满仓，你可知罪！”
    听到城蝗爷道出自己的名字，粮商浑身一哆嗦，“小的……小的不知啊……”
    “我且问你，你粮仓中堆放的，是纯粮，还是杂了糠麸？”
    梁满仓说道：“当然是纯粮食，这两样是分开的。我们开粮店，纯粮食一个价，糠麸一个价，分开卖能多赚一点点，怎么会费力不讨好混在一起！”
    见梁满仓信誓旦旦的模样，岳川疑惑了。
    “既然你来找我，断不会虚言欺我。那我问你，上次你粮仓失窃，知也不知？”
    “什么？我的粮仓失窃过不止一次了？”
    看梁满仓的表情，这家伙确实是不知。
    岳川问道：“你为涨价，言称粮仓遭了鼠灾，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是我一个心腹。他跟了我二十多年，很是得力。”
    岳川呵呵一笑，“你去查查他以及他身边的人。若是查出什么，你自行处置。若是没查出什么，你再来找我，我告诉你来龙去脉。”
    梁满仓留下猪头肉，磕了几个头，脸色阴沉的出去了。
    城蝗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听不出来，就该跟供品换一换。
    四只小老鼠立刻先一步来到梁宅，等着好戏开场。
    能够做粮食生意，基本都是家境殷实的富户。
    梁家虽不算巨富，却也小有家资，高墙大院，豪奴美婢。
    梁满仓刚下马车，还没进门儿，管家就一溜小跑迎上来。
    “主家，小的刚才也外出走访几个朋友，都是眼明脚快的好手，不如请他们来府上帮着调查。说不定能揪出那可恶的贼子！”
    梁满仓刚跨过门槛的脚顿时停住，好久才落地。
    “你推荐的人，我肯定是信得过的！这样，你等会儿就叫他们来，查到必定重金酬谢，就算没查到也会有五百钱，一桌酒席。”
    管家连忙作揖道谢。
    刚要转身，却被梁满仓一巴掌拍在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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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0章

    这一下，管家一条命差点吓掉半条。
    民间对拍肩膀是非常忌讳的，尤其是从背后拍肩膀。
    手里要是拿着家伙，反手就是一下子，打死了都不怨。
    这不，管家直接一屁股瘫在了地上，正好被门槛的棱子硌到要害，一呲溜又站了起来。
    “主家，您这是……”
    “我是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说，这要是抓到贼人，该怎么处置他呢？”
    管家立刻说道：“敢偷主家的东西，那是手不金贵，肯定得先剁了他一双贱手！招惹主家，那是有眼无珠，就戳瞎了他一双招子！再打断他的腿，叫他只能沿街乞讨。最好拔了他的舌头，叫他乞讨都乞讨不成。唯有如此，才能为主家泄恨！”
    梁满仓感觉脊背发寒，不由自主塌了塌肩膀，双手拢进袖子里。
    “我心善，下不得那死手，你说这事怎么办呢。”
    “好办！主家您回避，我帮主家料理他！”
    梁满仓“嗯”了一声，说道：“来人，拿刀！”
    看着明晃晃的刀，管家心中一激灵，疑惑的看着梁满仓。
    “主家？抓到贼子了？”
    梁满仓点头，“此人，你还认识！”
    “谁啊？”
    “你一看便知！”
    话音刚落，梁满仓的跟班就从马车上提下一个麻袋。
    麻袋不断蠕动，显然是活物。
    往地上一砸，顿时惨呼连连，只是声音沉闷，还带着鼻音，显然是被塞了嘴。
    管家慌忙打开麻袋，往下一撸，立刻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庞。
    只是此刻，这张脸满是淤青，眼窝里噙满了泪水。
    刚揪掉塞口的麻布，那人立刻喊道：“伯父，救我啊，伯父，救我啊。不要剁我的手啊，我不想去要饭啊……”
    管家听到这话，顿时一阵天旋地转。
    看了看自己的侄子，又看了看一脸冷色的梁满仓，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最后“噗”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都不用问了，他已经明白，这个贼人就是自己的侄儿。
    至于侄儿用什么手段行窃的，已经不重要了。
    管家从护院手中接过刀子。
    大拇指摸索着刀锋，一道猩红的血线迅速在锋刃上流溢开来。
    “主家，您知道，我膝下无子，从族弟处过继了这个孩子过来承香火，为我养老送终。”
    “这孩子从小顽劣，我本以为严加管教，能让他成器。去年他说想谋一个差事，我就叫他进咱们店里干活，从最低的脚力做起……”
    “事已至此，我说什么都晚了。希望主家看在我忠心耿耿的份上，饶了他一命吧。”
    梁满仓冷哼一声，刚要说话。
    可是管家抓起刀子，高高举起。
    护院高呼“小心”，一个斜刺护在梁满仓身前。
    然而，管家手起刀落，这一刀狠狠戳入自己胸膛。
    鲜血喷溅了那侄儿一脸。
    “伯父……伯父……我的伯父啊……”
    管家惨笑一声，抬头说道：“主家，请您剖开我的胸膛，我这心要是赤色，请您饶他一命。但凡有芝麻粒大的黑点，您杀他，我也无怨……主家……求您了……”
    梁满仓本来有满心怒火。
    此时却也悉数熄灭。
    他拨开护院，跌跌撞撞的扑到管家身前。
    “你糊涂啊！我本就不打算追究他啊，我只是……我只是想帮你教训教训他，给他个教训啊！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推心置腹，岂能相负啊！”
    护院笑了。
    开心的笑了，仿佛又看到自己为小少爷背锅、扛事，被揍得屁股开花的场景。
    “老爷，我这么做，也是给他一个教训……事主不忠，名毁人亡。”
    梁满仓大呼：“郎中，找郎中啊！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
    “便是未亡，也不过苟且偷生，生不如死……”
    梁满仓低头看着管家，“你别说话了，别说话了。郎中马上就来，马上就来！我一定会医好你的。”
    管家笑了笑，然后一咬牙，拧动刀柄。
    顿时又是一道血泉喷涌出来。
    这一下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高高昂起的头颅软软歪倒。
    看到这一幕，麻袋里的人“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
    他以头抢地，不断的喊着“爹”，哭得像个没爹的孩子。
    与此同时，城蝗庙中的岳川猛然睁开眼睛。
    “为什么……我他妈少了一百功德？”
    “草……怎么变成两百了？”
    “我……我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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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1章

    岳川很无语。
    第一次给人看事，香火没捞到就算了，还倒扣三百功德。
    准确说，应该是扣了一百功德，自己不正当言辞，扣了两百。
    也就是放在自己身上，功德厚，不怕。
    换成其他的，比如碑王那种临界点反复摩擦的，估计已经天雷滚滚了。
    岳川仔细想了想，应该是自己看事的方法不对。
    太直接了。
    再想想那些算命先生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天机不可泄露。
    说话说一半，答案你自己猜。
    猜出来了是你的本事，跟算命先生无关。
    算命先生只收一个卦金，置身事外。
    自己却大大咧咧，直接把谜底亮了，平白无故担了一层因果。
    好事轮不到自己，坏事跑不了自己。
    这时候，四只小老鼠也顺着地道回到庙中，将见闻复述一遍。
    “城蝗大人，我们没想到会这样。”
    “对，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我们害了一个好人。”
    岳川叹息一声，说道：“粮商污你们清白，你们没有忍气吞声，而是予以反击，这没有错。如果你们忍气吞声，听之任之，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只会助长坏人的嚣张气焰，造成道德败坏，那才是真正的罪过。”
    听到这话，小老鼠们好受了一些，不过还是怏怏不乐。
    岳川又说道：“那个管家也同样是维护自己的清白，只是他的手段更激烈一点。”
    “我们没想毁他清白。”
    “对，我们没想害死他。”
    “我们真的没想过会这样。”
    岳川摆了摆手，“你们不懂！对于管家这种忠犬而言，信誉，是他们唯一的立身之本。没了这个，他们就无法取信于主人，也就丢掉了吃饭的门路，只能饿死。而且是无比屈辱的死。眼下这样，对他而言反倒更好一些。至少，名声保住了。”
    正在对台词、演练招式的胖狐狸和瘦狐狸闻言顿时停住。
    它俩想起了姜十三与周扒皮家恶犬的剧情。
    恶犬精怪跟这个管家何其相似。
    主人的信任，比它们的生命更重要。
    因为信任在，子孙后代都能有一碗饭吃。
    可一旦丢了信任，子孙后代就要成为饭菜了。
    四只小老鼠还是情绪低落。
    “城蝗大人，这件事还有弥补的方法吗？”
    岳川看着小老鼠，“你们确定要弥补，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愿意？”
    四只小老鼠互相对视，最终同时点头。
    “我们愿意！”
    “对，虽然事出有因，怨不得我们，可这个结果不是我们想要的。”
    “这是我们做下的恶，虽然没有遭到报应，但我们良心不安。”
    “请城蝗大人帮我们。”
    岳川点头，“好的，我会帮你想个办法，至于能不能成，还得看另一半。”
    另一边。
    护院背着郎中，两个小学徒拎着药箱，背着挎包，一路呼哧呼哧的来到梁宅。
    护院累得直接跪下了，老郎中麻溜的跨上台阶。
    看了一眼“病号”，老头顿时破口大骂。
    “晦气！都成这样了，还叫老夫过来干什么？”
    要是以往遇到这种事情，管家肯定点头哈腰的凑上去，对郎中赔礼道歉，顺手再塞点钱，各种打躬作揖，让对方消消气儿。
    可是今天，管家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下鲜血流了一地。
    绿脑袋苍蝇正趴在地上，一边搓脑袋，一边品尝美食。
    梁满仓低声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来人啊，送送郎中，诊金也一并付了。”
    郎中一甩袖子，“别说今天老夫来过！老夫丢不起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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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2章

    走了几步，又于心不忍的回过头来。
    “南郭有一个黑大个，身高九尺，擅长劈棺，又懂得料理丧事，你真要请，就去请他吧。诊金也甭给我了，就当我的一点心意了。”
    “唉，来晚一步，没能帮上忙。告辞了。”
    跪在台阶下呼哧呼哧喘气的护院听到这话，顿时悔恨的捶着地。
    “我要是再跑快点就好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郎中蹲下身子，拍着他的后背，手法微妙，节奏充满了韵律。
    “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闭上眼睛~吸气~放松~吐气~~~好~~~再来一遍~~~”
    做完这些，郎中朝两个小学徒招了招手，摇着头离开。
    立刻有其他下人凑过来。
    “老爷，您起身，坐着歇歇，别伤着了身子。”
    “老爷，您节哀啊。咱偌大一家子，还需要您操持呐。”
    一边说着，一边从梁满仓手中接过管家的身子。
    梁满仓失魂落魄的更衣沐浴，然后领着几个护院往南郭去。
    城蝗庙中，梁满仓献上种种供品，又给油灯添上灯油，点上几炷香。
    “城蝗爷，我来还愿了。”
    刚出门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还愿，这速度，简直了。
    只是，如果可以选的话，梁满仓宁愿自己没来过。
    岳川的声音在梁满仓脑海中响起。
    “人死不能复生，你多多节哀。”
    “多谢城蝗爷。”
    “在管家心中，名誉重于生命，他虽然身死，但名声得以保全。既护住了他的侄儿，又护住了与你的主仆情谊，他足以含笑九泉了。”
    梁满仓知道城蝗说的很有道理，但心里面就是不舒坦。
    这一刻他才醒悟自己行为不当。
    捉贼拿赃，本没有什么错，可是这样一搞，管家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府中立足。
    这就像带着一群人破门捉奸。
    奸夫没拿到，误会一场，可是女人的名节同样毁了，除了一条白绫，别无他选。
    信任就像玻璃杯一样。
    你觉得这个玻璃杯有裂纹的时候，它就不再完整了。
    哪怕它真的完好无损，你也会出于谨慎，换一个新的，避免把有可能存在的玻璃碴喝进肚里。
    “城蝗爷，请问，我还有弥补的机会吗？”
    岳川回答道：“人死不能复生，管家与你缘分已尽，它有它要走的路，你若念着他的好，就好好为其料理丧事。无需陪葬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要了却他生前最大的心愿，就行了。”
    梁满仓连忙磕头，“明白，明白！小的照办！”
    随后，梁满仓又叹息起来，“以往家中生意，大部分都由管家打理，店里和宅中都出力甚巨。他这一走，宅中到还好，可店里的生意就要乱套了，怕是要一落千丈，不知城蝗也能不能帮帮小的。”
    岳川问道：“你忧虑的是什么呢？”
    “周边各国收售粮食的商贩，都是管家在联络和维系，各地粮价的涨跌也都是他在关注，他这一走，我就两眼一抹黑了。到时候就是不遭鼠灾，粮仓里也是一粒不入啊。”
    粮商的本质就是低买高卖。
    粮价低的时候大量买入，囤积起来，粮价高的时候大量售出，赚取差价。
    渠道倒在其次，关键是各地粮价的起伏。
    如果高价时候买入，刚买了粮价就跌，这生意就没法做了。
    岳川说道：“这样，你在家中设一静室，供奉几个牌位，每日三炷香不断。若虔心供奉，我保你家粮店生意红火，福延子孙。”
    梁满仓听到这话心中大喜，梆梆梆磕了一串响头。
    “敢问城蝗爷，这牌位……”
    本想问牌位上书写谁的名字，可是一抬头就看到前方出现四个黑底金字的木牌。
    灰东风、灰西风、灰南风、灰北风……
    与此同时，脑海中响起城蝗的声音。
    “此中事不足为外人道哉，密泄则事不成、事败则人有灾殃！”
    梁满仓浑身一哆嗦，连忙朝四个牌位磕头，道一声罪过，然后迅速收入袖中藏了起来。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希望大家说话时三思，少造口业，多积口德。免得像主角那样，损香火、扣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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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3章

    南郭小院中。
    孔黑子带着几个弟子洒扫院落，修整篱笆，顺便帮着喂鸡。
    一群大男人长期颠沛流离，风餐露宿，很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定居生活。
    孔黑子喃喃自语道：“居无所定心难静，胸有宏图气自平。有了恒居，下一个就是定产了。”
    上次跟随大黄一起进宫，本想自荐为官。
    可是大黄抛出一个“纸政”，孔黑子自叹弗如，也就没有脸面自荐。
    他所图的是一国主政，至少也是为任一方。
    与其在小官小吏上消磨光阴，不如潜心做学问，提升自己，再次自荐。
    可是饭要吃啊。
    十几个人没有营生，坐吃山空，更何况家里没山。
    地皮是借的、房子是众筹的，建房后酬谢众人的酒席也是赊欠的。
    孔黑子倒是带领众弟子在院中开了一片菜园，在里面种点菜蔬。
    因为大黄说过。
    他种过地、喂过猪、抓过鱼、养过鸡、制过陶、制过砖，做学问反而是投入时间最少的。
    孔黑子觉得此话有理，所以也好好学、好好做，还带领众弟子身体力行。
    可是园子里的菜刚冒个尖，不知得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了。
    马上入冬了，自己的菜会不会冻死？
    大概率是会的！
    也就是说，菜没吃到，又蚀了一把种子。
    就在孔黑子拍着大腿惋惜不已的时候，诸弟子做完杂务，汇成一圈。
    “老师，我打算出去做工，挣些钱财回来。”
    “老师，我也愿往。”
    众人纷纷请缨。
    家中有多少存粮，众人一清二楚。
    一粒都没了。
    再这样下去，肯定要饿死的。
    可是老师还要做学问，为出仕做准备，只能弟子服其劳了。
    看到弟子们诚挚的目光，孔黑子心中自责不已。
    南郭合门下诸弟子都有一门吃饭的营生，就算学问做不成，至少能活下去。
    只要人活着，就能继续做学问。
    自己呢？
    没有固定的营生，就劈棺这一门手艺。
    可是，谁家月月出殡、年年挂白？
    靠这门手艺吃饭是真的不行啊。
    现在，为了每日饭菜，诸弟子却要荒废学问，操持贱业。
    每每想及此处，孔黑子就痛心不已。
    自己这个当老师的，无能啊！
    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地面。
    诸弟子立刻会意，一撩衣摆，跪坐在地上。
    孔黑子说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为师传尔等治人之道、治国之道，而非兴业之道。若为发家聚财，何须师吾！”
    众人心中惭愧。
    是啊，老师教自己的是大学问，而自己一门心思钻营小道，背道而驰啊。
    这时候，孔黑子指着众人身边的扫帚又说道：“然！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一人不治，可以治万民！为师一样为人劈棺、料丧，但为师只图一餐饭食，非为此生再无饥馑！”
    众人拱手，“谨受教！”
    孔黑子点了点头，“倘使天下长治，万民久安，世间复无饥馑……吾，何惜体肤？！”
    众弟子感动得都要哭出来了。
    原来，自己饿肚子这么崇高、伟大。
    这分明是在为天下万民饱受苦难，为亿万苍生积攒福德啊！
    可是，漂亮话不顶饿啊。
    孔黑子也明白了这个道理，统一了众人的思想后，立刻开始面对现实问题。
    “为师正打算找黄先生赊欠一些纸张，我等拿来抄录书籍，装订之后贩售出去。一则可以换些米粮度日，二则可以温故知新，夯实学问。大家意下如何？”
    众弟子听到这话，全都兴奋至极。
    有的人纯粹是因为不饿肚子了。
    有的人则是找到一条营生之道，既可以赚取钱财，又能巩固学问，不使时光荒废。
    而且纸是一种崭新的载体，比竹简更加轻便。
    纸书一定会更受欢迎，大有市场。
    孔黑子打算开书了。
    可是一时间不知道写什么，只能发动读书人的祖传手艺——抄！
    一字不改的抄！
    此时抄书并不可耻，反而极其崇高。
    毕竟在竹简时代，文化传播全靠手抄。
    竹简贵重！
    抄书的人更不便宜！
    抄你的书是给你面子，是给你扬名。
    被抄的人也会感激涕零，甚至专程上门感谢。
    两千多年后，很多盗版网站依旧干抄书的老本行，依旧自诩为原作者扬名。
    却不知，无论古今，大作者才在乎名，扑街作者求的只是卖书的一日三餐，三餐都无着落，只能放弃写书，另谋他业。
    要是能找到这些盗版网站的地址，一定有很多作者专程上门感谢。
    众弟子觉得这事可行，于是商议起抄的内容。
    抄书也不是光靠一个人就行的。
    毕竟一本书的内容太多了，需要众人分别复述、互相印证，如果有分歧，还得多方打听，最终确认了才能下笔。
    有条件的话，最好是将抄录好的书稿拿给原作者评鉴。
    如果原作者不在了，就找他的弟子、传人或子孙，征得其认可和同意。
    这么一琢磨，选择的范围立刻缩小许多。
    众人好不容易安顿下来，不想再天南地北的折腾。
    而且，这一来一回不知得多久。
    得到许可，开始贩售的时候，大家早都饿死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心照不宣——得挣快钱！
    孔黑子挠了挠头，也不知道该抄什么好了。
    这时候，一个弟子小声说道：“不如，我们抄录黄先生的学问？先生就在隔壁，能时刻向其请益。书稿作成后也能立刻请其斧正！”
    斧正，请人修改文章的敬辞。
    这是孔黑子师徒之间使用的特定词汇。
    弟子手艺不行，劈好棺材后总要请孔黑子帮忙斧正一下，然后就被引申到学问上，就是帮忙修改文章、指正缺漏的意思。【注，见作者说】
    听了这话，众人齐齐赞叹。
    对啊！
    就抄隔壁的！
    众人都听过黄先生讲道，而且是大道。
    正好将其中的学问记录下来，整理成册，传播出去。
    一来自己可以挣些米粮钱，二来可以投桃报李，帮黄先生扬名。
    孔黑子一想，好主意，真是好主意！
    取什么书名好呢？
    孔黑子琢磨着：既然都是黄先生说过的话，那就以“语”命名，书中主要是分析和说明事物道理的话……
    “论语如何？”
    众弟子瞬间点头。
    “论者，分析、说明事理，分析和说明事理的语录。”
    “好名字！”
    “就用这个！”
    “老师，要不要考虑一下‘开局听黄圣讲道，我原地顿悟飞升’？这书名让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绝对是文坛最闪亮的书名！”
    书名被否决后，这位弟子长叹一声：“无人懂我啊，也许千年之后的圣贤们才能与我共鸣！”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声高喊：“有人吗？来生意了。”
    孔黑子双目微合，向诸弟子说道：“做学问，要耐得住寂寞，守得住繁华！秉持恒心，不为外物所扰。”
    外面的人又说道：“劈棺！治丧！”
    孔黑子蹭的站起，一溜小跑来到篱笆前。
    “来来来，里面请。坐坐坐，上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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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4章

    梁满仓非常认真地料理丧事。
    出了一大笔钱，请孔黑子一定要用最好的木料，制作最好的棺材。
    为此，他给了一笔重酬！
    十石粮食！
    家里是做粮食生意的，给钱就俗气了，反正钱早晚还要回到自家粮店，变成粮食。
    既然如此，直接送粮食不得了。
    十石粮食，看着也比一布袋钱更冲击、更震撼。
    别的人不知道怎么想，反正孔黑子师徒是挺震撼的。
    刚才大家还要跑出去打零工挣钱。
    转眼间，家里堆了十石粮食。
    一石是一百二十斤，十石一千二百斤。足够十多人吃两个月饱饭了。
    而且，这仅仅是劈棺的报酬。
    还有治丧的报酬。
    治丧就能在主家吃饭，肯定能见到油星子。
    此人衣着华贵，气质不凡，随从也长得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少说也得停灵七日吧？
    未来七天都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两个月零七天都不需要为生计发愁，可以全心投入抄书大业。
    善！
    师徒们唯恐对方反悔，匆匆把粮食搬到屋里，留下一人看门，其他人纷纷操上家伙，跟着来到梁宅。
    另一边，梁满仓带着治丧队伍回到家中后，立刻让人收拾出一间屋子。
    在庙里的时候，城蝗老爷交代了。
    不要供在堂屋，最好是找一旁屋、侧房，远离茅厕、厨房即可。
    也不需要太大，能摆一张供桌就够了。
    当时城蝗爷说：未来的房价太贵，人都住不起了，精怪们还是帮忙省着点吧。
    梁满仓觉得，城蝗爷不了解自家实力。
    除此之外就是，这个屋子要静。
    别隔三差五吹吹打打、吵吵闹闹，搅得不得安宁。
    最重要的，主人家供奉即可，不要让杂人在周围进出走动。
    四只小老鼠时不时要回来吃点贡品，被路过的男奴女婢撞到不太好。
    哦对了，家里别养猫，这个院子里也别拴狗。
    收拾好屋子，梁满仓让仆役把房间的窗户封上。
    避免家中孩童胆大包天，扒着窗户往里面看，惊扰了供奉的事物，或者说了不该说的话。
    一切准备就绪，梁满仓屏退左右，独子进入屋中。
    檀木供桌，淡香萦绕。
    顶好的大红丝绸从四边垂下，流水似的曳在地上。
    紫铜香炉中插着精挑细选的五谷。
    一左一右两个油灯，用的也是上好的小磨香油。
    从袖子里掏出四个牌位，梁满仓长长的出了口气。
    “罪过罪过！小的这就把您们供起来。”
    然后……
    怎么放？
    东西南北？东南西北？还是东北西南？
    左为尊，从左到右，东在最左边？
    不对不对，中间为尊，东摆中间左边，另一个摆谁呢？
    四个牌位都对着自己，还是让它们脸对脸？
    梁满仓挠头了。
    城蝗爷没交代这么仔细啊。
    而且，城蝗爷只说一天三炷香，问题是这有四个牌位啊，不够分的，会不会打架？
    梁满仓越想越头大，越琢磨问题越多。
    想了想，无论后面怎么摆，总归灰东风应该放在第一个。
    于是，梁满仓先摆上，梆梆梆磕了几个头。
    城隍庙中，灰东风立刻浑身一震。
    “好了好了，有感应了！”
    “诶……他问我其他几个牌位该怎么摆？”
    “还问我一天三炷香够不够分？”
    “问我喜欢吃甜的吃咸的，喜欢吃荤的吃素的？”
    “城蝗大人，他怎么这么多事啊？”
    “哪来的那么多规矩讲究？”
    “人怎么那么多心思啊？”
    “他们是不是吃饱撑得？”
    听到这话，岳川顿时呵呵。
    还好梁满仓供的是四只小老鼠，没那么多讲究，只要住得舒服就行了。
    要给他换成五鬼，商量两千年，也商量不出什么统一的规矩讲究。
    岳川咳了咳，“保持高冷！注意神秘感！”
    灰东风“哦”了一声，然后紧闭双眼，通过牌位与梁满仓交流起来。
    梁满仓迅速摆放好了四个牌位，然后将瓜果供品供起来，点了三根香叩拜起来。
    “保佑小的生意红火、财源广进，妻妾成群、儿孙满堂。几位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尽管提……”
    四只小老鼠同时睁开眼，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香火谁得了？”
    灰东风举了举爪，“在我这。”
    “快说说，香火长什么样？”
    “对对对，香火有什么用？”
    “感觉怎么样？”
    灰东风挠了挠头，“没感觉啊，就是一个小光点。”
    岳川笑着说道：“你们的香火太少了，还体现不出来，等以后积攒多了，就知道了。”
    然后岳川意识到香火不足的问题。
    梁满仓只有一个人。
    一天最多也就贡献一份香火。
    可是小老鼠有四个。
    如果不出意外，香火基本都落在先入为主的灰东风身上了，其他几个小老鼠分不到香火。
    最多也就是跟着吃点供品。
    四只小老鼠一母同胞，可能不会讲究那么多。
    但岳川在意。
    其他三只小老鼠也得修炼，也得提升，不能一直原地踏步。
    “东风，你下次跟梁满仓交流时，可以让他选子嗣一同上香。他不是想儿孙满堂吗？你们就帮帮他，他的儿孙多了，你们的香火也多了。以后开枝散叶，就有更多人家供奉你们，每天有吃不完的供品。”
    四只小老鼠听到这话，顿时双眼放光。
    它们在乎的并不是香火，而是这句每天都有好吃的。
    就算自己不吃，也能让自己的好兄弟去吃啊。
    “行行行，我下次就跟他说！”
    “对了城蝗大人，他想多娶媳妇，多生孩子，咱们怎么帮啊？咱也不会啊。”
    岳川笑了笑，“这还不简单，多帮他挣点钱。世上有一千零一种烦恼，钱能解决其中一千种。”
    “哦？钱解决不了的是什么烦恼呢？”
    “没钱！”
    小老鼠：……
    “但是我们也不会挣钱啊！”
    岳川摊手：“你们要是啥也不会，人家供奉你们干什么？还想吃鸡？鸡屁股都没有！”
    小老鼠们急得抓耳挠腮。
    “城蝗大人，我知道哪里有人掉了钱，我捡回来，给他送去，是不是就发财了？”
    “对对对，街上经常有人掉钱，我们能捡钱。”
    “有个老头埋了一坛子钱，死的时候没来及交代，他儿子不知道。我能不能把这个钱挖走？”
    “我知道有个人背着他媳妇藏私房钱，这个钱能不能拿？”
    岳川顿时目瞪口呆，“你们几个，还有这能力？”
    【五仙之中，老鼠被称为灰仙。其在民间被视为仓神，因为老鼠大都出现在粮仓附近，有老鼠出没就意味着仓中有粮，是富裕的象征。民间填仓节时会对其进行祭祀。另有认为鼠能预知未来，会算卦，也能使人致富，故又将其视为财神，希求它在黑暗中为主人家运来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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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5章

    之前在主庙时，岳川收了八只小老鼠，分别是灰一到灰八。
    这八只小老鼠是金属性，自称能寻找宝贝。
    岳川当时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小老鼠们能隔着地皮感知到下面的矿石。
    可是城蝗庙这四只风属性的小老鼠竟然也有类似能力。
    很显然，“搜宝”这个能力与属性无关，是老鼠精怪的种族天赋。
    这个能力也的确很强。
    哪个人没有丢过钱呢？
    而这些钱大都卡在了地砖缝隙中，或者下水道里。
    家中的沙发缝隙、床下面也有很多丢失的杂物。
    寻常人不注意，察觉不到，但是老鼠不一样。
    不但能察觉，还能拿到。
    一个两个看着不显眼，但是积少成多，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
    岳川甚至真琢磨着。
    如果上辈子供了一个灰仙，这个灰仙每天给自己捡钱回来……
    不说多，就是每天捡十块钱。
    就相当于什么呢……
    3%的利率在银行里存十二万块钱，每天才有十块钱的利息。
    而十块钱，省着花，绝对能保障一天三顿饭。
    灰仙果然善财，最不济，也能保证主人饿不死，再穷也能啃馒头就榨菜。
    人活着，才有翻身的机会。
    不过很快，岳川就摇了摇头，“我让梁满仓供你们，可不是指望你们捡这些漏财的。”
    “可是，城蝗大人，我们只会这个啊。”
    岳川说道：“你们不是消息灵通吗？”
    “消息灵通？难道让我们打听谁家有钱，然后去他家捡钱？”
    “那肯定是姜王家里。”
    “我觉得翁胖子家里钱也不少。”
    岳川没有说话，只是用冷厉的目光看着小老鼠们。
    感知敏锐的小家伙立刻缩着脖子蜷成一团。
    岳川说道：“梁满仓是做粮食生意的，最关心的就是粮价，粮食的涨跌对他而言价值千金。你们给他传递一下粮价的消息，对他的帮助远超过每天捡钱。”
    小老鼠瘪着脸说道：“我们也不知道粮价啊。”
    “对啊对啊，不知道啊。”
    岳川服气了，“你们不是有小兄弟嘛？外面那些老鼠，各个村、各个城里的老鼠，你们可以跟它们通通气儿啊！”
    “然后呢？”
    “然后打听打听哪里的兄弟吃得好、过得好，那肯定是粮食丰收，存粮充足，粮价低平。如果哪里的兄弟过得苦，日子都撑不下去了，肯定是粮食减产、欠收，地主家里也没余粮，粮价肯定高。”
    这才是岳川让梁满仓供奉小老鼠的原因。
    哪里粮食多，老鼠绝对是最有发言权的！
    《诗经·国风·魏风》中有一篇《硕鼠》。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翻译过来就是：大田鼠呀大田鼠，不许吃我的黍！多年辛勤伺候你，你却对我不照顾。发誓定要摆脱你，去那乐土有幸福。那乐土啊那乐土，才是我的好去处！
    这个时代的老鼠精怪有点不讲究，人家辛辛苦苦供奉你，遇到事了你不管人家，闹得主家要摆脱你。
    砸招牌啊！
    不过转念一想，上辈子的《硕鼠》被阅读理解搞得面目全非了。
    原本就是说供奉的老鼠精怪不作为的，莫名其妙就被扯到贪官污吏身上了。
    就像人们遇到黄鼠狼偷鸡，也会好言相劝，请它不要再来了，说的话或许就是：黄皮黄皮，无食我鸡！
    只可惜，《黄皮黄皮》没被《诗经》收录。
    又或者被整理《诗经》的人删掉了。
    原本《诗经》有三千篇，被删掉了90%，也就是后人所推崇的“诗三百”，谁也不知道原文写的是什么，又为什么被删掉了九成篇幅。
    而删书这个人，就是上辈子的儒家至圣。
    话说回来。
    小老鼠在城蝗庙里是当狸花猫的应声虫，当狐狸兄弟的气氛组，黑狗发财来了之后，群地位集体降低一。
    以后再凑齐白板和红中，小老鼠的地位估计还得降低。
    狸花猫实力强劲，不需要发愁。
    狐狸兄弟说相声也算是一个攒香火的路子。
    黑狗发财暂时还不清楚。
    唯一需要操心的就是这四只小老鼠了。
    总不能一辈子垫底吧。
    正好赶上梁满仓求帮忙，四只小老鼠又良心不安，想要补偿。
    岳川索性给两边牵线搭桥。
    “你们四个平常多与外面的小兄弟保持联络，维系关系，经常关注一下各国同胞们的吃饭问题。懂吧？”
    小老鼠们齐齐点头。
    这不难啊，自己平常打听消息也离不开这些同族，这事自己熟。
    “东风，你负责东边，尤其是齐国那块同族们的吃饭问题。”
    “西风，你负责西边，尤其是晋国那块同族们的吃饭问题。”
    “南风，你负责南边，尤其是楚国那块同族们的吃饭问题。”
    灰北风立刻踮着脚站起来，唯恐城蝗大人看不到自己，把自己忘了。
    然而，岳川真把这家伙漏了。
    姜国北边，基本就是不毛之地，无人之境，挨着北境大荒了，没什么国家。
    “北风……你……嗯……你……”
    灰北风瞬间蔫了下去。
    兄弟们都大有作为，就我是个废物，派不上用场。
    岳川咳了咳，“你的任务更重！你主要负责姜国范围内的所有风吹草动，明白吗？这个任务更加艰巨，你有没有信心？”
    灰北风瞬间身子猛地一绷，挺胸抬头，“有！”
    岳川点了点头。
    有这四个小家伙帮忙，梁满仓的生意稳定下来是不成问题的，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梁满仓把生意做起来，老面神品牌旗下的众多作坊就能有稳定的粮食来源。
    有了梁满仓的正规生意作掩护，自己就能把主庙那边的粮食偷偷走私过来。
    在各个作坊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洗白。
    无论是老面神的作坊自己消化也好，以后开展其他副业消耗也罢，终归都是在做功德。
    毕竟酿酒、酿醋、酿酱油，十斤粮出几斤货，全是自己说了算。
    这里面的出入太大了。
    而且，原浆肯定是要兑水的，兑多少，这里面的出入又大了去。
    明年往姜国输送几百万斤粮食，后年就能输送千万斤粮食。
    再拿洗干净的钱购买自己需要的食盐、良种等北境大荒需要的物品，经济不就循环起来了吗？
    贸易顺差太大，卖粮食的钱花不完？
    那就让大黄继续撒币呗！
    身为商圣管仲的传人，手里的钱多一点，不是很合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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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6章

    姜国王宫！
    龙阳依旧笔挺的跪在灵堂前，机械般的向吊唁的宾客们回礼。
    比起之前，宾客们少了许多，一天也没有几个。
    可龙阳依旧长跪不起。
    即便没有人的时候，他的腰杆也笔直如枪。
    周围值守的宫人与侍卫们全都钦佩不已。
    王子阳德行高尚，将来必是仁君之属。
    在龙阳的带动下，侍卫们也都身如青松，面似沉水，一丝不苟。
    一抹蔚蓝从回廊转角浮现，仿佛天空的色彩迷失在了人间。
    却是龙葵。
    她上身不动，缓缓徐行，悄无声息的来到龙阳身侧跪下。
    静默一会儿后，龙葵开始了例行的汇报。
    “王兄，消息已经证实。田氏篡位，王室被屠戮殆尽，其国内将近一半城池宣誓效忠田氏，剩余的区域分别拥立不同的王室血脉，宣布继承君位。”
    “昨日，田氏派遣使者来到宫中，商议赔偿事宜。表示愿意承担紫霄门造成的所有损失，只要我们开出条件，田氏全盘接受。”
    “齐国公子昭在叛乱之前抵达我国，如今有国不能回，向我们寻求庇护。不知王兄如何打算？”
    这件事比较棘手。
    关系到齐国前国君与篡逆臣子的站队问题。
    公子昭是齐国国君嫡子。
    紫霄门弟子使用法术毁掉了姜国明堂，齐国国君虽未亲至，但也派遣了足够分量的嫡子前来。
    当然，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最多也就是安抚一下姜国，在其他方面略作补偿。
    公子昭抵达姜国之后却一直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磨蹭多日都未曾到灵堂吊唁。
    新上位的田氏，直接派遣使者上门赔礼道歉，礼物备够，条件任开，只求谅解。
    平心而论，田氏的做派更让人心中舒服。
    而且接受田氏的道歉，不但可以有钱财上的补偿，还可以提出土地上的要求。
    借着这个机会向田氏要几个城池也不是不可能，田氏肯定不会拒绝。
    可一旦这样做，就等于认同了田氏的合法性。
    龙阳闭目沉思许久，缓缓说道：“齐国的事情，我们不要率先表态，等晋国和楚国发表意见也不迟。至于公子昭，我们国小力微，以往都是靠紫霄门庇护，哪能护得住公子昭。回绝了吧！”
    龙葵点头，记下这两点。
    “王兄，你之前让我关注的城蝗庙，最近又有了新的动向。”
    “哦？说来听听！”
    “首先是《大侠姜十三》，已经更新到第十八话了，内容是这样……”
    城蝗庙第一次讲《大侠姜十三》时，龙阳就对其关注上了。
    他与姜十三关系密切，而且当时城中谣言满天飞，全是造谣中伤姜十三以及龙阳的。
    城蝗庙推出一个《大侠姜十三》，自然引起高度关注。
    只是龙阳一直在灵堂守孝，脱不开身，只能让龙葵帮忙打探。
    龙葵自己也不方便出宫，只好派遣几个聪明伶俐的宫人和侍女前往。
    一来是上香。
    二来是将《大侠姜十三》的内容记下，回来转述给自己，自己再整合梳理，说给兄长听。
    不得不说，龙阳为了追更还是蛮拼的，妥妥的追更界楷模。
    听了昨日的最新章节，龙阳叹息一声。
    “这个城蝗庙倒是不错，不遗余力帮我们澄清事实，树立姜十三的正面形象，我们少费许多口舌。”
    龙葵点了点头。
    造谣动动嘴，辟谣跑断腿。
    之前紫霄门放出消息污蔑姜十三，兄长为了辟谣，派出许多人。
    结果，收效甚微。
    紧接着就是母亲薨逝，市井坊间的流言蜚语为之一滞，否则不知传成什么样子了。
    “王兄，既然这个城蝗庙不错，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奖励一下呢？”
    龙阳想了想，“你手书几个字，着工匠为其制作牌匾，挂上吧。”
    “对了王兄，《大侠姜十三》第一话的时候，那两个人说，城蝗神的字错了，所以百求不应。这次赐匾，是不是可以给其更正一下？”
    作为一个每日追更的铁杆粉丝，龙阳对每一个章节都聊熟于胸，自然知道这个细节。
    但是取名嘛……
    龙阳也是个废物。
    “小葵，我读书少，还是你来吧。”
    龙葵想了想，“他们说，蝗神虽是蝗虫，但已经修炼得道，褪去虫身，不能再带虫子。如此，可以用隍字。”
    龙阳眼睛一亮。
    隍者，没有水的城壕，也就是城池四周的河沟。
    城与隍，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城市，二者缺一不可。
    城隍神既符合了要求，又意义不凡。
    “就按你说的办！”
    龙葵记下第三件事，然后继续说起城中颁布新政后的种种。
    “农三十税一，较之以往大幅下降，但是提升了国人垦荒的热情。以往许多隐藏的田亩也都被登记造册，来年的农税会有下降，但应该不多。”
    “商十税一，已经对国中诸多行商坐贾小贩登记造册。此外，南郭新增十多家‘老面神’的作坊，专业酿酒、酿醋等，是那位黄先生同门开设。”
    “老面神这十多家作坊手笔甚大，买地、建房、采购物资、雇佣人手，预计有三千人之众。我在想，要不要对黄先生的产业照顾一些，比如减免赋税？”
    龙阳摇头，“黄先生非常人也，肯定不会看上些许蝇头小利。你只需重点关注南郭吏治，为其提供安全、稳定的环境即可。另外，宫中酒、醋等物采购，都选择老面神。如今各国使节都在国中，若能拿到老面神的货物，可以向各国使节介绍一二。”
    龙葵将这件事也记了下来。
    “招贤馆来了数人，但都是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王兄以为该如何处置？”
    混江湖、养门客这种事，龙阳熟得不能再熟了。
    当下，想也没想的说道：“人家能来，便是给我们脸面，逐之有违待客之道。这样吧，予其衣食，奉养三年再做打算！”
    龙葵计算了一下养这些人三年的花销，好像并不算多，于是点了点头。
    “王兄，还有最后一件事，你看这个！”
    说着，龙葵抬手将一样事物递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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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7章

    白生生的小手上摞着几枚铜钱。
    铜特有的澄黄色光泽是那般耀眼、夺目。
    龙阳已经忘记多久没见过这种光泽了。
    倒不是龙阳没见过钱，而是姜国的钱一言难尽。
    大小形状不同就算了。
    色泽也是一年一个样。
    如果为了凑齐彩虹色也没什么，问题姜国的钱全都灰扑扑的，一年比一年灰。
    铜钱只剩钱了，都没铜了。
    龙阳捏起一枚钱的边缘，上上下下晃了晃。
    感受着指尖的分量，龙阳眼睛浮现出一抹惊讶。
    “铜这么多？哪国的钱？”
    龙葵摇头，“这是几个宫人赌博用的钱，人我已经处置过了，这些钱的来历他们自己也说不明白，都说是赢来的。一枚，当我们三枚钱，甚至五枚钱。”
    龙阳接过几枚钱分别掂量，却发现重量几乎一模一样。
    “好高的铸造工艺，比咱们……嗯……比之齐国的铸币水平也不遑多让。”
    “王兄？你诚实吗？”
    “乘十了！这铸币工艺，十倍于齐！”
    又看了一眼钱上的文字，根本不认识。
    龙葵说道：“这叫功德——无量，是那几个宫人交代的，他们也不认得这几个字，但他们知道这叫功德无量钱。”
    龙阳将钱合成一摞，放回龙葵手上，“赌博之风不可姑息，那几个宫人先调离重要职位。后续观察，改过者继续留用，余者逐出宫。”
    龙葵将钱币收起，说道：“王兄，我有一个想法，你看是否可行？”
    “小葵，你说。”
    “这个《大侠姜十三》，光是王兄自己听，甚是无趣，不如让更多的人听到。正好我们有纸张，可以作画将《大侠姜十三》的故事内容绘制下来，再辅以文字，让人能够理解故事的内容。一张张图画和文字装订成册，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好啊！太好了！”龙阳激动得握拳，“小葵，你这个办法真是太好了！”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龙阳非得蹦起来翻几个跟头来表达心中的欢喜。
    他与姜十三推心置腹，堪称手足。
    后者遭遇不测，又被人污名毁誉。
    龙阳虽然心中愤懑，却有心无力。
    城隍庙虽然在努力宣扬姜十三的事迹，但城隍庙的体量太小了，影响的人也局限于南郭一角。
    其他地方的人并不知晓。
    而且，城隍庙一天一话故事，很多人都是半路里去听的，对前面的故事一无所知。
    一段时间后，《大侠姜十三》就再也无人关心了，后来的人就不知道其中的详情，又要被污蔑诽谤。
    龙阳想把姜十三的事迹传播到姜国每一个角落，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兄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真男儿，而不是小人口中的逃兵。
    不仅是当下，还有未来十年、百年！
    “小葵，这件事可以做！好好做！我们宫中有许多画师，正好可以让他们抄写绘画！还有，城隍庙讲的故事有很多细节上的缺失，你可以问我，我给给你补充。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做好！”
    龙阳感觉浑身热血澎湃。
    好久没有这种激昂振奋的感觉了。
    有意义！
    有斗志！
    就像又回到了少年时！
    龙葵点头。
    因为母亲精善刺绣的原因，宫中有许多画师，专门绘制图样。
    母亲去后，这些画师的地位也一落千丈，前途未卜。
    现在正好给他们找一个活干。
    又跪了一会儿，龙葵说道：“王兄，我先告退了。”
    龙阳点头，“对了，帮我把翁卿叫来。”
    没多久，翁胖子一溜小跑来到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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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8章

    肥硕的身子蹦蹦跳跳的快速窜行，就像是打水漂一样。
    距离龙阳百步范围时，翁胖子迅速收住步伐，然后轻手轻脚的跪到龙阳身后。
    不算太接近，却又让龙阳恰好看到自己。
    “过来。”
    翁胖子用膝盖跪行，迅速来到龙阳身侧。
    “看看这个东西。”
    与此同时，刚刚回到宫中的龙葵数了数手上的钱。
    “不对，明明是十枚钱，怎么少了一枚？”
    “王兄全都交给我了啊，难道是我弄丢了？”
    “哎呀，这样一枚钱相当于五枚，能买一大块饴糖了。”
    “不行，我得回去找找。”
    灵堂前。
    翁胖子拿着一枚“功德无量”钱仔细端详，然后用肥胖的手指不断摩挲。
    “你知道这个钱的来历吗？”
    翁胖子连忙点头，“小的正要跟王子殿下汇报。”
    “说！”
    “国舅那位弟子，也就是黄先生，近日豪撒十万钱，在城中大肆买地建坊。这些工坊都集中在南郭，以酿造酒醋等物为主。这些钱就是黄先生拿出来的。小的也调查了，这钱不属于任何一国，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龙阳叹息一声，喃喃道：“听闻舅舅有一门秘术，名为币术，未知其详。这些钱币又是舅舅的弟子使用，该不会是币术所铸吧？”
    翁胖子连忙说道：“王子殿下，即便术法所铸，亦需铜料木炭，火耗甚巨！若宫中铸币，同样一枚功德无量钱，怕是要消耗七枚，甚至八枚钱。而功德无量钱仅作价三五枚，如此算来，我们赚了一半啊！民间很喜欢这种钱，若不是黄先生一次使用太多，怕是都被百姓珍藏，根本不会流通出来。”
    龙阳点头。
    确实是这个道理。
    虽然不知道功德无量钱是什么来路，但它是货真价实的钱，而且铸造工艺高超。
    自己拿到这种钱之后，一样可以向外花，从其他国家购买物品。
    所以，龙阳并不感觉功德无量钱有威胁或者又损害。
    相反，他巴不得大黄多花点钱出来。
    大黄花的越多，姜国就越“有钱”。
    “翁卿，你去找黄先生，问他能否铸造我们姜国式样的钱。尽量把这件事谈成。”
    翁胖子连忙点头。
    铸币，是国之大事。
    但铸币通常是亏本买卖。
    尤其姜国这种拉胯的铸造工艺，亏得苦茶子都没有了，不在钱里夹杂其他金属，连本钱都裹不住。
    各国都把铸币当成一门赚钱买卖，含铜量越来越低，造的钱一个比一个差劲。
    如果能将铸币委托他人，以相对低廉的价格获取铸钱，宫中的铸币坊可以解散了，减轻负担，百姓们也有好钱可以使用，节省交易成本。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王子殿下，小的这就去办。”
    “等等！”龙阳叫住他，“拿来！”
    翁胖子愣了一下，然后尴尬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功德无量钱。
    “呃……习惯了……习惯了……”
    龙阳刚把钱拿到手，却瞟到回廊转角处出现一个天蓝色的身影。
    连忙把钱塞回翁胖子手中。
    “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
    翁胖子刚站起来，就看到一双瞪得圆溜溜的眼睛。
    龙葵同样一伸手，“拿来！”
    翁胖子尴尬的说道：“呃……习惯了……习惯了……”
    龙葵抢过功德无量钱，没好气的说道：“哼！我找了一路没找到，就知道是你！下次再敢偷我的钱，罚你一年俸禄！”
    翁胖子呆滞了一下，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
    “公主殿下，我真的是习惯了，不不不，我说的是，我说这句话习惯了，我没有……”
    感受到背后的杀气，翁胖子连忙闭嘴。
    “好吧，就是我偷的，我习惯了！”
    龙葵嫌弃的转过身去，“没事，我也习惯了！”
    只是，在说话的时候，她眼角瞟了瞟翁胖子身后的龙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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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9章

    城蝗庙中，大黄恭恭敬敬上了三柱香。
    “老师，这是他们提供的样币，另外，他们希望以三枚姜钱换取我们一枚新钱。”
    岳川接过样币看了一眼。
    是一枚……嗯……
    有点像箭头那种三角状的钱币。
    差不多就是将一枚狗牙压扁后的造型。
    岳川对大周各国奇形怪状的钱币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现在还是大开眼界。
    是我的孔方钱造型不好看吗？
    铸造方便，人们使用的时候也好拿，而且可以用一根麻绳穿起来。
    这些奇形怪状的钱，一枚两枚还好，要是几十枚上百枚，是不是还得拿一个筷筒子装着。
    “大黄，你回复他，四枚换一枚。形状只接受孔方钱，他们只能选择钱币上的文字。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算了。”
    统一货币，这是岳川的执念。
    小老鼠这几天频繁外出捡钱，给自己带回来不少漏财。
    但是这些钱币造型五花八门。
    有刀型的，有铲型的，有贝型的，而且同一种造型还有大小的差别，大小相同的还有成色的差异。
    因为捡来的钱，这些货币大都已经锈蚀。
    情况好点的，还能磨洗使用，情况不好的，直接一掰就碎，甚至一碰就散。
    老百姓做买卖的时候，经常要因为币值争辩。
    这个觉得自己的钱应该当五枚姜钱，那个说最多四枚半。
    这种时候，人们讨价还价的对象不仅仅是货物，还有钱。
    有时候双方对货物达成一致，却因为货币达不成一致，交易无法完成。
    小额交易尚且如此，更何况大额交易。
    老面神作坊能开这么顺利，其中一大部分原因是功德无量钱。
    如果换成其他杂七杂八的货币，这会儿双方估计还在数钱称重讨价还价这几百斤钱币值多少“姜钱”呢。
    很多时候，“姜钱”已经沦为概念上的货币。
    市场上到处是它的传说，但是从来没见人使用过。
    现在，“姜钱”的概念也逐渐被功德钱取代，人们衡量各种货币时，开始拿功德钱当准值。
    这种时候，岳川自然不会放弃。
    我的功德钱已经占领市场了，你爱用不用。
    铜钱跟纸币不一样。
    如果是外国的纸币大量流入，当权者早就坐不住了。
    因为纸币本身没有价值，就跟欠条一样，能不能兑现全靠信誉和良心。
    铜钱自身是有价值的，进来的越多越好，当权者乐见其成。
    这道理怎么说呢……
    朋友聚会，你带几个不认识的大老爷们，搁谁谁嫌弃。
    可是你带一群不认识的单身小仙女，你就是大家最好的兄弟！
    大黄点了点头，离开城隍庙。
    与翁胖子谈过之后，大黄直接通过牌位与岳川交流。
    “老师，他们同意了。这是他们提供的草图。”
    岳川看了看，很是无语。
    不是孔方钱，而是类似上辈子一元硬币那种，纯圆。
    这枚钱币正面是一个太阳的图案，太阳中有一个姜国文字“阳”。
    钱币背面是一个葵花的图案，葵花中同样有一个姜国文字“葵”。
    感觉这更像是秀恩爱的纪念币。
    不过岳川想了一下，同意了对方的设计。
    “可以按照这个设计方案铸造，不过，这种币值是十枚功德钱，你看他们同意不？等等，我先给你铸造几枚，你拿上样品再说。”
    并不是岳川放弃了自己的坚持。
    而是他考虑到货币市场需要不同面额的货币。
    如果全是功德无量钱，前期看确实方便了，驱逐了所有杂币、劣币。
    但是一枚一枚的数钱，也挺累的。
    尤其是大额交易，数钱数得手抽筋。
    这时候，需要一种更大面额的货币。
    岳川打算把姜国自主设计的货币打造为“当十钱”，就是一枚当十枚。
    肯定不会是直接造成十倍大小、十倍重量。
    只能从货币的精良程度上入手。
    只有这样，才能让百姓们接受它“当十”的币值。
    而且，铸造一枚当十钱，花费只是三四枚功德无量钱，最高不超过五枚。
    但是能向姜国收取十枚功德无量钱的铸币费用，铸币利润更高，何乐而不为呢？
    铸币，岳川是专业的！
    首先是对图样设计进行细节上的修饰。
    姜国不了解岳川的铸造工艺，所以图样绘制得稍显简单，无论太阳还是葵花，都称不上精细、精致。
    当十钱肯定要比功德无量钱大，直径的一点五倍。
    然后对太阳和葵花进行调整，令其更加美观。
    太阳的边缘细节的处理，包括太阳轮廓、火焰、光芒的区分。
    经过岳川的修饰后，太阳的颜值提升十倍。
    同样的方法对葵花处理了一下。
    至于图案上的文字，岳川放弃了设计图上的方案。
    保持葵花和太阳的完整，而是借助不同材质金属色泽的差异，令正反两面显现出“阳”和“葵”的字样。
    在太阳和葵花下方的空白处，还有两个小小的姜国文字“姜”和“龙”。
    文字和图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相得益彰，互不影响。
    然后，岳川在铸币正反边缘设置了防刮圈。
    钱币厚度相当于两个功德无量钱。
    在钱币外缘，有一道道锯齿状的纹路，同样是防刮、防磨。
    钱币的材质除了铜，还有其他金属。
    这段时间，土地庙中灰家八兄弟干的最多的就是熔炼钱币。
    姜国回收糟钱、烂钱融化之后，将其中的各种金属一一提炼出来。
    比如锡、铅、锌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金属。
    这些金属在人们眼中是无价之或者低价值的东西，没什么具体用处，只能掺杂到钱币中充铜。
    岳川却将其当成宝贝。
    这些金属同样有价值，而且，再不济也能给八只小老鼠当零食吃。
    它们的特殊能力就是吞吃金属，提升修为。
    大半年时间过去，每天不间断的吞吃金属，再加上施展金咒铸币，小老鼠们的实力也都稳步提升。
    铸币的技巧也今非昔比。
    这就是岳川铸造“当十钱”的底气。
    “来来来，来大活了！都过来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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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0章

    制范，开模！
    小老鼠们熟练的挑选金属材料。
    都不用过称，份量拿捏得精准到毫厘之间。
    这段时间，岳川有空就在参悟魔剑卷轴。
    不是为了铸造魔剑，而是从中挑出一些能够单独使用的小技巧、小法术。
    比如不同金属搭配、特殊的熔炼技巧。
    还有淬火、回火、正火、退火等复杂工序，以及过程中使用到的淬火液体配方等。
    整体淬火、局部淬火、分层淬火、双层淬火等等。
    这些技巧产生的功效也五花八门。
    比较实用的是增加铸造物品的光泽、硬度、弹性等，防止开裂、变形等。
    也有比较奇葩的功效，比如增加物品弹力，不是弹簧那个弹力，而是掉到地上弹起的高度，大多用在防具上，拥有击退效果，增加额外防御。
    或者碰撞时发出的声音更大、更小，传播更高，更悦耳或者更刺耳等等，灌脑魔音性质。
    在光芒下呈现出特殊的光泽，不同光芒散发的光泽还不相同，迷惑视线。
    还有一些很是鸡肋，甚至可有可无的技巧。
    比如超耐磨！
    让铸造物品变得超耐磨，累哭李白那种超耐磨。
    武器、防具都是高强度碰撞，损伤即报废，管你超耐磨不超耐磨。
    但这些小技巧用在铸币上就不同了。
    也不需要把超耐磨技巧用到极致，只是稍稍用上一点，就能让钱币发生质变。
    既然要把“当十钱”打造成标杆，作为统一货币的开始。
    光在用料上下功夫是不行的，还得提高科技含量。
    哦不，法术含量。
    确定外观造型之后，就是研究材料，以及铸造过程中使用的法术等。
    即便有丰富的铸币经验，岳川和八只小老鼠还是失败了几十次，才得稍显满意的效果。
    “好！就按照这个来！下次一定要成功！”
    小老鼠们也纷纷点头。
    主材料金属溶液灌入模具，这是用来构成大整体的。
    然后又添加了少量的附属材料，这是使用不同材质，构成阳、葵、姜、龙四个文字的。
    就像咖啡的拉花一样，附属材料在灵力操控下迅速勾绘出成精美的花样。
    八只小老鼠也同时发力，通过金属性灵力操控模具中的金属溶液。
    岳川也将模具闭合，为金属溶液塑型。
    平静的模具下，金属溶液正在迅速的变化着，缓缓达到预期的效果。
    过程中，又在钱币上施加了几个小法术，赋予其特殊的属性。
    小老鼠用灵力控制钱币浮起，“咕咚”一声落入水盆中。
    那不是普通的水，而是特制的淬火液。
    最初铸造功德无量钱的时候，根本没有淬火，就是放在那自然冷却。
    但是在研究了魔剑卷轴，有了制精品、树标杆的想法后，岳川对每一个细节都精益求精。
    水冷却速度快，易使工件开裂，或者存在暗伤。
    油品冷却速度慢，淬火效果差且易燃等缺点。
    在魔剑卷轴中选择了一个廉价的淬火液配方，之前多次试验，效果很不错。
    没有想象中“滋滋”乱响，冒白烟的场景。
    也没有“咕咕”冒泡的画面。
    就像是一枚石子丢入池塘，淬火液泛起了几道涟漪，然后就归于平静。
    感觉差不多了，岳川探手捏住钱币。
    一抹淡淡的光泽在淬火液中浮现出来，并且越来越明显。
    终于，钱币边缘浮了出来。
    就像金轮出水，红日跃海。
    小老鼠们全都感觉眼前金光一片，忍不住眯起眼睛。
    钱币完全捞出。
    表面干洁，一滴液体都没沾染。
    岳川忍不住想道，这种技术用在兵刃上，是不是能做到杀人不沾血？
    金光一闪即逝，小老鼠们迅速睁大眼睛，围到岳川身边，跳着脚要看自己的作品。
    岳川将手放到它们面前。
    “哇，表面光滑细腻，就像打磨过一样。”
    “跟功德无量钱那种干巴巴的不一样，这个钱表面好像有一层薄薄的水膜。”
    “对对对，润得很！”
    “润啊！”
    “确实润！”
    岳川感觉这话题有些怪怪的。
    “好了好了，别瞎扯了，趁热打铁，继续铸币！”
    小老鼠们连忙跳到工作台上。
    “为什么是趁热打铁呢？”
    “对啊，明明不是铁。”
    “应该是趁热铸币。”
    “趁热炼铜！”
    “对，反正不是趁热打铁。”
    岳川将第一枚“当十钱”收藏起来。
    毕竟铸币这行当有祖钱、母钱的说法，意义非凡。
    岳川也不知道自己手上这枚钱算什么。
    反正无论什么，都收藏了。
    当初铸造的第一批十二枚“功德无量钱”也没有流通出去，全都在岳川手上收藏着。
    “功德无量钱有十二枚，当十钱才一枚，不行不行，太少了。再收藏十一枚，得持平！”
    于是，后续的十一枚当十钱也都成了岳川的藏品。
    之后制作的钱才被岳川当成样品。
    “好了，你们继续干活，多铸造点。等你们熟练了，就增加模具，一次铸造八枚十枚的。”
    小老鼠们齐齐点头。
    “铸造失败那些，就是你们的零食了。”
    听到这话，小老鼠们集体欢呼起来，干劲更足了！
    岳川回到主庙，将十二枚样品钱交给金蟾。
    后者张嘴吞入腹中。
    因为金蟾是管钱的，所有钱币，无论是小钱、大钱，都要从其肚子里过一遍。
    岳川也不知道这么做有什么用。
    只能说上辈子养成的习惯吧。
    就像抽卡之前洗脸一样，玄学！
    岳川摊开手，金蟾立刻将刚才吞进去的钱吐了出来。
    “土地公，这次的钱不一样啊，精致了很多。”
    “那当然，这是当十钱！一个抵得上十个功德无量钱。”
    金蟾用舌头挑起一枚当十钱，舌尖不断动弹，钱币上下翻飞，滴溜溜旋转，散发出迷蒙的光泽，太阳和向日葵迷离地交织在一起，越发炫目、缤纷。
    “土地公，这个钱制作地如此精美，就是当一百个功德无量钱也行啊，为什么才当十个！”
    岳川回答道：“货币天然是为了交易，但货币永远不是交易。什么时候货币成了一门交易，就说明，交易出问题了。”
    金蟾瞬间宕机。
    一分心，钱币从舌尖上掉了下来。
    岳川伸手捏住，敲了敲金蟾空荡荡的小脑瓜，又弹了弹它鼓囊囊的大肚子。
    “你仔细想，如果想不明白，可以去向南郭先生请教，看看他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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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1章

    “润！润啊！”
    “确实润！”
    翁胖子手中拿着一个精致的蛐蛐壶，壶中没有蛐蛐，却装满了水。
    水线就像落在荷叶上一样，瞬间化成滚珠四散开去。
    翁胖子收起蛐蛐壶，然后嘬起嘴唇吹了一口，钱币上最后一滴水珠也飞了出去。
    “王子殿下你看，这料子真是太好了！好得不可思议啊！”
    龙阳接过钱币仔细掂量，认真摩挲。
    “确实好料！好工！好心思！好手段！一枚小小的钱币，竟然也可以这般精良！”
    龙阳不是没见过世面。
    恰恰因为见得多，才知道各国的钱币是什么德行。
    跟功德无量钱比都差了一大截，更何况眼前这种。
    一想到这枚钱币上有自己和妹妹的专属图案以及名字，还带有姜和龙的字样，龙阳就感觉面上有光。
    能体现一国实力的，可以是疆土，可以是军队……
    但这些距离老百姓都太远了。
    对于绝大部分一辈子都走不出村子方圆百里的农民而言，钱币就是他们与外界唯一的接触。
    再边远穷困的区域，连钱币都接触不到，彻底与外界隔绝。
    龙阳由衷说道：“如若姜国子民皆都能用上此等精美的钱币……”
    翁胖子也双眼放光的喃喃自语：“我姜国必将扬名天下！”
    当今之世，小国、弱国想要出名真的太难了。
    就拿姜国来说。
    杨国伐姜，打了半年，也没几个国家知道，有些国家就算知道了，也直接跳过，根本不会关心。
    也就是姜国死了个王后，周边国家才小小的关注一下，派遣个使者吊唁。
    之所以吊唁，是因为姜国出了个龙阳。
    传说中领悟了“道”的强大修行者。
    王后也因此母凭子贵。
    否则，各国君王肯定要翻一翻礼单。
    姜国跟咱们有礼吗？
    没有？
    不去！
    葬礼之后，姜国依旧是个小透明。
    无人问津！
    无暇理睬！
    可如果姜国能用上精美的钱币，这种钱币又能随着各国商旅、行人流通天下，姜国的名气也就打开了，被天下人知晓。
    “翁卿！这种钱币，造价几何？”
    翁胖子说道：“功德无量钱，一枚造价四枚姜钱，而这个是当十钱，相当于十枚功德无量钱，造价四十姜钱。”
    “造！”龙阳兴奋得挥手说道：“把国库中所有存钱都搬出来，造！”
    翁胖子立刻点头。
    四十枚姜钱换一枚，听起来很贵。
    但是姜国拿到这种钱币，转手就能“当百钱”花出去。
    净赚六十姜钱！
    只要自己不说，谁知道这是“当十钱”？
    哪怕官方公布兑换比率，其与无量功德钱是一比十。
    但市场认同不认同是两码事。
    如果一比十换不到，那就只能一比二十、一比三十，最终达到一个平衡。
    龙阳肯定会借助新钱割一轮韭菜，但是姜国百姓也不亏。
    他们拿到新钱还能花出去，割外国的韭菜。
    翁胖子也知道这个，所以兴奋的跳起来，急匆匆向外走去。
    但是龙阳咳了一声，伸手说到：“拿来！”
    翁胖子尴尬一笑，偷偷看了看左右，“习惯了，习惯了。”
    龙阳将几枚新钱收入袖中，然后又掏出一枚放到翁胖子手上。
    翁胖子刚刚眉开眼笑，就听龙阳说道：“拿去，给葵公主看一看。”
    刚刚扬起的嘴角瞬间耷拉下去。
    没多久，翁胖子去而复返。
    “王子殿下，黄先生同意了为我们铸币，但是……他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今年只能为我们铸造一万枚。”
    “什么？这种赚钱的大好事，他竟然往外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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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2章

    这话翁胖子真没法接了。
    什么叫赚钱的好事？
    人家铸造一个功德无量钱，才收四枚姜钱，一个当十钱，才收四十姜钱。
    明显是不赚钱，甚至亏本的好不。
    “王子殿下，您先别急，还有还有……”
    “快说！”
    “是这样的王子殿下……黄先生还说，来年，他会仔细考量姜国的商业发展情况，国民的收入水平，百姓的生活幸福程度等，综合考评，来决定是增发还是少发当十钱。”
    龙阳被这一串闻所未闻的名词搞得头大。
    “什么意思？就是说，明年有可能连一万枚都没有了？”
    翁胖子点头。
    龙阳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去跟葵公主说吧，看她有没有好办法。”
    翁胖子“诶”了一声，爬起来一溜小跑。
    另一边，龙葵听了翁胖子的叙述，长出一口气。
    听说兄长要把国库中所有钱都拿去铸造新钱，龙葵就感觉不妥。
    因为当十钱制作得太精粮了，币值也只高不低，远超名称中的“当十”。
    如果把姜国国库中的余钱全都拿去铸造当十钱，财富瞬间翻几倍，甚至几十倍。
    但龙葵并不喜欢这种凭空得来的财富。
    “还好，黄先生只答应铸造一万枚！还好！”
    翁胖子不解，“公主殿下，这话怎么说呢？当十钱这么值钱，理应是越多越好啊！”
    龙葵笑了笑，拿起当十钱仔细把玩。
    “翁卿，你平时帮兄长多方奔走，拜访四方名士，结交各国权贵，肯定知道一个道理。一旦权力和金钱挂钩，必然会导致什么结果？”
    翁胖子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
    “公主所言极是！当十钱能聚敛财富，必定会招来觊觎，彼时，势必有人欲取代我们，给姜国带来灾殃。”
    “此乃其一！”龙葵将当十钱放到桌上，“当十钱利润丰厚，到时，无论我们还是其他人，都会倾尽家资甚至举债，购买当十钱。到时，谁还种地？谁还织布？”
    翁胖子瞬间惊出一身冷汗，“百年之前，管圣便是以此术……”
    龙葵竖起一根手指，“嘘！”
    翁胖子瞬间醒悟，不过他脑海中还是浮现出史书上的记载。
    当年有一衡山国，盛产兵器，民风彪悍，成了齐国霸业上的绊脚石，齐桓公多次想要消灭衡山国，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迟迟不敢动手。
    桓公问计管仲，后者献出“衡山之谋”。
    齐国在攻打衡山国的前一年，用高价在衡山国大量收购兵器，一直持续了十个月。
    其他诸侯国见状，也纷纷前往衡山国收购兵器，一时之间，衡山国人潮涌动，到处是前来购买兵器的外国人，衡山国兵器价格一路涨到二十倍，依旧供不应求。
    如此一来，制作兵器在衡山国成为了最挣钱的一件事情，所有的百姓都放弃种地，跑去打造兵器挣钱。
    衡山国挣得盆满钵满，然后用这些钱去购买别国的粮食，粮价还比本国便宜，于是种田的人就更少了。
    管仲看准时机，派人在周边以高出五倍的价格大量收购。
    其他国、包括衡山国在内的老百姓，都把自家的粮食卖给了齐国。
    当衡山国人都在为发财而欢欣鼓舞的时候，齐国突然不再收购粮食，也不再购买衡山国的兵器，然后大军压境。
    衡山国恼羞成怒想要反抗时才发现，国内既无兵器又无粮食，只能举国投降。
    之后，管仲又用同样的手法，消灭或者削弱一个又一个对手，一步步将小白推上霸主宝座。
    翁胖子喃喃道：“黄先生不愧是管圣传人。管圣施谋还需要假兵器、粮食等货物，黄先生直接拿钱币，更简单、更直接，却也更霸道！”
    龙葵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便是明知其害，又有多少人能抵挡的了当十钱的诱惑呢？”
    “怕是千年之后，依旧会有人上当受骗，被人兵不血刃灭国。”
    “还好黄先生并无恶意，只帮我们铸造一万钱，否则后果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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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3章

    土地庙中，南郭合向金蟾传道授业解惑：
    “钱币稀缺，价值会升高，就是你说的，当百钱。可如果钱币发行过多，价值就会不断下降，到时候连当十钱都当不了。”
    “而且，钱币本身并没有价值，它只是衡量价值的工具。真正的财富并不是拥有多少钱币，而是人口！”
    “但是人们通常不明白这个道理，通常会选择压榨民众，榨取粮食、布帛、牛羊、屋舍之类的财富。”
    “在面对这种人时，钱币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工具了，还可以转化为武器。在暗中，就是窃取，在明处，就是掠夺！”
    “这就是《币术》！财富不会凭空产生，但是可以转移。这个财富包含万物，却唯独不包含钱币！明白吗！？”
    “钱币永远不是财富，无论你拥有多少！”
    “世间财富在长时间、大范围内都不会有什么显著的变化，大体是平稳的、均衡的，这就是《币术》中的——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失必有所得。”
    “但是，在某一时间节点、某一区域，钱币和财富是不均衡的，会有或大或小的波动。所有的不均衡，都可以通过《币术》抹平，所有的波动，也都可以通过《币术》放大！”
    “钱币之术，用之小道，可窃他人甚至他国的财富为己有；用之大道，可通天下之财，均天下之富，惠及百姓千家，万国亿民。”
    南郭合洋洋洒洒说了一盏茶的时间，然后心满意足的捋着胡须。
    “都听懂了吗？”
    金蟾很坦然的摇头晃脑，“没有！”
    “多少没听懂？”
    “每一个字都听懂了，但是每一句话都没听懂。”
    南郭合动作一滞，一巴掌拍在金蟾脑袋上，“朽木不可雕也！”
    金蟾眨了眨眼，“我不是朽木啊！我是金蟾！土地公给我取得名字！土地公，您说是不是啊？”
    岳川现出法相，说道：“朽木不可雕也，下面还有一句话……”
    “什么话？”
    “粪土之墙不可圬（wū，抹灰、粉刷的意思）也。”
    “什么意思？”
    岳川认真地看了看金蟾，感觉这并不是它的错。
    金蟾虽然是活了几百年的精怪，但一直不出家门，打交道的也都是一憨二傻的精怪。
    朽木它可以理解。
    但粪土之墙，显然超出了它的理解范围。
    让南郭合给它讲解货币知识，还不如对牛弹琴呢。
    于是，岳川安慰道：“意思就是，让你发奋图强，好好学习知识。”
    金蟾顿时斗志满满，眼睛中满是坚定的光芒。
    岳川转而跟南郭合说起货币发行的事情：
    “今年暂时给姜国铸造一万枚当十钱，明年铸造多少，看姜国的经济、民生、外交、内政情况。”
    “如此，我们就能通过铸币权影响姜国国政，既能令姜国富裕，又防止姜国通过铸币权盘剥民众。”
    听到岳川的话，南郭合深深点头。
    它精研货币，又在姜国生活了一辈子，深刻明白君王通过铸币搜刮财富的危害。
    不仅害民，还影响国家的信誉。
    长此以往，姜国对外毫无形象可言，对内也没有民心可用。
    于是南郭合赞叹道：“龙阳和龙葵少年当国，毫无经验可言，我们这些长辈帮他们掌控财权，姜国倒是稳妥许多。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倒也能敦促他俩勤政爱民。”
    岳川心中想得更多。
    上辈子，有一个超级强国叫丑国。
    丑国的货币叫美元。
    但有意思的是，美元并不是丑国发行的，而是一个叫美联储的独立机构。
    美联储是一家私有的中央银行。
    你没听错——私有的——中央银行。
    也就是说，每年发行多少美元，美联储说了算，丑国管不着。
    曾经有几个丑国总统想管一管，然后就被枪击了。
    岳川现在就有点美联储的意味。
    虽然这个“美联储”有点简陋，上上下下就一间小作坊，里里外外就八只小老鼠。
    但是，通过姜国这个支点，岳川的铸币作坊能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家的货币推广出去，流通起来。
    当天下各国都离不开自己的货币时，《币术》的威力就真正显现出来了。
    岳川看着南郭合，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看，咱们的钱又大又圆，要不，就叫‘姜圆’吧！”
    南郭合仔细的看了一眼当十钱，确实又大又圆。
    而且，以往历代姜钱的信誉太差了，简直不堪回首。
    正好除旧迎新，另起炉灶。
    “姜圆，这名字挺好的。就按土地公说的办！”
    岳川哈哈一笑，大拇指发力一弹，姜圆瞬间飞了上去，落下时又被岳川精准接住，用手掌盖住，然后再次弹起。
    “先生猜猜，是哪一面？”
    南郭合被问得愣了一下。
    不就是一枚钱嘛，怎么还能这样玩？
    于是它随便说了一个。
    正面！
    反面！
    太阳！
    葵花！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南郭合有时候能猜中，有时候却不能。
    因为岳川的手太快了，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南郭合总觉得岳川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熟练至极，绝非临时起意。
    而是练习多年。
    就跟……
    就跟土地公另一个习惯转笔一样。
    格外的赏心悦目。
    不过，南郭合也从这个玩法中领悟到钱币的另一个妙用。
    “土地公，咱们的姜圆倒是可以用来作卜。简单方便，而且随时随地。遇到一些人争先后、分上下时，倒是可以用姜圆做卜。”
    南郭合说的做卜并不是卜算的卜，而是打赌的意思。
    岳川点了点头。
    事实上，这种方式上辈子也被广泛应用。
    比如某些体育比赛，就是通过猜硬币来挑边、决定先手。
    这个方法方便快捷又简单。
    没有花里胡哨的过程，纯粹就是拼运气。
    摇骰子什么的，可能十赌九输。
    但是猜硬币，概率无限趋近于五五开。
    如此一来，姜圆又多了一个用途，也多了一层含义，那就是公平、公正、公开。
    如果遇到一些难以决断，或者左右皆可的选择时，就可以用抛硬币的办法来决定。
    岳川和南郭合对视而笑的时候，旁边传出一个欢喜的声音。
    “这个我听懂了！全听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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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4章

    姜国每天都有人去，每天也都有人来。
    梁宅的丧事料理完毕。
    管家本就孤身一人，在这世上了无牵挂，所以也没有什么执念，直接上路了。
    它走的那天，姜国黄土垫道、清水洒街。
    这一切并非欢送管家，而是欢迎周天子使者！
    姜国朝贡最积极，贡品也最上档次，所以，周天子对姜国印象很不错。
    得知王后离不幸，立刻派遣使者前来吊唁。
    各国使者早就抵达姜国，却迟迟不出殡，便是这个缘故。
    主客不来，谁敢动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位使者路途顺利，总算来了，没有绕弯或迷路什么的。
    周天子使者进入姜国，姜国上空的云层都凝重了许多。
    《周礼·职丧》有言：职丧掌诸侯之丧，及卿、大夫、士，凡有爵者之丧，以国之丧之，莅其禁令，序其事。（事指的是：袭、小敛、大敛、殡、葬）
    大意是，职丧这个职位掌管各诸侯，以及卿、大夫、士等所有功爵勋臣的丧事，按照国家规定的丧礼，亲临死者家中，督查他们执行禁令，协助安排好丧事中各个环节的先后顺序。
    也就是说，姜国这场葬礼，孔黑子想接也接不了的。
    周天子那边有专门治丧的团队。
    《职丧》又言：凡国有司以王命有事焉，则诏赞主人。凡其丧祭，诏其号，治其礼。凡公有司之所共，职丧令之，趣其事。
    就是说，官吏依照命令前来行致含、致襚、致赠、致赗（fèng，用财物帮助人家办丧事，送给办丧事人家的财物）等吊丧礼事，告知并帮助主人如何行礼，并接受礼品。凡是主人举行丧祭，告知所用牲、谷等名号，指导演习有关礼仪。
    一时间，姜国一切生产、生活都像被熨斗熨过似的。
    平缓、平直、平淡。
    人们少了欢声笑语，无论何时何地，都表现的沉痛、悲伤。
    有些人是假的悲伤，有的人则是真的心痛。
    比如南郭城隍庙周围的居民。
    狗日的说书人，竟然说什么，国丧期间不宜娱乐，暂停一切活动，等国丧完毕再行恢复。
    狗日的，就是想请假，就是想断更，就是想偷懒。
    狗日的！
    众人心中痒痒，因为《大侠姜十三》说到了关键处，大侠姜十三学艺归来，称霸东郭，动辄伤人。
    然后引来一个天才少年，双方在东郭狭路相逢，一场激战。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那天才少年的身份，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这场戏会怎么演，双方的台词会怎么说。
    尤其是那位天才少年，会是什么形象，是用什么招式。
    可偏偏，这种关键时刻，断章了！
    明明城隍庙就在眼前，可众人不敢真的上门去发泄怒火。
    对于众人的怨气，岳川也很无奈。
    低调啊！
    国丧期间搞娱乐，这不是找不自在嘛。
    咱也是响应上级号召。
    再说了，周天子的使者，以及各诸侯国的使者队伍中都配有数量不等，强弱不一的护卫。
    这些护卫都是有些手段和能耐的。
    万一再冒出来几个紫霄门那种脑子搭错筋的，冲过来掀摊子怎么办？
    这能叫断更吗？
    这是紧急避险！
    国丧这事，肯定得躲得远远地。
    孔黑子不一样，他很关心宫中丧葬的，一门心思想凑上去。
    于是对大黄软磨硬泡，让大黄带着他进宫吊唁。
    毕竟，这是丧葬界最高水准，世界顶级团队。
    不说参与其中了，就是远远地观摩一下，自己的业务水平也能提升好几个档次。
    孔黑子虽然以丧葬为业，可一来并非家学渊源，二来半路出家，不专业，所有的一切都是道听途说，再加拍脑门“俺寻思”。
    这次机会难得，必须把握住！
    大黄也觉着，毕竟是老师的至亲妹妹，又是龙阳和龙葵的母亲，自己不参与不合适。
    于是带着孔黑子二进宫。
    吊唁，是要给钱的。
    这个规矩不是两千多年后才有的，而是这个时候就开始了。
    各诸侯国的使者不但要随礼，还得大礼。
    大黄对这些一窍不通，上次南郭合出殡时，连吃席都不知道。
    但是事后，岳川远程教育大黄，给其恶补一番。
    所以，大黄这回懂了。
    咱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
    送别的什么都俗气，我都给你折成钱吧。
    伸手解下腰带……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都惊住了。
    解腰带，这是要干什么？
    注意场合啊！
    跟着大黄一起过来的孔黑子脸都吓白了。
    然而，并不像众人想的那样。
    大黄将腰带解下后，平铺在桌上，缓缓展开。
    众人这才发现，腰带中另藏玄机。
    一串串用白色丝线穿着的孔方钱现了出来。
    一串一千枚，被四根绳子从内向外捆扎，两端还系成绢花，很是雅致。
    一共十串，叮叮当当的放到桌上。
    人们更加惊呆。
    装钱的方式五花八门的，但是像大黄这样的，头一次见到。
    如果不是其主动解下腰带，众人还以为是空手来的呢。
    至少，孔黑子觉得大黄是空手来的。
    登记礼单的官员正打算数钱，可是钱数太多了，一个个数肯定不现实。
    于是抬头看向大黄。
    大黄瞬间明白什么意思了，“国舅南郭合弟子黄一，十贯钱！”
    贯，是穿钱的绳子，同时也是一个计量单位，一千就是一贯。
    古人所谓的腰缠万贯，就是说一个人很有钱，腰上缠着一万贯钱，跟后世的千万富翁一个意思。
    身家没啥变化，就是装钱的地方不一样了。
    大黄也是因为腰缠万贯这个词，才想着把钱装在腰带里。
    只是当下连孔方钱都没流行开来，“贯”自然就是姜国的“村规”、“方言”。
    天子派来的职丧官员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这个字怎么写。
    看到对方迟迟不下笔，大黄立刻说道：“就记一万钱吧！”
    官员如逢大赦，连忙记录下来，然后高声喊道：“国舅南郭合弟子黄一，致赗~~~一万~~~上等钱！！！”
    “上等”两个字喊得尤为响亮，给大黄赚足了面子。
    然后，官员转头看向孔黑子。
    孔黑子顿时尴尬了。
    他看大黄空手来的，所以也两袖清风。
    可谁知道大黄转眼就解下裤腰带。
    孔黑子也想解裤腰带，找根东南枝挂自己。
    早知道这么贵，就不来了！
    好在大黄说道：“一起的，一起的。”
    孔黑子也连忙点头，“对对对。”
    官员照例问道：“可有姓名？”
    孔黑子哪丢得起这个人，低声说道：“随从尔，籍籍无名！”
    官员点了点头，“国舅南郭合弟子黄一随从二，籍籍！”
    然后官员看向旁边，“你是无名吗？赶紧一起进去吧！”
    路人：？？？
    孔黑子：……
    吉吉：是在叫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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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5章

    大黄和孔黑子二人跟随宫人来到灵堂吊唁。
    龙阳依旧长跪在灵前，在周使的引导下向宾客们回礼。
    大黄和孔黑子不敢受龙阳跪礼，也连忙跪下，朝王后离的灵柩叩拜。
    大黄俯仰之间，听到一声“多谢”，但是回头望去时，只看到龙阳毫无表情的侧脸。
    孔黑子做贼一样，借着磕头间隙四处打量，查看灵堂摆设、布置。
    用了多少香烛，香烛长短、粗细，以及摆放位置等。
    灵柩尺寸、选材、装饰，以及摆放高度，离门口距离。
    还有就是主导各种礼仪官员站姿、衣着，手中持拿礼器和口中言辞。
    孔黑子看着看着就看入迷了。
    大黄都起身了，孔黑子还在那磕头叩拜。
    龙阳有些疑惑，这个黑大个是谁？竟然如此真情流露？
    跟着大黄一起来的，难道是舅舅那边的亲戚？
    想到这，龙阳又朝着孔黑子行了一礼。
    大黄拍了拍孔黑子后背，“先生，节哀顺变，保重身体啊。”
    孔黑子这才醒悟自己失态了，慌忙做出一脸悲痛，然后缓缓起身，朝龙阳回了一礼，肩膀抽搐的走到一旁。
    大黄和黑子二人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高规格的正式葬礼，所以看什么都新鲜。
    大黄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四处走动。
    黑子也是抱着学习的态度，不但走动，还跟一个坐着歇息的职丧官员攀谈，请教。
    职丧官员不知道孔黑子的身份，见其一副傻大黑粗的模样本不想理会，但是孔黑子对丧葬礼节说得头头是道，职丧官员肃然起敬，以为碰到姜国同行了。
    生怕被挑出毛病，又怕被姜国人瞧不起，于是全都耐心讲解，各种流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孔黑子动不动就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表情，大大满足了职丧官员的虚荣心。
    多少年了，办过的丧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主家虽然对自己客客气气，但都是把自己当成扫把星，说话都离三丈远，更别说亲近了。
    孔黑子倒是第一个。
    愿意跟自己亲近，还不嫌自己晦气。
    职丧官员对孔黑子印象大好，于是双方互通姓名，相约某年在京都把酒，介绍几个友人相识。
    孔黑子自然满口答应赴约。
    双方起身，各自后退一步，一揖到底。
    再抬头相视，眼睛中都多了一份亲昵。
    另一边，大黄在宾客中转悠一会儿就不转了。
    太多人朝大黄微笑、颔首或者拱手示意。
    大黄却一个都不认识。
    人就是这样，你有实力有能耐，不认识你的人也会认识你，想方设法跟你套近乎。
    反过来，认识你的人也会装作不认识你，想方设法跟你撇清关系，拉开距离。
    大黄是国舅南郭合的弟子，又送了一万钱。
    礼官那一嗓子，瞬间就给大黄出名了。
    老姜人都知道南郭合，很有才华。
    只是与姜王关系恶劣，虽是国舅却不得重用，到死也没能出仕。
    现在姜王病退，龙阳继位是板上钉钉的事。
    一朝君一朝臣，大黄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
    这种时候，谁不想着打好关系呢？
    至少不能失礼，让大黄恶了自己。
    大黄就尴尬了。
    回礼吧，不知道对方叫什么，不回吧，又有些失礼，好不尴尬。
    大黄没经过这种阵仗，索性找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静待开席。
    可是大黄刚刚坐下，旁边一人就就像被跷跷板弹起，“蹭”一声站了起来。
    大黄疑惑看去，对方却慌忙转身离开，还用衣袖遮住脸面。
    大黄也没多想，只以为对方也是和自己一样，怕见到“熟人”，躲在角落图清净，却被自己搅了。
    只是，再回首看向对方背影，大黄莫名感到一股熟悉。
    似乎，在哪见过。
    大黄正瞅着对方背影回忆时，却被孔黑子挡住了视线。
    “此行真是收获满满啊。”
    可不是嘛，接触到了业界顶尖团队，学习到了最前沿的知识，自己这个乡村草台班子要脱胎换骨了。
    最重要的，跟京都的官员搭上了关系。
    虽然只是一个小官，可再小也是京都的官员，某种意义上讲就是上达天听了。
    大黄的思路瞬间被打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说什么。
    孔黑子左右无事，立刻找了个话题。
    “黄先生，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孔先生但说无妨。”
    “是这样，在下打算著书立说，想求先生相助。”
    之前与诸弟子商议写书谋生，还没细说就来活了，众人在梁宅忙碌七日不曾得空。
    所以，孔黑子也就一直没来得及跟大黄说这件事，今天正好讲出来。
    大黄听后点了点头，“孔先生几诸弟子为在下扬名，自无不允之理，反倒在下，要多谢孔先生与诸弟子。些许笔墨，无足挂齿，但用无妨！”
    孔黑子一听，顿时乐了。
    本来就是想赊欠点纸张。
    可是听大黄这意思，什么赊欠不赊欠的，我送你了。
    不但送纸，连笔墨也一起送了。
    孔黑子美得冒泡。
    要知道，吃饭才几个钱啊，做学问比吃饭的花销大多了。
    再穷再苦，总有办法吃饱肚子。
    可是吃饱肚子的人，有几个能读得起书，做得起学问的？
    “黄先生真是富裕且慷慨啊！”
    大黄拱手，刚要说两句感谢的话，前方突然传来喧哗之声。
    “齐国公子昭和田氏的人对上了！”
    “公子昭，那是齐国嫡子，身份高贵，未来的储君。田氏，那是杀他全家的仇人啊。”
    “他俩凑到一起，这不是冤家路窄吗？”
    “快走快走，说不定打起来了！”
    “打起来！快打起来！”
    无聊得打哈欠的人们齐齐来了精神，几个手脚不灵便的老头也甩开拐杖，健步如飞的往前冲，生怕去晚了抢不到前排。
    角落里的大黄和孔黑子对视一眼。
    “去看看？”
    孔黑子点头，双拳紧握，恨声说道：“田氏以下篡上，以臣弑君，是为大逆不道。田氏不谢罪自裁，竟然还有颜面游走于诸侯之间。真是恬不知耻！”
    说到气愤处，孔黑子伸手摸向腰后，却没摸到自己吃饭的家伙。
    左右看了看，发现一块垫几案腿的板砖。
    这会儿大家都在往外看，包括大黄都没注意到孔黑子抬脚一勾，然后弯腰拾起板砖揣进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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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6章

    公子昭对姜国并没有什么好感。
    身为齐国嫡长子，下一任国君的继承人，公子昭出生那一刻起，就躺在了金字塔尖上。
    无论看待什么，都是居高临下的视角。
    姜国，一小国尔！
    若无大齐庇护，早被吞得渣渣都不剩了。
    不就拆了你家几个建筑嘛，至于大动干戈的？
    父亲也是，竟然让自己带领队伍去姜国赔礼。
    哼！
    这事传出去，自己颜面何存！
    所以，抵达姜国后，公子昭关起门来寻欢作乐，根本不把背负的任务当回事。
    随行的家臣多次劝谏，公子昭全当耳旁风。
    然而，谁也没想到，一觉醒来，家被偷了。
    公子昭当即就要带领队伍回去平叛，却被随行的家臣死死拦住。
    举国之兵都拦不住田氏，公子昭这几十号人有什么用？
    不如留着有用之身，以待东山再起。
    而且，公子昭是齐国最正统的继承人，有着天然的号召力。
    只要竖起大旗，国中有志之士必定赢粮景从，共聚大义！
    田氏对公子昭视若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此时回国不是自投罗网嘛！
    冷静之后，公子昭逐渐智商回归。
    不但听从了家臣的建议，还纡尊降贵，恳请姜国庇护自己一行人，为自己提供支援。
    姜国与齐国有血缘关系，双方同出一源。
    这种时候，姜国理应支持齐国，协助征讨田氏。
    可惜公子昭未能如愿。
    姜国既不同意、也不拒绝，说是需要尊重晋国和楚国。
    公子昭一夜间从云端跌落泥潭，感觉整个世界都塌陷了，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来。
    处处碰壁，事事不顺。
    今天参加葬礼，恰好碰到田氏成员。
    家臣和护卫们将公子昭团团围住，唯恐田氏当众行凶。
    一个以下篡上、以臣弑君的家族，根本没有底线可言，他们再做任何不可理喻、不可饶恕的事情都不足为奇。
    公子昭也深知自己的重要性，不敢以身涉险，在众人的掩护下安全处退去。
    可是这时候，田氏宗主向周使问了一句，下臣为君上治丧，该走什么流程。
    一句话把公子昭气炸了。
    乱臣贼子，弑君篡上，竟然还假惺惺的要为君上治丧。
    自己这个嫡长子还在，什么时候轮得到田氏！
    公子昭突然挣脱众人，冲到周使面前对着田氏宗主拳打脚踢。
    双方的随从愣了一下，随即冲上去护主。
    他们都生怕对方抽冷子下黑手。
    尤其是公子昭随从的家臣、护卫，一个个都高喊着“公子待我等不薄，岂不以死报之”。
    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也站在远处吐口水，“竖子”、“畜生”、“禽兽”、“彼其娘之”之类的话连珠炮抛出。
    公子昭一方的人嘴巴和拳脚中都拥有无穷大力，田氏一方的家臣抱头鼠窜，护卫们也只有挨打的份，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进来之前双方都被缴了械。
    否则，这会儿肯定血流成河了。
    大黄和孔黑子虽然来得晚，但架不住走得快，一个仗着实力强，一个仗着身板壮，在泥泞的人群中急速穿行，很快就到了前排。
    大黄惊咦一声，因为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只是那身影一晃而过，似缓实疾的挤入战团中。
    大黄心中暗道：齐国人？不认识！应该是看错了吧。
    可是这时候，孔黑子大喝一声：“贼子尔敢！”
    说罢，抬手一甩。
    众人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见一道黑影飞向公子昭和田氏宗主。
    双方护卫看到这一下，全都惊呼。
    “有暗器！”
    “护驾！”
    “休伤吾主！”
    抢篮板一样纷纷跳起，用脸接暗器。
    你争我抢之间，全都差了那么一丝丝，黑影如入无人之境，疾冲向前。
    这时候，一个身影挡在了黑影的必经之路上。
    双方护卫齐齐舒了口气，随即继续动手，拳打脚踢。
    可是“叮铃”一声脆响。
    刚刚挥出拳头的护卫们瞬间僵住。
    他们是护卫，怎么会听不出，那是金属掉落在石板上发出的声音。
    利器？
    在这种时候带着利器进来了？
    而且还趁乱靠近公子昭和田氏宗主五步之内？
    五步之内，人尽敌国。
    揪着衣领、拽着头发的众人再也顾不上彼此，一窝蜂冲向自家主子。
    另一边的人连忙扯衣服、拽裤子，不让对手先到达。
    一时间，地上多了许多白花花的大屁股。
    更搞笑的事，这些人衣衫不整的绞在一起，勒脖子、抱腰、锁胳膊、捆大腿。
    一个个气喘吁吁、面红耳赤。
    刚到的人不明就里，直呼“好家伙”、“齐国人会玩”。
    此等画面下，现场比刚才更乱了。
    好一会，公子昭和田氏宗主被拉开，双方护卫叠成铁桶，将二人牢牢护住。
    只是这些护卫全都嘴歪眼斜、面紫唇红，一个比一个狼狈。
    仪容如此也就罢了，有的人裤子堆在脚踝上，或者压根就没穿裤子。
    周使看到这一幕，气得大发雷霆。
    “国丧之上发生此等恶劣事件，天子颜面何在，大周声名尽毁！尔等，就不怕吾悉数禀明天子吗！”
    可是很快，周使就看到了地上的利器。
    一个巴掌大小的短刃。
    短刃色泽晦暗，却锋锐异常。
    一想到刚才有人持着这柄利刃接近公子昭和田氏宗主，周使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公子昭扒着护卫的肩膀跳起来，对着田氏一方骂道：“乱臣贼子！天使当面，亦敢图吾命乎！”
    田氏宗主愣愣的看着地上的短刃。
    有点眼熟……
    好像……真的是田氏兵刃……
    随即，田氏宗主大怒。
    谁！
    是谁！
    谁他娘自作主张的！
    老子是想杀公子昭不假，但不是现在，更不是这里啊！
    还有！你他娘的就是要搞事儿，也换一把刀子啊，用谁的不好，用自己家的！
    田氏宗主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面对职丧官员质疑的目光，他哆嗦着跪了下去。
    “请天使暂息雷霆之怒，此事疑点颇多，蹊跷非常。”
    公子昭大声骂道：“人赃并获，你还敢抵赖！”
    田氏宗主竖起手掌对天发誓，“此事绝非田氏所为，吾今日亦无加害公子昭之意，吾句句属实，天地共证，人神共鉴！”
    原本是庄严肃穆的时刻，只是，公子昭“嗤”的笑了一声。
    众人全都憋不住了，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田氏，还有资格起誓吗？
    人神共鉴？
    这话怎么说得出口呢？
    只有大黄，目光在人群中游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因为他看到了，利刃，就是那个人带进来的。
    只是被孔黑子一砖砸在手上，打落在地。
    大黄暗暗思索：他究竟是谁？又要杀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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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7章

    闹过一阵后，众人逐渐散去。
    只是，参战诸方都在脑子里复盘刚才的经过，检讨自己的得失。
    公子昭很诚恳的向家臣与护卫们检讨，称自己不应该以身涉险，并且诚挚的叩首请罪。
    看到公子昭这番作态，家臣和护卫们心中的怨气和不满瞬间消散。
    公子昭知错能改、礼贤下士，可是明君之相啊。
    跟着这样的明君，何愁大业不成！
    另一边，田氏一方仔细一琢磨，刚才多好的机会啊，要是把公子昭做掉，不就高枕无忧了吗！
    虽然影响恶劣，但是田氏在乎吗！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都弑君了，再杀个公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田氏宗主揉了揉自己的老胳膊老腿，骂道：“老夫倒是想啊，可……打不过啊……”
    拳怕少壮，更何况田氏宗主整天忙于家政，根本无心修行，拳脚生疏得很。
    公子昭虽然纵情声色，同样没修行过，但他却年轻力壮，年富力强。
    王八拳抡起来同样厉害。
    众家臣纷纷可惜。
    “早知如此，带几个技击士在身旁，岂不美哉！”
    “可惜，技击士都被抽走了！”
    “该死的紫霄门，伤我根基！”
    田氏众人气得咬牙切齿。
    苍云山紫霄门那持续十息的电光，埋葬了田氏两百年的积攒，也断送了田氏争雄天下的野心。
    如今，掌控齐国局面都勉强，仅有的几十个技击士四处救火，田氏宗主出使，身边一个都没。
    田氏宗主按着肩膀，晃了晃胳膊，问道：“今日刺客，究竟是谁所为？”
    众家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见无人出来承认，田氏宗主怒极，“敢做不敢当吗！当着全天下诸侯！当着天子的面，给老子现了好大的眼儿！”
    几个刚提上裤子的护卫顿时羞的满面通红，还以为说的是自己。
    这时候，一个家臣拈着胡须，惊疑道：“家主，如若……刺客并非我等所遣？”
    “不是我们？”田氏宗主怒吼，“不是我们派的还能是谁？他不去杀公子昭，难不成来杀老夫？”
    家臣点头，“若……当真如此呢？”
    田氏宗主并非蠢人。
    刚才只是吃了大亏再加上丢了大人、现了大眼儿，所以才羞恼交加，气上头。
    现在冷静下来，迅速分析。
    家臣们都不承认，很显然，这不是自家派出去的。
    田氏宗主惊呼，“公子昭小儿，沉溺酒色、纵情犬马，却没想到如此心思缜密、手段毒辣。老夫险些为其所欺！”
    头上的嫌疑被摘清，家臣们也纷纷附和，“对！公子昭定是要假受伤，栽赃我等，使我等绝于诸侯！”
    田氏宗主忍不住叹道：“可惜啊！老夫若被其刺上一刀，就能博取诸侯同情，为田氏争取许多便利。老夫该死啊！”
    众人心中同时感叹：对啊，最好被其一刀刺死，到时候咱们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了。
    只是这种话谁也不敢说出来。
    失望之下，只能长长叹息一声。
    无论公子昭还是自家家主，随便谁死掉，都是大好局面啊。
    为什么全都活的好好的呢？
    另一边，大黄问道：“你那一砖，是冲着谁去的？”
    孔黑子一砖击中刺客，击落其兵器，阻止了一场刺杀。
    职丧的官员、姜国的官员，以及公子昭一行，全都对孔黑子或是赞誉，或是感激。
    只有大黄知道，那一砖，纯粹是凑巧了。
    孔黑子飞砖在前，刺客现身在后，除非孔黑子能未卜先知，否则，这一砖绝对是冲着其他地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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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8章

    在大黄面前，孔黑子也不遮掩，坦诚说道：“某便是冲着姓田的脑门儿去的！没想到，半路里跳出来个刺客，替他挡了一下。”
    说这话的时候，孔黑子很是后悔。
    后悔没有拿着板砖冲到姓田的跟前，拍脑门、呼牙根。
    大黄幽幽说道：“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刺客是冲着姓田的去的呢？你本欲除之后快，却阴差阳错救其一命……”
    孔黑子愣了一下，“哎呀！某今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啊！”
    大黄这么说，是有依据的。
    刺客持刃的是右手，而刺客行走的方位，右侧是田氏宗主。
    如果他要刺杀公子昭，肯定会将刃藏在左手。
    刺杀不比其他，必定是反复斟酌，寻求最合适的机会，一击必杀，每一个细节都力求完美。
    千算万算，算漏了孔黑子这个变数，导致功亏一篑。
    只是，当时人影交错，刺客又有意借助众人遮掩自身，所以大黄依旧没能看到他的颜面。
    但是那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令大黄心中疑惑更深。
    究竟是谁？
    葬礼上出现了刺客，原本应该严加守备，挨个搜身排查。
    然而时辰已到，耽搁不得。
    职丧官员正要宣布进行下一项，外面突然传来唱名声。
    “紫霄门真传弟子齐俊雄！真传弟子张道临！致赗白玉一对、长戈十二柄，剑十把！”
    听到这话，灵堂外众人齐齐一惊。
    一身孝服的龙阳更是耸然立起，目光烈烈的望着入口处，一双拳头紧紧握起。
    龙葵随即起身，担忧的抓着龙阳的胳膊。
    众人议论纷纷。
    “紫霄门？不是已经灭了吗？”
    “紫霄门还敢来姜国？这是多目中无人啊！”
    “张道临？不就是那个犯事潜逃的小师弟吗？”
    “他们送上白玉一对还说得过去，可长戈十二柄、剑十把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挑衅姜国？”
    众人惊疑之中，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缓缓出现。
    一身标志性的紫衣，无论何时，都那么显眼、醒目。
    只是，这两人的紫衣破烂不堪。
    待其走近，众人这才发现，两人身上伤痕累累，衣衫破损处，没有一块好皮好肉。
    所过之处，一股浓烈的血腥和尸臭味弥漫快来，众人后退连连，脸色震骇。
    路过田氏诸人时，一高一矮两人同时停下脚步，目光灼灼的看向田氏宗主。
    强横的气势顷刻爆发，田氏宗主如遭重锤。
    胸膛塌陷下去，双眼高高凸起，嘴巴嘟起，喷壶一样，“噗”出大口的鲜血。
    护卫们连忙站起，拦在家主身前，勇而无畏的面对紫霄门二人。
    二人冷哼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众人搀扶中，田氏宗主悲呼一声，“老夫的技击士，又少了十二人！可恶的紫霄门，可恶！”
    路过公子昭身侧时，二人再次停步，拱手向公子昭行了一礼。
    公子昭连忙起身，朝二人一揖到底。
    公子昭身侧的家臣、护卫们也同样，朝二人行礼。
    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
    这种危难时刻，才能看出谁是忠心为国，谁是奸佞小人。
    行礼之后，二人继续前行。
    灵堂前，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龙阳体内灵力已经在奔涌，身周热力升腾，红光浮现，眼睛也蒙上一层淡淡的红色。
    可是，紫霄门二人一撩衣摆，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跪了下去。
    “外臣齐俊雄——”
    “外臣张道临——”
    然后两人同时说道：“拜见天使！拜见王子阳！拜见公主葵！”
    说完，张道临叩首：“外臣罪孽深重，畏罪潜逃。如今得师门惩戒，幡然悔悟，前来向王子阳请罪！”
    说罢，张道林探手入怀，掏出荡妖伏魔剑，双手高举过顶，呈献给龙阳。
    “罪出我手，业终我首！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听到这话，龙阳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方才，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却唯独没想到，紫霄门人是来请罪的。
    龙阳上上下下打量着张道临，这还是那个状若疯魔的家伙吗？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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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9章

    对于紫霄门，龙阳是百般不待见。
    仗着大国背景，在姜国嚣张跋扈，蛮横霸道。
    经常以降妖除魔的名义施展法术，毁伤国人财物，甚至还有法术伤人。
    而这些事情大都以不赔礼不道歉收场，反倒是姜国自己出钱物弥补国人，替紫霄门善后。
    为了这事，龙阳经常被派出去赔礼道歉，借王子的身份平息国人怒火。
    然而，国人的怒火可以平息，自己的怒火呢？
    供奉姜国列祖列祖的明堂被劈成废墟，而罪魁祸首就在自己眼前！
    龙阳双拳紧握，目光夺夺！
    恨不得再战一场，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可是现在，几乎全天下的诸侯国使者都在，周天子的使者也在。
    二人说是道歉请罪，实则与投降无异。
    杀俘不祥！
    龙阳只能拍了拍胳膊上的小手，深吸一口气，平息胸中雄烈的战意。
    无论紫霄门人是诚心诚意道歉，还是别有用心，龙阳都只能展现出自己宽宏博大的胸襟。
    一步步走下台阶，龙阳弯腰扶起齐俊雄。
    “二位，请起！”
    龙阳毫无防备，坦然将后背卖给双手托剑的张道临。
    许多人都紧张的攥紧拳头，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向张道临。
    然而，众人失望了。
    从始至终，张道临都没有动弹一下。
    直到龙阳躬身搀扶他，他也执意不起，而是毕恭毕敬朝灵堂磕了几个头。
    这一刻，龙阳心中的怒气也烟消云散，感慨的抚摸着张道临的胳膊、胸口。
    一个月前，这少年盛气凌人，桀骜不驯。
    现在，却衣衫褴褛，遍体鳞伤。
    透过衣衫，能看到多处深可见骨的重创。
    “紫霄门庇护姜国多年，降妖除魔、斩邪诛恶，虽有毁伤，却也是发乎正道！龙阳，岂是不分黑白、不辨善恶之辈！？”
    说出这句话之后，龙阳感觉心中尘霾消散、阴翳尽消。
    一股暖意由内向外散发出来，天地间的阳光都温煦了几分。
    感受最清晰的便是近在咫尺的师兄弟二人。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龙阳。
    突破了！
    又突破了！
    龙阳的气势又在攀升，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师兄齐俊雄欲哭无泪。
    自己从小修习战斗技艺，少年时四处挑战，拜访名师。
    机缘巧合知道了技击馆的存在，然后卷着铺盖拜访名师。
    在技击馆苦熬近二十年，终于做到首席，一身技艺达到后天极限。
    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辞技击馆，拜苍云山紫霄门。
    又是二十年，一身灵力达到先天极致。
    融合精气神三宝，炼出元神，可以元神出窍。
    但距离悟道始终差了那么一丝。
    可就是这一丝，成了天地之差，天人之别。
    跨过了，就是超凡入圣，实力突飞猛进，寿元也水涨船高。
    跨不过，就只能随草木枯荣，蜉蝣生灭。
    龙阳，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岁！
    还不到自己三分之一。
    上次与小师弟战斗，在自己眼皮底下突破。
    这次更过分，几乎是骑在自己脸上晋级。
    齐俊雄瞟了一眼小师弟手上的剑，恨不得夺过来抹在脖子上。
    学废了，删号重练吧！
    小师弟张道临更别说了。
    龙阳，是他修行生涯第一个挫折。
    本来，他有信心在三年之内超越这个拦路虎。
    但是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这个拦路虎又长高了一截儿。
    关键，龙阳突破的契机还是自己。
    这……
    送经验送到自己这份上，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小师弟觉得，龙阳还不如打自己一顿，让自己还好受些。
    当着自己的面突破，一骑绝尘的姿态，比杀了自己还难受。
    尤其是龙阳那句话——
    紫霄门庇护姜国多年，降妖除魔、斩邪诛恶，虽有毁伤，却也是发乎正道！龙阳，岂是不分黑白、不辨善恶之辈……
    不分黑白，不辨是非！
    自己历经灭门之痛才明白的道理，龙阳顷刻间就领悟了。
    这就是天才和超级天才的差距吗？
    自己已经是紫霄门的天纵奇才，为什么还有人比自己更逆天？
    为什么？
    其他人虽然察觉不到龙阳修为的突破，但是能感受到龙阳气质的变化，在其身上得到一种阳光普照的感觉。
    正大光明！
    明光大正！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毫无缺陷。
    同时，龙阳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肃然起敬。
    一个年方二十的少年人，修为臻至悟道境，羞煞一群皓首老者就算了，心性竟然也如此圆融。
    “难怪龙阳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实力，原来其心性远在修为之上啊！”
    “姜国得此明君，真是万民福祉啊！”
    “姜王祖坟上冒青烟了！”
    “你别说……还真是……”
    “嘘！这话可不兴说……”
    另一边，公子昭呆呆的看着龙阳。
    分明是同龄人，可不止为什么，龙阳身上展现出的气度风仪让公子昭想起了父亲。
    不！
    “比父亲更强的气势！如果父亲能有龙阳一半，又岂会有今日之祸！”
    随后，公子昭深深自责！
    刚出生便拥有了鼎铛（chēng）玉石的生活，尽享世间荣华，既没有奋斗的欲望，也没有奋斗的方向。
    读书做学问？
    怎么可能！
    治国不是找一个能干的人就行了吗？
    修炼强筋骨？
    绝不可能！
    治军不是找一个能打的人就行了吗？
    身为国君，就应该像先祖桓公那样，掌尽世间权，享尽世间乐啊！
    人生苦短，下辈子就不一定能投生这么好的家庭了。
    浪费大好时光去读书修行，不是傻么。
    可是现在，公子昭觉得自己太傻了！
    假如可以重来，他一定会像龙阳一样，走修行之路。
    无论何时，实力才是一切的基础。
    如果自己像龙阳一样，拥有能够让紫霄门心甘情愿俯首的修为，又岂会被田氏逼成这样？
    不说别的，刚才那几拳，也足以捶死田老鬼了！
    孔黑子双眼放光的看着龙阳，喃喃道：“贤君！明君！圣君！仁君！姜国，必将大治！大兴！”
    大黄双手抱在胸前，淡淡说道：“治国，可能只需一人，但兴国，光靠一人是不够的！我不赞同你的说法！”
    孔黑子当场辩了起来，“君王之于万民，如太阳之于草木。日出，万物生发，日落，万物俱寂！岂有万物生而日出、万物寂而日落之理！？”
    大黄呵呵一笑，“先生此言谬矣！”
    “何谬之有？”
    “只因……鸡……”
    刚说完，大黄眼角就瞟到一个小黑子——那道熟悉身影，又悄悄咪咪的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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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0章

    “只因——鸡鸣而日出！”大黄声音平淡的说道：“鸡鸣而天下知！若无鸡鸣，谁会知道日出呢？”
    “想来还是会知道的！”
    “那么，先生以为，若无紫霄门二人登门谢罪，龙阳会否展现今日之胸襟、气度？”
    孔黑子瞬间噎住。
    仔细想想，也有道理。
    若没有鸡鸣，谁会知道日出呢？
    要么起早了，天还黑着，要么起晚了，都日上三竿了。
    眼前也一样！
    若没有紫霄门二人，龙阳即便有宽博四海的胸怀，又有谁知道呢？
    孔黑子张了张嘴，总感觉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大黄笑着说道：“我的老师说过一个道理，我思故我在。先生以为如何？”
    孔黑子如同被板砖拍了脑门，眼睛中精光迸射。
    他激动地浑身颤抖，喃喃自语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尊师大才！先生大才！请受某一拜！不，两拜！”
    孔黑子真的向后撤一步，向大黄拜了一下，然后再拜一下。
    大黄连忙转身回礼。
    这么一打搅，熟悉的人影又消失不见，不知何处。
    大黄只能在心中叹一声：好滑溜。
    紫霄门师兄弟二人跪坐在公子昭身侧，后者瞬间像有了主心骨，一扫之前的忐忑、仿徨，变得昂首挺胸，毫不怯弱的与田氏对视。
    葬礼有条不紊进行。
    进行完毕，殡的环节也就告一段落，只等葬了。
    平民百姓家，殡和葬是一起的，子孙亲戚哭一抱子，埋完开席。
    但是权贵不同，尤其是一国王后，死后还有一系列事情，还得许多流程。
    毫不客气的说，有的人从出生到死亡，可能只有三十年，但死亡到葬礼彻底结束，可能五六十年。
    比如住宿问题。
    有的帝王从登基那天，甚至出生那一刻就在修陵墓了。
    秦皇汉武都是例子。
    修的快，刚好死的时候修好了，直接入住。
    修的慢，死了还没封顶，那就稍微等上几（十）年吧。
    老爹的墓没修完儿子的先修完，老爹等不及了，先住进去了。
    或者儿子等不及了先走一步，把老爹的墓挪过来用用。
    甭管谁先谁后，总算入住有望。
    可要是摊上施工方没钱，或者施工方破产，陵墓就成烂尾工程了。
    这事还没地方投诉，苦主也不可能站起来投诉，古往今来历朝历代也没有谁出台法律禁绝此类事项的。
    对此，只能说：房地产商不是现在才缺德无良的，而是自古以来。管你是谁，坑你没商量。
    周使宣读了对周天子对王后离的慰问，以及册封。
    册封的不仅有王后离，还有王后离的子嗣。
    大周是嫡长子继承制，虽然各诸侯王经常因为宠妾灭妻、废长立幼闹幺蛾子。
    比如齐桓公，本来不是嫡长子，能当上国君，全靠老爹跟妹妹骨科，闹出大乱子，这才捡了个国君。
    但名义上，大周还是嫡长子继承制。
    王后离薨逝，姜王完全可以另立新后，多年以后，继承人就有说法了。
    而周天子一道册封文书，直接断绝了这个可能。
    姜王就算再娶新欢，也不可能是正妻。
    只是很快，人们就察觉不对。
    “王后葬礼上，姜王怎么没露面？姜王……好像还没活着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人扯住袖子、捂住嘴。
    “姜王病重，不能理事，姜国政务皆出王子阳。”
    明白人瞬间就懂了。
    政务皆出自王子阳，那怎么册封不就是王子阳说了算。
    王子阳怎么打报告，周天子怎么批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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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1章

    至于姜王，活着跟死了也没区别了。
    然而，偏偏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
    “请奏天使，姜王多病，不能理政，王子阳勤政爱民，万众所归，不若请姜王传位于王子阳。上顺天心，下和民意！”
    就像点了炮仗似的，有了第一个，立刻有第二个。
    “姜王内不修政、外不伐交，招致刀兵之祸，牵连无辜百姓。王子阳明事理、通政务，颁布新法劝课农桑、振工兴贸、鼓励生育，实乃明君也！外臣亦请奏王子阳上位！”
    “姜王昏聩，在位二十余年，国家穷困，民生凋敝，如西山之日。王子阳理政月余，姜国已然如朝阳东升，万象皆新！外臣请奏王子阳，为姜国百姓计，登临王位，正言顺名！”
    “王子阳登位，实乃众望所归。”
    “外臣附议！”
    “俺也一样！”
    刚开始，人们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站出来的人清一色吹捧龙阳，支持龙阳上位，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就是吹捧得有点用力过度，听着肉麻。
    可是这时候，又一个身影“唰”的站了起来，一甩胳膊开骂：
    “荒唐！荒谬！”
    “姜王一息尚在，王子阳岂能废君自立！尔等居心叵测，分明是要陷王子阳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别人不知，某岂不知尔等底细！尔等尽皆齐之邻国，受田氏私利，忘天下公义！”
    “口夸王子阳，实则为田氏鼓吹！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尔等今日夸耀王子阳，明日亦可鼓吹田氏，为其张目饰非！”
    “尔等三寸不烂之舌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却吞不下史官手中铮铮铁笔！”
    孔黑子听不下去了，站起来对着众多“外臣”开怼。
    听到这话，人们终于醒悟怎么回事了。
    这些“外臣”，清一色齐国周边的小国。
    都是为田氏摇旗呐喊的小弟们。
    说田氏不方便说的话，做田氏不方便做的事。
    今天，姜王尚在，龙阳却直接登位。
    明天，田氏也能打着“为万民福祉”的旗号，为自己弑君上位的行为洗白。
    孔黑子最重视的就是“礼”。
    最坚持的就是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君臣有道。
    孔黑子开口，既是劝谏龙阳，也是抨击田氏，还是维护他自己心中的道义。
    田氏开此首恶，今后君臣相忌、父子相疑，年年岁岁同室操戈、骨肉相残，天下还有礼仪法度可言吗！
    众人纷纷站起。
    “撮尔小国，也敢在我等面前搬弄是非！”
    “他们是谁的使臣，记下来，告他一状！”
    “田氏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田氏包藏祸心，把他们轰出去！”
    看到田氏被口诛笔伐，公子昭一伙人瞬间精神抖擞，火力全开。
    尤其是那些身强力壮的护卫，全都操着大嗓门叫骂。
    而且挥着胳膊喊号子，异口同声。
    各自为战的人们被他们带起节奏，也都挥着拳头，喊着号子。
    情绪激动的，全都低头找家伙。
    只可惜，职丧官员为了安全起见，把垫桌子的板砖全都移走了，现场一块能用得砖都找不到。
    没办法，众人只能将臭鞋子、裹脚布、兜裆布等卷巴卷巴砸出去。
    此情此景下，为田氏站台的小国使者纷纷抱头鼠窜，或者以袖掩面，唯恐别人记住自己。
    田氏诸人则面如土色，身若筛糠。
    大黄虽然坚守心志，可还是被众人带得热血沸腾，情绪激动，不自觉的想要吼上两嗓子，或者破坏点什么东西。
    就好像有一头野兽在自己体内左冲右突，迫不及待要撕破皮囊跳出来。
    仿佛只有这样，自己才能融入周遭，变得“正常”一些。
    这种感觉让大黄眉头紧蹙。
    正思索间，大黄猛然看到一个身影。
    他又出现了！
    田氏众人都在全神贯注提防身前的公子昭等人，尤其是紫霄门修士，唯恐他们突然暴起，根本没注意身后。
    一个瘦弱的身影借助抱头鼠窜的动作左右闪躲，一点点来到田氏众人身后。
    大黄本想效仿孔黑子，来个远程打断施法。
    可是想到田氏为人，大黄迟疑了。
    再看到那身影的长相时，大黄悚然一惊。
    是他！
    怎么可能？
    他不是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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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2章

    五步之内，人尽敌国。
    更何况是欺至背后。
    刺客左手揽住田氏宗主的嘴，右手握着短刃往前一送。
    田氏宗主浑身一震，双目圆睁。
    剧痛之下左右挣扎，可是在刺客的控制下，发不出一丝声音，做不出任何动作。
    刺客右肩膀不断晃动，显然是在转动刀柄。
    与此同时，他附到田氏宗主耳边说了一句话。
    田氏宗主浑身一震，再也没了动作。
    刺客松开左手，又松开右手，缓缓向后退去。
    可惜，他胸前沾满了鲜血，又恰好被身侧的人看到。
    “刺客！抓刺客！”
    “家主，家主你怎么样了？”
    家臣抓住田氏宗主的肩膀左右摇晃，满脸关切。
    还有一个家臣握着短刃说“家主您忍一下”，然后猛地一拔。
    看到血止不住的向外喷涌，捂都捂不住，又手忙脚乱的塞回去。
    “还好还好，塞住了。”
    护卫们拔足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吼：“快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只可惜，众人神情冷漠，并不响应田氏的呼吁。
    刺客见行藏被识破，立刻急速窜行，当真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如果是之前，往人堆里一钻，估计就找不到了。
    可现在不同，他身上沾满了血迹。
    太醒目了！
    无论跑到哪，人们都主动退避，各国使者的护卫纷纷拦在前方，一副豁出命也要保护主人的架势，根本不给刺客见缝插针的机会。
    姜国的侍卫很快就围了上来，田氏的护卫也跟了上去。
    刺客一味左冲右突，却也没有伤及无辜，或者挟持人质，很快就被围了起来。
    长戈林立，盾阵墙行。
    刺客猛然冲向一队侍卫。
    脚尖在盾牌上一点，身子瞬间向上窜去。
    上方长戈刚要砸下，他的身体却像水草一样左右摇曳，银蛇升空一样从缝隙中钻了出去。
    双臂向两侧展开，宛如鹰隼展翼，双膝收至胸腹，身体蜷缩到极致。
    不等向下坠落，双足倏然张开，脚尖在长戈上一踏，急射而出。
    侍卫们三面合围，并且控制了所有入口，唯一的出路就是灵堂大殿。
    只要跳上屋檐房顶，就能逃出生天。
    但刺客并不知道，这里有一人，可当百万师！
    龙阳心中暗道一声：刺客大胆，小觑我龙阳。
    身上不闪不避，脚下不退不让，左手将龙葵推至自己身后，右手向前平推，磅礴的灵力汹涌而出。
    这不是寻常拳脚招式，而是超越术，达到了道的范畴。
    临阵突破后，龙阳对道的领悟更进一步。
    所有人都生出一种东方红、太阳升的错觉，仿佛真有一轮圆日从龙阳身后跃出。
    感受最深的是刺客。
    就像飞蛾扑火。
    前进是粉身碎骨、是烟消云散。
    但身在空中，无法变向。
    他只有一条路。
    要么冲过去，要么留下来。
    当下，再无隐藏。
    一道青色的光芒在其身上萦绕，爆发，整个人都包裹着一层青色的火焰。
    在火光中，三条长尾舒展开来，衣服、裤子也翻卷着化为灰烬。
    大蓬大蓬的火红色毛发在火光中飘飞、荡漾。
    “啊！是狐妖！”
    “呸！明明是妖狐！”
    “有区别吗？”
    “妖怪吃人啦！”
    “大家快跑！”
    然而，姜国的侍卫们齐声暴喝：
    “所有人！禁止喧哗！禁止走动！”
    “造谣者罪！生乱者死！”
    “待在原地！！！”
    值守大门的侍卫立刻严阵以待，做出迎接冲撞的姿态。
    骚乱瞬间被弹压下去，无论揣着什么心思，此时都只能老老实实坐下去。
    人是从众的生物。
    一旦有人奔逃，其他人势必会盲从，迅速转变成踩踏事件。
    可只要掐掉苗头，止住“戳头”的人，余者就会迅速平静下来。
    这种时刻，哪怕职丧的大周官员也都老老实实坐着，不敢仗着身份吆五喝六。
    既然走不了，那就好好看热闹吧！
    今天的热闹真是太多了！
    接下来肯定还有更多的热闹！
    却说另一侧。
    显出本体的三尾狐身形扭转，在火光中消失，出现时已经是十步之外。
    尖短的嘴巴，狭长的双眼。
    虽是兽身，却依旧有种“眉清目秀”的感觉。
    诡异的是，它头上带着一个面具。
    一个人脸面具。
    面具就像活人一样，喋喋不休。
    “不可能！我没骗你！王子阳没有这么强！以你的实力，肯定能突围出去啊！”
    “我没骗你，我真的没骗你啊，我不敢啊……”
    “是王子阳骗了我啊！”
    “真的，求求你别杀我啊！我再也不敢了！“”
    “哎呀，你不杀我我也活不成了。”
    “为什么受伤的都是我啊！”
    三尾狐闪烁挪移，极力的想要突围出去。
    然而龙阳招式不变，简简单单一个推手。
    只是，在听到面具喋喋不休的话语时，龙阳心中诧异。
    刚才离得远，他没有仔细分辨。
    此时距离近了，他终于感受到一丝丝熟悉。
    “你是何物？竟知吾名！”
    面具惊喜的说道：“王子阳，我不是物……啊不……我是人……不过我现在不是人了……”
    “聒噪！”
    “哎呀，真的，我以前还跟着师父拜见过您……您还指点过我修炼……您还夸过我……”
    龙阳大喝一声，“胡言乱语！也想欺吾！受死吧！”
    “对了！我是白板啊！”
    一句话，龙阳瞬间收了掌！
    人就是这样，要某人说学习成绩第一名，某某比赛拿过奖，大家可能一脸茫然。
    可要说，那人掀过老师裙子。
    男生们不但秒懂，还得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喔咦嘻~~~~”
    龙阳就是这种情形。
    他接触的人和事太多了，根本记不清对方说的是什么。
    但“白板”这个绰号，他只取过一次，只取给了一个人。
    收掌瞬间，龙阳身形极速窜出，瞬间跨越十步、二十步，纵跃而起，拧动半边身子，猛力一拳向下砸去。
    这一拳更快！
    也更重！
    就像是抓着太阳来一个大灌篮。
    三尾狐感到气机被锁定，避无可避，只能奋起反抗。
    厉啸一声，三尾狐浑身灵力涌动爆发，宛如一轮青色的月轮。
    但是在龙阳这轮红日之下下，青色光芒无异于米粒之辉。
    轰！
    光芒一闪！
    龙阳稳立原地，渊渟岳峙。
    一道身影倒飞着砸落地面，所经之处拖出一条猩红的血线。
    远处观战的齐俊雄叹息一声，低声说道：“小师弟……你当初……也是这个姿势……哎……”
    张道临仿若未闻，并未言语。
    三尾狐尾巴蜷缩在一起，紧紧包裹着乌黑处处的身躯，颤抖着动了几下，却没能站起。
    龙阳大喝一声，“拿下！”
    姜国侍卫瞬间冲上去，用绳索将三尾狐五花大绑。
    龙阳看着手中熟悉的面孔，痛惜道：“是谁！将你炮制成这幅模样！还有十三，他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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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3章

    大黄知道，自己不能坐视不理了。
    “等一下！”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大黄身上。
    龙阳将面具背到身后，问道：“黄先生，有何见教？”
    大黄心思电转，激烈交锋。
    刺杀，无论什么时候，都不是光彩的行为。
    人们抓到刺客，少不得严刑拷打，百般折磨，以泄心头之恨，同时也是杀鸡儆猴，震慑其他刺杀者。
    在姜国的地盘上行刺，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可能宽大处理。
    可三尾狐显出原形的瞬间，大黄就认出了它的身份。
    胡二的姐姐。
    这种情形下，什么礼仪、规矩全都被大黄抛出脑后。
    什么也比不上自己的亲人。
    如果胡二的姐姐被人杀死，自己近在咫尺却无动于衷，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对胡二，还有什么脸面对视自己为兄长的众仙家成员。
    孔黑子揪了揪大黄的衣服。
    “黄先生，坐下！坐下！勿要取祸啊！”
    这种时候，谁跟刺客沾上关系都是麻烦事。
    更何况还是一个杀人的妖族。
    可是大黄朝孔黑子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有我的理由！先生莫再劝说！”
    孔黑子愣了一下。
    因为他感受到了大黄平静的话语下那不平静的心志。
    感受到了大黄淡漠的背影中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想到这儿，孔黑子一巴掌拍在地上，身子“噌”的弹了起来。
    “黄先生可往！某亦可往！”
    孔黑子想的更简单。
    这种时候不帮大黄说话，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蹭住，还有什么脸面蹭纸啊。
    自己新书还需要黄先生帮忙，黄先生要是去了，自己就没书可写了。
    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孔黑子相信大黄的人品。
    有如此学问的人，又是南郭合的衣钵弟子，品行方面肯定不会有问题。
    至少，不会坑自己的！
    如今列国使者乃至周天子的使者共聚一堂，正是一个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我，孔某人，要跟着黄先生名动八方，传扬万国啦！
    三尾狐极力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大黄。
    它一开始就见到大黄了，只是不想给大黄惹祸上身，所以极力避开。
    可三尾狐怎么也没想到，大黄会在这时候跳出来，为自己说话。
    三尾狐微微摇了摇头，希望大黄退回去。
    大黄重重点头，给了三尾狐一个“安心”的眼神。
    三尾狐心中暗骂一声“傻瓜”，眼角却不自觉的湿了。
    大黄刚要说话，田氏家族的人却跳了出来。
    “此妖孽杀我宗主，害我人族同胞，还请王子阳下令，将其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请王子阳将其剥皮抽筋剔肉拆骨！”
    “吾愿生啖其肉，为宗主报仇雪恨！”
    龙阳没有理会田氏众人，淡淡说道：“它是我的猎物！”
    并非龙阳跋扈，而是这只妖狐涉及到姜十三的下落，他怎么可能一刀宰了。
    如果不是手下留情，刚才那一拳就将妖狐当场打死了。
    同时，龙阳也是在表达：我的地盘我做主，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我做事！
    田氏家族的人碰了个软钉子，立刻转向周使。
    “请天使为我田氏做主啊！”
    “对！请将妖狐羁押至京都，请天子裁决！”
    “妖狐害人，此事背后必有一场惊天阴谋，请天使慎重处置！”
    周使看了一眼田氏众人，又看了一眼龙阳。
    “王子阳，还有这位……”
    田氏家族的成员立刻说道：“在下乃田氏家臣……”
    周使“哦”了一声，“家臣啊？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暂且退下吧！”
    田氏众人齐齐一噎，却都说不出话来。
    家臣，不过是文雅的叫法。
    说白了就是家奴，处理高级事务的高级家奴。
    现场不是王子就是诸侯使者，一个家奴上蹿下跳、指手画脚，成何体统。
    田氏家臣羞的面红耳赤，齐齐跪地向周使和龙阳叩首谢罪，然后无声的退了回去。
    周使转向龙阳，“敢问王子阳，打算如何处置您的猎物？”
    龙阳笑着说道：“我信黄先生！一切交给黄先生！无论黄先生如何处置，我都赞成！”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大黄身上。
    目光无形，但人心有质！
    大黄瞬间感觉身负千斤。
    如果换成旁人，怎么处置，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大黄自家人明白自家事。
    三尾狐身上牵扯的，不仅仅是田氏，还有姜十三。
    上次，南郭合突然去世，龙阳没有机会刨根问底。
    但这次……
    大黄深吸一口气，原地踱步，思考对策和说辞。
    以往这种时候，大黄都是牌子一摆，头一磕，请老师教我。
    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根本没有这种机会。
    大黄第一次意识到，老师不可能帮自己一辈子，有些事情，必须得自己面对，自己解决。
    尤其是在人族和精怪之间，某些不可调和的矛盾上，必须有一个说法。
    仙家成员的根基在北境大荒，那里人烟稀少，或者说没有人烟。
    精怪与人族很难产生摩擦。
    可即便如此，还是出了姜十三这档子事。
    现在仙家为了获取香火和功德，逐渐进入姜国，涉足大周地界，今后类似的事件会更多。
    不是每个人都像姜十三一样，有强横的实力足以自保。
    也不是每个精怪都像仙家成员一样，有正确的是非观、善恶观。
    三尾狐的事情很小，但它背后牵动的却是人族和精怪两个群体。
    不能和稀泥，不能掺沙子。
    那样做，只会按下葫芦浮起瓢。
    表面看解决了问题，实则仇恨继续在暗处滋生蔓延，再露出苗头时，已经势不可挡。
    所以，这次事件必须慎重处理！
    处理好了，就是为后世开一个好头！
    处理不好，那就是为后世开了一个首恶！
    孔黑子低声提醒道：“黄先生，你都来来回回走了七圈了，你倒是说话啊，大家都等着你呐。”
    大黄突然停下来，以脚后跟为轴转了一圈，与在场每个人一一对视。
    众人全都好奇的看着大黄，猜测大黄的身份，期待大黄将会有什么惊世之言，或惊世之举。
    大黄用平淡，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见的声音缓缓说道：“在明断是非之前，我们应该听一听涉事双方的陈词，听一听他们的苦衷。”
    话还没说完，田氏众人便呛声道：“我们宗主身受重创，如何开口说话！”
    大黄面无表情的回答道：“那就请他暂作歇息，先听三尾狐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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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4章

    大黄走到三尾狐身旁，缓缓蹲下。
    “你……你为什么要杀他，可以说一下你的理由吗？”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三尾狐听到这话，顿时摇晃着撑起身子。
    “为什么？他杀我青丘狐族四百七十八口，我只杀他一人，这还需要理由吗？”
    大黄心中一动，暗道：果然如此！
    胡家的事情大黄也听过，虽不清楚细节，但知道它们身上都背负着血海深仇。
    却没想到，这个仇家是田氏。
    大黄从小就听土地公讲人皇轩辕的故事，尤其是人皇轩辕杀蚩尤，地点便是青丘。
    只是土地公一辈子没出过远门，不清楚请求具体在哪，所以大黄跟着毫无概念，并没有第一时间将二者联系起来。
    却没想到，青丘在齐国境内。
    作为齐国当地最大的地头蛇，田氏屠戮青丘狐族也就说的过去了。
    不但有这个机会，还有这个实力。
    只是不知道，他们屠杀青丘狐族的动机是什么。
    可无论什么，这都足以说明，三尾狐的刺杀行为有理有据。
    大黄站起身，向众人说道：“所以！这是复仇的行为，有理有据！”
    说话间，大黄走到田氏众人身前。
    “对于三尾狐的指控，你们承认吗？”
    田氏家臣们全都沉默的低着头，一言不发。
    田氏宗主被刺中心脉，眼见是不活了，可随行家臣为其灌下许多珍贵的药物，勉强还吊着一口气。
    面对大黄的询问，田氏宗主向家臣做了个手势。
    家臣惊疑一阵，随即醒悟，跪倒在地，高呼：“家主！不可！家主伤势虽重，却还有一线生机，或可挽回。若服下那药，彻底生机断绝啊！”
    田氏宗主再次屈指，目光坚定。
    家臣终于哆哆嗦嗦的拿出一个小瓶子，从中取出一枚药丸，颤颤巍巍的送入宗主口中。
    服下药丸后，田氏宗主一扫颓势，生机焕发，就连面色也红润起来。
    他坐直身子，撩起衣摆，又缓缓抚平胸前的褶皱，拢了拢鬓角的乱发。
    大黄拔高声音，问道：“田氏屠戮青丘狐族，是也不是？！”
    “是！”
    田氏宗主坦然回答，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有职曰兽人，掌罟（gǔ，绳网）田兽，辨其名物。冬献狼，夏献麋，春秋献兽物。”
    “凡丧祀、丧纪、宾客，共其死兽、生兽。凡兽人入于腊人，皮毛筋角入于玉府！”
    “我田氏身负兽人之职，自当为天子分忧效劳。天子欲裘皮，田氏猎杀群狐，何错之有！”
    没想到是这样！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周使身上。
    田氏屠杀青丘狐族没错，但那是奉旨屠杀，有理有据。
    周使一脸尴尬，心中暗道：
    我就是一个料理死人的小官，不管你们活人的事啊。
    还有你姓田的，你现在难为我，等会儿你咽气了看我怎么折腾你。
    三尾狐挣扎着吼道：“你撒谎！你在撒谎！你们田氏率技击士围杀我族，历时数月，辗转千里，无论老幼妇孺，尽皆屠戮。”
    可是众人明显更倾向于田氏。
    别说是奉天子令，就是没有，出去打打猎，杀几个野物有什么大不了的。
    大黄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因为他对大周的官位和制度一窍不通。
    如果真是天子下令，这个话题基本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是这时候，孔黑子忍不住了。
    这老哥长得五大三粗，又脸膛黝黑，还经常别一把斧子在身上，任谁看到他都会当成樵夫或者杀猪汉。
    可偏偏，这老哥是读书人，而且研究的最多的就是“礼”。
    这叫什么来着？
    孔夫子门前卖卖文章。
    孔黑子虽然还不是孔夫子，但卖文章这事还是不能忍啊！
    “荒谬！尔田氏自命奉天子令，却不知礼记有言：国君春田不围泽，大夫不掩群，士不取麑（ní）卵。”
    “天子围猎，尚且围三缺一，不行赶尽杀绝之举。春不杀母兽、秋不猎幼兽、四季不伤鸟卵。尔田氏因何屠戮青丘狐四百七十八口？”
    “天子狩猎，尚且有好生之德！一射不中不得再射，一网不中不得再网！尔田氏因何千里追杀数月？”
    “尔田氏为一己私欲，行无道之举，却拿天子令掩过饰非，实乃居心叵测、包藏祸心！”
    “常言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尔等田氏以下污上，以臣辱君，该当何罪！”
    孔黑子一番话说得撼天动地，听得众人心神摇曳，情不自禁喝彩。
    田氏宗主听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然后“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
    本就是最后一口气儿了，这下子又没了一半。
    田氏宗族喘了两口气，怒声道：“我是人！它是兽！我杀他，又当如何？难道，要我给它抵命吗？”
    听到这话，田氏众人纷纷醒悟。
    “对！难道要人给兽抵命吗？”
    “杀它又如何？”
    “若要抵命，便将某之头颅拿去！”
    孔黑子顿时哑口无言。
    礼法中还真没有这样的说法。
    面对田氏这种耍无赖的行径，孔黑子只恨手中无砖。
    这时候，又一人站起。
    公子昭怒声道：“我姜姓吕氏万余性命，尔等现在便要抵吗？”
    公子昭身侧众人也纷纷站起。
    “刚才谁说要抵命？上前来！”
    “来啊！抵命啊！”
    “没卵蛋的，敢说不敢认？”
    田氏一方纷纷偃旗息鼓。
    田氏宗主咳了咳，抬起右手。
    右侧的家臣立刻将其扶起。
    结果，右边扶起来了，左边没起来。
    田氏宗主瞪了一眼左边的家臣，后者连忙搀扶。
    颤颤巍巍的走到公子昭身前。
    田氏宗主说道：“你恨我！你们都恨我！”
    又转头看了看三尾狐，“你也恨我！”
    “没错，有时候，我也恨我自己。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我田氏，从未有图谋不轨之心！”
    此话一出，公子昭哈哈大笑。
    公子昭身侧众人紧着大笑。
    然后，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只有田氏宗主，以及田氏众人，面无表情。
    许久，众人笑够了，笑不出来了，田氏宗主开始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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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5章

    “桓公为君，历四十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开创霸业，好不威风！”
    “然，桓公本人，私通姑姊、欺辱兄嫂、淫乱后母，内有佳丽三千、外设女闾（lǚ，官办高级会所）八百尚且不足，又好男色，国内男儿竞相引刀自宫，以媚事君。”
    “管相殚精竭虑，日夜操劳，至死未休。推五贤、遗三策，桓公……皆不用！”
    “管相尸骨未寒，弟子门人惨遭屠戮，余者四散逃逸，隐姓埋名，管相之学，断绝于世！”
    “管相存，齐国大治四十载，霸绝天下！管相亡，齐国大乱四十载，惨绝人寰！”
    听到田氏宗主评论自家祖宗，公子昭羞愤难当。
    因为田氏宗主这次没撒谎，说的全是真的。
    而且，桓公这都不算什么，比其缺德冒烟的国君一个接一个，子孙们都不好意思提。
    公子昭忍不住想到自己。
    假如没有田氏之乱，自己登临国君后，又会是什么模样？
    虽然不愿面对，但公子昭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吃得好、玩得花、睡得多，以后只会吃得更好、玩得更花、睡得更多！
    尝试点新花样，又有什么稀奇的。
    “老匹夫！休得胡言！君上无德，便是你篡逆的借口吗！？”
    田氏宗主看都没看公子昭。
    因为他时间不多了，想要说的话，却还有很多！
    此时再不说，就没有机会说了，只能躺在板板上任由世人抹黑。
    “紫霄门崛起，助君上平息内乱，然我大齐根基已伤，再无雄霸天下之能！”
    “我田氏祖先空有管相之志，却无管相之能，更无管相之机遇。”
    “此后，我田氏子孙躬耕乡野，效管相丰年屯粮、灾年放粮，平抑粮价，不致饿殍遍野。”
    “此举活人无数！却致使齐国粮商亏损严重，便谣传我田氏大斗放粮、小斗收粮，称我田氏收买人心，意欲不轨！”
    “每逢天灾，我田氏收拢流民，不使其流落勾栏舍、菜人铺。见其无家可归，便选其中青壮男女，配与门客、家仆，令多生养，外人便谣传我田氏宾客舍人出入后宫者不禁，生养子嗣七十余皆田姓！”
    “乡野多有野猪毁田、狐鼠偷鸡、豺狼啃尸、飞鹰掠童，官吏碌碌无为，我田氏设技击馆，操练乡民，结寨自保。却又传言我田氏广蓄武装、阴养死士！”
    “我田氏！从未有图谋不轨之心！一切，皆为继管相之遗志，复大齐之霸业！”
    田氏宗主此言一出，众田氏成员纷纷跪地，热泪盈眶的喊道：“继管相之遗志，复大齐之霸业！”
    看到这一幕，众人猛然醒悟，田氏竟然是管仲的传人。
    明白了这层关系，众人心中顿时了然：难怪田氏能在不到两百年的时间里，从一无所有，发展到足以窃国。
    管圣死后，诸弟子四散逃窜，田氏却反其道而行，扎根齐国！深耕齐国！死磕齐国！
    最后还真磕死了齐国！
    这份胆略，这份毅力，这份执着……
    众人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
    田氏宗主呵呵惨笑，嘴角开始有乌血沁出，“我田氏！从未有图谋不轨之心！然百余年间，图谋不轨之说从未断绝。”
    “我田氏，以管相为志！然，管相精于谋国、拙于谋身！我田氏，不欲效之！我田氏子弟，不欲效之！”
    田氏宗主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吼道：“君要臣死，臣偏偏不死！我田氏！何错之有！！！”
    静！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尽皆默然，不敢与田氏对视。
    尤其是公子昭。
    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怔怔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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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6章

    唯独三尾狐厉声道：“你田氏，屠我青丘一族四百七十八口！”
    田氏宗主惨然一笑：“取刃来，与我一观！”
    搀扶的家臣浑身一哆嗦，“家主，不可啊！”
    “取来！”
    家臣五官挤成一团，招来一个护卫。
    护卫握着刃柄说道：“家主，您忍一忍……”
    “废话……少说……啊！”
    噗！
    只有声音，却不见一滴血流出。
    护卫连忙将短刃举到家主面前。
    田氏宗主呵呵一笑，“是！没错！我田氏技击士惯用兵器！没想到，你们还藏着！藏了不少吧！”
    说完，田氏宗主点头说道：“来！刺我！”
    护卫听到这话，手一哆嗦，差点把短刃丢掉。
    “动手！”
    田氏宗主一声大喝，随即低声哀求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快动手吧！”
    护卫看了一眼短刃，又瞅了一眼家主，然后闭着眼睛向前一捅。
    田氏宗主双眼暴突，眼球几乎跳出眼眶。
    可他还是咬着牙说道：“用力！捅进去！”
    护卫手腕用力，只听扑哧一声，短刃穿透胸膛，从背后刺出。
    “再来！”
    然而，那名护卫浑身瘫软的跪在地上，说什么也抬不起头。
    又一名护卫主动上前，含着泪抓起短刃拔出来，换了一个地方捅进去。
    “噗！”
    “你们俩，扶好我！再来！”
    “噗！”
    三下，几乎耗尽了田氏宗主所有的力气。
    也耗尽了左右两个家臣的力气。
    护卫看着血淋淋的双手，怔怔失神。
    田氏宗主一点点转过头去，脑袋几乎转到背后，死死地瞪着三尾狐：“鹦鹉学舌，狐魅传声。你青丘狐族助人造谣传谣，污我田氏百年。近些年越演越烈，甚嚣尘上！”
    “令技击士诛杀青丘，确为私仇，老夫耻与人言，便是族中也少有人知！”
    “但，老夫无悔！老夫唯一可恨，未能斩草除根，留了你这个祸害！”
    “你要公道，老夫给你！可是，谁给老夫公道？谁给田氏公道！”
    “田氏列祖列宗的污名，谁来洗刷！？”
    这句话，震得三尾狐脑海一片空白。
    大黄也痛苦得闭上眼睛。
    他痛苦的不是自己，而是三尾狐，是胡二胡三等青丘狐族成员，还有那十多个没有加入仙家的小家伙。
    所谓血海深仇，竟然是一个谎言。
    青丘幸存者，也都成了一个笑话。
    田氏宗主望向龙阳，说道：“王子殿下，老夫厚颜向你讨一个人情。放了这无知妖狐！我田氏，可允你一件事！”
    龙阳叹息一声，缓缓点头，“诺！”
    “记住老夫的话！”
    身边的家臣齐齐叩首，高呼“诺”。
    侍卫立刻为三尾狐松绑。
    重获自由的三尾狐却没有起身。
    它所有的力气、信念，都随着田氏宗主一句话尽数抽离，世界都为之崩塌。
    大黄走过去，将三尾狐抱在怀中轻轻抚摸，无声安抚。
    田氏宗主低声道：“为我净面！”
    家臣立刻掏出白绢，为其擦拭面庞，清理血污。
    “为我正冠！”
    “为我正衣！”
    家臣依言照做，无声的哭泣着，颤抖着。
    田氏宗主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昂起头颅看向东方。
    “为田氏正名……就拜托……诸君……了……”
    众成员放声嚎啕大哭。
    “家主！”
    “家主啊！”
    “家主去了！”
    孔黑子失魂落魄。
    大黄沉默无声。
    龙阳缓缓躬身，行了一礼。
    与会众人也纷纷起身，为田氏宗主送行。
    周使虽未行礼，却也摘掉了自己的官帽，端在胸前。
    公子昭心中愤恨难消，却还是起身，拱手向田氏宗主行了一礼。
    在心中默默说道：恭送……田相……
    （这两张，查资料，琢磨字词句，写了差不多五六个小时，青丘狐族，姜十三的坑填完了，交代清楚胡家旧事，进入下一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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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7章

    北境大荒，明月高悬。
    土地庙外，一只红毛狐狸蹲坐在石头上，与胡二相对而视。
    “阿兄！阿姐说，它这次去刺杀凶多吉少，很可能就回不来了。不过它已经做好了赴死的觉悟。今后族中诸事，皆由阿兄决断了。”
    胡二浑身一震，霍然起身，抓着红毛狐狸的顶瓜皮左右摇晃。
    “阿姐去哪了？为什么去？还有，凶多吉少是什么意思？”
    红毛狐狸四爪空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啊……”
    胡二将其放到石头上，怒声道：“快说！别废话！”
    “是这样……老祖得到消息说，紫霄门与田氏火并一场，两败俱伤，技击士伤亡惨重，田氏空前虚弱，我们复仇的机会到了。所以就带领几个兄弟姐妹南下。”
    “老祖没把你们全带上？这不是它的性格。”
    “阿姐说，刺杀要暗中进行，不宜兴师动众，老祖这才派我们留下来看家。我们才不是贪生怕死！我们平日里修炼可努力了！”
    “蠢货！”胡二一巴掌将小狐狸扇成滚地葫芦，“说正事！”
    “哦哦！然后它们南下，我们继续在家中修炼。阿姐叮嘱我，若是十日不回，就是回不来了，让我将这个东西交给你。”
    说着，红毛狐狸从身上掏出一枚铜钱。
    铜钱用毛发系着的，此时坠在小狐狸身上左右晃荡。
    看到这枚铜钱，胡二瞬间流泪了。
    这是杀死姜十三那天，阿姐送来了姜十三随身的百宝袋，叩拜师父之后，得了一枚钱。
    这枚钱，象征着仙家的情谊。
    现在，这份情谊被退回来了。
    “阿兄，你怎么哭了？”小狐狸急的团团转，“阿兄莫急！待我等修炼有成，咱们一起去报仇，连阿姐的仇也一起报了！”
    “蠢货！闭上你的乌鸦嘴！”
    小狐狸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好像跟乌鸦不一样啊。”
    胡二一把抢过铜钱，疼得小狐狸呲牙咧嘴直叫唤。
    “阿兄哪里去？阿兄报仇带上我啊！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带上我们一起啊！”
    胡二刚跑出没多远，便被一道身影挡住。
    岳川缓缓转身，问道：“这么晚了，打算去哪？”
    胡二将铜钱藏到身后，随口说道：“我突然想起，要去黑风镇一趟。”
    红毛小狐狸嗖的跳到石头后藏起来。
    岳川看了一眼石头，嘴角微微勾起，“别忘了尾巴。”
    “哦，谢谢。”
    大尾巴“嗖”的缩了进去。
    岳川目光又转回胡二身上，声音平淡的说：“我都知道了！”
    闻言，胡二再也绷不住了，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师父！我知道这事很麻烦，我也不想因为族中的事拖累仙家，恳请师父让我南下，去帮阿姐一把。即便不能，我也要帮阿姐……帮阿姐收尸捡骨……”
    “你不用去了！”
    听到这话，胡二身子一颤，开始梆梆磕头。
    “师父！求您开恩！阿姐虽然不是仙家成员，却是我的至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它赴死啊。”
    岳川蹲下去，掰开胡二的手，将那枚铜钱拿到手中。
    “谁说它不是仙家成员了？”
    “阿姐它……”
    岳川捏着铜钱，一字一顿说道：“它！叫！胡！一！”
    “师父……”
    “哼！它叫胡一，为师岂能眼睁睁看着它被欺负？”
    “师父……您……您要出手吗？”
    “不打算！”
    胡二刚刚拉起来的情绪瞬间垮了下去，眼看着就要决堤的泪水瞬间倒流。
    “傻孩子，你姐姐已经平安无事，正在大黄那里养伤。不用担心了。”
    “什么？阿姐报仇成功了？太好了，太好了！”
    胡二还没开口，石头后面冒出一个惊喜的声音。
    岳川摇了摇头，三尾狐不带这些小弟小妹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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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8章

    “阿姐它伤的怎么样？重不重？得多久才能回来？”
    岳川走到石头后面，拎着顶瓜皮将小狐狸提溜过来。
    小家伙四只小爪爪蜷缩在一起，抱着蓬松的大尾巴，一副可怜无助弱小的模样。
    岳川将其丢在地上，这才说道：“田氏宗主已经被刺身亡，你姐姐的复仇，算是成功了吧。”
    胡二听到这话，长舒一口气。
    仇人终于死了！
    小狐狸则兴奋得眉开眼笑，表情比胡二还丰富。
    “但是你姐姐的复仇，某种意义上讲，也算失败了。非但没能打击到田氏，反而助他们扬名、正名！你家那位老祖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说着，岳川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小狐狸已经处于宕机状态，根本理解不了。
    胡二却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满面泪水。
    “师父，田氏说的都是真的吗？”
    岳川叹息一声，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上辈子，对于田氏代齐的故事耳熟能详。
    田氏花费两百八十六年，十代人的努力，最终篡取了齐国。
    这个过程中，有几件比较出名的事情。
    其一，身为地主的田氏，在借给农民粮食时，用大斗称量，等农民归还粮食时，用小斗称量。
    这就是所谓的大斗出、小斗入。
    一进一出之间别说利息了，本钱都裹不住。
    通过这种方法，田氏在民间饱受赞誉，深得民心。
    其二，田氏家主遴选数百身材高挑的美貌女子，悉数收入内宅，朋友来了好吃好喝招待，还拿妾室陪睡，门客家臣可随意进出妾室房间锻炼身体。
    如此，田氏得七十多男婴，尽数赐予田姓，视若己出，抚养长大后委以重任。
    一来，壮大了家族力量，便于掌控齐国。二来朋友、门客等虽不知哪个孩子是自己的种，但因为这些孩子的缘故，都对田氏亲近许多，成为田氏天然的盟友和拥趸。
    以前，岳川看到史书上这两条记载时，并不感觉有什么稀奇。
    田氏人品低劣，就是坏人，干出什么奇葩事都不足为奇。
    但是现在，听了大黄的转述，岳川静下心仔细思索。
    田氏，真的像历史上讲的那样不堪吗？
    就拿大斗进、小斗出来说，齐国那么多贫苦农民，田氏什么家底能经得起这样祸祸？
    就像上辈子，马首富给全国人发红包，一人两块钱都发不起。
    田家比马首富还有财大气粗？
    就算田氏一次两次这样做，后面一百年、两百年呢？
    这根本经不起推敲。
    如果只是为了作秀，给一小撮人福利，其他享受不到的人只会对田氏怨声载道甚至恨之入骨，怎么可能被收买笼络。
    所以，岳川动摇了。
    至于第二点，拿女眷陪侍。
    乍一听很荒唐。
    但仔细一想，也就那么回事。
    在古代，妾室跟牛马牲畜无异，妾通买卖是律法保护的。
    文人雅士互换品玩很正常，甚至是一种风尚，比如大文豪苏东坡，就把怀有身孕的妾室赠人。
    所以，女频文里穿到古代当小妾纯纯的脑子有病。
    就拿上辈子举例，朋友来了，怎么招待？
    吃饭喝酒洗脚按摩不是很正常嘛？
    没钱去一楼，有钱去二楼。
    田氏招待一下朋友有错？
    古代没小雨伞，田氏的女技师怀上了，还不能让人家生下来？
    田氏没有将这些婴孩抛弃，而是抚养长大，这不是仁的表现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田氏大概率是没有撒谎的，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岳川看着胡二痛苦的表情，叹息道：“是真是假，问你家老祖便是。”
    胡二幡然醒悟，“那老东西，它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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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9章

    日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只可惜，这里没有酒，也没有儿女。
    只有狐狸和鬼。
    一只漆黑的狐形鬼物在前方跑，四只毛色火红的小狐狸在后面跟。
    小狐狸边跑边回头。
    去年这个时候，它们也是边跑边回头。
    唯恐被追兵赶上。
    唯恐被套索勒住。
    唯恐被箭矢射中。
    可是今天，它们希望身后突然传出呼喊，突然冒出身影。
    如果有谁喊“请留步”，它们一定会停下来。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跟上！”
    四只小狐狸连忙加快步子，耳朵平贴在后脑上，蓬松的大尾巴也几乎拖到地面。
    只是跑了一段距离，小狐狸们不约而同的放缓步子。
    “老祖……我们不等阿姐了吗？”
    “对啊老祖，为什么不让我们跟阿姐一起去？”
    “我们能帮阿姐策应，也能掩护阿姐撤退。”
    狐形鬼物低吼一声：
    “它？蠢货一个！它刺杀失败了！被人擒住了！周人一定会想方设法，撬开它的嘴，我们都会被出卖，还不快走！”
    “没用的废物！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女娃子就是赔钱货，只能嫁出去换点资源回来！”
    “你们几个小家伙要争气，咱们青丘一门的将来，就靠你们了！”
    “老祖到时候跟你们物色几个好对象，好好给咱青丘传宗接代！”
    听到老祖的话，四个小狐狸全都垂头丧气。
    阿姐失败了！
    阿姐被擒了！
    老祖不想着营救，却唯恐被招供，着急跑路。
    小狐狸越跑越慢。
    这种慢似乎还会传染。
    不大一会儿，四只小狐狸齐齐停下脚步。
    老祖回过头来，“你们干什么？怎么不动了！”
    “老祖，我们想回去救阿姐！”
    “对！就算不能救出阿姐，也要给它一个痛快，免遭酷刑。”
    “阿姐就算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我们是一起来的，也要一起回去！一个都不能少！”
    “胡闹！”狐形鬼物身形瞬间膨胀一倍，“你们小崽子，毛都没长齐，就敢跟老家伙顶嘴了？谁教你们的！你们跟谁学的！是不是那个小丫头跟你们说了什么！”
    “没有！”
    “我们不是！”
    “阿姐什么也没说！”
    老祖体型再度膨胀一倍，幽幽的鬼火在体表升腾缭绕。
    “没说？它要没说，你们敢忤逆我吗！”
    小狐狸缩着脖子，却还是无比坚持，“阿姐真的什么也没说，我们就是不想抛弃它。”
    “哈哈哈哈！”老祖油绿的眼睛在四只小狐狸身上扫来扫去，最终锁定了体型最小的一个。
    “嘴硬是吧？行！我看你们说不说！”
    被气息锁定的小狐狸瞬间瘫软在地。
    老祖强大的气息，以及鬼物自身的阴气令它浑身麻痹，脑子里一片空白，面对老祖巨大的嘴巴，却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两团狐火轰击过来。
    然而，老祖看都没看一眼。
    这等层次的小法术，根本就是挠痒痒。
    六根尾巴急速挥舞，三只小狐狸全都被抽翻在地。
    “没大没小的东西！也敢跟老家伙呲牙动爪子了！呵呵呵呵……”
    “老兄弟、老姐妹要是知道它们拼死救出来的小崽子是这幅模样，不知道该多伤心啊！”
    “一个个忘记了血海深仇！忘记了青丘狐族！还忘记了用血、用命掩护它们突围的长辈！敢打老子了！”
    “可恶！！！”
    “该死！！！”
    森森阴气澎湃四溢，地面瞬间炸成一片霜白。
    首当其冲的小狐狸瞬间挂满白霜，成为一只白狐。
    其他三只小狐狸挣扎着爬起来，可是还没等站稳，便被长尾扫翻在地。
    鬼物没有固定的形体，可以随意变换。
    这尾巴自然也是想长就长，想短就短。
    六根长尾，两根伺候一个小狐狸，把它们鞭笞得晕头转向，云里雾中。
    老祖冷笑着看向最小的狐狸。
    “说！还是不说？”
    白霜覆盖的小狐狸瑟瑟发抖，“阿姐……什么……也没说……”
    “不知死活！那就去死吧！”
    六根长尾汇成一股，蓄满鬼力作势下劈。
    可是这时候，一股危机感袭上心头。
    老祖倏然蜷缩成一团，向后飘退。
    “轰！”
    一团漆黑的事物从天而降，老祖方才立足的地方被砸出一个水缸大的深坑。
    泥土波浪般翻卷，鬼力侵蚀出的霜花瞬间被埋了下去。
    小狐狸的身子也像浪打船头，轻柔的抛飞出去，落入一个人怀中。
    大黄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将一道灵力渡了过去，驱散体内寒气后放到地上。
    小狐狸缓缓回过神来。
    瞳孔缓缓有了聚焦，眼前的重影缓缓叠在一起，汇聚成一个熟悉的面孔。
    “阿姐？”
    “阿姐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死了吗？”
    “啊？难道我也死了？”
    “真好……我们又能在一起了……这次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了……”
    三尾狐原本还想骄矜一下，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话，瞬间泪目。
    抬起爪子在其脑袋上打了一下。
    “傻瓜！就不能说点好的？”
    “哦哦……阿姐，你死的真好……”
    三尾狐觉得刚才打得有点轻了。
    另一边，碑王从坑里站起，一锏抗在肩上，一锏垂在腿侧，油绿的双眼紧紧盯着六尾狐鬼物。
    “呦！好大的威风啊！要不，跟本将军过两招？”
    碑王手痒难耐。
    加入仙家这么久了，还没遇到过什么像样的战斗。
    平时在黑风镇周围的村寨中扫荡，打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孤魂野鬼。
    就是趴在大人床头吸点阳气，抱着小孩腿脚吸精气的小鬼，或者一些三魂七魄都不全的禽兽、牲畜魂灵。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都不过瘾。
    碑王迫切渴望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洗刷自己身上的屈辱。
    否则，走到哪都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尿骚味。
    日盼夜盼，总算把这个机会盼来了。
    看到六尾狐鬼物那一瞬间，碑王就知道，自己的擦脚布来了！
    “来战吧！本将军的大锏已经饥渴难耐了！”
    一个直线冲撞飞向老祖，接近之后挥锏便打。
    六尾狐老祖向后飘退，六条长尾宛如绳索丝绦，缠向长锏。
    可是碑王根本不在乎，背后的短锏以迅雷之势打出，直击六尾狐脑门。
    六尾狐瞬间收回灵体，蜷缩成一团，差之毫厘的避开短锏。
    锏尖儿划过身前的瞬间，六尾狐瞬间恢复原状，呲牙咧嘴做咆哮状。
    可是碑王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在六尾狐胸腹间。
    如果是活物，这一觉很难对六尾狐造成伤害。
    但碑王不是活物。
    这一脚踹得六尾狐身形一晃，差点崩溃。
    “啊！可恶！你是谁！跟我们青丘狐族有什么过节？”
    碑王冷哼一声，“本将军只想打死你！或者，被你打死！”
    老祖目光掠过碑王，看向其身后的大黄，以及大黄身侧的三尾狐。
    “好哇！老夫就知道，你这丫头片子胳膊肘往外拐，投降了周人！又带着周人走狗来抓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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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0章

    三只小狐狸看着胡一，又看了看大黄。
    它们并没有接触过土地庙，所以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黄鼠狼精怪。
    只有最小那只，距离大黄最近，又接触到了大黄的灵力，这才隐隐约约感受到不同之处。
    “阿姐，这是谁？”
    其他三只小狐狸虽然没有开口，却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三尾狐。
    胡一抬头看了一眼大黄，又转向四个弟弟。
    “这是土地公座下大弟子，黄一！”
    说其他乱七八糟的，小狐狸们可能不知道。
    但说起土地公，小狐狸们必须清楚啊！
    “啊！是做豆花那个土地公吗？”
    小狐狸们不约而同的舔嘴巴。
    虽然只吃了一次，但是那种味道，至今难忘。
    老祖看到这一幕，顿时怒不可遏。
    “休得胡说八道！这分明就是人！你背叛了我们青丘狐族，屈服了周人，还带着周人来抓你的同族！你该死啊！”
    大黄很无奈。
    自己并不是经历雷劫化形的，而是讨封。
    所以，自己不能再变回兽身。
    对于六尾狐的污蔑，大黄无法辩驳，也懒得解释。
    总不能撅着屁股亮尾巴吧。
    大黄声音平淡的说道：“念在胡一和胡二的份儿上，称呼你一声前辈。我只问你一个问题，如实回答，放你离开。否则，叫你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听到这话，六尾狐哈哈大笑，“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威胁老夫！老夫开始修炼的时候，你还在娘胎里喝尿呐！”
    笑过之后，六尾狐低吼道：“看我先杀了你再说！”
    说完，魂魄倏地蜷缩成一团，弹丸般射向大黄。
    然后，向前踏出一步，将胡一姐弟护在身后。
    山岳般的气势拔地而起。
    感受到沛然不可御的气势，六尾狐惊讶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
    悟道境！
    而且领悟的是土之道，山岳之道！
    六尾狐灵活圆润的一百八十度旋转。
    惹不起，告辞！
    与此同时，大黄拔剑扬天，一抹锋锐的剑气直冲云霄，与山岳之巅双剑合璧。
    刚转过身的六尾狐跑得更快了。
    剑道！
    竟然还领悟了第二个道！
    这是什么妖孽？
    寻常修行者，无论人、鬼、精怪，领悟一种道都已经千难万难，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凭什么领悟两种！
    凭什么啊！
    可是这时候，山岳之上浮现出一个朦胧的人影。
    身披玄服，头戴旒冕，手持长剑。
    第三种道，比前两个都要强大的道！
    六尾狐再次圆润的转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大黄面前。
    “前辈，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
    大黄收剑，缓缓插回鞘中。
    周遭所有气势、异象等瞬间消失不见。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四只小狐狸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它们的修为太差了，根本感知不到道的存在。
    小狐狸们疑惑的看着老祖。
    前一瞬间还不可一世，怎么突然间就跪下了？
    难道老祖要诈降，让对方麻痹大意，然后突然袭击？
    胡一则震惊的看着大黄。
    虽然知道大黄实力很强，在自己之上。
    但胡一自信，这个差距不会太大，自己努力的话，肯定能追上。
    可是大黄拔剑那一瞬间，胡一就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努力能够解决的问题。
    碑王差点连双锏都握不稳了。
    加入仙家这段时间，它一直很不服气，觉得黄鼠狼一方阴险卑鄙，不讲武德。
    如果再来一次，肯定不会输！
    现在碑王才明白，土地庙根本就没有派遣最强的黄鼠狼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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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1章

    如果当初大黄在，恐怕自己比六尾狐跪得更快，也更稳。
    现在，碑王唯一不解的是，土地公为什么要派自己过来战斗？
    有大黄在，收拾六尾狐不是手拿把掐吗？
    “土地公该不会是察觉了什么，借大黄敲打我吧？”
    大黄并不知道碑王在琢磨什么，而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六尾狐鬼物。
    “我且问你，青丘狐族与田氏的仇恨，究竟是怎么回事！”
    鬼物老祖瞬间咆哮一声，如果有肉身的话，这会儿肯定已经炸毛了。
    可是看到大黄，老祖瞬间蜷缩下去。
    “回前辈的话，田氏阴险卑鄙，狡诈恶毒，无缘无故屠戮我青丘子民。田氏势大，我等无力报仇雪恨，恳请前辈为我等主持公道啊！”
    大黄哼了一声，“事到如今，还敢欺瞒我！”
    “不敢不敢！小的所说，句句属实！句句属实啊！”
    旁边的胡一忍不住了，“我青丘一族，百余年来一直在造谣传谣，诽谤污蔑田氏，老祖您作何解释？”
    “混账，谁给你的勇气，敢这么跟老夫说话！”
    大黄冷哼一声，“我！”
    “小丫头勇气可嘉，说到老祖心坎里了。”
    大黄手掌按在剑柄上，“废话少说！”
    “我青丘狐族百余年来确实一直在宣扬田氏，但从未造谣传谣、污蔑诽谤。”
    胡一讲述了刺杀现场发生的一幕幕。
    老祖顿时大骂：“该死！老夫早走了一步，否则定要与那田老鬼对质一番！”
    胡一并没有责怪老祖抛弃自己开溜的行为。
    事实上，它早就习惯了。
    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孤军奋战的准备，甚至是必死的觉悟。
    老祖气得哇哇大叫，“田老鬼！临死还要反咬一口，该死！该死！真该死！”
    世上有什么比挨骂更生气的？
    那就是准备了一肚子含妈量超高的词，却不能喷到对方脸上。
    大黄轻“咦”一声，“莫非，有什么隐情？”
    “当然！”老祖怒声道：“我青丘狐族享受国君祭祀，自当为国分忧。国君让我青丘狐族传书送信，我等岂能拒绝？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我青丘有什么资格享受大齐香火？分享大齐气运？”
    胡一惊愕了一瞬，“所以，我们就不分青红皂白抹黑田氏？”
    “什么叫不分青红皂白？什么叫抹黑？那是国君的旨意，我们只用执行就行了，难不成还要跑到国君面前询一番？”
    听到这里，大黄已然明白了其中的是是非非。
    他再次问道：“你执着复仇，究竟是为什么？田氏势大，根本不是你们几个能够撼动的，为什么要毫无意义的流血和死亡呢？”
    老祖哼了一声，“我青丘狐族享大齐香火气运，与大齐休戚相关！大齐不灭，青丘不亡！别看我等眼下落魄，可只要一息尚存，终有翻身之日！”
    大黄蹲下身子，缓缓说道：“可是……大齐……亡了……”
    “什么？我大齐亡了？”
    老祖一震，再震！
    最终瘫跪在地上，浑身力量紊乱波动，体型也不短膨胀缩小，扭曲变化。
    如果是其他人说这话，六尾狐肯定一百个不相信。
    但说这话的是大黄。
    悟道境强者。
    “难怪……难怪我青丘被灭族……原来是大齐气数已尽。”
    “我青丘世代享受大齐香火祭祀，与大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合该有此灭顶之灾。”
    “哈哈哈哈……国君大人，我青丘狐族手刃田老鬼，为您报仇啦！”
    六尾狐跪在地上，朝东方磕头。
    一个又一个！
    一边磕，一边自言自语，说说唱唱，并且逐渐从人言变成狐鸣。
    大黄摇了摇头，“它疯了！”
    胡一看了一眼疯疯癫癫的老祖，心中愁肠百结。
    敬？
    谈不上！
    恨？
    这会儿也恨不起来了。
    “或许……老祖它早就疯了……只是一直在强装正常……”
    大黄沉默了一下，“我是不是不该告诉它真相？这对它太残忍了。”
    “可是你救了我，也救了我的弟弟妹妹们。”
    叹息一声，大黄转过身去，“走吧！”
    四只小狐狸看了看大黄和胡一，又看了看兀自磕头发疯的老祖。
    最终，它们都选择了跟随。
    碑王左看看，右看看。
    “喂？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这家伙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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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2章

    城隍庙中，大黄恭敬叩拜，五只小狐狸也学着拱爪作揖。
    胖狐狸、瘦狐狸从供台下露出脑袋，好奇的看着五个同族。
    一个目光从左到右，一个目光从右到左，但最后都不约而同的锁定在胡一身上。
    只是，胡一瞄了它们一眼，两个脑袋瞬间缩回地洞消失不见。
    四只小老鼠探着身子想要看热闹，却被两只狐狸揪着尾巴拽了回来。
    岳川点了点头，算是梳理清楚了青丘、齐国姜氏、齐国田氏的恩恩怨怨。
    “你们今后何去何从，作何打算？”
    听到岳川的话，胡一恭敬叩首，“回师父的话。胡一得偿所愿，终于和众兄弟姐妹团聚，只希望再也不要分离。”
    “阿姐，我们也是。”
    “对对对，我们永远跟着阿姐。”
    “阿姐去哪，我们也去哪，阿姐死了我们也一起死。”
    胡一恼怒，“你就不能说点好的？”
    “大家一起死真是太好了！”
    “傻瓜！滚！”
    看到这一幕，岳川心中暗道：胡一虽是女子，却天生领袖气质，不但胡二对其心悦诚服，其他小狐狸也都一样，甚至愿意为了它对抗老祖。
    眼下，它颈上的枷锁已除，未来一片坦途，不知能走到什么高度。
    “我们仙家眼下有两块地盘，一个是你巢穴旁边的土地庙，方圆五百里一草一木都归我掌控。另一个便是此处，姜国城隍庙。只是城隍庙眼下未得册封，我活动范围有限，这个门儿都出不去。”
    说到这儿，岳川心中很是无语。
    胡一在葬礼上遇险，自己一无所知，大黄将身负重伤的胡一抱到城隍庙自己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狐狸带着四只小狐狸跑路，就如石沉大海，把碑王搬过来，在天空巡航搜索，才找到它们的行踪。
    要是光靠大黄，真就是大海捞针，跑断腿也找不到。
    岳川认识到一个问题：仙家眼下的实力算是可以了，精怪成员过百，高端战力也有十多个。
    可是，仙家的兵员投送能力太差了。
    还做不到其疾如风、侵略如火，做不到来去自如、神出鬼没。
    就在岳川思考问题的时候，胡一发话了。
    “师父，我们怎么做才能让您在姜国也能掌控方圆五百里范围呢？”
    岳川想了想，“应该是得到姜国册封，拥有某些特殊的职权吧。”
    胡一连忙劝阻：“师父，我们青丘狐族便是因为受了齐国的香火，才有今日之祸。还请师父三思啊！”
    岳川瞬间醒悟。
    个人叩拜，那叫享受香火。
    国家祭拜，那叫分享气运。
    可是与国家气运绑定在一起，有利有弊。
    前期，个体借助国家气运修行，肯定顺风顺水，一片坦途，修行如鱼得水。
    但是成长起来后，国家的体量、规模、兴衰等，都会制约个体的发展，影响个体的命运。
    就比如青丘狐族，齐国如日中天的时候，它们也繁荣兴盛，可一旦齐国山河破碎，青丘狐族顷刻土崩瓦解。
    古今中外颠之不破的道理：搞政治，可兴家，亦可赤族！
    岳川忍不住思考：如果自己接受了姜国的册封，成为姜国城隍，那么，自己就要和姜国同气连枝，休戚与共。
    未来姜国出点问题，或者干脆被灭了，自己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当场嗝屁。
    上一任土地公就是最好的例子。
    被大商册封成为土地公，受香火、享气运，凝聚意识，修成法相。
    但是大商灭亡之后，土地庙立刻破败，土地公苦苦支撑五百年，却还是一直在走下坡路，成了风中烛、雨里灯，无以为继。
    岳川长舒一口气，“胡一说得对，册封是一把双刃剑，有便利，却也有隐患。”
    听到这话，大黄心中一动。
    国家册封有利有弊，那自己的讨封呢？
    至少就目前而言，一直都是好处，没见到坏处吧。
    就在大黄和岳川都低头沉思的时候，胡一若有所悟，抬起头来。
    “师父……如果不受国家册封，而是万民所封呢？”
    “什么意思？”岳川满脸疑惑。
    “师父，据我所知，城隍庙并非姜国册封，而是姜国万民自发建造、祭祀，为什么不坚持这条道路，继续接受万民的香火、信愿呢？”
    岳川心中一震，恍然醒悟。
    国家有国运、国祚，有兴衰和寿命。
    但百姓没有！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百姓有的，是永恒不变的苦难。
    换句话说，无论国家如何兴替，百姓始终顽强的扎根在这片土地上。
    受国家册封，或许更快捷、便利。
    但受百姓信愿，更加长久、稳定。
    自己的城隍庙本就是百姓自发建造，自发祭祀，为什么要舍百姓，而就国家呢。
    “胡一，你说得对！城隍庙的根本是成千上万连饭都吃不饱的小市民、小老百姓，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就能感恩戴德，掏心掏肺。而不是某个国家。”
    “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
    说完，岳川抬起头，看向小庙外的夜空。
    “因为——国家和城隍一样，都是这些小老百姓一砖一瓦建造起来的，是万民香火和信愿的凝聚！”
    “万民！才是国家真正的主人！要封，也应该万民封！”
    “我的城隍庙从万民中来，自然也要到万民中去！”
    听到这话，大黄浑身一震。
    然后，胡一跟着心中一震。
    大黄震惊的是岳川话语中那浅显却又深刻的道理。
    胡一震惊的是，大黄又突破了。
    它忍不住怀疑，悟道就这么简单吗？
    比吃饭喝水还简单？
    哦不，大黄也没吃饭喝水，就是听了两句话，直接悟了。
    胡一将岳川方才说的几句话反复咀嚼，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既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工整的对仗，更不注意长短句美观。
    为什么就能悟道呢？
    最终，胡一将这一切原因归咎到岳川身上。
    大黄能有今日，全都是土地公教导的原因。
    胡一又想到弟弟胡二。
    当初只去了一次土地庙，就推崇备至。
    自己当时不以为意，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胡二的眼光比自己强多了。
    如果不是胡二拜入土地庙，得了仙家的情谊，自己现在怕是已经被剥皮拆骨了吧。
    还有其他兄弟姐妹，肯定会被老祖折腾得一个不剩。
    胡一晃了晃脑袋。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以后只要认准一件事就行——坚定不移跟随土地公！
    其他小狐狸的想法更简单——跟着土地公有豆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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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3章

    胡一最终决定，留在城隍庙，帮岳川“受万民封”。
    这个目标很模糊，也很笼统，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但胡一坚定不移要朝这个目标前进。
    四只小狐狸也都跟着留了下来，辅佐胡一。
    然后就到了喜闻乐见的取名环节。
    三尾狐是胡一，这个名字是胡二定的。
    当初岳川给胡二取名时，胡二表示头上还有个姐姐，把胡一这个名字留给姐姐，他自己就成了胡二。
    但是其他四只小狐狸还没排行。
    四个小家伙按照年龄叙了长幼，岳川点着岁数最大那个说道：“你就是胡七了。”
    小狐狸兴奋的点头。
    “我反对这门亲事……阿不，我反对这个名字！”
    瘦狐狸一条从供台下钻出来，“城蝗大人，哦不，师父！您说过，我才是胡七！”
    胖狐狸也跟了过来，不断点头，“对对对，我是胡八！”
    岳川无语，“你俩当初不是不愿意吗？这才给你们改了一条和一筒吗。”
    两只狐狸瞬间开演。
    “有这事儿吗？”
    “没有吧！”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
    “对嘛！”
    “一条和一筒，那是艺名，胡七和胡八，那是真名。能一样吗？”
    “肯定不一样啊！”
    岳川懒得戳破这俩家伙的小心思了。
    “行行行，你们还是胡七、胡八。”
    岳川转向四只小狐狸，“你们就是胡九、胡十、胡十一、胡十二了。”
    胡十二，也就是那个不说好话的小狐狸挠了挠头。
    “师父，胡十二太难听了，我能不能叫胡一二？”
    岳川呵呵一笑，“不行！”
    “为什么？”
    “以后你就明白了！”
    然后就是住宿问题。
    岳川又在城隍庙地下挖掘出几个小房间，当做住处。
    安排完这些，岳川将百宝袋交给大黄。
    “这是一万枚‘姜圆’，给他们送去吧。”
    大黄接过百宝袋，若有若无的看了胖狐狸胡八一眼。
    “老师，如果他问起某些事情，我该如何作答？”
    岳川自然明白大黄说的是什么。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无须在意旁人看法，问心无愧即可！”
    大黄再次叩拜，起身离开。
    岳川叹息一声。
    姜十三，被从头到胯剖成两半。
    元神受到阳光照耀，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姜十三身边那个小道童被蜂群攻击，耗干防御灵符后被蛰得遍体鳞伤，比癞蛤蟆还蟾蜍。
    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报应。
    道童的伤势，基本上是死定了。
    只是在临死前还要忍受酷烈煎熬。
    蜂刺本就十分痛苦，蜂毒还将神经感知放大十倍百倍，其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六尾狐老祖本要杀掉小道童，但是看到其痛苦的模样，反而不急着补刀了。
    欣赏之际，六尾狐老祖提出，只要小道童答应一件事就能为其结束痛苦。
    青丘狐族有一门秘术，可以将死人头盖骨通过秘法祭炼，然后幻化成死者生前模样。
    胡二在讨封之前，一直都是用这种方法幻化人形。
    胡三胡四它们至今没有讨封，依旧是用的幻化之法，仙家成员每天都能从馒头和面条里吃出红毛毛。
    这门秘术还有更高级的版本，那就是将活人头盖骨、面骨、皮肉一起取下，融合生魂一起祭炼成法器。
    比起死物祭炼，活物祭炼幻化效果更好。
    死物祭炼破绽太多，很容易被修为精湛之人看出破绽，而且受到干扰就会打破幻术，显出原形。
    但活物祭炼不同，它拥有活人生前的气息，便是修为精湛之辈也很难发现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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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4章

    就算发生肌肤接触也察觉不到任何异常。
    受到外力干扰，化形也不会被打破。
    然而，这是一门极其歹毒的炼器方法，用之有伤天和、大损功德。
    被祭炼的人，死前要遭受剥皮拆骨之痛，祭炼时遭受非人折磨。
    被炼成之后，魂魄就禁锢在了法器中，不得超脱。
    就像鬼物寻找物体寄魂一样，这个法器就成了死者的寄魂之物，物品损毁，魂魄也就烟消云散。
    不过，当时的小道童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万蜂噬体的痛苦让他忍无可忍、受无可受，偏偏还浑身麻木不能动弹，无法自我了断。
    小道童没有任何犹豫，爽快的答应了狐狸老祖的条件。
    头盖骨、面骨等连着皮肉一起拆剥下来、灵魂从身体中剥离那一瞬间，小道童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和怨恨，有的，只是解脱和感激。
    之后，它被分配给了三尾狐，成了三尾狐的法器。
    “这就是我们知道的全部！也是我们获得的全部。”
    大黄与龙阳相对而坐，人面法器就放在两人中间的几案上，旁边是一个百宝袋，以及姜十三的佩剑、几封绢帛材质的功法，以及“遗书”。
    大黄低头说道：“事出有因，我们也是不得已而反击。否则，以姜十三的秉性，会有更多精怪惨遭毒手。”
    龙阳拿起佩剑，轻轻抚摸。
    随即翻开几封帛书。
    《大日心经》、《剑十三式》，以及几个灵符的绘制方法等。
    然后，龙阳看到姜十三的遗书。
    尤其是最后一段：此举有伤天和，诸多业报皆由余受，万勿累及姜国百姓。余之财物、法宝尽归君有，惟望将青、黄葫芦还与王子阳。
    龙阳瞬间握紧了拳头。
    他将其他帛书放入百宝袋，唯独留下了将姜十三的“遗书”。
    “十三说了，他所有财物、法宝都是你的，只是这封帛书，还请留给我。权当一个纪念吧。”
    大黄自无不允。
    将“遗书”贴身收起，龙阳问道：“所以，你来姜国是？”
    大黄如实回答：“只为睁眼看世界！”
    “为何选择姜国？”
    “为了学习姜国文字！依老师所言，姜国怕是躲不过这场劫难，如不能尽早学习姜国文字，怕是再无机会。”
    听到这话，龙阳拳头紧握。
    可是仔细思考了一下当初的局面，又颓然的松开了拳头。
    杨国实力稍强于姜国，而且背后有霸主晋国支持。
    姜国背后的齐国根本不敢与晋国争锋。
    如果没有“蝗神”相助，姜国大概率是困守无援，战至最后一人。
    而且，没多久田氏篡权，齐国先于姜国覆灭。
    失去靠山，姜国必定在劫难逃。
    龙阳虽然对自己的修为十分自信，可是在遇到大黄之前，也仅仅是先天修为，并非悟道境。
    先天修为虽强，但充其量也就是百人敌，杨国根本不会惧怕。
    而悟道境，是万人敌！
    只一人，便能在杨国杀个七进七出。
    杨国不得不怕！
    龙阳明白，与大黄一战是自己晋升悟道境的契机。
    如果不是这场战斗，自己需要经历更多、更惨烈、更艰难困苦的战斗，才有一线突破的希望。
    归根究底，还是大黄成就了自己，是“蝗神”成就了姜国。
    姜十三求仁得仁，给姜国带来了一线生机。
    若是泉下有知，怕也无怨无悔。
    龙阳的心境今非昔比。
    连紫霄门修士都能宽恕，更何况大黄。
    不过，龙阳生出一股争强好胜之心。
    “你修行了多久？”
    大黄仔细思考一番，“熬炼筋骨一甲子，淬炼血气半年，练剑三个月，悟道……应该有二十天了吧！”
    龙阳心中一颤，暗道：遇到大黄这种逆天的存在，十三败得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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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5章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十三的事情，我不怪你，他出城的那一瞬间就有了死的觉悟。而且，你们的确救了姜国，相信十三也不会怪你们。”
    大黄拱手：“多谢王子阳！”
    龙阳正襟危坐受了这一礼，随后拱手躬身，“公子小白未上位时，受管仲一箭，几致身死。登临国君后，却放下仇恨，委重任于管仲，‘一箭之仇’由此成为美谈。阳虽不才，却愿效桓公，委国于先生，望先生勿要推辞。”
    这……
    大黄没想到龙阳会在这个时间，这个情境下向自己提出这样的请求。
    说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因为大黄知道土地庙的规划。
    老师需要香火，而且是大量的香火。
    单靠北境大荒那些精怪，怕是几百年上千年也满足不了老师的需求。
    大黄忍不住想到自己在土地庙前啃草的情景。
    一切，都是为了给老师攒香火。
    大周地界人口众多，生灵遍地，如果能四处建造土地庙，老师的香火便源源不绝。
    如果能掌握一国治权，香火的计划无疑会更加便利。
    还有青丘狐族的悲剧。
    精怪在大周地界没有任何地位，自然也没有话语权可言。
    青丘狐族被屠戮殆尽，诸国使节却不认为有甚不妥。
    没有一个国家的使者站出来为精怪发声鸣不平。
    大黄明白，必须得有一个亲和精怪的国度。
    如果没有这样的国度，那就建造出来一个。
    否则的话，青丘狐族的悲剧将不断上演。
    姜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大黄拱手躬身，朝龙阳回礼。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龙阳哈哈大笑，随即朝大黄拜了三拜。
    大黄也回了三礼。
    “国相！”
    “君上！”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龙阳双手拿起头骨面具，面具上的脸孔动了动，缓缓眨眼，场面说不出的诡异。
    “这孩子是十三收养的孤儿，姓名已无从查知，因幼时生着两颗大板牙，我便为其取名白板。”
    面具说道：“多谢王子阳。之前大家都叫我兔儿。”
    龙阳呵呵一笑，“因为葵公主当时也是两颗大板牙。”
    笑过之后，龙阳将双手伸出，将面具递给大黄。
    “白板说，他并不恨青丘狐族，而且，他很喜欢他的主人，那个三尾狐对他很好……嗯……比十三对他更好。所以，请我帮我将白板转交给它，告诉它，善待白板。”
    大黄慎重的伸出双手，接过面具后，沉声说道：“诺！”
    “国相，关于姜国未来，您有何良策。”
    大黄瞬间想起此行目的，从百宝袋中拿出那一万枚姜圆。
    “我姜国地狭人微，若以农桑立国，丰年不足满仓，灾年无以果腹，自保尚且不暇，又岂能雄霸天下！”
    听到这话，龙阳顿时觉得浑身热血燃烧。
    本以为大黄最多就是提出一些富国强兵的策略，却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是天下。
    这种志向，自己梦里都不敢做，对方却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可是这四个字入耳之后，就再也挥之不去。
    二十岁，正是人生中最张狂桀骜，最意气风发的年纪，而龙阳，原本就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乖宝宝。
    “国相，我姜国，也有雄霸天下之能？”
    大黄点了点头，“我的老师说过，上兵伐谋、次伐交、伐兵，最下攻城！”
    听到这几句话，龙阳一震再震。
    短短十余字，却将大国博弈剖析得入骨三分。
    赞叹之后，龙阳在开心中暗骂：舅舅大才，可惜至死未能出仕主政。
    大黄将一摞姜圆推到几案正中。
    “敢问君上，若姜圆流通天下，各国均以其为币，我姜国是否可称霸天下？”
    龙阳想了想。
    这个前景很诱人，放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有了“雄霸天下”这个大前提，就有些无不足道了。
    “不算！”
    大黄又把姜十三留下的帛书推到几案正中。
    “敢问君上，若姜文流通天下，各国均以其为书、为志、为史，我姜国是否可称霸天下？”
    龙阳心中剧震。
    他很想说“这也行？”，却又极力忍住。
    “不算！”
    大黄把头骨面具放到几案正中。
    “敢问君上，若姜国理念流传天下，姜国意志贯通八方，人、鬼、妖不分地域、不论族属，均习姜国文字、说姜国语言、穿姜国衣衫、奉姜国律法、守姜国德操、护姜国荣威，我姜国……”
    “霸！霸！霸！霸霸！哈哈哈哈……”
    龙阳从没想到，还可以这样称霸天下。
    作为大齐和大晋夹缝中挣扎求存的小国，姜国不是在挨打，就是在挨打的路上。
    无论大齐还是大晋，看谁不顺眼就削一顿。
    其他各国也均是如此。
    所谓外交，纯粹就是傍上大国，保障自己不挨打，或者在不挨打的基础上能打一打某个不顺眼的家伙。
    但是，从没有谁像大黄这般，将“雄霸天下”分析得这般鞭辟入里，层次分明。
    一步步，一条条，台阶似的逐级向上。
    而且，能臣贤士最多也就是着眼于人族，却从未提及鬼物、精怪。
    单此一点，便足矣说明大黄的眼光、胸怀、格局。
    “国相，虽说攻城最下。可若其他国家大兵压境，我姜国又当如何？”
    大黄说道：“杨国缘何低声下气？因姜国兵多将广？甲坚兵利？非也！盖因君上才兼文武，力贯天地！”
    虽然明知大黄在拍马，但龙阳呵呵一笑。
    悟道境强者可称万人敌。
    杨国全民皆兵，又能凑出几万人？
    而自己一人，就能杀穿杨国，枭其君王首级。
    不说别的，田氏就是例子。
    紫霄门在，齐国君室高枕无忧。
    紫霄门灭，齐国君室顷刻灭亡。
    这就是悟道境强者的威慑力。
    “依国相之见，我姜国亦须组建一修士门派？”
    大黄沉思片刻，淡淡说道：“藏兵于民，全民皆兵！布武天下，天下无贼！”
    短短十六个字，却给龙阳极大的震撼。
    姜国便只有万人，可若万人尽皆悟道境强者，试问天下，谁敢欺侮？
    龙阳瞬间联想到大黄在南郭小院中席地论道的场景。
    “国相所言，可是人人有权，人人如龙？”
    “君上，可愿随我一窥大千世界？”
    “哈哈哈！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久违的五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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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6章

    国丧告一段落，姜国人生活又恢复原状，每个人都在为了生活而忙碌奔波。
    太阳落山后，人们不约而同来到城隍庙。
    表演已经中断好几天了，这回应该没借口拖更了吧。
    可是人们刚赶到就看见几个官员和小吏，小吏手中还拎着锤子，身上斜挎着麻绳。
    人们愣了一下。
    “哎呀不好，这是官府要砸庙！”
    “拖更的消息都传到宫里了吗？”
    “干得好！拖更的就该锤！”
    “这是要把城隍庙绑起来吗？”
    经过最初的拍手称快，人们迅速担心起来。
    大家恨城隍庙拖更不假，但是绑起来抽一顿就好了，真要打死了怎么办？
    以后就没有好戏可以看了。
    于是，人们纷纷围上前去，跪在地上阻拦官吏。
    “大人，蝗神是好神啊，它救过咱们大家的命呐，不能拆啊。”
    “对啊对啊，大人，不能拆啊，也不能砸啊。”
    “求求大人，高抬贵手吧。”
    官员诧异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大家稍安勿躁，我等并非拆迁。而是要给蝗神一份大礼。”
    众人疑惑之际，官员一挥手，“还不抬上来？”
    后面两个小吏合抱一块牌匾走上前来。
    官员掀开红绸，顿时现出三个金色大字。
    字体娟秀，很是好看。
    姜国众人普遍胎教肄业，根本不认得是什么字。
    但是在少数人科普下，纷纷欢呼起来。
    “城隍庙！”
    “宫里认可蝗神了！”
    “这是要册封城隍庙了吗？”
    之前人们都担心蝗神庙得不到认可，哪一天名气太响，被上面注意到，然后取缔禁绝。
    所以，平日里都下意识隐瞒蝗神庙的消息，巴不得除了自己没人知道。
    甚至否认关于蝗神庙的种种神异，甚至编造虚假消息抹黑城隍庙，美其名曰“保护”。
    现在获得宫里认可，牌匾都发下来了，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终于不用再良心煎熬，可以放心打五星好评了。
    官员掏出一张黄纸，当着众人的面念诵起来。
    首先是表彰了一下蝗神的功绩，然后按照功绩授予官职。
    没错，城隍神被册封了一个官位。
    此时姜国的官僚体系还很粗糙，都是按照职能区分，并没有明确的品级。
    册封给城隍神的职能很多，但是听起来都很扯淡，念文书的官员都好几次笑出声来。
    首先是：守护姜国王城平安，治理所有城狐社鼠、牛鬼蛇神、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等，令其不得滋事、不得扰民，否则唯城隍是问。
    百姓们纷纷笑出声来。
    这种事大家平日里调侃一下就算了，怎么还堂而皇之的写到文书上了？
    而且，谁家真要闹点幺蛾子，这跟城隍有什么关系，还怪罪人家了？
    再说，怎么怪罪？难不成把城隍老爷搬出来抽两鞭子？
    这不是开玩笑吗！
    其次是：巡查城内阴私之地，打击鬼蜮，察举奸邪，清风正气，洁源净流，不使怨生，不致冤沉。
    呦呵？
    不但管着妖魔鬼怪、平头小老百姓，还管着大小官吏？
    这权力真够大的！
    最后是：驱赶瘟疫瘴疬，保佑康健福顺，各家人多生丁、畜多产崽、鸡多下蛋。
    听到这话，居民纷纷哈哈大笑。
    真不怕城隍累死，逮着一个往死里干活。
    真要这样忙碌，哪还有时间给大家演戏啊。
    再说了，老母猪不下崽、老母鸡不下蛋，这也怪不到人家城隍啊。
    官员憋着笑收起文书，然后一挥手：“装上！”
    几个小吏立刻抡起锤子，往城隍庙门楣上方楔木橛子。
    年轻力壮的小伙咚咚咚砸了半天，别说楔进去了，连一点墙皮都没破开。
    官员顿时纳闷，“一个个都没吃饭吗？”
    小吏顿时往手心啐了口唾沫，从单手换成双手。
    锤子绕在身周转了一圈，狠狠砸到橛子上。
    可是扶橛子的人浑身一哆嗦，锤子到的前一瞬间往回缩手。
    “我草，你躲什么？”
    “老子不躲，你他娘这一下就砸老子手上了。”
    “怎么可能，我看准了的！”
    “你个斗鸡眼，你能看准才怪！”
    围观群众顿时哈哈大笑。
    只有细心的人发现，刚才那铆足全力的一锤子砸在蝗庙墙上，依旧连个土皮儿都没有。
    官员心中暗道，该不会是蝗神不希望在庙上楔橛子吧。
    还好做了两手准备。
    “用绳子吊起来！”
    小吏立刻取下肩膀上斜挎的麻绳，固定好牌匾，往城隍庙上挂。
    可是一连三次，绳子不是莫名其妙松开，就是牌匾滑落。
    这下子，狗都发现不对劲儿了。
    官员却觉得脸上挂不住，于是喝令道：“去，搭架子！支起来！”
    不让楔橛子，又不让挂绳子，那我用两个木架子撑起来总行了吧？
    小吏们不敢怠慢，连忙拿出木条开始在城隍庙两侧搭架子，然后把牌匾支撑起来。
    可是小吏刚一离手，木架哗啦啦崩塌，牌匾啪嗒摔在地上。
    本来也没多高。
    牌匾木质坚固，又有铜镶边，地面还是软泥土。
    就算摔一下也没什么。
    可是小吏慌里慌张抬起牌匾才发现，上面摔出一道裂缝，从左到右横贯牌匾。
    明显是没法再用了。
    “大人，这事儿不妙啊。”
    “大人，咱们还是找个会看事的算一算吧？”
    官员破口大骂，“找谁看？你说找谁看？”
    “大人，我听说蝗神挺灵的。”
    此言一出，周围众人全都哈哈大笑。
    反应慢一拍的人也回过神来，跟着发笑。
    倒是小吏，挠着头，不知道众人为什么都看自己。
    官员气得脸都红了，一甩袖子，“走！先回去再说！”
    经过这么一闹，附近人们都知道了宫里册封蝗神，只是蝗神拒不接受。
    有人说是官员怠慢了蝗神，没有磕头烧香，蝗神老爷心中有气，拒不接受。
    也有人说是姜王失德，惹蝗神不喜，但凡姜王活着一天，蝗神都不愿屈就。
    更有人说，蝗神就是想给大家找点乐子，不愿干那些苦差事，所以才不受。
    总之，众说纷纭。
    而就在人们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一声梆子响，随即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不知何时，天色已黑，城隍庙已点上油灯，放下布帘。
    “哎呦！开更了开更了！”
    “第一第一！”
    “慢了一下，第一没了？”
    “无它，唯脚快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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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7章

    城隍庙中，岳川长舒一口气。
    还好昨天跟大黄、胡一一番分析利害，明白了国家册封的隐患。
    否则，此时不说欢天喜地，至少也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现在虽然没有“城隍庙”的牌匾，但是民众心里，这就是“城隍庙”。
    一个是有形的“牌匾”，一个是无形的“招牌”。
    反正就是个名字，叫什么不都一样吗？
    至于种种职权。
    就算不册封，自己就不发驱虫药，不保护城内安宁了吗？
    就算册封了，自己就一定会好好干活吗？
    岳川不由想起上辈子看过的故事。
    民国时期山东大旱不雨，田地颗粒无收。
    农民跪求龙王，无果。
    当地军阀头子听后大怒，跑到龙王庙里大骂：“玉皇爷爷也姓张，为啥为难俺张宗昌？三天之内不下雨，先扒光龙王庙，再用大炮轰你娘。”
    骂后，大耳瓜子抽龙王。
    第二天，还是晴空万里，不下雨。
    老张大怒，直接摆了十九门大炮轮番开火，瞬间暴雨倾盆。
    本以为这是某三流小扑街编出来的脑残故事，结果一查，他娘的真人真事！
    现在再仔细琢磨这个故事。
    民国战火连天，内忧外患，国运衰落到极点，而且，民国提倡科学、文明，也不册封龙王、土地、城隍什么的。
    人家老龙从满清苟到民国，本来就已经很艰难了，却摊上老张这个混不吝。
    一场雨下去，龙王估计也嗝屁了。
    由此可见官府册封要不得。
    国家昌盛时，那是高高在上的龙王爷。
    国家衰败时，谁都敢上去抽两巴掌，抽完了再打上几炮。
    围观群众看得津津有味，还拍手称快。
    怎一个憋屈了得。
    还是闲云野鹤一点儿好。
    安能为了五斗米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以后谁他娘在城隍庙门口骂，也能理直气壮反驳：老子吃你家大米了吗！
    而这时候，好戏开场。
    胖狐狸扮演的姜十三学艺归来，纵横街坊，专治各种不服。
    什么小偷小摸、欺行霸市、调戏妇女、欺侮寡妇、不赡养老人等等。
    见一个打一个，打到服为止。
    新来的胡九、胡十四只小狐狸就成了挨打龙套，被各种收拾。
    一时间东郭无害。
    手痒的姜十三没办法，只能没事找事。
    谁家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谁家老母猪不吃食，打一顿就好了！
    东郭各家各户，狗子出门都得挨两巴掌。
    姜十三凶威更甚，达到了小儿止啼的程度。
    因其家徒四壁，又无产业，一日三餐无着落。
    只能四处蹭吃蹭喝，谁家红白事不请自来，也不送礼，吃吃喝喝再打包。
    路过小摊拿仨瓜俩枣，到小店吃喝挂账。
    有人劝姜十三收敛，后者丝毫不觉，反而逢人便夸：东郭无某，不知几人受辱、几家失窃、几多行业凋敝，尔奉某衣食，某保尔平安，岂不快哉。
    大家无奈，只能忍气吞声，任由姜十三胡作非为。
    直到这天，东郭来了一个天才少年，与姜十三狭路相逢，当街激斗。
    从开播以来，姜十三未逢一败。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对手，都能灵机一动，转危为安，反败为胜。
    可是这次，姜十三无论怎么变化，都无法突破对方的防御。
    胖狐狸这段时间一直在勤学苦练，尤其是剑十三式，那叫一个滚瓜烂熟。
    战斗力可能只有5，但卖相绝对拉满。
    而且瘦狐狸藏在墙角为其配音，不断地“呼呼”、“呜呜”、“唰唰”。
    每一剑都带有破风声，各种狂拽酷炫吊炸天。
    只可惜，对手风吹不进、雨泼不进，双脚始终立于原地，从开战到现在动都未曾动过。
    当少年从防御转为攻击时，只一招，姜十三便被点住了咽喉。
    “你败了！”
    胖狐狸咽了口口水，“咕咚”的声音都清晰无比。
    外面众人也跟着咽口水，仿佛真有一把剑抵在脖子上。
    “愿赌服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我杀你作甚？”
    “那你为何来斗我？难不成是看上了我东郭的地盘？好，以后这里就归你了！”
    来人哈哈大笑，“别说东郭，便是南郭、西郭、北郭，也全都是我的地盘！”
    “不可能！姜国不可能有这么嚣张的人！”
    “那是你层次太低，见识太少！”
    “你到底是谁？”
    “我叫龙阳！”
    “没听过！”
    “你也可以叫我，王子阳！”
    虽然观众们早就知道此人身份，但是当其亮出名号时，依旧满堂喝彩。
    因为王子阳是姜国家喻户晓的天才少年。
    出生那一天，满城花开、漫天彩霞。
    还穿着开裆裤的王子阳就能开弓拉箭，十步穿杨，能上树捉鸟，能下河摸鳖。
    之后更是无师自通，明悟修行之法，一身实力浑然天成。
    人人都说，上天赐予姜国一个明君、明主。
    而龙阳长大后，每天都在忙着登门道歉，赔礼道歉，替紫霄门擦屁股。
    虽然憋屈，却也狠狠地刷了一波声望，民望越发高涨。
    城中有什么疾苦，龙阳也都有求必应，切实解决了不少难题。
    而姜十三，便是其中之一。
    “你有一身精湛的修为，却为何荒废在市井中？”
    姜十三回答道：
    “某学艺归来，本想从军报效国家，奈何只会拳脚，不通射艺，校场一矢脱靶，二矢折弓，三矢中鼓吏，被逐，永不录用！”
    “适有大户招募护院，某往而应之，兢兢业业，恪职尽守，奈何主母一日三召，某不从，便诬某窃取财物，被逐，永不录用！”
    “变卖家当与人经商，一次被骗，杀之获利五倍，二次被劫，杀之获利十倍，后途经一地，饿殍遍野，散尽家财救人，空手而回。”
    “家徒四壁，无田无地，空有一副好皮囊，却无一门好手艺，只能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守护百家安宁。”
    听罢，龙阳感慨，“好一个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守护百家安宁！既如此，不若随我修行，吃万家饭、穿万家衣，守护万家安宁！”
    姜十三纳头便拜，“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外面瞬间又是满堂喝彩。
    从此，横行东郭的大祸害成了王子阳门客，因其姓姜，列第十三席，故名姜十三。
    一声梆子响，城隍庙灯火熄灭。
    众人早已习惯这一幕，淡然的坐在原地，与周围人们讨论剧情。
    憋尿的人慌忙起身，往黑暗处摸去。
    却被房屋主人追上去喝骂。
    也有人举手招呼卖吃喝的小贩，讨要一些零嘴。
    人们讨论最多的话题便是：这龙阳由谁扮演的，会不会招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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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8章

    城隍庙地下，胡一卸掉身上的衣物，四只小狐狸连忙接住。
    “怎么样？我演的王子阳还不错吧！”
    胖狐狸胡八连忙赞叹，“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神情语气、剑招剑术，全都如假乱真啊，大姐大真是天生的演员料。”
    瘦狐狸也连忙奉承：“是极是极！太厉害了！才学一天，抵得上胡八一个月。”
    “你说你自己，为啥带上我啊？”
    “哦哦，是极是极！太厉害了，才学一天，抵得上我半个月！”
    “嘿，有你这么说的吗？我怎么就不如你了？”
    “我没说你不如我啊？”
    “你怎么没说？”
    “就没说！”
    “行行行，要不咱俩比比，看谁舞剑厉害！”
    听到这话，胡一腕部灵活运动，木剑在身前身后灵活运动，舞得呼呼作响，仿佛飞速转动的车轮。
    这一招绝活惊呆了胖狐狸和瘦狐狸。
    剑还能这样玩？
    岳川也有点诧异，“你学过剑术？”
    胡一没说话，四只小狐狸连忙炫耀：
    “阿姐什么兵器都会！一上手就能精通！”
    “阿姐什么法术都会！一上手就能熟练！”
    “阿姐学什么都快，学完了还能再教我们。”
    “也就是演戏，你能借阿姐一招，否则你一招都接不了。”
    胡一听到这话，立刻咳了咳，“你就不会说点……算了，你已经尽力了。”
    胖狐狸还以为“你已经尽力了”是说的自己，深受打击，夜宵小点心都不想吃了，然后化悲愤为食量，猛干三大碗饭。
    整理好道具，胡一拿起自己的面具，轻轻擦拭其脸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很是轻柔。
    “师父，有碑王的消息了吗？”
    一提起这个岳川就来气儿。
    前天战斗之后，大黄他们都回来了，碑王却不知道跑哪去了。
    “甭管它！它是老江湖了，就算打不过也能跑。”
    胡一“哦”了一声，随后问道：“师父，《大侠姜十三》演出结束之后我们继续演出什么呢？”
    岳川心中暗道：按照剧本，马上就是大结局了，因为姜十三马上要挂了。
    被龙阳收服后的十年，姜十三终日沉浸在修行中。
    东郭的居民都快忘了有这号人了。
    日子平平淡淡，基本没做过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
    如果放在小说里，基本就是三个字“十年后……”，放在电影中，可能就是一个蒙太奇镜头。
    然后就是杨国围城，正好借此批判一下杨国的侵略行为，调动一下观众们的情绪。
    姜十三跟着龙阳守城杀敌，大展身手。
    久守必失，姜十三秘密出城，四处搜捕蝗虫，用来损敌救国。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并非作者太监跑路，而是主角嘎全书完。
    对于姜十三的结局，岳川打算美化一下。
    一来，这是姜国人心目中的英雄。
    二来，这是胖狐狸心目中的偶像。
    三来，姜十三是龙阳的心腹，代表着龙阳的脸面。
    对于这个问题，岳川也反复考虑许久，还跟南郭合商量过。
    南郭合并不迂腐，它只问了一个问题：演出这个节目，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
    岳川当初搞这个，只是为了帮忙平息龙阳身上的负面消息，顺便给胖狐狸、瘦狐狸弄点香火，带动一下城隍庙的知名度。
    现在，这些目的均已达成。
    目标也就可以转变一下了。
    比如……青丘狐族被屠戮，各国使者麻木不仁。
    岳川开始思考人与精怪和谐相处的问题。
    如果把姜十三真实的所作所为如实演出出来，人们会更加轻视精怪，将屠戮当成理所当然。
    胖狐狸自身也是精怪，如果知道偶像的所作所为，估计会抑郁得饭量大增。
    岳川瞄了一眼众成员。
    瘦狐狸一直在若有若无的瞄着胡一，胖狐狸支棱着耳朵听自己说话，都没心思瞄胡一。
    于是岳川说道：“姜十三离开姜国后，效仿神农尝百草，一路寻找可食之物。期间多次中毒，险些身亡，然而命运垂怜姜十三，屡屡有善心的精怪救助。”
    上辈子看了那么多小说、电影，缝合几个小故事还不手到擒来。
    比如一个年轻的刺猬精怪医者仁心，帮姜十三解毒。
    养伤中，姜十三听到刺猬精怪唉声叹气，询问，得知其经常采药的丛林中出现一个外来的千年树妖。
    此妖不男不女，却滥杀成性，刺猬精怪好几个同族去采药都遭遇不幸，众多精怪都被其吞噬精血，抽取魂魄。
    姜十三正义感爆棚，痊愈后与树妖大战，一战不敌，树妖大肆报复，刺猬精怪巢穴被毁，为了掩护姜十三而身负重伤。
    寻找克敌之策，在刺猬精怪指引下结识一群擅长火焰法术的狐狸精怪，齐心协力克敌制胜。
    姜十三暗想：这个树妖能修炼成精，其出生地定然草木丰茂，食物充沛，于是循着线索继续寻找。
    刺猬精怪和狐狸精怪加入姜十三团队，一同踏上寻找的道路。
    路上需要过河，一行人乘坐的木筏被打翻，不幸落水，被好心的白蛇、青蛇姐妹救助，两姐妹听闻姜十三的事迹后，大为钦佩。
    但是要过河得得到水魔兽的允许，水魔兽要蛇精姐妹以身相许，蛇精不允，姜十三也不会答应，于是一场大战。
    水魔兽不敌，逃窜，潜入水底不出，还掀起洪水淹没周边森林，无数生灵被洪水卷入水底，成为水魔兽的食物。
    姜十三自责不已，于是协同小伙伴在上游筑起堤坝，使水位下降，水魔兽无水可用，实力大降，最终被击杀。
    此地的精怪拍手称快，感激姜十三。
    之后又遇到熔岩地带，不能通人，幸得黄鼠狼精怪相助，挖一条地道通过。
    刚走没多远，某个会飞行的蜥蜴出现，无端攻击姜十三一行，还将其掳至山洞中，准备月圆之夜烤着吃。
    一只老鼠精怪感慕姜十三为国为民的正义之举，从飞行蜥蜴身上偷窃钥匙，帮助姜十三脱困，然后反杀蜥蜴。
    历经艰辛，终于抵达树精出生地，却没想到，此地是蝗神领地，蝗虫成群，寸草不生，树精便是不敌蝗神，才逃走的。
    得知姜十三的来意，蝗神提出一个条件：它想吃人肉，如果能饱餐一顿，就帮姜十三解决姜国的苦难。
    姜十三听后，二话不说掏出剑，不顾众伙伴劝阻，割肉剔骨，将血肉尽数供奉蝗神。
    然而，对方并没有吃肉，而是以取莲花鲜藕为姜十三重塑身躯，令姜十三脱胎换骨，超脱凡俗。
    蝗神言称，精怪并不吃人，也不喝血，之所以那样讲，只是为了考验姜十三的诚心和意志，而姜十三精诚所至，通过了考验，获得奖励。
    于是，乌云般的蝗虫飞上天空，一路南下，奔赴姜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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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9章

    听到这里，胡一眼神飘忽，心中暗道：师父，您还真是说谎话都不打草稿啊。若非姜十三的尸体是我烧的，灰也是我扬的，我都要信了。
    城狐社鼠们却听得热泪盈眶。
    尤其是最后蝗神说，“汝以血肉供吾，吾自当以血肉偿还”时，城狐社鼠全都嚎啕大哭。
    因为，当初它们也吃了蝗虫。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虫子。
    现在才明白，那些蝗虫都是姜十三用血肉换来的，它们吃的哪里是虫子，分明就是姜十三的血肉啊。
    “姜十三大人，我对不起您啊！”
    “姜十三大人，我也对不起您啊！”
    胡九、胡十、胡十一心智成熟，隐约明白在说什么，全都守口如瓶，并不点破。
    胡十二张嘴想要说话，可是胡一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面具白板问道：“我呢？我在哪儿？我一直跟在师父身边儿啊！”
    岳川一拍大腿，怎么把这家伙忘了。
    不过岳川镇定自若，“你？我当时并未见你！姜十三身边倒是有一只白马，可惜啊，这马在木筏上乱动，把木筏压翻了，被那白蛇妖给吃了。”
    白板“哦”了一声，“那应该是我死后，师父独自上路了吧。”
    然后，白板似乎想到了什么，“主人主人，故事里那个帮师父打树妖的，会使用火焰法术的狐狸，是不是你们啊？”
    胡一用力捏着胡十二的嘴，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是我们的远房亲戚。”
    白板感谢连连，“唉，我要是修为再强一点，就能跟着师父一起冒险了，到时候我就能替师父割肉了。”
    胡一低声问：“为什么？你也想用莲花白藕重塑身躯？”
    还好你没跟上去，否则也被烧成渣渣，扬成灰灰了。
    白板答道：“师父肯定很疼很疼，平常蚊子叮咬他都忍受不得。我不怕疼，因为我已经经历过世间最大的痛苦了。”
    听到这话，胡一心中莫名的被戳了一下。
    被无数毒蜂蛰咬。
    蜜蜂还好，只能蛰一下。
    但马蜂能反复蛰，还能释放毒素，扩大疼痛。
    被蛰成千上万次，寻常生灵早就生生疼死了，白板却一直坚持着。
    胡一忍不住问道：“你当时是怎么忍受过来的？”
    “我相信，师父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师父不会丢下我不管的。他说过，要攒钱给我娶个媳妇，让我生个孙子给他玩。”
    胖狐狸胡八惊讶的看着白板，这家伙，竟然是姜十三大人的徒弟？
    以后倒是要好好亲近亲近。
    随后，胖狐狸突然想到一件事：“姜十三大人被蝗神用莲花白藕重塑身躯，功德圆满，现在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吧。”
    “啊？”白板惊叫一声，“不好不好，这可如何是好。”
    “怎么了？你不想见到姜十三大人吗？”
    白板咬着嘴唇说道：“师父要是看到我这副模样，该多伤心啊。不行不行，如果他回来了，你们千万不要告诉他关于我的事情。”
    胖狐狸胡八转向岳川，“蝗神大人，姜十三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呢？”
    岳川咳了咳，“这个啊，姜国虽然解了一时之困，但是人们依旧饱受饥馑之苦，即便没有战乱，也有旱灾、水灾、蝗灾……哦，这个不算，对我来说不算事。”
    “蝗神大人威武！”
    岳川“嗯”了一声，“大野有贤，名曰神农，身高不过七尺，体重不足百斤，一袭麻衣蔽体，一顶草帽遮阳，赤足奔走山野、寻百草之精，光臂穿梭林间、觅万木之华。姜十三幸而遇之，得饭一碗，碗中盛米一粒，粒米饱餐一人。十三大惊，若得粮种，可饱天下百姓，可活世间万民，令人族不受饥馑之苦，无有灾荒之难。十三跪而求之，神农笑曰时机未到。十三问曰何时，神农笑答：待到禾下乘凉日，人间自有盛世来。话毕，踏云而去，杳然无踪。”
    说着说着，岳川开始泪目。
    撒谎把自己都骗到了，自己是聪明呢，还是笨蛋呢。
    胡一顿时痴了，都忘记捏胡十二的嘴。
    它叹息一声：“世人只知神农尝百草，却不知神农辨五谷，众生不祭祀神农，神农却还在为众生奔走，寻觅粮谷。”
    胡十二没说话，而是跟兄弟们一起比划一粒米究竟是多大。
    它们爪不一样大，臂不一样长，比划出来的也有大有小。
    正好瞄见老鼠四兄弟，于是抓起来团吧团吧卷成一团。
    “姜十三吃过的米应该就是这么大。”
    小老鼠们猛然醒悟，集体地位减五。
    看了一眼白板……
    也有可能是减六。
    灰东风感慨道：“要是有这种稻谷就好了，我们的同族也不会挨饿了。”
    “对啊对啊，要不咱们发动兄弟们找一找神农的踪迹，跟他讨要一下。”
    “姜十三都没讨来，咱们肯定也不行。”
    “那就偷！”
    岳川感叹一声，安危胖狐狸和白板道：“姜十三得到了神农的指引，正在大野之中奔走，为世间万民寻找高产良种。”
    胖狐狸问道：“神农不是说了，时机未到吗？”
    “那只是禾下乘凉的时机未到。世上还有其他良种。”
    “什么呢？”
    “神农走遍大野，言称海外有大洋，洋中有巨岛，名曰种植园，奇花满山、异果遍地。唯大勇气、大毅力者方能抵达。”
    岳川掰着手指头数道：
    “有一物名曰土豆，无需播种，折一段枝丫插入土中即可成活，枝丫一季可熟，可生百斤果，味道鲜美异常。亩植百株，可获万斤！”
    嘶……
    “有一物名曰玉米，其高逾人，其粗逾臂，一季可成，株生数果，形如纺锤，每果百种，其形如齿，其色如玉。食之可延年益寿。”
    嘶……
    “有一物名曰饭瓜，不生沃土，偏爱沙地，藤爬满地，瓜生遍野。其果大如轮，重如羊，蒸煮之味甘如醴，腹中有籽，煸炒之异香扑鼻，食之可旺气血、健脾胃、壮筋骨……”
    嘶……
    “有一物名曰地薯……”
    嘶……
    地下突然变得燥热起来，因为冷气都被抽完了。
    胖狐狸问道：“师父，这个也能演出来吗？”
    岳川想了想，倒也没什么不可以。
    巨鸟能从海外带回向日葵，其他作物自然也应该存在。
    如果自己顺风顺水，自然能将这些物种一一寻回。
    退一万步，自己出意外没了，也算给这个世界留下了“OnePiece”。
    总有几个热血上头的中二少年会相信，义无反顾投向大海，为中原百姓谋福祉。
    于是岳川点头，“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人们不会相信的。无论禾下乘凉梦，还是各种高产作物，他们都不会信的。”
    “我信！”
    “我也信！”
    “还有我，我也信！”
    “我就是死了，也会信的！”
    “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昨天的四更，虽迟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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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0章

    姜国，王宫。
    龙阳拿着画册津津有味的翻阅，龙葵则在一旁叙说国中政务。
    “官员汇报，城隍庙的牌匾三上不定，应该是机缘未到。”
    龙阳视线不离画册，淡淡说道：“城隍来头不小，是我们冒昧唐突了。册封之事就此作罢，无需再提了。”
    昨日龙阳与大黄一番深谈，虽然都是围绕姜十三展开，并未涉及大黄背后的力量。
    但龙阳能感觉得出，这是一股超然世外，却又不可忽视的存在。
    姜国只是一个小国，能与这种存在保持友善，获得些许助力，已经难能可贵，至于册封，将对方变成自己下属，就有点冒昧了。
    龙葵“哦”了一声，“《大侠姜十三》最新剧情，王兄你和姜十三一番比斗，将其折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年王兄才十岁吧？”
    龙阳终于从画册上抬起视线，一脸自豪的说：“明明是九岁半！”
    “王兄，只有小孩子才会计较那个‘半’，大人根本不在乎。”
    “老气横秋的！”龙阳一边看书，一边说道：“十三确实天赋异禀，只可惜，未遇名师，浪费了一身天赋，以及大好时光。否则，他的成就远不止于此！”
    “那王兄你呢？你也未遇名师。”
    “我……无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上手就能耍得有模有样。无论什么招式技法，我都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王兄真厉害！”
    “无它，唯手熟尔！所以，我应该是天生宿慧、生而知之的超级天才！”
    看到兄长恬不知耻的模样，龙葵将一卷竹简塞了过去。
    “王兄，来来来，试试这个。”
    龙阳撇了撇嘴，拨开竹简，继续翻阅画册。
    龙葵将竹简摆放好，随口说道：“姜十三把自己的恶行说成‘吃百家饭、穿百家衣’，还真是清新脱俗，以后再有其他流氓地痞无赖欺行霸市，岂不是把姜十三抬出来，美其名曰致敬前辈？”
    龙阳呵呵一笑，“他当时确实是这么说的，也确实是这么想的、这么做的。他仅有一件衣衫蔽体，一日仅食一餐果腹。家无余粮、身无余财。否则，我岂会招他入府。”
    “王兄，若再有市井无赖，该如何处置？或者有人想效仿姜十三，走你的门路，故意欺行霸市，岂不是害了无辜百姓？”
    龙阳顿时一惊。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一旦姜十三的事迹传扬出去，势必会有更多的人效仿，欺行霸市，只为引自己前往。
    然后比武落败，跪地效忠。
    “那你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龙葵叹了口气，说道：“本欲将治安缉盗一事交由城隍庙，然其拒而不受，只能我们一力承担。不若这般……”
    龙阳听后大点其头。
    姜国国土不大，所以维持的军队非常有限，这些军队平时为农，战时为兵。
    在大部分时间，姜国是没有士兵的。
    也就王宫中那几百号侍卫。
    侍卫们只负责守卫王宫，至于宫外，治安基本上靠狗。
    以前的紫霄门倒是抢了狗的活，狗咬人，紫霄门也经常伤人。
    龙阳隔三差五就被姜王派出去，各种登门道歉加赔偿。
    不过也有一个好处，龙阳身边的心腹和跟班们对王城各家各户都非常了解，甚至可以说熟络。
    “王兄如今已经无需豢养门客，而且门客们追随王兄多年，如今也到了封赏的时间，否则只会令众人寒心。”
    龙阳一想也是，大家跟着自己不就是为了当个官发点财，出人头地，衣锦还乡吗。
    再往现实点说，姜十三跟着自己，不也是为了能吃饭穿衣，不忍饥挨饿嘛。
    现在，自己虽然没有登位，但也实质上掌控了姜国内外。
    一路跟随自己的老部下们是应该封赏一番了。
    “正好，城隍不受册封，姜国又有治安方面的需求。不如设置一个新衙门，把门客们安排进去。”
    “依王兄之见，这个新衙门叫什么呢？”
    “城隍不管的事我们管，那就叫城管吧。”
    “城管由谁来负责呢？”
    “翁卿功高劳苦，深得吾心，又无官无职，便交予他吧。”
    随后，龙阳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
    全都是门客中眼皮活络、能说会道的，正好可以走街窜巷，负责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和邻里之间的纠纷。
    同时，龙阳又点了几个人狠话不多，整天只知道打熬筋骨、锤炼气血的。
    城管既然要维护治安，少不得使用武力，这几个人去城管坐镇正好。
    也就是把修行的地点从自己的府邸换到衙门，没啥区别。
    两人又讨论了一下新衙门的品级，以及俸禄。
    龙阳突然想起一件事，“招贤馆中不是有几个无甚能力的闲人吗？正好可以安排到城管衙门，跟着跑跑腿，做做事，若有能力，再做提拔，若无能力，也不算吃闲饭。”
    龙葵担忧的说道：“招贤馆中尽是诸国学子，以出将入相为目的，委以杂役，怕是不妥吧？”
    龙阳呵呵一笑，“若真有志于天下，何不去大楚、大晋？来我小小姜国，又谈何大志？再者，我九岁开始，便终日奔波坊间，十年如一日处理鸡毛蒜皮琐事，为何他们不能？”
    龙葵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便依王兄。对了，各国使节即将返回，我们应该如何回赠？”
    各国来的时候都带了或多或少的礼物，现在丧礼结束，宴席三天，供各国使者交流感情，联络公事、私事。
    之后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不过作为东道主，姜国应该给各国回赠一份礼物，聊表心意。
    龙阳说道：“国相前些日子不是说了将纸张当做礼物回赠各国？我姜国盛产绣品，也准备一批。除此之外，再加上一批姜圆。”
    王后离在的时候，姜国刺绣甲天下。
    民间许多女性也能获恩准进宫，向王后离请教，达官贵人的女眷也都学习女红（gōng，也称为女事，旧时指女子所做的针线、纺织、刺绣、缝纫等工作和这些工作的成品），借此拉近与宫中的关系。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更何况农桑原本就是经济支柱，男耕女织由来已久。
    男人种地，只是保底，让家中不饿着。
    女人做女红，能额外挣些钱财，让家中吃饱穿好。
    姜国上到官宦小姐，下到村姑农妇，都针线娴熟。
    织染刺绣在姜国蔚然成风，绣品质量远超诸国，每年都当做贡品献与天子。
    龙葵点头，“绣品、纸张、姜圆，这才三样。有道是好礼成对，好事成双，不若再加一样。”
    这下把龙阳难住了。
    也就是新得了纸张和姜圆，否则姜国还除了绣品，根本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龙葵一把夺过龙阳手中的画册。
    “就这个吧。”
    “哎哎哎，等一下，等我看完啊。喂喂喂，看书看一半会死的！”
    “嗬嗬！当年先生教书时，你还说过，看书看一个字就会死。”
    “书跟书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这个书有画，带颜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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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1章

    诸国使节满心欢喜。
    姜国的礼物令他们很是意外和惊喜。
    绣品，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姜国刺绣甲天下，送绣品是情理之中，毫不意外。
    不过，另外几样就是意外之喜了。
    纸张，这个之前提过，在姜国这段时间，大家也经常接触，并不算陌生。
    但正因为不陌生，才明白纸的好处。
    姜国给天子的使者赠送了五十刀纸，给大晋、大楚的使者赠送了二十刀。
    这些并不意外。
    但值得玩味的是，给齐国的二十刀纸送给了公子昭。
    收到这份礼物时，公子昭感激涕零。
    现在明眼人都看得出，田氏才是齐国的主人。
    无论田氏有没有图谋不轨之心，但确确实实行了图谋不轨之举。
    公子昭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无力回天了。
    田氏代齐，已成定局。
    姜国却在这个时候力挺齐国公子昭，这不是自取烦恼吗？
    然而，接下来，姜国又向田氏也赠送了十刀纸。
    “田氏远来是客，又携重礼，姜国无重宝相赠，唯有些许纸张，聊表心意，贵客万勿推辞！”
    这话说得就比较圆滑了。
    给其他人的都是国礼，给田氏的，是私礼。
    人家田氏再怎么说，也是带了礼物过来的吊丧的，总不好让人家空手而归是不是？
    至于为什么送田氏十刀纸，比某些小国的还多。
    谁让人家田氏上的礼厚重呢？
    不服你也上礼啊！
    田氏家臣感激涕零，大礼相谢。
    公子昭虽然心中不爽，却也没有出言反驳。
    眼下这时候，姜国能念着自己，给自己体面已经难能可贵了，自己不能得寸进尺。
    可是田氏家臣谢过之后，拒绝了姜国的赠礼。
    “家主有言，我等田氏只为谋身，非为谋国。我等只为田氏子孙不受刀斧加身之祸，所诛所除尽皆对田氏心怀恶意者，亲善者、无辜者、妇孺老幼，只囚未伤。”
    “家主有言，若公子昭愿回齐国，我田氏愿大政奉还，拥立公子昭为国君，重修君臣之好。”
    “我等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言！”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全都暗骂：你田氏都走到这一步了，还说什么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啊？
    你们大权在握，是黑是白，是对是错，都有你们田氏定夺，国君有个屁……
    不过，仔细想想齐国的国君，从桓公开始，好像就是一门心思吃喝享乐，还真没个屁用。
    众人不约而同望向公子昭。
    “公子，不可！”
    “公子，小心有诈！”
    公子昭身旁的随从怒而起身，指着田氏一方骂道：“无耻小人，还想以这等卑劣手段诓骗我主！”
    “尔不过一家奴，如何能替你主人作保？便是你家主人，又有多少信誉？”
    田氏众人纷纷起身。
    “我等皆为田姓，我等皆为田氏，我等皆可为田氏代言，皆可为田氏立信！”
    众人纷纷将手指咬破，举手向天。
    “吾为田成，向天盟誓！田氏为求自保，尽诛姜氏，此举虽属无奈，却有失天下道义，有碍君臣信义。”
    “田氏得百年苟活，背万世骂名，今后君臣相疑、父子相忌，皆由田氏始。”
    “罪出一门，祸加一身，吾虽万死，难辞其咎。万望后世以吾为鉴，以田氏为鉴，恪守君臣之道，君不加无名罪于臣，臣不加无名祸于君。”
    “田氏诸子当奉吾之命，迎公子昭回国，今后之大齐，姜氏执其统，田氏执其治。”
    “公子昭若疑吾忌吾，田氏诸子即刻撤出齐境，另觅地兴业，十世不得返。”
    “田成伏首，请天使为鉴、列国为证！若子孙不奉吾命，不遵吾令，可共击之！”
    说完，为首家臣掏出一张血迹暗红的白绢，跪到公子昭面前，双手奉上。
    “此乃家主贴身之物。公子昭，一观便知！”
    随即，家臣们纷纷跪地。
    “我等迎奉公子昭回国！”
    “我等迎奉公子昭回国！”
    “我等迎奉公子昭回国！”
    看到这一幕，楚国使者和晋国使者对视一眼，一个幸灾乐祸，一个眉头紧锁。
    这几日，公子昭以及门下诸人四处奔走，联络各国，借兵复国。
    楚国最积极，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人给人。
    就差一句：老弟你甭管了，哥哥办事你放心，只要你不跟那个谁玩，哥哥给你安排得漂漂亮亮的。
    晋国虽然也同意支持公子昭，但索要甚多，很多条件都堪称苛刻，甚至是羞辱。
    其他各国反应不一。
    比如东南的吴越两国，双手赞成，各支援十艘战船，跟没说一样。
    远在西陲的小穷国秦也大力支持，有什么用得着的，尽管开口。
    可是公子昭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田氏会给自己玩这一手。
    迎奉自己回国！
    但也有人看出田氏的用意。
    田氏虽然以雷霆之势扫除公室，但漏掉了影响最大的公子昭。
    而且，田氏最大的依仗技击士伤亡惨重，实力锐减。
    篡国虽成，却并不圆满，反而成了骑虎难下之势。
    周天子绝不会承认田氏的地位，天下诸国也会合兵一处，干涉田氏还政。
    与其被暴打一顿，摁在地上认错。
    还不如见好就收，双方各退一步。
    田氏依旧奉姜氏为君，姜氏依旧待田氏为臣。
    如此一来，田氏不会继续流血，齐国的根基不会动摇。
    除非公子昭想要一个先被切割、肢解，再被打碎、打烂的齐国。
    公子昭没有理会身旁众人五颜六色的目光和表情，而是低头沉思。
    思考自己过往二十年的经历，以及这短短二十天的遭遇。
    他突然发现，人生中从未像今日这般，面临一个足以影响自己，影响全天下，乃至今后万世的抉择。
    若拒绝田氏。
    自己可以借得诸国军队，与田氏大战一场，大概率是可以成功复国。
    但是复国之后呢？
    国家交给谁来治理？
    会不会又是第二个田氏？
    有了田氏的前车之鉴，齐国君臣的猜疑必将变得格外敏感和凸出，再也不可能君臣一心。
    这种影响，不仅仅是齐国，还有其他诸国，以及今后万世。
    而自己的名字，将会永远钉在史书上，成为无能之主，猜疑之君的代名词。
    若答应田氏。
    自己可以博一个美名美誉，像桓公一样成为后世佳话。
    自己很可能不费一兵一卒重登国君之位。
    齐国百姓也不会遭受战乱之苦。
    齐国根基不损，底蕴不伤，很快便能恢复国力，重回霸主之位。
    想到晋国使者向自己开出的种种屈辱性条件，公子昭双拳紧握。
    “田氏信吾，吾亦不疑田氏。万望田氏子孙谨记昨日之事、今日之言。明日之齐国，姜氏永为国君、田氏永为国相，姜田两家同气连枝、万世一体！”
    众人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虽然得失不同，计较不一，但他们都明白一件事：
    齐国的信，回来了！
    君臣的信，回来了！
    天下万世的信，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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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2章

    小插曲过后，姜国又送上第三份大礼。
    红漆托盘上垫着一张明黄绸缎，绸上摆放着十二枚姜圆。
    上面六枚是正面，太阳。
    下面六枚是背面，葵花。
    看到这么精美的事物，众人心中齐齐一喜。
    毕竟是额外送的，谁不喜欢呢。
    而且，这个东西太好看了。
    一定下了不少本钱。
    大国满意姜国的诚意，小国满意的是姜国的阔绰。
    这次一视同仁，无论大国小国，都是十二枚。
    最后是一摞书。
    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竹简书，而是纸书。
    众人在见到纸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使用纸张作为载体，书写书籍。
    但也仅仅是一个念头，真正付诸行动还需要许多考量。
    比如这个纸张应该裁剪多大，每本书应该多少页，每页上面多少文字，如何装订。
    还有就是，书上写什么内容。
    却没想到，姜国先行一步，将这一切都做好了。
    就是书中的内容……
    书还能整成这样？不但有图画，还有颜色。
    这对于看惯了竹简，习惯了黑黄两色的各国使节来说，当真是稀罕玩意。
    每一页都有一张插图，画工精湛，人物鲜活，栩栩如生，跃然纸上。
    图画下面有文字，描写图案中的内容。
    上方一排是大周通行的文字，下方是姜国的文字。
    各国使者虽然不懂姜文，却也能通过大周文字明白故事内容。
    就算不认识大周文字，也能看画是不是？
    《大侠姜十三》是岳川主刀创作，使用了两千多年后的黄金三章、装逼打脸、跳崖得宝、莫欺少年穷等经典桥段。
    这对娱乐荒漠的大周不亚于核弹打击，谁能顶得住啊。
    一时间，众人都看得津津有味。
    但也有人不走寻常路，不从第一本第一页开始看，直接看最后一本，最后一页。
    “咦？这个《大侠姜十三》的故事没写完啊。”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一点。
    “下面呢？下面怎么没了？”
    “故事不写完不行啊。”
    “伤人品！”
    “梅吉吉！”
    龙阳笑着向大家说：“诸位，事情是这样的。此故事乃城隍庙演出的民间故事，我等也是根据城隍庙演出进行绘图和撰写。如今城隍庙演出未结束，且，宫中画师人数不多，绘制速度受限，两日间绘制千本已是极限，实在无法更快。”
    众人也表示理解。
    创作不易嘛。
    不过理解归理解，下面的故事怎么办？
    眼下来姜国是吊丧的，下次来姜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而且下次来未必就是自己了。
    众人忍不住琢磨。
    听说姜王久病不起，半死不活，万一这几天嘎了，自己就能再逗留一段时间，催更。
    龙阳不知道众人在琢磨什么主意，只是感觉大殿里凉嗖嗖的。
    “诸位可留下地址，待最新画本完成，姜国将遣使，送至诸位府上。”
    “啊，这感情好！”
    “王子阳真乃明君也。”
    一场宴会，宾主尽欢，列国使者纷纷离去，准备返程。
    宫门外，孔黑子带着几个弟子守在路边。
    “来了来了！”
    “快快快快！”
    几个弟子连忙支起桌案，挂上布幡。
    孔黑子也拿着几本书，站到路边吆喝。
    “卖书！卖书！卖书~~~上好的纸书！纸书喂！书喂书喂~~~”
    诸弟子也跟着喊了起来：“书喂书喂书喂~~~”
    列国使节一听“纸书”，立刻来了精神，一窝蜂的围了上去，小小的书摊水泄不通。
    孔黑子看到这一幕，顿时激动得浑身颤抖，想好的词瞬间忘得干净，只剩下一句“书喂书喂”。
    “什么书，我康康。”
    “带不带插图啊？没图我不看！”
    “有没有颜色啊？不带颜色我不要！”
    手快的已经拿起书摊上的书开始翻阅了。
    “这么薄？字少不看！”
    “没有图，不看！”
    “没颜色，告辞！”
    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瞬间走掉大半。
    孔黑子和诸弟子瞬间石化。
    这……好像跟预想中的场景不一样。
    大家根本不在乎纸书不纸书，也不关心书上写的什么内容，看一眼就走了。
    照这个势头下去，别说靠写书扬名天下了，吃饭都难啊。
    不过也有几个人站在书摊前，久久不愿离去。
    大楚的使者左手一个慢动作，右手一个慢动作重播，将书摊上所有的书都划了一遍。
    “买啦！买啦！我大楚，全买了！”
    孔黑子和诸弟子瞬间一喜，紧接着就是一阵不忿。
    这楚国使者好生无礼，连看都不看，问都不问，就全要了，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
    晋国使者哈哈一笑，“孔先生，您在丧礼上飞砖退贼，直言劝逆，田氏能回心转意，迎奉公子昭回国，先生当头棒喝，应居首功！”
    孔黑子听得一愣一愣的。
    什么？
    田氏回心转意？迎奉公子昭回国？
    不可能吧！
    田氏都走到这一步了，甘愿放弃已到手的利益？
    公子昭都这步田地了，敢再次相信田氏？
    周围其他使者顿时也认出了孔黑子的身份。
    没办法，长得太个性了。
    而且，当着列国使者的面出了个大风头，想不认识都难。
    “哎呀，原来是孔先生当面，失敬失敬！”
    “孔先生劝谏田氏回心转意，实乃大功德也！”
    “孔先生实乃文人楷模、当世师表！”
    从众人口中，孔黑子终于知道了宫里发生的事。
    顿时懊悔得拍大腿。
    早知如此，就不急着卖书了，应该跟着黄先生进宫凑凑热闹……哦不，长长见识……
    但是听到众人夸赞自己，孔黑子乐得眉开眼笑，一张大脸黑里透红。
    “诸位谬赞谬赞，羞煞某也！某身无长物，唯有薄书相赠，聊表心意，诸位万勿推辞！”
    说着，孔黑子拿起书摊上的书，不由分说，塞给晋国使者，以及其他吹捧自己的人们。
    不一会儿，书摊上的书就被赠送一空。
    诸弟子目瞪口呆：老师，没饭吃啦！
    晋国使者哈哈一笑，珍之又珍的收起几册纸书。
    “在下亦身无长物，唯有些许财帛，赠予先生，先生万勿推辞。再有大作，在下必登门拜读。”
    随从立刻将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子送到弟子手中。
    孔黑子局促得双手无处安放。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用不了这么多，太多啦，您给的太多啦。”
    其他使者看到这一幕，也不好意思白嫖，纷纷掏钱。
    诸弟子眉开眼笑：老师，有饭吃啦！
    离开时，晋国使者朝楚国使者挑了挑眉，“瞧见没，这才是文明人该干的事！书喂书喂~~~”
    后者气得咬牙切齿，直跺脚！
    不过很快，楚国使者就揪住一个小国使者。
    “来，把你的书借我看看！”
    小国使者哪敢说个不字，只能一脸肉疼的将书让了出去。
    楚国使者朝晋国使者挑眉，洋洋自得的说道：“我！蛮夷也！书喂书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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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3章

    城隍庙，岳川翻看着大黄送来的《大侠姜十三》。
    大黄虽然没去，但龙阳还是想着这位国相，有什么好东西都送一份。
    大黄没看，转手就给岳川拿来了。
    岳川很是无语。
    上辈子写小说，被各种拒稿，签约都签不上，累死累活写了十万字，好家伙，点击不过百，收藏没破零，草草退出文坛，早早熄了文豪梦。
    这辈子，每天数百号观众追更，还被出版实体书，改编连环画，全世界发售。
    “所以……稿费呢……”
    看着供台上的两只鸡，几个果子，岳川暗骂：这就把我打发了？真以为我是黄家的？
    但是这时候，四只小狐狸搓着爪子，咧着嘴，哈喇子直流。
    岳川心中补充一句：真以为我是黄家、胡家的？
    “吃吧吃吧，吃完还有。”
    四只小狐狸抱着两只鸡就开始啃，那叫一个深情。
    四只小老鼠也踮着脚，拽着鸡爪子朝鸡屁股使劲。
    岳川：真以为我是黄家、胡家、灰家的？
    狸花猫一步三晃的从外面走进来。
    看到四只陌生的小狐狸，猛然一惊，可是看到小老鼠与它们打成一片，瞬间放松警惕。
    躺到供台上，熟练至极的朝岳川挥爪子。
    岳川给了它一个脑瓜崩，“这么多天不见，去哪野了？”
    狸花猫咧嘴呲牙，“那些外国人，带的有几只小美猫，本大王当然是去抚慰它们了！”
    岳川无语，能把偷腥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够无耻的。
    狸花猫自顾自说道：“从未体验过的异域风情，让本大王沉醉而迷恋，不可自拔……那毛发，又长又软，那体态，又软又柔，那声音，又柔又绵……”
    “我终于相信，你是一只读过书的猫。”
    “那当然！本大王读书很用功的！”狸花猫突然转了转头，“咦？胖砸和瘦砸呢？怎么不出来欢迎本大王！”
    “跟着胡一出去玩了。”
    “胡一？胡一是谁？”
    “胡一是我姐姐！”正在吃鸡的小狐狸回话了。
    “我姐姐可厉害了！”
    “胖狐狸不是我姐姐一招之敌！”
    “听说胖狐狸还有个老大，肯定也不是我姐姐的对手。”
    岳川无语，“胡十二，吃你的鸡吧，别说话！”
    胡十二：“不应该是让我说点好的吗？”
    狸花猫忍无可忍，“气死本大王了！胡一呐，本大王要跟它单挑！”
    胡十二：“好的！”
    与此同时，胡一正戴着白板面具，幻化成少年模样，脚步欢快的走在街道上。
    青丘虽然是荒郊野外，但青丘狐族经常在周边乡村城镇中活动，出售物品，换取物资等。
    后来，齐国还划给青丘狐一个小城镇，将其中居民悉数迁移。
    据《太平寰宇记》和《元和郡县志》均载：“旧传初置县在濮水南，常为神狐所穿穴，遂移（城）濮水北，故曰离狐（城）。”
    准确来说，胡一是在城中长大的，算是城里狐。
    只是，那个城市有点儿特殊，也有点儿奇怪。
    相较野外荒村，胡一更喜欢城市。
    尤其是在人群中穿梭的那种感觉，经常会忘记身份，忘记过去。
    “借过借过……借光借光……让一让让一让……别碰着您嘞……”
    一路旋转、跳跃，胡一忍不住甩开双手、闭上眼睛。
    用耳朵倾听繁华中的喧嚣，用鼻子深嗅寂寞里的烟火味儿……
    街道上青石板被磨得光滑明亮，拼接处的磨损更为严重，呈现出深浅不一的沟壑。
    车轮走在上面发出粼粼的震响，还会因为打滑导致车子左右摇晃，甚至卡在空隙中间。
    胡一托着板车向上一提，马儿哒哒踏地，车子瞬间向前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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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4章

    车夫回头时，只看到一个矮小瘦削的背影。
    “小伙子个头不高，力气不小。”
    旁边房顶上，两团模糊的影子低声吐槽：
    “什么眼神！那是姑娘！花一样漂亮的姑娘！”
    “一条，你但凡跟着老大多学两句，都不会这么没文化，夸人都干巴巴的。”
    “你读书多，你说。”
    “花姑娘！多言简意赅！”
    “滚！”
    胡一正开心奔跑，突然前方转角处出现一个黑脸大汉，胡一瞬间停住。
    孔黑子也看到了胡一，心中一惊。
    刺客，狐妖……
    可是转念一想，这狐妖已经被王子阳赦免，而且被黄先生救走，想来应该不是恶类。
    于是，孔黑子拱手行了一礼，“这位小哥儿，又见面了。”
    胡一也迅速平静下来，朝孔黑子拱手，“又见面了。”
    “今日有喜，正打算与黄先生小酌几杯，相请不如偶遇，小哥儿可愿同去？”
    一听是找大黄吃饭，胡一顿时眉开眼笑。
    “乐意之至。”
    “请！”
    “请！”
    南郭小院，众人席地而坐。
    胖狐狸和瘦狐狸也不把自己当外狐，解了匿形法术，在胡一和大黄身边晃荡，不断讨要食物。
    好好两只狐狸，却跟狐狸狗似的。
    孔黑子端起酒杯，“先生大作格外火爆，甫一面世便抢购一空，获书者甚喜，未得者甚忧，更有人为得一书大打出手，当街抢夺。”
    大黄呵呵一笑，“如此甚好，先生可连夜加更，多多誊抄。”
    “哈哈，某正有此意，今夜无眠，写到天亮！赶在诸国使节返程前多卖上几册书。”
    诸弟子也是神情亢奋。
    自己抄写的书获得诸国使节认可，被他们带回去之后，必定要面呈国君。
    还有可能被翻译成各国文字，再次抄写，由此流传天下。
    不出十年，自己师徒之名，天下皆知。
    除了长远好处，还有最现实的一点，不用担心饿肚子了。
    可以靠写书自食其力，过上体面生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孔黑子拿出一个大号的钱袋放在桌上。
    “某师徒承蒙先生照顾，又为我等讲道、斧正，提供纸张、笔墨。某无以为报，此为贩书所获五成，还请先生笑纳。”
    大黄呵呵一笑，“先生为我扬名，我还未谢过先生，怎能收先生谢礼。”
    孔黑子坚持要给。
    大黄遂不再推让，真的将钱袋提到自己面前。
    孔黑子心中暗道一声糟糕：怎的忘了黄先生不谙世事。
    大黄解开钱袋，从中取出一枚铜钱收下，然后将剩余的推回孔黑子面前。
    “先生的心意，我已收下。明日，我亦置办一桌酒席，宴请先生师徒。”
    孔黑子高兴得直咂嘴。
    自己置办的酒水都是廉价货，没什么滋味，但是黄先生就不一样了，明天有口福了。
    其余弟子也都一脸向往。
    明天终于能吃顿好的了。
    “那便明日晚间吧，今晚通宵赶稿，怕无法早起。”
    “一言为定！”
    胡一问道：“明天，我能来吗？”
    大黄笑着点头，随后摸了摸胖狐狸和瘦狐狸，“你俩也来，明日给你俩也备一副碗筷。”
    胡一笑过之后，朝孔黑子拱了拱手。
    “小子也想拜读先生大作。”
    孔黑子连忙让弟子回屋，不多时，便取来一本。
    “还请小哥儿斧正！”
    没多久，这本书就被送到岳川手上。
    看到封面上“论语”二字，岳川大大的无语。
    翻开看了看，通篇都是“黄先生曰”。
    “是不是我的打开方式不对？”
    倒着翻了一下，却一个字都没有，纯纯的黄纸。
    “这么奢侈，背面都不带写字的？”
    “原来是内容太少，靠这个撑页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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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5章

    上辈子的《论语》长什么样，岳川不知道。
    除了课本上学过的某些句子，其他一概不知。
    但是这辈子的《论语》……
    《黄先生与阶梯说》、《黄先生与权说》、《黄先生与柄说》、《黄先生与大千世界说》；《黄先生与姜国新政五章》、《田先生与君臣说》。
    前四篇，是南郭合出殡当日，大黄与众人在小院中席地论道说的内容。
    姜国新政也被算到了大黄头上，也确实跟大黄有关系。
    最后一篇，则是田氏宗主临终前的话语。
    随便翻了翻，记录得还不错。
    或许是内容太少，为了充字数凑篇幅，孔黑子等人非但没有对文字进行精练，还反其道而行。
    每一句话都记录得非常详细、详尽，甚至还包含了大黄说这话时的动作、语气、神态，记录了围观众人提问的话，以及提问者的姓名、身份、相貌。
    原文下面还有孔黑子以及诸弟子的品评。
    大致就是观后感、读后感。
    诸弟子挨个发表自己的看法，最后再由孔黑子做总结。
    有时候还会二次讨论、三次讨论，不同时间下更深层次的理解和感悟。
    总之，六个章节，愣是水出来一本书。
    岳川再仔细翻，黄先生五篇前还有一个单独的页面，介绍“黄先生”何许人也。
    在《论语》中，对大黄的描述为：有贤黄一，字号不详，无名地从无名师，后至姜国拜南郭合门下，习管圣学说，承南郭衣钵，学文习武，均有所成，王子阳甚异之，拜为国相，参政议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段文字中有一股酸味。
    岳川凑近了仔细闻，却又一无所获。
    《田先生与君臣说》前面也有一个类似的单章，介绍田氏宗主的姓名、身份，以及田氏概况等。
    岳川看出来了，孔黑子志向远大。
    其《论语》还会不断更新。
    田先生一篇算是连载到头了，田氏宗主拿命换了个露脸的机会。
    但黄先生还会有新的言论发出，继续更新。
    有黄先生篇和田先生篇，自然也可以有李先生篇、张先生篇等。
    《论语》不再是一家之言，而是集天下有学之士言论。
    一旦做出名气，搞不好就是权威的报刊、杂志，到时候会有众多学者带着自己的作品找孔黑子品评斧正，然后刊行天下。
    这里面有一个不起眼的信息：大黄被姜国拜为国相。
    那些想要出仕，想要获得重用的有学之士怎么扬名，怎么被列国君主知道和赏识呢？
    以往，肯定是得像孔黑子那般，周游列国，“你好，你们还招人吗”。
    国君待见，还有坐而论道的机会，尝试着用自己的学说或者学识打动国君。
    国君不待见，连论道的机会都没有。
    没办法，人家国君也是挑人的，没有名气，啥也不是。
    可如果能将自己的学问刊入《论语》，传扬天下，就不一样了。
    人在家中坐，饭碗天上来，列国使者冲到家门口请人。
    比如诸葛亮，也是先有名气传扬在外，才有刘备三顾茅庐。
    至于名气从何而来，水镜先生一张嘴使劲的吹——卧龙、凤雏得一而安天下。
    这就是宣传的重要性。
    能把“卧龙、凤雏”捧至云端，自然也能令其跌入泥田。
    关键得看谁在吹，怎么吹。
    岳川很期待，《论语》流传天下后，各国是什么感觉，又能在这个百家方兴未艾的时代引发什么样的连锁反应。
    后世很多思想，基本都是在当下萌生，并且流传下去的。
    当下虽然重礼法，有君臣之道，父子之伦，但还没有达到后世“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程度。
    臣子活不下去干死国君的事情比比皆是，称不上褒扬，也谈不上贬低。
    所以田氏为求自保弑君，不篡国的话，诸侯也就是谴责一下。
    田氏与姜氏重修君臣之好，也算是给天下各国上了一课。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种观念估计就不会市场了。
    君臣之间，会有一个默契的界限，谁也不敢越界，否则随时可效田氏壮举。
    因为臣子们会逐渐明白一个道理：君权过大，臣子生死全决于君王一念之间，必定会导致臣因言获罪、君因疑杀人。
    管仲就是最好的例子。
    为齐国殚精竭虑四十载，其死后弟子门人广受牵连，死的死、逃的逃，无一幸免，管圣学说几致失传。
    求生，是人乃至所有生灵的本能，视死如归固然可敬，贪生怕死也不可耻。
    《论语》六篇中黄先生四篇精彩绝伦，却过于深奥，还需要很长时间的酝酿，等待回声传回。
    姜国新政篇固然新颖，但姜国体量小，大国根本没有借鉴余地。
    唯独《田先生与君臣说》，紧扣当下时局，紧追天下热点，深挖阶层痛脚，影响最大，反响也最大，讨论者也最多。
    甚至会成为今后君臣论道的必考题，所有想求职出仕的贤才，都逃不过这个送命题。
    所有君王和储君也都要学习《田先生与君臣说》，后世若有帝王术，君臣说必占一席之地。
    田氏宗主田成也算是名垂青史、享誉天下了。
    虽然毁誉参半，却比上辈子时躺平任操，从头黑到脚好得多。
    想到这，岳川喃喃自语：“田成啊田成，你若泉下有知，应该好好感谢孔先生。”
    岳川话音刚落，却感觉阴风骤起，城隍庙内灯火摇曳了几下，事物的影子左右摇晃，前后拉伸。
    当阴风平息、灯火稳定，一切恢复正常时，一道模糊朦胧的影子出现在城隍庙中。
    苍老而又瘦小，身上还有三刀六洞留下的透明窟窿。
    老鬼一脸迷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一番，小声问道：“何人唤吾？”
    岳川无语……
    这叫什么事？
    叫魂？
    招魂？
    唤笔仙？
    不过仔细想想，田氏宗主田成刚死不久，连七天都不到，此时魂魄正在人间游荡，还没有去轮回。
    恰逢自己喃喃着呼唤他的名字，真就被叫过来了。
    难怪有句老话：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然后，岳川感觉到一阵久违的悸动，符诏，又动了。
    岳川按耐住第一时间看更新的冲动，向着田成点了点头。
    “你幡然悔悟，留下遗训，令田氏大政奉还，与姜氏重修君臣之好，实在是可贵……”
    “什么遗训？什么大政奉还？什么重修于好？”
    田成满腹疑问。
    岳川陡然一惊，“你是田氏宗主，田成？”
    “如假包换！”
    “你在姜国丧礼上反驳公子昭与青丘狐？”
    “非吾莫属！”
    岳川一拍供台，“假新闻！全是假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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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6章

    田氏众门客当着列国使者的面，念诵“田成遗书”，迎奉公子昭回国。
    岳川听后都震惊了一把。
    可是田成的魂魄对这一切矢口否认，说没干过，没说过，也没听过。
    很显然，这是田氏众门客的集体作秀。
    一切都是政治。
    岳川将田成死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田氏家臣当着天下列国的面，以你的名义起誓，传你遗言，迎奉公子昭回国。公子昭已经答应了。”
    刚才还迷茫、惶恐的田成一说到政治，立刻冷静下来，变得睿智沉稳。
    它叹息一声，说道：“应是家中老祖以吾之名义所做决策。我田氏实力大损，不复往日兵锋，若诸国干涉还政，怕是要伤筋动骨，甚至被连根拔起。老祖也实属无奈，只得假托吾名，立下誓言。”
    岳川“哦”了一声，“没想到田氏宗主之上还有一位老祖。”
    田成拱手道：“尊者放心，虽非吾誓，却践行如一。姜氏不负田氏，田氏亦不会加害姜氏。”
    “当真？”
    田成重重点头，说道：
    “近几年青丘狐一反常态，频繁造谣。往年造谣，只涉及田氏钱财、女眷声誉，不疼不痒，但近些年言称田氏屯兵聚将，意图谋反。显然国君打算清缴田氏，我等才不得不反击。”
    “先借天子令，以裘皮之名诛杀青丘狐，试探国君反应。再偷袭灭掉紫霄门。最后清缴姜氏。我等只为谋身，非为谋国。”
    岳川打断田成，问道：“若技击士主力尚存，田氏羽翼未伤，是否还会迎奉公子昭？”
    田成沉默不语。
    岳川呵呵一笑，“此处并无他人，你但说无妨。”
    田成摇了摇头，“非吾不诚，实乃心无定论。田氏朝不保夕，只求谋身，一旦山河安定，未必不会生出谋国之念。尊者此问，田成无答。便是田成不欲谋国，也难保田氏其他人无此念想！”
    岳川深深点头。
    田成并没有欺骗自己，也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
    很多时候，善恶存乎一念，便是这个道理。
    又如薛定谔的猫，在无数未知和变化之间重叠交缠，不到最后根本不知道是生是死。
    田氏来姜国之前，很可能就做了两手准备。
    若诸事顺利，做掉公子昭，窃国；若诸事不顺，便退而求其次，迎奉公子昭。
    只是公子昭没死，追杀紫霄门余孽的技击士折损严重，紫霄门徒还和公子昭汇合，姜国又隐隐约约站在公子昭一方，天下诸国对田氏都口诛笔伐。
    所以，田氏才做出迎奉之举。
    在这个过程中，诸多能影响局面，左右时局的人接连登场，就像踢球一样，你一脚我一脚，将历史踢到现在的道路上。
    历史是人创造的，此言非虚。
    岳川点了点头，“虽然不是你的誓言，但这份因果与你有关。田氏守信，你功德无量，田氏背信，你罪业加身。”
    说完，岳川感慨道：“田氏守护的，并非田氏一家一人之信，而是天下人心中的信！我希望田氏不要食言践诺，否则今后天下，信义等同迂腐，誓言等同放屁。我会尽我所能，监督田氏履信！”
    田成拱手躬身，“儿孙自有儿孙福，一切，自由后人评说吧！吾已无力影响田氏。”
    岳川点头，“你打算轮回的话，我可以遣人送你一程。”
    “多谢尊者，田成感激不尽。”
    “胡一，劳你走一趟了。”
    三尾狐从供台下钻出，目光灼灼的看着田成。
    “尊者……这……”
    话还没说完，田成便夺门欲逃。
    岳川冷哼一声，“公子昭信田氏，你却不信我？”
    田成瞬间止步，尴尬说道：“尊者勿怪，尊者勿怪。”
    随后朝三尾狐拱手行礼，“有劳了。”
    岳川摆了摆手，“去吧！”
    田成刚走了两步，却又回头，跪地叩拜之后说道：“田成斗胆，向尊者讨要一物。”
    “说吧。”
    田成指了指岳川手上的《论语》，“此书能否予吾傍身？”
    岳川没想到田成要的是这个。
    放在烛台上引燃，薄薄的《论语》立刻被火光笼罩。
    片刻之后，灰烬飘落，被一阵风卷起吹入夜空。
    岳川手上留下一本朦胧透明的事物。
    挥手将其投向田成，后者恭敬地双手捧起，朝岳川叩拜。
    “多谢尊者！敢问尊者名讳，吾若有来世，必将做牛做马报答尊者。”
    岳川想了想，“叫我城隍吧。”
    “多谢城隍大人！”
    胡一带着田成离开，岳川拿出符诏，翻到末尾，果然看到一行崭新的字迹。
    魂咒！
    这个法术分大中低中高三个层次。
    低级层次，可入梦，与指定对象交流。
    这种方法了无痕迹，交流对象醒来也无法回忆起梦境中的每一个细节。
    生灵入梦困难，至少得元神出窍的修为。
    但鬼物入梦简单，几乎刚死的小鬼都能托梦，只是小鬼手段低劣，会损耗元气。
    中级层次，可拘魂，将指定对象拘至面前。
    视双方修为差距，以及距离远近，拘魂的成功率也有所不同。
    若对方不反抗，顺从拘魂，没有外力干扰，几乎是必定成功。
    高级层次，勾魂摄魄。
    这就属于战斗法术了，哪怕对方是生灵，依旧能将三魂七魄强行钩出。
    鬼物在与生灵战斗时，原本是比较乏力的。
    若阳气旺盛，心神磊落，头顶双肩三把火不灭，修为低下的小鬼根本近不得身。
    即便有吹阴风，放六识虫咒，效果也大打折扣。
    也就是碑王那种，跟脚不凡，天赋异禀，又修为深厚，能凝聚实体，对生灵造成有效攻击。
    否则，就算把人迷晕了，睡着了，也是狗咬王八无处下口。
    可是有了勾魂摄魄就不同了。
    直接把生灵的魂魄拉出来，攻击其魂魄。
    管你什么血气旺盛，什么火力炽热，直接给你全废掉。
    你生前有九牛二虎之力又如何，钢筋铁骨又怎么样？
    把魂儿勾出来，不还是一个新死之鬼？
    岳川一琢磨，这玩意来头不小啊。
    入梦，那是明察暗访，搜集证据，查证是非，明断对错的手段。
    拘魂，就等于是把上门询问变成请到局子里喝茶做笔录。
    勾魂摄魄，这就是逮捕令了，带铐保你平安，拒捕就魂飞魄散。
    “这些都是传说中城隍的手段吧？看样子这个城隍我是非当不可了。”
    “对了，上次制作出纸张，写下‘文以载道’四字，天降功德。符诏分走一半，却什么好处都没给。难道这是上次的好处？”
    符诏上缓缓浮现出一个“然”字。
    岳川心中一喜，“上次你分了不少好处吧，才给这么点东西？太抠门了！”
    许久，符诏都没变化，那个“然”也缓缓消失不见。
    “喂喂喂……”
    “我不要东西，你就陪我聊两块钱的？”
    “又没信号了？”
    “洗澡去了吗？”
    卷起符诏收回法相中，岳川一时技痒，想找个目标试一试。
    “魂兮归来！碑王何在！碑王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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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7章

    话说碑王，受到土地公召唤，过来截击六尾狐。
    结果，六尾狐疯了。
    大黄也没说杀，也没说放。
    碑王也不好乱做决断。
    再怎么说，这也是青丘狐族的长辈。
    胡二在土地庙的地位，碑王是深刻领会了，现在再加上一个胡一。
    可想而知胡家在土地庙中的影响力。
    自己要是擅作主张，把六尾狐给灭了，保不准哪天人家想念长辈了，这不就恨上自己了么。
    生灵有三魂七魄，滋生七情六欲。
    生灵有种种识障，所以很难认知本心，也很难认知心中的情感。
    所以才会因爱生恨、爱恨交加。
    作为一个成熟的老鬼，碑王才不会乱下定论。
    万一明天胡家众成员回心转意要认亲，自己就尬在那了。
    所以，碑王跟在六尾狐身后溜达起来。
    放肯定不能随便放。
    但杀也不能轻易杀。
    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比如意图害人，被自己千钧一发之间诛灭。
    以后也有个理直气壮的说辞。
    话说这六尾狐疯疯癫癫，神志不清。
    但是对阳光的畏惧令它开始寻找栖身之地。
    没头苍蝇一样，漫无目的的奔跑，今天藏这里，明天猫那里。
    碑王全程陪着，俩鬼躲躲藏藏的来到了杨国。
    杨国没有紫霄门修士，所以鬼物众多。
    有本地的，也有外地的。
    比如在姜国被端了老巢的牛鬼蛇神。
    带着一群小兄弟溜了溜了，而周围能去的也就杨国了。
    两拨鬼物见面，肯定要干上一场。
    姜国的鬼物天天被猫老大一伙精怪欺负，战绩是没有的，但挨打的经验那叫一个丰富。
    本来以为自己就是个弟弟，来到杨国之后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但是双方碰过几次才发现，我尼玛，弱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不是我们不努力，也不是我们不上进，而是我们选错了区，进错了房。
    杨国的鬼过惯了坐地收租享受供奉的日子，哪里是姜国鬼物的对手，被打得抱头鼠窜。
    没办法，杨国鬼物只能服软求和。
    双方老大和小弟们共聚一堂，约定边界，立下规矩。
    杨国鬼物不得不低头，打算让出一半地盘给姜国鬼物。
    姜国鬼物却觉得，干脆借此机会，一鼓作气干死对方，统一杨国夜世界。
    双方开始围绕价码拉锯，那叫一个鬼话连篇。
    杨国的鬼物声称，自己是跟着一个大佬混的，劝姜国的鬼不要太过分，否则如何如何。
    姜国的鬼说怕个屁，我们背后有两个大佬，你们也不打听打听。
    双方就这样不断撂大佬的牌子，结果撂了半天也不知道大佬姓甚名谁，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正不知如何进行的时候，六尾狐出现了。
    它就是想找个栖身之地，躲避太阳。
    哪里阴气重，它自然就往哪钻。
    杨国数来数去，还有比鬼窝阴气更重的吗？
    然后，六尾狐就往鬼堆里一扎，啥也不说，啥也不干。
    双方都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四目相对、八目相对，从对方眼中看出同样的疑惑和忌惮。
    然后，姜国的牛鬼、蛇神和杨国的黑龟、白马同时扑出去。
    “大佬，您可算来了，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大佬，我就知道，你不会抛弃我们的。”
    “大佬帮我们做主，分您三成香火和贡品。”
    “我们分四成！”
    六尾狐继续浑浑噩噩，对双方全无反应。
    两边对视一眼，那叫一个惺惺相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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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8章

    跟本大王一样的机智和无耻。
    “哎呀，原来都是自家鬼啊！”
    “大光照了鬼王坟，一家鬼不认一家鬼了。”
    “早说嘛，早说什么事都好办了。”
    因为拿不准六尾狐的身份和来意，更摸不清六尾狐和对方的关系，所以双方都客气了不少。
    没多久，这地盘就画好了。
    大致是五五开。
    规矩也立好了。
    为了维护香火市场的稳定，双方约法三章：
    坚决禁止一户多吃，一件事只能一方看，另一方不得抢活，不得拆台。
    一户人家一年最多遭一次大灾，要可持续性竭泽而渔，保护韭菜生长。
    遭过小灾的人三天内不能继续遭灾，不能用同一个手法连续害人两次。
    最后就是，双方各拿出一成贡品收益，供奉六尾狐。
    六尾狐是双方共同的大佬。
    再有第三方势力插足杨国，双方理应共同将其驱逐。这一点尤为重要。
    然而话音还没落，碑王扛着大锏走进来了。
    牛鬼、蛇神，黑龟、白马全都愣了。
    这又是谁啊？
    不过双方那叫一个反应迅速，先一个急速冲刺，再一个远程滑跪。
    “大佬，您终于来了。”
    “大佬，就是他欺负我们。”
    “大佬，您帮我们出气，以后香火贡品分您三成。”
    “我们分四成！”
    可惜，碑王不是六尾狐那种神志不清的傻子。
    它将全过程看在眼中，差点笑破肚皮。
    大周地界上的鬼物也太不成气候了吧。
    就这几个货色，连自己手下的五鬼都不如，竟然也能占据一方城池，还拉帮结派抢地盘。
    本将军没碰到也就罢了，既然碰上了，合该本将军发利市。
    碑王懒得理会，走到六尾狐身边站定，六尾狐立刻瑟瑟发抖，蜷着身子缩成一团。
    看到这一幕，众鬼齐齐一凛。
    碑王朝磨盘大小的黑龟勾了勾手。
    后者心中一喜，屁颠屁颠的凑过去。
    “大佬，我们愿意涨到五成，五成。”
    碑王“啐”了一口，抬脚踩在黑龟背上，右手长锏往下狠狠一戳，吓得老龟猛然缩头。
    “一个个的都给本将军听好了！别他娘的跟本将军讨价还价！什么三四五六，本将军全都要！以后，这片就是本将军的地盘！你们一个个，都是本将军手下的兵！”
    “本将军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既然到了本将军麾下，就击鼓进军、鸣金收兵！谁他娘的未得号令私自行动，本将军逮到一个杀一个！”
    听到这话，众鬼心中不忿。
    你他娘的谁啊，敢这么说话，也不看看我们多少弟兄，一鬼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你。
    碑王冷眼一扫，哼哼直笑，抓着披风往地上一摔。
    十八个阴兵瞬间现了出来。
    披坚执锐，全副武装。
    而且，碑王使用香火祭炼阴兵，一个个都沾上了香火之力。
    原本黑黝黝、灰扑扑的甲胄此时隐约泛着黄光，类似古铜，又有点金黄。
    长戈上也缭绕着锋锐的气息，无论卖相还是功用，都比以前有了长足的长进。
    十八个阴兵一字排开，森然的压迫感猛烈冲击四面八方。
    牛鬼、蛇神、白马、黑龟感受最清晰，也最强烈。
    随便一个阴兵，都够自己受的，更别说阴兵的主人了。
    “大佬，我们听您的！”
    “对对对，我们以后跟您混了！”
    其他鬼物也纷纷汇聚过来，磕头作揖表忠心。
    碑王志得意满，昂首挺胸想要给众鬼来一场训话，提振一下士气。
    结果冥冥中传来一道呼唤：魂兮归来！碑王何在！碑王何在！
    碑王分辨出对方的身份，不敢抗拒，立刻拱手跪地：碑王在！
    随即，一道阴风笼罩在碑王身周。
    风停！
    哪里还有碑王的身影？
    唯余十八阴兵虎视眈眈。
    牛鬼、蛇神、黑龟、白马面面相觑。
    今儿个这是咋了，大佬一个接一个，还一个比一个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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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9章

    碑王两眼茫然，好一会儿才看清周围是哪里，双锏一收，纳头便磕。
    “末将碑王，拜见土地公！”
    岳川兴奋的晃了晃手掌，暗道：竟然真的可以，以后岂不是能把碑王当小爱同学用？
    碑王碑王，给我倒杯茶；碑王碑王，给我点个外卖；碑王碑王，给个揍个人……
    关键，碑王会飞，而且飞的很快，干活还是干架都很好用。
    智商也凑合，不像小爱同学一样，整一个人工智障。
    鬼物比活物还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可以收入灵牌，被法相贴身携带。
    从城隍庙到土地庙，只需要一瞬间。
    这也是为什么上次干架只带了碑王，却没带胡二和黄家众成员。
    以后可以多收点鬼物手下，安置在周边一定范围，然后想派谁就直接拘魂招至跟前。
    啧啧……
    就是有点费香火。
    碑王见土地公迟迟不说话，心中一咯噔，上次让自己陪大黄出战打酱油，这次又在自己最高光的时刻用神秘法术将自己招至面前。
    看样子，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内个……土地公，末将有一事禀报……哦不，有一事坦白。”
    岳川一愣，啥情况，还坦白？
    “嗯……我们的政策是抗拒从严，牢底坐穿，坦白从宽，回家过年。说吧！”
    碑王一哆嗦，“内个……黑老鬼，土地公还有印象吗？”
    黑老鬼？
    “就是挖煤那个吗？它的煤很不错，都是无烟煤，没异味，小狐狸用了都说好。”
    “呃……是这样，末将那好友黑老鬼想加入仙家，它也不直说，就是每日纠缠，末将也不知怎么的，就应了它。近些时日，黑老鬼一直在催问加入仙家的事情，末将……实在不知该如何张口……”
    岳川无语：就这？
    人家要加入就让它加入啊，我这边不正招人……哦不，招鬼的嘛。
    “你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这等小事，我还能驳了你的面子？”
    听到这话，碑王浑身一震，差点哭出来。
    “非是欺瞒土地公，实在我仙家福利甚好，待遇甚高，便是每日伙食，末将前所未见。黑老鬼定是冲着我仙家福利来的，哪能叫它如意！”
    岳川点了头，暗道：要是上辈子的黑鬼，百分百是冲着高福利高待遇去的，可是这辈子的黑鬼……
    “行了！碑王你可是我麾下大将，别说黑老鬼不是冲着福利来的，便真如此，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养它一辈子又如何！”
    嗯，以后有免费的煤可以用了，多做点饭有什么大不了的。
    碑王都不知道该说啥了，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士为知己者死！以后自己这半条命，就是土地公的了。
    “末将这就带它过来拜见土地公！”
    岳川连忙说不急。
    “黑老鬼住哪？”
    “说来也巧，就在姜国西北数百里外。”
    岳川问明了黑老鬼的具体位置、模样、名讳、生辰、忌日。
    信息越多，检索越快，定位越准。
    “魂兮归来！黑老鬼何在！黑老鬼何在！”
    岳川挥手将魂咒打在空气中，仿佛在池塘里投下一颗小石子，荡漾出道道涟漪。
    几次荡漾之后，空气中立刻浮现出一片红光。
    一个黑面獠牙、狮鼻阔口，浑身长满黑毛的恶鬼正在火光中呼呼大睡。
    听到拘魂令，恶鬼烦躁的挥了挥手，仿佛赶苍蝇似的，翻了个身继续睡。
    也不知道是家里太热还是咋地，这黑老鬼睡觉不穿衣服也不盖被子。
    还好长得跟黑炭头一样，毛又比较旺盛，天然马赛克，不影响和谐。
    碑王：……
    一半是被土地公匪夷所思的手段惊住了，一半是被黑老鬼的大胆吓住了。
    黑老鬼，不是兄弟不帮你，而是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岳川无语一秒钟，随即挥手探入涟漪。
    就像抓娃娃一样，抓起黑老鬼拽了出来。
    这也算不反抗，对吧？
    黑老鬼只觉得头皮一紧，然后就是浑身一凉，然后屁股一阵撞击感。
    迷茫的睁开眼，揉了揉摔得生疼的屁股，黑老鬼喃喃道：“哎呦，介系哪？哎呦，黑老鬼，你咋也搁这嘞？”
    “黑老鬼？”
    岳川左看看，右看看，好像碑王确实更黑一点。
    碑王一巴掌拍在黑老鬼脑袋上，“来来来，给土地公磕头。”
    一听是土地公，黑老鬼连忙跪地磕头，“土地公啊，我想加入仙家啊，我想跟您混呐。”
    “你为什么想加入仙家？”
    “我命苦啊，两辈子加一块也没吃过一顿好的啊。这眼看着就要渡劫了，想在死前吃顿好的。”
    得，又是一个饿死鬼。
    而且跟碑王一样，都是快要遭雷劈了，想来应该存在很久，道行很高了。
    于是岳川问道：“你有什么特殊的才艺？”
    “我……我……”
    碑王咳了咳，说道：“末将会飞天，黑老鬼会遁地，它飞天不如末将，末将遁地不如它！”
    “你才黑老鬼，你比我黑！”
    “你外边黑，里面也黑，心肠都是黑的！”
    “你上面黑，下面也黑，皮燕子都是黑的！”
    岳川摆摆手，制止两个家伙继续“互黑”。
    “除了遁地，还有什么能力吗？”
    岳川不问还好，一问，这俩货都吞吞吐吐。
    “怎么了？有什么说什么就是。”
    黑老鬼尴尬的蜷缩成一团，“我在哪，哪就莫名其妙走水，呆的久了准定大旱，这算不算能力？”
    岳川恍然大悟。
    难怪碑王不愿意帮黑老鬼介绍。
    这根本就是个灾星啊。
    这不，神像边上的油灯“噼啪”一个爆响，溅出几滴油星子。
    如果是寻常情况，这几滴油星子落到灯台上、供台上，或者洒在地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今天不知怎么，油星子“滋啦”一声无火自燃。
    黑老鬼连忙吸了口气，火焰尽数没入口中消失不见，但它脸上的尴尬更浓了。
    碑王连忙解释：“意外，意外，赶巧了。”
    黑老鬼失望的摇了摇头，说道：“土地公，要不我还是回地洞里吧，在这儿呆得久了又要损功德。告辞！”
    岳川竖起手掌，示意黑老鬼不要急。
    因为他隐隐约约琢磨出一个念头。
    “如果外面燃起大火，你能不能把它灭了？”
    黑老鬼瞬间昂头挺胸，“不是我吹，一口气就能它们全吸肚子里，上刀山我不敢，可下火海嘛，那就跟泡澡一样……”
    岳川点头，“行！看在碑王的面子上，我就收下你了！仙家欢迎你！”
    黑老鬼呆了呆，随即狂喜，“那我什么时候能吃一顿好的？”
    “一顿？怎么可能？”
    黑老鬼顿时大急，“要不，半顿也行！”
    岳川大声道：“我仙家成员，一天三顿，怎么可能只吃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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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0章

    黑老鬼的能力……
    怎么说呢？
    碑王能飞天，鬼躯强横，还有阴兵。
    算是能打能跑，能追能抗。
    再加上阴兵能力，潜力可以说是无穷。
    黑老鬼就逊色许多，唯一一个拿得出手的能力，还是负面的。
    岳川琢磨怎么给它负负得正。
    黑老鬼身处的位置会走水，但这是一个积累的过程，而且需要诱因，不是直接就易燃易爆炸。
    这个能力倒也有用。
    “每天晚上，你来姜国巡夜，每条街道都巡视一遍，每家每户都要检查。”
    黑老鬼一阵紧张，“我……我怕……”
    “不用怕！不就是走水嘛！烧起来你再灭掉不就行了。”
    “可是会毁人财物，伤人性命，坏我功德啊。”
    黑老鬼紧张的往上看，仿佛有什么无形的威胁。
    岳川做了个“安心”的手势，宽慰道：“有句话叫，防患于未然。如果他家中有火灾隐患，你遇到了，把这个隐患触发了，然后把火灭掉，这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好事啊。”
    “真的是这样吗？”
    “当然！”岳川认真点头，“歹徒持刀行凶，把刀架到无辜者脖子上，然后有人出来，打败歹徒，救了无辜者。你说，这是不是英雄？是不是做功德？”
    “是！当然是！”
    不但黑老鬼，碑王也狠狠点头。
    岳川又说道：“可如果这个歹徒还没来得及挟持无辜者，就被一个人打翻在地，没有人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事迹。你说，这是不是英雄？是不是做功德？”
    碑王和黑老鬼都沉默了。
    “是！”
    “肯定是！”
    “对！无名英雄也是英雄！人不知无名英雄，但上天知道，功德知道！所以，你还担心什么呢？”
    黑老鬼茅塞顿开，激动地浑身颤抖，“好！我干！以后我天天来姜国巡夜。”
    “嗯嗯，把你这形象拾掇拾掇，整干净点，再给你弄个行头，裸奔可不太好。还有，我教你一句话，巡夜的时候要一直喊。”
    “土地公，您说。”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黑老鬼连忙把这句话记在心中，嘴唇嘟噜，不断地重复着，逐渐喜上眉梢。
    岳川也是心中暗喜。
    又得到一个皮实好用的工具鬼，姜国的消防有保障了，顺便还能给黑老鬼加个更夫的功能。
    说起更夫，就有讲究了。
    古代人没有钟表，半夜起来没法像现在人一样，摸起手机看几点了。
    他们通过更夫确定时间。
    夜晚听到打更人打更，就能知道几点了，不知道的，还可以隔着门窗直接问。
    打更人是一个特殊的职业，有的地方是官方委任，有的地方是居民自己筹钱雇佣。
    国父孙中山的父亲，就曾干过打更的活儿。
    打更人除了报时，还有巡夜、放火的职责。
    夜深人静，人都睡死了，起火的话，浓烟一熏就动不得了，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火烧死。
    打更人看见的话，吆喝一嗓子，左邻右舍全都出来，救火的救火，救人的救人，能极大挽回损失，救出人命。
    有打更人在，偷鸡摸狗的，翻墙偷腥的人也都有点忌惮。
    外人以为打更人挺潇洒自在的，出门就能捡个银子，没事还能勾栏听曲，夜生活井井有条。
    实际是一件苦差事儿，工钱不多，活不少。
    首先是昼伏夜出，生物钟反着，跟常人不一样。
    打更人通常都是被人群孤立的存在，没法合群，也合不了群，一般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做。
    其次，打更必须得掌握好精确的时间，不是随意乱打，为了掌控时间动态，更夫会守着燃香或滴漏计时，由不得半点虚假错误。
    古代夜晚发生大案、命案，官府除了询问事发家庭、左邻右舍，还有一个必问必查的，那就是打更人。
    要是点背遇着一个命案，还疏忽大意算错了时间，不好意思，合该你倒霉。
    就算抓住真凶洗刷了冤屈，一顿板子也逃不了，饭碗也没了。
    要是找不到真凶，或者碰上一个糊涂官急着结案，打更人基本凉凉。
    真·时间就是生命。
    最后，熬夜真的很苦、很累。
    打更人为了避免自己在深夜时睡过去，会在手指头上绑上一根香，若人真睡着了，一段时间后香烧到手上，就会从烫烧中惊醒过来。
    熬通宵却不能看小说、打游戏、刷手机，有几个人能受得了？
    除了巡夜、报时、放火、防盗，打更人还有一个特殊的职责，那就是驱鬼。
    《红楼梦》中有这么一段描述：
    “晚上吴贵到家，已死在炕上。外面人人因那媳妇儿不妥当，便都说妖怪爬过墙吸精而死。于是老太太着急的了不得，替另派了好些人将宝玉的住房围住，巡逻打更……”
    很多时候，城中闹鬼、作妖，最先被害的通常都是打更人。
    寒冬腊月，有人喝醉酒躺在路边，打更人遇到了，都会将人拖到背风处，或者搀扶回家，敲门喊人帮忙送回家，避免冻毙。
    但是雪天路滑，打更人一跤摔倒，站不起来的话，基本就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打更人算是最早的物业服务了，真正的用心做事，用命担当，比现在的必贵园五星上将强千百倍。
    只能说，世风之下，人心不古。
    姜国没有打更人。
    但是现在，姜国有了打更鬼。
    岳川看着黑老鬼，说道：“你真名叫什么？”
    “人家生前叫如烟，只是生前无子嗣，死后不得入祖坟，连姓名都被夺了，就成了无名氏。”
    岳川：？？？
    “等等等等！你是男是女？”
    听到岳川的话，黑老鬼瞬间扭捏起来，“人家不像女的吗？”
    岳川差点一头栽倒。
    碑王左一个黑老鬼、右一个黑老鬼，张嘴黄腔、闭口荤话，再加上黑老鬼这尊荣，岳川先入为主以为是大老爷们。
    谁知道，是个女鬼。
    看到土地公错愕的模样，女鬼如烟说：“人家生前也是盘子亮、条子顺，人见人夸的一枝花，就是死的有点凄惨，又埋错了地方，才变成这幅模样，人家都不敢出门，整天躲在地底下，这一躲就是几百年。”
    碑王点头，“对！都说女大十八变，你这得一百八十变了吧！”
    “滚！你个铁王八不蜕壳，攒着脸皮当盾牌！”
    岳川琢磨了一下，“行吧，你生前叫如烟，死后也一直冒烟，那就以烟为名吧？”
    如烟看了一眼碑王，“它个黑老鬼都能叫碑王，我高低也得是烟王！”
    “好的，以后你就叫烟王了！”
    碑王咳了咳，无比嘚瑟的说道：“土地公，末将碑王，有大功一件！”
    说完，斜眼看着烟王，仿佛在说：小样儿，有本事你也立个大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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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1章

    “统一了杨国黑道？哦不，统一了杨国地下世界？也不对……嗯……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吧……”
    岳川无语了，大大的无语。
    这个年代，大家普遍都崇德向善，普遍具有反抗精神。
    而且四处乱窜的游侠儿大都武德充沛，哪个地方有地痞无赖糟践百姓，怕是第二天就要被游侠儿砍了脑袋挂到城门上。
    比如正在连载的《大侠姜十三》，前期就是一个惩强扶弱的游侠儿，打杀了许多恶人。
    在这种大环境下，根本没有黑道的生存空间。
    所谓的“地下世界”，自然而然被精怪和鬼物占据了，也就是所谓的城狐社鼠、牛鬼蛇神。
    狸花猫带领的南郭帮派讲规矩，一般不害人。
    但是牛鬼、蛇神为首的西郭帮派不一样了，还下套害人、解套救人，一鱼两吃、双向收费。
    杨国的鬼物也一样，看样子害人是鬼物的老传统，老手艺了。
    之前岳川能力范围有限，只想着耕耘好姜国这一亩三分地就行了，对隔壁的杨国根本没关注过。
    却没想到机缘巧合，白捡一个杨国地下世界。
    “碑王何在！”
    “末将在！”
    旁边的烟王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这么大一坨子，看不见嘛，还喊，喊就算了，还那么大声。
    “你速去杨国，整顿鬼物，肃清风气。规矩不用我多说了吧？”
    “末将省得！”
    “速去！”
    然而，碑王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为何还不动身？”
    碑王疑惑，“土地公，难道不是您送末将去吗？”
    岳川：送个屁，这法术是单向的，真以为是五鬼搬运？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无生黑白……琴声何来，生死难猜，用一生去等待……”
    碑王“嗖”的窜出门外，双足一跺，拔地而起，头也不回的冲入夜空。
    土地公不好好说话，都开始吟唱念咒了，这肯定是大威力法术吧，碑王表示我很慌。
    倒是烟王，听得怔怔入神。
    只可惜，碑王一走，岳川就不唱了。
    岳川说道：“你能自如变化形体吧？”
    “当然能！”
    岳川立刻拿来瘦狐狸演出用的小衣服。
    思考一下，又放了回去，转而拿起胖狐狸那套。
    反正胡八又吃胖了，这身衣服又不合身了，省心不省料的货。
    “先凑合穿着，明天给你换个合身的。”
    燕王欣喜的接过来，“这个就挺合身的，我生前就穿这么大的衣衫。”
    岳川：……可怜的娃……
    烟王缩小身子，往衣服里一钻，再把小帽戴在头上。
    哪里还有黑面獠牙的恶鬼，分明就是一个三寸丁，只要低着头、背着人就行了。
    谁还能趴地上瞅它长啥样不成？
    天冷了还能给它备上蓑衣、斗笠。
    岳川又把小老鼠们敲的锣和梆子交给烟王。
    “先凑合用，明天给你弄个灯笼，齐活了。对了，你会算时辰吗？”
    烟王点头。
    鬼天生就能感知日出的时间，临近日出，都得找地方躲藏。
    这几乎是本能了。
    就像蛇虫鼠蚁能感知火山地震洪水一样。
    修为高深的鬼物还能准确感知时间，安排自己的行程。
    “那行，你今天先去试试吧，明天给你把行头配齐，台词弄全。”
    “好的好的。”
    “对了，别打架。谁想打你，就说你是城隍庙的。”
    可惜，烟王已经跑远了，也不知道听见没。
    更夫是通过敲锣、敲梆子的快慢、长短，来提醒人们具体时间。
    还有就是喊的口号。
    一更天，戌时，晚上七点到晚上九点，喊的是“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提醒刚吃过饭准备休息的人们熄灯灭火，免得酿成火灾。
    二更天，亥时，晚上九点到晚上十一点，喊的是“关门关窗、防偷防盗”，提醒人们看好自己的财物和媳妇，警惕小偷和老王。
    三更天，子时，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喊的是“平安无事”，真要有事，更夫肯定要守在边上等待官差，没法继续打更了。
    四更天，丑时，凌晨一点到凌晨三点，喊的是“天寒地冻”，这也是一天里最寒冷的时候，提醒某些早起干活和用功的读书人注意保暖，防止生病。
    五更天，寅时，凌晨三点到凌晨五点，喊的是“早睡早起，保重身体”，打工人、种地人基本都该起床了，更夫也可以回去休息了。
    所谓三更灯火五更鸡，就是这个意思。
    一声声锣，敲的是平安，一声声梆子，响的是生活。
    也就是到了现代，有了钟表，再加上人们夜生活精彩，通宵达旦不睡，更夫渐渐退出历史舞台，成了一个仅供怀念的职业，或者代号。
    烟王敲了敲锣，顿时引来一片叫骂。
    门闩摩擦的声音陆续响起，烟王连忙迈着小短腿跑远。
    几个人披着衣服从窗户探出头，左看看、右看看，漆黑一片，哪还有捣乱者的身影。
    跑了一段路，烟王轻轻敲了敲梆子，声音低沉、轻微，周围的人反应不大，顿时放下心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途经南郭时，烟王缓缓抬头，正看到屋顶上蹲着一只狸花猫。
    虽然狸花猫隐藏着身形，隐匿着气息，但烟王是数百年道行，快要挨雷劈的老鬼，轻易就察觉了狸花猫的位置。
    “小东西，还想伏击我？”
    狸花猫审时度势，悄无声息的顺着房顶斜坡滑下去，一点点消失在烟王视野中。
    刚一落地就翻墙钻洞，往城隍庙去。
    这叫打不过吗？
    这叫调兵遣将，猫老大不打没准备的架！
    大黄瞄了一眼外面，但是看到熟悉的衣帽、小锣和梆子，立刻躺了回去。
    烟王继续向前走。
    看到几间亮着灯的屋子。
    好奇凑过去，却看到一个黑大个带着一群人奋笔疾书。
    烟王暗道：这人长得真不错啊，黑亮黑亮的，都赶上我三分姿色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孔黑子愕然抬头，望向窗外。
    吃饭时天还没黑透，现在月亮都挂树梢上了。
    也不知道写了多久。
    哎呦，手腕都酸了。
    孔黑子喃喃道：“谁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诸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家都全神贯注，谁有心思关心时间啊。
    窗外，烟王心中一喜，终于有人问时间了。
    “丑时三刻！”
    “哦，多谢！”
    众人继续埋头疾书。
    过了一会儿，孔黑子后知后觉的抬起头。
    “咦？刚才说话的事谁？”
    众弟子尽皆茫然。
    孔黑子摇了摇头，“码字都码出幻觉了，还是先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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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2章

    烟王巡夜非常成功。
    借着易燃易爆炸的体质，所经之处一共燃起七场小火，三场大火。
    所有的消防隐患都被烟王提前引爆，又在初燃时扑灭。
    几场小火甚至都没有惊醒屋主人。
    五更天，快要鸡叫的时候，烟王悄无声息回到土地庙。
    “土地公，我有功德了，我有功德了。”
    烟王手里捧着三个萤火虫大小的光点，脸上止不住的喜悦。
    功德虽少，却是它一点一点得来的。
    而且，岳川给它的不是三点功德，而是日赚三点功德的路子。
    今天仅仅是防火，如果将来再遇上防盗、驱鬼，又是一笔功德。
    就算什么也没遇到，报时也是善举，应该……有……功德。
    虽然少，但胜在稳定，少得很稳定。
    “对了土地公，我还抓了个老鬼。”
    烟王随手一抓，也不知道从哪捞出来一只小鬼。
    佝偻着背，瘦小瘦小，气息也非常微弱。
    岳川问道：“你是什么鬼，本地的还是外地的，逗留城中所为何事？”
    老鬼连忙跪地磕头，“小老儿是本地的，本地的。因为活着的时候挣了一笔钱，想着攒到年底，一把给婆娘，结果快年关了，小老儿急病死了，都没来得及交代。就一直没走，盼着婆娘哪天能发现。可是前些日子回家，发现那钱没了。”
    岳川愣了一下，“你家可是住在东郭？”
    “对对对，我家门口有个大石头墩子，墩子边上有棵枣树。”
    岳川心中暗骂一声呵呵。
    前些日子小老鼠发现了自己捡漏财的本事，就在城里到处捡钱。
    其中就有一个被人埋在地里，却忘了取的钱罐子。
    里面的钱也不多，就一百枚的样子。
    但这对于普通家庭而言，已经是一笔巨款，可以欢欢喜喜好长时间。
    如果这笔钱丢了，也会牵肠挂肚一辈子。
    岳川说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把钱找回来，送给你婆娘，还是？”
    那老鬼连忙摇头，“不敢不敢。我这辈子命里无财，攒不住钱，为了攒钱还把命丢了。命丢了财也没了。”
    “那你一直徘徊不走是因为？”
    “我……我就是想跟婆娘说一句话，告诉她，我不是窝囊废，我这辈子每天都在想着挣钱，只是我真的挣不来钱，我希望她能明白，我到死的时候，还在想着挣钱。”
    听到这话，岳川长长的叹息一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老年穷啊。
    “天已放亮，你就暂且在我庙中住下吧，晚上再安排你。”
    说着，岳川指了指墙角一个坛子。
    “你去里面歇息一下吧。”
    老鬼听到这话，立刻欢天喜地的谢过，然后一晃身子，化作烟雾钻进坛子中。
    可惜了，他修为太低，还无法影响实物，否则还能自己给自己盖上盖子。
    岳川看了一眼烟王，“你呢？也在此地住下？”
    烟王摇头，“我会遁地，可以自己回家。反正离得也不远。”
    它倒不是真想离开，只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真要在这里住下来，姜国保准大旱。
    岳川点了点头，随即取出一块开光过的牌位。
    “这个你贴身收好，遇到困难或危险可以呼唤我。”
    烟王看了看牌位上湛然的功德金光，再看看自己手中三个萤火虫大小的金点点，心里的欢喜瞬间少了一半。
    紧接着，烟王便欢喜翻倍。
    土地公真是底蕴深厚、财大气粗，跟着土地公混，肯定饿不着了。
    “我晚上再来打更。”刚钻进地下，烟王又冒出头来，“对了，什么时候吃饭啊？”
    “今晚先带你小吃一顿。明天我聚齐仙家成员，给你开个迎新会。顺便也介绍介绍其他成员给你认识下。”
    “好好好！”
    话还没说完，烟王便石沉大海，消失不见。
    随即，外面响起脚步声。
    磕头的人来了。
    岳川往供台的木桶中倒了点驱虫丸，心中暗骂，狸花猫又翘班。
    刚说呢，狸花猫从供台下钻了出来。
    熟练的蹲到木桶旁，抖了抖毛发，准备打卡上班。
    “呦？今天这么准时？不像你啊。”
    狸花猫一脸严肃，“城里出了个修为高强的老鬼，估计是西郭那些牛鬼蛇神请来的帮手。”
    岳川呵呵一笑，“那老鬼长什么样？”
    “个不高，大概跟胖砸一样，穿的衣服也跟胖砸一样……”
    狸花猫终于回过味来。
    那可不就是胖狐狸胡八么。
    而且，小庙墙角处堆放着表演用的衣服、道具、折扇、木剑等，还有锣鼓梆子弦子。
    现在，胡八的衣服没了，锣没了，梆子也没了。
    狸花猫喵呜一声，“那个老鬼把你抢了？可恨！别让本大王抓到它！”
    岳川连忙说道：“行了行了，那是咱们的新成员，以后就在城里混了，你照顾照顾人家。”
    狸花猫支棱的毛发瞬间倒伏下去，悠然自得的舔着爪子。
    “哦~~~你又帮本大王收了个新小弟啊~~~它叫什么~~~”
    “烟王！”
    “这里只能有一个王！”
    “好的，一万！”
    狸花猫朝着岳川挥爪爪，可是这时候，一个人探头探脑的来到庙门口。
    看到大蝗虫神像，说一声：“总算找到地方了。”
    随即，提着衣摆跨过门槛，随从掀开提篮上的布，拿出猪头、烧鸡、水果等贡品，然后给油灯加上油，给香炉插上香。
    跪在蒲团上恭敬磕头。
    狸花猫一拍按钮，木桶里“咕噜噜”滚出来一个小药丸。
    那人见状大喜，抓起来就填进口中。
    “来来来，你也给城隍大人磕一个。”
    随从也一脸喜色，跟着跪在蒲团上磕头，也得了一个药丸。
    随从没有立刻吞下，而是贴身藏好，然后提起篮子。
    “家主大人，咱们快走吧。”
    “对对对，快走！”
    当先之人已经感受到腹中翻江倒海了。
    反应格外强烈，怕是走不到客栈了。
    然而，刚出城隍庙，就见一个老妇人凑过来。
    “这位贵客，出恭不？”
    “啊？这……这种事岂能当街讨论？有辱斯文！”
    妇人也不急，“贵客若是拉在街上，就不有辱斯文了？”
    “出恭！出恭！快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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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3章

    看到门前的一幕，岳川不禁哑然。
    大爷大妈在汽车站、或陈展门口随机拉住一名行色匆匆的路人，问“需要住宿吗？有小妹儿”。
    本以为是新时代新气象，却没想到，两千多年前就已经有此类现象了。
    同样是大爷大妈，同样是街头随机拉住一名路人。
    不过，这次问得更直接——需要解决生理问题不？
    岳川忍不住想到被烟王抓回来的老鬼。
    城市居民不如农村居民。
    农村居民至少还有几亩地，随便种点东西，多多少少有点收成，再苦再累也能糊糊嘴。
    城市居民没地，如果找不到工，或者年老体衰再得点病，做不动工，那就晚景凄凉。
    有儿女赡养还好，如果没有儿女赡养，就只能沿街乞讨，或者躺着等死。
    所以，这些人会更有危机感，想尽一切办法节省、攒钱傍身。
    临近城隍庙的几户人家开始琢磨把家中茅厕租用给外人。
    最开始也不是想租用挣钱。
    而是每天晚上过来看表演的人，在周围随地大小便，附近人家很是恼火。
    看到之后及时制止，可是人有三急，只能叫他们进院里解决。
    有人脸皮薄，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就给钱。
    久而久之，就催生了这个行当。
    有人干脆在院墙外面搭一个旱厕，收费。
    姜国最低就是铜钱，再劣质的钱也是铜钱，没有更小的了。
    但是上一次茅厕明显用不了一个钱那么多。
    怎么办呢？
    于是，开始了会员制度，包月。
    一个钱，可以上一个月！
    不行的话，还能算次数。
    老头老太太记性好，不会弄错。
    计费方式五花八门，反正买卖双方都同意就行。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了跟风效仿的，城隍庙周围新建了好多简陋的茅厕。
    一个钱不多，但总算是白赚的。
    收了会员的钱，还能把秽物卖给种地、种菜的农户，又收一笔钱。
    然后还能卖厕筹，又是一笔小钱。
    岳川正感慨呢，几个衣着破烂的小叫花子从外面走进来。
    还没进门就跪在庙外磕头，然后跨过门槛，又磕一个头。
    他们身上脏，生怕把蒲团弄污了，于是都避过蒲团磕头。
    狸花猫对这些小叫花子习以为常，数了数人头，啪啪啪按动机关，一颗颗药丸滚出来，落在小碗中。
    小叫花子见状一喜，叫同行的一个小女孩去捡药丸。
    小女孩是他们中最干净的。
    当然，这个干净也仅限于双手。
    女孩用一个干净的帕子包起药丸，然后又用一个帕子包在外面。
    怯生生的看了神像和狸花猫一眼，再次磕了几个头。
    狸花猫指了指小碗里剩下的药丸。
    小女孩摇了摇头，“小六哥来不了了，今天只有五个人，只磕了五个头。”
    说完，几个小叫花子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没走几步，就有一个尖嘴猴腮的闲汉拦住他们，将药丸讨走，并且付了两个铜钱。
    “两个半！”小女孩瞪大眼睛，气鼓鼓的说。
    闲汉摆了摆手，神色大大咧咧：“没有半个，就两个！下次赶赶，差不了事。”
    小女孩不服气，“那你还我一个药丸。”
    “嘿！敢跟我横，也不打听打听，我南郭一条柴的厉害！信不信，以后我不收你们的药丸了！”
    其中一个年龄大的叫花子说道：“要不，咱们回去把那个药丸拿回来吧？那个药丸值一个钱。”
    小女孩却反驳说：“我们只磕了五个头。”
    “以后多磕一个不就行了吗？”
    小女孩指着闲汉说：“那你跟他有什么区别？”
    年龄大的叫花子哑然，羞愧的低下头。
    闲汉哼了一声，“要不是爷爷我教你们这个发财的路子，你们几个早饿死了。滚滚滚，爱去哪去哪，爷爷走也！”
    闲汉刚转身，就看到一个不断放大的拳头。
    胡一转着手腕，又是狠狠一拳，给闲汉打了两个熊猫眼。
    “哎呦，爷爷饶命，我南郭废柴从不伤天害理，未干过什么坏事，不要坏了我的性命啊！”
    胡一指着闲汉手里的布包问道：“这是什么？”
    闲汉连忙说：“这是药啊！治病救人的药！”
    “废话！我当然知道是药！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还说没干伤天害理的事？”
    “不不不，我这药是卖给有病的人，帮他们治病的。我这是在做好事，积攒功德的。上天知道了，也会奖励我几个钱的。”
    “你打算把这药卖给谁？”
    闲汉却不说话了。
    胡一上去打了几拳，踹了几脚，却还是死死咬紧牙关，一个字都不吐露。
    “爷爷，您别打了。小的就靠这个门路混口饭吃，没了这门路，小的就会饿死，等死，不如叫爷爷三拳两脚打死好了。”
    胡一摊开手，“拿钱！”
    闲汉连忙掏把钱袋子解下来。
    胡一从其中夹出一枚，剩余的又摔到闲汉怀里。
    “以后再欺负他们，见一次打一次。滚！”
    闲汉看着胡一把一枚钱交给小乞丐们，后悔得直拍大腿。
    早知如此，何必要起那一时贪念？
    这顿打，挨得真是冤枉。
    几个小叫花子接过钱，全都跪地给胡一磕头。
    胡一说道：“有什么难事，就来城隍庙跟我说，听见了吗？”
    “听见了。”
    “行，去吧。那个什么废材……”
    还没走远的闲汉连忙高声喊道：“我叫南郭一条柴！”
    胡一扬了扬拳头，“再敢欺负他们，我打断你的腿！”
    “省得了，爷爷！”
    几个小叫花子走后，胡一回到庙中，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岳川无语。
    本以为老头老太太够离谱了，现在地痞流氓开始控制叫花子过来磕头换药丸了。
    羊毛党真是无处不在，薅羊毛的爱好哪里都一个样。
    “驱虫丸多吃无益，姜国本地人一年来磕一次头就足够了，用不着买吧。”
    刚说完，岳川就醒悟过来。
    姜国本地人确实不用买，但是外地人需要。
    比如姜国城中的外国使节。
    要么是不知道驱虫丸的事情。
    要么是知道，却不信，不敢吃。
    要么是知道，而且信，但碍于身份，不好直接前来。
    这时候，就需要一个中间人。
    闲汉估计就是靠这个赚点小钱。
    一枚药丸半个钱，但是卖给使节的话，再少再少也能卖十个钱八个钱，一天稳定收入几十个钱。
    烟王捉来的老鬼攒到死，还不到一百枚钱。
    这说明什么？
    无论什么时候，诚实劳动都不如投机倒把。
    岳川正琢磨要不要干掉中间商，消灭差价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惨呼。
    “主人，您怎么啦？哎呀，主人，您别吓我啊。”
    “城隍庙的药吃死人啦，城隍庙的药吃死人啦！”
    “假药害人啦！大家快来看呐，大家快来看呐！”
    却是刚才上供品的主仆。
    上个茅厕的功夫，竟然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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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4章

    仆从的呼声很快便引来一群人。
    无论何时，看热闹都是人们的本性，尤其是这种人命关天的热闹。
    租用茅厕的大娘脸色煞白，“跟我没关系啊，我家茅厕风水可好了，不可能是我家茅厕的问题。”
    仆从说道：“我又没赖你，分明是城隍庙的药有问题，我家主人吃了之后就出事了。”
    大娘连忙说道：“城隍老爷也不可能有问题，那么多人吃都没事。”
    “那能是什么问题？难不成我家主人自己的问题？”
    “说不定还真是！”大娘一脸笃信。
    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
    “对啊对啊，听人说，有个国君吃饭的时候出恭，结果一头栽进茅厕，溺死了。”
    “谁说溺死的？也可能是撑死的。”
    “你们说的是晋景公吧？”
    晋国是当世霸主强国，关于晋国的八卦也是广为流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三大运营商来了都得摇头，谣言是怎么传播的，比信号快就算了，还比信号强，山沟沟里都能接收到，还不要流量费。
    大娘听到这话，顿时一拍大腿，“瞧见没，你家主人死都死的跟国君一样，这说明我家茅厕风水好，给你家主人逆天改命了！”
    众人想笑，却憋着不敢笑，唯恐丢了功德。
    这时候，一个翩翩少年拨开人群挤进来。
    “赶紧把人抬进庙里，给城隍老爷看看吧。”
    却是胡一。
    仆从听到这话，连忙背起主人送进庙里。
    岳川没有显露法相，而是暗中观察了一下。
    这人哪里是死了，分明就是昏迷了，气息微弱，跟假死似的。
    再加上刚刚吃了驱虫丸，身体伤伐有点狠，架不住疼痛，触发了生理保护机制。
    人在某种情绪或感知强烈到一定程度，身体会自动触发保险，令自身陷入昏迷，以免过载造成损伤。
    只是仆人啥也不懂，瞎嗷嗷。
    估计等会儿主人睡一觉醒了，仆人又要跪地上谢谢这个神保佑，谢谢那个神开恩。
    岳川暗道：来都来了，就帮你一回吧。
    毕竟是自己地头上出事了，不能袖手旁观。
    岳川调动香火，凝聚一枚回春符。
    光芒一闪，勃勃的生机在病号体内鼓荡开来。
    羸弱的身躯受到滋润，迅速的康复着，生机逐渐增强，心跳、脉搏也一点点恢复。
    “主人活了！主人活了！我家主人又活了！”
    仆从高兴得大叩大拜，然后抓着主人的衣服反复摇晃。
    “主人，城隍老爷救了您呐。”
    “别晃了，再晃就去了！”
    看到死人开口说话，围观众人啧啧称奇。
    “哎呦，城隍老爷真灵啊！”
    “死人都能救活，城隍老爷不得了啊。”
    “等我快死的时候也拜拜城隍。”
    那位租用茅厕的大娘也伸头问道：“我就说了吧，我家茅厕风水好，你看看，这死人都能活过来。”
    胡一问道：“你是怎么昏死过去的，可还记得？”
    病号回过神来，缓缓说道：“臭！太臭了！熏的我受不了！眼前一黑，没走几步就栽倒了。”
    听到这话，众人哄地笑了出来，大娘臊得满脸通红，一缩脖子消失不见。
    人蹲的时间长了，猛一站起来，会导致脑补供血不足，症状就是天旋地转，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再严重点就是眼前一黑。
    以前大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有这个毛病，现在很多年轻人身体素质差，又经常熬夜伤身体，也有类似的问题。
    久蹲或者久坐不要猛然站起，站起时最好扶着东西。
    如果真的触发了天旋地转或者眼前一黑，又没有抓扶的东西，尽量往前趴，能跪就跪，而不要
    往后躺倒。
    往前的话，双手撑地或者护面，有个支撑和缓冲，面部受伤最多鼻青脸肿，嘴歪眼斜，顶多破相，可要是磕到后脑勺，麻烦多事也大。
    病人从众人口中听到了事情的经过，顿时恼怒的抽了仆从两巴掌。
    “给城隍老爷跪下！磕头！认错！”
    仆从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边梆梆磕头，一边抽自己嘴巴。
    胡一看了岳川一眼，见岳川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连忙劝阻。
    “行了行了，城隍大人才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周围的人也附和道：“对啊对啊，城隍老爷心地好，才不会计较。”
    “赶紧走吧，看把孩子吓得。”
    “这仆人也是忠心护主，城隍老爷不怪他，你也别为难他。”
    仆从起身，臊眉耷眼的站在一边。
    病号则跪了下去，说道：“禀告城隍大人，我是吴国人，我国百姓喜食鱼脍，腹中多有虫豸，若能得城隍大人良药，定可活人无数，功德无量。还请城隍大人开恩，救我吴国百姓。”
    岳川一听，鱼脍（kuài）？
    不就是生鱼片么，又名鱼脍或鱼鲙。
    脍最初的意思是指切细的生肉，《礼记·内则》有言：“肉腥细者为脍。”
    鱼脍也就是是以新鲜的鱼贝类生切成片，蘸调味料食用的食物总称。
    这种美食吃法在国内式微，反而在隔壁小樱花发扬光大，很多人误以为生鱼片是小樱花的传统，却不知，华夏老祖宗拿刀子研究鱼脍种种切法和蘸法的时候，小樱花的老祖宗连石头都不用呢。
    岳川心中暗道：要是海鱼也就算了，寄生虫少一点，河鱼生吃，跟吃虫卵有什么区别？而且那边本来就是血吸虫病的重灾区。
    江南在唐宋之前一直开发困难，人口稀少，原因是多方面的，但疾病瘴疠导致的体弱多病、寿命短暂是主要原因。
    吴越一带水网遍地，鱼贝众多，食物匮乏的人们为了填饱肚子，只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生鱼片的吃法上至公卿下至百姓，都酷爱非常。
    上层爱其鲜美，百姓爱其省钱。
    岳川忍不住想到老面神旗下多种调味品，吴越的达官贵族估计要爱得疯狂。
    上辈子，这片的人们是一碟生抽蘸全部，喝白粥吃水果都要配酱油。
    所以……
    岳川向胡一传了一道意念，后者瞬间眼神古怪起来。
    胡一问道：“你们要驱虫丸，究竟是为了灭杀腹内虫豸，还是为了肆无忌惮的吃鱼脍？”
    听到这话，吴国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
    “城隍老爷当面，小人不敢欺瞒，确实是为了可以肆无忌惮吃鱼脍。”
    听到这话，岳川只能呵呵。
    磕褪黑素熬夜，用护肝片喝酒，吃止泻药配麻辣烫，喝降火茶配火锅……
    原来这不是年轻人的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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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5章

    一百颗驱虫丸很快就发完了，狸花猫“喵呜”一声，仿佛在庆祝下班。
    后续众人见小猫没了，立刻明白药发完了，摇头叹气的离开。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城隍庙瞬间变得门可罗雀。
    小庙下方，岳川与众成员汇聚一堂。
    “你们说，这个药怎么弄？”
    吴人请求大量获得驱虫丸，造福吴地百姓。
    这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但岳川对此抱有忧虑。
    驱虫丸功用极强，需求甚大，再加上姜国到吴国的运费，价格肯定不会低了。
    都不说这个了，南郭一条柴这个二道贩子，半个钱收，走几步路就敢加价十倍二十倍。
    偏偏还不愁卖。
    外国使节当真以为是“神药”，在得知功效后，花几十个钱上百个钱毫不心疼，甚至还觉得买的便宜了，良心不安。
    南郭一条柴深深明白到自己的贫穷。
    本以为是豁出去喊到顶了，结果连人家的脚底板都没碰到。
    吴国商人顺着蛛丝马迹找过来实属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南郭一条柴胆小不敢多赚，但其他人未必会像南郭一条柴这般善良。
    驱虫丸肯定会被当成一种敛财工具。
    倒不是岳川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上辈子见了太多，也吃了太多。
    瘦狐狸一条曾经也是饱受虫豸之苦，对这一点感同身受。
    “师父，让那吴国人在当地建庙供奉您，也让当地百姓磕头领药不就行了？”
    岳川摇了摇头。
    寻常的庙，只是能帮自己积攒香火，自己顺便倾听一下信徒的声音。
    但是没有功德开光之前，自己不能在庙中显灵，法相过不去，药丸也就带不过去，只能人力运输。
    当然，这些岳川没有告诉一条。
    “我短时间里怕是到不了吴国，你说这个法子行不通。”
    胖狐狸听了顿时叹气，“我还想去吴国演出呐，让吴国人也听听姜十三大人的故事。”
    岳川只能宽慰道：“会有机会的。对了，今晚上观看节目的人会更多，你们要好好准备。”
    一说到正事，胖狐狸瞬间心无旁骛，拉着几个小伙伴开始对台词，梳理细节。
    四只小狐狸也跟着凑过去，求着跑龙套。
    胡一说道：“师父，碑王来无影、去无踪，倒是可以运送药物。”
    岳川点头，“我担心的不是药物的生产和运输，而是销售。中间商赚差价这事最可恨了，我们不要钱把药丸送给他们，让他们一个钱卖出去，他们也不会答应。”
    “为什么？他们白赚一个钱啊。这种好事怎么不做？”
    岳川指了指门外，顺着岳川手指的方向，正好能看到一个搭在院墙外的简易茅厕。
    “他们什么也不用付出，仅仅是搭建一个茅厕，上茅厕的人要收费，进去清理茅厕的人还要收费。”
    “一边赚一个钱他还不满足，将来他们还会涨到两个钱、三个钱。不但自己涨价，他们还会串联周边其他茅厕一起涨价。”
    “再过一段时间，某个财大气粗的人会把周围所有民居都买下来，把所有茅厕都掌握在手中，然后涨到十个钱、二十个钱。”
    胡一惊呼，“不就是一个茅厕吗？怎么会这般离谱？”
    岳川呵呵一笑，“这就是人最聪明，也最卑劣的地方。先画一个圈，把所有人圈进去，然后把这些人培养成韭菜，可以割一茬长一茬的那种。我们要去帮助这些韭菜，韭菜也渴望得到我们帮助，但画圈的人不让我们进去，除非，我们缴纳一笔好处。然后，我们也成了韭菜。”
    “我听不懂。”
    岳川指了指门外，说道：“这个圈子，就是城市化。以后，你会懂的。但是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
    上辈子也有很多道德高尚的名医、神医，秉着“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人无病”的高尚情怀，平世间疾苦，护佑这方土地千年。
    即便21世纪，还有很多老中医、苗医、藏医、蒙医等，祖祖辈辈扎根在穷乡僻壤山沟沟里，挣一屋子锦旗，却挣不到一张小红鱼。
    而城市里，一个又一个大药房占据了连银行都租不起的地段，各种开业大酬宾，买二送一，存钱送鸡蛋，搞指标、拼业绩。
    电商和网购干掉了几乎所有的中间商，毁掉了几乎所有的“渠道”和“圈子”。
    而电商网购平台以及头部带货主播，又成了新的“渠道”、“圈子”。
    但无论谁，都没能撼动药店的地位，反而令其更稳固！
    与其说岳川不信任那个吴国人，不如说岳川不信任所有人。
    人生至善，每一个人都是上天给这个世界最好的馈赠。
    人性至恶，每一代人都仿佛在验证一个道理——变坏。
    岳川不会把驱虫丸的发售权交给任何人，这个药必须用在造福世间上，而不是敛财。
    这是岳川从白家老太太手中接过药物，白家老太太从草木精怪手中接过方子和药材时做出的承诺。
    “师父，这样行不行？我们找一个吴国的精怪，与其合作，让它帮忙贩售这个药物？”
    岳川摇头，“精怪在人间多有不便，一来并不是所有精怪都如你这般聪明伶俐……”
    胡一看了一眼跟胖狐狸、瘦狐狸闹成一团的四个小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二来，不是每个精怪都如你这般，拥有化形的本事。而如果是度过雷劫成功化形的精怪，人家也看不上咱们，不受咱们制约。”
    胡一想了想，提出一个构想：
    “师父，您看这样呢？咱们与吴国商人合作，再找一个精怪或鬼物监督吴国商人，定期向我们汇报吴国商人的行为和举动。”
    “如果吴国商人按照我们的指示布施药物，并不攫取暴利，我们可以给他一定的奖励。比如保佑他宅邸安宁，子孙绵延，家族昌盛。”
    “反之，吴国商人违背承诺，或其子孙违背祖训，变得贪财好利，我们就收回对其所有的支持，令其家宅破落，家族衰败。”
    “至于精怪就更好说了，好好办事，可以给它提供修行上的指点，以及资源，如果跟商人一伙欺瞒我们，就叫它身死灭亡、魂飞魄散！”
    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时，胡一双眼冷光绽放，气质也变得森然起来。
    岳川看到这一幕，深深点头。
    精怪之间的交往更直接，也更爱憎分明，说弄死你就弄死你。
    绝不像人类那样，有打点和活动的余地。
    鬼能灭一次，但精怪能灭两次！
    而且，哪个精怪或鬼物胡作非为，惹得天怒人怨，就算瞒过岳川也瞒不过上天。
    绝不会像上辈子那样，小官巨贪，芝麻小官贪了几十个亿，养了几百个情妇，外界却一无所知。
    岳川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
    然后问题来了，谁去接受吴国商人的供奉，监督吴国商人极其子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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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6章

    杨国，鬼物巢穴！
    这里原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宅子，只是家中出了冤屈，刚过门的媳妇一条白绫吊死在婚房中。
    之后某天，这家数十口人一夜间尽数横死，洗衣做饭洒扫看门的人毫发无伤，不过也都吓得够呛。
    这就成了一处鬼宅。
    无人继承，无人居住，也无人敢售卖、购买，也就越发破败、阴森。
    自然而然就成了杨国鬼物的大本营。
    此时鬼宅堂屋中，碑王大马金刀的坐在榻上，光坐还不舒服，脚底下得踩点什么。
    黑龟鬼物很识趣的趴在碑王右脚下，还不断观察碑王的姿势，让碑王踩得舒服，惬意。
    另一边，六尾狐依旧木讷的蹲着，宛如木刻石雕。
    牛鬼、蛇神、白马跪在碑王身前，它们三个身后是上百号形形色色的鬼物。
    有人形，有兽形，还有物形。
    十八个阴兵分列左右，持戈而立，目不斜视。
    碑王满意的搓着下巴，心中暗道：外面的鬼才真是多啊，本将军真是瞎了眼、迷了心窍，几百年都在黑风镇那旮旯打转，手底下就只有五个废物，教了几百年愣是教不会。
    看现在，多么美妙！
    都是聪明鬼，不用教！
    一个个都知道该跪着，知道该怎么跪，知道该跪哪。
    “以后你们就都是本将军手底下的兵了，本将军得给你们讲讲规矩，免得去到外面丢本将军的脸面，削本将军的名声！”
    “第一条规矩：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人们提到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厉鬼索命”、“鬼物害人”，而且是怎么惨烈怎么折磨。
    但是碑王用亲身经历总结出经验，害人是要遭雷劈的。
    哪怕对方同意了，心甘情愿的也不行。
    害人就是害人！
    此话一出，众鬼哗然。
    一个鬼物站起，大声喊道：“我们是鬼，不害人我们怎么活？”
    可是旁边的阴兵抬手一记直戳，阴气缭绕、香火加持的长戈瞬间捅穿鬼物身躯。
    随即，长戈一个上挑，阴兵重新恢复站姿。
    但是被其攻击的鬼物就像戳破大口子的沙袋，傻子哗啦啦泄露出来，在凄厉的惨叫中消失不见。
    碑王换了个姿势，身体变得更加前倾。
    脚下黑龟连忙降低身高，让碑王踩得更舒服一些。
    “本将军的话就是军令！顺者生、逆者亡！现在，谁赞成？谁反对？”
    众鬼瑟瑟发抖。
    碑王重新向后倾倒。
    “第二条规矩：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鬼物们听了，顿时欢喜。
    它们最喜欢这个了。
    但是仔细一想，第二条规矩跟第一条不是冲突了嘛。
    不让杀人，怎么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可是，再大的疑惑也得憋着，谁也不敢说出来。
    碑王绿油油的眼睛扫了一圈，又一圈，这才满意点头。
    “很好！你们都已经懂规矩了！”
    “本将军说的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不是让你们直接去报复！而是报告给本将军！明白吗？”
    “你们的事，就是本将军的事！有事只管报给本将军，本将军替你解决！本将军解决不了，还能继续往上报！”
    “但是谁他娘的敢私自动手，坏了本将军的规矩，虽胜亦斩！”
    十八个阴兵同时将手中长戈杵向地面，整齐划一的碰撞声令众鬼膝下震动，心中更震动。
    不过，牛鬼、蛇神、黑龟、白马四个小头目心中狂喜。
    靠山啊！
    大腿啊！
    带团队太难了，还得管着手下吃饱喝好，还得管着手下不受欺负。
    他娘的，一个个本事不大，脾气爆炸。
    但凡有点不顺心不顺气就嗷嗷着要去闹这个，闹那个，成天琢磨怎么害人。
    刚开始，小头目们还会想方设法去化解。
    毕竟下面的小鬼不知天高地厚，不明白雷劫的威力，甚至都不知道雷劫的存在。
    但头目不同，它们见识多，懂得也多，知道雷劫的厉害。
    但是整天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小弟们还不领情，觉得自家老大窝囊，没担当，头目也烦了。
    他娘的，非亲非故的，管它们那么多干嘛。
    爱死死，死了干净。
    现在好了，有大佬愿意帮自己顶着、撑着，自己管好自己就行了。
    碑王哼了一声，淡淡问道：“谁赞成？谁反对！”
    清一色的沉默，无声支持。
    “很好！现在说第三条规矩：本将军的规矩就是规矩！”
    众鬼齐刷刷磕头。
    比起前两条，这一条反而是最正常的，也最容易接受的。
    碑王也很无奈。
    它原本只有一条规矩，但是遇到土地公后，就变成了三条。
    为了展现自己的威风气势，碑王说道：“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现在，可以说了！”
    众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一个小鬼壮着胆子站起来。
    “大王……”
    “混账！”
    碑王一怒，小鬼瞬间跪了下去，形体也左右晃荡，差点散架。
    “本将军叫你报仇、报怨，你就先喊一声报！以后跟本将军说话，先喊‘报’，或者‘报告将军’，听懂了没有？”
    “听懂了！”
    “懂了！”
    碑王冷哼一声，油绿的目光转瞬暴涨。
    众鬼心中一凛。
    “报告将军！听懂了！”
    碑王这才满意点头，朝之前的小鬼说道：“继续！”
    小鬼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在身上，这才磕磕巴巴的说道：“报报，报将军……”
    “他娘的，本将军也是你想抱就抱的？”
    “报告将军！东郭张栓柱家婆娘生病，许诺小的两个鸡蛋，小的帮他婆娘驱走病气，张栓柱说是他婆娘吉人天相，昧了小的功劳，不给小的鸡蛋。小的想去闹他！”
    碑王一挥手，“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他敢欠钱，就是坏了本将军的规矩！去闹他！多带几个弟兄一起闹！敢不给鸡蛋，就天天闹他！”
    小鬼心中一喜，立刻叫了几个相好的朋友一起出门。
    刚要出门，碑王冷声道：“记住本将军的规矩！闹可以，但是注意分寸，谁敢闹出人命，本将军饶不了它！”
    几个小鬼纷纷凛然，连呼不敢。
    其他鬼物看到这一幕，全都大喜。
    还以为以后要喝西北风了，没想到跟以前一样啊。
    “报告将军，北郭李二狗欠小的一百只鸡！”
    “怎么欠的？这么多？”
    “小的做了个局……”
    “拖出去，打一百杀威棒！”
    看到碑王如此判法，众鬼瞬间醒悟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然后就是大胆的“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至于那些做局下套害人，再去解套的，只能烂在肚子里，提也不敢提了。
    牛鬼、蛇神对视一眼，壮着胆子说道：“报告将军大人，小的也有仇怨！”
    “说！”
    “我们俩在姜国有个仇敌，是一只狸花猫，自号猫老大，常年欺压我等，杀伤我俩不少兄弟。奈何其实力强横，我俩不是对手，被从姜国赶到杨国。”
    碑王一听，顿时大怒。
    老子新官上任第一天，要是不把这事办漂亮了，以后怎么服众？
    “走！找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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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7章

    太阳刚下山，烟王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上班打卡。
    没多久，姜国大街小巷就出现一个佝偻的背影。
    岳川给烟王配了全套装备。
    一个手提的灯笼。
    灯笼是竹篾扎的，外面糊一层纸，两侧还写着“城隍”、“打更”的字样。
    这东西不是为了给烟王照路的，而是为了照出烟王，免得走夜路的人受到惊吓。
    一个新铸造的金钟。
    不像上次加持了九九八十一道金钟咒，这个小钟只有一道。
    不指望其有多大的威力，能报时就行。
    遇到鬼物逃窜，直接敲钟。
    这东西专克鬼物和灵体，只要能定身一瞬间，以烟王的实力也足够将小鬼擒下了。
    然后是一个小锣，一个梆子，用来提醒人们时间的。
    东西有点多，烟王只好琢磨穿戴方法。
    灯笼肯定要提在手上。
    锣可以和灯笼柄一起提在手中。
    但是烟王觉得这样不好看，琢磨了一下，将铜锣挂在胸前。
    “嗯，比碑王胸口那个护心镜大多了。”
    如果活人把锣挂在胸前，锣就没那么响了。
    但烟王不是人，挂胸口也没影响。
    顺便又把梆子挂在胳膊上，金钟悬在腰间。
    如此一来，完美。
    烟王正走街串巷呢，突然感到阴风阵阵，于是找个漆黑的角落，身子一沉遁入地下，眨眼功夫便来到城门处。
    刚从地下冒出头，就看到碑王扛着锏，带着上百号鬼怪招摇过市。
    烟王晃了晃金钟，鬼物瞬间逃窜，躲进房前屋后黑影中。
    碑王气急，“黑老鬼，你这是干什么？”
    烟王也不示弱，“这是我的地盘，你来这里干什么？”
    “找个仇家！替小的们出口气！”
    牛鬼、蛇神连忙站出来“现身说法”。
    其他西郭鬼物们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着自己受欺压、受迫害的血泪历史。
    烟王说道：“那猫啊，我昨天还见了，今儿个也见了，就在南郭一个篱笆小院里。对了，那院子里人挺多的。”
    碑王冷哼，“比人多？本将军就没怕过谁！”
    一挥手，“小的们！跟上！”
    众鬼连忙钻出来，小跑快步的跟上碑王。
    只有牛鬼、蛇神等西郭鬼物，目光疑惑的看着烟王。
    这是谁？
    没见过！
    姜国以前有这么厉害的鬼物吗？
    没有吧！
    我们才离开没多久啊，姜国怎么变得都快不认识了。
    烟王嘻嘻一笑，拎着锣跟在后面看热闹。
    反正看热闹也不耽误自己打更。
    南郭小院中。
    大黄兑现自己的承诺，准备了一桌好席面，感谢孔黑子师徒为自己扬名。
    酒是好酒，大黄跟岳川讨要的，仙家自酿，姜国有钱都买不到。
    菜是好菜，大黄购买食材，自己亲自下厨。
    铁锅炒菜，再加上各种香料。
    手艺再不咋样，也架不住大油大盐，那叫一个香。
    孔黑子师徒什么时候享受过这个，全都吃得舔盘子。
    旁边，刚刚演出完的六只狐狸，四只老鼠单开一桌，狸花猫也坐在席上。
    但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神不守舍，根本没胃口，干脆回屋里闭目养神。
    领导一走，下属们瞬间放开。
    一样的酒，一样的菜。
    但城狐社鼠们吃得就斯文多了。
    竟然还会用筷子。
    虽然不是夹，而是戳，但好歹是在用餐具吃饭。
    不像孔黑子他们，都直接下手了。
    这一幕看得孔黑子惭愧不已，拱手说道：“这几位小友倒是识礼知节，不像我等，有辱斯文啊。”
    胡一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它们整日在城隍庙吃供品，除了猪头就是烧鸡，已经不馋祭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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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8章

    身份已经不是秘密，胡一索性不再遮掩，而是坦诚相交。
    孔黑子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叹息，不知在想什么。
    看到几个小家伙不夹菜光倒酒，胡一起身走过去，挨个拍了一巴掌，然后把那桌的酒坛子提到自己桌。
    “酒虽好，但是不要贪杯！你们几个还小，这酒就交给我（保管）吧。”
    胡八咂了咂嘴，不敢抱怨。
    胡十二摸着脑袋说道：“阿姐你分明是以权谋私。”
    但是胡十二的话根本没人在意，狐狸和老鼠也不在意。
    大黄举起酒杯呵呵一笑，“管圣人说过一句话：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如果吃饱喝足，便是精怪也会懂规矩、守礼节，更何况人。反过来，如果人们连肚子都吃不饱，他们又怎么会在乎礼节和荣辱呢？”
    孔黑子点了点头，“如若无法饱腹，便不倡荣辱吗？如此，人与禽兽又有何区别？”
    说完，孔黑子连忙拱手，“某并无冒犯之意。”
    胡一和大黄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而是仔细思索。
    胡一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摇头。
    它从小学习的就是法术和战斗，能动手绝不啰嗦，对讲道理很是无力。
    大黄捏着酒杯转了几圈，笑着说道：“我的老师讲过一句话……”
    听到这标志性的开头，孔黑子以及诸弟子瞬间正襟危坐，并且拱手行礼。
    “老师说，人可以用道德弥补智慧上的不足，但是人永远无法用智慧填补道德上的缺陷。仿佛说明道德更重要一些。”
    “但是老师又说，鹪鹩巢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广厦千间，夜眠仅需六尺；家财万贯，日食不过三餐。”
    “天地赠与万物众生的食物是足够吃喝的，只是有的人多占了，并且恨不得全部占据，以至于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如果上位者有道德，能克制自己无尽的私欲，不夺走禽兽的森林、河湖，不侵占百姓的六尺屋、三餐食，人与人之间、人与飞禽走兽之间，不就可以和谐相处了吗？”
    “最后老师总结道：物质文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应该两手抓，并且，两手都要硬！这两者就像双足，不能一长一短，也不能一粗一细，否则都会影响行进速度，甚至会摔跟头。”
    孔黑子、诸弟子全都陷入深思之中，胡一也双眼放光，似有所悟。
    旁边的胡十二忍不住说道：“我们有四条腿啊！”
    随后，它凑到胡一身边，指着酒坛子说道：“听见没，不要侵占！”
    胡一握起拳头，本打算狠狠敲在胡十二脑袋上，但是想到大黄刚才说的话，缓缓松开拳头，然后将酒坛塞回胡十二怀里。
    胡十二抱着酒坛，顿时眉开眼笑，“我现在有只两条腿了！”
    孔黑子看着胡十二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可是刚要说话，小院中阴风骤起，灯笼左右摇晃，齐齐熄灭。
    靠近小院的时候，牛鬼、蛇神与一众西郭帮众再也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先走一步将目标地点团团包围，然后施展手段，掀起迷雾，遮蔽周围居民的视线。
    “呔！难过帮的废物，你们给我听着！乖乖出来受死，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
    “否则，把你们血吸干，魂儿也抽出来，一口一口啃干净！”
    “对对对，不想死的，赶紧出来受死！”
    落后几步的碑王还没跨过迷雾就喊道：“哼！今儿个，本将军给你们好好开开眼界！”
    结果，话音刚落就与大黄四目相对。
    碑王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再仔细看过去。
    没错，不但有大黄，还有胡一，以及众狐狸。
    众鬼纷纷叫嚣：
    “将军大人，露一手，给我们长长见识！”
    “将军大人，叫他们知道您的厉害！”
    碑王疾步前冲，远程滑跪，停在大黄三步之外。
    牛鬼蛇神黑龟白马齐齐想到：这一幕，怎么那么眼熟呢？
    碑王磕磕巴巴说道：“我……新招了一批手下，带过来给它们见见世面，认认门儿……”
    大黄呵呵一笑，“门认了，世面呢？”
    碑王回头看向众鬼：“本将军教你们一个乖！做鬼不但要能抗能跑，还得能屈能伸！冤冤相报何时了，冤家宜解不宜结！怎么样，开眼界了吧，见世面了吧？希望你们终生牢记，切莫辜负了本将军的良苦用心！”
    众鬼：……
    狸花猫不知何时走出屋子，熟练自如的爬到大黄肩上，居高临下俯视着碑王，以及众鬼物。
    “呦，这不是西郭那几个废物吗？本大王都把你们忘了，没想到你们又主动送回来了！胖砸瘦砸，有朋自远方来~~~”
    孔黑子摇头晃脑说道：“不亦说乎~~~”
    城狐社鼠齐声道：“虽远必诛！！！”
    看着打成一团的精怪和鬼物，孔黑子愣了许久，长叹道：“你们是知礼节的，就是这礼节，有点怪……倒是这个为首的大将军，为了教导众鬼物礼节，不惜折损颜面，当真是我辈楷模啊……”
    烟王看到这一幕，乐得直打颠，手里梆子和铜锣，敲敲打打，给城狐社鼠们助威。
    却不小心吵了周围居民，引来一片喝骂。
    但是人们听到猫叫、老鼠叫，立刻又关上门窗，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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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9章

    闹了一会儿，双方便被分开。
    众鬼物，包括碑王，都服服帖帖的趴在地上，城狐社鼠一方则趾高气昂，扬眉吐气。
    最惨的当属牛鬼、蛇神等西郭帮派成员了。
    以前没跟新老大，挨打，现在跟了新老大，又挨打，这老大白跟了。
    孔黑子师徒也算心理素质强大，又或者多喝了几杯，胆气暴涨。
    见到鬼物和精怪打架也镇定自若，谈笑生风。
    孔黑子盯着胡十二缓缓点头，“小家伙倒是有趣。没有酒喝的时候，四条腿，有酒喝就两条腿。哈哈，哈哈~~~”
    胖狐狸胡八听到这话，立刻来了个金鸡独立。
    这一招，它练了好久，现在站一整天都不晃。
    可惜，没人夸。
    大黄朝碑王招了招手，“来，坐，喝一杯。”
    烟王看到这一幕，不请自来，也跟着上桌坐下。
    大黄给它俩各斟了一杯酒，两鬼也不客气，对着酒杯深呼吸，便见一条白烟袅袅升起没入口鼻，杯中酒水也肉眼可见的下降。
    大黄晃了晃坛子，几乎见底了。
    于是走到众鬼物身前，将剩余的酒在地上洒成一线，“你们也尝尝吧。”
    众鬼物也跟着深吸气，每一个都流露出心满神足的表情。
    看到这一幕，大黄呵呵一笑，“国君有德，百姓就能吃饱！与其劝千千万万的百姓遵守道德，不如去劝少数几个国君施行德政。更简单，也更省事。”
    孔黑子抚掌一笑，“然而，教化天下易，教化国君难啊！”
    大黄看了一眼碑王和众鬼，若有所指的说道：“对于那些畏威而不怀德的，先打一顿再跟他讲道理，不就行了吗？”
    孔黑子便想到了姜国。
    好像……教化国君也没那么难。
    姜国颁布新政，劝农桑、兴工商、滋丁口，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不知，黄先生什么时候，又是怎么教化姜王的。
    碑王感觉气氛不对，连忙说道：“我还要带它们继续认门儿，先行一步，告辞告辞……”
    大黄点了点头。
    碑王一扯烟王，麻溜的向外跑去。
    烟王老不情愿的喊道：“我再吃一口，就吃一口，一口……”
    其余众鬼也连忙作鸟兽散。
    胡一夹了一筷子菜，刚要吃却发现味道不对，再一闻，都已经馊了。
    又换了几个菜，毫无例外都变味儿了。
    仔细一回想，却是烟王，趁大家举杯喝酒的时候把一桌子菜全吃光了。
    “这些菜不能吃了！”
    众人随即发现异常之处，或是失望，或是遗憾。
    “哎，这种美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了。”
    “是啊，这种美味，真想天天吃啊！”
    胡一听了，心中一动。
    “如果开一家店，专门售卖食物，你们说怎么样？”
    孔黑子兴奋的说：“别的不敢说，我们这些人会每天光顾。”
    这段时间整天赶稿码字，废寝忘食，吃喝睡觉全都不按时，没胃口。
    睡觉还好，床上一躺俩眼一闭就行了。
    但是吃饭，得有人做。
    以前缺粮食，能有一口吃的就满足了。
    现在屋里放了十石粮，不愁吃了，反而发愁怎么吃。
    以前糠拌糊糊都吃得香甜，现在小米饭都难以下咽。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大家都在忙着写书赶稿，根本没空做饭。
    如果旁边能开一家吃喝的店铺，价钱也不贵的话，应该是可以考虑的。
    胡一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妹妹，胡三胡四精擅美食，一身厨艺是师父亲手调教的。
    放在仙家都算出名的，如果拿到姜国，还不得跟王后离一样，博一个厨艺甲天下的美名。
    最主要的是，给小弟们找个活干，免得整天闲着没事，就瞎顶嘴。
    大黄当即点头，“你想在哪开，开多大，尽管说，一应事物都给你安排妥当！”
    为了表示自己很有底气，大黄一挥手，“你只管选地方、选风格，其他的都不用操心，全给你办妥了！”
    手里掌握着砖窑，建材不需要操心，人工更是现成的，就算自家人工不够，花钱雇就是。
    大黄别的没有，可就是有钱！
    唯一制约大黄花钱速度的，就是回笼钱币的速度。
    必须得有节制，免得对姜国市场造成太大冲击，导致通货膨胀什的么。
    如果胡一开个酒楼饭馆，能够不断回收钱财，大黄花钱也更大手大脚。
    孔黑子对大黄的财力是深有体会。
    笔墨纸张敞开了供应，还分文不取，否则自己师徒哪有本钱写书啊。
    现在听到胡一开店，孔黑子连忙献计献策。
    “最好白天晚上都能供应饭食，最好夜晚也能有一口热乎饭。”
    孔黑子师徒大都晚上秉烛写书，忘寝废食，晚上惊觉腹中饥饿却没有饭食，只能忍着。
    “选址最好不要离咱们这里太远，能走几步就到最好。”
    “当然，也别太近，免得喧闹，吵了诸位同门休息。”
    “饭菜的价格别太贵了，否则咱们无福消受啊。”
    “可以跟大家一起吃，也可以自己单独吃。”
    “最好雅静一些，能三五人论事。”
    “想吃点没吃过的新鲜东西。”
    “我想吃点甜的东西。”
    “有酒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胡一全都记在心中。
    周边可供选择的宅地很多，只要出得起钱，屋主人都会痛快答应搬家。
    选定位置之后，就是装修的设计了。
    这个不急，可以慢慢打磨考虑。
    关键是店名。
    这个问题，孔黑子等人就保持缄默了。
    反而是旁边的城狐社鼠们讨论起来。
    “我看应该叫一筒饭庄，大家都能吃得像我一样。”
    “呸，那就成饭筒了！”
    “叫东风饭庄怎么样？”
    “为什么不是西风？”
    “那就东西饭庄怎么样？”
    “怎么不南北饭庄呢？”
    “东西饭庄卖东西，南北饭庄卖什么？”
    “南北饭庄不卖东西啊！”
    “不如就叫南郭饭庄吧。”
    “我还是觉得青丘饭庄好听。”
    “胡记饭庄也不错。”
    胡一摆了摆手，制止城狐社鼠们吵闹。
    “师父说过一个禾下乘凉的故事，我决定以这个故事命名，并且以后把这个故事宣传出去。”
    禾下乘凉的故事？
    孔黑子等人连忙请教。
    城狐社鼠们你一言我一语，把《大侠姜十三》的后续内容给剧透了。
    孔黑子听后，拍着地面感叹道：“得此良种，万民无忧矣！”
    说罢，孔黑子起身面北，诸弟子也跟着站起来，同时朝着北方拜了拜。
    重新落座后，孔黑子说道：“田氏有稷下学宫，传授技击之道。稷者，黍、米，谷神也，稷下，倒是有禾下之意。小哥儿倒是可以取名稷下，传授饮食之道，与田氏一较长短。”
    胡一闻言，双目放光。
    本来就是想着开个店，给小弟们找点事情做，怎么一转眼功夫就变得这么高大上了？
    但是，孔先生说得好有道理啊。
    稷下之名，不能让田氏独占专享，稷下二字，应该由我青丘向世人重新诠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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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0章

    碑王拎着烟王走到角落里，避开众鬼后怒声说道：“黑老鬼，你故意的是不是？”
    烟王一脸无辜，“我告诉你了，那院子里有很多人！你自己说的不怕！”
    “本将军……我……”
    仔细一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烟王确实提醒了，只是提醒得不那么明显罢了。
    “行了，我要继续打更了，你自己跟土地公解释吧。”
    碑王本来想脚底抹油溜走的，但是一想，来都来了，就算自己不汇报，其他人也会跟土地公提及今夜之事。
    若是稍微歪歪嘴，要平白惹出不少波澜，反不如自己坦诚相告。
    “黑老鬼，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本将军为你说情，让你入了仙家，你却坑本将军！”
    烟王嘿嘿一笑，“土地公约法三章说过：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听在耳中，却没记在心中。”
    “休得胡言！土地公的话，本将军字字句句都在心间！”
    “今日之事涉及姜国，虽是小事，你可以自行决断。然而土地公便在姜国，你不应该上报给土地公吗？”
    碑王如遭雷击。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有仇怨先上报，不得私自解决。
    自己刚刚教给众鬼规矩，转眼自己就忘了。
    烟王抓着碑王的手掰了掰，飘然落地后。
    “你带着这么多鬼物气势汹汹冲进姜国，知道的，以为你是为小弟报仇雪恨，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为自己报仇雪恨呐！”
    “住嘴！休得污蔑本将军！”
    “呦，你还知道自己是将军？依我看呐，你上辈子估计就是这么死的。”
    碑王瞬间呆滞，脑子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些画面，却转瞬即逝。
    烟王小心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摇头晃脑向远处走去。
    “天~干~物~燥~~梆~~小~心~火~烛~~梆梆~~~”
    过了许久，碑王转身向城隍庙走去。
    “一个个，都跟上！”
    “他娘的，谁叫你们这么招摇的，身形隐去！”
    众鬼齐刷刷隐没身形，消失不见，只剩阵阵阴风。
    城隍庙数百步外，碑王掏出牌位供在一个石墩上，然后恭敬磕头。
    “禀报土地公，末将碑王，请求觐见。”
    岳川无语，“来都来了，进来就是，哪来的那么多规矩？”
    “规矩不可废！还请土地公宣召！”
    “好吧，宣！”
    说完这话，岳川琢磨着，自己城蝗庙中是不是该放两个小童子，一个专门说“宣”、“传”，一个专门说“退”、“散”。
    还得两个力士，一个负责开门，一个负责卷帘子。
    哪来的那么多规矩。
    没多久，碑王出现在门外，躬身行礼之后跨过门槛，小心翼翼跪下。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碑王不敢隐瞒，把从上次离开之后到现在的所有事情都讲了一遍，然后指了指外面影影绰绰的鬼物。
    岳川无语。
    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这是。
    “这倒也不怪你，是我的疏忽。”
    岳川暗道：仙家成员太分散了，一个是围绕土地庙聚拢起来的，黄家、胡家、白家、灰家、马蜂女王以及几个鬼修，一个是围绕城隍庙聚拢起来的，城狐社鼠，再加上烟王等。
    碑王嘛……
    严格说，它是土地庙一支，因为六尾狐的缘故被调派到城隍庙这边，鬼生地不熟，跟城狐社鼠一系没打过照面。
    “我本打算明天安排一场聚餐，给烟王接风洗尘，顺便让大家打打照面，混个脸熟。没想到……”
    碑王自己也想抽耳刮子。
    怎么就鬼迷心窍，听了牛鬼、蛇神那两个废柴的蛊惑。
    “末将有罪，请土地公责罚！”
    “不知者不怪，起来吧！”
    碑王这事也算是给岳川提了个醒。
    幸好是被大黄撞上了，没打起来，真要大黄不在，城狐社鼠跟牛鬼蛇神干起来了，这梁子算结下来了。
    马上又要往吴国发展，将来还会在更多地方扎根、耕耘。
    到时候各分支、各派系的成员接触更加频繁。
    这也是岳川为什么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大事小事先上报，免得搞错，自己人打自己人。
    但问题是，某些头目也不认得彼此，这怎么整？
    就像碑王今天。
    “这样吧，我给你们设计几套暗语，报怨报仇之前先盘盘道。”
    盘道一词普遍存在于各行各业，泛指通过特殊的话语和细节，判断对方是否是同行，考量自己是否惹得起。
    比如拿校园里，“你跟谁混的”、“谁谁谁你认识不”、“某某某是我哥们”这种，也都是盘道的一种。
    比如“某某老师是我妈”，“我爸在公安局上班”，都能震慑很多人，保证自己不被欺负。
    还有作文比赛时《我的区长爸爸》，也算是主动盘道，能让自己拿一等奖。
    在东北地区，最常见的就是土匪、小偷、乞丐之间通过黑话，盘问对方是否同路中人。
    作为东北地区特色的出马仙，也有自己独特的盘道。
    通常是“文盘”和“武盘”。
    文盘就是一套规矩的客气话，表明自己有师父传承，并非野路子，请老师父高抬贵手。
    如果老师父不愿卖面子，那就“武盘”，顾名思义就是比试真功夫。
    最常见的就是：吃红枣（将木炭烧的通红后口含），捋红绦（将铁链烧至通红用双手去捋），油锅捞大钱等等。
    不过，岳川眼下势力还很弱小，没有达到弟子门人遍布天下的程度，还用不到“文盘”、“武盘”。
    盘道唯一的用途就是区分是否自己人，免得不明不白打起来。
    “我教你几句话，你记着，以后报仇、报怨之前先问一问。”
    “末将谨记！”
    “天王盖地虎，小鸡炖蘑菇。”
    碑王：？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碑王：？？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碑王：？？？
    “听懂了吗？”
    “没听懂！”
    “记住了吗？”
    “记住了！”
    “不懂没事，记住就行，反正能对上来的人也不懂，但只要能对上来，肯定是自己人没错。”
    （征集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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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1章

    随后，岳川检阅碑王带来的众鬼物。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倒不是多么可怕，而是数量，太多了。
    姜国的鬼物经过连年大战，被杀伤了不少，还有些是被打得脱离帮派，成了孤魂野鬼。
    牛鬼、蛇神麾下也就十几号不到二十号铁杆。
    杨国一方呢，一百多号，将近两百号。
    于是，岳川发出了大帝同款疑问：两百个毛熊球迷，是怎么把两千个英格兰足球流氓摁在地上暴揍的。
    杨国鬼物数量多，但是质量就不咋地了。
    有能耐的没几个，绝大多数都是混子，在城隍庙外站一会儿竟然瑟瑟发抖。
    鬼怕冷，也是绝了。
    “都进来吧。”
    众鬼物连忙进入城隍庙。
    小庙空间有限，鬼物们自觉缩小形体，很快，地上就多了一堆鸡蛋大小的小鬼。
    岳川低头俯视着它们。
    有些小鬼颜色清淡，气息平淡，有的小鬼颜色污浊，怨气弥漫。
    “你们有什么仇怨，尽管与我说，能帮你们解决，自然帮你们解决。解决不了，也帮你们想办法。”
    立刻有几个老鬼跳出来，说出陈年烂谷子的旧事。
    也就是一个板凳，两把柴火的事情，结果憋在心里，跟滚雪球似的，滚了十几年几十年，越想越气。
    对这种，岳川也是无奈。
    你说它不算个事吧，都把人气死了。
    可你要说它算个事吧，这算什么事啊！
    街坊邻居吵嘴闹别扭，结果就恨上了，也不去轮回转世，就在人间飘荡，坚持不懈的闹对方。
    大事不敢干，也没那个本事，但是能干上的小事，一件不落。
    比如，对着鸡窝吹口气，闹老公鸡夜里叫，闹老母鸡不下蛋。
    捉弄对方做噩梦，在梦里灌输一些不好的信息。
    比如婆婆和媳妇这两个天生对家，这边吹吹风，那边点点火。
    原本毫无缘由的，结果一对眼就针尖对麦芒，吵起来了。
    气头一消，都后悔了，可是谁也拉不下这个脸子，就倔那了。
    最后就算一方被迫低头，这恨也算在心里落地生根了。
    闹公公闹儿子，跟左邻右舍大姑娘小媳妇传暧昧。
    都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消息，可就是有鼻子有眼，整天生气吵架。
    闹小孩，这个是最容易闹的。
    孩子三天两头发烧感冒彻夜哭闹，更有甚者胳膊腿上出现淤青或者牙印，老人就说是小鬼拧的，或者咬的。
    听了这些小鬼的自白，岳川也是服了。
    姜国有南郭帮的城狐社鼠，老百姓过得还算好点，杨国百姓该是怎么个水深火热啊。
    虽然对杨国国君不感冒，但杨国百姓无辜。
    不过，岳川没有直接劝说。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
    邻里之间矛盾看似鸡毛蒜皮，实则最是噎磨人，能把人气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偏偏你还拿对方没法。
    非要去计较，只会落一个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的恶名。
    这个恶名不但伴随自己，还会毁了孩子的前途。
    家中孩子求学、婚配，人家一打听父母作风，直接摇头走了。
    岳川问那些鬼物：“你的仇家现在是否还在在世？若是在世，怎么做才能消你心头之恨。”
    这些鬼物纷纷提出自己的要求。
    有的是到自己坟前磕头认错，自抽耳光。
    有的是澄清当年某些事情，为自己恢复名誉。
    还有的索要一些钱财外物，补偿自己的亲族后人。
    岳川将这些人名、住址、事件一一记录下来，明日就找人一一登门办理。
    “我只能保证将你们的诉求传达给对方，至于对方如何决定，全由他们自己。如果他们不答应，你继续闹，我不管，只要不出人命就行。但是对方答应了，并且照做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不得再纠缠报复！否则，我决不轻饶！”
    有几个鬼物话到最后，最后摇头叹气，表示都过去了，懒得计较了。
    身上的怨气也随即变得淡薄，一点点消退。
    等所有仇怨一一登记，岳川又问道：“你们中，有谁要去轮回！”
    轮回？
    听到这两个字，众鬼物全都激动了。
    鬼物都是死后因为种种原因滞留人间，没有去轮回的灵体。
    有的鬼物因为怨气遮蔽双眼，后来怨恨的目标消失，或者放下怨恨，但也错过轮回时机，只能继续在人间飘荡。
    如果给它们重新轮回的机会……
    “不可能吧……”
    “这怎么可能？”
    “我这辈子没有行善积德，真要轮回，肯定得进畜生道。我不去。”
    “投胎有什么好的？就是投成人又怎么样？还不是再吃一辈子苦？”
    “对对对，我们现在挺好的啊，除了吃不好喝不好，别的都很好！”
    “我想轮回，我可以吗？”
    “要过鬼门关，怕是不少冥币打点。”
    “没钱过不了鬼门关吧。”
    岳川也不说话，只是翻手拿出一团功德。
    金光灿烂，瞬间勾住所有鬼物目光。
    “这……”
    没有哪个鬼物不认得的。
    功德！
    精怪追求功德，大都是为了渡劫化形。
    鬼物追求功德，都是为了过鬼门关，下辈子能继续做人，或者转生一个好人家。
    岳川将角落坛子里的中老年穷鬼叫出来。
    原本是打算帮这家伙轮回的，现在索性一起办了。
    “你们长期滞留人间，若是懂的修行，能搏个前程倒还罢了。不懂修行还空耗时间，三百年一小劫、五百年一大劫，到头来魂飞魄散，何苦来哉！”
    鬼物跟精怪一样，也是要渡劫的。
    碑王、烟王，都是雷劫当头。
    其他鬼物也差不多。
    实力达到某个水平，会触发雷劫。
    但是躺平当废材的话，到了某个年限，一样会触发雷劫。
    就跟车检一样，过不了审核就强制报废。
    否则，人间早就鬼满为患了。
    众鬼物集体看向自己的头目。
    牛鬼、蛇神、黑龟、白马陆续点头。
    众鬼瞬间慌了神。
    本以为当鬼能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哪知道还有这说法啊。
    “我要轮回！”
    “我不报仇了，我轮回。”
    “我也轮回。”
    岳川取来纸张。
    兹有姜国（杨国）某某某，附鬼物生前住址、生辰、死因，以及滞留人间的缘由，今将其押送至贵处，请求贵方验明正身，通关放行。
    落款是姜国城隍。
    岳川顺便还刻了个城隍的印章。
    岳川在每一封介绍信中都塞了一份功德，想来介绍信不会被退回的。
    决定轮回的鬼物有一百多，都是些活着没盼头、死了没奔头的混子菜鸡。
    生前没什么大罪，死后没什么大恶，也算是可怜人。
    岳川也懒得收容这些没潜力的弱鸡，不如花点功德送走。
    一来，可以试试遣送死者的路。
    二来，可以给剩余鬼物树立威信，向它们彰显实力。
    不跟我混的鬼物我都给它们一个功德的遣散费通，跟着我混的鬼物还能亏待了？
    听懂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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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2章

    为了不相干的鬼物花费上百功德。
    亏吗？
    肯定是亏的！
    但是岳川并不后悔。
    做人太难了，前面多少世轮回，做了多少善事，积攒了多少功德，才爬到人的台阶上，轮回成人。
    无论下辈子做什么，总归还有做人的希望。
    如果成为孤魂野鬼，就彻底没有未来，没有希望了。
    人生在世，最愚蠢的就是自杀，放弃生而为人的机会，更蠢的就是死后不入轮回，彻底放弃生的机会。
    金蟾、玉兔，或者碑王、烟王这种有机缘、修为在身的，还能搏一搏，拼个前程。
    就算拼不成，凭着做善事积攒的功德，将来也能投个好人家。
    那些不懂修行又不做善事的小鬼，纯粹就是躺平找死。
    岳川将所有小鬼装进坛子里，盖上盖子又贴上封条，连着上百份介绍信一起交给碑王。
    “你带着牛鬼、白马走一趟，把它们送到泰山去！”
    随即，岳川转向牛鬼、白马，“你俩长相不错，以后就叫牛头马面好了。跟着碑王一起去，把路趟熟，以后再有这事，就全交给你俩了。”
    也不知道鬼门关那边会不会看在牛头马面的份上通融通融。
    碑王知道兹事体大，不敢怠慢，恭敬地接过坛子和书信，随即带着牛头、马面出发。
    剩余的鬼物只剩几十个。
    黑龟、蛇神全都一脸讨好的看着岳川。
    很显然，刚才那一手震慑了它俩，拼命地想表现自我，立大功。
    岳川点了点头，说道：“原姜国鬼物，归蛇神……你以后就叫蛇将好了，姜国的老部下你继续带。”
    蛇神——蛇将连忙蜷缩成一团，朝岳川点头致谢，更是学着碑王的语气说道：“末将听令！”
    “你就是龟将了，杨国的老部下继续归你带。”
    “末将听令！”
    身后的鬼物小弟连忙分开队列，站在各自头目身后。
    岳川继续说道：“你们继续坐镇杨国，规矩还是老规矩。约法三章！碑王不在，就以你俩为主，拿不定主意的，就向我汇报。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听到这话，龟蛇二将以及众鬼全都兴奋的磕头。
    “报告城隍大人，我等平日里该做些什么？”
    岳川淡淡说道：“只要不违背约法三章就行。另外，注意一下杨国的动态，比如进了什么陌生人、陌生精怪，或者陌生鬼物，你们都得心里有数，别到时候一问三不知。”
    “末将明白！”
    “杨国地盘就交给你俩了，再有新亡魂，你们负责收纳引领。有何心愿，可帮其达成，有甚冤屈，也可报给我。尽量不要让它们滞留人间。”
    “末将遵令！”
    岳川想了想，问道：“你俩可有寄魂之物？”
    龟蛇二将瞬间明白岳川的意思了。
    龟将张嘴吐出一块脸盆大的龟壳。
    龟背壳通体漆黑，但是隐隐约约能看见三道朱红色的竖纹。
    “城隍大人，这是我生前的遗体，别看现在黑不溜秋，我活着的时候有金有红，可漂亮了。”
    岳川接过龟壳把玩了一下，又翻到腹部看了看，腹甲上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竹叶状纹路。
    又摸了摸龟壳，不是一体，而是被韧带铰链连接在一起。
    如今韧带铰链消失，龟壳上下分离，全靠鬼力揉捏在一块。
    岳川试探着问道：“金头闭壳龟？”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生前确实是金色的脑袋，翠绿色的眼。”
    岳川暗道：金发碧眼的金头闭壳龟？华夏本土龟中长得最漂亮，身价最贵的观赏龟。爱龟之人毕生追求，龟中国宝。可谓是龟之壕者，浮光跃“金”。
    可惜，岳川囊中羞涩，到死也没能弄一只养着玩。
    却没想到，这辈子弄了一个，虽然是死的。
    “你过来！”
    既然上交了寄魂之物，就相当于把身家性命托付给岳川。
    岳川自然不会客气，直接通过符诏，将魂咒传给龟将。
    得到魂咒，龟将浑身一颤。
    身形就像煮沸的水，剧烈颤动着。
    随即，龟将身体向内坍缩，在坍缩过程中，一道道灰黑色的雾气从体内飘逸而出。
    转眼的功夫，龟将从磨盘大小变得只剩脸盆大小，但是身体更加凝聚。
    原本就是个模糊的龟型轮廓，仔细看的话还有点像素的感觉，很是粗糙。
    现在，身体线条清晰、轮廓完整，尤其是甲壳上的盾块，以及盾块边缘的年轮，全都清晰可见。
    除了形体，龟将身上还有了颜色，不再是黑不溜秋的一团。
    其背甲中缝线浮现出一抹朱红，就像是古典的中国红，红得纯正、红得庄重。
    其脑袋变得金黄，黄得明亮，黄得耀眼。
    一双眸子更是翠绿色，仿佛翡翠镶嵌，贵气盎然。
    众鬼物那叫一个羡慕。
    新死的鬼物连形体都没有，根本触及不到实体，就算扑人也是清风拂面。
    这也是鬼物被称为清风的原因。
    实力高深点可能让人伤风感冒，实力不强的，反而会被活人热力灼伤，甚至烫死。
    有了寄魂之物后，鬼物便可以凝聚鬼躯，有了形体，可以说话。
    凝形之后，能够触摸到实物，拥有了物理攻击的能力。
    比如鬼压床、掐脖子、捂口鼻，又或者抓挠撕咬。
    但是这一阶段的鬼物就像一团棉花，外观上就是模模糊糊的一团。
    身体强度有限，攻击力惨不忍睹，连破皮都做不到。
    随着时间积淀，实力提升到一定程度，鬼躯凝实，攻击力也随之上升。
    只是，怎么将一团棉花凝练成一块石头，这就难了。
    绝大部分鬼物都过不了这个坎，基本没有修行的必要。
    但是迈过这个坎，就说明可以在人间积德行善，博一个好前程，或者好出身。
    一旦鬼物有了颜色，就说明成了气候。
    所谓青面獠牙，就是这个意思。
    颜色越多，越鲜艳，线条纹路越精密繁复，就说明鬼物的修为越精湛。
    龟将之前就是黑乎乎一团，现在却色彩斑斓。
    显然得了天大的好处，实力大进。
    但是只有龟将清楚，自己得到的好处远不止这些。
    “多谢城隍大人恩赐，末将愿为城隍大人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如果金蟾和玉兔在这，高低得调侃一顿。
    岳川摆摆手，将龟壳收起，然后看向蛇将。
    都不需要开口，蛇将捧着一块巴掌大的赤红鳞片，眼巴巴望向岳川。
    “城隍大人，小的没有用原身寄魂，而是用的这个……”
    岳川疑惑的摸了摸，又看了看，“这是什么？”
    蛇将献宝似的说道：“小的生前机缘巧合捡来的，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块龙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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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3章

    龙？
    岳川跟几乎所有华夏人一样，都对这个字有特殊的情感。
    就像一段简短却又特殊的魔咒，只是听到，就能激发骨子里、血脉中某种特殊的共鸣。
    岳川在这个世界也接触过龙。
    虽然是隔着云层遥遥一瞥，却也触目惊心。
    人家打个喷嚏，就能把自己的土地庙淹了。
    托着龙鳞，岳川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以前只能远观，现在能拿在手里亵玩了。
    真好！
    真不错！
    说是鳞片，实则跟玻璃、玉石一样，晶莹透明。
    主色赤红，宛如水晶，玲珑剔透，看不到半点杂质。
    仔细分辨，能在表面看到一圈圈比头发丝更细的年轮，灯火照在上面，反射出七彩浮光。
    所谓流光溢彩，便是这个意思。
    只是，这个鳞片并不完整。
    整体是三角状，两个边是自然形成的弯弧状，但有一个边是笔直而整齐的切口状。
    笔直、平滑，没有半点涩感。
    也不知是什么刃器。
    “你是什么时候，在哪得到的这东西？”
    蛇将连忙回答说：“五百年前，那时候我还是一个精怪，当时正在石头上晒太阳，天空中传来惊雷声，我吓得一哆嗦，赶紧钻进洞里。”
    岳川暗道：精怪对雷声都有天生的恐惧，这条蛇没被吓死已经算不错了。
    “我哆哆嗦嗦一会儿，发现雷不是劈我的，就壮着胆子朝外看，结果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岳川没好气的踹了一脚，“敢在我面前断章？活腻歪了！”
    蛇将缩了缩脖子，连忙说道：“天上，云彩里，在打架。一条张牙舞爪的赤龙，还有几个身穿金甲，臂缠彩绦，手持刀枪剑戟的天神。那些天神用金色的锁链捆住赤龙，在天空激斗。”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岳川：“敢在我面前太监？是不是找死！”
    “不不不……他们斗了几回合便冲入云霄消失不见，我当时害怕极了，不敢追上去看啊。然后，恰好一片沾血的龙鳞落到我巢穴附近，落地即沉，深入百丈，我就把地面遮掩了一下，此后一直守着这龙鳞。”
    蛇将赌咒发誓，“城隍大人您别看这个鳞片平平无奇，它当时被一层无形的火焰包裹着，水浇不灭、土掩不熄，遇土焚土，遇石焚石，足足烧了七七四十九年才收敛回龙鳞内。”
    岳川心中暗道：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围攻龙族。打过打不过是一说，打完不被报复，又是一说。
    这一刻，岳川猛然醒悟：大周世界的水太深了。
    虽然是五百年前发生的事情，但是修行者寿元悠长，难保不会延续到现在。
    就算老怪物们死了，留下几个传人啥的，自己也遭不住。
    实力，还是得有实力。
    没有实力之前还是得低调行事。
    “你是什么时候死的？又是怎么死的？”
    蛇将尴尬的回答道：“这不是整天守着龙鳞，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香却一点好处也没沾到。后来修为到了瓶颈，迟迟无法突破，我就琢磨着把这龙鳞吞掉试试。然后就烈火焚身，被烧得渣都不剩，魂魄反倒无碍，寄托在龙鳞上做了鬼，到现在也两百年了。”
    岳川点了点头。
    这蛇将也是个奇葩，什么东西都想尝尝，可惜没有主角命格，驾驭不了龙鳞中霸道的力量。
    随即，岳川目光转向龙鳞。
    这玩意怎么跟休眠火山一样，脱落三百年了还能爆发一下。
    以后会不会再爆一次？
    蛇将敢把这玩意随身携带，而且一带就是两百年，也算傻大胆。
    唤出符诏，向蛇将灌输魂咒。
    后者随之鼓荡起来。
    就像街头爆米花机上用麻袋缝制的长蛇。
    “嘭”一声，瞬间膨胀到飞起，蛇头还在岳川身前，蛇尾却戳出小庙。
    笔挺了许久，一点点软下去，一节节瘪在地上。
    然后，身形向内坍缩，丝丝缕缕灰色气息被排出体外。
    土黄色缓缓晕开，却有一道赤红从头顶，沿着脊背延伸到尾尖。
    就像是流淌的血液、升腾的火焰，很是神异。
    鬼物特有的油绿色眼睛，眸子里隐约泛着一抹紫意。
    再看其体长，头在岳川身前，尾巴却连门槛都够不到了。
    蛇将缓缓盘起身子，一道道氤氲的火光在身周弥漫，宛如云霞。
    五色斑斓，流光溢彩，比龟将还花里胡哨。
    “感谢城隍大人厚赐，从今往后，我必将追随城隍大人，若有半点异心，叫我天打雷劈、天诛地灭。”
    龟将一听，顿时感觉自己刚才的誓言不诚心，忙不迭说道：“我要有四分之一点异心，就天打雷劈两次，天诛地灭两次。”
    岳川点了点头，将龟壳与龙鳞收起，“此法术有诸多变化与妙用，你俩仔细体悟。亦可交流心得，互相印证。”
    “多谢城隍大人！”
    “我等告退！”
    众鬼：？？？
    一众小鬼纷纷托着自己的寄魂之物，等待岳川收缴呢。
    岳川摆了摆手，“你们根基浅薄，无法领悟高深法术，什么时候有了龟将、蛇将之前的修为，再来找我不迟。”
    没吃过甚至没见过大饼的鬼物们纷纷大喜。
    “虽然学不了高深法术，但有几个小法术，你们可以钻研钻研。”
    随即，岳川把六识虫咒教给众鬼。
    还是那句话，好的学不会，坏的不用教。
    六识虫咒本就是鬼物拿手好戏，用来作弄人，闹人的不二法门。
    小鬼们得知这几个法术的功效后，一个个精神亢奋，智商在线。
    全都一遍过，就没有学不会的。
    岳川再次叮嘱：“教你们法术是傍身用的，不是叫你们为非作歹的。时刻谨记，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是！我等谨记城隍大人教诲！”
    “龟将、蛇将留下，其他的先回去吧！”
    “我等告退！”
    龟将和蛇将对视一眼，一半忐忑，一半兴奋。
    “你俩也算是小头目了，等会儿带你们出席一场聚会，见一见其他成员，大家熟悉熟悉。”
    龟将、蛇将一愣。
    龟将倒还好，蛇将就有点尴尬了，脑袋和脸皮又有点隐隐作痛。
    “城隍大人，大可不必，我们……很熟……很熟……”
    岳川哪里不知道蛇将的意思，嘴角勾起，微微一乐。
    还好这家伙以后混杨国那边，要是继续混姜国这块，不知得多憋屈。
    “不是南郭帮，而是——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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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4章

    五更的时候，烟王归来。
    岳川带着它和龟蛇二将回到土地庙。
    顺便跑一趟花果山，把响了一夜的金钟摘回来。
    钟声“嗡嗡嗡”响起，鸡舍中的公鸡也纷纷“狗狗狗狗”。
    岳川一直很疑惑，所谓鸡犬不宁到底是指的一种动物，还是两种动物。
    还有几只大公鸡叫的好像是“GoGoGo”。
    仔细去听的时候，又变成“狗狗狗”。
    胡三胡四开始起床梳洗，带上法器化为人形，穿上衣衫，开始做早饭。
    黄二一家子开始喂猪，黄三也开始喂鸡、喂鸭、喂鹅。
    工蜂们也开始领取今日份伙食，带回巢穴中与同胞们分享。
    白家老太太带着四个孙子已经遛了一圈了。
    哦不，三个孙子。
    有人问：“小四呢？”
    “小四腿短，落在后面了。”
    “不去找找它吗？”
    “没事，下一圈总会遇到它的。”
    “对，土地庙是圆的，只要我们走的够快，总能追上小四。”
    黄家众成员纷纷钻出洞穴，抖了抖身子，然后到池塘边洗爪子、洗脸。
    十多只新来的胡家成员也钻出洞穴，一路追逐打闹。
    没了六尾老祖的镇压，荒村那边的“青丘狐族”算是散了，所有成员都并入仙家。
    有几个狐狸意见颇大。
    理由是，它们比胡三胡四大，为什么要排到胡十三、胡十四。
    胡二一巴掌一个，让它们明白什么叫“没有为什么”。
    洗脸时候，总有几个小狐狸因主动或被动原因掉进池塘里，狗刨式冲上岸，然后谁也跑不掉，全都洗了个冷水澡。
    看到十几只湿漉漉的胡家成员，岳川琢磨着，是不是在饭堂前打口井，或者弄个喷泉什么的。
    饭堂中，五只小鬼依旧缩在角落里。
    “我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
    “明明是三个！傻货！”
    “你才是傻货，一个强大的，两个弱小的！你太菜了，才会认为是三个强大的气场。”
    “那你就说今天还想不想吃饭吧！”
    “行行行，今天你说了算，三个就三个！明天我说了算，就是一个！”
    胡三胡四胡五胡六手脚麻利，很快就做好了豆浆，蒸好了馒头，熬好了粥，还有各种蘸酱、小料、咸菜。
    众人共聚一堂，岳川开始向大家介绍新成员。
    “这是烟王，今后我们的新成员！我们的大家庭又多了一个成员。”
    “欢迎欢迎，欢迎萌新。”
    “这是龟将、蛇将，也一起欢迎它俩！我们的大家庭又多了两个成员。”
    “欢迎欢迎！”
    刚刚坐下的烟王也跟着鼓掌，“欢迎萌新，欢迎萌新。”
    龟蛇二将一看这么多大佬欢迎自己，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给大家磕几个表达敬意。
    仙家共聚一堂欢迎新成员的次数不多。
    严格来说，龟将、蛇将的身份还不足以正式欢迎，纯粹是沾了烟王的光，蹭了俩位置。
    五鬼看到三个鬼物，倍感亲近。
    土地庙里精怪多，鬼物少，现在又多了三个同类，鼓掌那叫一个卖力。
    鼓掌过后，五鬼凑到岳川身边。
    “土地公，我们想好了。今天喝豆浆、吃馒头。”
    岳川愣了一下，“你们商量几个月，就商量个这结果？”
    五鬼很认真的点头。
    “对对对！我们今天就喝豆浆，吃馒头！”
    “不吃点别的？”
    “不吃！坚决不吃！饿死，死外边也不吃别的！”
    “确认不改了？”
    其他几个小鬼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吧？”
    “对对对，再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再商量又吃不上饭了，能吃一点是一点。”
    “商量你个大头鬼！今天我说了算！不改！坚决不改！”
    岳川无语，“那行吧……”
    然后岳川招呼大家，把火锅炉子搬上来，烧烤架子搬上来，还有平底锅、铁板锅，各种油盐酱醋调料。
    还有酒！
    之前都是自酿以及吉吉猴王出售的果酒。
    但是这次，岳川搬上了粮食酒。
    杀猪宰羊，抓鸡钓鱼。
    一筒豆浆和一筐馒头……
    除了白家老太太吃馒头喝豆浆，其他仙家成员都留着肚子吃大餐，这两样全都给五鬼端来了。
    看着饭堂里忙碌的场景，五鬼悲从心来：鬼与鬼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他们有点吵。
    “叫你选豆浆！叫你选馒头！我打死你！”
    “怪我吗？这不是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吗！”
    “叫你不改！叫你打死也不改！我打死你！”
    “打你妈！这不是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吗！”
    打了一会儿，其中一只小鬼说道：“也不算太差，至少还有豆浆和馒头，好歹吃上了。”
    可是，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五鬼身前。
    “我看了好久……你们一个个都不吃，是不是天天吃，吃腻了？”
    “要不……我帮你们吃了吧……”
    “正好，我一次也没吃过。”
    不等对方回答，烟王猛吸一口，再一口。
    “唔……果然美味……”
    “这么好吃的食物，你们放凉了也不吃，真是浪费。”
    “我看你们一个个，都是吃饱了撑的！”
    烟王摇头晃脑的离开了，只留下欲哭无泪的五鬼。
    “不……”
    “我们也没吃过……”
    “我们就没吃过一次饱饭啊~~~”
    “都怪你！”
    “叫你们瞎嚷嚷！”
    “饭端到面前都不吃，活该你们没饭吃！”
    “就不该跟你们四个倒霉玩意儿商量！”
    “滚！谁想跟你一起吃啊！”
    “那就都饿着吧！”
    “以后谁他娘也别找老子商量！”
    “老子也一样！”
    烟王自来熟，这边转转，那边看看，瞅上什么，也不管生熟，偷偷吸一口。
    胡五胡六正烤肉呢，突然感觉味道不对，拿起来闻一闻，怎么都馊了。
    再一尝，果然馊了。
    扔掉喂鱼吧，重新烤！
    黄二打开一坛子酒，怎么只剩半坛子了，难道是师父说的跑酒了？
    再开一坛子，卧槽，怎么是空的？是不是搬错了？
    不对，刚才搬的时候挺沉的。
    岳川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拘魂把混吃混喝的烟王抓过来，按在身边坐下。
    “老实点！不然他们吃着，你看着！”
    烟王瞬间石化，除了眼睛四处乱转，小身板一动不动。
    视线扫过墙角的五鬼，烟王小声问道：“它们是犯了什么错，只能看不能吃？”
    岳川一愣，“不对啊，它们今天有豆浆和馒头。”
    烟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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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5章

    烟王倒是不挑剔，什么都吃，什么都好吃。
    别人没吃的它能吃，别人吃过的它也能吃。
    龟蛇二将不敢挑剔，这里哪有它们说话的份。
    而且，仙家的饭菜确实香，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更让这俩家伙美滋滋的是，自己先一步加入仙家，快老搭档牛头马面一步。
    下次，可以理直气壮欢迎萌新了。
    回去之后得好好告诉它俩，谁是老大。
    唯一不好的是，胡五胡六的烧烤炉总是莫名其妙的烧起明火。
    食物倒是烧不坏，味道反而更香了。
    但是胡五胡六身上全都飘起刺鼻的焦糊味。
    几次之后，胡五胡六不烤了，今日份烧烤告罄。
    其他精怪不信邪。
    烧烤嘛，有什么难的，我上我也行。
    结果一个个都变成了烟熏妆。
    烟王看到这一幕，悄悄地往远处挪了挪。
    岳川说道：“没事，这叫排除消防隐患。”
    旁边的南郭合看了看一直起火的烧烤炉，又看了看烟王，目光中满是询问的神色。
    岳川介绍了一下烟王的能力和现在的职责。
    南郭合顿时笑了起来，“多谢烟王。我姜国今后再无火灾，活人无数，您当真是功德无量啊。”
    烟王就喜欢“功德无量”这个词，连忙说道：“哪里哪里，这都是土地公提携啊，能遇到土地公，真是我几百年修来的福分。”
    说完，烟王问道：“您二位生前也是姜国人？”
    岳川向烟王介绍道：“姜国国舅，姜国王后。”
    烟王顿时大惊，连忙起身朝这两位行礼。
    南郭兄妹也连忙起身还礼。
    “都是生前的事情了，现在咱们都是仙家成员，你修为比我俩精深，应该我俩向你行礼。”
    烟王看了看南郭合，又看了看南郭离，然后又歪着脑袋打量，这还不够，又踮着脚尖绕俩人小跑一圈。
    “你们新死不久，实力低微，但是你俩生前不凡，死后埋葬的位置也不寻常，得气运庇护，未来修行肯定一片坦途，远在我之上。”
    岳川惊讶，“你还会这个？”
    “对啊！因为我生前横死，死后未得安葬，所以才成了这副模样，要不是……”
    烟王突然不说了。
    不过岳川也没问。
    碑王是被打服的，任由宰割，刨根问底倒没什么。
    烟王是主动归附的，岳川也不好问其隐私。
    至于南郭合、南郭离未来的成就……
    南郭合靠着“大黄老师”这个名头招摇撞骗，分了岳川不少香火和气运。
    岳川也不在意这些。
    做人要低调。
    站在明处当挡箭牌，哪有藏在帷幕后面乱天下、武乾坤来得爽。
    南郭离有姜国宗庙祭祀，香火和气运都不缺。
    再怎么说也是母凭子贵，龙阳和龙葵的成就越高，南郭离的上限也就越高。
    岳川隐约明白了鬼物修行的特殊之处。
    生前的经历，死后埋葬的风水，以及家族子孙的运势，都能影响到鬼物的修行。
    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差不多就是这个理。
    烟王修为高，只是占了一个修行年头长，实力陷入瓶颈后，也就是打更积攒功德，寻求突破，因为横死的缘故，前三者烟王几乎都不用想了。
    但是南郭合、南郭离，命好运好风水好，烟王羡慕都羡慕不来。
    烟王感觉口中的美食瞬间不香了。
    之前还以为仙家就一个碑王能跟自己较量一番，大黄没动过手看不出深浅，但是观碑王卑躬屈膝的模样，恐怕远在自己之上。
    但也就这么一个。
    刚才偷吃东西的时候，烟王就是在测试众人实力。
    结果，除了岳川，旁的谁都没发现。
    烟王洋洋自得，觉得岳川老大，大黄老二，自己怎么也能混个老三。
    至于鬼修中，碑王打架可以跟自己五五开，但是玩心眼，十个碑王绑一块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自己高低也算鬼修中的第一了。
    直到看见南郭合兄妹，碑王终于明白，自己在鬼修中，充其量也就是个小三。
    小三苦啊，小三没地位啊！
    龟蛇二将没心眼，计较少，逮着美食一顿吃。
    金蟾和玉兔一看来了新小弟，立刻屁颠屁颠的过来确定关系。
    烟王惹不起，但是这俩精怪出身的鬼物可以忽悠忽悠。
    “你们知道我俩是谁不？”
    “不知不知，还请大佬提点。”
    “告诉你，我俩是土地公座下金蟾！玉兔！”
    “对，就是我俩，土地公座下的！座下你们明白什么意思不？”
    “土地公左边右边我俩已经占了，没有座位了，你们俩只能站下面了。”
    说这话的时候，金蟾、玉兔心中忐忑。
    然而龟蛇二将狂喜。
    “我俩还能站在屋里？”
    “还有这好事？”
    要知道，岳川给龟蛇二将分配的任务是坐镇杨国。
    虽然算是外放的一方头目，但远离中枢，对不对？
    现在好了，土地庙里竟然有了自己的席位。
    地位上算是一步登天了！
    要知道，牛头、马面以前是跟自己平齐的，现在都没这地位呢。
    金蟾和玉兔对视一眼。
    好像……哪里不对……早知道叫它俩站在门外了。
    不过金蟾面不改色，坚定地说道：“再有萌新进来，就不能叫它们站屋里了。”
    龟蛇二将连忙问道：“那让它们站哪？”
    “当然是站外面！”金蟾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想想，再有萌新站屋里，你俩还有地位吗？你俩可得好好干，保住现在的位置，别被萌新给顶替了。”
    “我们看好你们俩！”
    龟蛇二将重重点头，心中暗道，坚决不能被牛头、马面这俩老搭档给抢了位置。
    “土地公赐我俩魂咒，我俩一定努力修行，提升实力，不给仙家丢脸！”
    金蟾和玉兔连连点头。
    对！就是这样！
    等等……
    刚才它俩说什么？
    土地公赐它俩魂咒？
    我俩连消息都不知道呢，它俩就学上了？
    哎呀，不妙，地位不保！
    另一边，南郭离在得知烟王的特殊能力后，叹息一声：“冬天要是有你，就能暖和不少，菌子过冬就不愁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岳川心中暗骂：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烟王妥妥的移动热源啊，能够持续不断散发热量，导致干旱、火灾。
    但是把烟王埋得深一点，减轻影响程度。
    或者将影响程度扩散到更大范围，减轻单位面积上的影响。
    这不就能变废为宝，化害为利了吗。
    作物过冬，大雪覆盖倒没什么。
    对于很多作物来说，积雪就像一层被子，还能起到保温防寒的作用，还能灭杀土壤中的虫卵，减轻虫害，开春之后雪水融化，又能滋润土地。
    总之，好处多多。
    瑞雪兆丰年就是这个意思。
    只要能保持地温，作物的根不冻伤冻坏就行了。
    如果冬天把烟王埋在土里，春天不就能长出更多的花草树木了吗？
    再搭配温室大棚，一年四季都能育种、育苗，吃新鲜蔬菜了。
    玻璃！玻璃！玻璃！
    得赶紧把这个科技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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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6章

    狂欢过后，土地庙又回到了平静的生活。
    得知胡一打算在姜国开一个酒楼饭庄之后，岳川开始琢磨起来。
    民以食为天，饮食之道是人们接触最多，也最频繁的。
    俗话说，最饿不死的两个职业，一个是医生，一个是厨子。
    当老板的也管不住厨子长胖。
    上辈子，华人到了异国他乡，绝大部分都是开中餐馆，靠厨艺立足，积攒第一桶金。
    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口吃的嘛。
    诗仙馋酒，词圣馋肉。
    圣贤都挡不住美食的诱惑，更何况普通人？
    老面神的成功是很好的案例，进而催生了老面神系列调味品。
    发酵和酿造都需要时间，算算日子，现在也差不多了，第一批产品应该可以兑水、灌装了。
    既然胡一想开酒馆、饭庄，不如玩大一点，把老面神系列调味品的展销也加进去。
    以后要招募外国的合作伙伴，肯定得让人家观摩考察是不是？
    考察肯定得吃吃喝喝。
    请吃请喝多浪费啊，直接让他们去胡一的餐馆里吃吧，还能创收。
    吃喝、购物都有了，再加点玩乐应该不过分吧？
    土地庙这边有太多好东西等着出口了。
    粮食可以走梁满仓的渠道洗白，其他各种货物也需要一个遮掩。
    真是瞌睡的时候来枕头。
    原本，胡一只是想开个小小的餐馆，给不务正业的小弟们找点事情做。
    孔黑子一番忽悠，上升到与田氏争锋的高度，新仇旧恨下胡一燃烧了。
    反正有师父和大黄撑腰，玩大一点也没什么。
    但是无论谁都想不到，岳川胆子更大，玩得也更大。
    搞什么稷下饭庄、稷下酒楼，咱直接上稷下广场不行嘛！
    位置岳川也想好了，把城隍庙周围的地皮全圈进去，然后推平，改造。
    免得一圈厕所围着城隍庙，影响观瞻。
    稷下广场工程量大，但是可以分阶段、分批次建造，先弄个酒楼、饭庄出来，其他的继续建造嘛。
    最多也就建三五层，又不是三五十层，没什么难的。
    商家入驻不需要担心，只要把房子盖起来，不愁没人租。
    真没人租，发放补贴嘛！
    嗯，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
    现在要考虑的就是，饭庄酒楼谁坐镇，或者说，谁主导经营。
    美食肯定是其中的重头戏，这个人选必须得厨艺高超。
    要说厨艺，也就跟着胡二加入仙家的四只小狐狸了。
    于是，岳川跟胡三、胡四说，“晚上过来找我。”
    正在收拾炊具的胡三、胡四闻言一愣，过了许久许久才醒悟过来。
    “师父宣我们了？”
    “怎么这么快？”
    “我还没准备好。”
    “对啊，我也没准备好。”
    胡二经历过讨封，一夜化为人形。
    胡三、胡四自然知道这番话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今夜之后，自己也可以化为人形了。
    时间突然变得缓慢起来。
    空气仿佛灌满了粘稠蜜糖，呼吸都变得甜丝丝的。
    盘子、碗筷都裹上了一层明亮的光辉，映照出幸福的笑脸。
    胡三、胡四留恋的摸着厨房中每一样事物。
    明天之后，一切都会改变。
    只是，它们还不想长大。
    夜色下、土地庙中。
    胡三、胡四并排叩拜。
    “你们想好了？”
    “师父，我们想好了。”
    “对，想好了。”
    “你们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胡三和胡四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师父，我们不想做人。”
    “对，我们不想。”
    岳川愣了一下，“为什么呢？”
    胡三想了想，拱着双手缓缓说道：
    “很多族人，比如阿姐，从出生开始，就在努力修行，学习各种法术，为的就是提升道行，渡过天劫，化为人形。”
    “我们没有阿姐的天赋，也没有阿姐的毅力，更吃不了阿姐承受的痛苦。我们没资格化形。”
    “而且，我们现在过的很好，我们没有别的追求，只希望现在的生活能一直继续下去。”
    “也许变成人会更好，但也有可能不如现在，我们不敢赌，也赌不起。”
    “我们已经非常非常非常幸福了，不需要再奢求更多，更不想失去现有的生活。”
    胡四也跟着说道：
    “师父，大家已经熟悉了我们现在的模样，如果变成人形，就是一张陌生的脸孔了。”
    “明天的模样或许更好看，可是，它都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衰老，变丑。”
    “不如，让我们永远保持现在的模样，一成不变。”
    “大事上有阿姐和阿兄，我们帮不上什么忙，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做饭这种小事了。”
    “除了这个，我们就什么忙都帮不上了。”
    两只小狐狸同时叩首。
    “师父，我们不想化形，不想做人。还请师父责罚。”
    岳川无语了。
    其他精怪，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想化形呢？
    就算不想，那也是雷劫恐怖，没有渡劫的信心。
    至于修成人形的优势和便利，数不胜数。
    首先是实力更强了，道行更高。
    化形是生理上的蜕变，最直接也最直观的提升就是体量。
    一个是碗，一个是盆，同样装满了水，但二者的差距十倍，甚至更多。
    其次是修行速度更快，更便利。
    人属于先天道体，最接近道的存在。
    就像WIFI信号一样，人属于是蹲在路由器边上，信号肯定满格，而其他生灵都隔着一堵墙甚至两堵墙。
    别说网速了，时不时还没信号呢。
    最后就是，化形之后可以自由的进入人的世界，体验不同生活。
    就像第三世界的人千方百计偷渡到发达国家，渴望拿发达国家的绿卡一样。
    人类世界对精怪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而且，与人接触后，积攒香火、做功德都方便许多，连岳川都拒绝不了这种诱惑，更何况其他精怪。
    可是偏偏，胡三、胡四一点都不动心。
    甚至是抗拒。
    不过想想它们当初打死都不愿修行，被踢出青丘狐族，似乎也可以理解了。
    这就是俩咸鱼，咸鱼之王！
    “人各有志，你们时机未到，继续保持现状吧。不过，你们什么时候想开了，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多谢师父。”
    “好了，你们俩回去休息吧。顺便把胡五、胡六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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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7章

    胡二拜入土地庙后，一共带进来四只小狐狸，两女两男。
    胡三、胡四姐妹放弃了讨封的机会，自然就轮到胡五、胡六。
    这俩小家伙一脸懵逼、两眼惺忪。
    什么情况，师父大半夜的叫自己？
    从来没有过得事啊。
    不过，师命不敢违，还是硬着头皮来到土地庙。
    “师父，我们知错了。”
    “错了错了。”
    岳川无语，不过还是顺着问道：“哪里错了？”
    “烧烤的时候火咒没有释放好，炭火温度过高，一直出现明火。”
    “对对对，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岳川摆了摆手，“烧烤炉子起火的事情不怪你们，起来吧。我要说的是另一件事。”
    “啊？我们还有哪里错了吗？”
    岳川反问道：“我找你们，就不能是好事吗？”
    “可是……师父……这一年了，您从来没有单独找过我们啊。”
    岳川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胡家有什么事都是找胡二，胡二找不到就找胡三，胡四都很少提起，更别说下面的胡五、胡六。
    包括这次去姜国主持饭庄，自己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胡三、胡四，姐妹俩拒绝了才临阵换人。
    “胡五、胡六，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过一句话——十年不鸣、一鸣惊人；十年不飞、一飞冲天！”
    “没听过！”
    岳川：“我没说过吗？”
    没办法，只能给它俩科普了一下楚庄王的故事。
    “人家可是楚国霸主，隐忍十年，才成就霸业。你俩才一年，就忍不住了？”
    胡五、胡六顿时惭愧的低下头。
    岳川挥了挥手，“好了好了，说正事。你们俩想不想为你们阿姐分忧呢？”
    这回直接把胡一抬出来。
    胡一在这些小家伙心里很有威望。
    如果直接说想不想化为人形，八成又像胡三、胡四一样当咸鱼。
    但是想不想为胡一分忧，哪个小狐狸能拒绝得了呢？
    不出岳川所料。
    胡五、胡六瞬间昂起头。
    “师父，阿姐遇到危险了吗？”
    “我们要去救阿姐！”
    岳川连忙说：“倒不是危险，而是遇到了一些困难。”
    “什么困难？”
    “就是……齐国的田氏，你们知道吧？”
    田氏是青丘的仇人，小狐狸们怎会不知。
    看到小狐狸咬牙切齿的模样，岳川暗道有戏，接着说道：
    “田氏弄了个稷下学宫，传授技击之术，培养技击士，招揽鹰犬，扩充爪牙。你们阿姐经高人指点，也要建‘稷下’，以饮食之道与田氏争名。”
    “但是你们阿姐的厨艺嘛……嗯……不过也可以理解哈，上天把它的天赋都点在了修炼上。所以这个‘稷下饭庄’，又或者‘稷下酒楼’，还没开门就放弃了。哎……”
    胡五、胡六一听，顿时急了。
    自己兄弟俩干啥啥不行，这一年来跟着师父修炼也没修出个门道，也就对吃有点研究，在仙家做了一年的饭。
    这是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本事了。
    本以为一辈子都帮不上阿姐什么忙，现在终于有了一个好机会，哪能错过。
    “师父！我们要帮阿姐！”
    “师父，我们该怎么做？”
    岳川点头说道：“你们阿姐身在姜国，要帮它嘛，肯定要先化为人形。”
    啊？
    化形？
    两只小狐狸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虽然知道师父有化形的办法，但怎么也没想到这种好事会轮到自己。
    “师父，我们……行吗？”
    岳川没有过多的解释，而是问道：“你们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这是一个问话的小技巧。
    就比如约会吃饭，如果直接问“我能不能请你吃饭”，大概率是“不能”。
    但是换成“咱们一起吃刚开业的某某火锅吧”，对方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这家火锅好不好吃，小红书上评价怎么样，抖音上有优惠券，自己今天能不能吃辣，下意识的就忽略了为什么要跟对方吃饭。
    即便后知后觉，醒悟过来，也会由于答应了对方，不好反悔或改口。
    虽然不是百分百成功，但总比百分百被拒绝好点。
    岳川现在用的就是类似话术。
    而且还在发问之前构建了一个与田氏争“稷下”之名的小语境。
    胡五、胡六几乎半点犹豫都没有。
    “我要帮阿姐，帮阿姐争得‘稷下’之名的人！”
    “对，我也是！”
    岳川呵呵一笑，“那么，你们要怎么帮胡一争名呢？你们有什么能力？有什么打算？”
    胡五想了想，说道：“我最喜欢烧烤，我帮阿姐做烧烤，我要让所有人都吃上我的烧烤！”
    胡六说道：“我最喜欢酒，我可以调酒，我还会做汤，我要让所有人都和我的酒汤。”
    岳川摇了摇头，“光这样还不够！靠你们自己的力量，太弱小了，何年何月才能争得‘稷下’之名啊！”
    两兄弟同时挠头。
    可是挠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主意。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猛地向前一撞。
    “砰！”
    两个小狐狸同时摔了个屁股蹲。
    眼前直冒金星，看东西也晕晕的带重影。
    “胡五，现在有两个你。”
    “胡六，我看到了三个你。”
    “咱们五个一起想办法吧。”
    “好……”
    岳川：……
    这也行？
    “喂喂喂，你们这是干什么？”
    “师父，您不是常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吗？”
    “对啊，我们要靠自己，我们五个肯定能想出好办法。”
    岳川：“我讲课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在睡觉？”
    “没有！我们睁着眼的。”
    “对，睁着眼睡觉不算睡觉。”
    胡五晃了晃脑袋，说道：“师父，光靠烧烤肯定不能让我们的美食扬名，更不可能从田氏技击士手中争得‘稷下’。我们需要更多的美食，早餐、午餐、晚餐，还有零食和宵夜。”
    胡六拍了拍脑瓜说道：“对！我们要改变的，不单单是人们粗糙的食物，还有人们简陋的饮食习惯，以及餐桌上的言行举止。我们要把美食打造成一种礼仪，一种规矩，一种文化！”
    “除了餐桌的礼节，还有酒桌的文化。”
    “师父说过，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
    “师父还说过，没有什么事是自罚三杯解决不了的……”
    岳川暴汗，“停停停！我说酒桌文化的时候，分明告诉你们，这是恶习、陋习，是不正之风、不良之气！是坚决禁止的，你们还记下来了？”
    真是好的学不会，坏的不用教！
    “同样的老师，同样的教学方式，怎么人家大黄学的都是精华，你们俩学的都是糟粕？”
    “老师，精华都被黄一师兄学走了，给我们剩下的，可不就是糟粕吗？”
    岳川无语半晌，竟然无言以对，无词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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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8章

    胡五、胡六穿衣戴帽，左爪拎着酒坛子，右爪端着酒碗，你一碗、我一碗。
    “我干了，你随意！”
    “剩那么多，你养鱼呐？”
    ……
    “五！”
    “六！”
    “魁！”
    “魁！”
    ……
    “不是五哥跟你吹，这天底下，就没有五哥我不认识的人！”
    “对对对，老六我也说句心里话，这天底下，没有我老六办不成的事。”
    ……
    闹了一会儿，两个家伙同时转向岳川。
    “师父，你看我们像不像人？”
    岳川咬牙切齿，“像！像！像！比人还人！”
    上辈子不是没看过讨封的段子，什么一米四的金毛小萝莉、要相信科学、阿巴阿巴、IdonotknowChinese，各种问法、各种答法都耳熟能详。
    但是岳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能遇到眼前这种。
    刷新下限，突破认知，大胆原创！
    不过一样米养千样人，大千世界需要形形色色的人。
    相较大黄那种高屋建瓴的精英，世界上更多的还是胡五、胡六这种没什么大本事，酒桌上老子天下第一，回到家屁也不是的普通人。
    反正“稷下广场”需要的就是酒囊饭袋，也不指望他俩有什么大作为，能吃会喝也不错。
    符诏震动，黄光弥漫。
    胡五、胡六被光芒笼罩，身体缓缓飘离地面。
    两个小家伙朦胧的醉眼瞬间清醒，对视之间，满脸的震惊、震撼、不可思议。
    过了好一会儿，光芒散去，胡五、胡六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微胖白皙的俊俏少年。
    胡家成员在颜值这块真是拿捏得死死地，那脸盘、那身段，那五官、那手脚，就连指甲、睫毛、头发这种细节都不放过。
    走的是柔系纯美，偏偏又有种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感觉，跟娘炮小鲜肉截然不同。
    至少这种精悍的体格就不是娘炮能有的。
    岳川甩出两套衣衫盖在他俩身上。
    胡五、胡六接过衣服，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又看，目光逐渐怪异。
    “师父，为什么……是女装？”
    “师父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岳川暗道：我压根就没没想过今天讨封的是你俩，当然没准备男装。
    “暂时没别的，你俩凑合着穿吧，明天再给你们换。”
    然而，两个家伙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师父，您说过，女装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对！我们宁可裸着也不穿。”
    岳川：“你俩就不能学点好的？”
    “女装大佬好极了！”
    “女装大佬真是好！”
    岳川无奈，回头打听打听，这俩家伙跟胡十二什么关系，该不会是一个爹妈生的吧。
    “你俩化形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酒池！”
    “肉林！”
    岳川心中一动，这玩意不是商朝最后一个人皇发明创造的吗？
    “酒池肉林？那东西是干什么的？”
    胡五回答道：“宴请各部落联盟首领，宣耀国力，威服四方。”
    胡六也跟着说道：“那些小部落、小联盟首领看到这一幕，全都被震慑得五体投地。”
    “饮食之道，威力无穷啊！”
    “我们找到了正确的方向！”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动。
    人们一说起“酒池肉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商纣王，第二个想到的是三国董卓。
    这俩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暴虐无道。
    所以，酒池肉林也就成了昏君暴君的专属词，表示奢靡无度，贪婪无厌。
    可是听胡五、胡六的话，酒池肉林分明就是大商人皇招待外宾的高级宴会。
    国宴场合，能给人家吃糠咽菜？
    上辈子，新中国刚成立时，伟人袜子上补丁摞补丁，晚上通宵办公只舍得吃一小碟花生米。
    可就这样，咱也没拿窝窝头招待外宾，是不是？
    大商坐拥八方，威加四海，享受享受又怎么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话说回来，当时那些部落联盟跟野人没区别，一个个都穷横穷横的。
    啥都怕，就是不怕死。
    在他们面前玩军演，那不是一点就炸嘛。
    真以为老子是吓大的？一个个的立刻就抡刀子跟你干架了！
    可是你给他们搞酒池肉林，那些山沟沟树林林里的野人真就没见过，不看花眼才怪。
    被中原花花世界腐化的民族多了去，元、清就是最好的例子。
    大商要是能用酒池肉林腐化掉这些部落联盟的首领，兵不血刃解决边患，将其融入版图，酒池肉林也算物超所值。
    别说大商时代了，就是上辈子，糖衣炮弹打倒的人、灭掉的国家还少吗？
    原子弹、氢弹都不怕的大毛，不就是被糖衣炮弹打死的？
    丑国能成为蓝星霸主，糖衣炮弹居功甚伟。
    怎么人皇就被黑成这样呢？
    岳川怔怔出神的时候，胡五、胡六同时叩拜。
    “师父，我们能给自己取个名字吗？”
    岳川点头，“既然要外出行走，胡五、胡六肯定不合适了。得有个大名，你们想叫什么名字？”
    胡五：“我最喜欢烧烤，我就叫胡肉林！”
    胡六：“我最喜欢酒汤，我就叫胡酒池！”
    有了前面的一连串破甲、暴击、真伤，岳川已经麻木了。
    胡酒池、胡肉林这种名字也没什么不好的。
    嗯，很好！很强大！
    “你们俩……真是……我带过的……最……最大聪明的一届。”
    胡酒池、胡肉林顿时乐得眉开眼笑。
    岳川一甩手，“没事了，你们走吧！”
    漆黑的夜色中，两个白花花的少年抱着酒坛子遮羞，蹑手蹑脚的往回走。
    他们终究是拒绝了女装的诱惑，要留清白在人间。
    只是，回到住处时，兄弟俩齐齐愣住。
    以前没化形，习惯住洞穴。
    洞穴嘛，出入口能有多大？
    现在化为人形，体型增长，以前能自由进出的洞穴，现在使了老鼻子劲也塞不进去一个头。
    “五哥，咱俩咋整？”
    “老六，你说咋办？”
    “天快亮了，再不想个办法就要被围观了。”
    “要不要去二哥那凑合一晚上？二哥化形了，有住房。”
    “咱俩这样去二哥家里，进去的时候没人看到，出来的时候呢？”
    “算了，还是老办法吧。”
    两兄弟头抵头瞄准好，然后同时喊“一二三”。
    “砰！”
    “五个胡五啊。”
    “六个胡六啊。”
    “咱……十一个……肯定能想出办法……”
    “我……只想……睡觉……”
    还没开始想就“噗通”连声躺在地上。
    刚化形，实力突飞猛进，还没来得及跟新身体磨合，控制不住力道，兄弟俩双双昏厥过去。
    然后……
    钟响了，鸡叫了，天亮了……
    仙家众成员全都起床出门，准备洗漱吃饭了……
    “这俩是谁啊？”
    “师父昨天好像招了胡三胡四。”
    “它俩不是小姑娘家家吗？”
    “不对，有点不对啊！”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觉得，应该关心的是，他俩发生了什么。”
    （还是土地庙好玩，但仙家们终究要入世修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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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9章

    胡五、胡六走了，在一个阳光明媚但心情并不开朗的早上。
    他们走得是那么匆忙又慌张，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
    他们没有带着全村的希望，却带着全村的欢声笑语。
    一口气跑了上百里，胡五、胡六弯着腰剧烈喘息。
    回头望了一眼土地庙的方向，两人悲痛的抹眼泪。
    “再也不回来了！”
    “对，都是坏人！”
    胡五、胡六醒来的时候，身边围满了仙家成员。
    一百多号！
    里三层外三层。
    精怪渴望化为人形，但是人的身体长什么模样，精怪毫无概念。
    现在胡五、胡六现身说法，牺牲自我为大家科普，众仙家成员怎么能拂了他们的一片好心呢？
    那肯定是可劲的观摩。
    有些胆大的甚至还上手感受。
    胡五、胡六醒的时候，看到的不是蔚蓝的天空，而是密密麻麻的脑袋。
    “小老弟，你醒了？”
    “哎呦，怎么醒了？”
    “是啊，我还没摸够呐。”
    “可惜了，可惜了。”
    兄弟俩渐渐回过神的时候，发出一声高亢的尖叫，随即没命的狂奔起来。
    “五哥……我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咱们……没穿衣服……”
    “小六，我发现一件事……咱没化形之前，光着身子也没什么，化形之后，光着身子怎么就不行了？”
    “这个……师父没教过。”
    “还有！既然衣服是遮羞的，那么，只要是衣服不就行了么？男装女装有什么区别吗？只要能遮羞不就行了？”
    “这个……师父好像说过，某些衣服穿着比不穿更羞耻。”
    “师父还教过这个？”
    ……
    “咱们现在怎么办？”
    “往姜国走，看看路上能不能跟谁借个衣服穿穿。”
    “正经人谁出门带两套衣服？”
    “那就找不正经的人。”
    “咱们这模样，去找不正经的人？”
    两人嘀咕了一路，却发现前方出现一个人影。
    胡二双手抱胸，一脸无奈的看着两个小弟。
    “胡家的脸，被你们俩丢尽了！”
    胡五一脸无奈，“我们也不知道会这样啊。”
    胡六连忙补充，“对啊对啊，我们俩就是想开洞开洞脑筋，谁知道会晕过去。”
    胡二左右开弓，一人一个捶头。
    “开洞脑筋？脑洞大开？你们俩蠢货！”
    “什么蠢货？我们这叫举一反三！”
    “对！师父不是经常说，要发散思维！”
    胡二懒得跟他俩废话，将两个包袱丢过来。
    “衣服、鞋子、食物、水，你们的法器，还有一些防身的灵符。最重要的，师父给你俩的护身符，别忘了。”
    所谓法器，就是祭炼过的头盖骨。
    眼下已经化形了，头盖骨没什么用了。
    但是俩人身无长物，就这一个贴身之物，权当是留个纪念了。
    “另外，师父也不知道你们用什么兵器，就给你们打造了两把剑，两个护身金钟。”
    胡五、胡六接过包袱，感动得眼泪花花。
    “阿兄，我们要去帮阿姐把饭庄支起来，可是我们什么工具和调料都没带。”
    胡二撇嘴，“怎么？一口气跑到这才想起来？”
    两人尴尬的直挠头。
    胡二说道：“东西姜国都有，你们去姜国城隍庙，找阿姐就行了。喏……这是地图！”
    “多谢阿兄。”
    “喂喂喂，回来！”
    “阿兄，还有什么事？”
    “你们走反了，姜国在那个方向！”
    胡五：……
    胡六：……
    土地庙中。
    “追上他俩了？”
    “追上了，东西也都给他们了。”
    岳川无语，“我怎么从没发现，他俩如此……如此……天赋异禀？”
    胡二无奈，“青丘狐族最差劲的四个，就是他们。”
    岳川摆了摆手，“不说他们了。胡九、胡十，还有十一、十二都在姜国，跟着胡一学习。剩下这些就交给你带了。”
    以前仙家成员少，就一个破庙，三五个精怪。
    岳川每天晚上给大黄讲几个小时的故事，其他精怪也都能蹭课蹭听。
    但是后来仙家成员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岳川也需要去城隍庙那边坐镇，讲课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比如黄家新来的成员，以及胡家后面这些小狐狸，几乎都没有听过岳川授课。
    胡二也明白岳川日理万机。
    再说了，青丘狐族的成员，理所当然应该自己带。
    “是！”
    岳川又说道：“胡五、胡六一走，做饭的担子就全压在胡三、胡四肩上了，任务繁重，它俩估计吃不消。你看看谁有兴趣学美食，可以跟着胡三、胡四学。”
    “好的！”
    “还有一件事，瓷器和玻璃研究的怎么样了？”
    仙家众成员中，胡家善火，学的又是火咒，烧窑这种事教给胡家再合适不过。
    新来的小狐狸们都在烧窑。
    胡二精神一震，答道：
    “瓷器不难，按照师父的教导，找到了高岭土，然后研究材料配比、不同火温下的变化，现在已经能成功烧出合格的瓷器。只是表面的釉质现在还处于摸索阶段，材料、温度与色彩的变化还在研究。”
    “玻璃比瓷器简单，只是我们烧制出来的玻璃全都带着绿，暂时还做不到水晶般纯洁剔透。吹玻璃的技巧也不熟练，还需要长时间的练习。”
    瓷器，岳川非常熟悉。
    钧窑、定窑、汝窑、哥窑，又是开片瓷，又是青花瓷什么的……
    但仅限于名字。
    最熟悉的青花瓷，也就是“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至于怎么烧瓷，怎么上釉，岳川一概不知。
    没办法，看了那么多小说，主角回到过去都是造玻璃发家致富，没有一个是研究怎么造瓷器的，严重影响了读者的知识积累。
    至于玻璃，这个就简单多了，没什么技术含量。
    就是那几种原料，混在一起烧。
    只要控制好材料的纯度就行了。
    至于玻璃中有气泡，这个好解决，就俩字——搅拌！
    就这俩字，英国佬愣是收了100万英镑才卖给俄国，而且这个“秘方”只有25年授权。
    岳川感慨，这或许是自己从抖音里学习到的最值钱的知识了，更幸运的是，这个知识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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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0章

    胡五和胡六留下的快活的空气一天天消散，众仙家又回到平淡的生活中。
    冬天快来了，户外劳作的事情越来越少，仙家成员也都窝在家中。
    整天垦荒、挖渠，兴修水利的黄二难得的歇了下来。
    整天修路、栽树的黄三也不再忙碌。
    吃！喝！睡！
    黄家成员一个个都在本能的储存肥膘，为过冬做准备。
    黄二一是唯一的例外。
    之前，只是十几个老黄鼠狼督促它打熬筋骨。
    现在，几百个黄家成员共同监督它一个。
    反正闲着没事，玩孩子呗。
    “黄二一，过来过来，亮一爪子给大家瞧瞧。”
    “来来来，黄二一，给大家写几个字。”
    “我来考你几个问题。”
    最无语的是——“你知道该喊我啥子不”。
    黄二一不止一次向岳川哭诉，但是岳川表示，我也没辙。
    大过年的，孩子不就是专门用来表演才艺，或者让爸妈表演混合双打的嘛。
    跟黄家那种“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不同，灰家、胡家成员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铸币，制作瓷器、烧制玻璃。
    岳川看了一下玻璃的产量和质量，觉得蔬菜大棚可以开始了。
    于是，黄家成员又被派出去大兴土木搞基建。
    可怜的黄二一终于得了片刻清闲。
    岳川制定好大方向，日常管理全都放给南郭合，他自己则全身心投入到城隍庙这边。
    碑王回来了，带着牛头、马面。
    一百多封介绍信全都签收了，鬼物们也都被放行，进入阴间，走上轮回路。
    岳川给碑王传授魂咒。
    碑王的鬼躯一阵翻滚沸腾，变得更加凝实，也更加强悍，鬼力也更加精纯。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碑王大喜，对着岳川就是一阵叩拜。
    随后，岳川收了牛头、马面的寄魂之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俩家伙的寄魂之物都是身体的一部分。
    牛黄、马宝。
    牛黄就是黄牛或水牛的胆囊、胆管或肝管中的结石，属于名贵中药，有清心、化痰、利胆，镇惊等功效。
    比如耳熟能详的牛黄解毒丸，里面并不含牛黄。
    马宝就是马科动物马胃肠中的结石，名贵中药，有镇惊化痰、清热解毒，可治疗癫痫、小儿抽搐、痈肿疮毒等病症。
    大家耳熟能详的国术大师马宝国，其实并不含马宝。
    俗话说，黄金有价，牛黄无价。
    天然牛黄二十多万一斤，马宝，大约就是两到三万一斤。
    岳川一手牛黄，一手马宝，心中暗道：这要是搁到上辈子就发大财了，可惜，可惜……
    牛头马面受了魂咒之后，鬼力去芜存菁，变得更加精纯，实力大幅增长，模样也发生变化。
    轮廓更加清晰，细节更加丰富，也有了斑斓的色彩。
    虽是鬼物，却能看到体表毛发的细节。
    除此之外，原本牛马模样的牛头马面也变成了牛头人身、马头人身。
    看到这一幕，龟蛇二将顿时泄气。
    老大哥终究是老大哥啊，总是快自己一步。
    还好，岳川把牛头马面安排在了碑王身边，跟着碑王去黑风镇发展，并没有影响龟蛇二将在杨国的地位。
    碑王对牛头马面印象还不错，有实力，有天分，而且话不多，踏实努力。
    脑子虽然不活，但也没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比以前那五个傻货强一百倍。
    碑王离开后没几天，胡五、胡六终于抵达姜国。
    与胡一等同族相见，少不了一阵抱头痛哭。
    只是哭着哭着，几个小家伙就发现不对了。
    “你们俩，怎么化为人形了？你们的修为明明不如我！还有，为什么你们俩叫胡五、胡六，我叫胡十二？明明我比你们俩大，我是你们兄长！亲的！”
    听到这话，岳川顿时恍然。
    难怪胡五、胡六脑回路这么清奇，原来是胡十二的亲弟弟。
    胡一把胡十二提回来，说道：“名字是按照加入仙家的顺序排的，他们比你先加入仙家，排名就在你前面。”
    “那阿姐你呢？你怎么叫胡一？你明明是后加入的。”
    胡一愕然，“因为胡二当初给我留了个位置。”
    “这俩蠢货，怎么就不知道给我留个位置？明显是心里没我啊！气死我了，我要揍他们！”
    胡五、胡六同时说道：“小十二，我们现在已经化形了，实力远在你之上！你确认要跟我们打一架吗？”
    胡十二秒怂，目光在胡九、胡十身上飘来飘去。
    可惜，后者根本不理会。
    胡十二哼了一声，不满的说道：“有什么了不起，你们俩加起来也没我大！”
    胡五、胡六没有理会小十二的精神胜利法，而是看向胡七、胡八。
    “哎呀，我们是胡五、胡六，你俩是胡七、胡八，真是缘分啊。”
    “对啊对啊，俩来来，给你个见面礼，别客气。”
    “对对对，这个给你，别客气，别客气。”
    胡五、胡六当真大方，直接把自己以前使用的头盖骨法器送了出去。
    他俩已经讨封化形，头盖骨法器变得毫无用处。
    留之无用、弃之可惜。
    胡七、胡八不一样。
    这俩家伙不是青丘狐族，没有秘术，头盖骨对它们意义非凡。
    胡七、胡八得了头盖骨，再得知其用法后，顿时兴奋得眉开眼笑。
    化形，对精怪充满了吸引力。
    胖狐狸胡八把头盖骨顶在脑袋上，念动咒语，瞬间变成一个小胖子。
    可惜，没穿衣服。
    胡八一惊吓，灵力波动，“嘭”的变回原样。
    胡五、胡六看到这一幕，倍感亲切。
    “忘了告诉你，衣服得单独幻化，要么就穿衣服。”
    “你还是准备一身衣服在手上的好。”
    虽然只是幻术，并非真正的化形，两个小家伙还是开心地不得了，瞬间将胡五、胡六当做自己的亲大哥。
    大哥有事，小弟必须上啊。
    两只狐狸咳了咳，开始了日常表演：
    “胡十二啊，我不是挑事的狐狸。”
    “对对，我们只说公道话。”
    “往小了说，这叫先来后到，你不能插队，是不是？”
    “往大了讲，这叫论资排辈，你不能岔辈，对不对？”
    “都说达者为师，他俩先加入仙家，先一步化形，排你前面怎么了？”
    “你对他俩不满意，是不是对我俩也有意见？要不，咱们也单挑单挑？”
    胡十二气得上蹿下跳。
    可是一个挑四个，胡十二说什么也不敢，无奈之下，只能跑到岳川面前告状。
    “师父，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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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1章

    刚把胡五、胡六安顿好，吴国商人又来了。
    经过几天休养，他的身体好了许多。
    腹中虫豸灭杀干净后，整个人感觉都不一样了。
    气色更好了，活力更足了，身子更轻便了，整个人好像年轻了十多岁。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吴国商人更加坚信，驱虫丸是神药。
    也更加渴望将这个药带回吴国。
    眼下诸国使节纷纷返程，这位商人是跟着吴国使团来的，回程在即，也更加急切、渴望。
    岳川已经想好驱虫丸的事情了。
    药是白家老太太和草木精怪合力研制的药方，后续配制也都是白家成员在做。
    无论白家成员还是草木精怪，都需要驱虫丸做功德，泽被苍生。
    将神药限制在姜国一地是不现实的。
    南郭废柴这种人还会前赴后继的出现，有他们在，驱虫丸肯定会被层层加码，炒成天价。
    与其这样，不如放开限制。
    只要一切在自己的监督和掌控之中就行。
    岳川没有亲自现身，而是安排胡一和吴国商人交谈。
    胡一拜访了吴国商人，直接说明自己的来意。
    “兄台心怀天下，悲悯众生，不远千里求药，城隍大人闻之，甚为欣慰……”
    吴国商人听到这话，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城隍大人，答应了？”
    “没错！不过，有几个细节需要商讨。”
    吴国商人连忙正襟危坐，拱手道：“小哥儿请说，请说。”
    “第一个细节，兄台求驱虫丸，是出于利，还是出于义？”
    吴国商人也不隐瞒，说道：“某虽有家资，却不过一商贾，祖上世代农民，无背景可以借力，能混入使团为一牵马小吏已是极限。某欲凭驱虫丸更进一步，为此，可舍利就义！”
    胡一笑了笑，“若能布良药于吴国全境，兄台必可留名于史，所遗贤名可保子孙世代荣华。”
    吴国商人一哆嗦，“不敢不敢，某不敢奢求过多。”
    胡一取出一块牌位，说道：“你于家中供奉白家老太太，无需瓜果供品，每日三炷香即可。不过我事先言明，白家老太太只受你家香火，除了提供驱虫丸，不会为你家做任何事，你以及你家子孙不得心生怨恚。你可愿意？”
    吴国商人恭敬叩首，“愿意！自然愿意！”
    胡一用锦帕包住牌位，吴国商人恭敬接过。
    “药的事情，你无须多虑，到家之后，我们自会与你联络。”
    “敢问小哥儿，若是旁人问起这药的来历，某当如何回答？”
    “就说……你山中采药，遇到一白衣白发老妇人，老妇人垂怜苍生疾苦，欲借你之手济世扶危，传你一身医术。”
    “呃……某不通医术。”
    “无妨！你若心诚，白家老太太自会教你。”
    吴国商人瞬间醒悟，朝胡一拱手道谢，随口向牌位三拜九叩。
    “吾誓穷毕生之力、子孙之能，弘白家之名于吴越之地，扬白家之德于万民之中！”
    吴国使团离开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因为所有目光都紧盯着齐国使团。
    田氏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公子昭却还在更衣。
    田氏众人并没有不耐，而是恭敬地跪坐在门外，等候着。
    屋中，公子昭双臂平伸，任由两个年轻的女婢在自己身上抚摸。
    女子双手所过之处，衣衫的褶皱瞬间被抚平，华贵的丝缎仿佛流水，在晨光中反射出粼粼波光。
    收拾妥当，两名女婢躬身行礼，无声后退，一直退到门外，缓缓跪地，关上房门。
    公子昭挥挥手，感受着双臂下宽袍大袖的分量，一种重任在肩的感觉油然而生。
    转身看向旁边侍立的紫霄门人齐俊雄和张道临，公子昭和煦一笑。
    “两位爱卿，该启程了！”
    师兄齐俊雄点了点头。
    此时，他伤势尽愈，气度雄浑，目光如电。
    一举一动都自带威仪，显然实力又有所突破。
    “君上……”
    “先生此言差矣。我是公子昭，永远都是公子昭，你我之间无须依君臣之礼。”
    齐俊雄也不坚持，随即改口说道：“公子，我有一言，不知是否当讲。”
    “先生但说无妨！”
    “田氏所惧，一则天下大义，二则紫霄威势。如今紫霄不存，大义尚在，田氏心有所惮，迎奉公子。可若它日大义不存，公子无所凭依，复为鱼肉，又现昨日旧事！”
    公子昭听到这话，无喜无悲。
    历经大起大落，他已经看清了很多事，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依先生之见，当如何是好？”
    齐俊雄说道：“不若这般——我随公子回国，贴身护佑。小师弟留驻姜国，以为外援。我于国内寻可造之材，授其修行之法，重建紫霄门，倚为公子爪牙。小师弟纳诸国义士，效桓公‘尊王攘夷’旧事，以正道之名，行良善之举，倚为公子羽翼。”
    公子昭瞬间明白了其中的意义。
    田氏真要对自己下手，光靠齐俊雄和张道临二人，根本无力阻挡。
    自己眼下能依仗的，只是天下大义，是各国态度，并非紫霄门人。
    既然如此，何不将二人分开，一个在宫中护佑，一个在国外奔走。
    狡兔三窟，便是这个道理。
    公子昭知道小师弟张道临的实力，也知道他嫉恶如仇的性子，更知道其为了降妖除魔，掀翻姜国明堂，雷劈姜国列祖列宗的壮举。
    之所以派自己来姜国，就不是给小师弟赔礼道歉的嘛。
    本以为是苦差事，却没想到因祸得福，保全一条性命。
    小师弟这种人养在深宫中，纯粹是浪费资源，放飞天野才是正途。
    于是，公子昭转向张道临，“爱卿意下如何？”
    张道临本就不想回国，因为他怕自己压抑不住心中的情绪，与田氏起了矛盾冲突。
    于是，干脆利落的回答道：“愿为公子效劳！”
    公子昭笑着说：“好！好好！本公子从即日起戒酒色、寒衣食、简车马，俭省财帛尽为爱卿所用，立天下正道，匡天下正义！”
    听到这话，师兄弟二人心中触动。
    公子昭什么德行，他们一清二楚。
    不管公子昭以后能不能戒酒戒色，单是他能说出这番话，便已经难能可贵。
    由此可见，公子昭已经彻底悟了。
    齐俊雄拱手行礼，“公子，我们该启程了！”
    公子昭抬起左手，掌心向下，淡淡说道：“前方坎坷，还望爱卿一路扶助，不离不弃！”
    齐俊雄托起公子昭的手，走了几步，说道：“公子，当心门槛！”
    二人身后，张道临长跪于地，双手交叠于地，额头紧贴手背。
    “恭送公子！恭送师兄！”
    许久之后，张道临缓缓抬头起身，眼睛中精芒烁烁。
    “天下正道……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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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2章

    确定好“稷下广场”的建筑位置、建筑面积，以及各建筑的功能后，大黄与胡一发挥动手能力，绘制出一份精美的草图，随后拿着草图进宫找龙阳。
    “君上，我与众同门打算在此地建一广场，传‘稷下’之名，为万民‘乘凉’。此为稷下广场草图，还请君上过目。”
    如果大黄拿的是成千上万字的奏折，龙阳看都懒得看，直接转呈龙葵了。
    但大黄拿的是带颜色的图画，龙阳就来兴趣了。
    第一张图是姜国王城的鸟瞰图，从上方俯视姜国王城，各种建筑、街道、树木、河流溪渠。
    龙阳看到图纸，顿时眼睛放光。
    “妙哇，我在城中二十年，却还是第一次见到王城的模样。”
    随即，龙阳手指点在王宫南城门，顺着道路向前移动，脑海中开始浮现出道边的景色和人物。
    手指每到一处，龙阳脑海中都能立刻浮现起该地的模样。
    一切的一切都了然于胸，跃然纸上。
    “纸张竟然还有这等妙用？还有这种地图绘制方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当下也有地图，大都是绘制在兽皮或者丝帛上。
    因为绘制比较写意，所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跟大黄拿的图纸不可同日而语。
    更让龙阳难以置信的是，这并非军事机密地图，而是一个建筑选址草图。
    姜国王城的一切，都是附带，仅仅是在地图上画个圈，标注建筑的位置。
    看到这个圈，龙阳倒吸一口气。
    “什么建筑，竟然这般巨大？比之王宫也不遑多让。”
    大黄说道：“君上请看下图。”
    龙阳立刻翻开第二张图，却是“稷下广场”的建筑草图。
    从上方看，就是以城隍庙为圆心，方圆两千步范围。
    整体建筑呈环形，由内向外三个圆环。
    最内圈的圆形建筑最小，其作用是藏书阁，用来供养文士，抄录书籍，将竹简、帛书等誊抄成纸书，藏于阁中，供天下文士借阅、誊抄。
    “这个法子不错，只是人们都对书籍珍逾性命，不肯公开，藏书阁文士怕是无书可抄。”
    大黄呵呵一笑，“如果无书可抄，那我们就自己编撰。书籍传播开来才有影响力，束之高阁，只会落灰荡土，虫蛀鼠咬。”
    龙阳拿起手边的画册，说道：“难不成让天下学子都来誊抄《大侠姜十三》？”
    “如若誊抄成书籍，再装订成书，并且能卖出不错的价钱，有利可图，天下人是否趋之若鹜。便如女子在家中刺绣，许多稚童、少年男女也可通过抄书换取钱资。”
    龙阳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通过这种方法，贫苦人家的孩子也可以识文断字，熟读文章。
    读书非但不会成为家庭的负担，反而还能成为挣钱的门路，家长也会支持。
    “但是，抄录出来的书籍，卖给谁呢？”
    “天下诸国可买，他们不买，我买！”
    “可是这样一来，就要为国中少年启蒙开智，传授文字，短时间内……甚至三年五年之内都见不到成效吧？”
    大黄笑而不语。
    龙阳瞬间醒悟，眼前这位别的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
    “君上，家师创造了一种文字，名为简化字，对当前使用之文字进行统一和简化，并且使用特殊的符号进行注音，方便阅读和学习，降低学习门槛，提升学习效率。”
    随即，大黄拿出一个准备好的字帖。
    字帖上是使用大周文字、姜国文字、简化字书写的文章。
    龙阳看到大周文字就疼痛。
    鬼画符，难受！
    姜国的文字，还他娘的不如简化字呢。
    龙阳以前学习文字的时候，好不容易学会一个字，第二天，这个字改了，被姜王删除了。
    龙阳当时就有一个愿望，等我当上大王，要把所有的字都删掉，都废除。
    可是看到简化字，龙阳眼睛一亮。
    简单啊！
    笔画少，写着不累。
    而且笔画规范，横竖撇捺折，就跟剑招一样，再精妙的剑术，也都是最基本的劈砍挑刺抹组成。
    看到简化字的瞬间，龙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剑术。
    有了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龙阳瞬间就来了兴趣。
    然后就对照着大周文字和姜国文字分辨起来。
    “果然简单！尊师大才！”
    这回龙阳没再以为是自己舅舅的功劳。
    舅舅虽有才，但绝对达不到这种高度，也教不出大黄这种与自己比肩的天纵奇才。
    只能是大黄另一个老师的功劳。
    “不过，这些文字是用什么写出来的？毛笔写不出这么细小的文字吧？”
    大黄掏出一样事物，“此为钢笔，君上请看这个笔尖，是否与剑锋类似？”
    龙阳眼睛一亮，接过钢笔仔细观察，更是在大黄的指点下拧开笔身，研究墨囊。
    尝试着在纸上划了划，龙阳立刻找到握剑的感觉，随即照着字帖书写起来。
    龙阳之前吹嘘自己无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百般兵器，上手就知道如何使用，并且耍得有模有样。
    以后龙阳又可以吹嘘，自己摸到笔的第一瞬间，就写得银钩铁画，锐气升腾。
    看以后谁还敢说自己粗鄙武夫，不通文墨。
    看着自己的作品，龙阳叉腰昂头。
    “好！好！好！”
    “真是好字！好笔！”
    “我龙阳！果然是天才！”
    大黄咳了咳，“君上，我愿意出资在王城和周边各村镇设立学堂，教授我姜国子民简化字，以及钢笔用法，师资力量以及一切费用，均由我个人承担。”
    龙阳大手一挥，“不行！”
    大黄愣住，为什么要反对？这种好事有反对的必要吗？
    “此等利国利民之事，怎能由国相破费。钱财，宫中出！我龙阳便是不吃不喝，也要把这个钱省出来！”
    说完，龙阳抬手勾住大黄的肩膀。
    “内个……国相啊……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大黄疑惑的问道：“君上请讲。”
    “简化字太难听了，咱们改个名字如何？”
    “君上以为……”
    “姜文！哦不，姜文也不好听！龙文！对对对，就叫龙文！咱们对外就说，这字是我龙阳创造的，如何？”
    大黄：……
    龙阳咳了咳，然后拍了拍桌子上的建筑草图。
    “此事全由国相做主，便是把地圈到宫中，我也给国相挪地方！”
    大黄：“这……这不好吧……”
    “稷下广场费用，我全……我出一半……”
    “君上，我说句实话。”
    “国相请讲。”
    “稷下广场一半的费用，君上也出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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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3章

    得知龙阳要出高价购买简化字的冠名权，岳川哈哈大笑，南郭合笑而不语，南郭离无地自容。
    “阳儿从小喜武厌文，对读书写字充满了抵触，属于那种摸到书就瞌睡，拿着笔就走神的类型。没想到，他对简化字这么喜爱，只是……他这种想法……实在太……”
    南郭离实在不知道评价龙阳了。
    自己儿子有出息，当娘的也面上有光。
    龙阳痴迷武学，而且修行天赋绝佳，成果斐然，本是一件好事。
    但是，姜国只有龙阳这么一个继承人。
    注定要继承国君的人却大字不识，这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
    而龙阳在武学上的造诣越高，文学上的短板也就越醒目。
    现在好了，龙阳竟然一反常态，爱上了文字，并且第一次接触简化字和钢笔就能写出一手好字。
    以后，还有谁说自己儿子粗鄙武夫？
    南郭合端着龙阳的字仔细观摩，“若非黄一证言，我真不敢相信这是龙阳的字。而且，这是他刚接触简化字和钢笔写下的第一行字！”
    别说龙阳了，就是南郭合自己，也写不出这么漂亮的字。
    外行人看字形，内行人看字意。
    龙阳这篇字帖锐气升腾，峥嵘毕现，已经不是银钩铁画了，而是刀削斧凿。
    何止是力透纸背，笔锋散发的气息还扎眼睛呢。
    有的人练了一辈子字，也没能写出自己的风格，有的人刚拿起笔就已经有了自己的神韵。
    天赋，就是这么扯淡。
    随即，南郭合问道：“依土地公之见，如何答复龙阳呢？”
    龙阳要简化字的冠名权，这件事确实可以操作。
    只要自己不说，就没人知道简化字的来历，龙阳说是他的，那就是他的呗。
    只是，作为简化字的“创造者”，土地公就吃大亏了。
    名留青史，功垂万世的壮举被人取而代之，搁谁能接受呢？
    至少南郭合就接受不了。
    简化字是土地公拿出来的，但简化字与大周文字、姜国文字的对照表，是南郭合整理誊抄出来的。
    南郭合不敢居功，但也想混个第二作者，想在边角旮旯里缀个名字。
    现在，没了！
    岳川毫不在意的说道：“我籍籍无名，无甚根基，若以我之名推行简化字，怕是很难被天下人接受，不知得历经多少坎坷，虚耗几百年光阴方能流通天下。不若将此虚名让与龙阳，他若能助简化字扬名天下，造福万民，我也心满意足。”
    这番话是岳川最真实的心声，没有任何虚伪和客套。
    这是一个注重出身、名望的时代。
    想要对文化的根基动刀，光凭文字自身的优秀是不够的。
    还得获得当权者阶层的认可。
    如果这个文字是天潢贵胄创造的，人们会把学习这种文字当做一种时尚、潮流。
    可如果这个文字是奴隶庶民创造的，人们只会嗤之以鼻，引以为耻。
    并不是好东西就能流传天下，别人就会心悦诚服的接受。
    若真如此，上辈子全世界都该说中国话、写中国字、学中国历史了，外国人为什么还要抱残守缺鼓捣表音文字，搞历史造假，伪造出一堆文献、文物来佐证西方优越？
    岳川虽然不是奴隶庶民，但是很抱歉，在这个“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民”的时代，没区别。
    孔黑子周游列国兜售自己的学说，没人看啊！
    孙武周游多国兜售自己的兵书，被骂成孙子！
    岳川拿出简化字，天下人就奉若瑰宝？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最后一点，简化字本来就不是岳川创造的，真要把“创造者”这个名头安插在自己身上，岳川只会无颜面对广大书友。
    大家共有的东西，凭啥说是自己的呢？
    龙阳想要，拿去就是。
    只要能让简化字通行天下，传播各族，两千多年后的广大书友少学一门外语就行了。
    “以后，这种文字就是龙文，这种注音符号就是龙符，这门语言就是龙语了。钢笔的话，他若喜欢，也可以叫龙笔！只要能帮助这门语言文字推广天下就行了！”
    听到这话，南郭离瞬间跪倒下去。
    它能感受到土地公在这件事上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也明白自己的儿子因为这件事获得了多大的好处。
    土地公大恩大德，自己百死也无法报答其万一，自己必须多立功劳，才能弥补土地公的损失。
    南郭合也跟着跪了下去，“土地公有此胸怀，必能成万世基业！龙阳虽占其名，却不能据其实，我仙家必得上苍护佑，气运绵长，繁荣昌盛！”
    岳川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得到授意，大黄立刻进宫，将消息转达给龙阳。
    同时附赠的还有全套文字对照表，以及一本常用字的字典。
    明白了字典的用途，龙阳更是欣喜万分。
    这个事物的意义，绝对不亚于简化字啊！
    “国相……此物贵重，我……我实在……实在是……买不起啊……”
    说这话的时候，龙阳差点哭出来。
    之前一时口快，答应下来“稷下广场”一半的费用。
    但是看了草图上稷下广场全貌、内部构造、外部装潢、内部装饰之后，龙阳从站变坐，从坐变躺。
    草率了！
    姜国一年的赋税才多少。
    而且因为新政关系，农三十税一，直接削到脚底板了。
    全靠商十税一回血，来年能收到多少还不知道呢。
    而且这些税金要用来发放官员俸禄，修缮王宫，还得给宫里的宫人添置春冬两季新衣，亲族成员一年三节的赏赐，冬炭夏冰的花销，红白喜事的随礼，东宫门客们的衣食花费等等……
    这还不包括自己和龙葵的花费。
    能收支平衡已经是好年景，略有盈余就是大喜事。
    可是稷下广场……
    那根本就是个无底洞啊。
    为了得到龙文，龙阳咬咬牙，忍了！
    有些东西是努努力就能得到的，但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努力都得不到的。
    龙阳实在太想甩掉粗鄙武夫这个名头了。
    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龙文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无论如何都要抓住。
    大不了以后自己开武馆，收徒赚钱，慢慢还账。
    而字典……
    很想要，但是没钱怎么办？
    龙阳看了看姜国王城的鸟瞰图，顿时心生一计。
    “国相……不如这样……你再选一块地，随便你盖什么，这块地皮，就当是我的回报了……”
    大黄古怪的看着龙阳。
    龙阳顿时满脸通红。
    “咳咳……我收回方才的话。国相就当没听过……”
    大黄摇了摇头，“不不不，君上能不能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龙阳心中大喜，连忙说道：“你再选一块地，随便你盖什么，这块地皮，就当是我的回报了……”
    大黄一拍桌子，“不行！想都别想！这个世界可以有土、可以有地、可以有财政，但唯独不能有土地财政！嗯，老师就是这样说的。”
    龙阳：……ヽ(*。＞Д＜)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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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4章

    土地财政的念头刚诞生一秒钟就被一巴掌拍死。
    但是龙阳真的太想要字典了！
    “国相，要不这样，咱们效仿田氏合伙开一个武馆，传授技击之道，收取钱粮费用。用收益慢慢抵债，如何？”
    大黄上上下下打量着龙阳。
    龙阳咳了咳，“行行行，我知道了，我收回刚才的话。”
    “君上，你能不能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不说！打死也不说！”
    “万一我同意了呢？”
    “真的？”
    “假的！”
    龙阳哼了一声。
    大黄说道：“君上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寻常人学习技击，各种打熬筋骨、淬炼气血，不事生产，却又消耗大量粮食肉食，跌打损伤药品。所以，习武之人必富贵之家，穷人除非天赋异禀，否则根本没有修炼的机会。”
    龙阳浑身一震。
    因为他想到了姜十三。
    出身贫寒，没有从小打基础，全靠一身蛮力血勇打出名头，这才慢慢动了修行的念头，然后就四处走访，拜师学艺。
    那些师父大都实力平平，根本给不了姜十三有效的指点。
    也就在齐国的时间里，从田氏技击馆中学了点真东西。
    只可惜，姜十三人生中最黄金的二十年被消磨掉了。
    贫苦百姓中不知还有多少像姜十三一样的年轻人，空有一身天赋却不自知。
    龙阳叹息一声，“从军入伍，大都是公卿子弟，士人之家，贫苦百姓连上阵的机会都没有。无它，长期食不果腹，体格虚弱，无力披甲持戈，上了战阵也毫无意义！”
    大黄声音平淡的说道：“若将劳动与修行结合在一起，贫苦百姓既能通过劳作换取钱粮，又能在劳作中学到技艺，岂不两全其美？”
    “世上还有这等好事？”
    大黄呵呵一笑。
    自己学习土咒后，并不是对着山石草木狂轰乱炸，而是制陶器、制板砖。
    既产生了实际收益，又磨炼了法术，还避免破坏花草树木。
    窑厂上的工人们也是这个道理，将搬砖和修炼结合起来，原本耗费钱粮的修行变得有利可图。
    而寻常人打熬筋骨，整天抱着石锁抛来抛去。
    吃得比牛多，干得比驴少。
    稍微有点成就，就要打沙袋、打木桩，打花草树木，甚至打人。
    一分钱不挣，还天天赔钱。
    大黄指着桌上的“稷下广场”草图说道：“君上以为，将这个工程当做一个修炼场如何？让工人一边劳作，一边修炼！”
    龙阳心中一动，“妙哇！既能省了雇佣工人的费用，还能向他们收一笔学费！”
    大黄咳了咳，“君上此言谬矣！”
    “嗯？何谬之有！”
    大黄正襟危坐，开始了自己的演说。
    可惜，孔黑子不在旁边，否则《论语》又能更新一章。
    “稷下广场的修筑，主要招募贫苦之人，为其提供一个饱腹的机会，让他们能凭借双手养活家人，改善生活。”
    “另外就是，让贫苦之人能够在劳作中磨砺自身，滋养气血，茁壮筋骨，而不是被压榨十年后、二十年后气血两亏，人财两空。”
    “要保障这一点，我们就要提供充足的食物，保障工人能吃饱、吃好，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把建筑当做毕生的事业，当做存身立世的根本！”
    “而充足的食物，就涉及到谷物、肉类、蛋类、奶类、蔬菜、水果的供应，可以为姜国乡村百姓提供广阔的市场，刺激他们养鸡喂猪，种菜栽果。”
    “还有油盐酱醋的采购，这就拉动了城镇中各种工坊的生产，给他们带来稳定的订单，让他们能够大胆的招募工人、扩大规模、购买原料、升级设备，促进工坊群体壮大。”
    “财富将会通过种种方式流入百姓手中，百姓有了钱财，便会用于购买食物、布匹，甚至书籍，这些钱又通过种种渠道流入市场。而在一层层的流通中，都在为君上贡献赋税，君上便无需为钱财发愁。”
    “我树一谷，福荫万世！这，便是‘稷下乘凉’的至高追求！”
    龙阳震惊大黄的理想，震惊“稷下乘凉”崇高追求。
    随后回归现实，仔细思索大黄的描述。
    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儿……
    以前缺钱了，都是直接巧立名目，苛捐杂税。
    虽然弄到了钱财，但是老百姓们被一次又一次盘剥，本就穷困的生活更加潦倒，吃饭都吃不饱，更何况购物，如此，工商自然萎缩、凋敝。
    但是按照大黄的说法，老百姓将会越来越有钱，而这些钱会源源不断流入自己手中，无需苛税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龙阳疑惑问道：“这是什么道理？”
    大黄说道：“我第一次遇到老师，交束脩时给的是铜钱，老师捏着我给的铜钱，感受其分量时曾说过一句话：国不敛财，民可富，民富则国强。国恒不敛，民恒富，则国恒强！”
    龙阳半晌无语，最后叹息道：“舅舅大才，可惜啊……”
    大黄说道：“我手上有一部淬炼气血的功法，倒是可以传授给工人，令其在搬砖中磨砺自身。”
    龙阳“哦”了一声，“什么功法，说来听听。”
    大黄也不掩藏，当即将仙家成员修炼的秘法说了出来。
    龙阳闭着眼睛仔细感悟，甚至盘膝而坐，吐纳调戏，亲身感悟功法。
    过了一会儿，龙阳睁开眼睛，问道：“你就是用这个功法打熬气血的？”
    “没错！”
    “这是哪个熊瞎子创造的功法，当真粗鄙至极！”
    大黄点了点头，“确实是一只黑熊精怪祖传的功法。”
    龙阳：……
    无语之后，龙阳说道：“我给这篇功法改进了一下，你听好了……”
    刚说完，龙阳摆了摆手。
    “打住打住，我有了更好的想法。这个秘术主要淬炼气血，走的是阳刚一路，倒是可以与我的《大日心经》糅合在一起，增强其效果。这样……”
    龙阳又开始念诵起来。
    大黄凝神闭目，仔细感悟，认真修行新功法。
    很快，大黄体表浮现出朦胧的红光。
    宛如初升的朝阳，温煦暖融。
    气血搬运，汹涌澎湃，阳刚炙热的力量油然而生，大黄也逐渐从初升朝阳变成中天之日。
    烈阳之下，大黄感觉自己血肉通明，精神澄澈，心念通达。
    血肉皮毛、筋骨脏腑，全都如掌上观纹。
    一切的一切，都被熔炼成一个整体，呈现在自己感知之中。
    缓缓睁开眼睛，大黄朝着龙阳行了一礼，“多谢君上！”
    “你又突破了？”
    “全赖君上指点。”
    龙阳无语，“为什么我没突破？”
    不过一想到大黄凭一篇熊瞎子功法就能修炼到与自己比肩，此时换成顶级功法，厚积薄发也是情理之中。
    龙阳还记得大黄的话：熬炼筋骨一甲子，淬炼气血半载，习剑三月，悟道二十天……
    现在，大黄又向前迈进一大步，自己落后了啊。
    “不行！我要闭关！我得突破！”
    大黄问道：“君上闭关便闭关，为何将文字对照表、字典全都拿走了？”
    “我闭关百日，自创龙文，又顿悟字典之妙，难道不行吗？”
    （520节日快乐~我爱你们（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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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5章

    大黄得到升级版功法，就等岳川得到，岳川等到，就等于仙家成员集体得到。
    这是一门主修气血的功法，也就意味着所有活物都能修炼，精怪们都是受益范围。
    岳川一直苦于没有底蕴，没有功法支撑，仙家成员修行也大都是靠最原始的呼吸天地灵气，吐纳日月精华。
    黑熊精怪处换来的气血修炼秘术，已经是仙家最核心的修炼功法了。
    黄家成员修行的，都是这个。
    现在，黄家成员集体大跃进，实力都有了高低不同的提升。
    胡家众成员羡慕不已。
    之前，胡二等人修行的是青丘狐族家传功法，自然看不上黑熊精怪的气血秘术。
    而且青丘狐族善法，走的是法术路子，并不偏向炼体。
    现在，胡二忍不住考量，是不是可以改弦易张，专修体术了。
    “族中有好几个脑袋不太灵光，修炼法术没什么前途的，可以让它们去修炼气血。”
    白家老太太阅览了新版气血功法，然后摇头叹气。
    “这个功法阳刚霸烈，与我们属性不合。长期修行的话，会打破自身阴阳平衡，无法感受自然、亲和草木。”
    不过，白家老太太也不是完全放弃。
    它反复琢磨，想要从中扒出一篇适合孙子们修行的功法。
    不求有多强大，能滋养身体，补益气血就行。
    灰家八个兄弟也跟着受益。
    连带城隍庙这边的城狐社鼠、狸花猫、黑狗发财都跟着雨露均沾。
    尤其是狸花猫和黑狗，这俩五属性俱全的法术废材，走的是炼体道路，新版功法对它们再合适不过，实力全都有了立竿见影的提升。
    岳川忍不住思考，自己究竟是赚了还是亏了。
    虽然简化字、钢笔、字典三样东西拱手让人，但也并非没有收获。
    首先，稷下广场的费用，龙阳承担一半，而且建造计划龙阳大开绿灯，全部通过。
    圈地什么的倒在其次，“逾制”问题解决，就能随心所欲建造了。
    哪怕建得比姜国王宫更高、更大，也无所谓。
    其次，收拢了南郭合、南郭离的忠心。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龙阳拿了岳川天大的好处，南郭兄妹自然感觉亏欠，进而120%甚至200%的忠心。
    当然，这个好处是隐形的，而且是长期的，短时间内看不到。
    最后就是功法改良这个看得见、摸得着的好处了。
    岳川甚至觉得自己赚了。
    文字改良，就算自己不做，也一样有人做。
    天下各国有才之士多了去，各种文字五花八门，要说其中没有优秀的，岳川自己都不信。
    唯一的区别，就是那些文字没有得到官方认可，没有得到推广，最终在历史长河中消亡。
    就如百家争鸣到独尊儒术，死掉的学说太多了。
    并不是它们不优秀，而是它们不挣钱。
    正如那句名言：死在襁褓中的天才啥也不是，苟到最后的老六才赢家。
    起点高没什么大不了的，上限高才是。
    用一个“创造者”的虚名来换取简化字推广，岳川感觉不亏。
    从今往后，龙阳就跟简化字绑定在一起了，穷尽毕生之力去推广简化字。
    而且，龙阳随手创造功法的能力让岳川眼前一亮。
    不愧是天选之人！
    以后再需要什么功法，就继续找龙阳嘛，薅阳毛。
    有这么好的功法生成器工具人，放着不用多浪费。
    于是，在龙阳宣布闭关的同时，仙家众成员也陆续闭关，研究新功法。
    最先闭关完毕的大黄则开始了稷下广场的准备事宜。
    首先是征地。
    这个好办，撒币嘛！
    有儿女的人家，根本拒绝不了行情两三倍的价格。
    拿着钱去其他地方可以买三个宅院了，这种好事，怎么可能拒绝。
    就算老人念旧，不乐意搬家，也架不住儿女的软磨硬泡。
    在这种人均没有固定收入，全靠打零工挣钱的时代，拆迁款无疑是天降横财。
    至于那些无儿无女，对钱不看重的老人。
    大黄额外承诺一份做饭、洒扫的工作。
    胡一的饭庄肯定要雇佣大量人力，尤其是择菜、扫地、洗碗等工作，完全可以交给老人。
    拆迁款、一份工钱，再加上三餐饭食，无儿无女的老人纷纷选择答应。
    此时民风淳朴，便是口头约定也无人违背。
    根本没有什么复杂的公证环节，整个流程快得惊人。
    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大黄就将预定范围内所有住宅都买了下来。
    紧邻城隍庙的内圈建筑开始拆迁，中圈计划拆迁中，外围的暂时不动，留给原主人充足的整理时间。
    拆迁，岳川是专业的。
    南郭是平民区，没什么大户人家，住宅也大都是砖坯草房，不拆都会塌，甚至已经半塌那种。
    破坏起来毫无心理压力。
    原主人将家中所有值钱的、能用的东西都搬走。
    房梁、门板、窗棂等等，所有能用的东西全都拆卸一空。
    磨盘、食槽什么的，能拉的都拉走，拉不走的就放在那不管了。
    至于门前屋后的树木，禁止破坏，不得砍伐。
    这些树木都被大黄启出，然后根据树种移栽别处，或者集中安置起来，等稷下广场建成后，作为绿化移栽进去。
    某些树大根深，移动不得的古树，大黄只能暂且搁置。
    拆迁除了人、树木，还有一个特殊的群体，那就是宅地范围中的其他“居民”。
    大都是蛇虫鼠蚁，也有一些在人类屋舍中搭窝筑巢的鸟类。
    对这些生灵，大黄也是好言相劝、耐心等待。
    甚至出动了城狐社鼠，通知它们搬迁事宜，并且给它们找了宜居的新家。
    宅地中徘徊不散的孤魂野鬼也都对其进行超度。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心愿已了就一封介绍信送其去泰山。
    这也是为什么古时候但凡破土，都要祭祀土地公，告知之后才能动工的原因。
    因为宅地之下有其他小生灵，某些邪门的宅地下面甚至有坟墓棺椁。
    一声不吭就推平，下桩打柱，平白惹出是非出来。
    农村很多老房子，拆除的时候，经常会发现鸟窝、老鼠窝、蛇窝等。
    摔伤砸死的雏鸟，打破的鸟蛋、蛇蛋不计其数。
    挖掘机一铲子下去，被拦腰截断的蛇类在泥土中痛苦挣扎，鲜血喷溅。
    类似的画面，不说闻者落泪，至少见之触目惊心。
    蛇虫鼠蚁奈何不得人类，但是某些邪门的坟墓、棺椁，或者其他不利于身心健康的东西就不好说了。
    与其等到出人命，花费重金请道士、和尚，为什么不提前拎两只鸡，先去拜拜土地庙呢？
    某些特殊的规矩，并不是用来约束人，限制人的。
    恰恰相反，它们都是在约束、限制其他生灵，保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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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6章

    稷下广场设计分为三个部分，以城隍庙为中心的三个同心圆建筑。
    内圈以人文为主，主要是藏书馆。
    中圈以吃喝玩乐为主，胡一的饭庄、酒楼就在这个区域，除了传统吃喝，还有住宿。
    姜国虽是小国，但外交不断，往来的各国使者不说络绎不绝，至少也隔三差五。
    使者不可能孤身一人上路，随行的都有护卫、通译、奴仆，有时候再带些家眷，或者路上遇到三五好友。
    几十人甚至上百人很正常。
    之前姜国国丧，来的使者数千人，宫内根本安排不了，只能在周边寻找民居缓解压力。
    但是稷下广场建成后，各国使节的护卫、随从、车夫、马夫等无关紧要的人就可以安排在此处。
    一来可以缓解姜国宫廷的压力，二来给姜国提升脸面，三来可以给稷下广场增加稳定的客源。
    这年代能跟随各国使节来回跑的，就没有普通家庭。
    要么有身份，要么有能力。
    这些人，全都是稷下广场的潜在客户。
    最外围则是以购物商场为主。
    上下两层、内部连通的环形商场建筑，一圈下来可以逛完所有商家。
    环形建筑分为十二个区域，对应十二时辰。
    每个时辰区域都有各自不同的商品特色，一层更加贴近生活，油盐酱醋、鸡鸭鱼肉、桌椅板凳等，二层稍微高档一些，以绫罗绸缎、珠玉翡翠为主。
    商场作为城隍庙的资产统一招租、统一管理，并且只租不售。
    每个商铺都独立的，可以关门落锁，夜晚到点打烊，不住人。
    夜间巡逻、安保，交给鬼物来做。
    既能保障商铺的安全，避免外贼、内贼的盗窃，又能给鬼物谋一份差事，让它们能长久稳定的获得香火、供品。
    有了这个模式后，鬼物就可以自食其力，依靠劳动换取生存必需物资，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只能通过坑蒙拐骗害人来生存。
    拆迁工作进行的同时，施工队伍招募也开始了。
    第一选择依旧是同门师兄弟推荐。
    家中的亲戚朋友，子侄外甥等，来者不拒。
    反正用谁都是用，何必不用自己人呢？
    至少更熟悉，也更可信、可靠！
    在古代，同门、同乡、同族、同姓，确实是最天然，也最基础的关系、纽带。
    它未必是最可靠的，但一定是发家创业之初最容易得到的。
    同门再次忙碌起来，各种走亲访友。
    对于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而言，这无疑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而且，南郭合的弟子们都明白大黄的底细，无论学问、修养，还是个人实力，以及身家、人脉，都可称为上上之选。
    更何况被拜为姜国国相，可以称得上位极人臣。
    跟着黄先生混，前途无量，再差也比种地强。
    消息一传出去，这些门人弟子的七大姑八大姨纷纷提着鸡蛋、拎着老母鸡上门拜访。
    随行的自然有一些大男孩、小男孩。
    刚一进门，啥也不说，先跪在地上梆梆梆磕几个头，要么喊叔伯，要么喊爷爷，甚至太爷啥的。
    总之就是一句话，以后这孩子托付给您啦，尽管使唤他，叫他多干活，敢偷奸耍滑，您只管打，打死了我也无怨。
    有些木墩墩的小孩，进了门不知道磕头，爹娘那是又急又气，一脚踹在屁股上，脱了鞋子就开揍。
    亲戚关系嘛……
    大家都懂。
    真要扯，所有人都能扯到炎黄身上，不是亲兄弟那也是表兄弟。
    于是，短短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同门给大黄招来八百人。
    这还是同门严格把关，极力筛选的结果，否则，能破三千。
    孔黑子得知此事，调笑道：“黄先生这下要头疼了吧。”
    大黄倒是来者不拒，笑着回答道：“八百张嘴吃饭，确实不少，可是换个角度想，八百个人干活，干得也不少。”
    “黄先生这般不恤民力，是否有些苛刻了？”
    大黄摇了摇头，“我的老师说过一个故事……”
    孔黑子瞬间正襟危坐，拱手行礼。
    “老师说，如果是搬两百斤的石头，他搬一块就累得气喘吁吁，走两步就得歇一下。可如果是搬两百斤的金砖，他能健步如飞，唯恐被人追上。甚至能肩膀上扛两个，腋下夹两个，头上再顶两个。”
    孔黑子钦佩道：“我上我也行！”
    大黄笑了笑，“如果干活能得利，付出的劳动越多，得利就越多，世上就不会有懒人了！到时候，他们只会求着多干活，根本用不到皮鞭，又何来苛刻暴戾一说？”
    孔黑子忍不住反驳道：“未必吧！”
    “我的老师说过，确实有那么一小撮种族好吃懒做不干活，整天躺在家里等着领钱领福利，他们不配为人！”
    孔黑子心中一惊。
    自己说的“未必”，是那么三两个无赖子，黄先生的老师说的却是某些种族。
    “究竟是哪个国家，这般人性扭曲、道德沦丧？某定要为其著书，狠狠抨击一番！”
    大黄随口说道：“老师说，海外有一地，终年烈阳笼罩，全年无春、秋、冬，唯有酷暑。酷暑又分两半，一半干旱少雨，一半大雨倾盆。其地河流众多、林木满山、牛羊遍野，民不耕可得食、民不劳可果腹，所以懒散成性、怠惰入骨，不知礼法、亦不守人伦。”
    孔黑子听到这话，顿时气炸了肺。
    “此国民众是甚模样？”
    “其人无国亦无民，聚群而居，茹毛饮血。其貌乌黑，色泽如碳，恰如……嘿……先生若是再黑上几个等级，便是了！”
    孔黑子听后也不恼，笑着说：“某这般模样，乃是周游列国，风吹日晒所致。某少年时，也是肤白唇红，丰神俊朗。如今居有定所，食有定量，不出一年，便能养回来。”
    大黄仔细打量孔黑子。
    初见时脸膛漆黑，与眉目须发一色，风霜满面、风尘满身。
    现在，眉眼分明，须发整齐，气度沉稳，简直是换了个人。
    大黄笑着说道：“先生腹有诗书气自华！论起养人，饮食起居哪里比得上做学问呢？”
    孔黑子眉开眼笑，做学问，这是他最喜欢，也最自豪的事情了。
    “黄先生所言之人，既不耕种，又不狩猎，整日好吃懒做、不见烈日，为何肤色如某般漆黑？”
    大黄搜肠刮肚，想了又想，老师好像没有教。
    只能猜测道：“老师说过，有一种惩罚人的手段叫琼面刺配，想来应该是上天给它们的惩罚，或者警示吧！它们若不警醒，子孙后代必有大灾大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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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7章

    八百青少年汇聚一堂。
    其中最大的二十七八岁，中间的十七八岁，最小的七八岁。
    这些有的是真正符合要求的，也不乏托关系走后门的。
    但是大黄没有说什么。
    稷下广场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成的，或许是三年五年，又或许是十年二十年。
    那些七八岁的少年，到时候就是十七八岁了，可堪重用。
    不就是多几张嘴，多吃点饭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老师说，人才是引领发展的第一生产力。
    南郭先生也说，一年树谷、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无论什么时候，人都是最宝贵的财富。
    这些财富聚到自己身边已经难能可贵，怎么能因为一口饭把他们赶走呢。
    小孩又不是不能干活，干得少，那也是干啊。
    人员安置起来很简单。
    一些没有拆除的房屋，修修补补、收拾收拾就能住进去了。
    耗费的不过是一些衣服、被褥。
    吃饭更简单。
    先把胡一的饭庄、酒楼盖起来。
    前期名声不显，估计不会有什么食客，但是这八百人肯定少不了。
    每天八百人的固定伙食，无论是每天的流水，还是撑人气哄场面，都够用了。
    这不，胡一带着小弟们制定桌椅板凳、菜刀案板、炒锅蒸笼等等。
    大黄的同门中有木匠。
    之前，木匠都是跑到外面干活。
    主家要打造家什都是一起打造。
    比如刚盖了三间房子，新娶媳妇，需要添置家具，那就是几张床、几个柜子、几个箱子，或者其他门窗什么的。
    主家出料，木匠出工，吃住全在主家。
    有时候是盖房子的同时打造家具。
    比如大户人家，需用的床榻或其他家具格外大，门窗根本无法通过，就是先打造好家具，再盖房子。
    木匠手艺高超，无论要什么造型，什么雕花，从木料加工到成品上漆，都能给你弄出来。
    一个人，或者一个师傅带几个徒弟，就相当于一条生产线。
    工匠多种多样，甚至有“百工”的说法，民间把与生活息息相关的八种工匠称作“八大匠”：木匠、篾匠、铁匠、船匠、石匠、油匠、剃头匠，还有泥匠（虽然干的是殴泥的活，但绝对不是欧尼酱）。
    但无论怎么排行定序，地位最高的必然是木匠。
    无论你想要什么，木匠都能给你搓出来，古代版“八级钳工手搓原子弹、手搓航母”，其他工匠全都做不到。
    “鲁班是木匠祖师爷”这个说法是错误的。
    真正来讲，木匠活包含很多其他类型，好木匠什么活都得会，鲁班什么工匠活都会干，是所有工匠的祖师爷，只是因为所有工匠中木匠地位最高，才有了“木匠祖师爷”的说法。
    给地主老财干木匠活，一干就是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
    但是活少，不好接。
    有的木匠一辈子都接不了这种大活。
    平日里还是得种地干活打零工，空余时间做一些椅子凳子、木桶木盆，锄柄犁铧什么的换些财物。
    古代工匠学手艺，都是“找个吃饭的门路”，从来不是“找个发家致富的门路”。
    所以，大都是混个温饱，老婆孩子热炕头，真靠这个富甲一方是不可能的。
    但是接到大黄带来的订单后，木匠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订单有设计图，是长腿的桌子、长腿的凳子、长腿的床铺。
    制定统一的尺寸、统一的用材、统一的款式，然后统一制作，再统一贩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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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8章

    比如胡一定制的，就是“稷下”款。
    在桌子侧面，以及椅子背面，都有“稷下”的统一标识：一个身着麻衣，头戴草帽的人，躺在禾苗下乘凉。
    当下并没有桌椅的说法，人们都是席地而坐，或者跪坐在蒲团上。
    与之配套的也是几案，一种并不比膝盖高多少的长桌子，或者架起来代替桌子的长木板。
    举案齐眉，说的“案”便是这个含义。
    古人没有桌子，也不说书桌，而是“书案”。
    案的用途除了吃饭，就是处理文书稿件，所以官员办公叫做伏案。
    办理的事情就是“案件”，指案子上的文件，因为这些事情大都与民刑有关，案子和案件渐渐地就有了单独的含义。
    小老百姓或许会用木头削个凳子、墩子什么的垫屁股，但上不得台面。
    小老百姓有口饭吃就不错了，端着碗坐在门槛上吃就行了，要什么几案，至于读书办公，那就更不可能了。
    隋唐时因受到胡人影响，所以有了高腿脚的胡床、胡凳，民间百姓很喜爱，官宦之家也关起门来偷偷用，但明面上还是要尊古守礼。
    直到宋代，废除了席地而坐，全面使用高腿脚的家具，房屋建筑也随之增高，室内空间增加。
    这个世界并没有长腿桌凳，岳川在土地庙时，根据自己的习惯，将其制作出来，给仙家成员使用。
    大黄现在不过是将这些事物给复刻到姜国。
    木匠不知其中关窍，只能自己脑补：既然要稷下乘凉，禾苗肯定得长得高啊，怎么长高呢？总不能硬拔吧？那就用长腿的桌子、凳子来寄托了。
    于是，这种无名桌子就成了禾桌，凳子就成了禾凳。
    桌椅订单很多。
    桌子一百张，凳子五百把。
    此外，还有五百张上下铺。
    直接把木匠未来一两年都安排得满当当的。
    木匠也知道大黄是干大事的，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拖后腿，否则都无颜面对诸位同门了。
    招人！
    以前活少，自己和几个小学徒基本就干完了，所以没想过招人。
    现在反过来了。
    活多得干不完，不招人是不行了！
    而且，大黄给木匠说过，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未来的需求还会更多、更大。
    木匠尝试着打造了一套，试一试果然好用，未来必定大有市场，受到天下人欢迎。
    稷下广场建成之后，自己可以在其中开设店铺，销售成品。
    也就是说，以后不用再挑着家伙事跑东跑西了，也不用跟主顾连比划带猜，闷着头打造了。
    以后只管制作！
    想做啥样就做啥样，自己喜欢就行，无需外行指挥内行。
    最重要的，以后不需要考虑接活的事情，一年四季都可以干，天天都有活。
    原本只想招几个帮工，干完这一季就算了。
    可是听了大黄画的饼……哦不，描绘的美好明天，木匠同门一咬牙、一跺脚，拼了！
    咱也找个宅子，多招几个机灵娃子，都当徒弟教，也弄他个木匠作坊。
    当时黄先生说人人如龙的世界，自己可是立誓多生几个娃，让这些娃跟着黄先生看一眼人人如龙的大世界！
    自己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现在婆娘有了，娃也怀上了，得多给娃子攒点家底！
    不干大活，怎么能成大事。
    而要干大活，原料肯定不能少。
    木匠找到自己生意上的老伙计，跟他们预定木料。
    木料商手上的货被包圆了，不但如此，还要继续购买，有多少来多少。
    木料商人都以为是开玩笑的。
    “还没开始喝呢，咋就说醉话了。”
    木匠把钱袋子丢到桌上。
    满当当的，全都是姜钱，外圆内方，用麻绳串成一串。
    “这是定金！只管把木料运过来，有多少，我公输祥便要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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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9章

    夜幕降临，城隍庙外聚满了人群。
    刚开始是附近三五成群的居民，然后城隍庙声名鹊起，每当太阳下山，远处的人也都一溜小跑赶过来抢前排。
    现在，又多了八百人！
    大黄新招募的八百青少年晚上没啥事干，自然是过来看热闹了。
    而且，《大侠姜十三》是典型的少年闯江湖、打怪升级夺宝、莫欺少年穷的桥段，最合这些少年人的脾胃，一个个路过一下就再也走不开了。
    这些人大都是沾亲带故，一个人知道就等于一群人知道，一群人知道就是全知道了。
    大黄得知后，也不禁止，反而乐见其成。
    一来，劳逸结合很重要。
    二来，夜间施工太危险。
    三来，城隍庙是自家的，给老师捧场有什么错吗？反正都是在给自家做贡献。
    小小的城隍庙周围别说落脚了，泼水都泼不进。
    而且，随着周边房屋拆迁，小道消息说城隍庙也在拆迁范围，指不定哪天一觉醒来就没了，城隍庙里的节目自然也就没了。
    一直追更的人顿时紧张起来，生怕一错过就是一辈子。
    一直养书的人也连忙追更，再养就把书养死了。
    还有更多人凑过来瞧新鲜，看热闹，看看所谓的节目到底是什么。
    观众暴涨，城狐社鼠们大喜，表演热情更加高涨。
    今天终于表演到姜十三出城寻粮，机智的躲过杨国明岗暗哨，逃脱杨国鹰犬一路追杀，遁入蛮荒。
    在场的都是姜国人，对杨国都是深恶痛绝。
    再加上这事刚发生不久，正是记忆犹新，观众们对杨国那叫一个破口大骂，恨之入骨。
    也幸好，杨国使团已经回国，否则，被愤怒的观众们围起来，高低得挨一顿胖揍。
    第二天，来的人更多了。
    这多亏了紫霄门之前散播谣言，抹黑姜十三，引得满城风雨，很多人都为了姜十三而争吵甚至动手。
    现在，终于要解开谜底了。
    这一日，姜十三尝百草，寻找可食之物。
    期间倒是科普了不少可食的野菜、野果，以及某些有毒的食物，姜十三中毒，昏迷不醒。
    人们大都是惋惜，但也有几个小黑子拍手称快，大声叫好，很快就被人群围住，一顿正义的铁拳。
    牵肠挂肚一整天，来看节目的人更多了。
    姜十三被一只通体雪白的刺猬精怪拯救，刺猬精怪凭借高超的医术为其祛毒疗伤，恢复元气。
    这一场戏可把岳川和城狐社鼠团队难为坏了。
    因为这个刺猬精怪不好弄。
    一身刺，可以用道具解决，比如给某只小狐狸做做发型，弄些胶，把身上的毛发拉起来，灯光一照，投在幕布上就是刺猬了。
    狐狸的嘴和刺猬的嘴也很相似，大差不差，能糊弄过去。
    可问题是：白刺猬这个白怎么解决。
    其他角色的时候，岳川从来没有这么纠结过。
    想当初，白家老太太带着四个孙子相亲，被一群黑刺猬给歧视了。
    所以，白刺猬、黑刺猬这个事得好好说道说道。
    咱不能因为懒省劲就黑白不分。
    灯光幕布，就是用影子是去表演故事。
    怎么把影子弄成白色呢？
    岳川想了很久，脑子里没有相关的知识。
    最终没办法，只能在整张板子上掏出一个刺猬形状，灯光从这个形状里照出去，漆黑的幕布上就有了一只白色刺猬。
    好在白刺猬镜头不多，而且它的能力是治疗，大都担任团队后援保障，既不需要和其他角色联动，也不需要参与战斗。
    这一场戏效果也不错。
    借着姜十三这个支点，人们对刺猬精怪生出了极大的好感，对精怪的印象也从抗拒、畏惧变成乐于亲近、乐于了解。
    感受到这一幕，岳川笑了。
    目的达到了。
    人与精怪的和谐。
    借助这个故事，总算扭转了精怪在人们心中的固有印象。
    就像幕布上那个白色的小刺猬。
    它虽然呆板、声音，一动不动。
    但是它的存在，就等同在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中撬开了一道缝隙，在永夜的漆黑中洒下一道光。
    这道光柔和、细微。
    但是对黑暗中的人们而言，它就是一条通天的绳索，可以攀援着脱离永夜，看一眼日出。
    梆子响起，表演结束。
    但是与以往的熄灯不同。
    城隍庙幕布上依旧亮着，白色的小刺猬依旧停留在原处。
    梆子又响了一声，小刺猬才消失不见。
    人们叹息出声，忍不住为小刺猬的消失而惋惜。
    灯光重新亮起，大家却无心关注，而是四下张望，寻找小刺猬的踪影，久久不愿散去。
    又是一天过去。
    黑山老妖来袭，打伤了采药的小刺猬。
    看到这一幕，观众们离奇愤怒，纷纷骂咧着打死这个树精。
    姜十三去报仇，却打不过树精，惨败二回。
    于是在小刺猬的提醒下，去找狐狸精怪帮忙，一群狐狸精怪施展火焰法术，成功灭掉树精。
    人们齐声欢呼，喝彩连连。
    甚至有人喊出“狐狸精我爱你”的宣言。
    胖狐狸、瘦狐狸，以及胡十二它们全都高兴得上蹿下跳。
    梆子一声响，表演结束。
    不过人们久久不散，凑在一起讨论狐狸精怪的事情。
    很多人都声称自己见过一只模样奇特的狐狸。
    或是在城里，或是在野外，也有山中，或者林下。
    之前只以为是寻常野物，现在看来，八成是有什么事情找自己帮忙，可惜了自己当时鲁钝，没有领会，错失成为大侠的机遇。
    又是新的一天，姜十三继续踏上寻找食物的道路，在过河时随行的白马受到惊吓，失去控制，踩翻了木筏，一行全都落入河中。
    随即，巨大的蛇形精怪出现，吃掉了他们的白马。
    不过，精怪并没有继续商人，而是把姜十三等救到岸上，开始了后续的剧情。
    却不知，与此同时，遥远的吴国，也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吴国使团回程的路上途经大河，一行人乘船渡河。
    但是疾风袭来，暴雨骤降，江河掀起滔天的波浪。
    更不幸的是，船身触礁，断成两截。
    人马落水，蛇形精怪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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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0章

    月高风黑、雨急浪湍。
    吴国使团众人惊叫连连，怒吼阵阵。
    “大人，船身触礁，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豁了个大口子。”
    “大人，口子堵不住了，咱们弃船吧。”
    “大人，属下水性好，负您上岸！”
    “大人，我等拼却这条性命，也要护您周全！”
    “好好好！尔等忠心护卫，回到国中，本官定要奖励尔等！大宅子、小美人儿！还要向君上为尔等请封！”
    “多谢大人！”
    许石看着这一幕，心中哀叹一声，“我命休矣！”
    若是平常，遇到个山贼，或者遇到个豺狼猛虎，护卫们肯定拼死效力，保护使团安全。
    但现在船身触礁。
    护卫们肯定会拼死救助使团主要官员。
    至于身份低贱的车夫、脚夫，只能抱上一片木板，自求多福。
    自己只是一个商人，花钱使了关系才混进使团长见识，但自己的关系也就到这儿了。
    吴越水乡，人人善水。
    但这个“善”很有水分的，有的人能憋一口气，半炷香不上来，有的人能憋一口气，一辈子不上来。
    许石就是后者。
    “唉！我这名字跟水就犯冲啊，今日命丧于此，乃天亡我也！”
    船上的人纷纷跳水，免得船沉的时候被漩涡拉进水里。
    许石的小跟班也没了踪影，不知是被卷进水中了，还是跳水逃生了。
    这种时候，大家都自身难保，谁还会顾忌旁人。
    外面陡然传出尖叫声。
    “鬼啊！”
    “水怪啊！”
    “蛇精！是蛇精！好大的蛇啊！”
    “闭嘴，要说龙，快点，都说那是龙！否则要被怪罪的。”
    许石苦笑一声，却也不太在意。
    本来就是必死无疑，被水淹死还是被蛇吃掉有什么区别。
    “可惜了，没能把姜国神药带回吴国，没能给乡亲们救苦救难啊，我许石有罪，有罪！”
    船身倾斜。
    许石连忙抓住窗沿固定身形。
    他从怀里掏出一方锦帕，打开之后露出一块黑底金字的木牌。
    恭恭敬敬的把卡在甲板缝隙中，许石艰难的磕了几个响头。
    “白家老太太在上，小人吴国许石，之前立誓要为您扬名，可惜小人身逢水难，又遇蛇灾，怕是要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只能食言践诺了。”
    “白家老太太勿怪！”
    “白家老太太勿怪！”
    与此同时，正在跟孙子们一起研磨药材的白家老太太浑身一震。
    白小四问道：“奶奶，你怎么了？”
    白家老太太老太太脸色凝重，说道：“你们继续干活，我去找土地公。”
    大白见状，说道：“奶奶，您要是有急事找土地公，不如用这个吧。”
    说着，大白从随身的锦囊中掏出一块灵牌。
    这是岳川给仙家主要成员配备的“护身符”，关键时刻可以联系。
    大黄初至姜国时，就是用这个天天给岳川直播的。
    白家老太太顿时醒悟，随即跪在灵牌前磕了几个头。
    正在城蝗庙中看青白二蛇登场的岳川愣了一下，念头一转回到土地庙中，下一瞬便出现在白家老太太面前。
    “有什么急事？”
    白家老太太快速讲了一遍。
    “之前不是找了一个吴国商人，供奉老婆子嘛。”
    岳川点头，“没错！难道那人品行不端，表里不一，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如果是的话，我派鬼去找他！”
    白家老太太连忙摇头，“不不不！他品行还不错，乘船落水，命悬一线了，还在跟我致歉。”
    听到这话，岳川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在哪？”
    “已经进入吴国了。”
    岳川暗道一声糟糕。
    如果是姜国地头上，自己还能派遣大黄、胡一，或者碑王、烟王，前去救援。
    可是吴国，好几个千里之外了，自己也鞭长莫及。
    岳川叹息一声，“那只能祈祷他吉人天相，大难不死了。”
    白家老太太又说道：“他那边好像还有巨蛇，应该是蛇类精怪。”
    岳川无语，“您老人家节哀顺变吧。我再给您物色一个人选。”
    白家老太太焦急得团团转。
    如果跟自己没关系，也就罢了，可是这个吴国商人刚刚供奉自己，虽然行走在路上，但也找机会给自己磕头上香，未有一日中断。
    就这般见死不救，白家老太太于心不忍。
    “这可都是命啊……”
    岳川也叹息，“我在吴国没有庙，也过不去。大黄他们奔行数千里抵达事发地点，也来不及了。所以，我们毫无办法。”
    白家老太太叹息道：“看样子只学医是救不了世人的。”
    岳川：这话有点耳熟……
    随即，岳川想到了五鬼。
    这五个家伙能精诚团结，一心一意的话，倒是可以施展五鬼搬运，跨越千里。
    不，也不行，吴国没有标记，还是过不去。
    挠头啊！
    岳川喃喃自语道：“除非，那只蛇精怪给个面子，不杀人，反而救人，才有一线生机。”
    “土地公所言极是，可是怎么才能让它卖面子呢？”
    “土地庙与事发地点相隔数千里，肉身根本不可能跨越这么长的距离，倒是精神意念可以。”
    听到岳川的话，白家老太太浑身一震，它突然想到一个可能。
    “土地公，我有一个办法，只是有些冒险。”
    “那就不要尝试。”
    “不！”白家老太太声音坚定地说道：“便是只有一线生机，我也不能放弃！他天天上香供我，今日落难，我若坐视不管，还修什么功德！”
    随即，白家老太太呼唤自己孙子。
    “准备仪式，我要通灵。”
    大白想了想，说道：“奶奶，就是把草木精魂唤过来，也帮不到什么忙吧？”
    白家老太太摇了摇头，“仪式逆转，把我送过去！”
    什么？
    四个孙子齐齐大惊。
    它们配合施展这个法术仪式多次，但都是呼唤草木精魂降临到奶奶身上，还从没尝试过把奶奶的魂魄送到其他地方。
    “奶奶不可，我们从没尝试过这样做，万一出了岔子，您就回不来了。”
    “对啊奶奶，您不能受伤啊。”
    “奶奶不要。”
    岳川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乱说什么啊，救不了人，反而还要害人。
    只是，白家老太太主意已定。
    一向温和慈善的它声色俱厉，“快点准备！再耽搁下去，人就死了！”
    四只小刺猬从没见过奶奶这般模样，顿时被吓住了，连忙拿出施展仪式使用的铃铛、锣鼓、骨笛、小旗等物。
    白家老太太盘膝而坐，四个孙子分别占居东南西北。
    大白移动，其他三个小刺猬也纷纷动了起来，手舞足蹈，摇头摆尾。
    只是与以往不同。
    小刺猬们并不是向前走，而是——倒行！逆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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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1章

    船身继续倾斜。
    然后许石不为所动，继续朝着牌位磕头、道歉。
    他希望对面的白家老太太能够听到自己的话，能够明白自己的身不由己，不会怪罪自己言而无信。
    相较于生命，许石更看重信誉。
    如果能得到白家老太太一句回话，许石就是立刻死掉也瞑目了。
    然而，没有！
    所有的话语都石沉大海。
    江河的水一点点蔓延上来，淹过膝盖、淹过腰身，没过胸口。
    船舱漆黑，牌位上的金色字体是那般醒目，一闪一闪，亮晶晶。
    许石还以为是牌位被水淹了，导致沟通不畅，连忙把卡在甲板缝隙的牌位取出来。
    可是这时候轰隆一震，许石刚拿到牌位便被甩飞出去。
    身子撞在另一侧舷窗上，许石视线向外看去，只见一个通体漆黑的庞然大物。
    比船身更高，居高临下俯视着自己，一双眼睛在夜色中通红明亮，仿佛两盏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
    月色明亮，却只是巨物脑袋后点缀的光圈。
    “妈呀……”
    许石一缩身子，将自己藏在船舷后。
    身后传来一股凉意，许石明白，巨蛇在看自己，隔着船板也能精准的锁定自己。
    许石很怕死，但他更怕的是死后还要背着污名。
    手脚并用向船舱里爬，许石猛吸一口气扎进水中，艰难的磕了三个响头。
    身子在浮力作用下向上飘去，许石连三个响头都没能磕完。
    正绝望间，一道声音在许石心中响起。
    “许家小哥儿，老身姓白！”
    许石浑身一震，心中的焦虑瞬间消失，纷杂的念头顷刻变得澄澈。
    对方听到了！
    听到了！
    “白家老太太，没想到我第一次与您交流，就是向您汇报噩耗。不过，这是我的喜讯。您能明白我的处境，我便是死了也无憾了。”
    白家老太太连忙说道：“老身教你一段咒语，你用心记，用心学。”
    “不用了，白家老太太，我不会水，外面还有一条大蛇，我活不了的。”
    “你照做即可，其他的，都交给老身！”
    许石此刻心中无限平静，脑海中无限空灵，没有任何私心杂念，学什么都快。
    白家老太太只是教了一遍，他就全部记住。
    “开始，念咒！”
    许石刚张嘴，一个浪头打来，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变成“咕噜咕噜”。
    咳嗽了一阵，许石发挥出毕生之力，踩着水向上猛一窜，躲到船舱角落一个空腔中。
    一字一句，缓缓念诵。
    许石身周升腾起淡然的绿光。
    仿佛有万千绿色的萤火虫汇聚过来，紧紧包裹着许石体表。
    一股淡淡的暖意在四肢百骸中流淌。
    许石冰冷甚至僵硬的身躯一点点灵活起来，求生的本能也不可抑制的泛滥开来。
    他平静内心，继续念咒。
    随即，身体不可自抑的颤动。
    手足、嘴唇、眼角全都轻微颤抖，头发、胡须根根竖起，变得笔直而又尖锐。
    绿光更盛，许石身体宛如氢气球，缓缓向上飘起。
    那不是水的浮力，而是一种违背物理的漂浮。
    许石的身体脱离水面，紧紧贴着上方船舱。
    船舱本就脆弱不堪，哪里能挡得住许石身周回环激荡的绿色灵力。
    只听咔嚓一声，许石的身子腾空而起，冲起一段距离后，飘羽落叶般缓缓降至水面。
    月光如水，江水如墨。
    四盏通红的灯笼与两团盎然的绿光对视。
    “有意思……本以为是一只蝼蚁，却没想到还藏有这种手段！难道，你就是他们的依仗吗！”
    大蛇口出人言。
    如同数十面牛皮大鼓同时敲响，震平了方圆千步的江面。
    上一秒还汹涌湍急的波涛，下一秒凭空凝止，归于寂静。
    附身许石的白家老太太将牌位揣入胸口，心中暗道一声：好威势！
    同样是精怪，但本体不同，修行起来也不一样。
    本体庞大的精怪，同等修为下，各方面都是碾压型的。
    大蛇露出水面的部分就有三四丈长，水下部分怕是也不会短了，这要么是修行百年、千年的大妖，要么就是某些血统不凡的异种。
    白家老太太不敢拖大，双手合十，朝着大蛇躬身行礼。
    “老身在北境大荒修行，与此人结缘，不知他如何得罪了您，老身代他道歉。您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出来，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做，只求您别伤他性命。”
    大蛇微微拔高一截，吐着信子说道：“老身？你也是个雌性？”
    白家老太太心中一喜，女性跟女性倒是好沟通一些。
    “不敢欺瞒您，确实。”
    大蛇双瞳中红光暴涨，尾巴在水面轰隆一拍，沉了一半的木船瞬间爆碎，转瞬消失在江面上。
    “这些该死的蝼蚁，往江中倒酒，我来饮酒，他们又突然撒尿。你说，这个事该怎么解？”
    白家老太太一阵无语。
    船上的人往河里倒酒，这没什么；往水里撒尿，这也没什么。
    反正江河宽阔，洒几滴水，谁会在意呢？
    可问题是，你先倒酒引人家出来，再往人家头上脸上撒尿，这就不厚道了。
    大蛇还是雌性，这般羞辱，岂会善与？
    白家老太太思斟，换作自己，自己也咽不下这口气啊。
    不过来都来了，怎么也不会对许石坐视不管。
    “船上行人众多，并不能一概而论。老身结缘这位小哥儿宽仁厚重，想来不会做出那般无礼之事。”
    “我才不管！”
    白家老太太继续说道：“不若这样，您放小哥儿离开，老身会叮嘱他守口如瓶，绝口不提今日之事。待他回去，必定为您修庙建祠，每年好酒好肉奉上。”
    “滚开！我今日所受之辱，必要他们以命相抵！谁都别想活着离开！”目光一凝，大蛇怒声道：“还有你！既然知道了，也一并死吧！”
    白家老太太心中暗暗叹息一声，这事算是拗到死胡同里，说不下来了。
    没办法，只好手底下见真章了。
    “这位小哥儿老身是非保不可，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说罢，白家老太太也不打，转身就向岸上飞去。
    “还想走！？”
    大蛇怒哼一声，尾巴再次拍击在江面上。
    银白的月影瞬间被摁入江底，化作万千波涛冲天而起。
    正在凌波微步急速前行的白家老太太灵活翻身，借着水势向上飞起。
    虽然避开了浪涛，却无法继续逃跑。
    大蛇一个下潜，再浮起时，已经堵在了白家老太太前方。
    “这回，看你往哪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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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2章

    白家老太太尝试数次，却都被大蛇围追堵截，无法逃出生天。
    一来，江面是大蛇的主场。
    蛇乃小龙，虽不能遨游九天行云布雨，但潜行江河兴风作浪是天赋神通。
    随意操控江河，改变水型，只需要稍作迟滞，就能追击而来。
    二来，双方修为差距太大了。
    白家老太太虽有接近五百年的道行，但是双方本体差距太大了。
    白刺猬本来就不是什么天生异种，血脉普通，体型也小的可怜，而大蛇身长少说十丈，血脉不凡，双方的差距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还有一点，大蛇是主场作战，本体作战，而白家老太太是元神出窍，附身战斗。
    本来修为就比不上人家，还大打折扣，谁来了也不敢说“优势在我”。
    可是白家老太太没有放弃。
    “我等精怪修行不易，化形困难，你不行善积德也就罢了，竟然还滥杀无辜，就不怕修行无望，天打雷劈吗？”
    “无辜？哈哈哈，他们辱我，这场事便是告到龙王面前，我也不理亏！更何况，你们谁能见到龙王呢！？”
    “你……好大的胆子！就算你瞒得了龙王，还能欺得过上天不成？！”
    “上天？”
    大蛇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只是继续搅动江河。
    巨量江水撒向天空，抛至极限落下，形成倾盆之雨。
    大蛇指水成钢，化雨为笼。
    白家老太太晓得其中厉害，根本不敢沾水，只能灵力鼓荡，一路急速穿行。
    灵力消耗骤然加快，却始终被雨牢笼罩，根本不能一鼓作气逃出生天。
    白家老太太想起出发前土地公的叮嘱，于是撑起一片空间，右手并指成剑，竖于眉心之间。
    一个古拙的符篆在指尖缓缓飘起。
    苍翠的灵力宛如百川归海，不断向其中灌输。
    白家老太太暗叹一声：“好大的消耗。”
    不敢再消耗灵力，而是将为数不多的香火之力灌入，却依旧不够。
    “距离太远了，消耗也倍增，我这点香火根本不够。”
    拼了！
    白家老太太左手摊开，一团耀眼的功德金光现了出来。
    看到那一抹金光，大蛇双眼瞪圆，垂涎欲滴。
    “你一个小小妖精，竟然有这么多的功德！怎么可能？”
    只可惜，白家老太太专心施法，根本没空理会它。
    有了功德加持，符篆迅速凝成。
    白家老太太须发飘扬、衣袂翻飞，用一种低沉，却厚重的声音诵道：“魂兮归来！碑王何在！碑王何在！碑王何在……”
    一道涟漪在身侧泛起，随即，碑王昂扬的身躯由虚转实，跨出空间。
    扫了一眼战局，碑王哈哈大笑，掀起披风原地一扫，森森鬼气弥漫快来，风雨骤停，波涛顿歇。
    “呔！何方精怪，欺我仙家无大将乎？！”
    大蛇冷哼，“单挑打不过就叫帮手就罢了，还这般理直气壮，当真厚颜无耻！”
    碑王带着兽纹面具，看不清脸色，但是可以想象，脸色肯定黑如锅底。
    “哇呀呀，看锏！”
    说完，一个横冲直撞，直接打向大蛇脸面。
    快要到时，一根蛇尾直刺出水，狠狠戳向碑王胸口。
    碑王瞬间一撩披风，遮蔽大蛇视线，一戳之下空空荡荡，而此时，碑王已经冲到了脸上。
    大蛇倏然后退一截，与此同时，原地一排水龙爆射，直冲向天，与方才碑王的披风有异曲同工之妙。
    然而，碑王是鬼。
    遮蔽视线对它而言毫无意义，它根本就不是靠眼睛定位目标，也没有眼睛。
    至于水幕阻挡……
    碑王直接穿了过去。
    在大蛇惊讶的目光中，一个旋转，长锏狠狠敲了下去。
    轰！
    大蛇虽然运转灵力防御，又有鳞甲自保，可还是被打得眼前一黑，金星乱冒。
    顺势下潜遁入水中，化作一团黑影，可是下一瞬，连黑影也消失不见了。
    大蛇藏匿气息，再加上江水阻隔，碑王也无法准确它的所在。
    可是这时候，“嘭”的一声水花爆炸。
    大蛇猛然跃出水面，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白家老太太。
    “小心！”
    白家老太太却不闪不避，道一声：“来得好！”
    随即身子一缩，浑身被苍翠的绿色灵力包裹。
    大蛇一口吞下白家老太太，可是还没来得及得意，“嘶嘶”一声痛呼，张嘴吐出一团带血的绿色刺球。
    “你是刺猬？”
    白家老太太舒展开身子，点头道：“不错！老身方才若是趁势入你腹中，必能取了你性命！然，上天有好生之德，老身怜你修行不易，不如咱们就此作罢，如何？”
    碑王护持在白家老太太身侧，扛着大锏，目光中战意熊熊。
    上次跟六尾狐一战，自己还没用力，就沦为背景板。
    这次，说什么也要好好打上一架，证明一下黄家众不是自己的对手！
    嗯，大黄除外。
    所以，碑王心中疯狂念叨：不能答应，不能答应！打起来，打起来！
    大蛇果然怒吼一声，“只会使一些卑鄙无耻的手段，就不敢堂堂正正一战吗？”
    碑王哈哈大笑，“休要躲闪，与本将军硬钢一番！”
    不等白家老太太继续劝说，碑王“唰”的冲了上去。
    鬼物能自如变换大小。
    之前大蛇仗着体型，占了不少便宜。
    碑王也见风即长，原本八九尺的身高瞬间膨胀到三丈。
    手中大锏也随之增长。
    青灰色的八面大锏棱棱可见、节节分明。
    浓郁的香火之力在大锏表面缭绕、升腾，仿佛云雾缠绕，灵韵盎然。
    落在大蛇身上，就是一道土黄色的光斑，再仔细一看，又带了些橘红色，宛如燃烧的香头。
    借着黑风镇周边村镇，碑王每日香火稳定在两千上下，宽裕之后，倒是把兵器、铠甲好好祭炼了一下。
    大蛇本以为就是寻常阴气凝聚幻化之物，却没想到除了实体攻击，还有香火。
    前者倒没什么，凭着厚重的鳞甲，能够硬抗，疼一下就没了。
    但后者不同，粘附在身上，持续不断消磨自身灵力，更是如小刀般，不断戳刺自己的心灵意志，如同虫咬鼠噬，偏生又抵御不得，消除不掉。
    碑王见状，却是哈哈大笑，“来啊！与本将军硬钢啊！你越反抗，本将军越兴奋！哈哈哈哈！”
    说完，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打击。
    大蛇一个甩尾，狠狠鞭向碑王。
    碑王双锏交叉挡在身前，硬撼一击不说，还在大蛇力道消竭的瞬间狠狠抽打。
    一下！
    一下！
    又一下！
    大蛇身上烙下一个又一个香火印记。
    如同万箭穿心、万蚁噬身，不断累积的痛苦终于冲破阈值。
    大蛇昂首悲鸣一声，高亢锐利，传扬百里，震江撼海。
    “姐姐，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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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3章

    碑王见对方喊帮手，顿时大怒，“口口声声与本将军硬钢，却又叫帮手，哼，是不是爷们！”
    白家老太太好心提醒道：“它还真不是。”
    碑王：……
    白家老太太说道：“它既然遁去，我们也赶紧趁此机会走吧。”
    虽然喊碑王救场浪费不少香火、功德，但人已经救到，得失就无所谓了，见好就收要紧。
    然而碑王不乐意了。
    本将军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好好打一架，这么虎头蛇尾，本将军不是白来了吗！
    看到大蛇想要潜入水中逃跑，碑王大喝一声，“呔！给本将军站住！”
    一撩披风，抓在手中挥舞鼓荡，宛如一面大旗，随即化作标枪掷入水中，十八个阴兵以及牛头马面瞬间现出身形。
    “孽畜！敢在本将军面前逞凶！牛头、马面何在！”
    牛马二鬼连忙拱手，“末将在！”
    没当过一天兵，没扛过一天枪的牛马情绪激动，声音亢奋，手中锁链挥舞得哗啦作响。
    “将其魂魄勾出，押回受审！”
    大蛇听到这话，顿时惊慌失措。
    它是肉身强悍、鳞甲坚固、灵力雄浑没错。
    但不修心性、不炼神魂，元神弱小得可怜。
    与碑王交手几招便被克制，落入下风，此时哪里还敢硬抗。
    一个猛子扎进水中，可是下一瞬便被阴兵从水中赶出。
    阴兵手中长戈与碑王双锏一样，都使用香火祭炼加持，每一次攻击都会在大蛇身上留下一道红黄色的光斑。
    虽不如碑王烙下的光斑那么大、那么亮、那么持久，但是积少成多，也不可小觑。
    在大蛇摇头摆尾，搅得翻江倒海，但是阴兵依旧如影随形，如疽附骨。
    牛头马面挥舞锁链，找准机会拦头截击。
    魂咒使出，精准打在大蛇后脑和七寸。
    巨大的蛇身瞬间僵直，大红灯笼似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
    轰！
    巨大的身形化作菲律宾炸鱼队，掀起滔天水花。
    一条十丈长的大蛇直挺挺漂在水面上，道道光芒流转，蛇身一圈圈缩小，最终只剩三丈长。
    而在蛇身上方，牛头、马面分列左右，手中铁索魂咒加持，光芒流转。
    一条蛇形魂魄被牢牢锁住，摇头摆尾、凶威赫赫。
    碑王飘过去，大喝一声，“孽畜！再敢抵抗，定要叫你魂飞魄散，身死灭亡！”
    大蛇嘶吼一声，“姐姐会为我报仇的！你们，谁也跑不掉！”
    碑王大怒，扬手便要打。
    白家老太太连忙制止，“碑王息怒，请息雷霆之怒，不要伤它性命！”
    随即，白家老太太转向大蛇魂：“你天生不凡，修行不易，虔心正意，假以时日必有一番造化，何苦打打杀杀，罪业缠身，最后误了性命、断了修行。”
    “废话少说！姐姐会为我报仇的！”
    白家老太太继续苦口婆心劝说：“今日这般，算是我等占了优势。不如咱们就此作罢，我们饶你性命，你勿要再与许家小哥儿纠缠此事。如何？”
    “姐姐会为我报仇的！”
    碑王听得心头火起。
    它最看不得这种装比的货，就跟当初在杨国，牛鬼蛇神、黑龟白马谈判一样，明明都没有后台，可是一个比一个吹得大。
    啐了一口，碑王骂道：“这么久了，也不见你姐姐过来，怕是没有吧！”
    “姐姐肯定在赶来的路上了，你们有种，都别走！”
    碑王冷哼，“便是有，又如何？来一个，本将军收一个，来两个，本将军收它一双！如你这般，五花大绑！哇~~~哈哈哈哈~~~~”
    大蛇魂咆哮一声，“辱我姐姐，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碑王也懒得废话，扬手就是一锏，白家老太太拦都拦不住。
    可是大锏即将打在蛇魂身上的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光芒一闪，碑王手上长锏凭空消失。
    猝不及防的碑王身子随着胳膊，原地360度大摇摆。
    “锏呢？”
    碑王挠头。
    “锏来！”
    没反应。
    “锏~~~来~~~！”
    蛇魂哈哈一笑，“你锏没来，我姐姐来了！”
    碑王哼了一声，“没事，本将军还有一把！”
    这次，碑王瞪大眼睛仔细盯着。
    然而，诡异的事情再次发生，短锏也凭空消失。
    不是往飞天上了，或者掉水里了，而是凭空消失。
    碑王都没感受到拉扯，手里的短锏直接变成一团空气。
    “这是什么鬼把戏？”
    然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碑王脸上的兽纹面具消失不见，随即是头盔。
    紧接着护肩、披膊、胸甲、捍腰、战裙、护腿、战靴……
    众目睽睽之下，碑王被扒光了浑身甲胄，赤条条，一丝不挂。
    然后，牛头、马面手上的锁链也凭空消失。
    蛇魂脱了束缚，哧溜钻回躯壳。
    眼睑开合，重新变得通红，巨大的身躯一点点昂扬起来。
    流水盘旋，绕着身躯洗刷，附着的香火之力悉数熄灭，鳞甲上的灼痕也被洗涤一空。
    碑王召回阴兵，重新化作披风将自己包裹起来。
    可是不知何时，一道巨大的身影脱出夜色，出现在碑王身后。
    牛头、马面指着碑王。
    “将军，快看！”
    “快看，将军！”
    碑王还以为这俩傻货故意给自己丢丑，顿时恼羞成怒。
    “看你个大头鬼！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爷们儿长什么样嘛！”
    牛头、马面急得直瞪眼。
    “将军，快看！”
    “快看，将军！”
    白家老太太朝碑王躬身行礼，“老身在北境大荒修行，与一人族小哥儿结缘，借其身行善做功德，误入贵地，产生些许矛盾，各种因果，老身可一一道来……”
    大蛇怒声咆哮，“有什么好说的！”
    咆哮之后，顿时俯首低头，蹭了蹭身边的巨蛇，低声道：“姐姐，就是他们欺负我，你可要为我报仇啊！”
    碑王顿时一激灵。
    敌人都摸到身后了，自己却一无所觉。
    霍然转身，却见三尺之外立着一个庞然大物，而自己丢失的兵器铠甲，就封在一个个气泡中，左右摇曳、载波载浮。
    “姐姐，它们还说要把你五花大绑。”
    “说你来一次绑你一次，来两次绑你两次。”
    “还说你来一个收一个，来两个收一双，我也不知道它说的收是什么意思，总之我觉得它不安好心。”
    “姐姐，我被它们侮辱了，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新来的大蛇虽未开口，但江面上气氛猛然一变，冻气森然，霜华满天。
    “我妹妹所言，可属实？”
    白家老太太无奈的叹息一声，“句句属实。”
    碑王反驳，“话都是我说的不假，可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还有，我什么时候侮辱它了？我怎么侮辱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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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4章

    碑王那叫一个撞天屈。
    我他娘的都没碰你一根手指，你们把老子扒得干干净净，谁侮辱谁啊。
    但是碑王不敢说，也不敢喊，只能抓紧小披风，免得这最后的遮羞布也被拽走。
    白家老太太连忙解释了一番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侮辱”的由来。
    然后就是“来一个绑一个、来两个收一双”的具体含义。
    蛇小妹兀自不服气，“它还说要把我绑回家，好好鞭笞拷打。”
    碑王跳起来，解释道：“我说的是把你押回仙家，交由土地公审问，是审问，不是鞭笞拷打。”
    “不鞭笞拷打怎么审问？”
    “不需要鞭笞拷打也能叫你乖乖开口。”
    “姐姐，你听到了吧，你听到了吧……还说我越反抗，他就越兴奋……”
    碑王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这特么的，越描越黑了。
    “得！得得！今儿个你们人多势众，你们强，你们怎么说都是对的。不过我也丑话说在前面，我们土地公修行两千五年，法力高深，座下弟子三万六千众，兵多将广。你害我等性命前，最好掂量掂量。”
    说这话的时候，碑王已经后悔了。
    之前白家老太太叫自己见好就收，赶紧撤退，自己偏偏不听。
    非要贪功冒进，要抓大蛇魂魄回去邀功。
    现在好了，人家帮手抵达，自己这边人手不齐，想走也走不掉了。
    既然靠自己不行，那就只能撂身份，摆背景了。
    但愿土地公的名头够大，能震住对方。
    蛇小妹冷哼一声，“什么土地公不土地公，它管不到江河里面！”
    蛇大姐淡淡道：“你少说两句。”
    随即转向碑王和白家老太太。
    “我也不欺负你们，这便给你们叫帮手助拳的机会，半个月后，可以到蜀中青城山寻我！”
    蛇小妹顿时大急，“姐姐，它们怕了你的威名，不敢前来，我等又去哪寻它们！”
    蛇大姐目光一扫，碑王的全套披挂顿时汇成一团，被其吞入腹中。
    随后，蛇大姐目光盯向白家老太太。
    也不见如何作势，白家老太太闷哼一声，被打得元神出窍，化作一团绿光倒飞出去。
    许石恢复身体掌控权，顿时惊得哇哇大叫，手脚慌忙的在空中抓挠。
    只是还没等落水，便被一个气泡包裹住。
    “它们肯为了一个凡人不远千里救援，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说完，蛇大姐转向白家老太太，“对吧？”
    蛇小妹尾巴拍起漫天水花，大声喝道：“叫你家那土地公，带上三万六千众兵将来青城山，显露显露它两千五百年的道行吧！”
    碑王：我特么……
    江雾卷来，又被江风吹散，待到明月照大江时，哪里还有巨蛇的身影。
    白家老太太叹息一声，朝碑王拱手道：“老身连累将军，丢了一身披挂。老身身无长物，唯有这些功德傍身，将军勿要嫌弃。”
    碑王原本不觉得有什么。
    自己技不如人，被剥了个精光是自己没本事，能怪谁？
    但是听了白家老太太的话，豁然开朗。
    对啊，本将军是过来帮场子的，一分好处没落到，还搭了一身披挂，落了一层脸面。
    亏啊！
    亏大了！
    但是白家老太太一个小精怪，能有多少功德，仨瓜俩枣打发叫花子呐。
    可是，白家老太太抬手一挥，金色的光芒浮现出来，碑王眼珠子都被渲染成了金色。
    “老身一生行善，只攒了八百功德。反倒是老身那孙儿，平白得了一千多功德，除掉刚才的损耗，还有两千之数，将军勿要嫌少。”
    “不少……不少……不不不……太多了……”
    要是三五十功德，碑王立刻就收下了。
    可是两千，碑王反而不敢拿了。
    “咳咳！你我同为仙家成员，自当同气连枝，攻守互助。反倒是本将军技不如人，误了你的正事，怎能再收功德！”
    见碑王坚持不受，白家老太太也不再客套，说道：“走吧，回去向土地公汇报。”
    碑王张嘴吐出一块牌位，“还好这个没被拿走。”
    磕了几个头，说道：“土地公，对方势大，我等不是对手。”
    等待结果的岳川立刻问道：“你们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身上还好，就是心里有点受伤。”
    得知白家老太太和碑王都无碍，岳川这才松了口气。
    “对方几个……几条？”
    “两条。”碑王很无奈，“第一条还好，不是我们的对手，但第二条我等看不出深浅，甚至毫无反抗之力。它们划下道了，说是半个月后叫咱们去青城山。”
    岳川点了点头，“先回来吧，一切从长计议。你们路上小心，有情况随时联系我，我招你们回来。”
    原本，岳川是打算使用魂咒，直接将白家老太太和碑王招回来的。
    但是这种超远距离施法，消耗堪称恐怖。
    本来觉得自己香火充足，无需节省，可是想到青城山的半月之约，岳川顿时抠抠搜搜起来。
    无它，快到百万香火，可以凝聚新一级的法相了。
    这种时候，能省则省吧。
    城隍庙中，胡七胡八躺在地上舞龙，举着道具大蛇来回挥舞，与水魔兽道具战成一团。
    其他几只小狐狸集体躺平，不断向空中抛树叶、木屑之类的道具，做出漫天水花的激烈场景。
    四只小老鼠也噼里啪啦敲敲打打，烘托出紧张的气氛。
    不过外面的人哈哈大笑。
    “我看到挑着蛇的木杆子了，哈哈，穿帮了。”
    “我看到一只手撒树叶，手上的毛还挺多的。”
    “嘿嘿嘿，这浪花有点儿假啊，一点都不真。”
    “那水魔兽也太笨了吧，头都掉地上三回了。”
    打到关键处，时间差不多了。
    梆子一响，蛇、水魔兽、浪花什么的瞬间往下一沉，消失不见。
    就是水魔兽的脑袋有点大，犄角还露出来一小截儿，惹人发笑。
    “又到关键时候没了，真是吊人胃口。”
    “切，你刚才不是说不好吗？这会儿舍不得什么啊。”
    “你管我？我该夸夸该骂骂，这是我的自由！”
    正吵着呢，有人指着城隍庙说道：“没熄灯！”
    “对对对，幕布也没卷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一更狗今天要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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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5章

    岳川本以为入冬的时候才能攒够百万香火，祭炼二转法相。
    但是老面神带了一波信仰，姜国周边农村建了很多土地庙。
    似然简陋至极，有的就是找个树洞，立个牌牌，或者几块石头堆个屋屋。
    但确实有善男信女去烧香磕头，求母鸡多下蛋，老母猪多下崽。
    土地庙主庙每天一千多的香火。
    姜国各乡村的土地庙却有两千多香火。
    而且随着老面神持续传播，土地庙数量也越与日俱增。
    另一个显著增长点就是城隍庙。
    以前观众都是十几个、几十个，破百都难，可是册封事件后，城隍庙声名鹊起。
    再加上吴国商人许石制造的“起死回生”事件，城隍庙名气更大了。
    大黄招募施工队，八百青少年，也是一个固定的香火来源。
    现在每天来看戏的观众都是两千起步，而且越来越多，城隍庙的影响力甭说了。
    刚开始，观众吐槽幕布太小了，离远点看不见，只能听个响。
    渐渐地，观众吐槽，连响都听不见了。
    以前太阳下山才陆续有人过来抢位置，现在大中午就坐满了大爷大妈，甚至从早上开始，直接就不走了。
    这种情形下，城隍庙也变得香火鼎盛。
    这也就使得岳川现在的香火总量迫近九十万。
    如果不是之前制作金钟、施展木咒、虫咒、魂咒等浪费了一些，估计早就攒够百万了。
    “还剩十万缺口！十五天，平均每天得七千……”
    严格说来并不算难。
    以前没名气，香火举步维艰。
    可是一旦进入正循环，一切都顺利起来。
    十五天攒到一百万不成问题。
    但是岳川总得留点香火傍身是不是？
    否则凝练出二转法相，兴致勃勃冲到青城山找场子，却一个法术都用不出来，那多尴尬。
    原计划是用魂咒把白家老太太和碑王直接招回来的。
    现在，为了节省成本，只好委屈碑王慢慢飞回来了。
    相信碑王已经习惯了单程票。
    就算现在不习惯，以后也会慢慢适应的。
    所以，为了获得观众们的支持，岳川只能加更！
    除了数量增加，质量也得跟上，否则都不好意思讨要香火。
    比如观众们吐槽的，蛇太假，水魔兽太蠢，浪花不真等等。
    岳川也发狠了。
    使用魂咒把龟蛇二将从杨国抓了过来。
    距离近，消耗不大，可即便如此，还是让岳川心疼不已。
    很快，城隍庙中阴风弥漫。
    龟蛇二将出现后纳头便拜。
    岳川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们噤声，随即使用精神意念交流。
    龟蛇二将连连点头，随即演出开始。
    锣鼓声响，梆子敲打，弦子滋啦。
    外面的人们顿时精神一震。
    “还真加更了！”
    “一更狗进化成二更狗了。”
    “我觉得二更狗不是极限，还能再进化。”
    “你们觉得，能进化成几更兽？”
    “别吵，看戏看戏！”
    “我们最后排的啥也看不见，还不让我们说话？”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且高亢的嘶吼声响起。
    猝不及防的观众们集体一哆嗦，久违的尿意再次席卷全身。
    只见幕布上浮现出一个身影。
    “哼！刚才谁说我假？谁说我虚？谁说我要用根棍子挑着？”
    “对！我们姐妹有飞天遁地之能，翻江倒海之力，怎么可能用棍子？永远都不会用棍子！”
    观众们肯定是不信的。
    “大家刚才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用两根棍子挑着才飞起来的，那棍子都露出来了。”
    “那棍子，有俺大拇指这么粗！”
    可是这时候，两条蛇在幕布上舞动起来。
    不是那种半遮半掩，而是全露，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全都露出来，一丝遮掩都没有。
    “咦？真的不需要棍子就飞起来了？”
    “那俺刚才看见的是啥？”
    “对了，这蛇是公的还是母的？”
    “水魔兽要娶它们，肯定是母的。”
    “万一那水魔兽是母的呢？”
    “嚯！会玩！”
    之前两只蛇和水魔兽都是借助舞狮舞龙的方式，让小狐狸们挑着表演。
    一来胡七胡八没练习过，动作僵硬，频频露出棍子。
    二来胡十二笨手笨脚，水魔兽的脑袋好几次都弄掉了。
    还有撒花气氛组，不小心就把爪子露出来了，毛茸茸的。
    可是现在……
    一条蛇在幕布上蜿蜒盘旋，活灵活现，一边游荡一边吐信子，跟活的没区别。
    有些胆小的甚至害怕得捂住眼睛，惊叫失声。
    幕布上的蛇顿时哈哈大笑，“之前怕吓着你们，收敛了许多，你们不满意。现在不收敛了，你们又吓得不敢睁眼，当真是叶公好龙！”
    旁边替众人问道：“何为叶公好龙？”
    旁白再解释一番这个词的含义：叶公子高好龙，钩以写龙，凿以写龙，屋室雕文以写龙。于是夫龙闻而下之，窥头于牖，施尾于堂。叶公见之，弃而还走，失其魂魄，五色无主。是叶公非好龙也，好夫似龙而非龙者也。
    听到这话，现场众人要么面露惭愧，要么哈哈大笑，又或者低头深思。
    随即，第二条蛇也跟着舞动起来。
    调动完观众的情绪，胖狐狸扮演的姜十三也出现在幕布上，带领队伍二战水魔兽。
    画面一转，出现了水魔兽的镜头。
    幕布上只有水魔兽。
    水魔兽在幕布上蹦来蹦去，并且掀起滔天水花，脚下踩着水花悬浮于空中，摇头晃脑，张牙舞爪。
    还做出吐舌头、眨眼睛、抖鬃毛、伸懒腰、挠痒痒的细小动作。
    虽然一句台词都没有，但是外面响起热烈的掌声。
    “好！好！好啊！”
    “厉害厉害！再来一个！”
    只是很快，幕布一册出现了姜十三等人的身影，宛如2D横屏街机游戏般，双方对台词，然后开战。
    战斗的主角是两条蛇以及一只水魔兽。
    主战场在天上，而主角姜十三只能漂在水面上瞎扑腾，挥舞着剑，却戳不到水魔兽的脚底板儿。
    这滑稽的一幕逗得人们哈哈大笑。
    终于，水魔兽不敌，暴怒之下掀起滔滔洪水，将周围化作一片泽国。
    幕布上，两条蛇卷起姜十三，狼狈撤离，只剩下水魔兽踏波而行，嚣张大笑。
    而水魔兽脚下，波涛万顷，每一道波澜、每一朵浪花都细致逼真，生动形象。
    洪水滔滔、声声入耳。
    从没接触过江河的人都被震得脑海空白，眼前仿佛出现了浊浪排空，惊涛拍岸的画面。
    但是，所有人都在仔细思考一个问题……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以及……
    “还有加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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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6章

    众所周知，鬼是没有影子的。
    所以，城隍庙玩的影子戏可以找鬼物来当演员。
    那种不露脸的演员，再准确说就是特效。
    之前观众们嫌弃蛇不好看，动作僵硬，水魔兽脑袋一直掉，撒花还经常漏手。
    岳川灵机一动，可以让鬼物试一试。
    让它们顶着道具在灯光下游荡飞舞，效果不就出来了吗？
    于是就有了刚才的一幕。
    龟蛇二将。
    蛇将扮演蛇，本色演出，配音也可以自己解决。
    龟将扮演水魔兽，意思也不差，反正都是水里的。
    至于洪水泛滥的场面就更容易解决了，两只鬼物控制着波浪状剪纸，挥舞晃荡，再发出一些水声就行了。
    演出效果，何止是炸裂。
    尤其是上一场中，大家都认为城隍庙是拿棍子挑着蛇道具演出，下一场立刻来了个特效升级。
    这……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根本无法用语言表达。
    然而，梆子一响，灯光熄灭。
    众人忍不住哀嚎。
    “没有三更了。”
    “散了，散了。”
    “短就一个字！”
    “断章，我呸！”
    城蝗庙中，岳川安顿好众成员，然后叫龟蛇二将守在此地，不要走动，随即开始调兵遣将。
    十五日后的青城山，岳川肯定要去的。
    碑王一半实力在阴兵，一半实力在这身装备上。
    因为是伴生装备，契合度肯定更高，肯定得讨要回来。
    吴国商人许石，这是白家老太太的有缘人。
    白家老太太已经为其付出那么多代价，肯定不能半途而废。
    再说，自己出道三百章了，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麾下成员被欺负，怎么可能视而不见，默不作声？
    不就是青城山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去，把大黄叫来！”
    没多久，大黄便来到城隍庙。
    同来的还有胡一，提着香烛供品。
    “饭庄还没正式营业，不过菜品已经在筹备中了，我带了些，给师父品尝。”
    岳川尝了一口便作罢，“你们别眼瞅着了，端到下面吃吧。”
    城狐社鼠，以及过来帮场的龟蛇二将顿时欢呼，端起碗盏盘碟钻到供台下。
    岳川将白家老太太与碑王的遭遇说了一遍。
    “咱们技差一筹，被拿了人、扣了东西，对方还划了道，叫咱们点齐兵马，十五日后去青城山领人。”
    胡一顿时冷哼，“那小蛇好生猖狂，还搬弄是非。也就是白家老太与碑王不善言辞，换做我，非要把它脸皮给刮下来一层。”
    大黄说道：“那大蛇倒是明事理，没有仗势欺凌，只是扣了东西，找咱们讨说法。虽是精怪，却颇为懂‘礼’。”
    岳川点头。
    还好大蛇心性不错，要是换做小蛇，有那般强横的实力，白家老太太和碑王就回不来了。
    “大黄，眼下仙家以你实力最强。你安排一下手上的事情，到时陪我走一遭！”
    胡一连忙说道：“师父，我也可以分忧。”
    岳川想了想，“你留在姜国主持大局吧，你若是走了，胡五、胡六他们怕是要不安分。”
    胡一一想，还真是这样。
    胡十二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打架打不过就开始耍嘴皮子，天天念叨着长幼有序、兄友弟恭，整天闹腾。
    一群不省心的，也就自己在，才能镇得住他们，换个第二个人，非得把天捅破。
    “好吧！”
    胡一心中却是把那群刺头弟弟记上小本本了。
    害自己不能跟随师父出战，不能去青城山见一见大世面，可恶！
    必须得把他们一个个的整明白，否则再有下次自己还是出不去。
    大黄眼睛一亮，“老师，您要去蜀中？也就是说，您能出门了？”
    大黄最早跟随岳川，对岳川了解甚深。
    北境大荒，老师倒是能随便转悠。
    自己离开土地庙时，老师已经有了方圆两百里的职权范围，现在更是暴涨到方圆五百里。
    但是姜国城隍庙这边，门槛都出不了。
    岳川点头，“也就最近几日，为师修为突破，可以摆脱限制了。不过，还是要多攒香火，以备不时之需。”
    大黄顿时醒悟，“难怪老师加更，原来如此。”
    岳川点头，“这十五天，我需要多多积攒香火，多多益善。”
    大黄说道：“我会发动诸位同门，到各乡村宣传祭拜土地庙，为老师多攒些香火。至于城中……王子阳闭关‘修炼’了，要不我找公主葵讨一封文书，令百姓每日祭拜吧。”
    岳川摇头，“不妥！”
    “老师，有何不妥？”
    “既然不走国家册封的道路，就无须再动用国家的行政力量。香火信仰要心甘情愿，不能用行政手段强压，否则只会重演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旧事。”
    “那么，让诸位同门下乡入村宣传呢？”
    岳川点头，“这个可以！但是必须让百姓自愿。不如给百姓们一些实际的好处吧。”
    “老师请讲。”
    “这样，你组织一些人手，挑些日常货物，比如针线、果脯、簪子等需求旺盛的小物件，换取鸡毛、猪鬃这种农家特有，但是又卖不上价的琐碎东西。”
    “老师，这不是白送吗？”
    岳川呵呵一笑，“是否白送，你以后就知道了。不过，交易地点必须是各村的土地庙，懂了吗？”
    大黄秒懂。
    如此一来，百姓们就会自发聚集到土地庙。
    来都来了，能不磕个头吗？
    别人都磕你不磕，你咋好意思呢？
    如果哪个村没有土地庙，货郎就不往那边去，不出一天，那些村子准定把土地庙搭起来。
    反正土地庙简单，跟货郎带来的利益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针头线脑、簪子果脯之类的小东西，就当是发福利了。
    反正撒币撒习惯了，不在乎这么点。
    “好的，我这就去发动同门。对了，之前招募工人，刷掉了很多人，要么是年纪大的，要么是体质差的，正好可以把他们利用起来。”
    胡一连忙说道：“对了大黄师兄，能不能让货郎收点鸡蛋、鸭蛋、老母鸡、小公鸡什么的。饭庄对这些东西需求量很大，偏生又散碎，货郎们行走乡村，正好可以帮个忙。价钱肯定不会让他们吃亏。”
    “好办，你说吧，还需要什么，我一并安排。”
    “还有瓜果野菜……嗯，农家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了。”
    岳川暗暗点头，自己本来就是灵机一动，但是看眼前这架势，可以把“限时活动”做成长期，甚至永久。
    货郎这个职业的生命力确实很顽强的，一直到建国后还存在，挑着担子，或者推着车子，摇着拨浪鼓，唱着词曲。
    还不会走路，只能被大人抱怀里的小毛孩耳朵贼尖，老远的就能听到拨浪鼓，然后闹着大人去路边等待，哭着要糖吃，要拨浪鼓玩。
    后来，代销铺遍地开花，杂货店甚至超市开遍大街小巷，再加上交通越发便利，货郎也和更夫一样，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成为老一辈独有的回忆。
    这时候，胡一灵机一动，“师父，我也有一个主意，可以解决城中宣传的难题。”
    “哦？快说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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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7章

    恭喜一下我们的书，300章了，坚持到了67万字。
    想当初开书的时候，收到最多的留言就是：千万别太监、千万别崩之类的。
    现在，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我还坚挺着，而且随着故事展开，灵感越来越多，状态越来越好，希望自己能一如既往的保持下去。
    锐意进取，一往无前。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书里的评论，我基本上都是看了一遍，或者好几遍的，刚开始评论少，每条都会回复，后面评论逐渐多起来，而且后台经常崩溃，有点回复不过来，就只能逐个点赞。
    最新章节的评论，我是每天看好几遍的，建议大家追更到最新章节，增加互动。
    评论中反映最多的就是：前期土地庙剧情和后面姜国剧情，很多人说作者换人了、请枪手了，或者偏离主题了，不喜欢后面的内容，只想看种田。
    emmm……
    我也有很多话想说，就在这里占用一些篇幅吧。
    首先，这本书讲的是“五大仙家”，也就是胡、黄、白、柳、灰——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
    五大仙家合照，请无视那只兔子
    这是现实中萨满教的信仰，主要分布在东北，也叫“东北五仙”，或者“出马仙”，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抖音，有很多相关的科普知识。
    精怪种田是一个起步阶段，是必由之路，但重点还是讲五大仙家的发展历程，精怪们修炼出道行，肯定要入世历练，行善积德，以求修成正果。
    剧情肯定是要发展的，每个仙家成员都要走上自己独有的道路，主角所代表的仙家也要一步步发展、壮大。
    所以，北境大荒的土地庙是开始，姜国的城隍庙是发展，一个代表农村，一个代表城市，主角走什么路线不言自喻了吧？
    还有一个比较现实的原因，就是在开姜国卷之前，人气一直在掉，追读、追更数据都一天不如一天。
    我也在书里呼吁，大家不要养书，追读一下，点一点追更按钮，但是嘛……你叫吧，你就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见的……
    后来有人说我天天喊这个影响阅读体验，卑微的作者只能把前面所有喊话都删了，后面也不敢出声了，默默埋头更新。
    因为追读率低，达不到要求，上个月没拿到星火奖，少了一千多稿费，当月收入减半。
    因为催更数少，网站给的推荐量也很少，只能靠四更五更挽留老朋友，期待口碑发酵。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当时每天稿费都在降低，刚一百出头没几天就跌回两位数。
    定体问，我陷思，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日常四更五更成绩还在掉，那肯定是大问题。
    后来跟编辑交流，编辑也很热心，一直在关注我的书，所以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
    精怪+种田确实新颖，但是这种新鲜感一过去，就审美疲劳了，所以造成很多人养书，或者感觉一眼望到大结局，直接打个低星，不看了。
    我也豁然开朗，恰好就要开新地图，所以有了黑风镇卖鞋垫、大黄在姜国求学的剧情展开。
    针对说“换人了、请枪手了”的帖子，我只想说，收入有限，雇不起枪手，真的。我写这本书是为了描写一个不一样的五大仙家，100章时说过的，这一点不会变。
    针对说“偏离主题，没有主线”，只能回答，我的主题就是“胡黄白柳灰”五大仙家：
    五大仙家种田、五大仙家打工、五大仙家说书唱戏、五大仙家喝酒吃鸡、五大仙家出马保家、五大仙家参与百家争鸣、五大仙家建设人人如龙的新世界……
    虽然不是固定着主角的视角，偶尔会切大黄，但是谁让主角不能出门呢，总不能硬抬着他参与到其中吧？
    总体来说，还是形散意不散，一直在围绕“五大仙家”的发展推进剧情。
    种地只是其中一个环节，虽然是贯穿始终的环节，却不是唯一或全部。
    如果我一直埋头写种田的话，估计现在已经走进死胡同，撞上南墙了。
    多书名测试时，有一个书名《百家争鸣？算我五大仙家一个》，这也是大黄现在一直在干的事情，诸子百家会陆续出现，一一碰撞。
    五大仙家各不相同，角色的安排也都有分工，有交互，但不会有重叠，他们会通过不同方式融入到世界的各个阶层、各个角落，与人共生共存，就像现实中一样。
    书中有些东西是开书时设定的，但有些东西是写书过程中不断碰撞，迸发的灵感。
    比如“禾下乘凉”引申出的“稷下乘凉”。
    “稷”，谷神，或者说农业之神。
    与代表土神的“社”合在一起，就是“社稷”，立国之本，立政之基。
    对这个话题，我刚开始是不敢碰的，唯恐写不好，被骂，或者被当成是炒作、蹭热度什么的。
    不过书中提到神农，清一色的“泪目”、“怀念”、“袁公千古”，我也逐渐放开手脚。
    现在网上很多人都是喊“袁爷爷”，不过我上小学时，课本上还是“袁隆平伯伯”，配图是穿着衬衫，手持稻穗的情景。
    不是托大，而是想表达一句，那时候袁爷爷真的还很年轻，脸上也有肉，气色好，没有老年斑。
    见过袁爷爷年轻时的模样，真好。只是没想到他会突然老去。
    昨天，5.22日午饭后，是袁爷爷两周年，本想书里提一下，后来感觉不需要这么矫情，默默怀念，用文字去书写、去铭记，这样更有意义。
    所以，好好写“稷下乘凉”的故事和理念。
    袁爷爷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农田就是他的第二个“家”。
    剧情到300章，主角终于攒够香火，可以自由行走了，不再是端坐在供台上的泥塑木雕。
    后面的故事会更加自由，可发挥的余地也更多。
    不说别的，至少打架的时候主角可以冲上第一线了，不用总是退在众人身后，跟个老六似的。
    最后，感谢你我相遇、相知、相守。
    作者菌不太会说话，只能用五更回馈大家。
    最后是开书前设计的五大仙家资料，现在五仙聚齐，放出来给大家看看，仅供参考。
    文中五大仙家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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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8章

    “我的想法是这样，饭庄订制的桌椅虽然还没到，但是锅碗瓢盆都有了，油盐酱醋也不缺，各种食材也都能在姜国解决，现在是不是可以试营业，开始打名气了？”
    大黄问道：“饭庄打名气，和城隍庙香火有什么关系？”
    胡一呵呵一笑，眼睛中浮现出一抹狡黠，随后缓缓说道：
    “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吃豆花的感觉。我是很讨厌豆子的，忘都忘不掉那种味道。但是我很喜欢豆花，忘都忘不掉那种味道。”
    “豆花成本也不高，我们可以将豆花当做一种招牌美食，邀请城中居民免费品尝，顺便帮城隍庙做一波宣传和推广。”
    “具体方案是这样：我们一份豆花卖一个孔方钱，人们肯定不会花这个钱尝试的，毕竟一个钱不少了。但是如果我们免费……只要是到城隍庙磕头上香的人，都能免费领取一个信物，凭信物可以兑换豆花，这样不就行了吗？”
    “我们只需要编一个故事，就说，胡五、胡六他俩到姜国做买卖，赔得血本无归，到城隍庙烧香磕头求助，回家后做了一个梦，梦中得到豆花秘方，试做之后果然人间美味。”
    “为了答谢城隍大人，顺便感谢姜国父老乡亲，就免费为大家提供半个月的试吃。数量有限，先到先得，送完为止。如何？”
    “还可以设定，两个信物换一份豆花，这样的话，必须磕两次头才能吃到一份豆花，效果翻倍。”
    大黄：我当时是极度震惊的。
    岳川：这不是二十一世纪的经典套路么——讲故事、立品牌、答谢广大消费者、免费吸流量、磨刀霍霍向猪羊，哦不，割韭菜……
    我爷爷是种茶的，爷爷身体不好还坚持每天炒茶，八个爷爷一年炒八万斤，可辛苦了……
    家人们，亏本大放送啊，一分钱不赚，卖一斤亏一斤……
    岳川忍不住无语，“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不是！”
    “那是谁教你的？”
    胡一冷笑道：“田氏啊！他们最擅长用小恩小惠收买人心的嘛，而普通人最喜欢贪小便宜，为了一口吃的，他们连国君都不认，磕个头算什么呢？”
    岳川顿时想到田氏“大斗出、小斗进”的传言。
    无论田氏有没有做过，至少可以说明，“大斗出、小斗进”这种套路是行得通的，人们就吃这一套。
    贪小便宜，放眼四海皆准，古今中外皆同，在人性上，早早就完成了大一统。
    岳川计算了一下豆花的成本，就是豆子加水，并不算多。
    一斤干豆子大约能做十斤豆浆，豆花大致与豆浆相当，也按照一比十来计算。
    按照每碗一斤算，消耗成本也就是一两豆子，并不算多。
    至于酸、甜、咸等口味的调味品，就更少了。
    对于普通人而言，豆花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味，豆花中的甜味、咸味虽不是前所未有，但也极其难得。
    盐是很贵的！
    糖比盐更贵！
    就是为了这一口味道，人们也会趋之若鹜。
    这年头除了苦不要钱，其他什么味道都得要钱，穷人家根本吃不起。
    岳川暗道：这事可以搞！
    之前都是从黑风镇搞盐，品质低就罢了，价格还高。
    但是进入姜国之后，尤其是老面神调味品开办，可以光明正大的买盐了。
    盐的品质比黑风镇提高了，价格反而更便宜了。
    至于一碗豆花消耗多少盐……
    这就跟拉面馆一头牛用了二十年，胡辣汤店一勺小磨油卖了三千碗一样，都是无穷无尽的。
    剩下的就是怎么发券，一张券换一碗还是半碗了。
    香火券肯定是纸质的最简单。
    纸当下还是奢侈品范畴，外人很难仿制，而且携带轻便。
    只需要一枚印章，就能搞定。
    之前为了给孤魂野鬼写“介绍信”，岳川专门刻了一枚城隍印，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方案定下之后，众人纷纷忙碌起来。
    为了迎接更多的观众，也是为了解决观众们集中反映的观影难、看戏难问题，岳川对城隍庙前的小幕布进行了调整。
    原本是垂在城隍庙门前的布帘子，现在改了。
    一个装有玻璃透镜的木箱子，取代了之前的门帘。
    利用凸透镜，可以将光影放大，投射到目标物体上，但得到的是倒立的像。
    这种情形下，要么让演员们倒立表演，要么让观众们倒立观看。
    要么就是用更复杂的透镜组合，调整光源、焦距与成像。
    这需要长时间的摸索，但时间紧急，岳川等不及了。
    所以……直接上法术吧……
    岳川找出了一个在城隍庙里吃灰的法宝。
    几面小旗。
    当初狸花猫和西郭鬼物干架，西郭鬼物用这套小旗将狸花猫困住，颠倒四方，不能辨物。
    如果不是城狐社鼠及时赶到，狸花猫怕是要阴沟里翻船。
    当初西郭鬼物跑得干干净净，城狐社鼠们缴获了战利品，但是不会用，只能闲置。
    倒是小旗上“东西南北中”给了岳川灵感，于是四只小老鼠被取名为“东风、西风、南风、北风”。
    现在收服西郭帮派，尤其是龟、蛇二将中的蛇将熟知小旗用法，当即贡献出来。
    这一套旗子名为颠倒五方旗，可以蒙蔽感知、混淆视听，颠倒东西南北和上下。
    岳川也不需要那么多功用，只用颠倒上下就行。
    于是，一块融合了科技与法术的凸透镜被打造出来，并且迅速调试，用于实际。
    城隍庙外有一棵不知道多少年的歪脖子大槐树。
    它有多歪呢……
    生长到一定高度后，直接90度扭曲，几乎跟地面平齐。
    周围的人家经常在槐树枝上晾衣服，半大孩子没事的时候也蹭蹭爬到树上，在这根横枝上坐成一排，晃荡着脚丫子，一玩就是一天。
    后来人们在这里盖了“蝗庙”，晾衣服的人少了许多。
    但是爬上树枝看戏的人更多了。
    现在，歪脖子大槐树被征用，上面绑了绳索，悬挂一张更大的幕布。
    刚开始人们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纷纷破口大骂。
    “谁家这么没公德心，城隍庙前面晒被子。”
    “嚯，谁家被子这么大？里面得睡几个媳妇？”
    “哎呦，你一说，还真是这个理儿，真要并排躺，能躺好几十个啊。”
    人们纷纷猜测张超大号“被单子”是谁家的，这时候锣鼓声响，一道光芒打了上去。
    “嚯！好大的小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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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9章

    对于看惯了小电影的人而言，大屏巨幕的震撼无与伦比。
    昨天看两条小蛇与水魔兽战斗，只觉得是水盆里俩泥鳅打架，怎么凶悍也就是个玩意儿，总不能从盆里跳出来吧？
    可是今天，看着幕布上的两只巨蛇，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感觉自己才是水盆里的小泥鳅，看两个巨人打架，唯恐巨人一脚把自己的小盆盆踩碎了。
    以前，音效都是小老鼠们负责，敲锣打鼓，瘦狐狸站在墙角里“呼呼、哈哈、唰唰”的简单配音。
    现在，岳川直接拉过来一群小鬼儿。
    你们不是喜欢鬼哭狼嚎吓人嘛？
    行！
    今天叫你们哭个够，喊个够，叫个够！
    小鬼们也是既新鲜又刺激。
    以前都是躲在角落里吓人，目标也都是那些落单的，要是三五成群的人，自己肯定是有多远滚多远。
    现在……
    外面乌压压的一大片人。
    一次吓上千号人，说出去也倍有面儿啊！
    而且，城隍爷说了，演出结束后给大家加鸡腿，一个鬼一个。
    城隍爷真是太慷慨了，鬼物们感动得两眼干巴巴的！
    城隍庙的动静太大了，又是声音又是光效，不说全城，小半个城的人都被吵到了。
    更何况人们鼓掌声，叫好声，跺脚声，声声入耳。
    这还睡不睡了？
    拎着小墩子怒气冲冲的跑过来，“让一让，让一让，让我挤一下”。
    一场播完，又是一场。
    城隍庙团队再次加更。
    主角团队修筑堤坝，拦截河流，水魔兽没了水，被摁在地上暴打，最终一命呜呼。
    倒是主角团队修筑堤坝的过程，看得许多人眼睛一亮。
    刚平掉水魔兽，又遇火焰山。
    地表烫得惊人，一个鸡蛋在上面滚几滚，直接就炸开壳，变成荷包蛋。
    有的地方还有熔岩形成的红色河流，销金融铁。
    主角团队束手无策，尤其是两条蛇，差点中暑脱水。
    没辙，绕路吧。
    可是关键时刻，团队遇到七只黄鼠狼精怪。
    黄鼠狼精怪言称，只要主角团队帮忙打架，就算不上，站边上吆喝吆喝，平事之后，帮主角团队穿过火焰山、熔岩河。
    主角团队当即答应，然后陪着七只活泼可爱的黄鼠狼精怪去打一个凶神恶煞、无恶不作的怪老头，解救出许许多多被抓走的小动物。
    事后，七只黄鼠狼精怪兑现承诺，挖掘一条地道，让主角团队顺利通过火焰山，又搭建一座土桥，让主角团队通过熔岩河。
    挖地道过程中使用的光火定向法，看得许多人茅塞顿开，赞叹黄鼠狼精怪聪慧。
    搭建土桥的过程也让人们惊讶不已，直呼：学到了，不虚此行。
    得知主角团队的远大志向，黄鼠狼精怪二话不说加入进来，队伍再次壮大。
    可是刚走没多远，一只长着翅膀的巨大蜥蜴从天而降，摧枯拉朽的击败主角团队，将所有成员俘虏。
    原来，之前被打败的怪老头就是飞天蜥蜴的手下，专门给它抓捕猎物的，主角团队放走了它的猎物，他就要吃掉主角团队。
    梆子一响，灯光骤熄灭，巨幕也缓缓收拢起来。
    然而，观众们还沉浸在刚才的剧情中。
    尤其是飞天蜥蜴陨石般撞击地面，整个天地都因之颤抖的时候。
    大蜥蜴张牙舞爪，怒吼咆哮，与主角团队激战的时候。
    仿佛一摇头、一摆尾就能从巨幕中钻出来，扑到自己脸上。
    妈呀！
    闹鬼了……
    会不会做噩梦啊？
    这时候，几个人举着火把出现在大槐树下。
    胡五、胡六兄弟朝观众们抱拳作揖，你一句我一句的开演。
    “各位父老乡亲！”
    “各位姜国的叔伯兄弟老少爷们儿，大姑娘小媳妇儿。”
    “我们兄弟是周游列国的行商。”
    “做生意上当受骗……”
    “蚀了本钱！”
    “吃不饱来穿不暖……”
    “病了身子！”
    “无颜面见江东父老……”
    “没有盘缠！啊不对，恨不得找棵树挂上去！”
    两兄弟指着身边的歪脖子大槐树，做了个悬梁的动作。
    听到这话，观众们那叫一个闻者落泪，见者心伤。
    多可怜的人啊，年纪轻轻就被逼得有家不能回，有爹娘不能见，都要寻短见了。
    胡五、胡六接着说道：
    “可是啊，有一股力量指引着我，让我们进了城隍庙。”
    “对，拜完之后我们倆就在这树底下窝了一夜。”
    “我们做了个梦，梦里头我们看见城隍爷了。”
    “他老人家教我们一个做美食的法门儿。”
    “我们兄弟俩寻思着，吃水不忘挖井人，得了城隍爷的大恩，我们就得报，大家说是不是？”
    “是！”观众们纷纷喊道！
    知恩图报是当今时代最朴素的价值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兄弟俩原地蹦蹦跳跳，“所以啊！我们兄弟决定了，要把这样美食免费分享给大家，接下来半个月，大家随便吃！随便喝！”
    “对！我们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免费啊免费！”
    “这是城隍爷给我们的好东西，我们怎么好意思收钱呐！大家说说，我们能收钱嘛！”
    “不能！”众人喊得更兴奋了。
    如果说刚才，只是响彻南郭，现在这一嗓子，差不多传遍全城。
    免费啊！
    任吃任喝啊！
    这种好事，怎么能不吼一嗓子呢？
    胡五、胡六蹦的更高了，“从明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只要给城隍老爷磕头的，就能领一个美食券，凭美食券，可以换一碗美食！”
    “城隍老爷教我们做的美食！一碗一斤！绝不缺斤少两！”
    “我们不为挣钱，只是为了报答城隍老爷的大恩大德！”
    “磕一个头，换一大碗！你不会吃亏，不会上当！”
    “这头是给城隍老爷磕的，我们什么都不要！”
    “机会不多，机会难得，机会错过不再来啊！”
    “十五天！十五天！我们只送十五天！”
    “心动不如行动，快点过来磕头吧！”
    说完，两兄弟举着火把来到城隍庙门口，已经有小伙计支起了几案，一大箱裁剪好的纸片，还有印泥，以及从城隍庙里“借”出的宝印。
    几个托立刻欢呼雀跃的冲进城隍庙，梆梆梆磕头，然后指着自己额头上的灰印子领券。
    胡五拿起打印，“啪”的一盖。
    妥！
    来一个，给一个！
    观望的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激动起来。
    “我也要！”
    “俺也来！”
    “别挤别挤！”
    “排队啊排队啊！”
    “谁他娘的拽俺裤子啊！”
    不远处，许多还没有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的人继续坐着。
    今天真是大开眼界啊！
    无论城隍庙里的戏，还是城隍庙外面的戏。
    就是今夜无风，裤子干得有点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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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0章

    城蝗庙地下，鬼物们兴奋得上下飞舞。
    “我吓晕了三个。”
    “第三排第四个，被我吓尿了。”
    “第五排第六个，都尿了三回了，哈哈哈。”
    “啊啊啊，好多精神意念在飘散啊，朝着我飞过来了。”
    岳川向外看了一眼，确实有很多细碎的能量，在人群上方徘徊。
    这些能量跟香火十分相似，但是更加微弱，更加细小。
    如果说香火是米粒之辉，外面这些能量就是针尖牛毫了。
    不过，这些能量确实存在。
    岳川以前都没见过这种能量。
    此时，鬼物们排排坐，密密麻麻的光点倦鸟投林般飞了过来，没入小鬼儿体内。
    然后，小鬼们的实力竟然有了细微的提升。
    虽然小，但确确实实提升了。
    结合鬼物们前后的对话，岳川隐约有了些猜想。
    “你们平常那么喜欢吓人，都是为了修行？”
    聚众开吸的鬼物们顿时浑身哆嗦，怎么忘了这是城隍老爷当面。
    “恕罪恕罪，城隍老爷恕罪啊。”
    “我们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岳川摆了摆手，转向龟蛇二将。
    蛇将“阿巴阿巴”半天，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反而在几个小鬼身上瞅来瞅去，琢磨着城隍老爷要杀鬼立威的话该选哪个。
    龟将晃了晃脑袋，说道：“城隍爷可怜，容小的仔细分说。”
    “但说无妨！”
    龟将答道：
    “活物有精气神三宝，并且能够不断滋养、精进、壮大、提升，修成正果。我等鬼物没有肉身，无精无气，唯有神魂，而且飘荡世间，无凭无依，神魂就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不断消磨，日渐衰退。”
    “所以，我等必须食供品、受香火，方能维持不灭，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吓人，将人的魂魄吓出躯壳，吸取一部分魂力滋补自身。不过，我等从未有吞食魂魄之举，都是吸过之后就把魂魄放回去了。”
    “即便没有把魂魄吓出壳，也会有少许魂力散逸，我等可吸取这些游离的力量，虽然少，但胜在安全、稳妥，不沾因果。”
    “我等拜入城隍老爷门下之后，安分守己，再未有害人之举，还请城隍老爷明鉴！”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暗道：好家伙！
    难怪上辈子影视作品中的鬼物一个个都青面獠牙、狰狞恐怖，或者腐烂流脓、倒人胃口，再就是虫子加密集恐惧症。
    而且总喜欢自己摘自己脑袋，自己锯自己手脚，浑身上下不是血滋呼啦就是皮肉外翻。
    还以为鬼物都是重口味、恶趣味，原来是为了吓人啊。
    所谓的San值狂掉，就是这个意思吧？
    就不能像聂小倩那样，养眼一点吗，人家奉献也奉献得心甘情愿啊！
    “好好干！以后不需要害人，也能叫你们吃饱喝足！嗯，这些能量别浪费了，都收了吧。”
    但是鬼物们欲哭无泪。
    “禀告城隍老爷，我们的劳动成果都被截胡了。”
    “谁？这么大胆子？”
    小鬼儿们回答说门口的歪脖子大槐树。
    “就是它，给我们吃光了！”
    “没错，我看见了就是它偷吃的。”
    “我们打它一顿，叫它全吐出来怎么样？”
    “吐出来你还吃吗？”
    岳川心中暗道：这大槐树也是要成精的节奏啊……
    不过听到小鬼儿们的话，岳川劝说道：“这场戏，你们固然是下了大力，大槐树也不是全无功劳啊，它分一点，有什么不对呢？要不然，下次演戏的时候你们去举着幕布？”
    众鬼一听，还有下次？
    这敢情好！
    要是没有大槐树挂着幕布，自己怎么表演，又怎么吓人？
    想通此节，一个个顿时释然了。
    “是我等贪心不足了。”
    “对对对，是我们吃独食了。”
    “下次我们给它也留一份。”
    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个是满意小鬼儿们孺子可教，另一个是满意自己的香火进账。
    以往城隍庙虽然也有香火，但大都是集中在上午，领驱虫丸那会儿，药领完了，香火直线下降，晚上表演节目，再来一波香火，节目一结束，瞬间归零。
    可是现在，磕头的人排成队，你挤我我挤你。
    有的人挤不进庙里，就在庙外磕头，然后凭额头上的土印子找胡五、胡六领券。
    每分钟都有几十份香火进账，岳川直接赢麻了。
    悔不当初啊！
    早知如此，就该大胆点、直接点，刚来姜国的时候就上活动啊。
    不过岳川也就是想想。
    如果蝗庙刚建成的时候就玩现在这一手，估计直接被当成妖邪给拆了。
    就算老百姓认可，姜国官方也不会坐视不管。
    走到今天这一步，做了多少经营和铺垫啊。
    大黄、功德无量钱、纸政、姜圆、《大侠姜十三》、老面神一系列工坊、稷下广场……
    也就是现在，岳川才敢大着胆子、放开手脚这么玩。
    就算真的出什么骚乱，大黄也能帮忙平息。
    哎，不容易啊。
    感慨之后，岳川就发现一群小鬼儿全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咦……这是怎么了？
    哦对，许诺它们好好干，盒饭里加鸡腿。
    习惯了这句口头禅，嘴一秃噜就说出来了。
    不过岳川没有反悔，而是点了一下鬼数，叫胡一安排。
    对人要言而有信，对鬼更要言而有信。
    一个鸡腿，对人而言，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辈子总能吃上几次。
    但是鬼就不一样了。
    可能它整个鬼生里，就这么一个鸡腿。
    鬼物杀生，要担因果，可能遭雷劈，却只能吸食到精气、血气，鸡腿什么的真是想多了。
    也正因此，吃不上饭的可怜鬼太多了。
    人们许诺的鸡蛋、馒头、猪头肉，可能它的唯一。
    不要说鬼物小心眼什么的，超市里的一瓶水和沙漠里的一瓶水，那是两个概念。
    岳川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每个鬼物都得了一盒饭，上面盖着一个大鸡腿。
    完整的！
    热乎的！
    色香味俱全。
    小鬼们全都感动得稀里哗啦。
    多少年了，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以前在杨国下套弄供品，基本都是冷食，没吃过一口热饭。
    而且，因为是给鬼吃的，人们做得都不怎么用心。
    别说口味了，能给你做熟就不错了。
    所以，厨子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糊弄鬼呢？！
    岳川咳了咳，说道：“你们跟着我好好干！我保证你们每……t……y……年都能吃到一次盒饭，盒饭里带鸡腿！”
    众鬼：“城隍老爷富裕且慷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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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1章

    众鬼物猛啃鸡腿的时候，碑王和白家老太太终于平安归来。
    岳川先是将白家老太太送了回去。
    元神出窍一天，身体并无大碍，甚至都不用稍作休息，白家老太太吃了点东西，又开始磨制药材。
    碑王的情绪就低落许多。
    它有点自我怀疑。
    自从遇上土地公，就没有爽爽快快的打过一次架。
    第一回，被一群黄鼠狼拿铲子拍，糊了一身尿骚。
    第二回，当了个工具鬼，背景板，看着大黄发威。
    第三回，带着一群小弟准备干架，丢脸丢到家了。
    这一回，不光是丢脸了，直接被剥成小光鸡，浑身上下丢完了。
    我碑王，猛将也！
    奈何从没有旗鼓相当的对手啊，不是它们太菜，就是自己太菜！
    看到碑王生无可恋的表情，岳川叹息一声，表示默哀。
    “你放心，青城山我肯定会走一遭的，这个场子，一定会找回来。”
    碑王看了一眼胡吃海喝的小鬼们，再想到城隍庙前面排队磕头的人群，心中满满的怀疑。
    这等奢华享受，土地公受得，我碑王受不得。
    恰好，小老鼠过来汇报情况。
    “师父师父，三千了！发出去三千张券了！明天的生意准定红火啊！”
    夸张！
    真是夸张了！
    都不说一天或者多久了，这么几个小时，就发出去三千张券。
    也就意味着三千人磕头，排除心不诚意不灵的，以及白天磕过的，怎么说也有两千个新人。
    这都是潜力股啊。
    尝过豆花的甜头，后面十五天估计会一次不落。
    就算他自己不吃，也可以把券卖掉，是不是？
    在土地庙的时候，有用仨瓜俩枣换精怪手中板砖的黄猴党。
    在城隍庙，有半个钱收驱虫丸的南郭一条柴。
    岳川从来不低估人们的智慧。
    只要人群中出现一个“智者”，很快就会涌现出一群大聪明。
    让小老鼠继续盯着，岳川看向碑王。
    “你跟那蛇精怪交手，看出它什么招式没有？”
    碑王摇头，“前面那个小蛇还好说，就是仗着筋骨之强猛、鳞甲之厚重，以及一些驭水的能力逞凶，不值一提。我收拾它易如反掌。倒是那个大蛇，有点门道……”
    “什么门道？”
    “回来的路上我仔细琢磨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传说中的隔空摄物之法。那大蛇虽未当面，却能摄我兵甲，想来取我性命不过一念间。”
    最后，碑王叹息道：“土地公，区区外物，还是算了吧，免得再折损人手。”
    岳川正要说话，小老鼠去而复返。
    “师父师父，四千了，四千了，发出去四千张券了！”
    岳川摆了摆手，“去，继续盯着！”
    转回碑王，“算了？怎么可能算了？它剥掉的是你的披挂吗？分明是我们仙家的脸面！你放心，十五日后，我必要去青城山与它会上一会！”
    碑王无语了。
    仙家成员众多，但碑王看在眼里的，就一个大黄，胡一也有点门道，只是从未交手，其他成员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自己的对手，更别说跟大蛇玩了。
    至于土地公……
    碑王也看出来了，就是一个泥塑木雕，活动范围有限。
    土地庙那边还好，城隍庙这边，压根就没出过门儿，更别说青城山了。
    所以，也就是说一些漂亮话，安慰安慰自己。
    知道归知道，碑王还是装傻充愣。
    “多谢土地公！不过我觉得此事应该从长计议，君子报仇，十年……十世不晚！”
    岳川上上下下看了看碑王。
    这家伙不是赳赳武夫么，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架势，牛气的不行。
    这么变得蔫了吧唧的？
    难道是这次失败的打击太大了？
    还是说丢了武器装备，直接账号废了？
    “别灰心丧气！不就是一套武器、装备嘛！我这就给你重新炼制一套，先用着。打起精神来，士气可不能丢。”
    听到这话，碑王更加确信。
    土地公都说给自己重新打造一套行头了，压根就没想过去青城山。
    小老鼠又来汇报，“师父师父，五千张券了！”
    岳川精神一震，“矮油不错呦，这么快就半万了，真是生意红火啊！去去去，继续盯着。”
    碑王无语，嘴上都是士气，心里全是生意，唉……
    碑王试探着说道：“土地公，兵器甲胄就算了。您上次说过，给我一套小玩意儿，可以不伤性命抽血，不知……”
    岳川一拍脑袋！
    怎么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当时得知碑王用“破伤风之刃”给志愿者放血，一两百号志愿者，最后只活下来十八人，五百年只祭炼成功十八个阴兵。
    岳川许诺说，给碑王弄一套专业的抽血工具。
    只是当时玻璃还没搞出来，粮食酒也正在酿造中，没有立刻兑现。
    现在，时机成熟了！
    “不锈钢针头已经弄出来了，玻璃也有了，活塞更不用说。75%的医用酒精也弄出来了，这就给你做几套出来。”
    碑王两眼迷茫。
    虽然不知道那几样东西都是什么，但知道它们是干什么的就行了。
    “土地公，那个血……”
    “嗯，黑风镇的仙字号铺不是你在操持嘛，多收点牛羊。马上天就冷了，牛羊不好过冬，买起来容易多了。到时候抽牛血试试，看看能不能用。”
    碑王心中稍稍舒服了点。
    兵器甲胄丢了，只能从阴兵上补回来，否则自己这一身实力废完了。
    这时候，小老鼠又来汇报：“师父师父，六千了，发出去六千张券了！队伍还很长啊，我们跑出去看了看，估计今天能破万啊！”
    岳川大喜，“一万香火，这般简单就到手了！”
    碑王愣了一下，“什么一万香火？”
    岳川笑着解释了一番，随即笑道：“胡一妙计安天下，得来香火换豆花。”
    碑王瞬间震惊。
    敢情自己回到城隍庙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土地公就得了三五千香火？
    这……
    自己在黑风镇周边各乡镇挂牌，一天撑死也就一千香火，根本没得比啊。
    “土地公，您怎么突然间……这么的……”
    岳川神色期待的说道：“这不是为了攒够香火，冲击更高的境界，赴约青城山嘛！”
    碑王瞬间惭愧得无地自容。
    土地公心如明月，自己却枉做沟渠。
    非但不相信土地公的话，还趁火打劫，索要抽血之器。
    “土地公，我有罪，我该死啊！”
    岳川：“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碑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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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2章

    胡一看到城隍庙外汹涌的人群，心中既喜且忧。
    喜的是，城隍庙的香火解决了，饭庄的名气打出来了，以后的生意不愁了。
    几个小弟整天累成狗，精力消磨殆尽，就没有心思乱琢磨、瞎捣蛋了。
    忧的是，万人级的客流量，而且不排除吃了一碗想吃第二碗的回头客。
    明天恐怕得忙得四脚朝天。
    于是，胡一早早的回去预备食材，泡豆子、磨豆浆等等。
    柴火备好、水备好、碗勺备好……
    还有维持秩序的、盛饭的、收碗的、刷碗的……
    需要好多人手啊！
    胡九到胡十二，四个小家伙全都被叫起来推磨，胡七胡八也主动的跑过来帮忙。
    它们都有幻化之术，可以化作人形，干活的一把好手。
    碑王正好闲着没事，跑到饭庄帮忙，十八个阴兵包揽了所有重活。
    牛头、马面不好意思闲着，寻思着，能帮上点啥呢。
    看了一圈，最终醒悟道：我没用啊……
    早晨，天蒙蒙亮，终于没人排队了。
    嗓子冒烟、手腕断掉的胡五、胡六连忙撤摊。
    这活，简直不是人干的啊。
    可是刚想坐下歇会儿，却被胡一提着耳朵拎起来。
    “饭庄就你俩大厨，你俩不去，生意还怎么做？”
    胡五、胡六瞬间瘫倒在地。
    “让我歇会儿……接下来可是大活儿……”
    “对……我怕等会儿一忙起来就歇不成了……”
    事实正如胡五、胡六想的那样。
    这一忙起来，就没有歇着的机会。
    忙！
    真的太忙了！
    回收的美食券也懒得装起来了，直接往火炉里一填，干净省事。
    一斤重的大瓢，听起来不沉，但是从桶里舀一下，提起来，收着力道倒进碗中，这耗费的就不是一斤力气了。
    另一人面前摆着蜜水、盐水、醋三样调味品，拿个小勺子来一手水上漂，完事。
    没有直接用盐和糖，绝不是因为太贵了，绝不是……
    饭庄订购的桌椅板凳还没来，但是碗勺不缺，而且是瓷器。
    据考古发现，商朝中期就已经出现了瓷器。
    只是这一时期的瓷器被称为“原始瓷器”，属于陶器向瓷器过渡的阶段，无论原料还是烧制温度以及表面釉质都不能和后世相比，到汉代，瓷器才稍显成熟。
    所以，饭庄使用的瓷质大海碗成了稀罕玩意儿。
    平常人们吃饭，大都是用陶碗、木碗，富贵人家才用得上铜碗。
    可无论哪种碗，跟瓷碗都没得比。
    哪怕土地庙生产瓷碗的技艺并不成熟，在岳川看来连地摊货都算不上，但对姜国人而言，依旧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稀罕东西。
    有些人不由自主的想把碗藏起来，或者把勺子装入袖中。
    但是一想到两位小哥做生意被骗光钱财，异国他乡病倒，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差点一根麻绳吊死在城隍庙前面……
    这些人就心生愧疚，为自己刚才生出的贪念自责、悔恨。
    人家俩小哥知恩图报，不要钱免费给自己吃，自己吃干抹净竟然还想偷餐具。
    “我该死啊！”
    但人的道德素质有高有低。
    某些人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但有的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连吃带拿。
    拿了一次，还想拿第二次。
    饭庄这边实在太忙了，根本照顾不过来。
    而且因为没有桌子板凳，人们只能端着碗自己找地方蹲着吃。
    地方还没找到，人找不到了。
    然后……
    胡五、胡六察觉不对。
    这碗怎么越用越少啊？
    胡一不以为意，“应该是一时半会儿忘了还回来了吧。没关系，继续盛，碗不够我再找师父要点。”
    胡五、胡六一想也是。
    碗都是自家做的，也不值钱，他们喜欢就让他们拿去吧。
    胡一他们不急，有人急了。
    排队等着吃豆花的人察觉不对了。
    因为没碗了。
    所有的碗都被占着。
    而且，没勺子了。
    之前，大家都是端着碗就走，免得碍事。
    可是现在，换到豆花的人，必须当着大家的面吃完再走。
    “怎么样啊？”
    “好吃不好吃？”
    “你倒是吃啊！”
    “快点吃，别人还等着用碗呐！”
    “磨磨唧唧不吃，你是不是想偷碗啊？”
    “再不吃，信不信我揍你？”
    被十几个人凶神恶煞的围着，左右为男的人不得不含着泪一口饮尽。
    “什么味？”
    “你倒是说一说啊！”
    赶紧把碗还回去，那人吐着舌头扇着风，不断喊道：“烫烫烫！烫死我了！”
    豆花不沾碗，冲洗干净之后，立刻又盛上一碗。
    后面的人终于不敢一口吞了，而是小口小口的品尝。
    “润……润啊……真是润……”
    “滑，真是滑啊，从嘴里滑到肚子里。”
    “嫩啊，比小姑娘家家的手还嫩。”
    “甜丝丝的，好吃啊！”
    “咸的好吃！”
    “异端受死！”
    豆花香里说幕布，乡村百姓皆进城。
    要说姜国大，也就一座城，再加上周边十几个大大小小的乡村。
    要说姜国小，他还真有五六万百姓。
    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统计的数据，又或者收税、征兵时的数据。
    不过众所周知，百姓天生自带技能：逃税、逃兵役。
    圣贤管仲，当初也是当逃兵，被人鄙薄。
    所以，官方统计的数据是不可信的。
    姜国说自己有五六万百姓，但是加上黑户的话，可能会有十万人。
    只是这十万人，很可能有一半藏匿在山野，或者邻国之中，在两个国家之间来回兜兜转转。
    豆花就像一颗深水炸弹，炸出来一堆潜水党。
    王城周围的居民纷纷进城，围得就是看稀奇、吃稀罕。
    周边乡村的居民纷纷进城走亲访友。
    就连周边一些国家，听说之后也着急忙慌的赶过来。
    之前姜国新政的时候，取消了进城费，百姓们可以随意进出王城。
    这不，天还没黑，城隍庙边上就聚满了人。
    比昨天更多！
    全都是等着看表演，然后排队磕头领券的。
    刚刚在饭庄忙完，正打坐下歇一歇的胡五、胡六又被胡一逮到。
    “快快快，去发券了！今天说不定能发两万张！”
    俩人瞬间躺平。
    也不说话，只是鼾声一个比一个响。
    累！
    真累！
    什么都别说了……
    我就是想睡上会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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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3章

    胡一大怒，“睡什么睡？起来嗨！”
    胡七胡八眼都不睁，“累了，毁灭吧。”
    “以前在家的时候，你们俩不是一个比一个精神，一个比一个闹腾吗！”
    “阿姐，白天干四个时辰，晚上干四个时辰，每七天休息一天，怎么样？”
    “对啊阿姐，师父庙里的五个小鬼，每七天能休息两天呐！”
    “他们是鬼，不睡觉。还有，我听说那五个小鬼几个月不吃饭，你们俩酒囊饭袋，一天吃多少？”
    胡五、胡六：强烈要求把五鬼这种卷王开除出仙家！
    “阿姐，要不这样，白天工作五个时辰，晚上工作五个时辰，留下两个时辰让我们睡觉如何？”
    “想都别想！这才第一天，像这样的日子还有十四天呐，十四天后还有一年、十年、一百年！睡什么睡，死后自然会长眠，都给我起来！”
    “我不管，我要睡觉……”
    “对，就是不起来。”
    “呵呵……我数到三……三！”
    胡五、胡六麻溜的爬了起来，因为他们明白什么叫“老子蜀道山”，姐姐打弟弟，那是真的打啊。
    城隍庙外，又开始了新一天的节目。
    昨天的演出太震撼了，城中百姓能动弹的都被吸引了过来，周边乡村的人也纷纷进城凑热闹。
    这一场戏，万人空巷！
    接下来就是主角团队被抓进大蜥蜴巢穴。
    原本这一段戏很平淡的，但是昨天知道鬼物吓人可以吸收能量，增进修为后，岳川临时灌水……哦不，丰富了一下剧情，补充了一下细节。
    比如对大蜥蜴巢穴的刻画。
    大蜥蜴在天上飞的，却偏偏弄了个古堡型的建筑，还有两扇巨大的房门。
    这房门的把手还是活物，一碰就突然张开血盆大口，择人而噬。
    还别说，这一下把观众们吓得够呛。
    猝不及防的人们尖叫出声。
    庙中演出的小鬼们纷纷激动起来。
    “吓到了，吓到了！万人规模的惊吓，哇哇哇……”
    “尿了尿了，又有上百个人尿了……”
    然后就是地板下游弋的怪鱼骨骼，溜溜球一样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人面蜘蛛，花瓶里突然冒出的八爪怪物，壁炉里突然窜出的无头恶犬……
    还有几个围在墙角猜拳，拿肋骨当赌注的骷髅兵，无论掰肋骨的“咔吧”声，还是装肋骨的“嚓嚓”声，都让人头皮发麻。
    厨房里磨刀霍霍的圆胖厨子，磨刀声就像是剔骨刀在骨茬子上来回拖动，凑近了才发现，它的磨刀石还真就是某种生物的头盖骨。
    转角处突然撞到脸上的大蛞蝓，大舌头上突然冒出一排排尖牙利齿，舌尖上还有一张嘴，嘴里又是一套尖牙利齿，如此往复循环……
    还有一个对着空气发动连突刺的罐头骑士，嘴里不断喊着：“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就这样，主角团队穿廊过巷，被丢入监牢。
    恶龙与一群魔物手下隔着墙商量怎么吃，什么时候吃，先吃哪个，吃哪个部位等等……
    虽然幕布上只有主角团队一动不动的模样，看不到恶龙和魔物。
    但观众们更加恐惧，也更加担忧，恨不得冲到幕布前把主角团队救出来。
    终于，白天的时候，大蜥蜴和魔物们纷纷入眠。
    一只老鼠精怪熟门熟路的溜了进来。
    之前，主角团队打败怪老头，拯救出的小动物就有它的家人，现在，它来报恩了。
    然后就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潜入+跑酷……
    老鼠精怪一路规避各种风险，借助地形隐蔽，穿过魔物们的防守，最终偷得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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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4章

    这一路虽然没有惊吓，但所有人都替老鼠精怪捏了一把汗，心情就像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车速110根本没降过。
    终于脱困。
    主角团队开始顺藤摸瓜，逐个清理魔物们的手下。
    这些魔物生前都是各种生灵，只是被飞天蜥蜴用邪恶的法术变化成了这般模样。
    它们畏惧飞天蜥蜴，不敢反抗，只能无休止的困守在一个岗位上，无休止的重复同一样事情。
    这些魔物大都有各种不同的心愿和请求，主角团队击败他们后，帮它们实现愿望，助它们从无边痛苦中解脱。
    被超度的魔物们纷纷找回自我，对自己迷失过程中为虎作伥的行为感到羞耻、悔恨。
    然后，它们将自己所知的消息告知主角团队。
    比如古堡中某些藏宝地点，挑战飞天蜥蜴却被反杀的勇士留下的装备和道具，飞天蜥蜴的作息规律，身上的弱点以及死穴等等。
    最终唤醒铠甲勇士时，对方提醒主角团队小心背后，至于为什么，它自己也说不清楚了。
    每一个魔物都有一段经历，有着自己的人生、理想和信念，以及来到古堡的目的。
    但也有一个特殊的魔物，假意投诚，却趁主角团队不备猝然发动袭击。
    姜十三险些被杀，却是老鼠精怪警觉，为其挡了致命一击。
    与其他被掳过来，或者挑战飞天蜥蜴被反杀、操控的魔物不同，这个特殊魔物拥有自我，非常清醒。
    曾经，他也是一个勇士，以打败飞天蜥蜴，解救众生为目的。
    但是当他真正打败飞天蜥蜴后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恐怖的魔物，而是上一代勇士。
    击杀飞天蜥蜴后，可以继承其力量，成为新的飞天蜥蜴。
    特殊的魔物之所以特殊，是因为他有强大的自我，拒绝了飞天蜥蜴的诱惑，而是凭借强大的实力奴役飞天蜥蜴，令其成为自己的爪牙、羽翼。
    战胜欲望，并不是因为它理智，而是因为它有更大的欲望。
    飞天蜥蜴并不是最终的Boss，还有一个比起更强大的存在。
    一场恶战，主角团队接二连三挂彩，失去战斗能力。
    眼看着就要团灭，之前身受重伤可就是不死的老鼠精怪终于发现关键信息。
    魔物只能在夜间活动，它们畏惧阳光，于是燃烧生命，发动秘术，吹奏一曲唤鼠笛，招来成千上万同族。
    拆家！
    密不透风的古堡被咬得千疮百孔，光芒就像利剑一样，从四面八方刺入古堡。
    飞天蜥蜴和魔物怒吼连连，辗转腾挪的空间大大受到限制，打起来束手束脚。
    老鼠们还给主角团队带来了草药、食物，助他们疗伤、恢复体力。
    健忘的姜十三也终于记起，自己修行的功法是《大日心经》，炎阳之力是魔物克星。
    于是，一句：“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红毛狐狸也跟着加入到吟唱中，散发出烈焰焚烧古堡。
    其他成员也跟着唱，别管有没有输出，反正气氛这块必须拿捏。
    然后，姜十三身上迸发出炫烈的光芒，古堡也恰到好处的坍塌、崩溃……
    幕布变得白茫一片，一团黑影在烈光之下缓缓蜷缩、崩溃、飘散，最终荡然无存……
    腐朽的古堡被夷为平地，随风飘散。
    浴火重生的主角团队迎着朝阳的方向，继续前行，最终走入万丈光芒中。
    观众们则纷纷落泪，失声痛哭。
    不知多少人，反反复复喃喃着“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喜乐悲愁，皆归尘土。怜我世人，忧患实多”这段话。
    最终同频同步，变成数万人的大合唱。
    一人拜下，万人景从。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跪倒下去，朝着幕布上的主角团队磕头。
    岳川：一波一万多香火，赚大发了，不枉我绞尽脑汁灌水……哦不，搜肠刮肚拱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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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5章

    龙阳虽然在“闭关”，但并不影响他随时接收外界消息。
    翁胖子每天都会悄悄拜会，向其汇报外的大小事务，龙葵也会将搜集来的故事汇集成文送给龙阳。
    当晚，龙阳便知道了“焚我残躯、熊熊圣火”这句话。
    也知道了“屠魔勇士终成恶魔”的故事。
    与外面的人不同，龙阳清楚知道姜十三“吃百家饭、穿百家衣”的黑历史。
    也知道姜十三死在大黄等人的围攻下。
    肉身被毁，元神被朝阳焚灭。
    “所以，这就是你们给十三的结局，是吗……”
    “十三善心行恶举，最终成为飞天蜥蜴，却又在烈火中永生，回归光明……”
    “世人都以为十三会继续前行，却不知，十三已经尘归尘，土归土……”
    废墟中埋葬的，不仅仅是飞天蜥蜴与恶魔，还有姜十三的过往。
    龙阳摇头叹息一声。
    对于姜十三的命运，他满心遗憾。
    但对于《大侠姜十三》的结局，他挑不出半点毛病。
    如果非要挑骨头，那就是太短了。
    但无论如何，姜十三留得清白在人间。
    不像之前，满城风雨，造谣中伤，诽谤污蔑。
    最终，龙阳凝神静气，端坐在桌案前，提笔书写起来。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为善除恶，唯光明故。
    喜乐悲愁，皆归尘土。
    怜我世人，忧患实多……
    龙阳仔细体悟着几句话的含义，再将之契合到姜十三的人生中。
    他突然发现，这段话完全是为姜十三量身打造，是姜十三精神意念的浓缩。
    不说姜十三，便是自己，如果能拯救全城百姓，也会义无反顾投入光明、投入火焰。
    舍尽一切，只为照亮天地、温暖众生。
    “姜国还有太多疾苦，需要更多像姜十三那样的人。”
    说完，龙阳再次提笔，重新书写。
    焚我残躯，熊熊圣火……
    一遍！
    又一遍！
    每一次，龙阳都会有新的认知。
    然后，龙阳悟了！
    仿佛咬破蚕茧，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世界变得更加宽广、高大、澄澈、明亮……
    以往都是习武练剑中才能突破和提升，却没想到这次，练字也悟道。
    “我龙阳，果然是天才！”
    随即，他运笔如剑，凝聚精气神，再度将“焚我残躯、熊熊圣火”这段话写了一遍。
    案上剑气弥漫、火光升腾，种种异象持续十个呼吸才缓缓平息，隐没到文字中。
    “十三，你放心的去吧！你追求的道，也是我追求的道！我会继续守护姜国，守护你焚尽残躯带来的光明！”
    许久许久，龙阳才缓缓搁笔。
    城隍庙前再次排起了磕头的队伍。
    人们心中既是对姜十三的怀念，又是对城隍庙的感谢。
    感谢城隍老爷，将这个故事带回姜国，展示给众人。
    胡五、胡六被迫营业。
    不过他俩充分发挥上课时睁着眼睡觉的天赋，来一个人、盖一个章、发一个券，睡觉干活两不耽误。
    城隍庙下，岳川和众鬼一起吸食。
    鬼物们吸收的是人们情绪强烈波动时散逸的细碎能量。
    直到这一刻它们才明白，原来不光吓人，让人感动得痛哭流涕也一样可以获得能量。
    岳川吸收的则是香火之力。
    刚才那一下涌入上万香火之力，规模之大把岳川都惊呆了。
    之前羡慕老面神一天一万。
    但老面神的香火来源是千家万户，而自己，就这一波啊，姜国这一座城而已。
    一波之后，人们再叩拜已经没有香火之力的产生了。
    但岳川还是如约给他们发了美食券。
    做人要言而有信，做神仙更是如此。
    不过岳川疑惑：
    “按道理，这些人感激的是姜十三，叩拜的也是姜十三，可为什么信仰之力都到了我身上？”
    “姜十三魂飞魄散，消泯于世间，不可能存在了。但是，这些香火怎么都应到我身上了呢？”
    岳川琢磨来、琢磨去，只能将其归咎为，此姜十三非彼姜十三：一个是真实存在的三次元活人，一个是文字工作者笔下勾勒的二次元虚拟人物。
    “难道说……作为这个纸片人的创造者，我理应拥有其一切，就如之前的蝗庙一样。”
    这……
    岳川灵光一闪，他脑海中浮现出上辈子看过的一句话。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立德，谓创制垂法，博施济众。可以理解为树立品德，秉持操守。
    立功，谓拯厄除难，功济于时。可以理解为建功立勋，守境安民。
    立言，谓言得其要，理足可传。可以理解为发表言论，著书立作。
    这就是历代名士倍加推崇的“三不朽”，达到三不朽，才可以封圣。
    历史上符合三不朽标准的寥寥无几，传统儒家认为只有四个人：孔子、孟子、朱熹、王阳明。另一个观点则认为只有孔子、王阳明、曾国藩。
    孔子在立德、立言方面为万世师表，被称为圣人。然而在立功上，孔子并无建树，在鲁国，政治理想得不到施展，周游列国，又惶惶如丧家之犬。
    孟子被称为亚圣，与孔子一样，在立德、立言方面完美，在立功上乏善可陈。
    朱熹有立言，无立功，德行巨亏，直接出局。
    唯独王阳明、曾国藩当之无愧。
    岳川忍不住思考自己。
    立德，自己书写“文以载道”，虽然有造纸的功劳，但其中也包含了宏伟远大的志向。
    立功，自己拯救姜国百姓，获得功德奖励，外加一个蝗庙，虽然不大，但确实给了。
    立言，自己宣传“姜十三”，虽然没有功德奖励，但是获得了香火，以后谁说得准呢？
    照这样说，“三不朽”不仅仅是家国百姓们认可圣人的标准，还是功德发奖励的方向。
    “立德难！对个人要求极高极高，我要不是两世为人，站在先贤诸子百家万代的肩膀上，也生不出文以载道的志向。”
    “立功说易也易，说不易也不易！除了自身，还有诸多外部因素，变数太多了。”
    “反倒立言最为简单，也最容易实现！”
    想到这，岳川暗下决心：明天就是《大侠姜十三》的结局了，一定要奉上一场完美的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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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6章

    又是忙碌的一天，更多的人拿着美食券过来换取豆花。
    一天一大碗，一碗管一天。
    对于长期吃不饱饭的人们而言，这种活动真是太好了。
    可惜了，只有十五天，唉。
    胡五胡六睡了一晚上，精神饱满的开始干活。
    胡一虽然嘴上得势不饶人，但还是雇了几个人过来帮忙。
    这几个人也不陌生，就是城中的小乞丐，之前每天早上去城隍庙磕头领驱虫丸，然后卖给南郭一条柴。
    上次胡一虽然救了几个小家伙，却也断了他们的衣食来源，小乞丐们只能继续乞讨生活。
    胡一心怀愧疚，多次带着食物去看望他们，就像好心人投喂流浪的猫狗一样。
    这次有机会，正好把几个孩子领回家，养起来。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没几岁就得帮家里干活，比穷人更穷的小乞儿刚出生就得自食其力了。
    几个孩子都很听话，非常省心，不哭不闹、也不烦人，比胡一那群亲弟弟强一百倍。
    孩子们虽然干不了重活，但收美食券、端碗、收碗还是可以胜任的。
    乞儿中的小女孩最机灵，专门要了一个木箱子放在队伍前端，换豆花的人只管把券投进去就行了，节省了胡五、胡六的时间，而且箱子里的券事后可以重复利用。
    胡五、胡六看到这一幕，只想抽自己大嘴巴。
    昨天懒省劲，回收的券全都丢进炉子里一把火烧了，现在想想，真是省小钱花大钱。
    好消息很多，坏消息还是那一个：丢失的碗和勺子更多了。
    几个小乞儿都急得直掉眼泪，感觉是自己的失职。
    胡一却宽慰他们无需心疼，都是自家造的，不心疼。
    大不了叫胡二他们少睡几个时辰，多加点儿班嘛。
    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终于清闲下来。
    倒不是没人吃了，而是城隍庙的戏要开始了，得赶紧过去抢前排。
    胡五、胡六也顾不得其他的了，给自己盛了一大碗豆花，浇了几勺蜜水，然后“吨吨吨”的灌了下去。
    “喝酒也没这么爽快过。”
    “甜！真是甜啊！”
    随即，招呼同样忙碌一天的乞儿们过来。
    乞儿们同样“吨吨吨”，却吞咽过快呛到了，一个个满脸通红。
    吃完饭，几人慌忙把碗收拾起来，又抢着整理厨具、碗碟等。
    胡一提着食盒走过来，“别收拾了，放下吧，来来来吃点东西。吃完还得去城隍庙。”
    胡五、胡六听到这话，瞬间翻白眼，然后往后一躺、秒睡。
    小乞儿们回答道：“不了不了，我们吃饱了，不用去城隍庙乞讨了。”
    胡一愣了一下，笑着说道：“傻瓜，让你们去城隍庙看戏的。”
    “我们……也能看戏吗？”
    “你们以前没去看过吗？”
    “去过，但是没看过。”
    “为什么？”
    一个乞儿低头说道：“我们抢前排的位置，再把座位卖给南郭一条柴，一个座位能卖半个钱。”
    胡一无语，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馒头、肥肉片。
    “洗洗手，赶紧吃吧，吃完咱们一起去看戏。”
    “我们现在去的话，肯定没位置了。”
    “放心，我让人给咱们占位置了，这次，咱们都有位置，可以好好看。”
    “谁那么好心啊，给咱抢位置？”
    “南郭废柴！哦，也就是你们说的，南郭一条柴。”
    几个小乞儿听到这话时鼻头蓦地一酸，仿佛有什么东西戳入内心，揪得厉害。
    城隍庙前，人山人海。
    经过美食的诱惑，再加上稀罕戏法的新奇，姜国一大半的人都被吸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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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7章

    尤其是“焚我残躯、熊熊圣火……”，穷苦百姓们听了，心灵震颤，热血上涌。
    那段话是岳川上辈子世界中，明教造反的口号。
    明教一开始的的确确是为了给穷苦大众撑一片天，走的惩强扶弱、除暴安良的路线，只可惜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变质了。
    姜国民众不知道这些，他们只知道姜十三是大英雄，是姜国的大英雄，为了给姜国百姓找一口吃的，翻山越岭、降妖除魔、险死还生。
    所以，更多的人汇聚到城隍庙前，为的就是看一眼姜十三最后的命运。
    好戏开场！
    主角团队又经历了几个小插曲，终于抵达树妖的出生地，一个水草丰茂，作物旺盛的地方。
    只不过，这里是“蝗神”的领地，树妖便是打不过蝗神，逃离了这里。
    蝗神得知姜十三的来意，说道：“我太饿了，每天都要吃很多很多的草木，如果有人能心甘情愿奉献血肉给我，就能摆脱饥饿，再也不用吃草木了。”
    姜十三听罢，不顾伙伴们劝阻，用剑将自己的肉一块块割下来。
    姜十三一声惨叫都没有，只是问：“够了吗……够了吗……够了吗……”
    蝗神只是说：
    “不够……不够……还不够……我还需要更多……”
    “让我看看你的决心和勇气，是不是真的舍己为人！”
    “你我讨厌那些满口仁义道德，肚子里男盗女娼的人！”
    “如果你现在停止，我能用茅草把你失去的一半血肉充垫起来，看上去与常人一般无二。而且我可以帮你救活姜国一半的人，怎么样？”
    “虽然失去一半身体，但并不影响你活命。救活姜国一半的人，足够你成为大英雄了，他们会非常感激你，足够你享一世荣华，荫八代子孙。”
    “不用死，却名利双收，这笔买卖，真的很划算呢！”
    姜十三听后，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坚定的挥剑。
    “我食姜国百家饭、穿姜国百家衣，自当为姜国百姓谋福祉。”
    “罪伐姜国，请自我始；恩赏姜国，请至我终！”
    “若亡一人而利姜国，舍我其谁！”
    “我死无憾，只愿姜国再无人受饥馑之苦。”
    终于，姜十三无力的跪倒下去，可他还是拄着剑，将最后一块肉放到蝗神面前。
    蝗神挥手，所有血肉都化作火光消失不见。
    “其实，我们精怪并不食人血肉，所有吸人血、吃人肉的说法，都是对我们的污蔑、抹黑。人有忠奸，精怪自然也有善恶。”
    “我之所以这般说，只是为了考验你。看你是不是真的粉身碎骨浑不怕。恭喜你，通过了我的考验，我会履行承诺，帮你救助姜国百姓。”
    随即，黑压压的蝗虫升空，在空中汇聚成一片乌云。
    蝗神一指远方，“你以血肉供我，我自当以血肉偿还！去姜国吧，我的子民！”
    城隍庙前哭成一片，所有经历过那场兵灾，或者听说过蝗虫救人的姜国百姓全都哭倒在地。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吃的不是蝗虫，而是……姜十三的血肉啊……
    这时候，幕布上的蝗神又说话了：“你若奉献一半，我自当以茅草充实你的身躯。然而你出淤泥而不染，品行高洁、志向远大，甘愿奉献所有，我当以莲花、藕叶，为你重塑身躯。”
    人群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雷动雀跃，随即朝着幕布顶礼膜拜。
    岳川再一次收获潮水般的香火。
    与此同时，城隍庙被金光笼罩，蝗虫雕像扑簌簌颤抖。
    就像之前削肉剔骨的镜头一样，巨大的蝗虫也受到无形之力的雕琢打磨，逐渐化为人形。
    而这个人的身形面孔衣着配饰，全都与幕布上的“姜十三”高度相似。
    与此同时，一道明悟浮现在岳川心中。
    功德奖励了他一个……嗯……称不上法术的法术，一个鸡肋到极点，但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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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8章

    功德啊功德，我岳川在你心目中是这样的人吗？
    岳川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在“姜十三”莲花塑身那一瞬间，城隍庙也收到了功德的奖励。
    正如岳川猜测的那样，功德发放三个标准：立德、立功、立言。
    演出戏剧算得上是“立言”，而且影响了几乎所有姜国民众，数万人集体痛哭、虔诚膜拜。
    而城隍庙中蝗虫造型也化身为“姜十三”的模样。
    因为人们已经明白，拯救他们的不是“蝗神”，而是“姜十三”。
    可以说，岳川撒下了一个弥天大谎，但是这个弥天大谎逻辑自洽，内容丰富，情感充沛，又蕴含哲理，干货满满……
    所以，功德给了岳川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
    男神用不到，男渣修满级的“话术”，多线操作，一人养满塘鱼的“大师级语言管理”。
    思如泉涌，鬼话连篇？
    花言巧语，舌绽莲花？
    嘴炮无双，键来
    “能不能给我换一个战斗型的法术，谢谢！比如，把键来换成剑来~~~”
    可惜，无应答。
    “你看，这都说不动，一点功用都没有好叭。”
    摇了摇头，岳川只能安排下一场，也是《大侠姜十三》最后一话。
    “倒也不是没用，正好这场戏神农的配音是我。”
    与蝗神的交易解决了姜国的燃眉之急，但仅仅是一时之急，姜国还会面临饥饿。
    姜十三想一劳永逸解决问题，于是请教见多识广的蝗神。
    蝗神给了神农的线索，称神农手中有神奇的粮种。
    姜十三一行继续踏上旅途。
    跋山涉水，终于找到神农。
    一圈树枝篱笆、一间茅草屋，竹制摇椅上躺着一个身材干瘦的老者，他一身麻衣，赤着脚，一顶草帽搁在肚子上，手里摇着大蒲扇，一只小猫在其身后不断摇晃竹椅。
    看到主角一行，老者热情的招待他们，并且请他们用饭。
    姜十三生怕自己一行都是大肚汉，吃穷了老者，连忙称不敢。
    老者呵呵一笑，指着自己身后的巨大草木说，你们看这是什么。
    随即，镜头上移，视角拉远，众人终于一窥全貌。
    城蝗庙中，胡七、胡九、胡十、胡十一、胡十二，外加黑狗发财，并成一排，极力的贴在地上，尾巴高高翘起。
    它们尾巴上的毛发经过特殊的捆扎和定型处理，投出的影子就像稻杆、稻穗一样。
    众鬼物们则捏着蝴蝶、蜻蜓、鸟雀状的剪纸在灯光下飘来飘去。
    岳川还用一根指挥棒，指挥狐狸和黑狗左右摆尾来表示风向。
    只是黑狗习惯了左右摆尾，挨了很多小棍才改正。
    嗯，狐狸尾巴稻穗很大，发财的尾巴不像稻穗，更像狗尾巴草。
    姜十三一行人才发现，神农背后种植的哪里是树木，根本就是一棵棵巨大的禾苗。
    神农从禾苗上摘下一颗颗硕大的稻谷。
    充当稻谷的是四只小老鼠，蜷成一团，缩起耳朵和尾巴就行了。
    哦对了，尾巴尖要从脑门上冒出来，充当稻谷的芒刺。
    神农把四只小老鼠一遍又一遍的放进锅里，盖上盖子装作煮饭。
    幕布前的观众们全都目瞪口呆。
    “世上真有比人还高的作物吗？”
    “那不是稻谷吗？我记得稻谷只到膝盖啊。”
    “稻谷还没筷子头大吧？”
    “都说了是神农种的，那能一样吗！”
    “姜十三会不会把这个稻谷给咱们带回来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紧张、期待。
    如果有这种稻谷就好了，在院子里种几颗，吃饭就不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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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9章

    幕布中的姜十三仿佛听到了人们的心声，向神农讨求种子。
    然而神农笑着说：“时机未到。”
    “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呢？”
    神农笑着说：“待到禾下乘凉日，人间自有盛世来”。
    姜十三振奋不已，但是随行的精怪们全都大失所望。
    “人间盛世，好像跟我们没关系啊。”
    “对啊，人不用饿肚子了，但是我们还是会饿肚子。”
    姜十三连忙向神农说道：“他们都是与我一路披荆斩棘的伙伴，如果真有禾下乘凉的那一天，能不能与它们共享神谷呢？”
    “当然可以！人间，是万物众生的人间，而非人私有独占。”
    听到这话，精怪们欢呼雀跃。
    神农笑着说：“我目睹过‘岁大饥、人相食’的惨状，所以立志为人寻觅神谷，解决温饱问题，使人无需易子而食。如果人为口腹之欲残害精怪，精怪为了仇怨吞食人族，岂不是与我寻觅神谷的初衷相悖？”
    姜十三与精怪们顿时醒悟。
    “岁大饥、人相食”说的不仅仅是人与人，还是人与精怪、与万物众生。
    神农寻觅神谷，为的便是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正吃饭的时候，一只兔子和一只蟾蜍蹦蹦跳跳的来到院中。
    “老爷子，我家主人请您过去喝茶品酒。”
    神农摇了摇蒲扇，指着院中的客人说：“再等一下吧，等他们把饭吃完，吃一半搁在那多浪费啊。”
    兔子和蟾蜍耐心的蹲在边上。
    姜十三问道：“两位朋友，怎么称呼？”
    “我是招财进宝大金蟾！”
    “我是金玉良缘小玉兔！”
    姜十三暗道：这两个小友的主人与神农熟络，肯定来头不小，应该知道很多事情。
    于是，姜十三说道：“这样的饭，就是吃上三天三夜也吃不饱，要不你们多等等。”
    金蟾、玉兔一听，顿时说道：“那不行，你们再吃三天三夜，就要耽误时辰了。”
    姜十三说：“我没吃饱怎么办？”
    金蟾说：“此地向东，陆之涯见海，海之角见鲸，负向前有一方陆地，名为种植园。”
    玉兔附和道：“种植园遍地奇花异草，有多种高产作物定能令尔等饱腹，自去寻吧！”
    随即，金蟾、玉兔你一句、我一句，报菜名似的数出土豆、玉米、番薯、地瓜等作物，还有烟草、辣椒、等特殊功用的植物。
    众人如听天书。
    幕布前的观众们有的迷茫，有的向往，有的不屑一顾，神情百态。
    神农用扇子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脑袋，“天机，不可泄露啊！”
    金蟾、玉兔连忙后怕的捂住嘴巴。
    看到姜十三等人一边听故事，一边干饭，终于把碗中食物吃完，神农呵呵一笑。
    “我要走了，你们要好好吃饭，好好相处，别为了一口吃的打架。那样的话，我会不高兴的。”
    说完，神农一挥扇子，风起，院中云雾飘邈，身下竹椅、旁边稻谷、篱笆小院等同时离地飞起，飘向空中。
    猫儿蹲在小院边缘处朝下方众人招爪，依依不舍。
    金蟾、玉兔蹦蹦跳跳，“老爷子别走啊，让我们搭个顺风啊。”
    姜十三推金山、倒玉柱跪下，向金蟾、玉兔三拜九叩。
    “姜十三，多谢两位小友指点之恩！”
    金蟾、玉兔目光复杂的看着“姜十三”，叹了一口气。
    “罢啦，罢啦……都过去啦……你我之间互不相欠……”
    随即，两个小家伙架起云朵，向天空追去。
    姜十三的扮演者胖狐狸胡八满腹疑惑，暗道：这俩临时工是不是记错台词了？怎么叫互不相欠呢？对台词的时候不是说再不相见嘛？
    不过胖狐狸还是目送两个小友，以及神农远去的身影。
    他向伙伴们声音坚定地说道：“稷下乘凉的那一天，肯定不远。”
    伙伴中，刺猬、狐狸、蛇、黄鼠狼、老鼠精怪们齐齐点头。
    “对！万物众生不会再饿肚子的，我们坚信那一天的到来！”
    姜十三指向远方，“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去那里，将金蟾玉兔说的奇特粮种带回来！”
    “我们同去！”
    “同去！”
    随即，镜头向上，移至空中。
    篱笆小院中，神农坐立起身，猫儿立刻跳到椅子上。
    “好好吃饭，别打架……”
    神农身影缩小，上方缓缓浮现出四个字——稷下乘凉！
    并且用天下诸国文字各放了一遍，便是前朝大商的文字也没有落下。
    梆子一响，屏幕熄灭。
    但是，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在城隍庙中弥漫开来。
    稷下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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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0章

    金光降临，但是，无论岳川，城隍庙外的生灵，亦或者城蝗庙中的精怪、鬼物，全都无动于衷。
    因为所有人都沉浸在“稷下乘凉”的情绪之中，脑海中不断回想着神农的话语。
    岳川也深刻体会到了“话术”的能力。
    增强自身语言能力，增强说服力、感染力等等。
    还能让自己思如泉涌，舌绽莲花，临场应变能力大大提升。
    戏剧中，神农是由瘦狐狸胡七扮演。
    毕竟是老员工了，从第一话开始就是瘦狐狸和胖狐狸撑起来的，后面更是一路捧哏、打酱油、跑龙套，甘做幕后。
    所以岳川把最重要的角色交给了同样身材瘦削的胡七扮演。
    不过，神农的配音是岳川自己做。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岳川更懂神农！
    虽然都是最朴素的话语，却蕴含着最饱满的感情，再经过“话术”加持，更加戳入内心。
    “好好吃饭，别打架，否则我会不高兴的。”
    “再等一下吧，等他们把饭吃完。”
    “我走啦，你们要好好吃饭。”
    所有人的心都跟岳川一样，沉甸甸的。
    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几句话，可是每一个字都深深地烙印在脑海中。
    但是没多久，人们便走出了情绪。
    “待到禾下乘凉日，人间自有盛世来，我还能活到那一天吗？”
    “这就是神农说的稷下乘凉吗，真盼望看到那一天啊。”
    “这一天真的会到来吗？”
    “恐怕这辈子都看不到喽……”
    “都是编故事骗人的，骗我眼泪的。”
    “是啊，骗了我好多眼泪呐。”
    “对对对，我不信，不信，怎么会有这种好事呢？”
    可是人群中，一个稚嫩的声音说道：“不！我相信！我相信这天一定会到来！”
    人们四处寻找，却找不到说话的人。
    说话的小女孩踮着脚蹦蹦跳跳，却还是露不出脑袋。
    她急着说道：“送我上去！快点，送我上去！”
    “我送你上去！”
    “我也送你上去！”
    “快过来，助我们一臂之力！”
    小乞儿们右手握住左手手腕，左手握住其他人右手手腕，四人合力搭起一个“花轿”。
    头发枯黄，还豁着牙的小丫头抓着哥哥们的肩膀站了上去。
    可是乞儿本就个头矮小，小丫头更是萝卜头一块，即便站在“花轿”上还是显不出来。
    小女孩急得踮起脚尖，却身形不稳，左右摇晃。
    差点摔倒时，胡一将其扶助。
    “站直了，我送你上去！”
    随即，胡一抱起小女孩腾身一跃跳到“花轿”上，右手托着轻若稻草的小女孩，将其高高举起。
    “抬花轿”的四个小乞儿顿时诧异。
    “这位大哥哥好轻啊，就跟没重量似的。”
    “大哥哥不会是鬼吧？”
    “瞎说，这叫轻功，姜十三也会，真是没见识！”
    “对对对，这么心善的大哥哥，怎么可能是鬼？”
    旁边，胡五、胡六同时翻白眼。
    心善？呵呵呵……
    以往，小女孩都是卑微的蜷缩在墙根街角乞讨，豆芽菜一样耷拉着脑袋，从来不敢抬头看行人。
    她的世界里，只有膝盖以下。
    她从来不敢抬头看别人的脸色，说话也极力的压低声音，唯恐惊到高处的人。
    可是今天，她仿佛站在世界之巅，要让所有人都听到自己喊话。
    “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
    小女孩指着自己说道：“我吃饱饭啦！我今天第一次吃饱饭！我还吃到肉啦！呜呜呜，我今天吃到肉啦……软软的、糯糯的、一口咬下去全是油！你们看我嘴角，我都舍不得擦，你们看，你们看啊……”
    人们看向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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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1章

    今天赠送豆花的地方，小女孩帮忙维持秩序，收美食券，跑前跑后，大家都印象深刻。
    南郭的居民更知道，小女孩是城中的乞儿，也不知是谁家遗弃的，被比她更大的乞儿乞讨养活长大。
    现在也不知道八岁还是九岁，个头还没四五岁的孩子高，生得倒是白白净净，却长期忍饥挨饿长得头大身细，大家都叫她丫头，或者萝卜头。
    小女孩掀着自己身上的新衣服，说道：“你们看啊，你们看啊，这上面有字啊，这上面的字跟刚才的字一样啊，你们快看啊！”
    胡一开的店名叫“稷下饭庄”，员工身上也都穿着统一的服装，胸口和背后都有“稷下”二字。
    虽然没有特意向小丫头说明，但不识字的小丫头聪慧，早已将这两个字记在心中。
    幕布最后出现“稷下乘凉”四个字的时候，小丫头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时候，人们恍然醒悟。
    对啊！
    自己吃豆花的地方，店名就叫“稷下饭庄”啊。
    他们身上的衣服，都绣着“稷下”的字样。
    还有还有，吃豆花的碗和勺子，也都有“稷下饭庄”的字样。
    小女孩见人们依旧没有反应，顿时急哭了。
    “你们相信啊，你们快相信啊，你们赶紧相信啊……你们为什么不相信啊……呜呜呜……你们再不相信，神农爷爷就不高兴了……”
    这时候，许多人脸上一红，膝盖发软跪倒在地。
    他们磕头一边哭。
    “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
    他们都是之前偷了瓷碗和瓷勺的人。
    短短两天时间，稷下饭庄丢失的大海碗上千，勺子更多了。
    可是现在，所有行窃者都跪在地上愧恨。
    稷下，那可是神农的象征啊。
    神农为了让自己这些人吃饱饭，在蛮荒之地苦苦寻觅良种，自己吃饱撑得没事干，去偷带有神农象征的碗和勺子。
    用那些碗和勺子吃饭，自己对得起神农吗？
    自己还是人吗！
    越来越多的人或是愧疚，或是被小女孩感染，纷纷喊出“我相信”。
    “待到禾下乘凉日，人间自有盛世来！”
    “我会好好吃饭的！”
    “我要多吃一顿饭，以后一天吃三顿！”
    “稷下！稷下！稷下！”
    越来越多的人出声附和，振臂高呼。
    跪地忏悔的人也纷纷站起来，声嘶力竭的喊口号。
    与昨日一样，城隍庙前响起了排山倒海的呐喊。
    只是今天的人更多、更热烈、也更激动……
    小女孩高兴地张开双手，随着人们的喊声左右挥舞，仿佛随风摇摆的禾苗，白净的小脸比皓月更加皎洁，明亮的双眼比星辰更加灿烂。
    胡一缓缓伸出手掌，接住一团从天而降的金光。
    是功德！
    货真价实的功德，竟然有五百。
    金光没入手掌，胡一瞬间明白了功德的来源。
    自己曾经在《大侠姜十三》中扮演“龙阳”，与胡八扮演的“姜十三”战斗，将其折服后悉心教导修行。
    只是后面，就没有“龙阳”的戏份了。
    用师父的话，自己就是个跑龙套的。
    自己都得了五百功德，其他“主演”们岂不是更多？
    只是，胡一并不急着去城隍庙。
    它抬头看了一眼掌心上摇摆双手的女孩，眼睛中满是笑意，以及羡慕。
    师父说过一句话：有的人用一生去治愈童年，而有的人用童年去治愈一生。
    自己是前者，而她应该是后者。
    师父还说过：有的人因为自己淋过雨，就想撕掉别人的伞，而有的人因为自己淋过雨，便用脊梁化作别人的伞。
    小萝卜头，今后我会为你遮风挡雨，让你永远都能在稷下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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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2章

    城隍庙中，岳川缓缓抬起头。
    眼前所有事物都蒙上了一层金色光芒。
    尤其是胖狐狸胡八，浑身上下每一根毛发都变成了灿烂的金色，其他城狐社鼠以及鬼物们也都蒙上了或多或少的金色光芒。
    岳川却不知，在所有成员眼中，自己才是最亮的崽。
    有过一次经验的岳川瞬间明白，又“立德”了。
    而自己这次立下的“德”便是稷下乘凉。
    刚才为神农配音时，自己的言语、心理、思想、意志等等集结迸发，尤其是幕布上反复亮出“稷下乘凉”四个字，引起所有人的共鸣，最终触发功德。
    一如自己写下“文以载道”时那般，天降功德。
    同样是百万功德，但一样无法自由支配。
    放蝗虫拯救姜国，民众自发垒庙塑像，自己“立功”。
    天降功德开光，算是一阶功德金身，自己还额外获得十六万多功德。
    方才“姜十三割肉喂蝗”，姜国民众感动得稀里哗啦，自己“立言”。
    城隍庙神像再获功德开光，算是二阶功德金身，自己得到额外奖励“话术”。
    然后大结局，引出“稷下乘凉”，达到了“立德”。
    城隍庙神像还没暖热，再次功德开光，晋升三阶功德金身，至于奖励……
    啥都没有……
    “不应该啊，怎么会没有呢？这可是立德啊！放在洪荒小说里就等同发大宏愿了。一点表示都没有？上次可不是这样的。”
    但是浑身上下，连脚底板都看过了，脚丫子缝隙都搓了一遍，确实没有。
    岳川无语，只能问庙中众成员得到了什么。
    龟、蛇二将等特效演员纷纷哭着抹眼泪，可惜干巴巴地什么都没有。
    “一百功德。”
    “我也是一百功德！”
    “跟着城隍大人不但每年都能吃一次带鸡腿的盒饭，还有功德拿。”
    “是啊是啊，跟着城隍大人真是太有前途了，我真是没有白死啊。”
    “活着的时候没遇着贵人，死了遇着了，确实没白死啊。”
    鬼物们加入得晚，得到的功德不多。
    不过对它们而言，一百功德已经是天降横财了，要是它们自己行善积德，运气不好不坏的话，五百年也挣不到。
    就连碑王、牛头、马面也因为没事干，在这里当特效演员，蹭了个助攻。
    毫不客气的说，碑王得到了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功德。
    忙活五百年，功德一点没攒，还扣成负的了，每天都在担心被雷劈。
    这两天跟在土地公身边啥也没干，就是捏着剪纸的小鸟、小蝴蝶啥的飞来飞去，竟然白捡一百。
    碑王心中暗骂：本将军打打杀杀一辈子，啥也没捞到，躺平享受两天，竟然什么都有了。
    果然，选择大于努力，跟对人，干啥都是顺风，跟错人，干啥都是逆流。
    看着手上的一百功德，碑王心中狂呼：接着奏乐，接着舞！
    胡九、胡十四个小家伙纷纷说道：
    “伍佰！”
    “我也伍佰！”
    “咱们都是伍佰！”
    胡十二：“还好咱们四个，要是再来一个伍佰就是二百五了。”
    岳川瞄了那家伙一眼，“你数学这么好，你姐姐知道吗？”
    不过，这几个小家伙来得早，而且没事干，天天客串。
    从没台词的背景板，到一个字台词的送死龙套，以及最后稷下乘凉时的禾苗，中后期几乎是全程参与。
    五百功德，当之无愧。
    胡十二戳了戳身边的黑狗发财，“你多少？你该不会就是那个二百五吧？”
    黑狗一脸委屈而又庆幸的回答道：“跟它们一样，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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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3章

    岳川说道：“你天天翘班，总共就参演两次，能有一百不错了。”
    黑狗无奈，“我要守家啊。”
    胡十二坏笑着说：“你守一辈子家，也没有功德拿。”
    黑狗歪着头想了想，说道：“可要是家没了，我拿再多的功德又有什么用呢？”
    胡十二如遭当头棒喝，其它几只青丘成员也都陷入了沉默。
    目光转向主演团队，四只小老鼠，胖狐狸和瘦狐狸。
    四只小老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同时抬起爪子摸向自己的大耳朵。
    “好像更灵了。”
    “对，可以听到更多声音。”
    “我们这个是不是传说中的顺风耳啊？”
    “要是打雷的话，会不会把我们全都震成聋子啊？”
    刚刚欢喜没几秒的小老鼠们集体垮在地上，捡起地上的纸屑，卷成团塞进耳朵。
    岳川心中一惊，小老鼠虽然没得到功德，但是得到了一项能力。
    天赋神通？
    果然是上天赋予的神通啊。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个能力肯定不会低于五百功德，甚至不低于一千功德。
    岳川连忙安慰道：“肯定不会的，放心吧。”
    小老鼠们这才转忧为喜，纷纷掏出耳朵里的纸团。
    瘦狐狸胡七说道：“我得到的法术比较特殊，还是不表演了吧。”
    岳川笑着说：“好的，那就保密。”
    看到大家失望的神色，胡七连忙摆着爪子说：“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算了，胡八，你打我一下，用力点。”
    胡八一愣，还从没见过这么过分的请求。
    不过胡八一点都没犹豫，抬起手中的道具木剑，一记直刺戳向胡七屁股。
    然而，胡七不闪不避，木剑临身的瞬间，一道绿光在体表亮起，随即“唰”的消失不见，只留下一棵禾苗在原地左右晃荡。
    胡八正疑惑呢，胡七突然从门外冲进来，跳过门槛对着胡八踹凌空飞踹。
    “叫你打一下，你竟然戳我。”
    胡八连忙逃跑，“是你叫我打的，你又没说怎么打，还赖我了？”
    两只狐狸在城隍庙中一追一逃。
    胡十二起哄，张开双臂拦住胡八的去路，可是没想到胡八身形一阵模糊，直接从胡十二身体中穿了过去。
    “呃……我的小法术就不用展示了吧？”
    胡八一脸憨厚的挠着头说道。
    胡十二上上下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肚皮，还有尾巴，然后惨叫一声，“糟糕，我不干净了！”
    岳川无语的看着两只狐狸，“你们刚才脑子里琢磨的什么？”
    胡七说道：“我想的就是稷下乘凉的禾苗啊，别说传说中的，就是现实里的我也没见过啊，结果，就让我见着了。挨打就能见着。”
    胡八看着城隍庙中的小禾苗，顿时大喜，眼珠子“骨碌碌”转动。
    “走走走，咱们找块地，种满禾苗。”
    “滚！”
    岳川点了点头，“还真有点许愿的感觉，结果和愿望不能说毫无血缘关系，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下次试试逆向许愿。”
    随即，岳川转向胖狐狸。
    胡八连忙说：“我啊？我当时想的是，姜十三大人割肉的时候太疼了，要是割肉的时候不疼就好了。结果脑子里就蹦出了这个法术，可惜，姜十三大人已经疼过了，用不到这个法术了。”
    岳川：他确实用不到了。
    狸花猫舔了舔爪子，正琢磨要不要说话，胡一突然从外面走进来。
    “师父，又要发券了，借您大印一用。”
    岳川指了指供台边上，“自己拿。”
    胡一道一声“好嘞”，拿起来就转身向外走去。
    可是脚下一个趔趄，差点被门槛绊趴下。
    再回头，大印还在供台上，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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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4章

    岳川这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事。
    刚才只顾着检查自己，没检查自己的东西。
    比如城隍大印。
    之前是为了给孤魂野鬼们写介绍信专门制作的，后面就没啥用了，放在那吃灰。
    这两天为了发美食券，借给胡一他们随便盖。
    本是凡物，重也就斤把，怎么可能拿不动呢？
    岳川心中好奇，伸手抓起大印，翻来覆去检查一遍也没发现特殊之处。
    很轻，很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为此，岳川还上上下下的抛了几下。
    “拿去吧，下次别毛手毛脚的。”
    此言一出，满屋子精怪都仔细检查自己的双爪和双足。
    胡一慎重的看着大印，不敢伸手。
    它知道，刚才绝不是自己没拿稳，或者没拿好，就是印太重拿不起来。
    胡一不敢接，而是说道：“师父，您放台子上，我自己拿吧。”
    岳川不明就里，往供台上一放。
    胡一伸手，还是拿不起来。
    又加上一只手，还是拿不起来。
    身子向后倾倒，几乎与地面四十五度了，依然纹丝不动。
    胡十二见状，连忙抓住胡一的衣服使劲儿。
    “嗤啦”一声，胡十二跌成滚地葫芦，撞上门槛才停止，大尾巴糊在脸上抠都抠不下来。
    胡一瞪了胡十二一眼，随即朝岳川拱手。
    “师父，非是弟子无能，实在是大印太重了。”
    这下子，岳川也意识到并非胡一毛手毛脚，而是城隍大印真的不凡。
    外面马上就要排队磕头了，印章的事不能等了。
    岳川从地上招起一块泥土，团成一枚“稷下饭庄”的印章，四面和顶端纹饰五谷丰登的图案，仿佛一捆才从地里薅出的稻谷，最后施加多遍土咒令其化为石质。
    “好了，这个你收着吧，不用还回来了。”
    胡一看了一眼，连忙向外跑去。
    城狐社鼠们连忙收拾道具，钻到供台下藏起来，鬼物也纷纷沉入地面。
    岳川卷起大印，也跟着进入地下。
    “没想到，我还有刻章的能力，这个能力真是太棒了。”
    可是转念一想，但凡会土咒的，都能随意刻章，比上辈子拿个萝卜刻章还简单。
    上辈子至少还得消耗一根萝卜呢，这辈子连萝卜都省了，刻假章更简单。
    看样子得在其他地方下功夫。
    随即，岳川研究自己的大宝印。
    青城之行在即，每一分实力提升都非常重要。
    如果能得到一个战斗型法器，再好不过。
    可是研究过城隍宝印之后，岳川的心情是这样的：
    无法用语言表达。
    首先很明确的一点，在经历连续两次提升之后，岳川的职权范围扩展到整个城市，以及护城河外一段距离。
    不再是城蝗，而是真正的城隍。
    不是国家册封，而是万民所封。
    岳川再也不用满面愁苦的说“我连这个门儿都出不了”了。
    太阳落山后，岳川完全可以出城溜达，四处转悠。
    其次是城隍的职责范围，没有明确说要做什么，但也没有明确说不能做什么。
    很有种：法无禁止皆可为、法无授权即禁止的矛盾对立。
    言行举止，完全取决于一念之间。
    最后就是，但凡用过城隍大印的文书，等同附加了至高意志，万民齐心、神鬼用命、天地借力。
    这就是胡一为什么拿不起大印的原因。
    干系太大，因果太重，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
    以上就是城隍大印的作用。
    说了，但是等于没说，却又不完全白说。
    “师父，这个印有什么用啊？”
    “对啊对啊城隍大人，这个宝印有什么用啊？”
    “是不是可以用来砸人啊？”
    岳川组织了一下语言，“这个印，很有用，但也很没用，关键是看怎么用。不过很明确的一点，以后你们干私事倒也罢了，但是干公事的话，必须加盖我的大印才算生效，明白了吗？”
    众精怪和鬼物齐齐点头，表示明白了。
    岳川再次重申，“无论任何人、任何势力，以任何借口，说是得了我的授权，要你们做什么事，你们都不得听从。听令行事，不见令，不得行事！而这个印，就是我的令！”
    众精怪和鬼物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和严肃性，再次点头，而且点了三次，表示明白。
    胡十二举爪，“师父，我们没见过大印什么模样，怎么分辨啊？就算是真的放我们面前，我们也不知道啊。”
    其他成员纷纷点头。
    岳川一想也是。
    上辈子看电视剧时，经常看到一个镜头，某大内侍卫拿着一个牌子，在山村老农面前一晃，老农立刻三拜九叩，高呼万岁，然后死心塌地提供帮助。
    这他娘的不瞎扯么！
    别说你这个牌子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它也是有年限的，大内侍卫统一更换令牌，以前的令牌全部失效。
    而且，所有令牌都有特殊的甄别方式，或者是材质，或者是轻重，或是触感等，尺寸、纹饰和图案反而是最不重要的。
    检验令牌真伪的人也是受过专门训练的，有一套秘而不宣的甄别方法，这种方法，便是持拿令牌的人都不知道。
    古代本就皇权不下乡，老百姓对皇权有无敬畏之心暂且不说，光凭一个小牌牌就能令其死心塌地，古代也就没农民起义了，也没人喊“杀了狗皇帝，坐这鸟江山”。
    就是上辈子，假身份证、假文凭、假证书、假车票、假烟假酒假钱……
    别说老百姓分不出来，就是相关部门也会打眼，要不然怎么那么多银行储户的存款被假手续支取盗用呢？
    想通此节，岳川瞬间明悟城隍大印最重要的功能。
    那就是解决了怎么证明“城隍是城隍”的问题，等于上苍给自己颁发的身份证。
    岳川朝胡十二招了招手，“你过来。”
    胡十二浑身一紧，非但没向前，反而左半边屁股和右半边屁股分别挪动，向后退了三个身位。
    岳川笑骂道：“你是做什么亏心事了，这么心虚？”
    听到这话，胡十二再次屁股挪动向后退。
    狸花猫“喵呜”一声，蹲到岳川面前。
    岳川随即抬起狸花猫的爪子，抚平肉垫，往城隍宝印上哈了口气。
    宝印缩小几圈，重重的盖在狸花猫爪子上。
    金光闪过，狸花猫爪子上多了一个图案，随即隐没到肉垫中消失不见。
    胡十二懊悔得直跺脚。
    可是刚要冲过去，被胡七胡八一屁股挤到旁边。
    “排队排队。”
    胡十二跳着脚喊道：“长幼有序啊，长幼有序啊！”
    城狐社鼠，包括胡十二的几个哥哥同时点头。
    “没错，小十二，你最小，乖乖站后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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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5章

    岳川给精怪们一一盖章，没想到是，鬼物竟然也可以。
    如此一来，众成员都熟悉了城隍的印记，以后再遇到指令，只需检查印章即可。
    两者符合，就是真指令，执行。
    两者不符，就是假指令，拒绝，甚至逮捕假传命令的人。
    同时，城隍一系人马也能凭借掌心的印章分辨身份，算得上是最早的敌我识别系统。
    有了这东西，也能减少碑王打大黄的现象发生。
    不过欢喜之后，一条和一万沮丧起来。
    岳川疑惑的问道：“你俩怎么了？今儿个这么高兴的日子，哭啥？”
    “我们没戏了。”
    “什么没戏了？你们干什么没戏了？”
    “就是演戏没戏了啊。”
    岳川咀嚼三遍才恍然，《大侠姜十三》结束，这俩小家伙失业了。
    今后再也没有《大侠姜十三》的戏了。
    或许还有文字版，或者图画版，但是跟两个小家伙毫无关系了。
    瘦狐狸一条倒还没什么，能有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意了。
    但是胖狐狸一筒非常难过，就跟死了偶像一样。
    岳川说道：“经典之所以是经典，并不是一见之下就爱不释手，毕竟人们只有三分钟的热度，爱情来得快，去的也快。真正的生活，不是节日中的鲜花蛋糕，而是年节之外的粗茶淡饭，真正的爱情并不是我们在茫茫人海中终于一见钟情，而是漫漫黄泉上，我们还能执子之手。”
    胡七、胡八：(⊙o⊙)…
    众精怪、鬼物：(ಥ﹏ಥ
    岳川咳了咳，“简单点说，一本经典著作，并不是开头有多好，而是全本书都很好，能让人一直看到最后。不但如此，看完之后还能继续从头看一遍，并且每次翻阅都有不同感悟。每个人都如此、每代人都如此。不断传颂，最终流芳百世。”
    胖狐狸胡八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急得直挠头。
    岳川继续说道：
    “你们可以把《大侠姜十三》的故事拆分成一个个独立却又相联系的故事。”
    “和顽童讲述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品质和热血。同少年传授挖隧道、筑堤坝、修桥梁，激发他们的兴趣爱好。”
    “对人科普精怪知恩图报的善良本性，朝精怪传播人宽广博大的胸襟格局。讲述消除歧视，泯灭仇恨。”
    “与底层百姓培养不忘初心、砥砺前行，向层权贵灌输先民之忧而忧、后民之乐而乐。”
    “这些，不正是姜十三的宝贵品质，不正是稷下乘凉的永恒追求吗？”
    胡八连连点头，“懂了！然后呢？去哪表演呢？”
    岳川一想，这确实是个问题。
    《大侠姜十三》四十多话，演了一个多月。
    再放一遍，一来时间太长，二来大家都看过了，没什么新意。
    某些人看过一遍了，只是想回顾某些片段，有的人没看过，想从头看。
    城隍庙又不能付费点播，也不是谁榜一大哥谁说了算。
    真要商量着来的话，看看五鬼就知道了，更别说姜国这数万人。
    众口难调之下，重播、点播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能转战其他平台。
    岳川想了想，说道：“胡一的饭庄不是开始试营业了吗？你俩可以去那边演出。插科打诨也好，把《大侠姜十三》拆开了，单集播讲也罢，都是一个传播的途径。你们都能幻术化形，拉个布帘子挡着，也不怕出纰漏。”
    这么一说，岳川的思路瞬间打开。
    胖狐狸圆圆滚滚，瘦狐狸苗苗条条，真是越来越像那两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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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6章

    于是岳川说道：
    “你们呢，可以针对市井中最关心的事情，最热切的讨论发表观点和意见。如果是单人表演，就叫做单口相声；如果是两个人合作表演，就像你俩之前那样，一个捧哏，一个逗哏，就叫对口相声；人数再多，就是群口相声了。”
    “也可以像刚才说的《大侠姜十三》拆开来，单集单集的讲，大家想听哪一集，你们就说哪一集，谁打赏最多，要点哪个，你们就说哪个。这个就叫评书！”
    “如此一来，你们不但多了一个宣传的路子，也多了一个挣钱活命的门路，还能收点徒子徒孙，传他们一门吃饭讨生活的手艺。”
    “不过我有言在先！听众给的赏钱再多，也只能决定听哪个、不听哪个，但是不能决定故事的内容怎么说，不能删改剧情、更不能扭曲角色。”
    “嘴长在你们身上，你们要管好自己的嘴，明白吗！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
    “是非黑白、对错善恶，自有后人评说，你们的任务，就是把故事原原本本、原封不动的传承给后人。明白吗？”
    “这是规矩！规矩就跟饭碗一样，不能破！”
    “规矩不是约束你们的，相反，规矩是保护你们的！一旦坏了规矩，青丘狐族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胡七、胡八激灵灵哆嗦起来。
    青丘狐族学舌传声，造谣传谣，被田氏灭门。
    如果自己收人钱财，帮忙歪曲事实，扭曲是非，也是惨遭屠戮的下场。
    “胡七谨记规矩，但凡收徒，必定一字一句相告！”
    “胡八谨记，师父这番话，我会告诉每一个听众！”
    岳川看了一眼胡九到胡十二。
    青丘狐族的精华似乎只保留在胡一、胡二身上了。
    胡一修行天赋格外出众，脑瓜子也不差，更难得的是天生统帅魅力，可谓文武全才。
    胡二战斗天赋不太出众，但是脑瓜子好，情商特高，堪称八面玲珑。
    至于其他的，就全是糟粕了，一个个歪瓜裂枣，三岁看老这句话一点不假。
    岳川没脾气，也没办法。
    天赋这东西，爹妈给的。
    有句话很残忍，但成年人必须面对：努力只能决定你的下限，天赋才能决定你的上限。
    我们不否认拼搏、刻苦的重要性，但是这样做，只能让你战胜99%的人。
    而最后那1%的门票便是天赋，从出生时就决定的。
    很多学者挠头几百年的难题，被小学生随手解决了，这绝不是天方夜谭，关键小学生还以为那道题是家庭作业，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社会发展的动力，必须要靠这99%提供，但社会发展的方向，永远都是那1%指引。
    岳川不指望青丘狐族这些歪瓜裂枣都变得像胡一、胡二般优秀、出众，也不可能。
    只能因材施教，发掘它们的长处，培养它们的兴趣，找到适合它们的行业或位置。
    胡七、胡八已经走上相声、评书的道路。
    允许它们垒灶架锅，自立门户收罗门徒。
    将来，还会有更多狐族，或者其他有天赋的精怪拜入它俩门下，成为徒子徒孙，走上相声、评书的路。
    那么，其他小狐狸干什么呢？
    岳川习惯做最好的期望、最坏的打算。
    此去青城山，有可能顺利，和平解决，皆大欢喜。
    但也有可能去的时候好好地，回不来了。
    所以要把众人前程安排妥当。
    至少，给它们指引一个方向。
    “胡十二，你过来。”
    这次，小家伙再无犹豫，噌的跳到岳川面前，愉快地吐舌头、摇尾巴。
    黑狗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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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7章

    “胡十二，我问你，你最喜欢做什么事？或者，你有什么爱好？”
    小家伙想也不想，答道：“我最喜欢规矩！我最想干的就是维持规矩！”
    胡十二把“规矩”俩字咬得特别重，一边说还一边斜睨其他同族。
    明明是胡五、胡六的亲哥哥，却因为拜师晚，排在他们下面，这让胡十二非常受伤。
    所以不学无术的胡十二到处学习，尤其是大黄家里那个黑脸壮汉，胡十二最喜欢了。
    其他的东西一概忘记，但是“兄友弟恭、长幼有序”就像刻进脑子里一样，怎么都忘不掉。
    胡十二平日里一遍遍向大家讲述“规矩”的重要性，呼吁大家养成习惯，然而没人听。
    现在，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了。
    岳川点头，“不错！以后倒是个做监督的料。既然你喜欢这个，我就给你一个任务。”
    “师父您说，您说，我一定好好干……”
    “你平日里就监督所有胡家成员，但凡有坏规矩，或者你觉得不恰当的行为，都可以向我汇报。你可愿意？”
    岳川抬手压住胡十二的嘴，“你先别急回答。我得提醒你一句，一旦你接下这个任务，不可避免的会被其他所有人排斥、孤立。即便它们主动与你亲善，你也必须刻意保持距离，做一个离群的孤独者。你——可愿意？”
    岳川松开胡十二的嘴。
    小家伙低头思考了一下，然后目光逐一从其他同族身上扫过，目光凝滞许久，最终重重点头。
    “我愿意！也许我喜欢规矩是出于私心，出于不忿，但是听了师父刚才的话我悟了。”
    “规矩就是饭碗，规矩破了，饭碗就破了。规矩不是约束我们的，而是保护我们的。”
    “我已经没了一个家，不想再没第二个家。我以后会像发财一样，好好守护这个家！”
    听到胡十二的话，岳川心中一震。
    仔细想了想，上一章下结论应该还没两分钟，是不是能撤回一下？
    青丘狐族除了胡一、胡二，并非全是歪瓜裂枣。
    只是有的开悟早，有的开悟晚。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但男孩子的长大，通常也就是一瞬间。
    有可能是心仪女孩子背着晨光梳理发丝时，瞬间的血脉贲张。
    有可能是跪地上对着垃圾桶搜肠刮肚、呕心沥血的歇斯底里。
    有可能是借钱救急，被一群好亲戚变着花样拒绝的沉默无声。
    每个人都是需要打磨的璞玉。
    只是有的人刚切点包皮就显出了玻璃种，而有的人磨平骨头才发现是帝王绿。
    众生万物形形色色，打磨掉外面的形形，才能看到里面的色色。
    胡十二无疑是开窍了，只要顺着这个窍不断开拓展发掘，就能获得一块璞玉。
    看着昂首挺胸，面皮紧绷的胡十二，岳川重重点头，表示认可。
    “那就好好干！如果干得好，以后仙家所有成员，你都可以监督、节制！”
    随即，岳川转向众精怪和鬼物们，高高举起手中城隍大印。
    “我立规矩，并且让胡十二监督你们，是希望你们明白一件事：规矩，是保护你们的，而非限制你们的！”
    碑王第一个回答道：“我会时刻告诫它们遵守约法三章，谁敢坏规矩，不等胡十二兄弟，我第一个灭了他！”
    岳川竖起手掌，“你教它们守规矩就行了，至于坏规矩的，不用你处置！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你不上报，却动用私行，也是坏规矩！”
    碑王心中一凛，连忙道一声“知错”。
    岳川抚摸着胡十二的脑袋，“我送你四句话：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你真正悟透这些，就可以来找我了。”
    胡十二心中一喜，它已经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仔细咀嚼着那四句话，胡十二坚定点头。
    随即岳川说道：“东风、南风、西风主要对外，北风负责姜国城内，十二你今后与北风多配合，明白了吗？”
    胡十二和灰北风同时点头。
    岳川又转向其他三只小狐狸，“你们呢，都有什么爱好和特长？”
    不出意料，三只小狐狸齐刷刷表示自己没有。
    岳川也不勉强，“你们可以做任何你们喜好的事情，哪怕整天吃喝玩乐，我也不反对。但是切记约法三章！”
    “师父，何为约法三章？”
    不等岳川回答，碑王一挥手，“小的们，唱出来！”
    “第一章：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第二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第三章：城隍的规矩就是规矩！”
    胡九低头想了想，随后抬头说道：“师父，我们从出生开始，就在苦修杀人技艺和法术，除了这个，我们什么都不会。”
    胡十、胡十一也同时点头。
    “是的师父！我们学得虽然不如阿姐，但绝对强于二哥，或者小十二。”
    岳川这才醒悟，被胡一点名带出来的四只狐狸，是青丘狐族瘸子里挑将军，最拿得出手的四个了。
    也许，青丘狐族还没被灭时，胡九、胡十、胡十一它们就是被当做护卫力量训练的。
    大家族、大势力，都会有类似的存在。
    对内、对外，都是一种守卫力量、威慑力量。
    岳川仔细回想，胡九它们三个和胡十二就是截然相反的两个极端。
    胡十二咋咋呼呼，跟胡五、胡六，以及土地庙那些小狐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胡九它们仨都是推一推才转一转，碰一碰才响一响，平常几乎毫无存在感。
    岳川问道：“那么为什么来姜国报仇时，你们那个老祖带了胡十二？”
    胡九：“老祖觉得四不吉利，非要带五个，胡十二被挑出来凑数了。”
    胡十二瞬间蹦了起来，“你胡说！你污蔑！诽谤啊，这是诽谤啊！”
    然而胡十、胡十一同时点头，证实了胡九的话。
    岳川无语良久，这才问道：“你们喜欢以前的生活状态吗？”
    胡九摇头，“以前可能不喜欢，厌倦，甚至抗拒。但是现在，连小十二都懂事了，我这个做哥哥的怎么会还不懂事？”
    胡九抬起爪子按住依旧在蹦跶的胡十二。
    “当哥哥，并不是因为生得早、长得大，而是因为背负的责任更多、付出的牺牲更多，明白吗？”
    胡十二本能的扭动脖子想要避开，可是听了胡九的话，眼泪瞬间不争气的崩了出来。
    胡十点头，“借用姜十三大人一句话：罪伐仙家，请自我始；恩赏仙家，请至我终。若亡一人而活仙家，舍我其谁！”
    胡十一举起爪子，露出獠牙，“姜国有姜十三，仙家有我们！谁想伤害仙家，必须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岳川笑着点头，这些孩子都长大了。
    或许，这才是《大侠姜十三》最大的收获吧。
    黑狗发财：……到底谁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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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8章

    齐国都城，临淄（今淄博烧烤）！
    田氏并没有食言践诺，他们没有伤害公子昭，真的将其迎奉回国，捧上君位。
    晋、楚等国也没有了武力干涉的借口，只能息掉心中纷杂的念头。
    齐国前国君的遗体也受到礼遇，等待周天子派职丧官员前来主持葬礼。
    公子昭也一身缟素，开始守灵。
    好在有表兄弟龙阳打样儿，公子昭对这些事情轻车熟路。
    紫霄门齐俊雄也一身缟素，陪伴在公子昭身侧，在齐国诸臣眼中，这是无上的荣宠。
    但谁都明白，齐俊雄当得起这个位置。
    本就是稷下学宫首席，武艺超群，又在紫霄门潜修法术，政变后千里奔袭，凿穿技击士围追堵截，最终护送公子昭回国。
    虽然这其中有田氏出于政治目的的妥协，但不明就里的人都认为，这是齐俊雄的个人勇武。
    因此，许多人都在琢磨着怎么和齐俊雄攀关系，提前打基础。
    齐俊雄却无意应酬，一心大业。
    “公子，虽然田氏猝然袭击，但有一部分同门因为外派驻守、执行任务，或者回乡省亲等原因，幸免于难。如今算上我俩，已知的共有十人存活于世。”
    公子昭声音平淡的说道：“暗中重建紫霄门的重任，就交予卿了。”
    齐俊雄躬身拜下，“必不辱使命！”
    “张卿那边，如何了？”
    “回公子，出发前我与小师弟彻夜长谈，已经叮嘱过他了。如今我们举目无亲，周遭诸国又都是田氏盟友，唯独姜国与公子血亲，可为依靠。”
    “张卿那性子，能行吗？”
    “此时此景，我们别无选择。这事只能由他来做，也只有他才能做好。这是他欠下的因果，必须亲自偿还，否则他此生无望悟道境！”
    听到这三个字，公子昭双拳紧握。
    悟道境！
    在以前，是多么的遥远。
    齐国虽有紫霄门，但是紫霄门有多少人，这些人又都是什么修为，公子昭从未关注，甚至都不知道紫霄门有多少悟道境强者。
    但是经过这场事，公子昭明白了悟道境的意义，更是无比渴望悟道境强者。
    “我现在开始修行，此生有望悟道境吗？”
    齐俊雄：……
    “哈哈，玩笑，玩笑而已。”公子昭摆了摆手，眼中满是苦涩。
    齐俊雄躬身伏地，说道：“人有精气神三宝，公子若是现在开始戒色养精、修法炼气、读书蕴神，或还有一线希望。”
    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肯定了，万一公子昭真的心血来潮埋头苦修，政事不是就荒废了吗。
    齐俊雄连忙挽救道：
    “融合五脏精气，为后天极限，我年近三十修至稷下学宫首席，便是这一层次。只是田氏狡诈，除非我起誓效忠，否则无法获得更高层次的功法，不得突破。”
    “我在稷下学宫教习多年，也不算亏欠田氏，所以向其辞行。之后机缘巧合拜入紫霄门，得掌门指点苦修神念，三宝合一修出元神，并且水磨工夫二十年达到先天极限。”
    公子昭上上下下打量着齐俊雄，想了想对方的年岁。
    如此天赋、毅力、机缘，尚且卡在悟道境的门槛上，自己能不能活到这岁数还两说，修炼根本就是光阴虚度，还是算了吧。
    齐俊雄感觉自己这一棒子打击的有点狠了，万一公子昭自我否定，就此颓废，终日沉溺酒色，齐国就完了。
    对于国君一系的品行爱好，齐俊雄真不抱太多希望。
    于是再次挽救：
    “公子，虽然悟道境很难，但修行至后天极限，可令人筋强骨壮、血气澎湃，于食于色都有益无害。”
    “若能修行至先天，脱胎换骨之下，不说返老还童，至少也能延年益寿，又多了几十年食色享受啊。”
    “若融合精气神三宝修成元神，寿元大增不说，还多了元神出窍等诸般手段，食色享受更添乐趣啊。”
    公子昭被挑拨得心中痒痒，瞬间振作起来，眼睛中放出明亮的光芒。
    不过很快，他就摆了摆手，一本正经说道：“我早已立誓戒酒色、寒衣食、简车马，所节省之费用皆交由张卿所用，齐卿勿再消吾意志，坏吾誓言！”
    老子憋这么久已经很难受啦，你就别再勾引我破色戒了。
    齐俊雄顿时明白，自己想岔了，也正色道：“吾虽有千里远目，却难窥公子万里雄图，愧矣！愧矣！”
    公子昭收摄心神，打消诸般杂念，继续守灵。
    自己不能成为悟道境，那就只好寄希望于他人了。
    “齐卿，似龙阳般二十岁突破悟道境，天下间有几人？”
    齐俊雄表情一僵，干笑着问道：“公子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我推心置腹，还能有假？”
    “真话就是，纵观五百年来，一个也没有。”
    “呃，你还是说点假话吧。这真话听着也太假了。”
    “公子要是想听假话，就容我再编一会儿。”
    二十岁的悟道境，真是编都不敢编。
    道之一字，玄之又玄。
    如同柳花飞絮，漫天遍野，俯仰皆是、触手可及。
    悟道呢，就是抓着柳花飞絮攀援向上，直登云霄。
    难！
    难如上青天！
    而悟道境是什么概念？
    万人敌！
    并不是说一万个人就能堆死悟道境，而是没有比万更大的量词了。
    国家的武装力量，最大也就是万级，总不能亿兆吧？
    换句话说，悟道境就是——人尽敌国！
    师门秘典记载，五百年前那场大战，基本就是悟道境的对决，余者都是蝼蚁。
    当时，大商精锐尽出远征东夷，覆灭其国，得其民百万、并其地千里。
    却也造成大商都城朝歌空虚，西周攻袭时无兵可守、无将可用，只能将罪囚编入军队充数。
    人皇七十万大军，向天子五万人投降，甚至出现倒戈奇观。
    原因无它，就是悟道境强者数量过于悬殊，七十万大军中只手可数。
    悟道境太难得了，便是再天赋异禀、再修行神速也不可能二十岁跻身该境界。
    天下诸国对龙阳悟道境持怀疑态度。
    严格算的话，龙阳现下连着虚岁也没二十岁，还差几个月。
    对旁人而言无关紧要的几个月，放在龙阳身上就太敏感了。
    十九岁半的悟道境？那么，他是什么时候达到这一高度的？
    十八岁？十七岁？
    还不如说龙阳打娘胎里就开始修炼呢。
    这根本就是传谣造假，谁信谁踏马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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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9章

    外界普遍认为，这是姜国为求自保传出的假消息，根本不可信。
    龙阳虽有武学奇才的名头，但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战绩，一身实力无人信服。
    否则杨国也不会挥兵攻伐。
    姜国更不会被杨国围困半年，束手无策。
    葬礼上，龙阳一番操作猛如虎，气场拉满，狂拽酷炫。
    却仅仅是将妖狐打伤，根本没有展现出悟道境强者举手投足间毁天灭地的风采。
    所以，大家更坚信这是假新闻。
    只是除了杨国，其他诸国没必要去验证或者揭穿罢了。
    大家都是体面人，何必干那种不体面的事呢？
    人生乐趣，不就是吃喝玩乐吹牛皮吗？
    龙阳敢这么吹牛，肯定是有所依仗，或者有足够的自信。
    或者真有可能突破悟道境，不过那是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
    绝不是现在。
    便是晋国，也是宁可信其有，不愿无缘无故得罪一个有悟道境潜力的人。
    齐俊雄亲眼见证龙阳出手，近距离感受过龙阳的威压，更是被龙阳骑着脸突破，所以明白龙阳真的是悟道境，一点都不掺水。
    只是齐俊雄没必要去解释，即便再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信。
    公子昭和龙阳表兄表弟、难兄难弟。
    俩人为求自保，一个撒谎，一个作伪证，嗯，大家能理解。
    一想到龙阳在自己眼皮底下蛰伏隐忍多年，甚至国破家亡的关头也不暴露实力，齐俊雄便浑身战栗。
    此人，太会隐藏，也太会伪装了。
    姜王那般折辱谩骂，缴其佩剑，罚其守孝三年，都一言不发、忍辱负重。
    此子，有大能力，却也有大野心！
    公子昭对齐俊雄笃信无疑，也不怀疑龙阳实力。
    一个有大野心的表兄弟，肯定不会放弃齐国这个天然的助臂。
    所以公子昭很看好自己和龙阳的关系，更是谨守秘密，将龙阳当做自己的底牌。
    只是公子昭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太公好像也有修为在身……他老人家是多少岁才突破悟道境？”
    这事情本应该熟记于心的，但公子昭根本没关心过老祖宗的事情。
    齐俊雄并不意外主子的学问水平。
    “师门秘典记载：文王遇太公，恰逢太公突破悟道境，所以才仰为天人，当场拜相。那时，太公已七十高龄。可惜突破时已气血枯败，延寿有限，一百四十岁便终了。”
    至于什么直钩钓鱼，愿者上钩，不过是后人的美化罢了。
    肉体凡胎，岂能想象悟道境之玄妙？
    便如无知老农臆想国君都拿着金锄头干农活，惹人发笑。
    说完，齐俊雄突然想到自己。
    如今年近半百，虽是先天巅峰，距离悟道境一线之隔。
    然而这一线，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二十年、三十年，甚至终生无望。
    自己的官运强于太公，还未五十便已经成为国君心腹，参政议事。
    但自己修行上的运道，未必比太公好。
    公子昭心中感慨，“齐卿，随我去给太公上一炷香吧。”
    这等好事，齐俊雄自然不会拒绝。
    齐国明堂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的。
    如果放在以前，肯定会跳出一堆宗族人士指责不合礼制等等。
    现在，宗族惨遭田氏屠戮，存活下来的一个个都跟鹌鹑似的，拼命降低存在感，谁会指手画脚找不自在呢？
    两人离开灵堂，来到供奉齐国列祖列宗的明堂中。
    田氏虽然胆大包天弑君篡权，却不敢捣毁姜氏明堂。
    相反，为了防止被宵小之辈趁乱洗劫破坏，还派遣人手妥善保护起来。
    宫中流血虽多，却没有一滴溅入。
    关上大门，公子昭点燃三炷香，齐俊雄也照做，两人一前一后跪地叩拜。
    看着层层叠叠的牌位，公子昭表情肃穆，心情沉重。
    齐国的宗祠祭祀，不能断在自己身上，齐国的江山社稷，不能毁在自己手上。
    自己无论寿四十，还是寿八十，死后都应该像列祖列宗一样，被高高供奉起来，享受子孙们的香火供奉。
    而不是惶惶如丧家之犬，托庇他国，仰人鼻息，如鸡豚鱼羊般任人宰割。
    “太公，您七十才遇文王，辅国理政、平御天下，在此之前您虚度七十载光阴。我二十岁幡然醒悟，比您少走五十年弯路，我从今日起勤政爱民，不似桓公般吃喝享乐，今后定能有一番作为吧？您老人家得保佑我、保佑姜氏、保佑大齐！毕竟，您也不想以后没人给您上香火、送供品吧？”
    齐俊雄：我什么也没听到，我没来过这儿……
    然而，祭祀姜太公的机会不可多得。
    齐俊雄还是拜了三拜，“晚辈齐俊雄，愿效仿太公，辅佐公子昭立不世之功、创不世之业、成不世之名！”
    没有恳求保佑之类的话。
    同为修行者，同顶一片天，只有闻道先后，却无地位高低。
    如果连这一点都不明白，也没有资格悟道。
    六炷香在香炉中缓缓燃烧。
    公子昭从怀中掏出两块牌位，踩着供桌爬上去，蹑手蹑脚的放到了太公牌位后面。
    太公牌位大，而且最大，两个小牌位被完全遮挡。
    要不是齐俊雄全程目睹，根本想不到会有人干出这种事。
    原本想出声制止，可是看到其中一块牌位写着“紫霄门列位英灵”，齐俊雄瞬间流泪，默默地朝着姜太公叩首，低声念叨着“保佑”。
    跪回地上，公子昭拍了拍齐俊雄的肩膀。
    “疾风知劲草，国难显忠臣。社稷倒悬之际，唯紫霄门为国尽忠，与技击士偕亡！唯青丘狐为国就义，舍身刺杀田成！唯此二者，可享我大齐祭祀、分我大齐气运！姜氏子孙不断，香火供奉不绝！”
    齐俊雄心中震撼。
    公子昭此举就如三岁顽童般胡闹，但是不知为什么，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楔入自己心坎。
    即便明知道公子昭此举有收买人心的成分，齐俊雄还是感动得稀里哗啦，恨不得当场剖开胸膛，一展丹心。
    “公子以国礼待紫霄门，紫霄门岂不粉身碎骨相报！”
    公子昭摆了摆手，“齐卿，无论你信也不信，我都要说——我此番作为并非做作，紫霄门已经粉身碎骨相报，青丘狐也战至最后一人，你们已经做得足够多了。今后，尽管接受姜氏报答便是。”
    齐俊雄心中感慨：经此磨难，公子昭真的成长起来了。
    诚如其所言，比姜太公少走五十年弯路，今后必然有一番作为。如从一来，就看自己的辅国能力了。
    同一时间，岳川感慨：胡十二它们四个都长大了，自己可以放心的出远门了。
    也是同一时间，杨国鬼宅中，浑浑噩噩的六尾狐鬼物突然目光清明，双爪合十，向东方叩拜。
    “大齐没有灭！我青丘，还没有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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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0章

    城隍庙一应事务安排妥当后，岳川回到土地庙，静待时间流逝。
    某位全球知名影星说过一句话：如果你不能在床上挣钱，就不要躺在床上。
    现在，岳川得说一句，我坐家里不动就能挣香火了。
    对于岳川而言，金钱毫无意义，唯一的追求就是香火。
    土地庙主庙的香火、花果山分庙的香火，姜国遍地开花的小庙香火。
    当然，压轴重磅的还是城隍庙香火。
    除了进庙磕头的，还有许多人在家中祭拜。
    最让岳川无语的是他们祭拜的方式。
    之前磕头发美食券，直接在纸片上盖“城隍宝印”四个大字。
    有的人把纸片拿去换豆花了，有的人却把纸片留了下来，供在家中。
    尤其是一些腿脚不便的老头、老太太，或者非南郭的居民，不方便每天去城隍庙磕头。
    怎么办呢？
    在家里供个牌牌，把纸片糊上去就是了。
    更简单的，牌牌都不要了，直接粘墙上。
    城隍宝印被功德开光，其之前盖过的纸片也都具备了某些特殊的功效。
    只是被贴在墙上……
    岳川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但无论如何，香火总算是给到了。
    这就使得岳川更快攒足百万香火，祭炼二转法相。
    想当初，第一转法相需要的一千香火，靠着大黄、黄二、黄三几个元老，攒了大半年。
    但是二转法相的一百万香火，不到一年就攒够了。
    “幸好选择了姜国之行，如果一直窝在北境大荒，怕是还得几十年吧。”
    “果然，人生中努力固然重要，但选择永远大于努力。”
    又是几点香火汇入，岳川精神一震。
    百万香火达成！
    内视法相，就如同一个装满了萤火虫的瓶子，无数星星点点的光芒汇成一股、凝成一块。
    光明澄澈，澎湃涌动。
    后续飞来的香火被挡在法相外面，萦绕飞舞，却无法融入。
    岳川明白，法相的承载上限满了。
    “祭炼！”
    光华由内向外绽放。
    百万众生香火同时点燃，迸发出无穷的热力。
    每一道香火蕴含的意念都在岳川心间流淌而过。
    希望吃饱的精怪，希望平安的人。
    有的渴望发财，有的渴望姻缘，有的渴望与家人团聚，有的渴望子女，有的渴望父母康健……
    还有希望母鸡多下蛋、母猪多下崽、庄稼多打粮食等。
    百万意念碰撞在一起，又爆发开去。
    土地庙中光华大放，异象翩翩。
    文以载道、稷下乘凉的场景仿佛走马灯，接连出现。
    一道人影从金身中走出，抬手一捏便是一根铁笔，挥毫一划便是万千气象。
    又是一道人影从金身中走出，草帽麻衣、光足赤膊，手持镰刀，身背竹篓，篓中装满了金色的稻穗、麦穗。
    两道人影相视一笑，随即朝着土地公金身拜了一拜。
    “感谢您老人家活命之恩！”
    再抬头时，已经合二为一，正是岳川的模样。
    只不过，现在的岳川已经有了实体，而非鬼物那种轻飘飘的灵体。
    朝阳艰难的爬上门槛，在土地庙中撒泼打滚。
    岳川蹲下身，指尖触摸地面。
    清晰而又真实的触感浮现心头，随即岳川弓起食指，想要把调皮的晨曦弹出去。
    指尖迅速擦过阳光。
    久违的暖意袭上心头，不炙热，不焦灼，很是怀念。
    于是岳川尝试着将整个手掌伸过去，五指不自觉的上下颤抖，掩饰内心的激动。
    “很好！很不错！”
    “我终于有身体了！”
    身体中一阵颤抖，岳川脸色一垮。
    是血肉之躯吗？
    但是符诏什么的还是在体内收着。
    难道是在体内开辟了一个单独的空间，还是别的什么？
    意念一动将符诏取出，直接拉到祭炼法相的位置。
    果然，又更新了一段文字。
    三转法相的祭炼方法已经更新出来了，而祭炼需求的香火，不出意外又翻了一千倍。
    上辈子时，岳川看过很多关于请神、供神的记录，或者道士做法什么的。
    通常都是供奉在家，每日祭拜保持三年才能显灵。
    比如《水浒传》中神行太保戴宗的神行之术，也需要供奉甲马三年才能生效。
    三年，大致是一千天，也就是一千份香火。
    岳川猜测，一千这个数字并不是随随便便规定的，很可能就是与“三年”对应。
    二转法相增加一千倍，变成百万香火。
    民间请神、供神只有三年这个档次，估计是因为单靠一人一家积攒百万香火根本不现实。
    至于三转……岳川数了数……
    十个亿！
    单靠北境大荒的话，怕是世界末日吧。
    就算加上姜国，每日按照三万计算的话，也得三万天，也就是百年之后。
    “这还是不消耗香火的前提下。”
    如果使用木咒、水咒改良作物，提升产量，或者施展虫咒改良虫子，施展魂咒这种招碑王打架……
    截至目前为止，岳川也就打过两架。
    第一架是毁坏农田的野猪，耗费几十点香火施展土咒挖了个大坑。
    第二架是碑王当初要遁地逃跑，自己耗费几百点香火，指地成钢，把碑王留在了原地。
    与姜十三一战，都没消耗过香火。
    但是这次青城山之行，大概率是要打架的。
    虽然刚刚得到一个“话术”，但键来终究是不如剑来。
    键盘侠面对剑仙，肯定是被打成儿子甚至打成孙子。
    必须得多准备些香火。
    要是没有香火，随便来点刮风、下雨、洪水或者被猪拱了导致小庙损伤，自己就得噶。
    为了香火，岳川拼了。
    姜国城内送豆花，姜国乡村送针头线脑、果脯发簪等。
    都是小钱，无所谓。
    岳川只恨香火没有个充值渠道，如果能充钱买香火就好了。
    现在这种一天两三万的速度太慢了。
    摇了摇头，岳川开始挑选人手。
    作为此次事件的主角，白家老太太和碑王肯定少不了。
    除此之外，仙家实力最强的也就是自己和大黄了。
    自身实力没有试过，岳川不太了解。
    但是大黄与龙阳一战，机缘巧合晋升悟道境。
    随着时间推移，岳川也渐渐明白了“悟道境”的含义。
    套用一句老掉牙的话，那就是“圣人之下皆为蝼蚁”，悟道境，大致就相当于“圣人”。
    甭管道德修养、精神境界是不是圣人，反正战斗力是了。
    去青城山不知得走多久。
    现在就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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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1章

    青城山位于都江堰市西南地区，因为绿树成荫，四季常青，所以叫青城山，是道教四大名山。
    不过……
    眼下李冰还没出生，都江堰自然还没修筑，李耳没混出名堂，道家还没影儿，几百年后的道教更别说了。
    所以，青城山下还是一片水淹草长的蛮荒之地，青城山上也是猛兽成群，毒虫遍野。
    总之一句话，这里绝不是什么宜居之地，埋骨都嫌凄凉得慌。
    至少，许石是这般认为的。
    从大江之上被一路掳掠至这种鸟不敢拉屎的鬼地方，又被一群模样狰狞的精怪围着。
    本就没睡好，刚一睁眼又看到一张血盆大口，两颗比小臂还长的獠牙勾到面前，能够清晰看到牙尖上的空腔，以及牙根处鲜红的齿龈，腐臭扑面而来，却又混杂着一股甜腥。
    饶是许石心理素质过人，也被吓得昏厥一次又一次。
    “咦……你怎么又尿了？不是三岁小孩才尿裤子吗？你怎么看也三十岁了，怎么还这般幼稚？”
    一条身长超过三丈的大青蛇居高临下俯视着许石，后者两股颤颤，身上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温热瞬间从胯间泄光。
    “非是我胆小，实是你的脸太大了。”
    话音刚落，旁边爆发出一连串哄笑。
    “小妹，他说你丑！”
    “小妹别灰心，你就是没长开而已。”
    “下次蜕皮就好看了。”
    青蛇恼羞成怒，蛇信左右摇晃，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变成竖瞳，并且收成一线，尾巴缓缓抬起，作势要甩下去。
    可是身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嗯~~~”声，青蛇立刻卸掉了全身气势。
    仿佛知道自己不会死，许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口臭！”
    周围趁机瞬间，再度爆出哈哈大笑。
    青蛇抓狂的嘶吼一声，浑身鳞片水波般律动起来，传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可它还是压制住满心怒火，挥动尾巴搬来一个木箱，从中挑出一册纸书。
    “不想死就快点给我念书！”
    这木箱子是青蛇打翻吴国使者座船时在江中捞起的。
    里面存放着姜国给吴国国君的赠礼。
    包括绣品、纸张、姜圆等。
    箱子落水后并没有立刻沉没，被青蛇用法术保护起来，里面的物品滴水未沾。
    回到青城山翻捡战利品时，青蛇发现了里面的十册图书。
    画挺好看的，但里面的字一个也不认得。
    姜国文字不认识也就罢了，连大周的文字也不认识，青蛇流下了文盲的泪水。
    还好，许石是活的，这就逼迫许石给它念书。
    许石双手抱臂，有恃无恐的说道：“一条鲜鱼，两块生姜。”
    “先欠着！”
    “不行！”
    “下次一定！”
    “那就下次再念！”
    双方正僵持不下时，一条蛇咬着活蹦乱跳的鲜鱼游来，头一甩，鱼儿被摔在石板上，直挺挺晕死过去。
    随即，几块洗干净的生姜出现在鱼儿身侧。
    “可以开始了吧？”
    喜欢听故事的不仅仅是青蛇，其他蛇也一样。
    许石动作娴熟的刮鳞去脏，清洗干净，用随身的骨刃将鱼肉片开，然后捣破生姜，把汁水挤在鱼肉上。
    静坐几个呼吸的时间，待鱼肉吸饱汁水，捏起来丢入口中，细细咀嚼。
    “唔……此地的鱼儿格外鲜美，此地的生姜也格外辛辣，与吴乡风味迥然相异。”
    青蛇哼了一声，“这鱼可不干净，吃进腹中要长虫子的，到时候虫子吃光你的心肝肠胃，钻进你脑子里，啃光你的脑子，把你从里到外吃成一张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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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2章

    如果是以前，许石肯定以为是无稽之谈。
    但是在姜国吃过驱虫丸后，许石明白，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鱼脍，真的会在腹中滋生虫豸。
    “不怕！吃驱虫丸便是！”
    青蛇才不管什么驱虫丸不驱虫丸，只是用尾巴尖一指书籍。
    “快点，念书！”
    其他蛇也纷纷催促起来。
    “就是，赶紧念！”
    “拉磨的驴子这般懒散，早就被吃了。”
    许石也不敢过分冒犯，饱腹之后抹了抹嘴，然后熟练的解下裤子，在流水中涮洗干净后搭在树枝上晾晒。
    此地闷热潮湿，衣服根本晾晒不干，总带着一股浓浓的湿淖味。
    许石也不觉羞耻，赤条条的坐到石头上。
    反正大蛇们都是赤条条的，不着寸缕。
    许石抬起胳膊，说了一句：“净手！”
    青蛇立刻哈了一口气儿，将许石掌心手背的水汽祛除干净，免得弄污了书本。
    “快讲快讲！”
    其他蛇们也纷纷鼓噪。
    “今天一口气把剩下的八本书讲完！”
    “不然把你吊起来，抽鞭子！”
    许石心中暗道：今天八更？明天还讲什么？总共就剩下这么点儿了，讲完之后就没有鱼吃了。咱下半辈子就全指望这八本书了。
    所以，许石各种注水。
    明明就一张图、一段话，许石愣是能巴拉巴拉讲上大半个时辰。
    也多亏他口才好，经历丰富。
    作为商人，需要在各地奔走，与形形的人侃聊各种色色的事。
    这话匣子一打开，还真就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青蛇看了看许石的嘴，又看了看许久不曾翻动的书页，心中暗道：人的文字当真厉害，寥寥十几个，竟然大半天也念不完。
    可是没过多久，青蛇的目光就变了。
    “我是不识字，可我认图！这图上分明是一个男人练习棍棒之术，你怎么说的全是洞房花烛。”
    被揭破的许石也不尴尬，淡淡说道：“练习棍棒，不就是为了洞房花烛吗？”
    青蛇大怒，昂起头，吐着信子吼道：“你欺负我不识字儿是不是？”
    其他几个同类连忙劝说，“小妹啊，这倒是你误会啦。”
    “对对对，小妹，你不懂事儿，别说话。”
    “许先生你继续讲，继续讲。”
    “许先生你冷冷了吧，来来来，衣服我已经给你烘干了。”
    “许先生快穿上，山里风大，莫要凉着了。”
    于是，一辈子没娶过媳妇的姜十三在青城山吹吹打打，洞房花烛，而且还一发不可收拾，一连娶了十个媳妇。
    青蛇越听越困，不知何时趴在地上睡着了。
    倒是其他几条蛇越听越来劲儿，一个个头大脖子粗。
    “许先生，人不似我等这般天赋异禀，没那么强悍吧？”
    “对啊，这么一连娶了十个媳妇儿，每天还都能照顾一遍，怎么可能？”
    许石知道，蛇类在这方面确实厉害，其他生灵都是以刻算的，蛇类最低都是天。
    不过许石还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姜十三为什么叫姜十三？因为他一夜十三郎啊！知道不，这天底下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绰号！”
    群蛇纷纷点头。
    “有道理！”
    “许先生继续讲吧。”
    “对对对，讲它一个通宵。”
    许石打了个哈欠，“困了，明日再战……哦不，明日再讲。”
    说完，拽紧衣服，往石头上一靠便打起了小酣。
    群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心痒难耐。
    结果，一个个把书册翻烂了，也没有找到想看的画面。
    “文字之道，奥妙无穷。古人诚不我欺！”
    这时候，空中传来一道悠悠的女声。
    “客人已经到了，你们谁下山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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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3章

    耗费数天时间，岳川一行终于抵达传说中的青城山。
    对于巴蜀之地，岳川唯一的印象就是滚滚。
    上辈子计划中的一件事就是去一趟四川，看看滚滚，如果可以领养的话，自己还是看看——没钱，连自己都养不起了，更别说这些吞金兽。
    结果，到死也没能成行。
    这辈子倒是看见滚滚了。
    数量不少，而且一个个肥头大耳，膘肥身健，在山林中逮着大大小小的兽类猛揍，武德充沛，战斗力爆炸。
    反正距离半月之期还有几天，岳川琢磨着是不是停下来，撸几天猫再说。
    可是两道身影从山林中钻出。
    一道赤红、一道橙黄。
    两道身影都是人形，却又不完全是人形。
    头上有两个小小的鼓包，有点像没长出来的角，又像是挨了两板砖的淤肿。
    脸上、眉心、肩颈、胸口、大腿、膝盖和脚掌都有细密的鳞片。
    赤红色的精怪身高臂长、腿脚粗壮，浑身长满夸张的腱子肉，双手五指粗大扭曲，类似爪状，脚趾也明显的抠地，指甲尖锐锋利。
    橙色的精怪个头稍小，但也仅仅是比起身旁伙伴，与寻常壮年男子相比的话，还是不遑多让。
    其眼睛呈现出明显的竖瞳，眼白部位则是密集的血砂，与人眼有着明显区别。
    内圈宽糙厚呈锯齿型，砂满清晰颗粒大，红里透黑，目光锐利。
    而且两人像蛇一样吐信子，舌尖分叉，还会左右摇摆。
    在岳川看来，这分明就是蛇类进化不完全，人类完全不进化的半人半妖状态。
    人不人、妖不妖。
    在这个地点出现两只半人半蛇的精怪，不用想，就是青城山那位。
    两只精怪居高临下，双臂抱胸，傲然一笑。
    “可是那什么修行两千五年，法力高深；座下弟子三万六千众，兵多将广的土地公当面？”
    听到这话，碑王一阵尴尬。
    当时为求自保，大吹大擂，把土地公说得天下无双，土地公麾下强者如云。
    结果，就来了自己四个。
    岳川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修行两千五百年严格来说也不算错，不过是负的两千五百年。
    还有座下弟子三万六千众，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是不是？
    于是岳川笑着说：“你们让我来，我来了。是比划一番，还是怎么，直说吧？”
    说第一句话时，岳川还在原地，可是说完最后一个字，岳川已经出现在两个精怪身侧。
    赤红精怪惊呼：“好鬼魅的身法！”
    橙色精怪眨了眨眼睛，仿佛窥破了岳川的行藏，低声道：“好厉害的遁术！便是这山石之中也来去自如。”
    岳川呵呵一笑，“你们不怕我？”
    “怕你作甚！你敢动手，阿姐必定灭了你！”
    “对！不信你可以试试！阿姐定然先你一步！”
    岳川倒没有先下手为强的想法，只是这些蛇精怪对所谓的“阿姐”有点蜜汁自信了。
    上次江中的小蛇也是如此，反反复复“阿姐会为我报仇的”。
    这俩更夸张，自己都贴脸了，却半点惊惶都没有。
    岳川正琢磨说什么的时候，上方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
    “带他们进洞府吧。”
    就像把吹面不寒的杨柳风织成锦缎，从玉箫中穿过。
    就像把鸭鹅嬉戏的春江水扬成丝帛，在山道上铺开。
    声音过处，整个山林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雾霭向两侧翻卷，红黄两只精怪一左一右站在野路边，道了一声“请”。
    岳川点头，身子一沉潜入山石，下一瞬又在大黄身边冒出。
    “咱们走！”
    关二爷还有单刀赴会，面对枪林、刀林面不改色，自己再怎么说还有一个帮手两个混子呢。
    山洞中，装睡的许石还没睡下就一骨碌翻身坐起。
    有客人来？
    这个时间点，能被称为客人的，不就是白家老太太他们嘛。
    他们竟然真的来了，来救自己了。
    这一瞬间，许石感动得痛哭流涕。
    甭管这次能不能活命，单是白家老太太能过来这一趟，也足以自己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了。
    青蛇顿时大怒，“好啊，你敢装睡！起来，给我接着念！来，从这儿念！”
    随即，翻开一页。
    许石心不在焉，照着念了起来，然后快速翻页。
    可是这时候，青蛇“轻轻”一鞭子抽在许石脸上。
    “你刚才不是说姜十三苦练棍术，洞房花烛夜夜战八方吗？巴拉巴拉讲了一个时辰，这会儿怎么一句话就讲完了？”
    “我……”
    许石定睛一看，刚才翻过去的，一刻钟前刚刚讲完。
    完了！
    穿帮了！
    不过许石还是狡辩道：“之前你把书给我的时候，正着给我的，我当然给你正着念。可现在你是颠倒着给我的，我给你倒着念。这字儿就不一样了啊！”
    青蛇：……
    “还有这说法？”
    “那当然！就比如这：一条蛇服务，内容肯定声情并茂，绘声绘色，讲一天一夜都讲不完。可是反过来，务服蛇条一，干干巴巴，没啥滋味，看一眼就跳过了。”
    青蛇：“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还有，我刚才真的把书拿颠倒了吗？”
    这时候，一个紫衫女子走了过来，意味深长的扫了许石一眼，后者立刻浑身一颤，视线所及之处，鸡皮疙瘩冒了一片。
    只听女子说道：“那你就多读点书吧！免得被人骗了还不知道。”
    青蛇大怒，“谁敢骗我？我撕了他！”
    紫衫女子无奈摇头，随即看向洞府入口处。
    “好了，客人到。”
    她先是看向岳川，目光中先是疑惑，后是惊讶，最终缓缓点头。
    随即转向大黄，这一看，顿时就挪不开眼了。
    惊讶仿佛涟漪，从眼睛中荡漾开来：未经雷劫，为何能化作人形？若是妖身，又为何能悟道……
    紫衫女子身形一动，瞬间飞掠百步，降落在几人身前。
    岳川拱手，“我等赴约前来，不知……”
    紫衫女子一挥袖子，“人你带走，东西也都还你们，甚至我这洞府中你们看上什么，尽可搬走。我只有一个条件！”
    岳川一听，还有这等好事？
    不是来讲事的嘛，怎么变成进货了。
    “请问，什么条件？”
    “他留下！”
    紫衫女子指着大黄，声音激动地说道。
    岳川：咋地？女儿国在四川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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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4章

    大黄听到这话，顿时冷哼一声，“本以为你知礼懂礼，老师才不远千里赴约，前来与你商议。却没想到你包藏祸心，不肯归还人与物倒也罢了，还欲扣押我等！”
    紫衫女子摇头，“你误会了！我是真心希望你留下，你若留下，我们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我们……”
    大黄“铿”然拔剑，横移一步护在岳川身前，“无需多言！我等绝不会束手就缚！”
    岳川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可是接引自己上山的红黄二蛇看到大黄拔剑，顿时暴怒。
    它俩原地一个转身，原地顿时掀起一道龙卷风状的烟雾，烟雾散去时，一条赤红色的巨蟒和一条金黄色的巨蟒一左一右现了出来。
    金黄色巨蟒身长四五丈，赤红色的巨蟒更长，也更粗，几乎是金色巨蟒两倍。
    “大胆！竟然敢对姐姐不敬！”
    话毕，不由分说，一左一右冲向大黄。
    碑王看到这一幕，脚下一滑退至众人身后。
    不过看到白家老太太原地未动，碑王又悄悄往前挪了挪，将其护在身后，手掌抓着披风，随时准备甩出去。
    但是转念一想，阴兵能干啥？
    刮痧？按摩？还是给巨蟒做香火艾灸？
    赤红巨蟒体型巨大，身子腾空上下窜动，盘绕几圈后狠狠撞向大黄。
    大黄不退反进，一步踏出，气势迸发。
    脚下地面嗡嗡颤动，土气弥漫，乱石穿空。
    随即，一道连绵的群山虚影在大黄身周隆起，直冲赤色巨蟒。
    之前六尾狐看到这一异象，直接掉头就跑。
    可是巨蟒非但不惧，反而更加兴奋。
    “区区悟道境，刚悟道没几天吧，根基不稳也敢在我面前献丑！”
    随即，巨蟒绕成蛇盘，将大黄连同山岳虚影一同缠绕。
    大黄身周巍峨的群山在赤色巨蟒面前变得像小土包一样，又矮又丑。
    下一瞬，蟒首仿佛重锤，狠狠砸落下去，选择的正是群山之巅。
    赤色巨蟒目光凶狠，战意灼灼，一股勇往无前的气势。
    然而，金色巨蟒双瞳一凝，喝道：“大哥，小心！”
    “回来！”紫衫女子也一甩袖子，出声喝止。
    只见大黄擎剑指天，磅礴的剑气弥漫升腾，群山峰顶全都化作剑锋，整体向上拔高一截。
    赤色巨蟒瞬间恐惧起来。
    如果是厚重沉稳的山岳之道，它浑然无惧，即便不是悟道境也能凭借种族天赋硬钢一下，还未必会吃亏。
    可是这种凌厉锋锐，充满杀伐之意的剑道，赤色巨蟒只能绝望。
    唰！
    十丈长、水缸粗的赤色巨蟒凭空消失，被挪移到了紫衫女子身侧。
    大黄剑身在身前划了一道圆，目光转向金黄色巨蟒。
    后者一退再退，退至紫衫女子另一侧。
    碑王见状，瞬间冲到大黄身前，“好哇，就是你夺了本将军的兵刃、披挂！还不速速为本将军端上来！”
    岳川点了点头，“连巨蟒都能摄走，而且这般举重若轻，其法术造诣，当真深不可测。”
    闻言，碑王悄无声息的回到后排。
    洞府中响起破空声，又是几道身影现了出来。
    碑王目光在几条巨蟒身上来回游走，最终盯在一只青色巨蟒身上。
    这家伙身上还有星星点点的灼痕，最是醒目。
    正是之前阴兵们香火艾灸留下的痕迹。
    “姐姐，怎么了？”
    “敢对姐姐无礼，吃我一击！”
    “看我的厉害！”
    两条蓝色巨蟒一左一右发起攻击。
    明蓝色巨蟒张口喷出火焰，暗蓝色巨蟒张口喷出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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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5章

    两道攻击瞬间跨越百步距离攻至岳川等人身前。
    岳川抬手蓄力，随即重重捶在地上，香火弥漫，瞬间将地皮刮起。
    地表山石泥土仿佛被揭起的地毯，不但阻挡住水火攻击，还波浪起伏的甩向群蟒。
    群蟒正要有所动作，忽然轰隆一震，身下出现一道巨大的裂缝。
    紫衫女子蹑空而立，其余巨蟒全都被埋了进去。
    赤色巨蟒身体弯曲成S型，撑着地缝为其他同族争取时间，巨蟒们纷纷爬了出来，赤色巨蟒一阵摇头摆尾，顿时飞沙走石，也从地缝里钻了出来。
    岳川打出这一击之后，并没有趁胜追击，而是吹了吹拳头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我们是带着诚意而来，也无意与贵方冲突，还希望贵方能归还人和物。当然，如果贵方要手底下见真章，我们也随时奉陪！”
    紫衫女子抽动鼻子，顿时闻到一股特殊的烟火气息，有炊烟的熏呛，又有檀烟的淡雅。
    “香火成神？不知你有多少香火可以挥霍？”
    岳川心中一紧。
    刚才那一击颇有种山崩地裂的威势，几条巨蟒全都被埋了进去。
    但是消耗也十分恐怖，一拳之威挪动了一千方土石，消耗一千份香火。
    不过岳川面色平静，无所谓的说道：“我从不在意香火，它对我而言就是一串毫无意义的数字，我都懒得计算它的位数，更何况它的个数？”
    紫衫女子冷笑一声，满脸不屑。
    但岳川深深以为，是自己说得太深奥了，对方听不懂，不了解自己的“实力”。
    无知，果然是最大的勇气啊。
    大黄拇指放在剑柄上，其余四指轮番握紧、扣合。
    “我们两方相争，必有伤亡。便是你们这洞府，也未必能经得起战斗的余波吧？”
    听到这话，众蛇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笑得非常猖狂。
    “任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破坏这洞府分毫！”
    “不错！不错！”
    “有本事，你就给我家洞府戳个窟窿眼看看！”
    听到对方这般信誓旦旦，岳川反而有些拿不准了。
    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毫无畏惧？
    再说，以自己这十几万香火底蕴，即便一波挥霍干净，也未必能把青城山崩掉。
    大黄再次竖起长剑，“那你信不信，我能在你们身上捅几个透明窟窿？”
    一句话，正在叫嚣的巨蟒们纷纷闭嘴。
    尤其最先出手的赤红色巨蟒，眼睛中满是忌惮。
    刚才要不是姐姐及时救援，自己怕是要变成筛子了。
    紫衫女子冷哼一声，素手轻摇，大黄的剑便出现在了她手中。
    大黄：……
    手掌不自觉的抓了抓空气，仿佛在疑惑，我的剑呢？
    碑王满脸同情：我当时也是这个感觉。
    紫衫女子屈指在剑身上弹了一下，淡淡道：“这把剑，配不上你的修为！”
    大黄：“但是它配得上我的道！”
    虽然领悟了剑道，但意境发动需要剑作为媒介。
    大黄毕竟是初学者，还做不到龙阳那种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层次。
    被缴了械，剑道意境也随之瓦解。
    看到大黄呆愕的表情，巨蟒们纷纷“哇哈哈”得叫嚣起来。
    尤其是赤色巨蟒，昂首挺胸，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可是这时候，岳川从身体中掏出一把剑。
    赤色巨蟒立刻缩了回去。
    “大黄，接剑！”
    知道巨蟒有千里摄物的能力，岳川怎么可能不防备。
    这段时间铸造了一大堆剑。
    甭管质量如何，是剑就行。
    而且，二转法相虽然有了实体，但保留了法相可以收纳物品的能力。
    这些剑，全都在岳川体内。
    嗯，现在的岳川也算是人剑合一了。
    只是，剑还没递到大黄手上，又被紫衫女子摄了去。
    群蟒继续哇哈哈，仿佛早就料到这一幕。
    但岳川不急不慢，一左一右掏出两把剑。
    “要不咱们赌一把，看你能不能把我掏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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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6章

    事实证明，岳川的剑还是少了点。
    或者说，紫衫女子技高一筹，隔空摄物既没有冷却，也没有次数限制。
    岳川掏一把剑，它就拿一把，大黄手都酸了，愣是没接到一把剑。
    岳川被彻底掏空，一把剑都没有了，紫衫女子却还气定神闲，神色自若。
    反倒紫衫女子身边的巨蟒们一个个都神色张狂，呲牙咧嘴。
    “就这点能耐，也敢来青城山？”
    “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依仗，就这？”
    “两千五百年道行？法力无边？哇哈哈~~~”
    岳川摇头叹息，身上香火涌动，两道虚影一左一右现了出来。
    左侧是提笔的文士，右侧是拿镰的老农。
    只可惜，一个比一个慈眉善目，看着就是非战斗人员。
    看到这一幕，巨蟒们纷纷怒啸，身周也光芒升腾，气息鼓荡。
    赤红色巨蟒身后是一个人身蛇尾，只手托山的力士。
    金黄色巨蟒身后是一个人身蛇尾，双目如日的壮汉。
    两条蓝色巨蟒是人身蛇尾，身周水、火缠绕的男子。
    青色巨蟒也吼了一声，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与岳川身后的虚影不同，那些人身蛇尾的虚影只存在了两三个呼吸的时间，随即便在一股无形之力的压制下缩回体内。
    但这并不影响巨蟒们嚣张的气焰。
    质量不如，但数量是稳占优势的。
    岳川感觉有些棘手。
    青蛇就算了，跟碑王一样，都是混子。
    但其他四条巨蟒都是实打实的战力，而且巨蟒中实力最强的紫衫女子始终不显山、不露水。
    自己是香火成神，举手投足有崩山裂地的大威能。
    但每一招、每一式都得消耗香火。
    而自己的十几万香火根本浪不了多久。
    一旦香火耗尽却没能取得胜利，陷入消耗战之中，自己香火积攒速度跟不上，就完犊子了。
    哎，可惜了大黄啊。
    被缴了械，剑道实力发挥不出，神秘的第三种道也无从施展，单凭山岳之道根本吓不住对方，一身实力打了三折。
    然而，大黄看了一眼赤色巨蟒，脑海中浮现出那道人身蛇尾，只手托山的虚影。
    “老师，我记得您说过一句话。”
    岳川一愣，“什么话？”
    大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随即双眼圆睁，身周土气弥漫，山岳虚影连绵。
    “老师说过——力拔山兮！！！”
    大黄向前踏步，弯腰抓住前方最挺拔的一座山岳虚影。
    分明是虚无之物，却不知为何生出了实质感。
    手掌握住山峰的瞬间，整个洞府都震颤了一下，尘土、碎石扑簌簌落下，洞府中的清泉、溪流也跟着翻滚、浑浊。
    “气盖当世！！！”
    轰！
    山峰拔地而起，随着大黄挥舞手臂的动作在空中抡了一个圆。
    弥漫的土气，连绵的群山虚影全都追逐着圆形的轨迹汇入进去，包括洞府中弥漫的灵气也都被吸引过来。
    宛如万千飞火流萤，汇聚成了一把剑的形状。
    山岳之道！
    剑道！
    被大黄合二为一！
    随即，身披玄服、头戴旒冕的虚影缓缓浮现出来，与大黄同握一把剑。
    “姐姐，快缴了他的剑。”
    “对对对，姐姐，不要让他积蓄气势啊。”
    “他的嘴歪起来了，他要发威了，姐姐快动手啊！”
    紫衫女子叹息一声，“我……摄不动……”
    亦或是跟岳川比拼底蕴，消耗了太多力量，又或者大黄的道过于上乘，不为外物所摄。
    总之，紫衫女子尝试几次，均告失败。
    看到大黄临阵突破，岳川除了感慨，还是感慨。
    人人都恨天赋狗，并不是天赋狗可恨，而是天赋没长在自己身上，当不了狗。
    这个天赋狗虽不是自己，但是是自己徒弟，也不错。
    碑王腰杆挺直，向前两步，戟指喝问：“呔！还不快把本将军的兵刃、披挂还回来！”
    岳川摆了摆手，碑王连忙退下。
    两道虚影没入体内，岳川缓缓说道：“我一向以理服人，但是对于不明事理之辈，只能以德服人，至于畏威不怀德之辈，那只能……先打一顿，再讲道理！”
    大黄脚尖一点，身形倏进，瞬间飞跃百步，冲到群蟒身前。
    群蟒反应迅速，四下退散，修为最低的青蛇反而是跑得最快的。
    大黄也不理会那些小喽啰，挥剑直取紫衫女子。
    虽是初学剑，但他的剑术出自龙阳，又被龙阳亲自指点。
    至于剑中意境，全都是岳川吹过的牛逼。
    大黄心中默念：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身形绕着紫衫女子走了一圈，期间不断挥剑，每一剑都凌厉无匹，势不可挡，并且直取要害，杀意凛然。
    只是，大黄的动作太快了。
    十步合一步，十剑合一剑。
    人重回原地，仿佛一动未动，十道剑光同时斩在目标身上。
    紫衫女子双袖挥动，素手轻扬，指尖隐含一道夺目的寒芒。
    锐光弥漫，繁星点点。
    每颗星辰都迎向一道剑光，紫衫女子衣袂翻飞，身周雷音不断，耀光连连。
    大黄从单手握剑改为双手握剑，小臂处筋肉膨胀，宛如半撑开的伞骨，无穷的大力灌入双臂。
    十年磨一剑，霜刃不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一剑！
    直抹咽喉！
    紫衫女子目光一凝，脚下轻点，身形飘退，避开大黄的锋芒。
    随即倏然前进，迎向大黄。
    双袖避开剑刃，一左一右缠向大黄双臂，宛如两条巨蟒。
    大黄放弃杀招，左右挥剑。
    两条水袖立刻缩了回去。
    可就在紫衫女子轻舒一口气时，大黄凌空一踏，高高跃起，人在最高点时奋力一斩。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寒芒掠空，寒霜覆地。
    紫衫女子被这一道剑光斩在腰间。
    紫袖在身前层层叠叠，却还是被一击划破，衣衫爆开，身体也在剑气冲击下轰入山壁中。
    烟尘弥漫，碎石轰隆。
    大黄飘身退回众人身边。
    “老师，那女子实力古怪得很，明明气息很弱，却又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我连出三剑，才击中它一次，也不知是否建功。”
    岳川淡淡道：“有烟无伤，它大概率是没事的。”
    听到这话，大黄全神戒备。
    烟尘中，一双紫色的眸子现了出来。
    影影绰绰中浮现出巨大的蛇形轮廓。
    一条紫色巨蟒缓缓游出，而它腹上，剑痕从左向右，足有丈长。
    点点滴滴的血液从剑痕沁出，淅沥流淌，仿佛一道血色的珠帘。
    “很好！你果然是我要找的人！这回，更不能让你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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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7章

    紫色巨蟒身后瑞气升腾，祥云弥漫，与其他四只巨蟒气质截然相反。
    一道人身蛇尾，双掌托天的形象现了出来。
    天空巨大，有着一条明晰的裂痕。
    看到这一幕，岳川瞬间明白过来，人身蛇尾，而且人身部分有着非常明显的女性特征，又托着天空，这不是女娲还能是谁？
    不过岳川没有出声制止的打算。
    堂堂女娲后人，肯定受到天命眷顾，福大命大，若被一只黄鼠狼打死了，那必定是冒牌货。
    大黄双手持剑，竖于眉心之间，周身灵力鼓荡，衣袂翻飞。
    发箍经不起灵力冲击，凭空爆碎，一头长发随风飞扬。
    大黄双目灼灼，舌绽春雷，“御剑乘风去，除魔天地间！妖孽，看剑！”
    手一挥，山岳之剑倏然射出，直取巨蟒。
    巨蟒还未发力，身后的虚影也泡沫幻影般消失不见，化作紫色光芒缩回巨蟒体内。
    而此时，山岳之剑扑面而来。
    巨蟒奋力一撞，身上鳞片纷飞，血水溅射。
    大剑也被撞散形体，化作山峰，重重砸向紫色巨蟒。
    巨蟒竭力嘶吼，身后女娲虚影再度出现。
    可是大黄奋力一跃，手掌摁住山峰向下砸去。
    轰！
    紫色巨蟒身体陷入土石，埋没一半，冲击之下，伤口再度迸发，溅射出大量的血液。
    其余五条巨蟒全都慌了。
    “放开姐姐！”
    “兄弟们，跟他拼了！”
    青色小蟒：“我呢？”
    赤色巨蟒体型膨胀，狠狠撞向大黄。
    金色巨蟒从旁协助，游动到大黄身后，提前挡住大黄必由之路，蓄力背刺。
    两条蓝色巨蟒分别喷出水火攻击岳川，防止岳川加入战场。
    岳川挥手带着两个混子遁到安全之处，冷哼一声，“碑王何在！”
    碑王浑身一紧，不过还是单膝跪地，“末将…在…”
    “随我一起，将这两个畜生的魂魄勾出来！”
    碑王一喜，对啊，怎么忘了这一招。
    “末将！听令！！！”
    岳川和碑王倏然消失。
    金色巨蟒高声提醒：“三弟，小心身后！”
    岳川化作文士，手提毛笔，以一万香火为墨，凭空绘出一枚魂咒。
    正在喷火的明蓝色巨蟒只觉得头皮发麻，可是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便觉得浑身一轻。
    碑王手持锁链，勾住巨蟒魂魄，剥虾仁似的，一点一点从躯壳中拽出。
    暗蓝色巨蟒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魂飞天外。
    岳川暗道一声：省事了！
    又是一万香火，暗蓝色巨蟒的魂魄也被定住，碑王再度甩出一道锁链，将其也勾了出来。
    十八个阴兵纷纷拽住锁链，拔河似的与巨蟒角力。
    可惜了，阴兵体格有限，力气也有限，根本不是巨蟒的对手。
    哪怕已经使用魂咒定住，可还是钩不出来。
    碑王拽了拽左边，薅出来一截，可右边又缩回去半截。
    碑王连忙拽右边，左边又是一出溜。
    忙来忙去累得够呛。
    碑王一拍脑袋，“我他娘真是傻了。”
    于是把两根勾魂索哗啦碰撞，紧紧地缠在一起。
    两条巨蟒奋力挣扎，可始终无法摆脱勾魂索束缚，而且，锁链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没辙，只能奋起全力继续挣扎。
    金色巨蟒看到这一幕，那是又急又气。
    可是它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破解之策。
    碑王双手叉腰，哈哈大笑，今天收获不小，又学会一招捆绑技巧。
    随即一挥手，“小的们，好好招待！”
    十八个阴兵唤出长戈，顶端亮起一抹橘红色光点，就如同点燃的线香。
    长戈戳在两条巨蟒灵魂上，顿时引来一阵凄厉的惨嚎。
    巨蟒们肉身强横，可灵魂相对虚弱。
    更何况阴兵武器上有香火之力加持。
    线香戳在肉身上还不好受呢，更何况灵魂。
    被戳的巨蟒奋力挣扎，另一边的巨蟒被拽得一个趔趄，随即也被长戈戳在身上，剧痛之下死命挣扎，又把优势扳了回来。
    碑王再次笑了起来，而且是巨蟒们的招牌笑声，“哇哈哈~~~~~哇哈哈~~~~”
    青色巨蟒看到这一幕，顿时浑身颤抖。
    尤其是那些灼痕未消的部位，隐隐间又痛了起来。
    岳川带着碑王出现在青色巨蟒身边。
    后者乖巧的盘成一盘蚊香，“我不参战，你们无视我就好了。”
    岳川也不想浪费这一万香火，于是一挥手，消耗五百……算了，还是五十吧。
    使用香火之力裂开一道地缝将青蛇埋了进去。
    岳川身形再一闪，带着碑王继续收拾下一个。
    魂咒打向金色巨蟒，后者双目灼灼，提前窥破魂咒落点，身子一晃扭曲成问号的形状，魂咒正好从空洞中掠过。
    然而，正在攻击大黄后背的赤色巨蟒就没那么好运了。
    体型大是一种优势，身大力不亏嘛。
    但也是一种劣势，吃控制多、吃伤害足。
    赤色巨蟒两眼一黑，身子像软面条似的瘫软下去，碑王一个俯冲，阴气融合魂咒化作勾魂锁链钉入巨蟒后脑，再一拽，便将其魂魄拉了出来。
    金色巨蟒见状，慌忙逃窜。
    岳川冷哼一声，挥笔画出一道魂咒，遁到金色巨蟒前方猛然蹿出，手一甩将魂咒打到巨蟒脸上。
    然而，金色巨蟒双目灼灼，灵活摇头，魂咒差之毫厘的飞了出去。
    岳川心疼得直跺脚。
    一万香火啊！
    金色巨蟒一个甩尾攻向岳川，岳川身子一沉，没入土石消失不见。
    可是金色巨蟒视线始终盯着岳川的方位。
    “你不用藏了，也不要想着偷袭什么的，你的力量对我无效。”
    岳川浮出地面，仔细回想之前的战斗。
    第一次，赤色巨蟒扑向大黄的山岳虚影，大黄将要出剑时，这只金色巨蟒提前示警。
    还有刚才，自己对水火二蟒使用魂咒时，也是它提前示警。
    目光定在金色巨蟒那双比卡姿兰黛更大更漂亮的金色眸子上，岳川隐约明白了什么。
    “真实之眼？破妄之瞳？不知道你会不会复制？”
    金色巨蟒冷哼一声，不理会岳川的胡言乱语。
    “我承认，你们很有实力，但是你们以为这就能打败姐姐，就太天真了。而且我劝你们赶紧收手，放了我的兄弟们，否则姐姐发怒，可以拉着你们同归于尽。”
    岳川笑了，“你觉得我会信吗？”
    就在这时，半截身子入土的紫色巨蟒怒啸一声。
    一道金光飞射而来。
    岳川连忙示警，“大黄，小心身后。”
    大黄不敢怠慢，放弃眼前的敌人，将山岳收回，化作峰峦叠嶂包裹自身。
    轰！
    大黄打横飞射出去，撞在山壁上。
    那个位置，正是几分钟前刚刚被紫色巨蟒撞出一个大坑。
    原处。
    紫色巨蟒晃着脑袋钻出地面，一块水缸大小的方形石块在它身旁载波载浮。
    正在钩赤色巨蟒魂魄的碑王顿时浑身一紧。
    “俗话说得好哇，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这就给它解开，这就解开……这就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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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8章

    赤色巨蟒魂魄附体，顿时气得暴跳如雷。
    可是碑王早已一溜烟逃走。
    “姐姐，为何不抓住它！我要撕了它！”
    紫色巨蟒没有说话，只是一指前方。
    水火两条巨蟒的魂魄被锁链打着结系在一起，两个没脑子的家伙还在一南一北奋力拔河。
    而十八阴兵的长戈就悬在巨蟒魂魄要害处，只需碑王一个念头，就能将它俩戳成八瓣。
    即便阴兵不行，还有岳川在边上补刀。
    赤色巨蟒怒火一滞，不敢再嚷嚷。
    金色巨蟒溜了回来，低声说道：“小妹也被抓了。”
    紫色巨蟒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伤势，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岳川。
    而岳川的目光盯着山壁。
    大黄从烟尘中走出，手中的山岳之剑越发修长、凝实。
    “伤势如何？”
    “老师无需挂怀，我无碍！”
    紫色巨蟒身旁的方形巨石冉冉升起，仿佛一颗太阳，照耀整个洞府。
    只听其声音悲愤的说道：“我本无恶意，为何苦苦相逼？”
    大黄：？
    岳川咳了咳，“话说，是你们先动手的好吧？”
    一群巨蟒齐齐愤怒，“你看我们有手吗？”
    岳川：……
    碑王哼了一声，“土地公，现在我们手上也有两个半肉票，行事无需顾及。”
    地缝中传出青蛇的声音：“不！三个！三个！”
    听到这话，紫色巨蟒冷声道：“你太天真了！从你们进入这座山开始，生死就不由你们掌控了！我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把你们永远留下！”
    岳川看了一眼空中刚才大飞大黄的方形巨石。
    难道，这就是紫色巨蟒的底气和依仗？
    对方有可能是女娲后裔，就算不是，也沾亲带故，手上肯定有老祖宗留下的保命绝技。
    岳川沉声说道：“我们的人和东西，肯定都要带走，谁也不会留下。你可以换个要求。”
    紫色巨蟒看了一眼大黄，尤其是大黄身后的虚影，眼睛中光芒更加炽烈。
    不过它也明白，对方的实力根本不亚于自己，强留是不可能的。
    “我可以放你们离去，不过他得答应我一件事。”
    大黄点头，“你说！只要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我都可以答允你！”
    岳川隐隐感觉不对，但是大黄话已出口，也不好再说什么。
    紫色巨蟒眼睛中浮现出喜悦之色，说道：“它日，我将会问你一个问题，你无需思考，只需回答‘可’。为了作为报答，洞府中的一切，你现在就可以拿走，我们兄妹也可以为你效力。”
    若是常人遇到这种事，肯定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只需要说一个字，就能要人有人，要钱有钱。
    巨蟒们战力不俗，便是大黄也不敢说轻松取胜。
    更何况，巨蟒有六，数量上的优势无法忽略。
    这就好像零元购一张彩票，开出来两亿大奖一样，谁能拒绝呢？
    然而，大黄心中瞬间想起南郭合出殡那天，自己在南郭小院席地论道，龙阳向自己发问。
    “你看我像不像能够驯服权力，令权力永不变色的君王？”
    当时，大黄没有回答。
    因为他已经感受到冥冥中的力量，一言可令人变野兽，一言可令野兽变人。
    大黄深深地看了巨蟒一言，说道：“你可以先告诉我问题的内容。”
    巨蟒摇头，“你必须先答应我！”
    “我退一步，你可以先告诉我问题的缘由，我发自内心说是或否！不要试图蒙蔽我！”
    紫色巨蟒回头看向身侧。
    赤色巨蟒想也不想，直接点头，“姐姐自己拿主意就好，我没意见。”
    金色巨蟒想了想，叹息道：“哪怕一线可能，我们也要抓住。”
    “好，我便如实相告！希望你不要食言！”
    大黄冷哼一声，“君子一言九鼎，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我自毁人心、道心！”
    远处地下，青色小蟒说道：“姐姐我还没说话呢！”
    “你反对？”
    “我不反对啊！”
    紫色巨蟒不再理会，而是自顾自讲述起来。
    “你们……知道‘蜀’的含义吗？”
    一句话，还真把岳川说愣了。
    蜀？
    不过脑海中浩如烟海的资料迅速给出答案。
    蜀，象形字。
    甲骨文中的“蜀”字是一条有大眼睛、蠕动如蚕的肉虫子，上部是它眼睛突出的头，下部是其盘曲的身子。
    但是，大眼睛的虫子是什么呢？
    有一说是蚕，因为蜀地盛行养蚕，自古以来便是从事养蚕的圣地。
    在《华阳国志》中曾记载，“蚕以蜀为盛，故蜀曰蚕丛，蜀亦蚕也。”
    《蜀王本纪》中也有“蜀之先，名蚕丛，教民蚕桑”的记录。
    汉至三国时蜀郡盛产一种高贵的奢侈品，名为蜀锦：用染色的熟丝线织成，用经线起花，运用彩条起彩或彩条添花，用几何图案组织和纹饰相结合的方法织成。
    三国时期，刘备靠着蜀锦创造了不少“外汇”，蜀锦比蜀国的货币还坚挺。
    但是，岳川看了一眼前方大头大眼的巨蟒们。
    好像……记忆中的资料有点错误。
    岳川仔细揣摩“蜀”的字形。
    上方“四”就是两只大眼，下方的“勹”（bāo）据说是一个弯曲的虫子，那么勹中的虫又怎么解释？
    古人对笔墨的吝啬是出了名的。
    如果一个字能解释的东西，坚决不用两个字。
    更何况甲骨文都是小刀刻的，比笔墨更费劲，同一个字里为什么要出现两个虫子呢？
    所以，上辈子对于字形的解释是解释不通的。
    岳川摇了摇头，“还请解惑。”
    紫色巨蟒用尾巴在身周画了一个圈，将自己圈住后又将方形石块横着置于头顶。
    “现在呢？”
    岳川脑子里轰然一震。
    有一种传说，古代的很多文字并不是平面二维，而是立体三维。
    就如岳川经常绘制的符篆，全都是立体的。
    所谓的“蜀”，上方的“四”就是方形石块，下方的“勹”就是圆圈，中间的虫子就是巨蟒。
    “不对，蜀字下方是围三缺一的，并不是闭环。”
    紫色巨蟒还没说话，其他巨蟒立刻抢道：“因为我们耗费千年光阴，终于打破了封印，开出了一条生路！”
    岳川恍然醒悟。
    原来，这不是寻常的洞府，而是一个囚禁巨蟒的封印之地。
    难怪之前大黄说战斗波及之下，洞府有毁塌风险，它们却有恃无恐。
    耗费千年光阴才开出一个洞穴，确实不是三两下能震塌的。
    岳川问道：“你们犯了何错？又是谁将你们镇压于此的？”
    “犯错？”紫色巨蟒叹息一声，“我们出生时，便在这个洞穴中，我们何错之有呢？至于镇压我们的人……他叫大禹，又称人皇！”
    （蜀字拆解纯属作者虚构，都是为了剧情需要，如有冒犯，还请四川的朋友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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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9章

    岳川笑了，“大禹？你在逗我吗？那都多少年前……”
    但是仔细一想，大禹也就一千多年，不到两千年前，巨蟒们耗费千年光阴在封印上打开一条生路，单从时间上说，应该是可行的。
    大黄双手拄剑，冷声说道：“人皇大禹治水救世，斩杀妖魔无数，你们祖上，该不会就是滔乱天下的妖魔吧？”
    一句话说得巨蟒们集体哑口无言。
    紫色巨蟒开口道：“你可以听一个故事，再下结论。”
    大黄点头。
    紫色巨蟒开口说道：“我们这一族，有很多修行途径，其中最强的，便是效仿娲祖，积累功德，成就无上大道。但是这条路艰辛无比，后人多有效仿，却无一成功。”
    传说中女娲造人、补天，无一不是大功德，凭借功德成就大道，可以说是独一无二，后人根本无法效仿。
    “所以，我们族人大都选择另一条路——走蛟化龙。虽然同样艰难，但比起娲祖的道，再简单不过。”
    “族人积累到一定程度时，会自江河上游出发，沿着河道直冲入海，一路承受山川江河之力洗刷、磨砺，激发体内血脉力量，最终脱胎换骨，龙游大海。”
    “这是我族修行的方式，走蛟的大江也是荒芜之地，即便走蛟时洪浪滔天也不会伤及太多无辜。可是后来，人间发生了大洪水。就是人皇大禹治水的那一场。”
    “于人而言，此乃无上灾祸，但于我族而言，此乃天大喜讯，无数同族乘风破浪，横贯江河，直冲大海，脱胎换骨，一时间化龙者千，成蛟者万。”
    “然而，此举触怒众生。降服洪水后，大禹被推为人皇，为平众怒，拿我族问罪。应龙等追随治水者功过相抵，余者以罪论处，重者处斩，轻者囚禁。”
    “然而囚禁期满，我族已经被世人遗忘，脱困不得。族中老人以骨肉喂养壮者，壮者优生优育，遴强汰弱，齐心协力破除封印。如是数百年，脱困时，族中仅余我等。”
    听到这话，岳川叹息一声。
    大洪水……走蛟化龙……
    嗯，怎么说呢。
    就好像游戏里突然出现一次很严重的BUG，99%的玩家都受到严重损失，但是1%的玩家却因为职业原因，可以借BUG获利，从下水道职业一跃成为幻神。
    虽然这些玩家利用的是游戏BUG，并没有影响其他玩家的利益，但是凭什么大家集体受损，就你们获利呢？
    心里不平衡之下，自然什么谣言都有。
    甚至说这个BUG就是他们搞出来的，就算不是他们搞出来的，至少也推波助澜了。
    要不然凭什么你们获利，我们都是受损？
    游戏官方抢救一番，结果发现根本解决不了BUG，而且越治越乱，于是杀了一个程序员祭天，再换一个团队急需解决。
    就这样，足足搞了十三年，终于把BUG给修复了，团队成员集体获奖，加薪升职迎娶白富美。
    而为了平息玩家的怒火，就把这群利用BUG牟取利益的玩家集体封号了。
    也不说封永久，就封你一千年。
    结果呢，真有玩家嘱咐其子孙熬到一千年后，结果登录一看，他娘的还没解。
    然而玩家不知道的是，当年的游戏公司早就倒闭了，而且倒闭不止一回了，老板的骨头都烂完了，谁还记得这事儿啊。
    上辈子，岳川也玩过很多游戏，也遇到过游戏漏洞。
    当然，知道的时候都已经被修复了，蹭都没蹭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吃得脑满肠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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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0章

    如果官方回档也就算了，大家谁也不说什么。
    可问题是，官方根本没精力一个个查处整治，只能象征性抓几个，删除非法获利，却还有很多漏网之鱼逍遥法外。
    所以，岳川就萌生出“下次我遇到BUG我也爽一把”的念头。
    大洪水就如同一场BUG。
    蛇类精怪苦苦修炼，历经无数艰难险阻，才能积攒到足够的“势”，一路走蛟冲海，化为龙身。
    就如庄子在《逍遥游·北冥有鱼》中所说：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
    走蛟化龙也需要积攒，并且积攒数百年甚至上千年。
    千百年厚积，只为一朝夕薄发。
    否则走到一半势没了，只能搁浅在岸，所以才有“龙游浅滩遭虾戏”的说法。
    即便有足够的积攒，也不是百分百成功，一旦被其他生灵破坏，就会功亏一篑甚至身死道消。
    比如河边的人或者其他生灵看到走蛟，如果来一句“蛇”、“大泥鳅”，就化龙失败了。
    这也是为什么走蛟时一定要掀起巨浪，一来是清场，二来是遮掩自己。
    大洪水降临，人间遍地洪泽，处处可走蛟，甚至都不需要积攒“势”。
    大洪水泛滥，人或者其他生灵都被驱赶到少数高地，只要避开这些位置，基本上不会被破坏。
    这也是为什么大洪水的十三年中蛇类几乎集体化龙，再不济也是成蛟，省去数百年上千年苦修。
    岳川扪心自问，如果上辈子遇到一个重大BUG，不需要花一分钱，不需要花任何时间，直接让自己满级且神装，而且这个BUG一下子存在了十三年，在十三年中，无数玩家都通过这个BUG牟利。
    就是柳下惠被磨了十三年也磨成针了。
    换作自己，肯定先爽一把再说，如果没事，那就每天都爽一把。
    看到岳川的表情，紫色巨蟒抬头问道：“敢问，我族何罪之有？便是有罪，被屠者上万，被囚者近千，罪业也该洗刷干净了。我等于大洪水后出生，于囚笼中长大，又有何错，还要继续受罚？”
    大黄说道：“你等既已脱困，又何来受罚一说？”
    紫色巨蟒答道：“只因大禹为防我族越狱，令我族服役期间不得突破悟道境，禁令解除方得自由。而今，我等虽获自由身，实力却不得寸进。”
    其他巨蟒纷纷鼓噪。
    “我等分明血脉纯正，资质不凡，却被卡在悟道境之下，不得突破。”
    “若非禁令，你岂会是我等对手？”
    “姐姐晋升无望，只能精研法术、精修体魄，任何法术都信手拈来，更是不坏之躯。你便是悟道境，也非姐姐对手！”
    “姐姐若是悟道境，让你一双手，你也打不过。”
    说话间，几条巨蟒纷纷放出气势，身周灵力涌动，呈现出种种虚影。
    只可惜全都帅不过三秒，虚影都像泡沫般破碎，化作光芒缩回体内。
    明明有着悟道境的实力，却因为等级上限被锁死，无力突破。
    这是何等憋屈。
    任你有再高的天赋，再大的毅力，再多的苦修，可是人皇口含天宪，说不让你突破，就不让你突破，子子孙孙连坐。
    岳川想到了自己的城隍宝印，也拥有类似的效果，只是没有大禹那般霸道而已。
    沉默许久的岳川问道：“既是大禹所下禁令，你找我们有什么用？”
    紫色巨蟒目光紧盯着大黄，声音激动地说道：“因为……你的徒弟，有人皇之资！”
    看着大黄身后的人形虚影，岳川恍然大悟。
    吾徒大黄，有人皇之资！
    难怪一见面，巨蟒就点名要他留下，愿意将所有家当奉上，还甘愿为大黄效劳。
    只可惜，话没来得及说完，惹出误会，引发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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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1章

    对于大黄，岳川只是隐隐的猜测，并不敢确信。
    但是听到紫色巨蟒的话，岳川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想。
    自己只教了大黄一年，而在此之前，老土地公教了大黄数十年。
    虽然不知道老土地公给大黄教了什么内容，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全是大商时代人皇的种种。
    考虑到土地公所处的位置和层次，应该是加了层层滤镜的人皇形象、事迹。
    大黄向自己求教时，唯一的愿望就是做人，做一个真正的人。
    却没想到，大黄做人的最根本动力，是成为人皇。
    听到紫色巨蟒的话，大黄没有任何吃惊、意外或者惶恐，而是表情平淡，无喜无悲。
    “我虽有人皇之志，但远非人皇，解不了你们身上的禁令。”
    “我们可以等！”
    群蟒纷纷开口。
    “这么多年我们都等了，不怕再等。”
    “只要你愿意帮我们解除禁令，让我们做什么都行。”
    “我们不想子子孙孙都被禁令束缚。”
    “我们愿意辅佐您，登上人皇之位！”
    “愿为人皇赴死！”
    大黄双手拄剑，平淡的回答道：“我会根据你们的德行，给你们一个公正的结果。”
    听到这话，其他巨蟒纷纷大喜，唯独紫色巨蟒目光凝重。
    “那么，依你们之见，我族先祖是否罪有应得？大禹对我族处置，是否公正？”
    大黄看向岳川。
    岳川点头说道：“想什么，就说什么，无需遮掩，也不用顾忌或者避讳。”
    大黄闭目思索良久，缓缓睁开双眼。
    “大洪水乃天地之力，而非人为，此灾祸不应归咎你们先祖。大洪水于人为灾，于你等为福，未尝不是天兴你族。人皇大禹此举顺人心、却逆天命，以顾全大局之名，行损少利多之事。你等先祖——虽有大错大罪，却罪不至族灭嗣绝！”
    一句话，震得巨蟒们热泪盈眶，浑身颤抖。
    多少年了，终于有人说了一句公道话，而且说话这个人有人皇之资。
    紫色巨蟒向大黄俯首，“多谢！”
    其他巨蟒也纷纷低头。
    大黄又说道：“若你等所言属实，千年刑期已满，你等当重获自由自身！它日我为人皇，必将赦免你等，宽释子孙后裔！”
    众蟒纷纷低头，向大黄叩拜。
    “我等所言，句句属实！”
    “若有半字虚假，叫我等永囚于此，子孙灭绝。”
    紫色巨蟒将头顶的方形巨石移至大黄身前。
    “此乃封印基石，其材质为上古补天石边角，上有大禹手书文字。借助此物，可随时关闭洞府，还请你收下。”
    大黄心中惊讶。
    封印的基石，也是操纵洞府的开关？
    难怪之前巨蟒们说，自己进入青城山那一刻就已经插翅难逃。
    原来是这个东西。
    一旦巨蟒关闭洞府，开启封印，自己怕是也要和它们祖先一样，被囚禁几百年上千年。
    不过，大黄并没有伸手。
    他对大禹的行为颇有微词，连带之下，对这块石头也不怎么看入眼。
    而且，大黄向往的世界人人如龙——能上九天，能入九地！无需阶梯，无惧刀剑！力可破一切法，智能通万世理！
    大兴牢狱，与理念不合，自然避之不及。
    紫色巨蟒只好把巨石移至岳川身前。
    岳川看了一眼。
    这块方形巨石表面光芒萦绕，内里五色斑斓，种种色彩还在不断流淌之中。
    一想到这是传说中的补天神石，岳川就好奇的伸出手摸了一把。
    却没想到，指尖刚接触到方形巨石，岳川浑身一震。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岳川的五感六识迅速起飞，进入到一处莫名的场景中。
    一个戴着斗笠、穿着蓑衣的男子席地而坐，面前摆放着龟甲、骨板、蓍草等物。
    “吾名禹！人族后辈，不知吾族还兴盛否？”
    岳川一愣，连忙拱手道：“人族大兴，有十六万万苗裔。”
    听到这话，禹浑身一颤，“十六万万？此言当真？非十六万？”
    岳川再次重复，一字一顿说道：“十六万万！只多不少！遍布天涯海角！”
    “十六万万！十六万万啊……好……好啊……真是太好了……”
    大禹抬头看了一眼远方，说道：“你既然来此，想必已经见过它们了吧？”
    岳川点头。
    “它们……还好吧？”
    岳川将巨蟒们的境遇大致的说了一下。
    禹听说夏亡、商亡，当今是天子主宰人间，顿时叹息一声。
    “万般罪孽，归咎吾身。吾为万世祸首，灾祸加吾子孙。”
    岳川也盘腿坐下，问道：“人皇何出此言？”
    “你身负人族气运，当知其中密辛，可评吾之功过。”
    岳川拱手拜下，“愿闻其详。”
    禹说道：“天降洪水，实乃伐人之罪，兴龙之道。人族垦荒野、开山林、焚草场、填河湖，损万族而利己，损万物而肥私。洪水加身，咎由自取。”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默默的补充一句：这才哪到哪，后世人族更加过分好吧，破坏和索取已经不只局限于地表了，海洋、地下、两极、天空甚至太空和月球，哪里不祸祸。
    只可惜，没有什么力量去制裁人族。
    禹接着说道：“洪水之后，人族大损，龙族大兴，实力平衡被打破。舜皇禅吾之前，留下一个考验，那就是如何处置龙族。”
    说着，禹指了指身前的龟甲、骨片、玉牌、蓍草，以及地上勾勾画画的纵横线条。
    “吾占十日，卜数百，得卦十，你可尽观之……”
    说罢，禹一挥手，岳川只觉得眼前光怪陆离，扭曲变换，心中暗道一声：卧槽，梦中梦？
    画面一转，出现第一个卦象：
    一个身穿玄服、头戴旒冕的雄伟男子站在水边，有黑龙自水中出，向男子摇首以拜，然后飘然离去。
    卦象只有这么惊鸿一瞥，可是这一瞥之间，岳川便根据脑海中浩如烟海的资料，解读出了其中的奥秘。
    这个黑龙并非龙，而是之前那条口吐毒水的暗蓝色巨蟒，或许是修为精湛，导致体色改变，成了黑色，头上两个鼓包，也就被传成了黑龙。
    史载：秦尚黑、崇水德，嬴政身穿黑龙帝服，号祖龙。
    在统一天下的战争中，秦国从穷乡僻壤变得钱粮富庶，商鞅变法固然重要，但巴蜀这个大后方也功不可没，甚至可以说，是重中之重。
    而秦国吞并巴蜀的过程，顺利到匪夷所思，简直就跟白捡没区别。
    《史记·张仪列传》中记载：秦西有巴蜀，大船积粟，起於汶山，浮江已下，至楚三千馀里。
    财富不是凭空变出来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商鞅再厉害，也不可能在石头上种粮食。
    战国名臣多、名将多、明君更多，但为什么秦国最终一统天下？
    巴蜀的钱粮、地利功不可没。
    最简单的例子，秦始皇陵中有大约在100~120吨左右的水银，这些水银总量远远超出当时的生产力，诸国水银产量总和也凑不出这么多。
    而这些水银，全都来自一个名为“寡妇清”的巴蜀女商人。
    然而，寡妇清也仅仅是寡妇清。
    仅此而已。
    秦始皇，终究是负了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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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2章

    之前岳川获得“话术”能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文思泉涌，滔滔不绝。
    现在，岳川就开始发散思维了。
    巨蟒出山，却发现外面变了天，人皇不复存在，但身上的禁令依旧没有解除。
    无奈，只能四处寻找人皇苗子，尽心辅佐，以解除身上的禁令。
    黑蟒找到了当时还十分年轻的嬴政。
    事实证明，嬴政果然有人皇之相，于是巨蟒们直接梭哈，全压嬴政。
    在秦国统一天下过程中提供了海量的钱粮、物资。
    比如，杀神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的长平之战。
    如果光靠秦国基本盘，老秦人就是把裤腰带勒到脖子上也凑不出足够的粮食供应前线，很可能以失败告终，历史上秦国与魏国、赵国打仗，基本都是被压着打、吊着打。
    正面拼不过，后勤耗不过，只能关起门变法。
    然而有了巴蜀之后，秦国获得了源源不断的粮草，最终拖垮了赵国，一战灭掉赵国主力。
    类似的事情还发生在王翦灭楚的战争中，就是靠着强而有力的后勤，秦军可以耗死任何一个国家。
    统一天下之后，蜀地的贡献同样巨大。
    《阿房宫赋》中开头便是：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
    六国灭亡，四海统一；蜀地的山变得光秃秃了，咸阳的阿房宫建造出来了。
    还有之前所说的水银。
    要知道，水银历朝历代都是非常贵重的金属，可以制作各种精美的工艺品，可以调和雄黄制成治疗疥疮的药剂，还可以制作红色的颜料，或者朱砂等炼丹、画符的材料，以及守护墓室的防腐材料。
    秦始皇陵120吨水银，但是《史记》记载，当时的水银产量，一年最多也就300斤左右。
    由此可见，巴蜀之地对秦始皇的支持。
    可以说是从生到死、从家到国，全方位，不遗余力。
    如果是人，这般重注投资嬴政，事后必然会索要报酬，比如吕不韦。
    但寡妇清除了一个名字，就只有一个嬴政修筑的“怀清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还有另一点，秦始皇一生没有立后，秦始皇留下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但无论正史、野史，都找不到皇后的记载。
    这非常不合常理。
    岳川大胆猜测，这或许就是蜀中群蟒对嬴政支持的交换条件。
    但是很显然，嬴政食言了。
    史载，秦始皇一统天下后，巡游各地，到金陵（南京）时，发现此地龙盘虎踞，有帝王气，于是令人捣毁山川，破坏金陵风水，更是将地名改为“秣陵”。
    秣就是喂马的草料，与金陵之名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长江，一直都是群蛇走蛟化龙的场所，而金陵便是走蛟终点，入海之地，此地对群蟒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是真正的“龙兴之地”。
    然而，被秦始皇下令破坏了。
    由此可见，秦始皇并没有完成对群蟒的承诺，非但没有解除它们命运中的枷锁，还把祖坟给刨了。
    紧随其后便是秦始皇崩，秦二世而亡。
    嬴政驾崩地点沙丘，此地别名“困龙之地”，后世帝王都不敢再踏足此地。
    思绪电转之间，脑海中又浮现出第二个卦象。
    一布衣草鞋，批发赤膊的男子，于乡野之间见一白蛇，拔剑斩向白蛇，后者负伤逃遁，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岳川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赤帝斩白蛇”一词。
    汉高祖刘邦与秦始皇嬴政是同时期人，刘邦还当过秦国的亭长一职，大致相当于现在的派出所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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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3章

    《史记·高祖本纪》记载，刘邦年轻时在咸阳服徭役，见到秦始皇出行的排场，发出“大丈夫当如是”的感慨，足见刘邦心胸不凡。
    赤帝斩白蛇，可以看做是群蟒对秦始皇绝望后，重新找下家，只可惜不知怎么的双方没谈拢，邦仔不讲武德，直接操家伙。
    历史上，汉朝的图腾也并非龙，而是凤凰为首的鸟类。
    凤鸟祥瑞现象不仅在数量上占据统治地位，而且在种类上也极为丰富。
    其中，有凰凤、凤皇、鸾鸟、龙凤等，这些种类都是当时最受欢迎的祥瑞之鸟。
    然后有了一个名叫“王莽”的奇人，终结了刘邦建立的汉朝，建立新朝。
    这个王莽身世可疑，思维也很独特，被认为“历史上最像穿越者的人”，岳川怀疑这是蜀中群蟒亲自下场。
    只可惜天下大反，最终被另一个“最像穿越者的人”刘秀推翻，重新建立汉朝。
    两个汉朝实际上没有太多关系，只是都叫汉朝，都姓刘罢了，为了区分二者，刘邦的汉朝叫西汉，刘秀的汉朝叫东汉。
    而东汉灭亡过程中，发起致命重创的便是黄巾起义，黄巾军的首领名叫张角。头上长角的，无需多言了吧。
    第三个卦象。
    一个老者抓着一个小胖子的手，叮嘱其：“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单从卦象，也就是快咽气的地主给自家傻儿子交代遗言，根本不明白卦象的含义，大禹挠破头解不出来很正常。
    但是岳川瞬间明白，这是刘备、刘禅。
    刘备建立的政权，名为蜀，或者蜀汉，不出意外的话，他就是群蟒找的新投资者。
    蜀汉文有卧龙、武有子龙，更有骁勇善战的蛮兵，而南蛮王孟获，便是四川人。
    关羽兵器青龙偃月刀、张飞兵器丈八蛇矛。
    包括刘备的雌雄双股剑，都是神秘商人张世平、苏双资助。
    史载：（刘备）少语言，善下人，喜怒不形於色。好交结豪侠，年少争附之。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等赀累千金，贩马周旋於涿郡，见而异之，乃多与之金财。先主由是得用合徒众。
    刘备一文不值时梭哈全部身家押注刘备，事后却毫无索求，连个封官许愿都没有，这合理吗？
    以仁厚著称的刘备对二人也从不提及，这合理吗？
    张、苏二人下落和下场也毫无记载，这合理吗？
    显然，这俩人是蜀中群蟒在人间行走的化身，一句“见而异之，乃多与之金财”，便足以说明问题。
    第四个卦象。
    一名紫发碧眼的雄伟男子端居宝座，接受群臣跪拜。
    这种奇特的长相，再结合服装、屋内摆设等，岳川立刻分辨出，此人是孙权。
    史载：公元229年四月十三日，孙权在武昌称帝，改元黄龙，立国号为吴，大赦天下。九月，孙权迁都建业（南京）。
    黄龙、金陵，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只可惜孙权菜的抠脚，十万打八百，被打得丢盔弃甲，赢得“孙十万”美名。
    要不是有长江天险为屏障，早就被推没了。
    第五个卦象。
    一名身着华服的长髯老者望着屋檐外的雨幕，感慨道：“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岳川瞬间明白这是谁了。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
    建安风骨今犹在，不见当年曹孟德。
    由此可见，曹操是知道群蟒存在的。
    岳川感叹，蜀中群蟒这回学精明了，不再单押，而是全押，三家分别下注。
    只可惜曹操有大志向，其终生不做僭越之举，生为汉臣、死为汉臣，“魏武帝”之名是其死后人强加给他的。
    也正因为曹操拒绝了蜀中群蟒的投资，为自己开启地狱难度的副本。
    赤壁之战一场大火，断送了一统天下的雄心，终其一生，也没能达成“背负天下人”的壮志。
    第六个卦象。
    洛水之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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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4章

    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这是《洛神赋》中知名度最高的一句。
    洛水之畔，见证了曹丕和曹植的相爱相杀。
    搞不定老曹，就搞定小曹。
    蜀中群蟒终于三家下注，以为可以高枕无忧。
    谁赢都是我赢，这还能输？
    然而，第六个卦象中，一个白发苍苍、行将就木的老者跪在洛水前指天发誓，周围一群巍冠博带的名士见证。
    若单看卦象，这明显是一个神圣、庄严、肃穆的场景，肯定以为这是什么大人物祭天、祭神。
    但岳川从衣着判断，这是曹魏，进而推断这个发誓的人是司马懿，一个凭一己之力，毁掉华夏的“信义”，差点将这俩字从字典里删除。
    洛水盟誓之后，华夏再无信义，誓言等同放屁便是由此开始，流毒至今。
    司马懿发动政变后立誓，只要曹氏家族交出兵权，可以保证曹氏家族平安、富贵。
    空口无凭，司马懿指洛水盟誓，大魏群臣见证。
    许多老臣为司马懿作保，或是写信，或是登门，游说曹氏家族兵权换富贵，免除刀兵之祸。
    曹氏家族在有钱粮、有大义，略占优势的局面下，信了司马懿。
    然而，交出兵权后，司马懿食言，立刻将曹氏家族屠戮一空，株连五千余人，上至八十岁老太太，下至还在吃奶的小毛孩，一个不留。
    在举头三尺有神明的时代，信义二字被糟蹋至此，为司马懿作保的群臣要么气死，要么退隐，无颜立足于世。
    之后司马家族当街击杀大魏皇帝，代魏立晋，灭掉吴国统一天下。
    岳川暗暗思索，晋朝皇帝还担得起“人皇”的名头吗？
    他们还解得开蜀中群蟒身上的禁令吗？
    蜀中群蟒会不会引以为耻？
    随即岳川想到了两晋时期的五胡乱华。
    山河破碎，气运衰败，大江以北成了蛮族牧场。
    大批汉人衣冠南渡，炎黄子孙第一次到了亡族灭种边缘。
    这一切，或许都和司马懿洛水盟誓，背信弃义，引来天怒神愤，失去社稷庇护有关。
    第七个卦象。
    一条纵贯华夏南北的大运河。
    岳川一眼便知道，这是京杭大运河，而且从走向看，应该是隋朝的，还没有后世截弯取直。
    对于这条河，历史上有两种说法。
    一就是隋炀帝个人出去玩的，二就是漕运的通道。
    但岳川上辈子还看到过第三种说法：
    以洛阳为中心连通南北数条江河，汇聚金陵（南京）、涿郡（北京）龙脉之力滋养京城洛阳。
    同时也是借助南方龙脉滋养北方被蛮人祸乱的山河，借北方山河之力修复运河不远处金陵（南京）被破坏的风水局，一南一北护持京都洛阳，保佑大隋江山永固。
    隋炀帝雄才大略，千古雄主，所以岳川更加相信第三种说法。
    由此可见，大隋能终结乱世，一统华夏，背后必定有蜀中群蟒的身影。
    此举等同再造山河、重塑华夏，隋炀帝背不起这么大的因果，导致隋朝二世而亡。
    好在唐承隋制，大运河并未被废除，反而继续沟通南北，滋养北方山河，修复南方龙脉。
    可惜，唐末天下大乱，进入五代十国时期。
    后晋开国皇帝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这片区域包含京杭大运河北方起点涿郡，也就是后来的北京，直接斩掉了大运河北方龙首。
    没错，又是晋，跟司马氏同样的国号。
    燕云十六州丢失，导致后来的宋朝先天不足，被周围几个国家轮番欺凌，宋朝到死都没能收回这片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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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5章

    在大运河龙首吐出的龙脉之气滋养下，孕育出蒙元这个超级霸主，也有了后来的满清，并且先后入主中原。
    第八个卦象。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对着一个同样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说：“臣请陛下退位！”
    单看这滑稽的卦象，恐怕会认为这是唱戏的。
    但岳川凭借上辈子的知识，第一眼辨认出，卦象中老头是时年八十岁的张柬之，而老太太八十一岁，名叫武则天……
    这件事标志着女帝政治生涯结束，武周政权终结，李唐复辟。
    这一年，是神龙元年，所以被称为神龙政变，而“神龙”是武则天刚刚确立的年号。
    第九个卦象。
    数量庞大的军队攻打一座江城。
    根据军队旗号、装扮以及使用的回回炮、火炮等攻城利器，岳川认出他们是蒙古大军，至于江城，从城门上的字样，判断出这是钓鱼城（现归属重庆，但当时还是四川合州钓鱼城）。
    横扫欧亚大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蒙古大军被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城挡住了脚步，而且这一挡就是36年。
    钓鱼城抵抗住蒙古大军200多次攻击，成为世界战争史上抵抗侵略时间最长的城池，而且他们面对的是人类冷兵器时代最强的蒙古军队，主力！
    此战，钓鱼城守军以“炮石”击伤大汗蒙哥。
    史载：1259年蒙哥死于四川合州钓鱼城，死因成为历史之谜。
    蒙哥的死导致蒙古帝国分裂，西征终止，直接改变了欧洲和非洲未来800年的命运，否则欧洲和非洲甚至全世界都在学习蒙文、蒙语。
    钓鱼城之战出现在卦象中，必定是蜀中群蟒参战，而且是防守一方，击杀蒙古大汗那一击或许就是它们打出来的。
    第十个卦象。
    一华服之人向一个衣衫褴褛，端着破碗的乞丐拱手，乞丐惊讶的说道：“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
    单看卦象，绝对能把占卜者挠破头。
    开局一个碗，这种小说里都不敢写的事情，现实中真的发生了，就算大禹真的算到这个结果，也肯定会以为自己算错了。
    也就岳川，一眼明白了乞丐的身份：朱重八，或者说朱元璋。
    而那个华服之人，不用猜也知道是蜀中群蟒变化。
    在朱元璋还是乞丐的时候就找上他，押下重注，老朱不可思议，发出“天下于我何加焉”的惊呼。
    事实证明，蜀中群蟒的投资眼光精准无比，朱元璋真的光复汉室、一统天下，成为史上得位最正的皇帝。
    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朱元璋担心大明江山会不长久，因此命令刘伯温斩断天下九十九条龙脉，避免天下再出现自己这样的人中之龙。
    不用想，蜀中群蟒的计划再一次落空，而且是彻底落空，连缝缝补补的机会都没了。
    看过大禹卜算的十个卦象，岳川长长的叹息一声。
    禹问道：“你能看懂这些卦象？”
    岳川摇头，“我只是感慨，后世子孙为何这般多灾多难，生存唯艰。”
    禹失望的低下头，“你也看不懂啊……对啊……这些卦象太深奥了，没有人能看懂。”
    岳川问道：“您给我看这个，是想让我评判什么呢？”
    禹沉默良久，答道：“我愿世间人人如龙，而非龙龙如人，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岳川脑子里轰隆一震。
    十个卦象在脑海中接连闪现，华夏上下五千年串联成串，人族和蜀中群蟒的相爱相杀就如DNA双螺旋般贯彻始终。
    而这一切源头，皆因大禹一念之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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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6章

    话术状态下，岳川奇思如泉涌，妙想如潮来。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龙的传人”。
    某种意义上，龙的传人与炎黄子孙是一个意思。
    但是非要较真的话，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人族与龙族对立的话，龙的传人该作何解释呢？
    比如大禹做出命运的抉择时。
    在大洪水中化龙、成蛟的生灵应该怎么处置？
    天下万族空前虚弱，一场大洪水怕是要损失九成人口，甚至更多。
    龙族却空前强大，化龙者千、成蛟者万，省去了不知几千年甚至几万年的积累。
    族群一旦形成规模，繁衍速度几何倍数增加，而龙蛇的繁殖能力本就强得可怕。
    龙族必定会实力超越人族，在人间一支独大，甚至摘取“人”的称号，“龙龙如人”绝非虚言。
    这个道理禹明白，当时的人皇舜也明白，天下万族只要不傻都能想通。
    所以舜在禅让时，给了禹一个考验，那就是如何处置龙族。
    其实禹也明白，舜已经有了决定，只是不想下达这个命令，背负这个因果罢了。
    屠杀龙族，似乎成为最好也唯一的选择。
    往大了说，可以削弱龙族，保障人族地位。
    往小了说，可以获得舜皇的认可，获得禅让。
    往现实说，可以平息万族怒火，平衡天下势力。
    至于这些在大洪水中成蛟化龙的生灵……
    谁会在乎它们呢？
    至于大道要兴龙族……
    直接把龙族干死，给人族冠以“龙的传人”不就行了吗？
    究竟是“人人如龙”，还是“人人如龙”？
    “龙的传人”就是最好的答案。
    岳川忍不住问道：“难道就没人站出来为它们说话吗？应龙不是龙族首领吗？它也坐视不管？”
    禹摇头，“天生为龙者，自命不凡，鄙夷蛇虫鱼鳖化龙之辈，认为其血脉污浊，怕是万族中对龙蛇恨意最强的。”
    “那它们……后来都怎么样了呢？”
    “吾顺应万族，断其有罪！然上苍有好生之德，为万物留存一线生机。吾取十条柳枝，九长一短，长者死、短者囚。此为吾最后的争取，也是最大的争取。”
    看着禹痛苦的模样，岳川知道，他没有撒谎，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虽然是九死一生，但是相较斩尽杀绝，还是好了一丢丢。
    能顶住天下万族的压力为这些龙蛇说话，禹确实尽力了。
    毕竟……
    他当时还不是人皇，仅仅是治水有功的功臣罢了。
    要知道禹的老爹鲧（gǔn）就是因为治水失败，被人皇处死。
    禹真的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压上了，才为龙蛇争取到了那一根儿柳条。
    岳川问道：“化龙者千，成蛟者万，九死一生的话，就是囚禁了上百条龙，上千条蛟？”
    禹摇头，“龙蛟蛇一同抽取，生者龙不足十、蛟不足百，其余皆蛇。”
    这尼玛……
    岳川差点骂出来。
    那群家伙也太黑了，摆明了要把人家往死里整！
    说出这番话，禹长舒了一口气，索性一并交代：“处死之蛟龙割肉熬油，用以铸鼎，永镇九州。余者囚于此地。千年后，待万族怨气消解，再还其自由。”
    岳川沉默了几秒钟，“问题是千年后，它们已经被世人遗忘，人皇并没有去释放它们。它们老者以血肉喂养壮者，壮者汰弱者繁衍幼者。如是千年，重见天日时，还不足双手之数。而且，世间再无人皇，它们修为上的禁令怕是再也无法解开。”
    禹缓缓摇头，“或许，吾作出决定那一刻，人间便再无人皇了。人皇不再顺天应民，不再大公无私，公天下已经变得名不副实。所以，吾子启才会代天下而自立。吾……开万世首恶，实乃万世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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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7章

    岳川见到禹时已经讲述了夏、商、周的更迭。
    但是岳川相信，即便自己不说，禹肯定也心中有数。
    连四千多年后明朝的事情都能推演出来，虽然只是一个画面，这卜算能力也十分逆天了。
    想要卜算他儿子还不简单？
    有这样一个能掐会算的老爹，启的童年一定很乖巧，也没有叛逆期吧？
    看到禹悔恨却又无奈的模样，岳川忍不住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上下按摩为其顺气。
    “禹皇，您无须自责，功过自有后人评说。至少，后世子孙对您都是赞扬。”
    禹摇头，“他们若毁吾、叱吾、诽吾、谤吾，吾反倒心中稍安。他们褒吾、赞吾，只能说，所有的真相都被掩埋了，他们……都被蒙蔽了。吾愧对人皇之名，愧对子孙万世！”
    岳川尴尬，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不过岳川对大禹崇敬不减。
    换做任何人在那个位置上，都不会比大禹做的更好了。
    也就大禹治水有功，深的民望，说的话有那么一丢丢分量。
    要是换一个人，怕是直接被“惑乱民心”推出去斩了。
    更何况，损失惨重的万族，也不会想着帮龙蛇们说公道话。
    大道要兴旺龙族，龙龙如人。
    然而，天下万族都不想。
    龙族比人族实力更强、潜力更大。
    还有走蛟冲海这个特殊的晋升途径批量制造强者。
    人族掌控天下，尚且能维持实力均衡，万族有一片立足之地。
    要是龙族掌控天下，平衡被彻底打破，万族生灵只能沦为血肉和口粮。
    大禹时代的人族先贤只想侵吞龙族气运，补益人族。
    又是削弱龙蛇，又是铸造九鼎，又是制造“龙的传人”一词。
    只是谁也没想到，龙蛇后裔，也就是蜀中群蟒为了挣脱命运中的枷锁，会这般执着、坚韧。
    它们在历史中兴风作浪，影响了天下大势走向，但是民族危亡时，它们又会挺身而出。
    钓鱼城如此！
    近代亦如此！
    350万川军出川抗日，最后只有13万伤员回到家乡。这仅仅是军，还不包括民，而且仅仅是可以统计到的。
    诸省抗战军队总伤亡中，川军占五分之一，牺牲最多，无可争辩。
    抗美援朝中，我军共阵亡将士197653人，川籍烈士21051人，每10名志愿军烈士中就有一个来自四川，牺牲最多的，依旧是川籍。
    家喻户晓的战斗英雄邱少云、黄继光、伍先华、胡修道等，都是四川籍。
    于是，岳川诚挚的说道：“禹皇，您为龙蛇后裔争取来的一线生机，又何尝不是为炎黄子孙留下的一条活路呢？龙蛇一族永远都在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这片土地上的人。这片土地上的人也永远铭记，自己是龙的传人！”
    “可是‘龙的传人’……”
    岳川摇头，打断了禹，“有时候，真相很重要！但有时候，真相不重要！子孙后代过得好不就行了吗？祖先披荆斩棘、忍辱负重，不都是为了子孙后辈能过上好日子，不再吃同样的苦、受同样的罪、走同样的路吗？后世子孙需要铭记的是历史，而不是仇恨！”
    说完，岳川拱手朝大禹拜下，“禹皇，您做的已经足够好了！暴雨倾盆，您没有为万族举火，而是竭尽全力保存火种，单凭此项，人皇之名您当之无愧！我替十六万万炎黄子孙、龙的传人感谢您！”
    说罢，岳川双膝跪地，朝着大禹叩首。
    （近现代部分不能写，所以大禹十卦只到明。不过川军抗战人数这一点是真的，致敬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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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8章

    “十六万万人，吾担之不起啊。”
    然而，岳川坚持叩拜，禹只能受下。
    “哎，吾仅仅是一道元神残留，并非本体，也无法给你什么馈赠。也就这一手占卜之道，你若愿学，吾可尽授予你。”
    岳川心中大喜，“长者赐，不敢辞！”
    禹哈哈一笑，随即向岳川讲述起占卜道具的名称、来历、用法等等。
    古人信天命、信鬼神，当然，这个“天命”和“鬼神”是更高层次、更广义的，而非后世鼓吹的“天人感应”或者“牛鬼蛇神”。
    人不能直接沟通天命和鬼神，只能借助某种道具或者方法，获得星星点点的信息，通过一定的方法破解、解密。
    在岳川看来，这就是三维世界的人，上升到四维世界，甚至更高维度，抓包到了某些支离破碎的信息。
    比如之前的“大禹十卦”。
    你说它准确吧，还真准到离谱，几千年后的事情都能窥测到。
    可你要说它有什么用，除了岳川，换成其他人谁也解不出来。
    就算解出来，也基本错得离谱。
    有可能负负得正，正好蒙上了，也有可能雪上加霜，伤口撒盐。
    这就是大数据的重要性。
    禹没有大数据支撑，卦算得再准也没用。
    岳川在写下“文以载道”时，获得功德的奖励，上辈子接触过的所有信息都重温一遍。
    当时觉得这个奖励很鸡肋，现在一看，艾马~~真香
    再学会算卦，简直无敌。
    这个价值十六万万的头还真没白磕。
    古人占卜的方式大概可归纳为问天命、问鬼神。
    不同时期、不同地域，占卜的方式和工具都有不同，甚至不同个人也有各自的偏好，觉得什么准确率高，就一直用这个。
    不过大致可分为：龟甲、骨牌、蓍草、玉钱、竹筮等。
    禹最先说的是甲骨问鬼神法。
    龟甲和骨牌耳熟能详，就是“甲骨文”的载体，殷商时期最流行的占卜工具。
    《礼记·表记》云：“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
    目前出土的商朝十几万片甲骨几乎全部都是占卜记录，内容各式各样，上至祭祀、征伐、任免、婚丧大事，下至生育、疾病、田猎、出行、天气，甚至连牙疼、打喷嚏这种事也要问卜。
    而甲骨占卜法，是将龟腹甲打磨平整，或者牛肩胛骨去掉纵向竖起的那一根，打磨平整。
    然后在甲骨背面钻出数量不一的枣核状凹孔，大概比筷子头大一点。
    遇到什么事情，就拿烧红的金属棒在凹孔中滋一下，使甲骨另一面裂出纹路，然后根据这些纹路进行解读信息，判断吉凶。
    古装剧里某些后宫争宠桥段中，在龟甲上预先刻出纹路，再通过炙烤令裂痕循着刻痕出现“吉/凶”、“生/死”等文字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唯一能证明的就是作者缺乏常识还不查资料，完全是一拍屁股就来。
    因为占卜用的甲骨都是特制的，不是随便拿一块就能用的，也不是谁都能占卜的，而且裂纹的位置、形状、走势也都是随机的，独一无二的，人为能够控制的话，就太小看古人了。
    最后就是对各种“卦象”的解读权，也不是一个后宫之人能够接触到的。
    通过这些占卜之法对纹路形状、走势等进行解读，就可以在未知之中寻找蛛丝马迹。
    根据事情的大小以及重要程度，滋的次数也有不同，芝麻绿豆大的屁事可能滋一下就行，但婚丧嫁娶、行军打仗，可能得滋十下八下。
    龟甲和骨板珍贵，同一块甲骨会多次使用，直到上面的小孔滋完为止，占卜的内容和结果刻在上面，用以存档和查阅。
    这些占卜用的甲骨不能随意丢弃，要妥善保存，积累一定数量或者一定年限后葬入土中，同时还得陪葬牲畜等祭品。
    殷商时期的甲骨文一直保存到现在，被大批的发掘出来，并且通过精研甲骨文的专家学者破译，不断还原出来，重现殷商时期社会、经济、文化、军事等各方面的信息。
    几千年后的子孙通过这些甲骨看到了最真实、最清晰的大商，反观商朝之后历朝历代，文字资料浩如烟海，但是晒干水分，有多少干货呢？这些干货里面，又有多少真东西呢？
    太多太多的文字、资料、信息被篡改、扭曲、删减，变得面目全非。
    删前人者，后人亦删之；污前人者，后人恒污之。
    反倒不如将历史尘封地下，待后人评说。
    现在，还觉得古人愚昧、落后、迷信吗？
    周朝开始一改前人甲骨纪事的传统，究竟是进步，还是退步？
    他们到底在隐藏什么，又或者……在惧怕什么？
    甲骨占卜法有一套完整的解读逻辑，类似《易经》那种，或者干脆就是《易经》，只是比后世流传的《易经》更完整，也更详实罢了。
    至少，禹教授岳川的这些内容和《易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似是而非，岳川更加确信，上辈子的《易经》不但被删减了，还被篡改了。
    “文王拘而演《周易》”很可能就是最早的“焚书”行为。
    紧接着是蓍草和竹筮占卜法，岳川顿时精神一震。
    蓍草是一种多年生直立菊科草本植物，高三余尺，羽状叶脉互生。
    夏秋之季开白花，深秋枯槁，逢春又生。相传这种草能生长千年而茎数三百。
    蓍草是草本植物中生长时间最长的一种草，它的茎又很直，因此传说用蓍草占卜很灵验。
    如果手边没有蓍草，或者季节不对找不到蓍草，也可以其他物品代替，一般都是直且长的草木，而最常用的就是竹棍，也就是筮（shì）。
    这个筮（shì）就是竹子削制的小棍，一头方一头圆，暗合天圆地方，长度、颜色、纹理等也非常有讲究，从字形上看就是一个巫把竹棍举到头顶上占卜。
    岳川心中一愣，暗道：这东西有点熟啊，不是一般的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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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9章

    《周易·系辞》说：“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亶亶者，莫大乎蓍龟。”
    “龟”就是之前说的甲骨问鬼神法，因为古人心目中，龟是灵兽，可通灵幽，用之可问鬼神。
    而“蓍”则是灵草，连接天地，可知天数，用之可问天命。
    蓍草或竹筮主要依靠数学运算，需要一定的规程和方法，这种规程和方法叫做筮法。
    筮法是依靠数而建立，这个数不是一般的数，是天地之数。
    所谓天地之数，则为阴阳之数、奇偶之数。
    天地之数就是1、2、3、4、5、6、7、8、9、10的相合之数，天数等于1、3、5、7、9的相合数，地数等于2、4、6、8、10的相加数。
    所以，天数是25，地数是30，舍去尾数不用，而用整数50，就是大衍之数。
    参考图，大衍数要跟太极图配合着用
    《易经·系辞》中大衍筮法有言：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岳川顿时想到一句人尽皆知，却很少有人理解的话：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
    两者不能说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
    而蓍草或竹筮占卜法的方式也很简单：
    第一步：从五十根蓍草或竹筮中取出一根存而不用，实际上用以占卜的是四十九根。
    第二步：手握四十九根，心中默默念想占问之事，然后把四十九根蓍草随机分成左右两部分，放在案前的左右两边，这叫“分而为二以象”。
    两就是两仪、天地，象征“太极生两仪”，从此分阴阳造化天地。
    这一步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是最关键，颇有“鬼谋”之诚，要求意念专注而不可生杂念，现代社会人们压力大、心思杂、怨气重，九成九的人都过不了这一关。
    第三步：从左边那簇中取出一根蓍草，夹在左手的四五指之间，这叫“挂一以象三”。“三”为三才，即天地人三才，象征继天地之后产生了人。
    第四步：将左右两簇蓍草分别以四根为一组。这叫“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即象征一年中有春夏秋冬四季的运行。
    第五步：两只手各拿一部分蓍草，经过四个四个的数，都必有一个余数，这个余数象征闰月，两个余数象征五年中的两个闰月，左右两簇的零散之蓍草加一起，不是四个，就是八个，统统夹在左手的三四指之间，这样“大衍之数”即完成了一次推演变化的过程。
    再根据对应的解卦之法，就能判断吉凶。
    电视剧里经常有这样的镜头：主角抓着一把草，默念咒语“ta爱我”、“ta不爱我”、“ta爱我”，每念一句，揪出一根草，最后一根就是“占卜的结果”。
    也有至诚者，在最后一根草的结果不符合心意时，将一根草从中撕成两半，人为满意。
    还有一种镜头：主角在寺庙里端着竹筒摇晃，一堆竹签在里面摇得哗啦作响，然后掉出来一根，和尚根据竹签上的文字解析结果。
    作者也不敢说这两种占卜方式不科学，只能说，它们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也为人们的生活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前者贡献了沙雕偶像剧。
    后者贡献了筷笼子，以及筷子。
    除了这两种常用的问鬼神、问天命方法，还有问人之法，而问人之法使用的道具就是钱币。
    大禹时期也有钱币，玉质的钱币。
    龟甲代表问鬼神、蓍草问天命、金钱问众生。
    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人人喜爱，真要说出一个，那只能是钱了。
    钱通万人，凝聚众生意念，又自带阴阳（正反）两面，也正因此，钱和龟甲、蓍草一样，也有了非凡的灵性，尤其是占卜与人有关的事情，效果要优于前两者。
    金钱占卜，不能使用银行里刚发的新钱，最好是旧钱，品相必须完整，不能有残缺，否则不可用于占卜，然后是流通的时间越久越好，流通的范围越大越好，使用的人越多越好。
    金钱占卜叫做“六爻（yáo）卦”，脱胎于蓍草法，以钱代蓍。
    爻的本义是“交”、“效”，纵横之交、阴阳之交，“效”则是通过“交”所产生的“效用”，可以通过全局计算来衡量，依不同方法、体系、定位立极，有相应不同解释。
    爻也指《易经》八卦的两个符号，一个是“—”，另一个是“--”。在《易经》中并没有“阴阳”二字，数百年后的《易传》才把“—”叫阳爻，把“--”叫阴爻。
    八卦是以阴阳符号反映万事万物。
    另一个类似的就是计算机语言中的“1”和“0”。
    所以，六爻法并不是迷信，只是没人懂，或者懂的人告诉不懂的人这是迷信，把真相掩盖了。
    六爻法流程如下：
    第一步：选三枚硬币，将钱平入于手心，两手合扣，集中意念，一边念想所求之事，一边反复摇动手中铜钱。
    这一步和蓍草占卜同理，让所测信息融贯于铜钱之中，必须心无杂念，要很长时间的锻炼才能做到。
    而且，摇晃钱币必须占卜之人自己来，不能让他人代劳，也不能帮他人摇晃。
    倒不是什么忌讳或者不吉利，只是这样做会导致占卜不准。
    第二步：合掌摇晃后放入卦盘中，掷六次而成卦。
    然后看铜钱的背（非字的一面为背面/一元硬币是花的图案）和字（有字的一面为正面）的情况。
    一个背，两个字，称作“单”，为少阳。（画作“—”）
    两个背，一个字，称作“拆”，为少阴。（画作“--”）
    三个背，没有字，称作“重”，为老阳。（画作“—O”）
    三个字，没有背，称作“交”，为老阴。（画作“--X”）
    共摇六次，第一次为初爻，画在卦的最下面，依次上升，第六次为第六爻，画在卦的最上边。（至于后边的符号，画不画都行）
    一定要记准，顺序不能错。
    这样组成一个卦象，结合测卦当日的干支，配以六亲六兽、五行生旺，结合易经的爻辞，而判断事物的发展过程和结果。
    建议新手随手记下所测卦象，毕竟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免得后面疑神疑鬼，又怀疑自己记错了，导致占卜不准。
    六爻法插图，也就是大家常说的八卦图
    古钱为外圆内方的孔方钱，自带阴阳，又暗含天地，钱上书写当代帝王年号，天地人合一，且蕴含一丝丝帝王之气，灵性非凡。
    很长一段时间里，金钱占卜法是最为实用，效果也最好的占卜方法。
    古玩收藏里面吹嘘的“大五帝钱”、“小五帝钱”之类的，怎么说呢……
    它们确实是古钱，也很有收藏价值，但是你拿古钱占卜当今之事，不就是前朝的剑斩本朝的官吗？
    从钱币变为藏品那一瞬间，钱币的灵性就没了，就跟拔网线断网一样。
    拿五块钱买个烧饼，让老板找三枚硬币都比什么这些珍藏版五帝钱强。
    然而，今钱形制上取消了天圆地方，且不再有年号，占卜效果不如古钱，每隔一段时间还要把市场上流通的硬币更换、回收，隐隐中都在针对金钱占卜法，尤其是电子支付一出，“六爻卦”又遭史诗级削弱。
    更多的，就不浪费篇幅了，也不能再说了，大家有兴趣自己研究就行。
    卦不可轻算，亦不可多算，切记，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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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0章

    问天命、问鬼神、问众生，可以说是天地人三卦。
    没有强弱高下的分别，只是各自擅长的领域不同。
    讲述完成后，禹又叮嘱岳川一些占卜问卦中的注意事项。
    占卜就像是两个人隔着墙连比划带猜的交流，阻隔严重，所以务必要确保自身信息明确、强烈。
    这就是所有占卜中的第一步，诚心正意。
    信则有、不信则无，既然要问卦，就不能抱着怀疑的态度，心中不能有任何杂念。
    除了心神澄澈，还要求身体无垢。
    事关生死存亡的占卜，一定要提前焚香祈祷，让对面的“天地、鬼神、众生”有一个准备，占卜时还要斋戒沐浴更衣，尤其是占卜的双手，一定要净。
    其次是，占卜、问卦会消耗精气神，所以卦不可轻算，以免对自身造成不良影响。
    命越算越薄，普通人一件事只能问一卦，不能频繁占卜、问卦，会有不好的影响。
    最后就是，占卜、问卦是一种交流，也是一种交易。
    占卜者要祭祀“天地、鬼神、众生”，否则会折损自身气运甚至寿命。
    同时，占卜者要收取被占卜者一定的报酬，可以是金钱，可以是物质，也可以是其他形式的报答和馈赠。
    倒不是靠这个恰饭，嗯，也有靠这个恰饭的因素，更多的是涉及到因果层面。
    占卜问卦的报酬多寡随心，哪怕一片鹅毛也没关系，但一定要有。
    这也是“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由来。
    除非被占卜者有恩于占卜者，为还因果才不收卦金。
    另一种情况就是大祸将至之人，占卜者避之不及，给卦金都不敢要。
    又或者将死之人，死人的钱是不收的，平白沾了因果。
    岳川听后，心中暗暗点头。
    上辈子的世界中，为人占卜算卦的，大都五弊三缺。
    五弊：鳏、寡、孤、独、残。
    三缺：财，命，权。
    盖因窥探了天机，遭到上天的责罚。
    但是大禹传授的祭祀之法，可以消除占卦因果影响。
    岳川恍然，上辈子那些算命先生本事没学到家，缺少了最重要一项。
    比如大禹所授祭祀礼仪中的步伐，有踩九州、踩八卦、步罡踏斗之效，应该是上辈子只闻其名、未见其实的“禹步”，而这仅仅是祭祀礼仪中最简单的步伐。
    这就类似国术中的只知打，不知养。
    拳脚跟机器一样，都需要保养，一味地打杀却不修养，身体巅峰一过便迅速垮塌，各种伤病一股脑爆发，就算不死也百病缠身，连普通人都不如。
    所谓开枪三秒钟，擦枪半小时，就是这个道理，只开枪不擦枪，唯一的结果就是报废。
    刚开始岳川还琢磨着，学了卦术后要不要传授给仙家成员。
    要是导致它们五弊三缺，罪过就大了。
    可是学会了祭祀天地鬼神众生的方法，岳川瞬间放下心来。
    不会看事、占卦的仙家不是好仙家，卦术必须教，而且仙家成员必须学好。
    大禹感叹道：“卦术小道尔，无足挂齿。只可惜，吾别无所长，不若这般，吾为你占上一卦，如何？”
    岳川连忙摇头。
    这能算吗？
    算不出来的话事情就大了，算出来的话事情更大了！
    自己生辰八字一说出来，大禹还不直呼妖孽？
    这一卦确实珍贵无比，但岳川算不起。
    “禹皇所授甚多，晚辈潜心精研，自可解惑答疑。”
    大禹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笑着说：“未曾想，吾如此穷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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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1章

    岳川拱手，“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禹皇所授，价值亿万，晚辈不敢多求！”
    大禹眼睛一亮，“好啊，说的真好啊！”
    岳川咳了咳，“但是，晚辈确实有一事相求。”
    大禹：……
    “恳请禹皇传授晚辈治水之道！”
    大禹还以为什么要求，却没想到是这个。
    治水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功绩，岳川想学这个，大禹自然是老怀大慰。
    不过大禹很是疑惑，“大洪水，又降临了吗？”
    岳川摇头，“北方有大河，其色如土，故名黄河，黄河斗水，泥居其七。每年小决、十年大泛、百年一改道，北地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晚辈愿继禹皇之志、承禹皇之业，为天下万民谋福祉、为北地众生求安稳！”
    大禹骇然，许久之后才问道：“北地大河，缘何如此？”
    岳川尴尬。
    真要说起来，现在的黄河还不是黄河，也不叫黄河，河里的泥沙含量也是正常量。
    《诗经·魏风·伐檀》写道：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漪。
    但是历史上，春秋战国时期，晋、秦国都位于黄河中上游，三家分晋之后，各国大兴土木，修筑城池和宫殿，以及频繁的攻伐战争，滥砍林木，导致植被破坏、水土流失，大河出现了黄的苗头。
    到后面汉定都长安（陕西），隋定都大兴（陕西），唐再次定都长安。
    每一次，都必然伴随大兴土木，以及民间毁林造田，而这还偏偏是历朝历代鼓励的“垦荒”行为。
    毫不客气的说，唐朝盛世长安，就是剥了黄土高原的皮裱糊出来的。
    盛唐时期，黄河已经积重难返，后面的宋朝从建立到灭亡，一直都在面对地上悬河的威胁。
    直至建国之后，黄土高原的中心区域——子午岭，依旧遭受过度砍伐和工业开发，导致大片的天然林损失，40多年间，子午岭损失天然林4800平方公里，该地区环境进一步崩塌。
    国家不得不耗费海量人力、物力、财力去退耕还林、植树造林、防沙治沙等，直到2022年，终于取得阶段性成效，但是想要平息黄河积攒了两千多年的愤怒，还有很漫长的路要走。
    上辈子时，岳川的家乡就是著名的黄泛区，2022年刚刚遭受一场大洪灾。
    “黄河之水天上来”，在外人看来，是非常充满诗情画意的，但对岳川的家乡而言，这七个字包含了万千恐怖，也吞噬了千万生命。
    如今有机会见到治水大能，说什么也要求一求，从源头上保护好黄河。
    看到大禹不说话，岳川再次跪下叩首，“请禹皇教我！”
    大禹连忙扶起岳川，“非吾不愿，而是在想一件事——吾治水之策，未曾流传后世吗？”
    岳川仔细回想，认真搜索记忆中的所有信息，虽然有很多大禹相关的作品，但多数是介绍大禹治水功绩的，还有少数是后人假托大禹之名，比如战国时魏国人所著《尚书·禹贡》。
    至于大禹本人，除了留下“大禹治水”、“三过家门”等成语和典故，就再也没留下什么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后人甚至不知禹皇著有治水之策！”
    大禹悲怆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愤慨过后，大禹双拳紧握，低声道：“吾本元神残念，时日无多，与其消散于天地，不若借你之足重量九州，借你之目再窥天地，借你之手……为万族开天辟地！”
    说罢，大禹的身体嗡然一震，化作万千光点。
    这些光点绕着岳川盘旋飞舞，飞蛾扑火般撞在岳川身上，细雨入池，溅起道道涟漪……
    岳川浑身一震，朝着缓缓消散的大禹残影疯狂叩首。
    “恭送……禹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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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2章

    岳川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大黄还保持着傲然的表情和拒绝的姿态，紫色巨蟒一脸期盼，渴望自己收下。
    幻境中与大禹交流许久，却仅仅是现实中刹那。
    可就是这刹那之间，岳川学会了占卜问卦，而且学会了三种，获得了《易经》，而且是未删减、未篡改的《易经》，包含了《连山》、《归藏》的完整版本。
    还拥有了大禹所有的治水过程中的全部经历、经验、感悟。
    虽然不是大禹全部的人生，却足够了。
    比冰箱还大的方形巨石光芒大作，缓缓变小，眨眼间没入岳川掌心中消失不见。
    群蟒目瞪口呆。
    “这怎么可能？我们可是耗费了数代族人，近千年光阴啊！你怎么一上手就炼化了？”
    岳川尴尬的咳了咳。
    总不能说，你们穷举法试出来的密码，别人直接写给我了吧。
    既然拿了巨蟒的东西，就要担下它们身上的因果。
    这不仅仅是巨蟒们的因果，更是大禹的因果。
    尤其是看到“大禹十卦”之后，岳川明白了这群巨蟒对华夏两千年多年历史走向的影响。
    可以说，周朝之后，再没有一个超过300年的大一统王朝，全都是这群家伙干的。
    任何皇朝一旦露出虚弱，便会被它们奋力推死，赶紧拥立新的人君。
    一次又一次轮回，群蟒成了改朝换代专业户！
    只因，历朝历代皇帝虽然自称真龙天子甚至祖龙，但没有一个愿意解开群蟒命运中的枷锁。
    从秦始皇捣毁金陵风水，到朱元璋斩尽天下龙脉，大一统帝王用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叶公好龙”。
    皇帝渴望得到龙的庇佑，却不希望世间真的有龙，除非那条真龙就是皇帝自己。
    对这群能够“看到”帝王之气，又拥有大神通的特殊存在，皇帝们是又爱又恨。
    恐惧、忌惮，最终做出疯狂之举。
    单纯以人族的视角而言，古代帝王们做的不算伟光正。
    他们只是无法站在历史的高度上看问题，至少站不到岳川这么高的高度。
    秦始皇捣毁金陵，只是防止龙族大兴，却还保留其他龙脉，以保障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虽自私，但也是为了人族而自私。
    但是朱元璋斩尽天下龙脉，是个人的自私、短视、狭隘，连人族的根也一并斩断了。
    绝群蟒前途，也断送大明生路。
    没有龙脉滋养，大明偌大的版图，却滋生不出什么像样的人才，反倒出了一堆奇葩皇帝。
    大明唯一一个三不朽圣人王阳明，于龙场悟道创立心学，而龙场，在贵州西北，紧挨着蜀中。
    明之后的清，更不用说了。
    明清五百年，华夏错失大航海，经济、文化、科学等全方位落后，民族气运衰落到极致，一度面临亡国灭种危机。
    岳川忍不住想道：如果自己心狠手辣一点，直接铲除蜀中群蟒，华夏是不是就长治久安了？是不是就会避免一系列灾难，永远屹立在世界之巅？
    然而，这个念头还没升起，就被岳川斩灭。
    一念神魔，当真是一念神魔！
    岳川朝碑王挥了挥手，“放了它们吧。”
    后者立刻点头，收起阴兵，扯掉勾魂索。
    水、火两条巨蟒魂魄归壳，脑子里一片混乱的它们嘶吼咆哮，作势欲扑。
    然而不用紫色巨蟒出声制止，岳川只是一个眼神。
    无形的威势迸发出来。
    水、火两条巨蟒身形一震，仿佛被再次勾魂，灵魂与身体瞬间脱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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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3章

    它俩没见过大禹，但它们血脉中流淌着对大禹的恐惧。
    那可是一言屠杀千龙万蛟的超级刽子手。
    岳川的目光让两蟒恐惧滋生、惊悚蔓延。
    低头、低头、再低头……
    盘起来、再盘紧点儿……
    岳川又一挥手，地面裂开，青色巨蟒瞬间窜了出来。
    可是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就看到两个兄长乖巧的模样，于是也游了过去盘成一盘。
    “小妹，你这是干什么？”
    “跟你们一起受罚啊。”
    “我们什么也没做错啊？”
    “可是你们俩为什么这样？”
    “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啊……”
    青色巨蟒理直气壮的说道：“受罚需要理由吗？”
    “也对，好像不需要，那就继续盘着吧，要不然就有受罚的理由了。”
    岳川双手背在身后，不断踱步，脑海中思考巨蟒们的未来。
    女娲后裔、龙族子孙、大气运继承者……
    如果能把它们真正收服，未尝不可成为华夏的守护者。
    而且，大禹十卦中，它们的确是造反专业户，但那些腐朽王朝多存在一天，都是对老百姓们的折磨，早死早超生。
    草莽英雄是王朝的丧钟，龙蛇起陆却是万民的曙光。
    自己身边有大黄，收服群蟒不是问题。
    问题是，收服之后呢？
    历代大一统帝王都不敢解开它们命运中的枷锁，皆因忌惮、恐惧。
    自己呢……
    或许，自己存在的时候，它们毕恭毕敬，可一旦哪天自己不在了，它们还会一如既往吗？
    会不会出现人族先贤所担忧的“龙龙如人”？
    人族子孙凭什么镇住龙族呢？
    岳川终于有点理解秦始皇了。
    或许，做出捣毁金陵风水决定前，政哥也是挠秃了头、揪光了胡子。
    祖龙都拿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岳川并不认为自己更强。
    岳川反复踱步的时候，群蟒们的心也在忐忑。
    它们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气运！
    在它们眼中，岳川头顶气运盘旋，凝结龙形。
    只是跟大黄头顶稳定的气运龙形不同，岳川顶上这条龙时大时小，忽隐忽现，大则兴去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最重要的，这条蛇的颜色也在疯狂变化。
    时而金光灿烂，时而紫意盎然，却也有那么一瞬息血色猩红。
    紫色巨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只是，岳川身上散发的气息令它身体僵硬、灵魂冻结。
    不能动、不敢言！
    再想到一刻钟前，双方至少还能打得有来有往，一度五五开。
    怎么突然间就变得毫无还手之力了？
    难道……对方一直在隐藏修为，藏拙不露？
    是了，徒弟都有人皇之资，做师父的怎么可能平庸？
    只恨自己有眼无珠，第一面时什么也没看出来，只觉得他是普通人。
    早知他这般非凡，一见面就直接跪了，什么面子、什么骨气，通通可以不要。
    就在岳川万分纠结、群蟒万分忐忑的时候，洞府中传来一声惨叫。
    “救命啊，救命啊，大蛇吃人啦，吃人啦……”
    岳川猛然抬头。
    群蟒也集体昂首。
    消失许久的白家老太太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惊喜的说道：“是许家小哥儿。”
    （有人说前几章水，张嘴就是难听话。我只想说，那几章非常重要，必须详细，为此查了大量资料，翻了很多书籍，用尽量简单的话语讲解我理解的占卜和问卦。一是交代仙家会看事、算卦的由来；二是科普占卜非迷信，能有人因此感兴趣自学，我也功德无量；三是破除人们心中仙家借看事、算卦缠人的负面印象；四也是给主角这个能力出处的交代，而不是系统文中省时省力的【叮！恭喜你习得XXX】。为此，我这几张写了一整天，再加上一个通宵，现在凌晨六点，我还没睡。写书不易、创作辛苦，我也从来不求打赏什么的，就是催更我也随缘了，大家想起来了点一下就行。但是这种帖子，我真想问问，我到底骗他什么了！？我从不想破坏书中和谐的氛围，但今天真的有点生气。明天这段话我自己删，抱歉了，各位看官们，大过节的影响你们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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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4章

    听到白家老太太的话，岳川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救人的。
    脚一跺，瞬间消失在原地，通过遁术出现在许石身边。
    大黄也紧随而去，群蟒晃动身子跟了上去。
    却说许石，被抓到洞府中后，虽然没有受到严刑拷打，但是每日三吓少不了的。
    巨蟒们……尤其是那个青色巨蟒，最喜欢捉弄人。
    许石还偏偏是那种胆小的，每次都吓得尿裤子。
    虽然没受啥皮肉之苦，但是一颗心饱经磨难。
    念书换鱼吃，倒也不至于饿肚子，有时候念得“出彩”，还能收到额外的打赏。
    比如一些山中野果，奇石什么的。
    刚才岳川一行赶来，群蟒出门“迎客”，直接把许石束缚在原地。
    洞府中倒也没有别的生灵，安全有保障。
    只不过群蟒忘记了一件事。
    洞府中的确没有其他生灵，但是有蛇卵。
    因为群蟒一族血统不凡，这些蛇卵孵化时间更为漫长。
    再加上洞穴中食物匮乏，所以群蟒的祖先使用术法，特意延缓蛇卵孵化。
    也就导致群蟒破壳出生的时间先后不一。
    其他巨蟒距离悟道境只有一线之隔了，青色巨蟒却还是个混子，虽是姐妹、兄妹，却相差数百年，甚至更多。
    现在，又来了一个新生儿。
    或许是血脉中对饥饿的恐惧，新生儿对食物无比渴求，附近唯一的食物就在许石这里。
    之前念书换了一条鱼，但许石胃口小，鱼又大又肥，许石只吃了一半。
    新生儿偷偷摸摸爬向半条鱼，却是看都没看。
    有一个词叫做“贪心不足蛇吞象”，说的就是巴蛇，也就是巴蜀之地的大蛇。
    新生儿个头不大，胃口却不小，放弃美食缓缓游到许石身边。
    巨蟒走之前不但绑了许石，还把他敲晕了。
    所以刚开始许石并未察觉。
    伴随着一阵冰凉，许石激灵灵醒转。
    刚睁眼就看到一条小个头的蛇咬在自己胳膊上。
    比起之前整天吓自己的青色巨蟒，眼前这条蛇称得上迷你。
    可是小蛇再迷你，那也吓人啊。
    更何况许石原本就胆子不大。
    “救命啊~~~~”
    岳川刚来到就看到一条色泽纯白的小蛇，一双眼睛粉红透亮，优雅而又迷人。
    “嗯……好漂亮……”
    随即，群蟒也来到现场。
    “是个妹妹。”
    “我们又多了一个妹妹。”
    紫色巨蟒连忙向岳川解释道：“我们这个妹妹刚出生，什么都不懂，我们会尽心教导它，不让它害人的。还请前辈饶恕它吧。”
    其他巨蟒也纷纷醒悟过来。
    对方不远千里过来救人，自己的妹妹当着对方的面吃人……
    好吧，嘴太小，想吞也吞不下去，最多就是咬了一口。
    而且刚出生时牙都没有，咬也不破皮。
    可是说一千、道一万，毕竟是发动了攻击，万一对方震怒，当场打杀怎么办。
    许石看到岳川和大黄，又感受到白家老太太身上的气息，顿时疯狂扭动起来。
    “救我，救我啊，它要吃我，要吃我啊……”
    岳川笑了笑，“它的嘴那么小，怎么吞得下你？”
    许石也回过神来，然后晃荡胳膊，带得白蛇左右摇摆。
    刚刚出生的小蛇哪里经得住这么奔放的大力，顿时两眼一翻，软绵绵的趴倒在地上。
    许石看到这一幕，顿时惊慌，“哎呀，我并无恶念，也不欲伤它性命啊！白家老太太，您有大神通，快快救它一救吧。”
    可是话音刚落，白蛇摇晃着脑袋站了起来，晕晕乎乎的看着许石，嘴角亮晶晶。
    紫色巨蟒生怕再产生误会，心念一动，将白蛇摄到自己身旁。
    白家老太太迈着小碎步子走过去，三两下解开束缚，然后检察许石的胳膊。
    “无碍，就是沾了些口水，无毒的。”
    紫色巨蟒继续求情，“前辈，还请饶恕。我们这个妹妹刚刚出生，还懵懂无知。我们愿意赔偿许家小哥儿……”
    岳川刚要说什么，可是脑海中灵光一闪。
    等等！
    青城山，白蛇！
    白素贞是修炼了1700年的白蛇！
    而许仙生活的时代是南宋，南宋距离当下，恰恰是1700年左右。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这条白蛇就是白素贞的原型。
    如果仅凭一条白蛇，岳川根本不会联系到这里。
    但是，这条白蛇咬了许石啊，他姓许！
    姓许的男人和白色的蛇放到一起，这还用说？
    1700年后，白素贞嫁给许仙，是因为白素贞还是一条小蛇时被捕蛇人捉住，然后一个小牧童救了它，白素贞特意报恩。
    想到这儿，岳川目光古怪的看向许石。
    虽然时间错乱，一人一蛇提前相遇，但命运还是将他俩纠缠到一起。
    白蛇出生，第一眼就认准了许仙，直勾勾的扑了上去。
    没错，它馋许石的身子！
    许石刚才也的确恳求白家老太太先救治白蛇。
    这一人一蛇的命运，即便跨越千年，经历再多磨难，还是紧紧交缠在一起。
    岳川隐隐约约有所悟。
    走到许石切割鱼脍的石头旁坐下。
    “你的姓名、籍贯、生辰八字说一下。”
    许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报了一遍。
    岳川看向白蛇。
    不用问，什么都知道。
    随即，岳川掏出一块龟壳。
    正是龟、蛇二将中龟将的寄魂之物。
    正好拿来当做占卜的道具。
    岳川拿出十二枚功德无量钱，这几枚钱虽然没流通过，但作为祖钱，它们的“子子孙孙”正在姜国市场快速流通，并且在利润的驱动下向周边国家扩散。
    外圆内方、有阴有阳、又浸染人族气运，用来占卜再合适不过。
    岳川说道：“老许，你要老婆不要？只要你开金口，我待会儿给你送……算出来。”
    许石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满头雾水。
    不过他还是疯狂点头。
    这等好事，谁会拒绝啊，更何况许石这种能把《大侠姜十三》翻译成《一夜十三郎》的家伙。
    岳川随意分出三枚铜钱给许石。
    “来，拿好，双掌合十，心中默念：我要老婆，我要老婆，我要老婆……如是三遍，把铜钱丢到龟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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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5章

    占卜的结果就是，许石和白蛇确实有姻缘关系。
    只是因为强大的外力关系，这道姻缘变得曲折无比，要历经无数生死磨难才修成正果。
    外力关系……
    不用想，就是“人人如龙”和“龙龙如人”的意识对抗。
    生死磨难更好理解。
    人虽然天生道体，适合修行，起步高、速度快，但是人情长寿短。
    简单点说就是，这款手机功能多、性能强，但是耗电量大，一天一冲。
    反而精怪，虽非天生道体，起步低、修行速度慢，但是心思单纯、寿命悠长。
    也就是，老年机、功能机，只能接打电话，待机时间一周甚至一个月。
    这也就是许石无数次轮回，生生死死，差不多一千七百年了才在许仙这一世遇到白素贞。
    而白蛇修行一千七百年才化为人形。
    emmm，白同学比较学渣也是个问题。
    什么叫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跨越种族的爱情，就是这样。
    不过还好，双方终于修成正果，而且有了爱情的结晶，十月怀胎诞下一子，取名许仕林。
    许仙身为人族，天生道体，白素贞虽是精怪，却历经千年苦修化为人形。
    所以，双方的孩子是人身，也就是道体，并非湿生卵化。
    许仕林自小聪明伶俐，长大后俊秀非凡，读书有成，高中状元。
    古时候的“状元”，含金量远远超过岳川上辈子的“高考状元”，由此可见许仕林的优秀。
    占卜到这个结果，岳川长舒一口气，心中的阴翳一扫而空。
    什么人人如龙、什么龙龙如人，争来争去有什么意义？
    龙的传人，的确是不负龙族不负人族的两全法。
    只是，大禹那个时代的先贤领会错了。
    龙的传人，指的就是许仕林。
    龙族与人族结合的后代。
    双方从血脉上融为一体、合二为一，这才是大道的指引。
    而不是因为忌惮龙族大兴，就将其种族灭绝，连气运也要掠夺一空。
    也许有人认为双方种族不同，生殖隔离什么的，许仕林这种存在纯纯的玷污了人族血脉。
    但是，话说回来，人是什么，人族血脉又是什么？
    这就不得不提到女娲造人！
    也就是说，人原本并不存在，而是女娲创造的。
    女娲是谁？
    人身蛇尾的上古大能。
    蛇与龙原本就是同一种族，只是强弱不同。
    真要以强弱论贵贱，女娲比应龙更强，是不是更高贵一点？
    女娲抟土造人，渡入自身精气神，人族便有了女娲的血脉，称得上龙的传人。
    只是因为天生道体，避免了湿生卵化，无需从批鳞带甲的阶段开始修行。
    那么，龙蛇之物修炼成人，本质上讲，与人族并无区别，甚至可以算得上同源同种。
    说难听点，人因为没有筛选机制，有许多个体思想蒙昧、性格卑劣、心理阴暗，根本不配为人。
    而龙蛇，但凡能化为人形，无一不是历经苦修，无论身体还是心灵都受到磨砺，比精英更精英。
    双方的地位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所以，岳川并不认为许仕林这种存在是玷污了人族血脉，相反，这是给人族血脉注入了新的活力，让人族更加优秀，更加强大。
    便如岳川之前在土地庙的名言：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一个民族若是像封闭的池塘，势必死气沉沉，下层满是淤泥，中层满是死水，上层飘满枯枝败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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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6章

    必须经常有活水加入，才能不断吐故纳新，焕发生机。
    龙蛇与炎黄子孙同根同源，身体发肤都一般无二，能融入血脉的前提便是化为人形，修成道体。
    能进来的，全是精英，不会有半点泥沙。
    白素贞是一个例子，赵灵儿、紫萱也都是代表。
    如果不接纳龙蛇后裔，难道学法国一样，从高卢雄鸡变成高卢乌鸡吗？
    想通此节，岳川豁然开朗。
    “让我好好看看你们的道体！”
    听到这话，巨蟒们纷纷变化形体，成为人的模样。
    这么长时间，岳川对人和精怪的修行之路也有所了解。
    以横骨为界，之下躯干部分有四肢、五脏、六腑，主为精气，之上是七窍、六识、五蕴，主为神魂。
    精怪修行，首先是打熬筋骨、淬炼气血，冲击喉中横骨，打破第一个桎梏。
    一般而言，需要一甲子道行，精怪炼化横骨，就类似人族的后天境界极限。
    融合精气神三宝，炼出元神，再凭借元神冲击颅上顶骨，打破第二个桎梏。
    元神出窍，可以感悟天地，也称为先天，精怪炼化顶骨类似人族先天极境。
    这一过程，精怪和人类都一样，必须经历。
    只是精怪心思单纯，起步难但后期精进速度快；人杂念甚多，起步易但后期精进困难，甚至还经常开倒车。
    双方在修元神的过程中各有优劣长短。
    但总而言之，精怪想要修出元神，大致在百年道行至三百年道行之间。
    之后就是接引雷劫，天雷洗身完成蜕变，化为人形。
    这一阶段，大致在三百年至五百年道行。
    人形，就是道体，拥有了道体，才可以悟道，这一点没有任何例外。
    人天生可修道，精怪要经过漫长积攒，经历九死一生才能拥有道体。
    这也是精怪羡慕人的根本原因。
    绝不是羡慕人吃喝无忧、声色享受，跟慕洋犬那种羡慕有本质的区别。
    因为精怪明白，再怎么羡慕，终究还是得努力修行。
    但是慕洋犬不明白，还以为只要自己舔得好，洋大人就能给它们换一身皮，换一个芯子。
    在岳川面前，五个人形，分别是紫色、赤色、金色和两条蓝色巨蟒所化，两个精怪，分别是青色巨蟒和白色小蛇。
    只看人形……
    虽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非常赏心悦目。
    女娲照着自己模样捏的人，人都这么漂亮了，女娲的长相还能差了？
    男性都跟小鲜肉一样，妖艳俊美，很是阴柔。
    但是妖艳俊美的同时，又拥有一身精悍的腱子肉，举手投足间都蕴藏着沧浪之流的大力。
    只看身板不看脸的话，岳川觉得，在场人均李小龙。
    岳川又看向巨蟒们身上的鳞甲。
    之前还以为是进化不完全，保留了某些精怪特征。
    现在才明白，它们是故意为之，使用鳞甲幻化出简单的衣物或者甲胄护具。
    精怪化为人形后，等同有了两种形态，可以自由变幻。
    这一点，也算是优于人族的地方。
    女性更不用说，紫色巨蟒所化的女子飘逸出尘，恬淡典雅，就像是凝固的诗，流动的画，从仕女图中走出的梦幻。
    一身紫衫也是鳞甲所化，剪裁得体、纤秾合度。
    都不说一身实力了，光是这模样、这身段，谁能生出歧视之心？
    男人得多大的脸才能说出“配不上”这三个字？
    就算说那也是“我配不上”，而非“配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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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7章

    从“许白二人”的姻缘获得启发后，岳川豁然开朗，真正放下所有的忌惮和防备，认真思考蜀中群蟒的未来、出路。
    上辈子的相爱相杀是不能再出现的，炎黄一族必须永远屹立在世界之巅，引领时代潮流。
    想清楚人人如龙、龙龙如人和龙的传人之间关系，岳川再看“炎黄子孙”又有了不同的理解。
    炎帝后裔、黄帝后裔，也是融合后的结果。
    就算被炎、黄打败的蚩尤，其九黎部落也被称为黎民百姓。
    所以，从根源上讲，华夏是一个多民族的大家庭，上辈子五十六个民族大家庭，都是漫长历史中彼此认同、互相融合的结果。
    外国人结婚的时候重视血脉，华夏人只是养狗的时候才在乎血统，因为华夏人谁的祖上都阔过！
    只要是真正的“人”，认可炎黄、认可华夏，愿意守护这方土地以及土地上的人和文化，那就是炎黄子孙、龙的传人。
    于是，岳川张开双臂，满含感情的说道：“欢迎你们加入仙家！”
    仙家？
    众蟒顿时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大黄说道：“我的师门就是仙家，老师就是仙家之主。我们仙家，首先是有强大的实力，可以自保，不受任何折辱；其次是有悠长的寿命，可以看日升月落，天地沉浮；最后是超脱世间万物，不受任何约束，享受大逍遥、大自在！”
    听到这话，众蟒全都心驰神往。
    每一字、每一句，都抨击在了他们心尖上。
    岳川点了点头，说道：“还要再加一句：仙家子弟，出世为仙，得大逍遥、大自在；入世为圣，消大灾厄、平大疾苦。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如此，方能人人为龙！”
    大黄听到这话，眼睛一亮，浑身一震。
    南郭合出殡那天与众同门席地论道，虽然提出人人如龙，但仅仅是一个理想、理念。
    至于这条路怎么走、往哪走，还在思考和摸索中。
    而岳川方才的话给大黄指明了一个方向。
    出世为仙、入世为圣；穷者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消大灾厄、平大疾苦！
    仙家成员不能一味地觅山林修行，还要入世历练，帮助水深火热的普通人。修为高强的仙家子弟多承担、多付出，修为尚浅的仙家子弟管好自己，为入世做准备。
    如此，达者以自身为梯，载穷者前行，穷者复为达者，复载穷者，代代复前，终抵彼岸。
    “老师……”
    岳川看向大黄，“怎么了？有什么不懂的吗，为师为你解惑！”
    “我悟了！”
    岳川：……要不，你教教我吧……
    咳了咳掩饰自己的尴尬，岳川说道：“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师。大黄入门最早，悟道也最早，今后就是你们的大师兄了。”
    对于这一点，群蟒欣然接受。
    能尊未来人皇为师兄，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早知这个结果，大家纳头便拜就是，还用得着打打杀杀吗？
    随即，岳川想到了名称的问题。
    总不能一直叫蜀中群蟒、龙蛇、女娲后人之类的吧。
    抬头间，岳川看到一抹绿意。
    盈盈润润，在洞府之中很是惹眼，仔细看去，却是一片极其葱郁的柳林。
    察觉岳川视线所至，紫衫女子解释道：“此乃先祖被囚禁时所栽，共九株，长至今日已两千岁，郁郁成林。先祖有言，无论何时，只可取柳叶为食，不可伤其皮，坏其根。我等虽不知何意，但谨遵祖训。”
    岳川点了点头，顿时明白了这些柳树的来历。
    “你们可知何为十抽一？”
    群蟒顿时摇头，显然并不知道。
    岳川双手合十，“借你身上枝条一用。”
    风起，树影婆娑，柳条摇晃着凑到岳川身前。
    折下十根柳条，九长一短，又招来一蓬泥土，化作筷笼，将十根柳条插入其中。
    “来，人人有份，抽一根吧！”
    大黄不解其意，随手抽了一根，拿在手中研究，想要弄清楚这柳条的含义。
    许石见状也抽了一根，拿在手中仔细研究。
    白家老太太看了一眼，也跟着抽取。
    岳川将筷笼凑到群蟒跟前。
    紫衣女子抬手，可是指尖将要触及到柳条时，就像触电一样，又缩了回去。
    大黄等人全都疑惑，这分明就是最普通的柳条，又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为什么不敢抽呢？
    “姐姐，你不抽我先抽了。”
    说着，青色巨蟒低头，咬起一根柳条。
    其他几个巨蟒也都抽了一根。
    岳川讲述起了柳条的含义，以及长者生，短者死的规则。
    而现在，筷笼子里只剩下一长一短两根。
    群蟒中只剩下实力最强的紫衣女子，以及刚出生的白色小蛇还没抽。
    听到这话，已经抽取的人全都沉默。
    岳川将一长一短两根柳条凑到紫衣女子身前。
    “来，你抽一根！”
    紫衣女子看了一眼被筷笼完全遮住，根本露不出头的短柳枝，以及长长的，一半都露在外面的长柳枝。
    岳川将所有柳枝收回，“算了，重新抽吧！”
    这次，紫衣女子直接用法术摄出了最短的柳枝。
    就在众人疑惑、诧异、不解的时候，紫衣女子直接将那根柳条塞到白色小蛇嘴里。
    小蛇还以为是什么好吃的，紧紧咬着不松口。
    随即，苦涩在口中泛起，又连忙将柳条吐出。
    可是紫衣女子再次将柳条塞入白蛇口中，令其紧紧咬住，不得松口，白蛇嫌苦，再次吐掉。
    岳川捡起柳条，说道：“明白了吧？”
    众蟒齐齐点头，白色小蛇也跟着点头，虽然它没有明，只有白。
    大禹给了它们一线生机，每族可活十分之一。
    但是有人使坏，将龙蛟蟒蛇一同抽取，意图诛心。
    却没想到老者让壮者、壮者让幼者、幼者让妇者，尤其是那些已经孕育的妇者。
    “你们的命，都是柳条换来的，今后你们就叫柳家吧！”
    “谨遵师命，我等今后便是柳家。”
    岳川点了点头，又说道：“柳家细分两家，一为长、一为短；长者以‘常’为号，短者以‘莽’为号！你等可有异议？”
    “谨遵师命，我等及子孙便为柳家莽氏，其余同族皆为柳家常氏！”
    （最后一个拼图完成，关于柳家、常莽的解释，大家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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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8章

    上辈子时，有两种“五大仙家”的说法。
    一个是：胡、黄、白、柳、灰，指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这五种修行得道的动物。
    另一个是：胡、黄、常、莽、清风，指狐狸、黄鼠狼、蛇、蟒、鬼物。
    这种区分，有点类似五常中的上三常和下两常。
    越来越多的人觉得应该把下两常，尤其是五常之耻开出去。
    刺猬和老鼠不擅长战斗，大都是以保家为主，也就是说，更多的在搞后勤、做服务。
    仙家堂口遇到什么事，都是胡、黄、常、莽、清风去摆平，很少见到白家和灰家出动。
    清风大家都理解，就是各种鬼物，更擅长与亡者沟通，有大能力的甚至可以去阴间查事，也算术业有专攻。
    但是，柳家一下子占两席，有常仙，有莽仙，这……有必要吗？
    虽然柳家确实是五大仙家中最能打的，但也不能一下子占两个席位吧？
    对此，有人解释为：蛇又称长虫，所以有了“长”这个字号，作为仙家姓氏就是“常”。
    那么……蟒不是更长吗？
    又有说，“常”是指只长不粗的普通蛇类，莽是指又粗又长的蟒蛇。
    但是按照传说中，蛇、蟒、蛟、龙并无区别，只是修行高低问题，显然站不住脚。
    还有说，莽是专指蛇，长则包括了蜈蚣、蝎子、壁虎、蜥蜴、鳄鱼等爬行类精怪……
    这个说法，嗯，不做评论。
    所以，无论从地域、身形还是品种，这些说法都是站不住脚的，至少不能说服所有人，关于“常”和“莽”根本没有统一的结论。
    但是现在，岳川将这个问题解释清楚了。
    所有入仙家的蛇类精怪都是柳家，无论是什么蛇。
    但莽家，指的是蜀中群蟒这一支，六个巨蟒以及刚刚孵化的小白蛇、其他还未孵化的蛇蛋，他们及其子子孙孙都是柳姓莽氏。
    按照人族的习惯，姓比氏大，氏属于姓。
    姓是家族系统，氏则是姓的一部分，主要用于区别同姓家族中的不同分支。
    有点类似大房、二房；主家、分家这种。
    除了蜀中群蟒，之外所有蛇类精怪都是常氏。
    常，长，也就是纪念那些选择长柳条，将一线生机留给莽氏的龙蛇先辈。
    虽说选择长柳条的龙蛇都已经身死，但它们的尸身被铸成九鼎，融入龙脉，山河之中得道成精的蛇类，也都可以视作它们的后裔。
    在称呼上，也是胡黄常莽，常在莽前，以示尊敬。
    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取名环节。
    “你就叫柳一了，然后你是柳二，你们以此类推。”
    群蟒：……
    这名字不是奇怪，而是非常奇怪。
    但是想了想大黄的称呼，似乎也不那么丑了。
    接下来是关于柳家的规划。
    岳川并没有打算将柳家带回北境大荒。
    一来，精怪需要入世修行，磨砺心智、积攒功德。
    二来，北方的基本盘逐渐形成，土地庙、城隍庙两个节点已经打通，剩下的就是围绕两个支点进行巩固、夯实。
    三来，岳川想在巴蜀地区扎根，发展自己的势力。
    有句话叫做：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平蜀未平。
    这句话最早来源于清初欧阳直著《蜀警录》，感叹明末清初四川持续近半个世纪的战乱，并做出。
    倒不是说蜀人“贪乱乐祸”，而是巴蜀地区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地理环境，注定是兵家必争之地。
    在秦朝统一天下的过程中，巴蜀是最先被吞并的，也由此获得钱粮之地。
    灭秦后，项羽自称西楚霸王，分封诸侯，把刘邦封到了汉中，邦仔以此为根据地，一统天下。
    再之后刘备据蜀中鼎立天下，还一度是进攻方。
    神州大地上有很多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比如那句著名的“得中原者得天下”。
    但中原属于四战之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四面受敌。
    真论起山川之固、山河之险，天下无出蜀中者。
    地形中东西向的青藏高原、北部是秦巴山脉、东部是巫山、南部是云贵高原，形成一个完整且封闭的盆地。
    一圈都是崇山峻岭、重峦叠嶂，与外界完全隔绝，确实是一个囚禁的好场所。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出不去，外面也进不来啊。
    李白不是有句话：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要是穷山恶水啃沙子，也没什么好夸耀的，但蜀中有个别称“天府之国”，秦国稍一开发，就成了钱粮之地，足见其物华天宝。
    岳川也动心了。
    北境大荒确实富饶，但是紧邻大周边境，且无险可守，一旦将来有什么变化，岌岌可危。
    姜国虽好，但终究是寄人篱下，短期内或许没什么好担心的，几十年内百年内都不需要担忧。
    但是有句话：人亡政息。
    姜国后续的继任者是什么态度，不好说。
    所以，岳川迫切需要一个稳固的大后方、根据地。
    蜀中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首先，这个地方跟自己名字很合。
    自己叫岳川，左边一座山，右边三座山，一共四座山，跟“四川”之名暗合，此地与自己有缘。
    其次，这个地方进可攻、退可守。
    这对于喜欢种田的自己而言，真是再适合不过，天府之国经自己耕耘，肯定更加富庶。
    而且除了四条大山，还有一个封印之地，也就是囚禁群蟒的洞府。
    现在已经掌控了洞府的开关，也就是那块方形大石。
    一旦关闭洞府，里面的群蟒甭想出去，但外界也甭想进来。
    这就是一个绝佳的防御阵法。
    即便遇到无可抵抗的敌人，也能苟在洞府中休养生息，待风头过去再出山。
    蛇类本就寿命悠长，又能通过蜕皮永葆青春，还有休眠神技。
    毫不客气的说，在洞府中积攒点物资，再开几亩田，完全能苟一辈子。
    就算末世来了都不怕。
    大禹十卦中，群蟒能一直在历史大潮中翻云覆雨，或许就和这个洞府有关。
    岳川招来紫衣女子，问道：“柳一，你对柳家今后有什么打算？”
    “全凭师父做主！”
    “我是说，在我来之前，你怎么打算的？”
    柳一想了想，说道：“此洞府隐秘且稳固，可作为祖地。凡我兄弟姐妹，留下子嗣后，可入世行走，隐于市、隐于田、隐于朝堂，遍寻身负真龙之气者，奉其为人皇，解除我族枷锁。”
    说完，柳一转眼看向大黄。
    “现在拜入师父门下，自然是全力辅佐大黄师兄，再无其他念想。”
    岳川点头，“不过，我觉得你们还是做两手打算的好。”
    柳一惊讶，“难道还有比大黄师兄更优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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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9章

    比大黄更优秀的人？
    岳川觉得自己有点丢穿越者的人了，主角光环都照不亮这张锅底脸。
    人家大黄悟道跟坐火箭一样，自己粮食全靠种、法宝全靠炼，班底全靠收。
    时不时地还得PUA……哦不，鼓励精怪们好好修行，给它们指引道路。
    已知众人中，也就龙阳能跟大黄一较高下。
    龙阳实打实的十九岁半，全靠自学、自悟。
    大黄真实年龄应该超过一甲子了，前任土地公教了六十多年，自己又教了一年。
    但自己教的这一年，是华夏五千年的浓缩啊。
    这么一想，好像龙阳确实优秀那么一丝丝，而且还是一国之君。
    但是岳川不打算让柳家重蹈覆辙。
    与人间帝王合作，终究是与虎谋皮。
    “人皇之所以是人皇，是因为万众所向、万民一心。与其寄希望于人皇，不若寄希望于万民。”
    听到这话，柳一恍然大悟。
    是啊！
    人皇的权力来自万民，与其求人皇，不如求万民。
    “但是师父，如何求万民？”
    “立言！立功！立德！”岳川在柳下席地而坐，“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其余诸弟子也纷纷坐下，或者盘起。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老……山神。这个山神除了要庇护一方水土，守护一方百姓，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那就是看守一个封印，封印中关押着一个邪魔。”
    听到这话，柳家成员目光都变得古怪起来。
    这……这不是说我们吗？
    岳川接着说道：
    “上古之时，人们为了寻求超脱，将自身邪念排出体外，但是这些邪念又会进入到其他人心中，继续祸害人间。于是，人中大能力者将所有邪念收集起来，装入一个葫芦中，又把这个葫芦埋入深山之中。”
    “于是，人间变得太平，人们心中充满了真、善和美，家庭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君王大公无私、大爱无疆。人人知礼、人人守法，各种严酷的刑罚都失去了作用，监狱里的狱卒几十年没有看押过一个犯人。”
    听到这话，大黄目光微动，非常向往故事中描述的世界。
    然而，根本长期听故事总结的经验，转折要来了。
    “但是……不知从哪里传出一个消息，说是一个神秘的地方藏着数也数不清的财富，而财富中，最珍贵的是一个神奇的宝葫芦，葫芦有着强大的力量，只要打开它，就能够实现人们三个愿望。”
    “于是有些贪婪的人按耐不住开始寻找，到处挖掘，无意中打破了山神封印，邪魔重获自由，危害人间。这时候人们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实现愿望的宝葫芦，这些都是邪魔为了逃脱封印散播的谣言。”
    “从那开始，人间变了个模样，夫妻相疑、父子相忌，邻里争吵、国家摩擦，整日争斗不休，再也没有人专心耕田、认真做工，所有人都在怒火的支配下，向往日里最熟悉、最亲近的人挥起拳头和屠刀。”
    大黄问道：“老师，所谓封印，从谣言四起、人心滋生贪婪那一刻就已经破除了吧？”
    岳川点头，“人心就是最好的屏障，最好的封印。但人心也是邪念滋生的温床，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都是邪魔最好的爪牙。封印从来不在山中，而是人们心里。”
    柳一忍不住问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岳川接着说道：
    “有一个路过此地的货郎，给山神上香后得到山神托梦，在其指引下挖到七个巴掌大的小石头。山神称这是龙珠，只有心里充满亮光的人才能洗净龙珠上的尘霾，并借此打败邪魔。”
    “于是货郎背井离乡，到处寻找心中充满光的人，将龙珠交给他们，借他们心中的正能量孵化龙珠，成为龙的传人，并且依靠这股力量打败邪魔，将其重新封印。”
    “最先找到的是一个放牛娃，放牛娃善良且无畏，孵化了第一颗龙珠，变得力大无穷，并且有了天地法相的神通。”
    众蟒中的赤色巨蟒下意识说道：“我也会！”
    故事继续进行，货郎又遇到第二个善良的孩子，从小跟着父亲在山中狩猎，有一手好箭术，孵化龙珠后获得千里眼神通，能够看破所有伪装、假象。“
    金色巨蟒：“怎么跟我一样？”
    然后又遇到两个堂兄弟，一个家里是烧炭卖炭的，一个家中是养鱼卖鱼的，他俩一个孵化了火龙珠，一个孵化了水龙珠。
    明蓝色巨蟒和暗蓝色巨蟒：感觉你在说我们，只是我们没有证据。
    然后一个善良的小女孩，孵化了第五颗龙珠，变得铜筋铁骨、金刚不坏。
    青色巨蟒：不不不，我只是铜筋铁骨，还没达到金刚不坏。
    第六颗龙珠，可以隐身，让自己变得毫无存在感。
    众人同时看向刚出生的白蛇，小妹还没长大，能力并未显出，难道真如师父所说，是隐形？
    第七颗龙珠，也是最强大的龙珠，可以收摄万物，比前面六颗龙珠都强大。
    柳一：这不就是我么？
    但是，邪魔早就盯上了货郎，当他寻找第七个孩子的时候，邪魔突然出现，打死货郎，掳走了龙珠和孩子。
    六个孩子来到的时候，货郎已经奄奄一息，他叮嘱孩子们去找山神，然后就咽气了。
    “后来呢？”
    “然后呢？”
    “货郎这么好，怎么就死了？对了，什么是货郎？”
    “快说快说，下面怎么了？”
    岳川尴尬，“下面没了，因为我还没想好。”
    众人大怒，但是敢怒不敢言。
    岳川笑着说道：“接下来，就是你们要走的路了，人生的故事，全靠你们去演绎。记住：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暴食和色欲，都是邪魔最好的爪牙，也是你们的宿命之敌！什么时候能将其彻底封印，你们身上的枷锁自然解开！”
    听到这话，众人终于恍然。
    不是故事没结尾，而是故事才刚刚开始，路在自己脚下，笔在自己手中。
    “多谢师父指点！”
    “多谢师父！”
    叩谢之后，众成员纷纷反思自己的行为，纷纷暗骂：我该死啊。
    唯独青色巨蟒，一脸嘚瑟，检讨来检讨去，还是“我没错”。
    许石直勾勾的盯着青色巨蟒，“你毁了一艘船，害了一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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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0章

    青色巨蟒一梗脖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是他们先侮辱我的，才不怪我！”
    柳一连忙解释道：“落水之人都被我送至岸上，并无大碍。许先生那个随从，也平安无事。请先生放心，以后我会严加看管弟弟妹妹，谁犯错作恶，我第一个不饶了他们。”
    许石闻言，顿时一屁股瘫坐在地。
    斥责巨蟒，消耗了许石毕生的勇气，或许下辈子的勇气都给透支了。
    为的就是帮自家随从讨一个公道。
    哪怕只是一句话。
    现在听说随从平安无事，说不定已经回到老家给自己料理丧事了，许石浑身精气神都没了。
    生怕巨蟒一口吞了自己，许石连忙脚跟蹬地，朝着岳川的方向挪了挪。
    岳川安抚一下许石，随即疑惑，“小六子，你修为这么差，不在洞府中好好修行，早日化形，跑吴国地界干什么了？还闹出事端。”
    “当然是寻找人皇啊！我去吴国、越国看了一圈，他们的君王都有气运在身，但跟人皇比还差远了。回来的时候就遇到那艘船，往水里倒酒引我出来喝酒，然后又……咳咳……”
    青蛇说了一半不说了。
    但几个兄长心痒难耐。
    “小妹，你说啊，到底怎么了？”
    “对啊，他们干什么事了，惹你那么生气？”
    “要不还是问许先生吧。”
    青色巨蟒顿时目露凶光，“不许说！你敢说一个字，我吞了你！”
    可是话音刚落就被凌空掴了一掌、又一掌。
    真是往死里打，一点都不手软。
    “哎呦，我错了，姐姐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岳川好奇，“吴国、越国？他们的君王都是谁？”
    “吴国国君阖闾（hélǘ），越国国君鸠浅（古越语读作勾践）。那阖闾气运不错，就是命不长，勾践命倒是不短，但气运不强。”
    岳川问道：“那你有没有看一下夫差？”
    “夫差？谁是夫差？”
    岳川顿时醒悟，夫差如今还没当权，还没走进大众视野，或者还没出生。
    不过一想到吴越争霸马上开始，岳川心中暗道：许石这颗棋子得好好布置了。
    当今天下，大大小小一两百个诸侯国。
    但岳川明白天下大势的变化，也知道这一两百个国家最后会变成战国七雄，然后秦一统、汉三分。
    而三分天下这三国中，魏国大致可以看做姜国的区域。
    齐晋之间、楚国之北、长城之南这片区域，大致就是山东山西、河南河北之间，跟曹魏起家之地高度重合。
    蜀国也就是自己现在所处的蜀中，吴国就是许石的家乡了。
    如果能以这三个地方为支点，可以同气连枝，撬动天下，左右时局。
    蜀魏联合，可据关陇争天下。
    蜀吴联合，可凭长江分天下。
    孤家寡人，也可以凭蜀地割据自立。
    由此可见蜀地的重要性，这块宝地必须好好经营，而柳家就是经营蜀中的主要力量。
    岳川叮嘱道：“柳一你们几个虽然实力无法提升，但也不要荒废修行，专注修行技艺也不错。另外还要入世行善积累功德，待你们积攒下足够的事迹和名望，我便可为你们立言！”
    岳川已经明白了获取功德的三要素：立言、立功、立德。
    三者没有固定的先后顺序，从哪个开始都无所谓。
    当然，也没有固定的公式可以套，只是一个大略的方向，朝这个方向走肯定没错，但能不能撞上大运纯粹看脸。
    就像所有人都知道买彩票才能一夜暴富，但每次开奖都只能看别人领奖。
    稷下乘凉的成功，基本符合“立言、立功、立德”三要素，所以岳川琢磨着，能不能在蜀中复刻一遍。
    只是蜀中群蟒现在还三不沾。
    想要赶上姜国被围，姜十三舍己救民那种大场面，不知得多久。
    真要靠葫芦娃打怪一点一滴积累口碑，可能是十年，也可能是一百年，甚至遥遥无期。
    所以，还得提高站位、解放思想、打开格局，创造新时尚、新气象。
    岳川仔细看柳家众成员，脑海中不断思索。
    话术之下，思如泉涌，各种有关联的信息被穿针走线缝合在一起。
    仿佛总隔着一层窗户纸，看不真切。
    这时候，柳一一挥手，之前被摄走的上百把剑同时出现在。
    “师父，这是您的剑。之前多有得罪，还请师父责罚。”
    仿佛窗户上“嗤啦”划破一道口子，明亮的光芒倾洒下来，照亮了岳川。
    岳川直勾勾看着柳一，看着柳一身边悬浮的剑。
    “这个能力叫什么？”岳川声音很大，表情很是激动，手也不自觉的挥舞起来。
    柳一被吓了一跳，连忙跪下，“师父恕罪！”
    “不不不，站起来说话，回答我的问题，这个能力是什么？是不是千里摄物？”
    “是摄物没错，但没有千里那么夸张。”
    “那么，你摄物的范围是多远，能摄取的物品都是什么？对了，我看你之前把柳二都给摄走了？”
    柳二就是那条赤红色巨蟒，体型差不多十丈。
    厚着脸皮撞向大黄的剑，眼看就要血溅当场，被柳一直接摄走。
    由此可见，柳一这一手摄物术不是很强，而是强的离谱。
    “回师父的话，我们这一族化形前没有手脚，不能像其他生灵那样持拿物品，所以先祖创造了一门摄物法术。视野内一切事物，都可以摄到身旁。”
    岳川连忙问道：“法术？也就是说，你们都会？”
    柳一摇头，“也是看资质和天赋的，有的弟弟、妹妹怎么都学不会，有的弟弟妹妹能轻松入门，只是易学难精，不能如我这般。”
    岳川目光朝其他几人看去。
    四个人形的柳家成员接连点头，只是点头幅度不同。
    青色巨蟒也点头，但是点下去之后再也没有抬起来。
    岳川又问道：“你能不能控制这些剑飞行？”
    柳一闻言，立刻尝试。
    上百把剑同时前进，只是刚飞了十步距离，就哗啦啦掉落一半，再飞十步距离，又掉了一半。
    岳川一声令下：“返回！”
    再次掉落一半，折返到柳一身前时，只剩寥寥三五把剑。
    “师父，弟子学艺不精，今后必定勤加修行。”
    岳川却哈哈大笑。
    “不！你这一手御物手段，足以傲视天下！你们柳家，前途无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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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1章

    驭剑术。或者更高端大气的名字——御剑术！
    巨蟒们只是将其当做摄物的手段，用来弥补手脚的缺失。
    只是，这个手段稍一变化，不就脱胎换骨，成为大杀器了吗？
    这就是脑洞的重要性。
    一个不起眼的小法术，却能撑起一个修炼体系，成就一个门派。
    剑修——蜀山——剑仙！
    只是柳一他们没能跳出思维的束缚，只是将其当做摄物法门，没有开发出打法，也没有完善成体系。
    岳川就不一样了。
    倒不是岳川有多厉害，这跟解大禹十卦一样，大禹挠破头的事，岳川一眼看穿。
    事后诸葛亮，就是这么牛。
    “你只控制一把剑试试……控制加速和急停……控制转向和翻身……摇摆起来，旋转起来。”
    柳一实力不得寸进，只能转头精研法术，摄物术更是研究到炉火纯青甚至出神入化。
    刚才只是第一次，不太熟练。
    有了之前的经验，柳一熟练成自然，意念控制飞剑在空中急速穿梭，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
    原本笨重的铜剑在其操控下竟然游鱼、飞鸟般灵活自如。
    柳一更是触类旁通，将疾冲的铜剑摄回再急速射出，再急速射出、摄回……
    如此反复，竟然在短时间内达到了十几次，甚至几十次的效果。
    正前方的视角就是：一把剑瞬间变成十几把剑，甚至几十把剑同时突刺，剑光乱闪、剑影纷飞。
    岳川又说道：“你试着站上去。”
    柳一没有迟疑，直接翻身跃上，长剑晃都没晃，稳稳地停在空中。
    “站稳扶好……开始……速度提上去……翻个身……不错，继续加速冲刺……”
    柳一双手负在身后，一身紫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乌黑的秀发被扬起、拉直。
    那不是风的流动，而是英姿的飞扬。
    然而，几个柳家成员都兴趣缺缺。
    “我们不用剑也能飞好吧。”
    “对啊，还飞得更快，更稳。”
    “何必多此一举呢？”
    空中的柳一听到这话，顿时眼睛微眯，扬手一指，地上的大剑纷纷震动起来，随即剑尖调转，刺向几个说风凉话的家伙。
    一阵金铁碰撞，几个柳家成员被打得抱头鼠窜。
    柳一冷哼道：“我若选择你们要害，或者我加几分力气，你们现在肯定都横死当场了。”
    几人看了看自己鳞甲上的斑驳裂痕，顿时毛骨悚然。
    “我们有飞行能力，不需要这门法术，但普通人没有。”
    “对啊，我们有鳞甲，无惧攻击，但普通人是血肉之躯，经不起刀剑加身啊。”
    “我有烈焰，若是附于剑身，岂不是效果翻倍？”
    “我的冰水也一样，而且还能给剑淬毒！”
    柳一从天上疾冲向下，快要撞到地面时又一个优雅的拔起。
    仿佛秋风中的落叶，打了个旋，稳稳悬停在地面三尺处。
    柳一回到地面，朝岳川叩拜道：“多谢师父！”
    岳川摆了摆手，示意其起身，“扶危救世，光靠一个人，或者几个人的力量是不够的，还需要千千万万的同志！”
    同志一词最早出现于《国语·晋语四》：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志。
    上辈子，这个词是无比的神圣、光荣，是那个时代最强大、最无畏的先驱、英烈。
    再艰难、再困苦，只要一句“同志”，瞬间就浑身充满了力量和斗志，简短的两个字却比什么buff都管用。
    只是后来，境外敌对势力对这个词语进行污名化，将这个神圣的字眼彻底污名化。
    老一辈离开之后，新一代的人们耻于提起“同志”二字，或者根本不知其本意，纯粹用作恶搞。
    就连一些手撕鬼子的电视剧，军人冲锋时也不再喊“同志们，跟我冲”，而是换成了满含江湖匪气的“兄弟们，给我打”。
    你说导演和编剧没脑子吧，他还真查资料了，但是你说他有脑子吧，他查的什么资料啊？
    想到这，岳川声音坚定地说道：“同志者，志同道合也！你们的志向，是降妖除魔，守护天下苍生！济难扶危，开创万世太平！你们的道，是御剑乘风去，除魔天地间！”
    听到这话，大黄和柳一同时一震。
    之前两人战斗时，大黄就喊过这段词，并且将剑掷出。
    大黄以为自己做的就是“御剑乘风去”了，却没想到完全理解岔了。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老师我……”
    岳川连忙摆手，“不用说了，为师明白。为师已经习惯了。”
    柳一硬捱了大黄一击，虽然凭借一身灵力硬抗下来，却也被打得半截身子入土，要不是招来补天石偷袭，基本就要被镇压了。
    却没想到，击败自己的剑道是这个。
    岳川收起心中的羡慕嫉妒恨，讲述起对剑修的规划。
    “你们入世历练，行善积德时，可以寻找一些好苗子，将其带回山中，悉心培育。”
    不远处的许石听到这话，连忙问道：“你们看我，是不是好苗子？”
    青色巨蟒不屑的说道：“气运差得要死，连小草蛇都算不上，而且你这一生坎坷多灾，怕是不得善终呦~~~”
    柳三，也就是金色巨蟒咳了咳，双眼中金光绽放，对着许石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会儿。
    “小妹望气之术不到家，看不出深浅。我观许家小哥儿虽然前半生坎坷，但遭逢贵人，逆天改命，最大的灾劫已平稳度过，历劫生变，气运凝形，前方一片坦途啊。”
    柳一跟着说道：“许家小哥儿，观你气运色彩……红、金两色尤重，更有一道紫气若隐若现，未来必定不缺名声、富贵、权力；气运中有卵型凝聚，象征多子多福。前途无须忧虑！”
    岳川顿时惊讶了。
    因为他给许石占卦得到的结果确实是大富大贵，而且多子多福，地主老财的终极享受。
    但是柳家成员只是看一眼就能讲出这些结果……
    难道这就是相术中的望气之术？
    也难怪，初见面时，群蟒盯着自己一行瞅来瞅去。
    本以为是看自己长得帅，没想到自己的帅就是一种气质！
    估计也是通过这个法子看到了大黄的不凡，群蟒才张口要人。
    想到大禹十卦中群蟒的凄惨遭遇，他们屡试不成，未尝不是窥测天机的报应。
    于是岳川说道：“望气之法窥测天机，不可滥用，泄露天机，恐遭报应！切记，切记！”
    柳一等人顿时拱手，“我等谨遵师命！”
    岳川又说道：“但是用这个方法收弟子……倒也不错！天下大气运者一网打尽，蜀山想不兴旺都难啊！”
    “蜀山？”
    “对！剑修门派就叫蜀山吧，你们在附近另寻山头建立宗门。至于此处洞府，我另有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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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2章

    在开发洞府之前，岳川先把许石给安排了。
    之前只是供奉一个白家老太太，现在又多了一块灵牌，供的是柳七，也就是那条小白蛇。
    虽然一人一蛇有斩不断的姻缘，但因为白蛇还未孵化时，被先辈施加法术，延缓了孵化，破壳时间推迟。
    这就造成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不过，姻缘牵动之下，这一人一蛇终究还是见面了。
    只是他俩谁都不知道，这一面就是永别，再相遇时不知是多少年之后了。
    白素贞这种渣渣修行速度，再偷吃法海的仙丹才化为人形。
    从春秋到南宋，1700年，这可不是千年等一回，而是一点七千年等一回。
    青色巨蟒因被辱而撞船，柳一把许石掳回家，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冥冥中注定。
    只为了让这一人一蛇见上一面。
    岳川抚摸着小白蛇，指着许石低声道：“再看一眼吧，下次见到不知是什么时候、什么模样了。”
    小白蛇瞪着粉红的眼睛，直勾勾看向许石，还吐了吐信子。
    岳川明显感觉到小家伙在发出“垂涎”的情绪。
    白家老太太临阵磨枪，教了许石一些入门的医术。
    柳一也察觉到许石的不同寻常，尤其是许石供奉自家妹妹，柳一感觉此举别有用意。
    也不吝啬，教了许石一些辨认毒草毒药、祛毒解毒、以毒攻毒的医术。
    除此之外，还传授许石一门养气的功法。
    虽然不能让许石修行出什么名堂，但好歹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岳川感觉有趣，光明正大的偷听了一下，将功法记在心中。
    柳一派四个弟弟一同下山护送许石回家。
    岳川随口问了一句：“走陆路还是走水路？又或者飞着去？”
    “当然是走水路。”
    “有船吗？”
    柳家兄弟愣了愣，随即笑着说道：
    “师父，我们顺流而下，虽不是走蛟，却依旧能借江河之力。”
    “是啊师父，唯一不好就是回来的时候慢一点。”
    “小妹在大江中游喊一声，姐姐一转眼就到了，但是回来时走了足足五天。”
    青色巨蟒连忙澄清，“是他！是他走得慢！要不是他早到了！”
    其他巨蟒笑着说道：“我们现在出发，不耽误许兄弟回家吃饭睡觉。”
    岳川暗道一声变态，本以为李白那句“千里江陵一日还”、“轻舟已过万重山”是夸张了，却没想到是保守了。
    “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切记低调、低调，再低调。”
    “谨遵师命！”
    柳一给他们准备了一些物品。
    除了吴国使团丢失的国礼，还赠送了许石一些玉石、玛瑙、珠贝、珊瑚、人参、灵芝之类的，四兄弟挑着扁担，一人两箱、满满当当。
    更是暗中叮嘱四个弟弟记住许石家门，以后说不得得经常走动。
    岳川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中莫名浮现出一句话：
    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送江山、女大三百送仙丹、女大三千位列仙班。
    可惜了，白蛇1700年后修成人形，为了救许仙跑去昆仑山盗仙草灵芝，还真是“送仙丹”。
    但是这一世让许石提前供奉白蛇，不知能不能加快其修行速度，提前化形。
    “愚蠢的小白蛇呦，不要叫你家夫君等太久哦，你们这个姻缘不了结，他生生世世打光棍呀。”
    单身不是错，只是你上辈子情缘未了，说不定再多等三五百年，也一把仙丹喂你嘴里。
    处理完许石的事情，岳川开始布置洞府。
    这是大禹以及上古万族大能共同设下的囚笼，其中有着层层禁制。
    虽然历经两千年岁月，但禁制没有丝毫损毁，依旧良好运转。
    岳川凭借阵法核心大禹石刻，再加上大禹的记忆传承，岳川反复揣摩几遍，便将整个大阵吃透。
    嗯，新技能加一。
    随即，岳川抟土为像，捏了一个土地公出来。
    有在山壁上选了个凹陷，修整成神龛，把土地公放进去。
    金光闪过，一万功德为神像开光。
    嗡！
    以神像为中心，方圆五百里全都成了岳川的领地范围。
    土地庙的神像已经使用功德之力提升三次，领地范围从方圆百里提升到方圆两百里、方圆五百里。
    在这里建土地庙，并且使用功德开光，立刻就获得五百公里职权。
    而且，功德金身另一个作用就是，岳川的法相可以一念穿梭。
    也就是说，岳川可以一个念头回到北境大荒，然后穿梭到姜国或者蜀中。
    有了这座功德金身，就等同岳川有了一个传送点。
    就算外界的土地庙都被毁了，只要这座小庙不出事，就能苟一条命。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句话对岳川不再适用了。
    从外界看，这座山根本就不存在。
    也就是说，洞府是被障眼法掩盖起来了，或者更高级的法术给折叠起来了。
    美中不足的是，五百里职权范围中，洞府只有二十里方圆。
    并不算大。
    “都能折叠空间了，干嘛不把空间做大点呢。真是吝啬。”
    反正自己有阵法的控制权，也知道禁制的原理。
    大不了以后有条件了慢慢升级改造。
    洞府中占地面积最大的是一片存续了两千年的柳林，上方是竖井般的岩壁。
    阳光能从外面洒进来，但是一只虫子都别想通过。
    群蟒世世代代生活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望着头顶上的一小片天空。
    在柳林下的土壤中，埋藏着许多尸骨，蛇的、蟒的、蛟的，甚至还有龙的。
    但是，岳川没有打扰这些安息的亡者。
    而是通过职权检察山壁之中的裂隙，以及可能存在的隐患。
    不过，浓郁的天地灵气不断浇灌山体，每一块岩石堪比精钢钻石，根本没有岳川预想中的隐患。
    然后……
    怎么利用这方圆二十里，最高处百米的空间。
    种地肯定是要种的，但那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并不是真的靠这里吃饭。
    种药材也不错，尤其是一些稀有的，但是高价值的药物，可以移栽到这里，打造成一个药田。
    然后是某些机密、重要，有战略价值的物品。
    岳川一拍脑袋，顿时有了主意。
    心中默念一声“回”，岳川瞬间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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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3章

    岳川瞬间回到北境大荒，随即身形一沉，使用土遁来到饭堂。
    角落里，五鬼商量明天吃什么。
    “听说胡三姑娘发明了一种叫凉粉的东西，我想尝尝。”
    “我也听说了，我也想尝尝。”
    “对对对，都尝尝新口味吧。”
    听到这话，岳川暗道：真不容易啊，终于磨合一致了。
    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这就是岳川对五鬼的期盼。
    否则，五鬼搬运过程中随便出个岔子，就变成了六鬼搬运了。
    看到五鬼终于达成一致，岳川有种老怀大慰的感觉，心里满满成就感。
    “我想吃豌豆凉粉！”
    “我想吃红豆凉粉！”
    “我想吃绿豆凉粉！”
    “又吃不成了……算了，我不吃了。”
    “你快说你想吃加盐的，我都准备好说吃加糖水的了。”
    “说你大爷，不吃了！”
    刚刚潜入地下的岳川瞬间冒了出来。
    以前没有开分基地，这几个家伙打打闹闹也就算了。
    但是现在蜀中秘密基地建成，这几个家伙的远距离搬运能力派上用场，再也不能叫它们整天瞎胡混了。
    “都给我站好了！”
    五鬼全都软趴趴的瘫在地上。
    “土地公，饿饿，饭饭，站不起来。”
    “对对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岳川骂道：“以前饿了几百年也没见你们直不起腰，现在还不到半年，怎么就这副德行了？”
    “以前没得吃，现在天天看人家吃，不一样啊。”
    “对，烟王还整天过来混吃混喝，还天天蹲我们面前吃，说是看我们的样子下饭。”
    “它下饭不下饭我们不知道，但是我们挺下饭的。”
    岳川骂道：“既然饿，那就商量出来一个章程啊！”
    “这不是商量不出来吗……”
    岳川琢磨着，要不来个民主投票吧，一鬼一票，得票最多的鬼来决定。
    把规则说了一遍，五个小鬼欣然同意。
    然后，每个鬼一票。
    投了三次，还是一鬼一票。
    岳川无语，“你们就能发扬一下团结精神？但凡谁把票投出去，不就有饭吃了吗？”
    “如果是难吃的饭，还不如不吃！”
    “不吃最多饿着，可如果不合胃口，还得把隔夜饭吐出来。”
    “对！我们投票权不是为了我能当选，而是为了阻止我不喜欢的家伙当选。”
    岳川一琢磨，这几个家伙说得好有道理，清澈中透着愚蠢，愚蠢里满是智慧。
    或许，人也有类似的品质。
    较真、认死理、永不妥协。
    只是，饿上三天，人就放弃了所有的原则。
    岳川由衷感慨道：“是我误会了你们，你们才是真正的智者啊。”
    无头鬼抬了抬手，却没摸到自己的脑袋，“我觉得土地公在夸咱们。”
    岳川连忙摆手，“行了行了，这样……你们五个，轮流值日行吧，今天是土曜日，你做主，你点餐，其他鬼有权决定跟着你吃，或者饿着。然后明天换成他，其他鬼还是有权决定吃，或者不吃！这样行不行？”
    五鬼一想，嘿，还真不错。
    每个鬼都有权力，而且最大程度确保权力均衡。
    “我们同意！”
    “同意！”
    “我没意见！”
    “今天吃什么凉粉？”
    “今儿个我说了算，还想吃凉粉？门都没有！”
    其他四个鬼集体抱膀子。
    “它不吃鸡蛋，轮到我的时候专门选鸡蛋。”
    “它不吃蝗虫，轮到我的时候专门吃蝗虫。”
    “它最喜欢吃馒头，轮到我的时候别想见到馒头。”
    “它喜欢吃甜的，以后它想都别想。”
    土鬼一听这话，顿时慌了。
    自己决定吃什么，最多吃一顿，但是要饿四顿。
    但是自己牺牲这一顿，就能吃四顿。
    这么一算，多次了三顿饭啊。
    “好好好，吃凉粉，吃凉粉，你们说吧，吃什么凉粉。”
    “豌豆凉粉加糖。”
    “红豆凉粉加糖。”
    “绿豆凉粉，多放盐！”
    “绿豆凉粉，不放盐。”
    终于，土鬼欢天喜地的跑去找胡三、胡四。
    小狐狸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马上就是午饭时间了，今天没有准备豆子，做不了凉粉。改天吧。”
    看到五鬼有崩溃的趋势，岳川连忙说：“现在泡也不迟，今天有天大的喜事，晚上聚餐。”
    小狐狸这才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吃什么凉粉？”
    “一份豌豆凉粉加糖，一份红豆凉粉加糖，一份绿豆凉粉加盐，一份绿豆凉粉不加盐……”
    两只小狐狸撑着桌子，居高临下瞪着土鬼。
    “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拿我们寻开心呢？”
    “天地良心，我们一顿饱饭都没吃过啊！对了，我还没说话呢，我不吃凉粉，其他什么都行。”
    岳川咳了咳，“三种凉粉各做一块，盐、糖调味品叫它们自己加。”
    胡三胡四顿时了然，“早说嘛，这么简单的事，非要啰嗦一大堆。”
    土鬼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几个蠢货，如此简单的事，竟然吵了这么久，一个个脑袋是怎么长得？”
    做凉粉的时候，岳川抓着五个小鬼便回到蜀中洞府。
    “来来来，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在这里留下一个五行印记，方便长距离搬运物品。”
    五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等着其他鬼先动。
    岳川咳了咳，“什么时候把五行印记弄好，什么时候回去吃凉粉。”
    五只小鬼瞬间动了起来。
    柳一看着五只小鬼，手中的长剑跃跃欲试。
    忍了又忍才放弃捉鬼的念头。
    “师父，这是要做什么？”
    岳川解释道：“五鬼搬运之法，可以超长距离搬运物品，到时候就能让人员和物资流动开来了。”
    柳一眼睛一亮，“师父，不知您需要什么物资？”
    岳川心中暗道：我是打算往蜀中搬运物资，建设蜀中，怎么……
    不对，蜀中富得流油，包括且不限于铁、钛、钒、铜、铅、锌、铝、金、银、锶、稀土等金属矿产，以及地热、煤、钙芒硝、蛇纹石、盐卤、石膏、方解石、石灰石、大理石等非金属。
    这还仅仅是青城山附近的，再远一点，资源更多了。
    比如自贡，那可是千年盐都。
    其他的资源岳川一时半会儿用不上，但是盐，有多少要多少，这可是刚需。
    自贡盐均采自千米深井，无污染、纯净色白，唐宋以来一直在井盐中名列前茅，进入20世纪后，在全国、全川盐质评比中多次名列榜首。
    不是前茅，也不是之一，是榜首。
    但是现在，这个矿归岳川了。
    “以后，咱也能理直气壮说家里有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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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4章

    岳川对蜀中洞府进行大改造的时候，柳家成员也分头出动，勘探蜀中各处名山。
    首要任务是摸清各处山头的精怪分布，执行“降妖除魔驱鬼”的任务。
    次要任务是搜集山野之中的天材地宝，遇到什么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就移栽回来，不会移栽的就记下位置，岳川直接把整块地皮都给搬回来。
    最后一个是摸清蜀中居民的数量、分布情况等。
    眼下蜀中还是未开发的蛮荒之地，毒虫遍地、瘴气丛生，普通人在这里根本活不下去，能活下来的都不是普通人。
    换句话说，就是比较原始——这并不是贬义词。
    秦吞并巴蜀之前，蜀地有个古蜀国，出现过五个国王（一说氏族）统治：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
    古蜀国的实力不好说，因为史料太少了，大概就是三国时期孟获那种吧。
    区域小霸王，但是拎出来跟战国七雄比，那就是弟中弟。
    柳家成员表示，征服古蜀国不难。
    脱困这些年，柳家成员虽然不怎么和山民打交道，但双方不可避免的会产生接触。
    比如巨蟒们捕食、江河中泡澡、山林里晒太阳等，都会被山民目睹。
    古蜀人以前信什么不知道，反正现在，他们信的都是巨蟒。
    古蜀国说是一个国，实际上就是无数个原始村寨、部落的集合联盟。
    遇到外敌攻打，古蜀国人会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但是没有遇到外敌的时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你种菜来我吃瓜，你打鱼来我采花。
    就跟孟获麾下“三十六寨酋长、七十二洞夷邦”一样，那叫一个松散。
    柳家成员显出本体，围着青城山溜达一圈，山沟沟树林子里面的古蜀人都被划拉出来了。
    男女老少近千人。
    对于原始部落而言，什么礼义廉耻、仁义道德，也不如十几丈的大蟒蛇开口说话。
    因为他们明白：道德这玩意儿杀不死人，但是大蟒蛇随随便便就能把村子平了。
    几条大蟒蛇围成一圈，古蜀人跪得那叫一个板正。
    岳川现出身形，大手一挥，几条蟒蛇全都低头行礼，毕恭毕敬的向四周退去。
    此时无声胜有声。
    立刻有几个首领或者祭祀打扮的人冲到前排，朝岳川顶礼膜拜，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岳川表示无奈，根本听不懂。
    但是香火成神有一个好处，可以通过精神意念无障碍交流。
    超越语言、文字、肢体动作，直接用意念传达。
    很快，这几个首领、祭祀模样的人就转过身去，朝自己的族人传达“神谕”。
    “山神说我们以前住的地方要发生灾难，让我们迁居到安全的地方。”
    “山神大人庇护我们，以后我们就信山神了，以后给山神磕头。”
    “山神说，以后咱们都能吃饱肚子，不会挨饿了。”
    岳川：我是听不懂，但是你们三个人三套说辞，有的子民兴奋，有的子民平淡，有的子民不乐意，这不是欺负神么！
    难怪上辈子有句话叫做：歪嘴和尚念歪经。
    很多时候，上面的政策是好的，但是中间一传达，到了下面就变成了恶政、害政，搞得民怨四起、民不聊生。
    于是岳川联系所有人：
    “我是此山山神！我两千年前在此地修筑封印关押妖魔。可惜封印破除，妖魔出世。为了你等生命安全着想，即日起便于山下生活栖息，不得随意走动，否则死伤无论！”
    “看到前方那一大片空地了吗？我会在那里给你们修筑房屋，分配土地，教你们种粮食，让你们衣食无忧、吃住不愁。”
    “我还可以教导你们习武强身，让你们拥有自保的能力，再也无惧天灾、无惧猛兽。”
    古蜀人集体耸动。
    首先是巨蟒的造势，已经将岳川抬到非常高的程度。
    其次是岳川一次沟通数千人，这种匪夷所思的能力，比以往膜拜的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神明都要强大。
    最后是岳川承诺的内容，给他们修建房屋、分配土地、耕种土地，保证他们再也不挨饿受冻。
    最最最重要的修行，获得实力！
    神赐的力量啊！
    人们纷纷跪倒在地，向着岳川狂热膜拜。
    有些狂热的直接冲到前方，在岳川身前五步跪下，前排近距离磕头。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虔诚。
    有时候，一辈子也无法感化一个人，有时候，一句话就够了。
    那几个首领、祭祀之类的人直接被族人们抛弃，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有族人支持的时候，他们高高在上，作威作福。
    但是离开了族人，他们就是脚底板上的泥，脚丫子缝里的草，一文不值。
    随即，岳川身后出现许多毛茸茸的身影。
    吉吉猴王带着上百号族人通过五鬼搬运来到蜀地。
    “土地公，这里环境真不错啊，比我那花果山强多了。山多树多，而且更暖和。要不我拿花果山跟你换两座山头吧。”
    岳川哼了一声，“你这猴头倒是精明！我问你，山头有什么用？”
    “能种果树啊，不怕饿肚子了。”
    “跟着我做事，缺你们一口吃的吗？”
    “呃……好像不缺。但是有山头的话，可以养活更多族人……”
    吉吉猴王说不下去了。
    现在花果山两座山头都没住满，族里可劲生小猴子也生不过来。
    岳川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上次还未丁口发愁，对吧？”
    吉吉猴王点头，“太少了！不够用的！”
    岳川嘿嘿一笑，“如果你好好干活，我带你去平了几个山头，抓到的猴子都归你，怎么样？”
    吉吉猴王听得两眼放光。
    占领山头不就是为了种更多树，摘更多果子，养更多猴子吗？
    现在能一步到位抓猴子，还种什么树，摘什么果子？
    “土地公，咱去哪抓啊？”
    “峨眉山上，有很多你的老表，到时候可劲抓，抓多少给你带走多少，最好全都抓走，一个不留！不过在此之前，你给我好好盖房子！”
    吉吉猴王看了一眼前方上千号人，“土地公，我能不能‘培训’他们盖房子的技巧？”
    岳川顿时噎住。
    这猴头是不是知道“冬小麦培训”快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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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5章

    有了吉吉猴王的带领，上千号蜀人纷纷忙碌起来。
    岳川施展“神迹”，召唤万千蝗虫，将地表杂草啃食一空，树木则通过土地公的职权移栽到别处，如此制造出大片大片的空地。
    吉吉猴王和猴子们带领蜀人走东走西，用橡胶管子等工具测量高低水平。
    对于这些工具和技术，吉吉猴王毫无保留的传授给了蜀人。
    虽然工具简陋，但对于蜀人而言还是无比神奇。
    有些聪明伶俐的已经学会了工具使用方法。
    本来就不难，猴子都会，人能不会？
    更聪明一点的，短短几天时间就能跟猴子们连比划带猜的沟通了。
    人耍猴得教三年，但是猴耍人，只用教三天。
    勘测完毕后就是选定地址。
    吉吉猴王很懂规矩，原地摆香案、上供品，祭祀土地公，通知破土事宜。
    大意就是有某某家人家，因某某原因，要在哪哪地方做某某事，敬告土地公，并奉上祭品某某，还请行个方便，若有不妥之处请土地公显灵，要是您不显灵，那我就当您同意啦……
    这些本来也能直接找岳川说的，但是吉吉猴王选择了走流程。
    没别的，就是仪式感。
    蜀人们也跟着叩拜，虽然听不懂猴子在说什么，但是跟着磕头就行了。
    倒是下岗状态的头人和祭司们支棱着耳朵，将吉吉猴王每一句话都听在耳中，记在心里。
    这东西往小了说是吃饭的家伙，往大了说是安身立命的本钱，不得不学。
    甭管听懂听不懂，照着念出来就行了，念不全的话就念一半，反正下面的人也听不懂。
    岳川早就通过职权勘察了一下吉吉猴王选择的地址。
    位置确实不错，地势高平，降雨后不会积攒雨水，也不用担心地表径流。
    同时地下土层厚实，没有空腔、塌陷的风险，非常适合居住。
    还有就是采光、通风等，也都不错。
    “不错，风水挺好的！”
    吉吉猴王双掌合十，向岳川说道：“敢问土地公，何为风水？”
    岳川不太懂风水，但还是思考了一下，简单说了下自己的理解。
    很多人向往住在山中，但山中也不是都适合居住。
    同一座山，不同的位置，地势、采光、通风、水流状况不同，居住环境也不一样。
    总结起来就是风和水，以及所有影响风和水的因素。
    气候、地形、地貌、土壤成分属于大因素；绿化、建筑、格局、摆设等属于小因素。
    至于说星系、宇宙就有点扯淡了，太阳打个喷嚏地球都得毁灭，不差你那两百平米。
    第一层次的风水，就是避开不利于身体健康的因素，不损自身健康。
    第二层次的风水，就是增加能提升身体健康的因素，激发自身潜力。
    第三层次的风水，就是某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影响微乎其微，没有立竿见影、逆天改命那么玄乎。
    吉吉猴王听完，摇了摇头，“土地公，听了您的话我悟了，但我悟的风水和您说的不同！”
    岳川心中一咯噔，“猴头，你怎么也悟了？”
    吉吉猴王没有听出弦外之音，而是自顾自说了起来。
    “我的花果山的风和水也很不错，但是我们世世代代都过得艰难困苦。直到我遇见土地公，得了土地公的指点，才能战胜隔壁的猴群，并且摆脱蒙昧，并且通过一次次培训学习到耕田、植树、采蜜、建房的技术。所以，我觉得风水并不在于山山水水，而是人！像土地公您这样的人！”
    “你这猴头，净说大实话！”
    本以为这猴子就是在拍马屁，但吉吉猴王无比认真的叩拜，虔诚的目光微微跳动，逐渐有了温度，化作狂热的火焰。
    岳川仔细思考猴子的话，突然觉得，还真是如此。
    所谓好风水，就是让活人活得好，健康长寿、财源滚滚；让死人死得好，就是福泽绵长、荫及子孙。
    归根到底，都是人啊！
    这世上最宝贵的财富就是人，最大的风水还是人。
    毕竟——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住的地方不通风，潮湿闷热，容易滋生蚊虫，久住非但不会陶冶情操、舒心养身，反而烦躁、愤懑，容易滋生负面情绪，损及自身，伤害家人。
    家宅不宁，父母子女整日为了鸡毛蒜皮争吵、内耗，精气神空耗，自然也就不会有安康、兴旺。
    身口意三恶业不断滋生、积攒，就如雾霾般弥漫家中，孩子就算是明珠也会迅速蒙尘，成为仲永一样的负面教程，甚至还不如仲永，出生到死也没有闪光过。
    这就是风水不好。
    有的地方山风清凉干爽，无虫无尘，居住其中，仿佛全身都得到洗涤、净化，口鼻中、毛孔，都成了排泄污浊的途径。
    仿佛将肺掂出来抖一抖，又好像将灵魂揪出来洗一洗，整个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获得了新生，体内湿热寒邪都被化解，自然身体健康，少病多寿。
    家庭中每个成员都身心安宁，财富运势自然就提升了，子孙们但凡有些天赋都能施展开来，更容易出人头地。
    这就是风水好。
    古往今来，有多少英杰都是父母双亡、家徒四壁、浪迹天涯，饱经磨难最终成材。
    在岳川看来，家宅风水的提升是有限的，基本就是1%~5%，而个人开悟的提升是无限的，一旦拂去灵台之尘，开悟生慧，提升至少都是100%起步，甚至好几百。
    这也是越来越多的小说中“父母双亡”成了主角标配的原因。
    人们开始认识到父母对子女的影响。
    毫不客气的说，父母就是子女成才之路上影响最大的“风水”。
    好父母就算不能帮子女开悟，至少也不会令子女持续蒙尘，子女有出息后，就感谢祖宗保佑。
    实际上也没错，因为祖宗言传身教，教出了好父母，好父母又言传身教教出了好子女。
    差父母非但不能帮子女开悟，还会持续不断用各种歪理蒙蔽孩子的灵光，毁坏孩子的前途，最终感叹一声风水不好、祖宗不灵。
    却不知道，每个子孙也是其他人的祖宗，如果自己的祖宗不灵，那就争取自己成为灵验的祖宗，否则子孙还会感叹风水不好、祖宗不灵。
    如果不能为孩子拭去灵台上的灰尘，就不要往上面倒垃圾。
    想通此节，岳川向吉吉猴王说道：“吉吉你说的没错，最好的风水不是天地，而是人！你已经找到正确的道路了，继续坚定地向前走吧！”
    吉吉猴王恭敬叩首。
    “多谢土地公指点，令我开悟！”
    “不，应该是感谢你指点，令我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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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6章

    看到吉吉猴王带着一群蜀人大搞建设，岳川陷入沉思。
    古人讲究天人合一，或者天地人合一，由此可见人的重要性。
    没有人的天地合一，只能是天塌地陷、天崩地裂。
    没有人的风水，自然也毫无价值。
    就拿吉吉猴王来说，花果山的风水再好，猴群不还是过着风餐露宿的生活，时不时被隔壁邻居暴揍一顿，抢走几个母猴子。
    再过几十年、上百年，吉吉猴王和它的子子孙孙依旧会在一成不变的土地上重复一成不变的事，在贫穷和窘迫中往复循环、生生不息。
    唯一的变化就是换了一群猴子。
    没有外力作用，根本无法开悟，更不可能跳出惯性形成的轨迹。
    人与猴子也一样，只是换成了水泥钢铁丛林。
    同样的道理还有蜀中。
    在没有秦国介入之前，成都平原一带还是水旱不由人的凄凉地，称其穷乡僻壤都是贴金的。
    如果风水好，古蜀人应该老早的六出祁山、北伐中原，参与争霸才是。
    直到秦国吞并巴蜀，修筑都江堰等水利设施，逐步开发蜀地，才逐渐将其改造成物华天宝的“天府之国”。
    这足以说明，好风水离不开人，而且人自身开悟带来的提升远远大于风水格局。
    人们之所以追求外在的风水，主要原因就是丧失了自我，不能开悟自身。
    究其原因，就是所有人都被灌输了“标准答案”。
    傻子并不可恨，因为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可恨的是被灌输了“标准答案”的聪明人。
    无论你说什么，他都会反驳，张嘴祖宗有言，闭嘴书上都说，从来没有自己的主张和见解，却以为掌握了真理。
    别告诉苍蝇粑粑不能吃，否则，它会以为你要跟它抢。
    别告诉老顽固时代变了，否则，他真的要时代变了。
    对于身边无法开悟，还不断散发负能量、传播雾霾的人，远离即可。
    只要离开这种人，遍地都是好风好水好风水。
    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心安处才是故乡。
    岳川笑了笑，“原来，我才是最大的风水！”
    但是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如果不是遇到自己，大黄或许会闯出一番名头，但顶多就是有了优先择偶权，找个漂亮的母黄鼠狼，生一窝小黄鼠狼，然后继续跟它们唠叨人皇的故事，怀念住在土地庙的日子。
    如果不是遇到自己，胡二或许会代替胡十二随着六尾老祖一起南下复仇，最终团灭，青丘狐族彻底除名。
    如果不是遇到自己，白家老太太的孙子们或许已经惨遭不幸，老太太空有一身医术却救不活至亲。
    如果不是遇到自己，灰家的小老鼠可能都被暴雨吞没，闷死在地洞中。
    如果不是遇到自己，柳家成员也会像大禹十卦中一样成为改朝换代专业户。
    如果不是遇到自己，碑王怕是已经天雷洗身，早登极乐了吧，五个小鬼到死也吃不上一顿饱饭。
    穿越者的特质就是变数，改变身边所有人和事。
    正因此，人也是风水，而且是影响最大的风水。
    话术之下，岳川思如泉涌，各种支离破碎的信息开始串联、缝合。
    大禹的传承缓缓浮现，治水过程中走过的每一条路，看到的每一条河，提出的每一个治理方案陆续重温。
    风水风水……
    大禹可能不懂风，但是没有人比大禹更懂水。
    之前，岳川受到上辈子“标准答案”影响，认为风水就是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寻龙点穴、搬山卸岭啥的。
    但是经过吉吉猴王点破，开悟到人才是真正的风水，并且是影响最大的风水。
    现在回头看大禹治水……
    大禹治理的是九州江河吗？分明是天下风水！
    诸般施为，都是梳理崇山峻岭，调理水陆江河，如果把大禹比作一个老中医，那他干的事就是活血化瘀、行气通络，让九州山河重归秩序。
    不仅如此，还给屠杀龙蛇，为九州山河来一记大补猛药；铸九鼎镇九州，就如同拔罐，祛除九州湿寒风邪，为九州固本培元。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岳川脑海中的线索越发清晰。
    一条条证据链连接起来，更加证实了岳川的猜想。
    吴王夫差为了北上伐齐，修邗（hán）沟连接长江、淮河，从水路运兵、运粮，这条运河也成了史料记载中最早的人工运河。
    此后，吴国实力壮大，国运鼎盛，成为春秋后期左右天下的重要力量，吴王夫差也成了春秋五霸之一。
    古邗沟也成了交通运输的要冲，自此之后江淮地区发生战争，必争淮安，也有了“南必得而后进取有资，北必得而后饷运无阻”的军事重镇淮安。
    邗沟更是我国东部平原地区的水上运输大动脉，造就了扬州两千多年的繁荣，修筑古邗沟的夫差也被当地人奉为财神。
    秦修都江堰，天府之国现了；秦修郑国渠，关中之地活了；秦修灵渠，南方百越平了……
    隋修大运河，欲连接南北，永固河洛，却承担不了大因果，功亏一篑、化龙失败，却便宜了继承者大唐。
    之后蒙元将大运河截弯取直，舍弃洛阳中枢，而是直通大都（北京），汲取九州山河之力供一省之地，天下中心从河洛转移至燕赵。
    之后明朝，燕王朱棣一路靖难，从北平杀到南京，完成不可思议的壮举，你细品……
    再有后来修筑三峡大坝，苦修内功、深攒底蕴，自此国运腾飞、华夏复兴……
    岳川思路越发清晰，眼睛越发明亮。
    或许连大禹都没有察觉治水的更高层次影响。
    这就相当于贯通九州风水，完成大周天、小周天的循环，打通任督二脉、冲破天地玄关，使得国运蒸蒸日上，众生繁荣富强。
    循着这个思路，岳川开始认真研究蜀中地形地貌以及水文。
    都江堰肯定是要修的，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作为自己的基本盘、大后方、根据地，必须得好好经营。
    种田种树已经满足不了岳川的需求了，增加几千亩地，增收几万斤粮食实在拿不出手、说不出口。
    如果把蜀中的大风水调理好，所有的花草树木山石、飞鸟走兽游鱼都会从中受益、得利。
    福地遍野，洞天满山，不就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吗？
    稷下乘凉之后，岳川又找到了一条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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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7章

    蜀中洞府。
    五鬼开心的吃着今日的大餐。
    “我们不能像人一样吃，反正都是吸食精华，吸什么不是吸呢。”
    “对，食物的种类并不重要，爱吃什么就吸什么。”
    “不想吃就不吸，多简单的事啊！”
    “我们真傻！”
    “不！是你们真傻！”
    “他娘的不想吃了是不是？”
    “怕你？以前是只要一个不同意，大家都吃不成，现在谁不同意谁自己不吃，我还惯着你？”
    碑王静坐一旁，祭炼自己失而复得的兵器、甲胄，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
    之前一直没有正眼瞧过这几个废柴，却没想到它们的作用如此巨大。
    小小的五鬼搬运，竟然直接连通北境大荒和蜀中洞府。
    不知几千里还是上万里的距离竟然瞬息可达。
    碑王是懂得行军打仗的，自然明白这种能力的战略意义。
    投送兵员、调集物资，都可以依靠五鬼搬运完成。
    也就是说，仙家再也局限于一隅。
    碑王也终于醒悟，上次追杀六尾狐的时候为什么指名让自己前往。
    因为自己是鬼物，可以跟着土地公穿梭千里，仙家其他成员都不行。
    现在不一样了，有五鬼在，仙家成员可以在任意时间出现在任何地点。
    再摇人，肯定是摇实力更强的柳家成员。
    至于自己……
    碑王默默地祭炼兵器、甲胄。
    柳家化形的那几个，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把自己花式吊打。
    更别说有了御剑术之后，实力那叫一个突飞猛进。
    仙家的实力又壮大了，但本将军的地位又下降了。
    连五鬼都比本将军位高权重了，不能忍啊！
    碑王找了个机会，向岳川重提抽血工具的事，岳川立刻醒悟。
    祭炼阴兵，该付诸行动了。
    岳川能体会到碑王的感受。
    以前呢，虽然不是仙家最能打的，但肯定是名列前茅的，再加上高机动性，可谓是一枝独秀。
    现在呢，空降了五个更能打、机动性更强的。
    这也罢了，手底下五个歪瓜裂枣也咸鱼翻身。
    以前还能一边吃，一边看五鬼掐架，很下饭。
    现在五鬼依旧在掐架，但是碑王吃不下饭了。
    岳川将碑王带回土地庙，说道：“这是注射器，抽血用的，不过你记住，针头要插在静脉血管中才能抽血，千万别插动脉血管……”
    花费十几分钟，将动脉血管、静脉血管的区别讲述一遍，又告诉碑王怎么寻找静脉血管，抽血时注射器用什么角度扎进去，扎多深，避免牛牛疼痛挣扎，别断针头。
    针头别断很麻烦，也很危险的。
    碑王说道：“土地公，我有六识虫咒。”
    “六识虫咒怎么了？”
    “六识虫咒分别针对眼耳口鼻身意六识，对牛牛使用‘身咒’，就能令其麻木僵硬、不能动弹，也就不存在挣扎了；如果是‘意咒’，牛牛就会浑浑噩噩、昏昏欲睡，别说扎一针，就是踹一脚也没感觉。”
    岳川感觉自己傻了。
    要什么麻醉剂？打什么无痛？
    这个世界有法术啊！
    看样子华佗要少一个成就了。
    “不错不错！这是一个好法子，你仔细研究这俩法术在临床上的应用。另外，牛给你准备了十头，马准备了十匹，你好好研究吧。我很看好你。”
    即将入冬，黑风镇上出售的牲口增加了许多，岳川正好买了一批牛马羊，一边是准备过冬的肉食，一边是给碑王祭炼阴兵做准备。
    “末将多谢土地公栽培之恩！”
    岳川摆了摆手，“这世上本来没有路，只是走的人多了，才变成路。好好研究吧，希望你能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碑王瞳孔中的绿光急速闪烁了几下，随即重重点头。
    柳家众人每天都在忙碌的游山玩水。
    见到树林里、岩洞中居住的古蜀人，二话不说，全都划拉过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勘察，吉吉猴王已经选定了好几处定居点。
    正好把这些分散居住的古蜀人捏合到一起，形成村庄聚落。
    不过在建筑形式上，吉吉猴王和大黄有了不同的意见。
    吉吉猴王在花果山修筑的都是砖瓦房，也只会修筑砖瓦房。
    它没见过其他建筑，觉得砖瓦房就是最美的建筑。
    但是大黄不同。
    姜国虽然只是小国，但门面建筑、形象工程应有尽有。
    比如王宫，再比如外国使节居住的驿馆。
    那叫一个青砖红瓦、飞檐斗拱，亭台楼阁、池馆水榭，直叫人看朱成碧，乱花迷眼。
    更何况大黄主导修筑稷下广场。
    广场的建筑设计是岳川、大黄、胡一共同研究制定。
    虽然还没建成，但大黄自信，稷下广场绝对是姜国首屈一指的建筑。
    有了这番眼界，哪里还看得上吉吉的砖瓦房。
    吉吉倒也谦虚，很认真的请教。
    岳川想了想，问道：“你是要把稷下广场照搬到蜀中吗？这是不是有点太大手笔了？”
    在姜国建造稷下广场，那是因为姜国有人。
    虽然是小国，但好歹也有几万人。
    而且，姜国地处齐、晋、楚三个超级大国的中间位置，各国商旅和使节来往不断、络绎不绝，有发展贸易的潜力，重金砸出一个稷下广场稳赚不赔。
    但是在眼前这种鸟不拉屎、狗不下蛋、乌龟不靠岸的地方搞稷下广场，这不是脑瓜子被驴踢了吗？
    大黄解释道：“我的意思，咱们可以仿照稷下广场，建造一种环形的建筑，所有房屋绕成一圈，既节省空间，又增加了彼此之间的联络。而且外围高墙增厚，可防御猛兽侵袭，内里可以建成公共设施，供全村、全族使用……”
    听到大黄的话，岳川灵光一闪。
    还别说，上辈子的世界里真有这种建筑形式。
    砖瓦房还得打坯制砖，这种建筑直接夹板夯土修筑，更省时、更省工。
    正如大黄说的那样，建筑外圈墙壁就是一堵天然的城墙，能够抵御猛兽侵袭，只要关闭大门，村落就是一个小小的堡垒。
    最重要的，自己有土咒，可以把夯土建筑转变成石质建筑，后期维护也更加简单，随时都能修修补补。
    如此说来，只要尽心管理，一房别说传三代，就是三十代也不成问题。
    看着吉吉猴王迷茫的眼神，岳川抬手抓来一大块泥土，控制其变化成自己心目中的模样。
    “是不是这样？”
    大黄点头，跟自己心中所想差不多。
    吉吉猴王双目放光，“我突然感觉花果山上的砖瓦房不好了，想重建。”
    岳川：“吉吉啊，你可不能跟马蜂女王接触太多啊。”
    “为什么？”
    “会变成大马猴！”
    大致形状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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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8章

    岳川拿出的是圆楼建筑，又称土楼，主要分布在福建等地，是一种适宜大家族居住，且具有一定防御能力的建筑，是“外寇之出入、蟊贼之内讧”这种特殊社会环境的产物。
    土楼的建材主要是土、木、石，建筑工艺夹墙板夯筑。
    其厚重的墙体由生土材料构成，本身具有很强的透气性，建筑能自动调整土楼房间内部的温度和湿度，非常适应山区潮湿的环境，住起来冬暖夏凉。
    蜀中的气候也有些温润潮湿，应该比较适合土楼。
    除此之外，土楼一般都是大家族聚居，同一个土楼中居住的都是一族一姓。
    往难听了说就是，一家吵架，全村皆知。
    但是往好处想想，一家有难，全村支援。
    土楼建筑寿命非常长，很多人从光屁股的孩童时，提着藤筐帮大人担土、提石头，参与土楼的夯筑。
    等土楼建成，一个个都长成了浓眉大眼的棒小伙，甚至已经娶妻抱子。
    而老一辈的人则披着单衣，坐在阴凉里抽着旱烟，看村里的小孩光着屁股追逐打闹。
    又或者已经寿终正寝，住进了圆楼中的祠堂。
    土楼首尾相连的圆环，何尝不是其中居民从来到走的轮回。
    在岳川看来，圆楼不仅仅是一种建筑，更是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处世精神。
    古蜀人还比较蒙昧，根本谈不上家国的概念，更别说民族什么的了。
    他们认知中最大的就是头人、祭司，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将几个不同的聚落打散了揉到一起居住，一者能斩断头人、祭司对他们的影响，二者也能让他们集体生产、共同学习，产生新的身份认同。
    这种效果是一家一户的小砖瓦房达不到的。
    在开荒的前期，个人力量十分薄弱，必须抱团才能生存。
    岳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拍板了土楼建筑方案。
    吉吉猴王毛了，“我们刚学会砖瓦房的建筑方法，这就用不上了？我们不是白学了？”
    岳川咳了咳，“版本在更新，时代在进步，你要跟上潮流的脚步啊。如果总是固步自封，沉浸在熟悉的生活轨迹中，你和之前那些只知道吃饭睡觉的猴子有什么区别呢？”
    吉吉一愣，仔细思考，还真是这个道理。
    岳川随即开始讲解土楼的建筑流程，吉吉不断点头，认真思考。
    然后，猴子们带领古蜀人开始平整土地，清理地面上的石块。
    另一拨人提着桶，或者其他工具，到周边溪流河道里捞沙洗泥，准备需要的建材。
    而这个过程中，又是在疏浚河道，为将来的治水做准备。
    铲子、桶、筐等工具全都由岳川提供，每日的食物也由岳川提供。
    前者让古蜀人看到了山神的富裕，后者让他们看到了山神的仁慈，合起来就是虔诚跪拜，以及源源不断的香火。
    没办法，山神给的食物太好吃了！
    对于饿肚子是常态，夹生饭是美食，时常还需要茹毛饮血的古蜀人而言，馒头、咸菜真是无上的美味，还有那种软软的、滑滑的食物，竟然像蜜一样甜。
    就连头人和祭司也吃不到这么美味的食物吧。
    然后，古蜀人中的几个头人和祭司抑郁了，族人全都被山神给拐走了，心被掏了，魂儿被勾了，已经忘记他们的头人和祭司了。
    “其实……我觉得……拜山神也不错。”
    “对啊，如果我们虔诚信仰山神，成为山神的使者，跟以前也没什么区别对不对？”
    “有区别！”
    众人疑惑，什么区别？
    那人幽幽说道：“以前咱们是头人又怎么样，还不是饥一顿饱一顿？底下的人睡山洞，咱们也睡山洞，有什么区别吗？但是现在，你看看，吃饱喝足，山神还给咱们修大房子。咱们拜了那么多神，哪个这般对待我们呢？”
    众人一想，没错，确实是这个道理。
    头人过得好吗？跟现在一比，还不如一条狗。
    “对了，我看到那些猴子吃得食物比我们更好。”
    “它们是神的使者，吃好点是应该的。”
    “但我觉得……它们就是一群猴子。”
    现场瞬间沉默。
    不是一个人、两个人感觉出了，很多人都明白，那些神使就是一群猴子。
    “一群猴子跟着山神都能混成这般模样，我们……还能差了？”
    一群人仔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你可以说神棍坏，但你不能说神棍菜。
    子虚乌有的神明都能被他们吹得跟真的一样，更何况现在是货真价实的神明。
    之前只想着夺回自己的权力和地位，根本没往深处想。
    现在思维转变过来，眼前豁然开朗。
    “山神肯定还会继续向周边扩张，到时候还会有更多被剥夺族人的头人、祭司，如果我们不能提前站好位置，以后就抢不到好位置了。”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
    “大家静一静，我来说一句……”
    一个年纪最长，模样最老，衣着也最花里胡哨的老者扬起双臂。
    其他人瞬间收声。
    老者说道：
    “咱们几家都是一个姓的，往上数都是同一个祖先，值此机会我们应当团结起来，为自己争取地位，为我们的子孙争取利益！”
    “那些猴子就是最好的例子，只要咱们好好干，山神不会亏待咱们的。不说别的，至少吃饭是真的，建造的房子是真的。”
    “我提议，咱们六人发个毒咒，向上咱们誓死效忠山神，不得有二心。向下，咱们六人同气连枝，以山神忠仆自居，对其他头人、祭司，咱们得端起架子，摆出高他们一等的姿态，懂吗？”
    “只要咱们好好做事，就能把持上情下达，借此树立咱们的绝对权威，以后咱们就不是山沟沟里这几百号人的头领、祭司，而是上万人，甚至十万人的领袖。”
    “到那时，就算蜀王也没有咱们威风！”
    其他几人全都听得热血沸腾。
    是啊，自己真是傻了，非要跟山神对着干，如果反过来，有山神在背后撑腰，自己无论权势、地位、财富，都暴增暴涨啊。
    “我愿赌咒！”
    “我也愿意！”
    ……
    老者笑着点头，“好！我等远祖出自唐尧，我等便以唐为姓，我们的家族便是唐家。此地房屋若建成，便为唐家堡。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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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9章

    青城山方圆五百里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岳川的感知，更何况这几个头人、祭司是重点关照对象。
    方才那番对话一字不落的落入岳川耳中。
    不过，岳川并不打算干预。
    虽然这几人动机不纯，但也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相反，有他们组织、引导，古蜀人干活更加麻利，磕头也更加积极。
    这几个人也借着头人、祭司的身份，每次磕头都抢前排，其他人不在乎这种细枝末节，相反，一个个都觉得理所当然。
    每次吃饭，头人和祭司都站在一旁。
    倒不是他们多么先人后己，而是帮忙维持队列和秩序，承担分发馒头和咸菜的工作。
    以前，这个活都是猴子干的。
    但是猴子毛手毛脚，发出去的馒头都粘着毛，换成头人和祭司发馒头，馒头都不长毛了。
    但是分咸菜的时候，头人和祭祀一个个都发羊癫疯似的，手抖得厉害。
    猴子发咸菜的时候都是一满勺，勺子上面还高高鼓起。
    头人和祭祀发咸菜，就是一平勺，一根咸菜丝都不多。
    看到这一幕，岳川只能感慨。
    “手抖是职业病，只要是从事打饭职业的人都会犯这种病。”
    “猴子都不会为难人，为什么打饭的要这么做？真是怪哉！”
    对于“唐家堡”的说法，岳川表示，这是巧合吗？
    唐门世代居于唐家堡，堡子有了，唐门还远吗？
    但这个唐门肯定不是《斗罗》里的唐门，而是世俗的蜀中习武世家。
    除了传统武术，他们还修行各种机关暗器，尤其喜欢用毒。
    江湖上对唐门可谓是又怕又恨，却偏偏干不掉它。
    岳川并不反对唐门的建立，毕竟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自己收拢的人数越来越多，必定会衍生五花八门的帮派势力。
    帮派是特殊时代、特殊背景下的产物。
    只要他们不是欺压良善，鱼肉百姓，岳川对帮派是乐见其成。
    管理一千只咩咩叫的羊，不如管理一只乖巧听话的头羊。
    任何组织团体，最大的受益者通常不是最下层，而是更上层。
    找了个时间，岳川将头人、祭祀唤至跟前。
    “有人向我汇报说，你们建立了一个名叫‘唐家堡’的势力？”
    几个人集体一哆嗦。
    这才一天时间，已经有人告密了？奶奶的，就知道这几个家伙靠不住。
    所有人心中都在暗骂，到底是谁，违背誓言……
    咦，也不算违背誓言。
    毕竟赌咒时说的是效忠山神，不得有二心，告密……应该也算是效忠吧……
    几人虽然不忿，但谁也不敢表露，只能诚惶诚恐的磕头。
    敲打得差不多了，岳川问道：“你们六人是怎么排行的？”
    年纪最老的那名头人说道：“我们以年岁排行，我年纪最大，就是唐家大叟。”
    叟（sǒu）古字写作本作“叜”，意谓手拿火把在室内搜索，指上了年纪的男人，用作对老年男子的尊称。
    一个人群中能够拿火把的，基本都是领队，或者地位凸出的人。
    同理，唐家大叟也算是一种尊称。
    “我是唐家二叟。”
    “我是唐家三……”
    岳川连忙一摆手，“停停停！我不想看到你，上后面去！”
    随即指向一个风韵犹存的祭司，“你是老几？”
    “回禀山神大人，我是老六。”
    “老六啊？老六好啊！不过从现在开始，你排行老三了。”
    听到山神谕令，其他几人纷纷朝祭司行礼。
    “见过唐家三嫂！”
    听到这古怪的称谓，岳川彻底无语。
    本以为避过一个坑，没想到前面是一个更大的坑。
    不过目光在周围扫了一圈，实在找不到其他能充数的东西了。
    于是岳川纠正道：“叫什么唐家三嫂，应该是唐家三小姐！”
    “哦哦，我等见过唐家三小姐！”
    几人不知道岳川为什么这样做。
    但察言观色、揣摩上意是本能，几人一致认为，山神非常在意“三”这个数字，或许因为“三”和“山”读音差不多吧。
    这导致唐家堡以及后来的唐门有了一个古怪的家规、门规。
    男性不得排行第三，第三只能是女性。
    比如一家或者一族生孩子，连着三个男孩，那么第三个自动排行第四，直到生出女孩，将女孩排第三。
    这个古怪的规矩流传开来，蜀地出现一种奇特的景象。
    老四都结婚生孩子了，爹娘又生了个女孩儿，不是老五，而是老四的姐姐。
    这也使得蜀中人家都渴望生女孩填补老三的空缺。
    谁家要是没有三小姐，就是得不到山神庇护。
    唐门再无三嫂，整个蜀中再也没有三嫂。
    岳川并不知道自己的无意之举对蜀中造成了什么影响，当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他只是向唐家堡众人叮嘱道：“你们要权力、地位、财富，我都可以给你们，让你们的子孙后代永享富贵也不是难事……”
    听到这话，几人全都鼻息炽热。
    山神真是慷慨啊。
    “我等愿为山神效死！”
    “我等子子孙孙也都愿为山神赴死！”
    “若有半点异心，教我等不得好死，天打雷劈，子孙断绝，血脉无存！”
    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缓缓说道：
    “光有忠心还不够，你们还得展现出能力，明白吗？”
    “首先，我希望入冬前唐家堡能够建造起来，至少毛坯房给我造出来！”
    “第二，给我招揽更多的人，越多越好，无论后续有多少人，你们的地位都会比他们高一头！”
    “第三，我要你们引导下面的人种植、放牧、养蚕，让他们自力更生，我不会收取任何赋税，一切劳作成果都归他们自己。”
    听到这话，唐家三小姐忍不住问道：“山神大人，如果不收赋税，怎么供养您啊？”
    岳川意味深长的说道：“真正需要的供养并不是我，而是你们吧？”
    一句话，唐家三小姐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岳川淡淡说道：“我在蜀中只有三件事——香火！香火！还是香火！最多也就是祭品的‘供奉’，而不是钱粮布帛‘供养’。”
    其他人忍不住问道：“山神大人，如果不供养您，养着他们有什么用呢？”
    岳川说道：“每个村寨抽调一定数量的成年男丁服徭役，集合起来开山、修路、挖河、架桥。我不需要他们保卫家乡，我只需要他们改造家乡！”
    “敢问山神大人，要把这里改造成什么模样呢？”
    岳川想了想，说道：“人！间！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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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0章

    土楼的建造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完成的，尤其这种能容纳千人居住的大型土楼，远不是一年两年能完成的。
    但是岳川并不着急。
    只要先夯筑一个小号土楼，让上千号人能挤大通铺，先解决住的问题再说。
    另一个方面是作为“样板房”，让其他地方的蜀人打听、参观，自发走出山沟和洞穴。
    吉吉猴王带着猴子们按照既定计划每天忙碌，唐家大叟等六人也尽心竭力的辅助、协调。
    半个月后，终于弄出一圈简陋住房。
    不是圆楼，而是临时搭建的住所，圆楼修筑期间住宿用。
    大黄施展土咒，为这一圈临时房进行加持，将豆腐渣工程变成一整块的岩石建筑。
    稍微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了。
    谈不上多么舒适，但绝对比住山洞、树洞强多了。
    而且人们都看过了“唐家堡”的建筑模型。
    一想到自己能住进那种宏伟、壮观，美观、精致的建筑中，所有蜀人都激动不已。
    甚至不需要催促，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先跑到河边捡石头、淘沙子，挖泥土。
    建造房子的过程中，顺便把河道也给修了。
    剩下的过程就枯燥了。
    捡石头、淘沙子、挖泥土……
    每天循环往复。
    岳川则通过搭建模型，完善“唐家堡”的细节。
    包括建筑直径、地基深度、楼层总高、每一层高度、楼梯预留位置、房间大小和长宽等。
    之前岳川以为圆楼这东西没什么困难，不就是个圆形的楼子么。
    但是真正研究才发现，里面的讲究太多了。
    房间太大的话，房间数量肯定，追求数量的话，单个房间很容易变成蜂窝房或者鸽子笼。
    厅堂、楼梯设置是否合理，还有圆楼的采光问题等，下水管、下水道的预留，窗户的位置和大小。
    有些问题闭门造车就能完成，但有的问题必须因地制宜，代入到当地大环境中，得出最恰当的数据。
    或许，这就是最简单、最直白的风水。
    还好这难不倒岳川。
    十多天不眠不休，岳川总算拿出了最终的数据。
    绘制成图册交给吉吉猴王，接下来的修筑事宜岳川就彻底撒手不管了。
    蜀中将来还有成成千上万的圆楼要修筑，自己不可能每一个都参与，下面的人得自立才行。
    自己只能授人以渔，而不是始终授人以鱼。
    加油吧，打工猴！
    干得好带你去峨眉山耍老表。
    更重要的原因是，柳家成员外出勘察回来了，每个都带回一大堆好东西，岳川没时间去管盖房子的事情了。
    吃的、喝的、玩的、用的，应有尽有。
    比如山上的野果、山中的清泉，某些奇形怪状的或者色彩斑斓的石头、植物等。
    一句话概括就是“土特产”。
    看到洞府中堆满地的宝贝，岳川喜欢得直搓手。
    难怪上辈子那些大老板都喜欢送人“土特产”，还以为大老板人傻钱多，原来是贫穷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啊。
    吃的果子就不说了，就拿水……
    岳川还真就尝出了不同的味道，不同的感受。
    上辈子喝酒都喝不出区别，现在喝水却喝出了不同的滋味。
    石头更别说了，虽然不是钻石、玛瑙、翡翠，但是每一块都饱含着灵气，流动着灵韵，萦绕着灵光，一看就是不是凡品。
    柳一带回来的礼物最特殊，竟是两只活物。
    可惜了不是岳川想象中的黑白滚滚……
    “这个是什么？”
    “回禀师父，这是马！”
    “这是什么马？”
    “当地人称呼它们小驷（sì）。”
    “小驷？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
    柳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因为它矮吧。”
    两只比驴子还小的东西昏迷着躺在地上。
    岳川仔细比划了一下，别说跟驴子比了，跟成年的羊比都不一定比得过。
    柳一解释道：“回来的时候腾云驾雾，怕它们承受不住，就用法术把它们晕过去了，我这就唤醒。”
    一道光芒闪过，两只小马甩了甩耳朵，然后蹬了蹬蹄子，一骨碌翻身站起，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向周围。
    柳家成员都收敛了自身气息，但洞府中龙蛇气息浸染两千年，空气中都弥漫着特殊的威压。
    两只小马顿时吓得哆哆嗦嗦，当场失禁。
    岳川一挥手，地面泥土翻滚，瞬间清理干净。
    手掌按在小马脑袋上，两个小东西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与此同时，岳川终于在上辈子偶然扫过的一篇文章上找到了它的名字。
    有一种马，因身材矮小，骑着它能穿行于果树下，因此得名“果下马”！
    它性勤劳，不惜力、健行且善走滑坡，适合多雨的南方驾役。
    《罗定志》称：果下马，出德庆之泷水者；乘之可于果树下行；罗定产小马，仅高三尺，可骑行树下，名果下马，一名果骝。
    也有文献记载：成都府出小驷，以其便于难路，号为蜀马。
    好吧，它真的叫小驷。
    岳川一边安抚着两只小马，一边询问柳家众人勘察的结果。
    “回禀师父，洞府周边方圆千里河流、湖泊，都已经勘察完毕，这是我们绘制的资料，请师父过目。”
    “回禀师父，我们都已经选好了山头，随时可以开宗立派。”
    “回禀师父，我在勘察过程中发现了几个身负大气运的孩童，已经将其收入门下，师父若要见的话，我将他们带回来。”
    岳川摆了摆手，“徒弟你们自己调教吧，我就不管了。”
    “是！”
    “对了！为师虽然不插手你们门派的具体事物，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说明——无论你们开创的宗门叫什么名字，对外都要统一宣称蜀山派，明白吗？”
    “弟子明白！”
    “好了，你们歇息几日，继续勘察，早日把整个蜀中的山川河流都绘制出来。”
    “弟子遵命！”
    挥了挥手，岳川继续玩小驷。
    马这东西岳川不是第一次见，比如牛头马面里的马面，再比如给碑王祭炼阴兵时购买的马匹。
    但是不知为什么，岳川对那些高头大马提不起兴趣，也没有骑一骑的欲望。
    毕竟土遁更快。
    可是看到这两只可爱的小驷，岳川忍不住想要骑一下。
    “小家伙骨骼粗壮，身板坚硬，坐上去竟然晃都不晃。”
    “可惜了，腿太短，骑上去脚还挨地。”
    恰好这时吉吉猴王进入洞府汇报消息。
    老远看到土地公骑在两只马身上，吉吉猴王双手捂眼，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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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1章

    “你这猴头，不好好干活，又来我这干什么？而且来都来了，为什么又要走？说，什么事？”
    吉吉猴王尴尬转身，“土地公，我想汇报一件事。”
    “什么？”
    “工地上干活的人越来越多了，每天都会增加不少，工具不够用了。”
    岳川点头，“好的，我等会就给你补充一批。”
    “样板房”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周围的蜀人都在明里暗里观察，更是攀关系打听消息。
    唐家大叟他们来者不拒，无论是八竿子打得着的还是打不着的，都带到“样板房”里参观一番，还把他们带到山神庙，参观山神庙里的“唐家堡”模型。
    但凡来过的，就再也走不掉了，而且还拖家带口的跑过来入伙。
    原本，唐家大叟他们只有千把号人，现在都一千五，估计再过段时间都奔着两千去了。
    唐家的人搬石头、淘沙子、担土的时候，出去是两个人，回来时候就三个人，甚至四个人。
    明明一个人就提得动的桶，愣是需要四个人提。
    明明一个人就能搬得动的筐，连人带筐被一起抬着回家。
    对于这种事，岳川乐见其成。
    这些人磕头卖力，干活更卖力，比骡马还能干，没理由赶他们走啊。
    吉吉猴王正要走，岳川叫住它，指着两只小驷说道：“来来来，骑上去。”
    猴子顿时闹了个大红脸，耳朵都变得通红，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毛发焦糊味。
    “土地公……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叫你骑你就骑啊。别废话，骑上去试试。”
    吉吉猴王缓缓向前挪步，磨磨唧唧的走到小驷身边，神情中满是抗拒。
    “土地公……您之前刚说过的……”
    “说过什么啊？”
    “您说过，让我别变成大马猴啊。”
    岳川疑惑，不知道什么意思，于是催促道：“别废话，快点骑上去，叫我好好看看。”
    吉吉猴王面皮发烫，头上都冒白烟了。
    好家伙，土地公不但要自己骑，还要好好看看。
    不过想到土地公对自己的栽培之恩，吉吉猴王心一横、眼一闭，拼了！
    岳川一巴掌拍在猴子脑袋上，“我让你骑上去，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我这就是准备骑啊！”
    岳川恍然大悟。
    难怪吉吉猴王的脸色那么古怪，说话也叫人云里雾里，原来是这样。
    “我……卧槽！真想撬开你这脑壳，看看你脑瓜子是什么颜色的。”
    吉吉猴王这才明白是自己想岔了，尴尬的脚指头抠地。
    然后……脚底板传来一阵热乎……
    岳川掀起的挥了挥手，地皮再次翻动，把秽物掩埋起来。
    吉吉猴王走到一旁蹭干净脚底板，问道：“土地公，还让我骑吗？”
    “等等，我先给你封个官做做！”
    吉吉猴王顿时乐得眉开眼笑，“土地公，什么官？”
    “弼马温！”
    猴子不知道这三个字什么意思，高兴得吱吱叫，然后两腿一蹬骑上一只小驷，在岳川的指点下抱住马脖子、夹紧双腿。
    果下马立刻迈着步子跑起来，还别说，速度真不慢。
    赶得上两个轮的雅迪电动车了。
    吉吉猴王适应奔跑和颠簸后，瞬间大起胆子，松开马脖子，在马背上翻跟头，单手托着马背做托马斯回旋。
    好吧，现在它不叫托马斯回旋了，而是弼马温回旋。
    “土地公，这匹马能给我吗？”
    岳川心中摆了摆手，“我也就这两个，你还惦记上了，一边去！”
    吉吉猴王一步三回头的看着果下马。
    岳川大声说道：“我警告你，千万别给我弄出大马猴来，小马猴也不行。”
    吉吉猴王慌忙抱头逃窜。
    岳川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畜力！
    古人没有机械，只能役使各种牲畜来减轻劳动强度，提升劳动效率。
    比如用毛驴拉磨，用牛耕田，用马拉车。
    尤其是牛马。
    一个是农耕民族的重要工具，一个是游牧民族的重要武器。
    而游牧民族对农耕民族的优势，基本都是建立在马匹上。
    中原国家有养马之地的时候，游牧民族都是被压着打，可一旦中原国家丢了养马之地，就要被游民民族吊着打。
    中原没有养马之地，也没有熟练的骑兵。
    农夫放下锄头，拿起长枪就能当步兵，但是农夫放下锄头练上十年也成不了骑兵。
    游牧民族的小孩子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骑射就是家常便饭，男女老少都能开弓，双方的骑兵训练成本根本不成正比。
    “如果中原的孩子也能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就好了。”
    原本，这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看到果下马的那一刻，岳川心中一动，这事也不是不可能。
    就跟城市里养金毛、拉布拉多一样。
    为什么不能养果下马呢？
    果下马的体型相当于中型犬、大型犬，不算太大。
    个头小就说明吃得少，而且吃素、耐粗料，饲养成本不高。
    跟那些拆家的蠢东西不同，果下马是干活的好帮手，这种马被驯化出来就是专门干活的。
    它不仅有耐力，还勤劳能干，善于在在湿滑的山坡行走，很适合在多雨的南方运输货物。
    身高不超过一米，体重不过百斤，却很有耐力，可拖千斤重物。
    古书上所说的羊车并非是用羊驾驶的小车，而是和羊一样大小的果下马驾驶。
    只可惜，历朝历代都喜欢高头大马，矮脚马一直没有得到重视，很多品种都灭绝，或者濒临灭绝。
    岳川心中暗道：这一次，不会了！
    吉吉猴王能骑马飞奔，这就说明普通孩童也能骑。
    如此一来，中原国家的孩童也能“从小在马背上长大”。
    马的寿命通常三四十岁，个别的马能达到六十岁。
    好好照顾的话，小马能陪伴一个家庭祖孙三四代的童年。
    成年人虽不能舒服地骑乘，但是给小马背两个竹筐，当个驮兽也不错。
    文人出门踏青，让小马背着食物、饮水、蒲团、雨伞、棋盘之类的物品，也是一种雅趣。
    岳川越想越觉得可行，于是带着两匹果下马找到大黄。
    “你看这俩小家伙怎么样？”
    大黄看了又看，“老师，您这是？”
    岳川笑着说道：“蜀中暂时没什么事，咱们回姜国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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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2章

    岳川和大黄在蜀中待了二十多天，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这期间，岳川每天都会回姜国三次，搬运食物和其他物资，大黄则是一次也没回来。
    原本按照大黄的想法，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甚至十年，姜国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但是通过五鬼搬运来到稷下饭庄，走出大门站在街道上时，大黄立刻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氛围。
    人更多了！
    稷下饭庄周围的人流量显著提升，不说川流不息，至少也算络绎不绝。
    吃饭的、做工的、运送货物的、纯粹看热闹的……
    还有路边摆摊的，担着挑子、背着箩筐吆喝生意的……
    追逐打闹、玩笑嬉戏的孩童……
    还有穿着奇特服装，操着生硬口音的异国他乡人……
    大黄缓缓转身，然后一点点仰起脖子。
    他记得清楚，走之前，稷下饭庄就是几间毛坯房，连招牌都没做。
    可是现在，稷下饭庄上下两层，再加上顶层露天台子，算是三层，左右一字铺开三十多间。
    最中间的大门上是“稷下饭庄”四个大字。
    跟寻常的招牌不同，饭庄招牌除了有字，还有画。
    姜国本地人都不用看画，只是看到“稷下”二字，自然而然就浮现出稷下乘凉的故事，但是外地人不明白。
    这不，一个背着行囊的俊俏少年朝大黄拱手。
    “这位兄台请了，小弟长卿，来姜国游历求学、增长见闻。观兄台与稷下饭庄颇为熟识，不知能否问您几个问题。”
    大黄看了一眼身后殷勤相送的胡五、胡六，心中暗道：这个少年观察力挺敏锐的嘛。
    “长卿兄弟无需客气，但问无妨！”
    “敢问兄台，城中之人谈论的‘稷下乘凉’是何意？”长卿再次拱手，“小弟乃齐国人，也去过稷下学宫，所以……”
    大黄顿时笑了，指着招牌大字下方装饰的图案。
    那是用简单线条勾勒出的大团圆场景，除了神农和姜十三，还有猫儿、狐狸、黄鼠狼、刺猬、蛇、老鼠等形象，还能看到金蟾和玉兔，更有一丛丛比人还高的巨大谷物。
    “此稷下非彼稷下。齐国稷下学宫乃田氏培养技击士所用，维护其一家一姓私利。而稷下乘凉则是天下万民的粮袋子、菜篮子，其宗旨也是消灭饥荒，让天下万民都吃饱、吃好。”
    长卿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兄台此言当真？不知何方神圣立此宏愿？”
    大黄想了想，说道：“长卿兄弟不若随我来。”
    说完，大黄自顾自向前走去。
    长卿踮了踮脚，一抖肩上的行囊，随后快步跟上。
    “书喂书喂~~上好的纸书喂~~”
    “书喂书喂，快来看看书喂~~”
    “《大侠姜十三》结局，完本新书，百万字精彩剧情，毫无删减，走过路过莫错过，书喂书喂~~~”
    大黄走到书摊前问道：“此书售价几何？”
    招呼生意的人一看大黄，连忙说：“先生只管拿去，何须谈钱呐。”
    大黄摇头，“我是帮人买的。”
    “哦，小姜钱五百枚，咱们的书纸好、墨好、工好……”
    大黄拿出一把大姜圆放到书摊上，笑着说道：“一本书好不好，主要看内容，而不是这些细枝末节。”
    “哈哈，先生说的是，学生受教了。”
    稷下饭庄临近南郭小院，孔黑子一群弟子自然也住在附近。
    虽然满怀激情搞创作，但现实是残酷的。
    第一波赠送给诸国使节，获得一笔回赠后，《论语》销量惨淡，鲜有人问津，彻底扑街。
    孔黑子一群人别说靠写书吃饱喝足了，恐怕连纸张笔墨钱都没有赚回来。
    幸亏大黄免费提供这些东西，一个钱都不收，否则一群人写书仨月一分钱没赚到还倒欠平台一笔稿费。
    于是有弟子另辟蹊径，对准了当下最流行的《大侠姜十三》。
    宫里有相关的文稿，不过这些文稿都是宫人们记录，只能是记录，别说文笔了，字词都不通顺。
    姜国赠送给各国使节画册，基本都是以画为主，以文字为辅，每一张插图就寥寥几句话。
    为什么呢？
    写得烂啊！
    真要搞文字版，姜国丢人就丢到姥姥家了。
    于是，孔黑子就走了大黄的门路，从宫中讨来一套文稿，然后师徒十多人关起门来二次创作。
    《大侠姜十三》原本就是时下爆款，受众基础遍布姜国每家每户。
    城隍庙有影子戏，稷下饭庄也有评书、相声，其中许多精彩桥段那叫一个耳熟能详，朗朗上口。
    孔黑子等人有生花妙笔，将这些故事二次加工，顿时变得不一样起来。
    保持原剧情的基础上，对细节进行深挖。
    比如长相、衣着、穿戴、神情、动作等进行细节刻画，还有沿途风景、建筑、人文、地理进行重点描述，每个出场角色的过去经历进行深挖。
    如此一来，就有了夹带私货的空间。
    孔黑子和诸弟子大胆一点的，直接用主角的口吻讲大道理。
    也不是胡编乱造，就是把原话进一步简练，写得更文艺，辞藻更华丽一些。
    胆小一点的就是用配角的口吻讲道理，通过不一样的视角讲述不一样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主角的话震耳发聩，配角的话引人深思，就是路人甲小角色都时不时语出惊人。
    总之一句话，往长了写，往多了写，别怕没人看，就怕你字数跟不上。
    这不，原本薄薄的画册，愣是搞成大厚本子。
    大黄将一摞堪比板砖的厚部头书放到长卿手上。
    原本站着的长卿瞬间跪了下去。
    草率了，没想到这么重！
    哪怕是钢笔抄录的蝇头小字，百万字的量加起来，篇幅也不小。
    长卿欲哭无泪，“这位兄台，我只是想打听打听稷下乘凉，你简简单单说几句不得了，怎么这般……这般……”
    赠书，这本是志趣高雅的行为，但是长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大黄一本正经的说道：“问题……稷下乘凉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需要你自己去领悟。”
    对于宣传自家老师的道，大黄真是不惜血本、不遗余力。
    这时候，岳川牵着两匹小马走过来，“呦，你们这是怎么了？”
    大黄简单的说了一下。
    岳川无语，五百个姜钱啊，穷苦人家半年甚至一年的花销了，直接眼都不眨的扔了出去。
    家里开铸币厂你也不能这么撒啊！
    还有这个齐国小哥儿……他叫什么来着……
    “学生长卿，见过这位兄台。”
    手上抱着一摞厚书，没法行礼，长卿只能尴尬的笑了笑表示歉意。
    岳川精神一振。
    这钱撒得好啊，也没扔给外人是不是？
    买书，孔黑子师徒就有钱吃饭了，吃饭，不是又把钱送回来了吗。
    再说，孔黑子师徒书卖不出去没钱吃饭，自己也不能看着他们饿死，早晚还是得接济他们，对不对？
    “那个谁……还有什么书，一样来一本。大黄给钱。”
    “长卿啊，抱着挺沉的吧？来来，叫小驷给你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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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3章

    于是，姜国街头出现拉风的一幕。
    两只毛色橙红的小兽，身上披着锦缎，编着麻花，缀着小铃铛，每一步都叮当作响。
    小兽身上背着精致的箩筐，一左一右，四平八稳。
    一个小兽竹筐里背着食物、酒水，一个小兽竹筐里背着行囊、书册。
    路人们纷纷议论，此为何物？
    “看脸型，应该是马！”
    “你见过这么小的马么？”
    “我觉得应该是羊！”
    “你见过不长角的羊么？”
    “那应该是驴子吧？”
    “你看尾巴也不能说是驴子！”
    众人被反驳的生气了，齐声喝道：“那你说是什么吧？”
    那人洋洋自得，“依我之见，此物说什么都不是，看什么都不像，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杠精！”
    众人哄堂大笑。
    岳川背着手走在前面，大黄始终陪伴左右，长卿则是走三步停两步，发现小驷跟上来就再走三步，继续停下来等小驷。
    岳川忍不住说道：“小驷虽然腿短，但是步子快，不用怕它们跟不上。”
    长卿脸上一红，说道：“知道了。”
    大黄看了一眼小驷背上的箩筐，说道：“长卿兄弟行囊中可有贵重物品？”
    长卿连忙摇头，“并无，并无。”
    又走了几步，长卿突然醒悟过来。
    自己是问路的，怎么又是赠书，又是帮自己驮行李？
    哎呦，他们这是要去哪？
    “咳咳……内个……两位兄台，敢问我等这是欲往何处？”
    大黄抬手说道：“前方不远便是我的住处，相请不如偶遇，长卿小兄弟不若到寒舍盘桓几日，潜心研读稷下之道，与我等一同切磋学问。”
    见大黄主动邀请，岳川也乐得清闲。
    长卿倒是愣了，“我等？贵府还有其他同道？”
    大黄看了一眼身边的岳川，说道：“稷下乘凉的作者，算不算同道呢？”
    长卿一听能见到书的作者，顿时大喜。
    “同去，同去！”
    就这样，三人一路招摇过市回到住处。
    孔黑子正带着一群弟子在院中晒暖。
    又是通宵赶稿子，灵感枯竭。
    一根笔来一个砚，一张白纸看一天。
    枯坐也写不出来，索性出来晒晒太阳，寻找灵感。
    听到铃铛声，本能的回过头来，见是大黄，孔黑子愣了一下，连忙迎上去。
    “黄先生说是外出游历半月，却没想到足足一个月才返回，真是想死某了！”
    随即，孔黑子目光转向大黄身后的两个人……以及两匹马。
    大黄笑着引荐说：“这两位都是我游历途中结识的伙伴，这位是长卿兄弟，齐国人。”
    长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对方游历途中结识的伙伴。
    相遇的地方距离这里也就两三条街吧，这也叫游历？
    还有，自己不是问个路吗，怎么成了结识？
    不过文化人都是花花轿子人抬人，别人给自己面子，自己就得接着是不是？
    这时候来一句：我跟他不熟，我们就是路上遇到，认识还不到一刻钟……多尴尬啊……
    “在下齐国孙武，表字长卿，求学游历至贵地增闻广识，与黄兄一见如故、引为知己，今日又得蒙黄兄引荐，识得诸位大贤，幸甚至哉！幸甚至哉！还请黄兄与诸位大贤受在下一拜！”
    这一番话听得孔黑子双眼眯起，两侧嘴角上翘，两条眉毛就像蘸满墨水滴答流淌的毛笔，洋溢的全是喜色。
    文化人就喜欢这一套。
    一见面就是“久仰大名”，哪怕并不知道你姓甚名谁。
    孔黑子师徒连忙拱手回礼，再直起身时，双方脸上都洋溢着喜色。
    大黄又介绍道：“这位是岳先生，也是当世大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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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4章

    岳川向前一步，朝孔黑子躬身一拜。
    虽然画风不一样，但无论姓名、籍贯还是经历，都跟上辈子那位圣贤一般无二。
    所以，岳川诚心诚意的拜了一拜。
    拜的时候岳川心中也在吐槽，上辈子高考前我可是给你磕了不少头的。
    我告诉你，马上就有一批高三党要高考了，你这次得给我好好保佑，要是敢打瞌睡耽误事，嗬，信不信我当面真实你！
    孔黑子听到“当世大才”几个字，浑身一哆嗦。
    在他眼中大黄已经是当世大才了，连大黄都赞叹不绝的人，又该是如何了得。
    “能与岳先生相遇，真是人生快事，请岳先生受某一拜！”
    岳川连忙扶助，“孔先生拜就不用拜了。要不这样，我替人向孔先生讨一幅字。我有一个朋友，对孔先生崇拜得很，若能得先生墨宝，定要装裱起来，每天三炷香供着！”
    孔黑子顿时高兴得哈哈大笑。
    旁边的长卿俩眼瞪得溜圆，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会说话了，但是看到岳先生才明白：人跟人不一样。
    很快，众人便在院中石桌上铺开笔墨纸砚。
    纸不是普通的纸，而是岳川制作的第一批纸，书写“文以载道”的同款。
    笔也不是普通的笔，而是黄二一尾巴上揪下来的毫毛制成。
    墨也是当初那一块松烟墨。
    孔黑子摸到毛笔的一瞬间，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
    “了不得，此物了不得啊。”
    但是怎么了不得，孔黑子自己也说不上来。
    岳川呵呵一笑，也不解释，只是说道：“还请孔先生赐字：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孔黑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几个字，但是略一思索就能领会其中美好的意境，不自觉的便沉浸其中，神游天外。
    他仿佛看到了莘莘学子们奋笔疾书、激扬文字的场景，又看到了许多英杰俊才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的画面。
    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下，右手则提笔在砚台中游移。
    十几个呼吸之后，孔黑子睁开眼，左手一撩袖子，挥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字成，一抹金光盘旋升腾，光芒中隐约能看到千千万攒动的人影，整齐划一的朝着行文者叩拜。
    金光缩回文字，异象散入空中，岳川移开镇纸，将这幅字揭起来。
    朝孔黑子拜了拜，岳川又说道：“请先生再赐一幅字：鹰击长空，鱼跃龙门！”
    孔黑子闭目凝思。
    这一次的字比刚才简单，鹰和鱼都是具体事物，也更加形象。
    只是简简单单八个字，却勾绘出形象的画面，画面背后又是无穷的遐想。
    许久……许久……
    孔黑子终于抓住了那一抹灵感。
    笔落，惊风雨！
    字成，现风云！
    岳川再次收起墨宝，又朝孔黑子一拜，“还想厚颜请先生赐一幅字：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
    听到这十四个字，孔黑子浑身一震。
    仿佛有一道惊雷劈在脑壳上，震得他眼前天花乱坠，耳朵里天音袅袅。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孔黑子大声嚎啕：“这说的，不正是某吗！某过往十年寒窗苦读，无人知、无人晓、无人问，某明日当一举成名，传于当代、流芳百世！”
    随即，孔黑子手舞足蹈，“我悟了！我悟了！我终于悟了！”
    这一刻，孔黑子终于明白了刚才题字时脑海中出现的那些人影是怎么回事了，也知道鹰击长空、鱼跃龙门的真正含义了。
    将笔搁在笔山上，孔黑子正衣正冠、凝神静气，这才一撩衣摆跪坐在是桌前。
    浑身精气神宛如沸水，在胸臆中鼓荡不休，最终挣脱某种束缚，沿着脑后和面门直冲天灵。
    视野脱框而出、拔地而起，直冲云霄，居高临下俯览着南郭小院、姜国王城，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一树白花在枝头绽放，满庭芬芳往袖中流淌。
    一如南郭合寿终那天。
    孔黑子缓缓睁开眼睛，落笔道：心有未来，一念花开！
    岳川：……我真的就是想替高三党们求个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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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5章

    岳川直接无语了，求个字而已，竟然帮孔黑子顿悟了。
    也就是说，世上又多了一位悟道境。
    这位身高九尺、德才肩背，又耍得一手好斧子，做得一手好文章的黑大汉，竟然也悟出了属于自己的道。
    而他悟道的契机，就是题字。
    岳川本以为自己自己赚大了，趁着孔老夫子还没成名，赶紧多要几幅字，等以后孔老夫子名气涨起来了，几幅字也跟着水涨船高。
    可是有句话怎么说的：老孔亏了，都亏成悟道境了。
    自己这是妥妥的送了一波大礼包啊。
    孔黑子激动的心，颤抖的手，看着自己题的字，朝着岳川恭敬拱手。
    “岳先生，乃吾师也！”
    岳川与孔黑子对拜，说道：“非吾名师，只因吾有万千名师。”
    一想到孔黑子从三幅字中悟道，岳川心中瞬间明了。
    金榜题名、蟾宫折桂。
    鹰击长空、鱼跃龙门。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这些都是后世两千年数以千万，数以亿计读书人的追求。
    虽不是至高追求，但的的确确是最现实的追求。
    孔黑子感悟到那亿万人的意念，明悟也就顺理成章。
    孔夫子为万世师，然而谁能想到，孔夫子悟道的契机是这万世弟子。
    一旁的长卿那叫一个羡慕、震惊。
    有什么能比亲眼目睹其他人悟道更珍贵的？
    对于每一个有志于修行的人而言，悟道都是艰难而又可贵的。
    修行易，悟道难。
    只要有着水磨工夫，终就能把精气神推至巅峰，修成元神。
    但是悟道，根本没有捷径，甚至都没有“径”。
    没有人知道“道”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道”在何方。
    道漫天遍地，触手可及，却又高不可攀。
    感受着黑脸大汉截然不同的气质，长卿心中唯有羡慕、羡慕，还是羡慕。
    随即，长卿目光落在岳川身上。
    这位先生，果真了不起啊。
    孔黑子的弟子们也集体跪倒在地，朝岳川拜下。
    “感谢岳先生！”
    岳川转向诸弟子，拱手道：“此皆孔先生自身底蕴丰厚，积攒广深，非吾之功。”
    又是一番客套，众人纷纷起身。
    大黄看着庭院中飘落的白色花瓣，脸上浮现出一抹伤感。
    孔黑子也笑着说道：“此花倒是任性，绽放不分时节，只看人啊。”
    大黄听到这话心中一动。
    上次花开，是南郭合辞世，本以为花为先生而开。
    但是那个时候恰逢自己和龙阳晋升悟道境。
    今天孔先生成空悟道，白花再次绽放。
    也就是说，它的开放与悟道有关。
    抬头望向枝头，果然生出了两枚果实。
    大黄感慨道：“果然任性。”
    众人随即围坐一圈，请求孔黑子讲道，分享感悟。
    孔黑子也不推辞，笑着说道：“某与诸弟子创作《论语》之后，销量惨淡，入不敷出，为谋生计不得不转投他路，润色文稿，二次创作。然而方才，某想通了一件事，悟出了一个道理……”
    众人纷纷屏息凝视，竖耳倾听。
    孔黑子整理一下衣袖，缓缓说道：
    “某著书立作，非为当世，而为万世！当世无人知某，十世后、百世后、千世后、万世后，必定有人知某、懂某、用某！”
    “某已行走在大道之上，只是前途遥远，始终置身黑暗！然而只要某砥砺前行，不移不易，终可见光明！”
    “某志向高远，岂能因一时困顿而改行它路？”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
    “此言，非某莫属啊！”
    诸弟子听得热泪盈眶，“恭喜老师！”
    孔黑子也拱手回礼，“与诸位同喜！”
    说罢，孔黑子仰头看着枝头的果子，更是透过枝叶间缝隙看向无垠的天空。
    “朝闻道，夕死可矣！”
    两颗果实同时掉落，孔黑子未卜先知般抬手接住。
    “先生可与某分食共享。”
    看着孔黑子递来的果实，岳川呵呵一笑，随即双手接过。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咬了下去。
    大黄看得口头生津，忍不住问道：“老……岳先生，不知此果是怎般滋味？”
    他悟道那天，果树也结了果实，但那两颗果实给南郭合陪葬了。
    所以，大黄连猪八戒都不如。
    猪八戒虽然不知人参果是何滋味，却终究是吃进肚子里了。
    岳川哈哈大笑，“此果甚妙，其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可惜无籽，否则定要种上一大片，每日啖它三百颗，哈哈哈哈……”
    诸弟子也都垂涎三尺。
    孔黑子说道：“尔等勤于治学，它日也可有花为尔等绽放，有果为尔等垂枝，无需羡慕旁人。”
    诸弟子纷纷醒悟，“多谢老师教诲，我等省得！”
    大黄“游历”归来，孔黑子悟道成功，双喜临门，自然得好好欢庆一场。
    再加上岳川第一次“入世”，可以说是三喜临门。
    岳川看了一眼长卿，顿时变成四喜。
    于是，大黄呼朋引伴，在稷下饭庄好好摆了一场。
    诸同门，再加上城狐社鼠们，共聚一堂。
    初抵姜国的长卿也跟着蹭了一顿饭。
    看着桌上的各色美食，喝着杯中的玉液琼浆，长卿酒劲上头，舌头也大了起来。
    “孔……孔先生，在下有一事不……不明，想向先生请教……请教……”
    孔黑子笑眯眯的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也。请教称不上，咱们还是互相学习、印证吧。”
    长卿也不客气，直接说道：“先生有言，著书立作非为当时当世，而是为百世万世。那么敢问先生，若有一百世之书，却不为当世所容，此书当不当著，此作当不当立？”
    孔黑子虽然不明其意，却还是认真地思考了一下。
    “长卿小兄弟，你所言为何书？又因何不为当世所容？”
    长卿虽然半醉，却还是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摇头说道：“请先生不要追问。”
    孔黑子也不气恼，而是说道：“若依小兄弟所言，此书不为当世所容，却为百世所容；书万世不易，只能是世道变迁。”
    长卿双眼变得贼亮，“那么依孔先生之见，此书当不当著，此作当不当立？”
    孔黑子刚要说话，却被大黄一手按住肩膀，“先生慎言！”
    这种场景大黄经历了不止一次，深知其中的厉害。
    孔黑子刚刚悟道，道心未稳，道基未固，万一产生波动，轻则道心受损，无法圆满，重则道基坍塌，前功尽弃。
    是以，大黄转向长卿，沉声说道：“小兄弟，你醉了。”
    长卿一甩手，却身体失去平衡躺在地上，摔成翻盖王八。
    “在下没有……没有醉！在下……非常清醒……清醒！”
    长卿努力的爬起来，跪坐下去，朝孔黑子拱手，“请先生教我！”
    孔黑子刚要说话，又被岳川按住另一只肩膀。
    “孔先生，还是让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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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6章

    孙武，字长卿，春秋末期齐国乐安人。
    其祖先建立陈国，后迁徙到齐国，后因政治原因迁徙到齐国，成为田氏。
    对，没错，就是田氏代齐那个田氏。
    不过田氏代齐那个田氏跟孙武这一支没啥关系，因为老早之前，孙武这一支的祖先就因功被封于乐安，被国君赐姓孙氏。
    脑海中回想一遍孙武的资料，岳川更加确信，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遇到一个齐国来的孙姓表字长卿的人，基本不会出错了。
    如果是上辈子，重名现象严重，街上喊一声张伟，不但有唱雪碧的，还有喝雪碧的。
    但是这个时代，籍贯姓氏表字加在一起，基本不会有重名现象。
    如果这个范围缩小到贵族群体，那就更少了。
    所以，岳川很确信这个其貌……飞扬的年轻人就是兵家至圣，人称老六之祖的孙子。
    至于长卿所说的“著书立作”，基本就是《孙子兵法》。
    周朝推崇“礼”，战争也遵循礼制。
    比如“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其中祀是祭祀，戎是战争，由此可见战争和祭祀同等重要，都充满了仪式感，有很多规矩需要遵守。
    “礼”约束下的战争，更多的是一种竞技，只决胜负不分生死。
    真正的目的是让对方低头服输，而不是肉体上的消灭、经济上的掠夺，更不是政治的延伸。
    开战之前先派人去通知一声，告知对方我为什么打你，叫你这顿打挨得明明白白。
    比如《烛之武退秦师》之中：晋侯、秦伯围郑，以其无礼于晋，且贰于楚也。
    意思就是，晋、秦联合揍郑国，因为郑国没伺候好晋国，还背着晋国跟楚国勾勾搭搭。
    接到战书的一方可以立刻认错，郑国要是表示跟楚国一刀两断，以后不再联系了，跟晋国好好复合，派几个美人抱着晋侯的胳膊来几句“好~不~好~嘛~”，这事也就过去了。
    如果正好家里死了人，或者闹灾荒，也可以表示往后延延，等我处理好家中事务。
    使者一来二去，你定一个时间，我定一个地点，这场架基本也就约好了。
    而这个过程中，使者就代表国君，羞辱使者就是羞辱国君，斩杀使者更是会遭到全天下的唾弃，比打败了还丢人，这就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由来。
    开战之后也不会搞什么“斩首行动”，如果不小心冲到对方国君面前，非但不能攻击，还要以臣子的礼仪向国君行礼，然后去找其他目标。
    比如晋楚鄢（yān）陵之战，晋军主将郤（xì）至三次打到楚王面前，都下车脱帽行礼，楚王十分高兴，将一张制作精良的大弓赏给郤至，郤至不敢接受，却依然叩拜表示感谢，随后继续找其他人决斗。
    还有就是，不准绕后，不准偷袭。
    要等对方摆好阵势再冲锋，要是对方还没整理好队列就动手，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最后一点，点到即止。
    一旦分出胜负，失败一方就会大喊“败喽、败喽、我们败喽”，然后转身逃跑。
    胜利一方追杀五十步之后就不追了，而是站在原地欢呼，庆祝胜利。
    五十步笑百步也是由此而来，只是其中含义被曲解了。
    如果有对方伤员需要帮助，还会拉一把。
    还是晋楚这对欢喜冤家，一次战斗中晋国大败，全军溃逃，一驾战车车轮陷进泥坑里动不了了。
    楚国士兵看到这一幕，手把手就给晋国马车抬出来了。
    干完活，双方重新开始，晋国马车继续跑，楚国士兵继续追，五十步没追上，于是站在原地挥手送别。
    如此种种，在上辈子的人看来是何等卧槽。
    这叫打仗吗？
    网上的段子都不敢这么编。
    究其原因，当时各国国君都是周天子册封，不是叔伯兄弟便是姨表舅甥，彼此关系亲近的很。
    战场上对着老舅下死手，回到家老娘不得大耳瓜子扇？
    再一个，能参战的都是贵族，最低也是“士”，平民百姓和奴隶之流是没有资格上战场的。
    相较之下，参战双方的地位和素质都非常高，也没有“战功授爵”、“累功升迁”的说法，根本不会抢人头之类的。
    最后就是，“礼”约束下的战斗，伤亡率都低得离谱。
    上万人打架，能打出离谱的零伤亡。
    只不过，这一切在《孙子兵法》问世后都变了。
    首先是“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战争的地位以及重要性空前拔高，甚至拔到最高。
    然后是“兵者，诡道也”。
    开始玩套路，偷家、绕后、夜袭、散谣、刺杀、投毒……
    各种老六打法层出不穷，专门欺负恪守规则的老实人。
    战争的目的也不是为了纯粹为了胜负，而是杀敌、灭国，从根源上彻底消灭敌人。
    为了胜利，无所不用其极。
    在此之前数百年，武器的材质、造型、兵种、战法等几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但是在此之后，有关战争的一切都突飞猛进发展。
    首先是兵员，从贵族、士扩大到平民、奴隶。
    其次是参战动机——战争开始以抢人头为目的。
    人头可以换取财富、地位、权势——你出人头，我出地，古代版“出人头地”。
    秦国更是喊出“耕战”口号，老百姓从生到死，只有两件事不能避免——种地和打仗。
    最显著的一点，战争伤亡急剧扩大，“兵不血刃”只存在于传说中，长平之战更是出现了坑杀四十万的恐怖战果。
    《孙子兵法》的最高境界是“不战而屈人之兵”，然而事实上，此后的诸多战争都是流至最后一滴血。
    岳川沉思良久，缓缓睁开眼睛。
    他定定的看着长卿，问道：“孙……小兄弟，在回答你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长卿点头，正襟危坐，“先生请问。”
    “你著书立说的初衷是什么？用意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
    长卿不假思索的说道：“在下著书的初衷，自然是为流芳千古！”
    岳川心中暗道：已达成！
    “在下著书的用意，自然是警醒世人，改变嗯……某种行为的准则。”
    岳川心中暗道：已达成！
    “在下著书的目的是消灭战争，令百姓安享和睦，令天下万世太平。”
    岳川缓缓摇头：是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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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7章

    听了长卿的话，岳川想起了上辈子一个不是段子的段子。
    某医生救治伤员时感觉这些士兵太痛苦了，于是下决心发明一种减轻伤员痛苦的事物，于是有了加特林。
    学医是救不了世人的，于是就有了南无加特林菩萨。
    看着长卿那清澈而充满智慧的目光，岳川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未来的真相。
    “小兄弟，我再问你一件事：你为什么讨厌战争？”
    长卿拱手说道：
    “因为战争会耽误农时，双方士兵战斗，还要征召百姓服徭役，为士兵运送粮秣、辎重，搭建营地，修整兵器、铠甲。如此一来就会导致田地荒芜，百姓无食果腹。”
    “战争还会浪费大量钱财，甲胄、兵器、旌旗、箭矢、马匹、牛羊、车驾、粮食等都是百姓贡献的税赋，却被君王因一己喜怒而掷于荒野。”
    “若无战争，岂不国富民安、安居乐业？”
    听了这话，岳川忍不住叹息。
    也许刚开始时，长卿确实是这么想的，甚至有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
    在礼的时代祭出《孙子兵法》，不说遗臭万年，至少也身败名裂。
    不像孔夫子周游列国，到处兜售自己的学说。
    孙武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一开始就放弃了周游列国的念头。
    他没有选择与自己关系最近亲的齐国，也没有选择恪守礼制的中原大国，而是去了偏远荒蛮的吴国，并且终生没有回乡，于是给人一种孙武是吴国人的感觉。
    而现在，弱冠之年的长卿很是犹豫、徘徊。
    他想结束战争，而且也有了结束战争的法宝，但是他顾及声誉，没勇气祭出这个法宝。
    岳川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
    一个封印《孙子兵法》的绝世良机。
    如果能给长卿打上一个补丁，这本书就不会再出现。
    但是下一秒岳川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即便没有《孙子兵法》，还会有《吴子兵法》，就算没有孙子还会有重孙子。
    战争和资本一样，都是为祸人间的恶兽。
    谁释放了这条猛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降服它，把它重新关回去。
    与其在长卿身上打补丁，不如在长卿思想中打补丁。
    于是岳川问道：“你为什么认为消灭战争就能让百姓安康、国家富足、天下太平呢？你有没有想过战争的根源呢？”
    长卿回答：“战争的根源难不倒不是王于兴师吗？国君要打仗，整个国家自然就跟着动员起来。”
    岳川摇头，“错！错！错！大错特错！”
    这下，别说长卿，就连孔黑子、大黄，以及其他参会的宾客们都停止了吃喝、交谈，一束束目光投注过来，聚焦在岳川身上。
    别说人，就是城狐社鼠们都知道，战争的根源就是国君，一个国家中掌握战争权力的，也只有国君，国君不想打仗，谁能指挥得动军队？国君要是低头认输，这仗也打不起来。
    岳川说道：“战争的本质是政治权力、经济利益分配不平均导致的必然结果。比如弱国占了富地，强国占了贫地，强国势必想侵吞弱国领土，或者将弱国彻底吞并。而为了达成这一目的，强国会千方百计寻找开战的借口，甚至不需要借口！”
    听到这话，孔黑子第一个他忍不住了，“此强盗行径也！”
    岳川点头，“没错，就是强盗行径！因为强，所以盗！而获取弱国资源后，强国越发强大，然后继续盗弱，靠着战争掠夺不断膨胀。”
    说到这里，岳川转向长卿。
    “你的本意是救世没错，但是你控制不了战争，也控制不了你训练的军队，更控制不了那些品尝过鲜血滋味的野心家。战争非但不会被消灭，反而会因你而变得规模更加庞大、强度更加激烈、时间更加旷日持久。”
    “不！这不可能……”
    岳川呵呵一笑。
    “有什么不可能？眼下各国战争，为的不过是一个脸面，一个虚名，但是当战争可以各地、可以赔款，并且收益远大于成本，远大于种地、做工、经商，各国的军队便会越来越职业化，也越来越专业化，真正也更加主动、频繁。”
    “甚至会出现专业的战争型国家，国家的一切都围绕战争进行，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战争中，整个国家也依靠战争的掠夺来维持运转。”
    “这，是一场灾难！而你，就是罪魁祸首！”
    无论后世再怎么抬高孙武，再怎么吹嘘《孙子兵法》，然而岳川眼中，战争就是战争，掠夺就是掠夺，不应该被美化，不应该被粉饰。
    长卿脸色猛然涨红，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可是很快，他就高声道：“先生所言极是，好战必亡！然而忘战必危，倘若没有军队，如何治理国家，如何缉贼拿盗，如何震慑国内外心怀不轨的人？”
    岳川反问道：“难道治理国家就必须依靠军队吗？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不能依靠道德吗？震慑内外不能依靠民心吗？”
    “先生所想，过于理想了，长卿不敢苟同！”
    岳川呵呵一笑，朝着窗户边上招了招手，“一万，过来。”
    狸花猫立刻从人群中穿梭过来，蹲在岳川身边。
    岳川笑着看向长卿：“请你捉住它！”
    长卿哈哈一笑，“这有何难！”
    小帅哥明显是大熬过筋骨的，也练习过拳脚，行走之间呼呼带风，擒拿之中颇含章法。
    只是，他太年轻了。
    每个人都有十八九岁，但并非每个人都是龙阳。
    很快，长卿就被挠了一脸花，头发被打乱，衣衫上也溅了不少油渍。
    岳川笑着说道：“一只猫儿，你灰头土脸，捕捉不得。一万只猫儿，又当如何？”
    长卿兀自不服，“倘使在下有一万人……不，一千人足矣！”
    岳川摇了摇头，“我相信以你的练兵之术，可以让士兵以一当十，以千敌万！能轻而易举将他们击败、俘获。”
    长卿傲然一笑，“那是自然！”
    岳川指了指狸花猫，笑着说道：“可若是将你的敌人换成一万只猪，你能战而胜之，聚而歼之吗？”
    长卿面色一僵，随即摇头，“不能！”
    岳川反问道：“那为何，一万人不如一万猪？国君是治民，还是治猪？猪能自保无虞，人为何不能自保？军队究竟是在保护猪，还是……等着杀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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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8章

    人不如猪！
    岳川一句话震得所有宾客都说不出话来。
    但是仔细思考，还真是这样。
    杀猪匠杀猪，得好几个人摁住一头猪。
    但是士兵杀人，人只能束手就擒、引颈就戮。
    一点反抗都没有。
    一千人围杀一万头猪……
    狸花猫不信！
    青丘狐不信！
    城狐社鼠也不信！
    打不过你还不会跑吗？
    但是一千人围杀一万个人，轻而易举。
    谁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大黄目光微动，若有所悟。
    孔黑子惊喜的说道：“岳先生，你也看过拙作《黄先生与权柄说》吗？”
    岳川僵硬点头，“确实拜读过！”
    看到长卿满脸疑惑，孔黑子说道：“这天下每个人都有权和柄，只是人们将权与柄都集中起来，交给了某个人，铸成可以号令天下的权柄。所以掌握权柄的人有了生杀予夺的能力，谁也反抗不得。除非大家团结起来，推翻这个人，将他的权柄彻底砸碎！”
    末了，孔黑子咳了咳，一本正经道：“你若不懂，某可送你一册《论语》，其中便有详细的内容。”
    长卿问道：“这与我们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大黄抓起狸花猫放在腿上，掰着狸花猫的嘴角，露出两排雪白的小牙牙，又扬起狸花猫的前肢，露出锐利的小爪爪。
    “长卿兄弟，军队是否有一个称谓叫做——爪牙？”
    众人瞬间明白过来。
    人也有尖牙和利爪，只是人们将这两样东西交出来，汇聚在一起，成了君王的爪牙，也就是军队。
    所以，百姓不敢违抗君王，也违抗不了。
    但野兽不同，它们的爪牙还在自己身上。
    遇到危险，野兽会殊死反抗，人惧其爪牙，不敢轻辱之。
    人鄙夷野兽不知礼，却不知人是磨平了獠牙、拔掉了利爪换得了所谓的“礼”。
    长卿不是笨蛋，相反，他极为聪明，可谓是一点就通。
    岳川笑着说道：“你所谓结束战争，不过是强化纪律、整顿号令、缮甲厉兵、巩固兵员和粮秣，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把爪牙磨得更尖锐一点。但尖锐的爪牙终究是用来杀戮的，一旦人习惯了血液的滋味，他还会吃素吗？只要他的爪牙足够尖锐、锋利，全天下都是它的食物！”
    长卿颓然的瘫坐下去，喃喃自语道：“我不但放出了这条恶兽，还为其磨砺爪牙，我果然罪该万死。”
    随即，长卿转向岳川，目光希翼的问道：“先生，您既然能指出我的错漏，必然有解决之策吧！还望先生教我！”
    说完，长卿朝着岳川一揖到底。
    岳川说道：“军队从诞生那一刻，就是君王手中的暴力机关，其唯一的作用就是战争，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想要彻底消灭战争，依靠军队是不可能的，那样做只会催生更强大的军队，制造更惨烈的战争。”
    长卿点了点头，问道：“那怎么做才能彻底消灭战争呢？”
    岳川答道：“无论什么时候，想要解决一个问题，不能只在问题本身找答案，还必须跳出问题，在问题外找答案。”
    “那，如何才能跳出问题？”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大黄。
    大黄朗声道：“长卿兄弟可知人人如龙的世界？”
    “不知！”
    干脆利落，理直气壮。
    孔黑子连忙推书：“某之《论语》中有一篇《黄先生与大千世界说》，其中便记载了何谓人人如龙的世界。”
    那积极的模样，跟番茄小说上的萌新作者孤舟牧云一模一样。
    大黄起身走到窗边，双手负于身后，昂首向天道：“我愿人人如龙：能上九天，能入九地！无需爪牙，无惧刀剑！力可破一切法，智能通万世理！如此，人人无争，天下太平！”
    所有人都流露出向往之色，便是孔黑子也不例外。
    长卿浑身一震，随即也沉浸其中。
    刚才还说“不敢苟同”，现在却茅塞顿开。
    如若人人如龙，又何须军队？
    如若人人如龙，又何惧欺凌？
    如若人人如龙，谁还敢挑起战争？
    自己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方向错了。
    长卿激动得浑身颤抖，眼睛里光芒迸射，他隐隐约约找到一抹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一如白日里孔先生提笔写字的感觉。
    “啊！”
    长卿终于醒悟，是悟道！
    可惜了，自己仅仅是找到感觉，找准方向。
    自己的积累还不足，自己的底蕴还不够，尚不能一飞冲天。
    不过长卿还是站起身，朝着做了个四方揖，并且一揖到底。
    “多谢岳先生教诲！多谢黄兄指点！多谢孔先生推书！”
    最后，长卿还特意朝狸花猫拱手一拜。
    “多谢这位小友，哈哈哈哈……”
    众人也跟着哄堂大笑，并且纷纷恭贺长卿。
    重新落座，长卿再次问道：“敢问岳先生，我等要如何才能人人如龙？在人人如龙之前，我等又要如何自保？”
    岳川淡淡说道：“人人如龙之前，先要人人为兵——人人知兵、人人有兵！藏兵于民则民壮国强，藏粮于民则民富国安！待有战，家家堡垒、户户先锋、人人先登！试问当今天下，谁~~~可欺之！？”
    窗户边的胡八也不知是喝高了，还是热血上头了，听到这话“噌”的站了起来。
    “倘若人人都是姜十三，舍命为国，捐躯为民，杨国敢欺辱我们姜国吗！”
    在场众人齐声道：“他敢？”
    “若再有敌犯我姜国，当如何？”
    “我撕了他！”
    “我咬死他！”
    “我一泡尿滋他脸上！”
    “跟他干，干死他，哈哈哈哈！”
    “对，干他！”胡八抱着一个大号酒杯，“诸君，共饮，敬姜十三大人！”
    孔黑子也跟着哈哈一笑，“民心可用，众志成城。当浮一大白！敬姜十三！”
    大黄看了一眼岳川，也跟着举杯，“敬姜十三！”
    岳川站起来，“敬姜十三！”
    长卿虽然不知道姜十三是谁，但是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还能干坐着？
    他连忙给自己满上，高举过顶，大声说道：“敬姜十三！敬人人为兵，敬人人如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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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9章

    岳川知道，自己这番言论放在上辈子，肯定会被扣上一顶“五十万”的帽子，还会有很多人把拳头伸到自己脸上，告诉自己什么叫“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但是岳川只想说明一点，同胞之间的战争，有必要吗？
    齐人也好，晋人也罢，包括秦人、楚人、燕人等等，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诸夏”，他们都是华夏人、炎黄子孙。
    人们一提起三国时代，肯定会激动的来一句将星荟萃，兵法、谋略、勇武的巅峰时代等等。
    但是有多少人知道，东汉初年华夏人口6500万，即便到东汉末年，还在以每年以36万的速度增长。
    但是长期的军阀割据混战，以及瘟疫、饥荒等连锁反应，到东晋一统三国时，华夏总人口只剩下1600万。
    休养生息近两百年，却损失掉四分之三的人口，就这还是加上了百越等南方民族，以及匈奴、鲜卑、羌、氐、羯等北方民族的结果。
    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这是大汉的骄傲，也是大汉的悲哀。
    中原大地人口断崖式减少，十室九空，胡人大量南下、内迁，进一步挤压华夏人的生存空间，也为后来的五胡乱华埋下祸根。
    五胡乱华之后，长江以北华夏人被当做两脚羊惨遭屠戮，最低时，人口不到400万！
    2023年赶考的学子1291万，但是1700多年前的北方大地，华夏人总数还不到400万。
    这就是战争的威力。
    将星荟萃的三国时代打空了汉家四五百年底蕴和积攒，也耗干了华夏两千多年的勇武，最有血性的汉人，在五胡乱华中死了一茬又一茬……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这不仅仅是蜀汉的凄凉，更是华夏的悲哀！
    母亲孕育一个孩子，需要十个月的，父亲教育一个孩子需要十年，但是杀一个孩子，只需要……一秒钟……
    而且这个速度还会越来越快！
    叹息一声，岳川放下酒杯，说道：“人人如龙的路还很长，还很远。我们不能一蹴而就，只能从人人为兵开始做起，从一个小兵，一步步成长为将军！长卿，你愿意与我们一同前行吗？”
    长卿激动得俏面通红，双目灌血，“在下深明战争之害，并且一直在寻找消灭战争之法，今日有幸遇到诸位大贤大能，岂有不愿之理！”
    岳川点头说道：“我闻管圣辅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尊王攘夷、一致对外！”
    孔黑子连忙拱手，高声道：“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此大义也！”
    如果没有管仲，今日的人们就要披头散发，穿左衽的衣服了！
    被发左衽是野蛮人的形象特征。
    前朝大商时，周边便有许多野蛮的异族，对外的征战从未停止。
    到了大周，更是屡屡被犬戎攻伐，还曾被攻破王城，几乎灭国。
    这就是那个著名的“烽火戏诸侯”。
    所以，大周的外部环境并不乐观，用“礼”来制约战争是有必要的。
    如果天下诸国在这个时候打破头，流干血，都不用等五胡乱华了。
    岳川说道：“我闻宋国两度召集晋国、楚国，倡议其停止战争、平分霸权，一方违背约定，天下共击之！”
    孔黑子连忙点头，“此弥兵会盟！大礼也！”
    通过谈判的方式结束或消除争端，通过缔结盟约的方式约束诸国，促进局部乃至天下的繁荣与稳定，便是源自于此。
    岳川接着说道：“列国征伐，损华夏钱粮、失华夏儿郎、耗华夏精血、断华夏脊梁！不若效管圣尊王攘夷，仿宋国弥兵诸侯。三军用命，刀刃对外，万民齐心，补路修桥。如是百年，复有谁人言战？复有谁敢言战？”
    孔黑子激动的喊道：“此大仁也！”
    其他人也都无比振奋。
    他们隐约看到了人人如龙世界的入口、第一步！
    岳川扫了一眼周围，心中暗道：邹衍……暂且称你一声老弟吧，反正你还没出生，我就先替你扬扬名。
    “所谓九州中国，赤县神州也。所谓赤县神州，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弃八十而争一，何其蠢也，智者为之不为智，愚者为之不为愚！”
    一句话，震耳发聩。
    或许很多古人都思考过“天有多高、地有多大”的问题，但是谁也没有答案。
    战国时期，阴阳家创始人邹衍给出了答案：中原九州仅仅是海陆总面积的八十一分之一。
    地球海陆总面积5.1亿平方公里，八十一分之一就是629万平方公里。
    考虑到这个时代九州之地没有后世的雄鸡那么大，所以，邹衍说的不算错，甚至准确得吓人。
    可是，拥有当世最强大武力、最庞大人口、最先进生产力、最璀璨文明的一群人，为了八十一分之一的土地打了三千年，全然不知九州之外那八十倍的领域。
    上辈子人们经常调侃，如果给秦始皇一幅世界地图，全世界都被打下来了。
    但是看了邹衍的言论，你还敢说秦始皇没有世界地图？
    秦始皇也修造大船，令方士出海寻药，他为什么笃信海外有仙岛呢？
    只可惜，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阴阳家彻底消亡。
    一部分学说如五德始终说、天人感应等被儒家吸收，一部分理论如阴阳、五行则被道家吸收，成为后来道教的内核。
    《史记》记载邹衍著作有《始终》、《大圣》等共十万余言，《汉书》说《邹子》有四十九篇、《邹子终始》五十六篇，但是这百余篇书、十余万言，没有一个字流传下来。
    这个位列诸子百家之首，号称能洞悉天下兴亡气运、推演时空交替变化的阴阳家，被从精神上到肉体上全方位的消灭了。
    就连“大九州”的理论，也是《史记·孟子荀卿列传》中的一句话。
    我们唯一能记住的，就只剩下“神州”这个称呼，却不知它出自何人。
    反倒是隔壁小樱花，不知从哪继承了这一套学说，并奉若瑰宝，还鼓捣出阴阳师这么个职业。
    是不是很悲哀呢？
    岳川心中暗道：我这也算是“为往圣继绝学”了吧。
    只要引导人们向外看、走出去，以华夏人的智慧和勤劳，肯定能踏遍七大洲、四大洋。
    岳川不反对兵家，也不反对《孙子兵法》。
    岳川讨厌的只是对自己人玩兵法，对外国人讲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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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0章

    孔黑子拱手问道：“敢问先生，八十一分居其一之言从何而来？”
    长卿也目光灼灼的看着岳川。
    周围其他众人也满脸求知欲。
    岳川朝天上拱了拱手，说道：“吾师之言，吾不疑也！”
    众人纷纷拱手称谢，不再追问，也不再疑问。
    岳川心中暗道：有个老师当挡箭牌真好，难怪大黄张嘴闭嘴就是“我的老师”。
    对了，上辈子的地理老师叫啥子，是男是女，长什么样来着？
    长卿则关心起“人人为兵”的话题。
    “敢问先生，人人为兵当从何做起？”
    “当然是从娃娃抓起！”岳川呵呵一笑，“少年强，则国强！我们的子孙不应效古法祖，而应强爷胜祖！只要我等后辈子孙一代胜过一代，每一代都踩在我等肩上继续攀登，人人如龙还会远吗？”
    听到这话，众人心潮澎湃。
    长卿再度拜下，“还请先生说一些实际的，有意义的，能够着手付诸实践的。”
    众人哄堂大笑，长卿却不为所动，坚持己见。
    或许，他是众人中酒量最浅，第一个上头的人，可正因此，他一根筋的磕上了岳川，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岳川当然不是那种只会满嘴跑火车的专家，相反，岳川一直是实干家。
    尤其是当着兵家至圣的面装逼，这种机会错过了就不再来。
    哪怕这个兵家至圣眼下只是弱冠之年，比龙阳还稚嫩许多。
    岳川指了指桌上的食物，说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赶紧吃光、吃净，我带你们去下一场！”
    众人连忙狼吞虎咽。
    倒是孔黑子，听到“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句话，眼神微动，朝着岳川拱手一拜。
    没多久，杯光盘光，岳川带领众人来到稷下饭庄后院。
    刚睡着不久的小驷被弄醒，两眼迷瞪的看着众人。
    岳川给两个小家伙穿上行头，随后在人群中扫了一眼。
    “胡一，你来！”
    胡一使用面具化身，体型与白板生前保持一致，都是十多岁的模样。
    而且白板生前贫苦，营养不良，个头也很是瘦小。
    跟吉吉猴王比起来，个头稍高，但体重肯定就不如了。
    胡一也不怯场，直接走过去，按照岳川的指示翻身……哦不，抬腿上马。
    扯了扯缰绳，胡一顿时眼睛一亮。
    “驾！”
    稷下饭庄后院宽广，小驷撒欢的跑起来，转眼就没了踪影。
    但是人们能听到蹄声，目光始终循着声源处游走。
    蹄声由近到远，又由远到近，很快，胡一的身影便出现在灯光下。
    “接着！”
    岳川抬手丢给胡一一根竹竿。
    胡一精准接住，并且娴熟至极的挽了一个棍花。
    之后便双手持棍，在空中做出劈砍、戳刺、上挑等动作。
    每一招每一式都虎虎生风，呼呼带响。
    长卿喃喃自语：“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孔黑子也难以置信，“胡一小哥儿骑术竟娴熟至斯，某愧不如也！”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其中御便是驾驭马车，虽不是骑马，却也需要操纵马匹。
    孔黑子是老司机了，周游列国偶尔阔绰时是有马车的，潦倒了再把马车卖掉换取钱粮。
    但是孔黑子见过那么多御手，有一个算一个，谁的骑术也没有胡一这般精湛。
    长卿不自觉的揉动手肘和面颊。
    他是练习过骑马的，摔过很多次，每一次都很惨。
    所谓骑术，也仅仅是保证自己趴在马背上不掉下来，至于像眼前这般……
    长卿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别人做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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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1章

    奔行几圈，胡一控制马匹停下来。
    长卿连忙问道：“敢问这位小兄弟，你从何时开始习练骑术？”
    胡一非常认真地说道：“刚刚！半刻钟之前！”
    长卿瞬间脸皮涨红，“在下诚心发问，并无失礼之处，兄台何故欺辱在下！”
    “我也是诚心回答，何来欺辱之说？”
    反倒孔黑子，深知胡一来历，也明白它确实不可能有条件学习骑术，也没必要学习骑术，应当不会撒谎。
    他走到小驷身边仔细查看，随即发现了问题所在。
    “敢问岳先生，此二者为何物？”
    长卿也将目光转向小驷，本以为小驷背上和身下都是装饰之物，仔细琢磨，好像大有门道。
    岳川解释道：“此为马鞍、此为马镫！”
    孔黑子和长卿一左一右围着小驷，上下其手，仔细把玩，左右为男的小驷浑身瑟瑟，又是一泡尿洒了出来。
    二人却不觉腌臜，牵着小驷向前走了几步，继续把玩。
    长卿赞叹道：“有此二物，孩童亦可人马合一，更能解放双手，持兵器格斗，甚至开弓射箭。斥候不再仅仅是探、报之兵，而是……一种可以主宰战场的兵种！”
    岳川赞叹。
    兵圣不愧是兵圣，眼光就是不一样。
    窥一斑而知全貌，已经看出了骑兵作为单独兵种的潜力和意义。
    孔黑子也说道：“如此一来，人人皆可骑马出行，无需驾车。倒是轻便许多，也快捷许多，车能行之路，骑可行；车不能行之路，骑亦可行！”
    长卿脸色一阵骇然，“如此，中原遍地可行，九州处处可往！骑兵之利，恐怖如斯！”
    对于推崇“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的兵家至圣，骑兵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兵种。
    只可惜，历史上西汉出现了马鞍和马镫，但并不是后世熟悉的那种。
    而且马镫仅仅是单边马镫，只为了上下马方便。
    拥有实战意义的双边马镫直到南北朝才出现。
    兵家至圣并没有接触到真正意义上的骑兵，实在是天大的憾事。
    骑兵成为独立兵种，并且拥有独立作战能力后，中原王朝再也不能轻松压制北方的邻居，反而被其压制近千年。
    一汉敌五胡，在马鞍和马镫出现的那一刻，便成了绝唱。
    岳川知道，马鞍和马镫必然会刺激骑兵的诞生，各国认识到骑兵的强大后，必然会增加骑兵的投入，进而军事力量暴涨。
    但岳川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养骑兵是很花钱的。
    自己玩小马倒没什么，吃得少干得多，不赔还赚。
    但是骑兵使用的玩高头大马，绝对能把大国吃穷，把小国吃死。
    不说别人，汉武帝从民间赊马，从西域抢马，六代帝王积蓄挥霍一空，再加上卖官鬻爵、抄家灭族等手段到处搞钱，又频繁加税、加税再加税，穷兵黩武到极致，这才攒出来一支十万人规模的骑兵队伍。
    让眼下各诸侯国搞骑兵，不是要他们命么？
    可是你不搞，邻国搞，这才真要命啊！
    搞骑兵得有马，中原没马怎么办？
    去草原抢啊，手快有手慢无啊！
    所以，就让各诸侯国卷起来吧！
    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一旦他们看进眼里、烙进心里，就再也拔不出去了。
    岳川朝孔黑子说道：“我有《马政》一篇，详解马鞍、马镫功用，马匹遴选、育种方法，愿与先生分享，还望先生公之于天下。”
    长卿也连忙说道：“在下亦有些许不成熟之骑兵战法，愿附岳先生骥尾。”
    孔黑子心中一喜：我的《论语》又能更新一篇《岳先生与马政说》了。
    转念一想，之前在席间也说了不少话题，拆分一下，《岳先生与兵说》、《岳先生与大九州说》，今天能三更哦。
    （给大家两个震惊考古界的文物图，据说对着他许愿很灵的）
    姜国骑兵俑侧身图
    姜国骑兵俑正身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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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2章

    如果按照原本的轨迹，长卿会在离开齐国后一路南下，遇到已经大权在握的伍子胥，并被其引荐给吴王阖闾。
    之后长卿便全力辅佐吴王阖闾，其死后继续辅佐吴王夫差。
    越王勾践败得冤不冤？
    遇到伍子胥已经很难搞了，又加上一个兵圣打辅助，请问这是倒了几辈子血霉？
    可惜因为岳川的原因，长卿没有继续南下，而是留在姜国。
    在长卿身上，岳川可不是小蝴蝶扇翅膀那么简单了，简直就是两个大比兜，给其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之后的日子里，长卿抱着大厚本的《大侠姜十三》认真阅读，好好熟悉了一下这位姜国家喻户晓的英雄。
    顺便也明白了“稷下乘凉”的含义。
    此外便是孔黑子的全套《论语》，关于阶梯说、权柄说、人人如龙都有了深刻的了解。
    越如此，长卿越感觉到自身的不足，更加发奋图强。
    在姜国，他可以随时与岳先生、黄先生、孔先生交流、请益，也可以与诸弟子互相印证，这可比在老家关起门来读书有趣得多。
    更有其他小友，可以每日交流。
    虽然这些小友大都玩笑胡闹，时有疯癫之语，不类常人，但细思之下别有一番道理。
    就是这些小友的名字草率了些。
    长卿最爱做的还是捉狸花猫。
    时不时搞一搞偷袭，玩一玩兵不厌诈，欲要一雪前耻，然而每次都雪上加霜，伤上累伤。
    姜国最吸引长卿的还是优渥的生活环境。
    纸张、笔墨免费提供，酒菜、饭食美味可口，且非常廉价。
    最后就是岳先生赠送的小驷。
    长卿与孔黑子一人一只。
    俩人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带着各自的小驷出门闲逛，小驷身上背着竹筐。
    里面是纸张、书籍、饮水、食物，又或者棋盘。
    两人或是结伴而行，或带着几名弟子在姜国各村镇游历，深入到乡村中了解姜国的基本情况，以及新政前后的变化，思量《马政》的具体制定。
    有时遇到趣人趣事便从竹筐中拿出蒲团，摆上食物酒水，坐而论道，朝发夕回，或一去三五日，也是一番快事。
    大黄则将重心转移到稷下广场的修筑上，以及八百少年的训练，并且亲自动手，带领大家劳作、修行，并且将二者融洽的结合起来。
    货郎的事情则交给了胡一，每日往返各村镇，带回种种农家特产，供应稷下饭庄使用。
    岳川则一门心思投入到小驷的培养中。
    既然放出“骑兵要从娃娃抓起”的豪言，肯定要付诸行动。
    人家孔黑子和长卿都深入乡村考察，结合姜国实际制定《马政》，自己这边怎么也不能落后了。
    得把种马和马种拿出来。
    好在蜀中有很多种小驷，身高从60厘米到110厘米不等，体重也环肥燕瘦，毛发色彩各异，但大都以栗色、橙红色为主，少部分有纯黑色、纯白色。
    岳川在蜀中洞府修筑了数个马场，根据小驷产地和种类不同进行区别区别分类，方便控制血统，优化马种。
    至于矮脚马的培育，岳川将其大致分为三个型号：60厘米以下为小号，60—80厘米为中号，80—110厘米为大号。
    再大就不是矮脚马了，而是三等残废的普通马。
    在骨骼粗壮、筋肉强健的基础上，选择耐粗料、抗病强的个体，还要考量其颜值、智商、性格。
    颜值肯定要在线，除非其他优点格外出众，可以牺牲颜值换取。
    智商肯定越高越好，高智商的马儿与主人互动起来也方便，省去了训练成本，说不定能反过来训练孩童骑术。
    就像某款自动驾驶一样，人往车上一坐，感觉自己才是智障。
    性格肯定越稳定越好，不能忽冷忽热、忽高忽低。
    照着这个方向遴选，岳川很快就找到了满意的蓝本。
    然后就是育种。
    南郭合有三大奇术，分别是《币术》、《帛术》和《房中术》。
    这个房中术人可用，精怪可用，禽兽也可用。
    岳川毫不客气，直接对小驷施展。
    还把玉兔带到蜀中洞府，专门给小驷们牵线搭桥配对。
    高营养、高蛋白的食物安排上，什么豆子、精盐、鸡蛋之类的，统统管够。
    每天吃饱喝足就让小驷们在洞府中奔跑、锻炼，将腹中食物转化为精气滋养筋骨，固本培元。
    然后，开开心心造小马。
    至于那些被淘汰的个体，要么分配给吉吉猴王，当做“唐家堡”建造的畜力，要么带到姜国，分给稷下饭庄使用。
    主要是胡一突发奇想，可以用小驷送餐。
    稷下饭庄生意越来越红火，逐渐也衍生出了“外卖”的需求。
    很多有钱人家，或者不方便出门的女眷派遣人手前来订餐，然后带回府上。
    手提肩扛一来劳累，二来不雅观。
    倒是小驷，虽然个头不高，却步履稳健，底盘低不颠簸，将食盒放入竹筐中，汤汤水水一滴不洒。
    而且，小驷模样小巧，一番梳洗之后被胡一打扮得甚是可爱，行走在大街小巷上格外引人注目。
    此举不但为稷下饭庄做了广告，还为小驷做了一波预热。
    现在每天都有人向胡一打听小驷从何处购买，价格几何。
    更有人直接开高价，请求胡一割爱。
    得知此事后，岳川不禁莞尔。
    个头不大，饭量甚小，却格外能干，还有颜值、有智商、没脾气的宠物，谁能拒绝呢？
    只要价格不贵，相信很多人家都会选择入手吧？
    至于小驷的定价……
    岳川有点麻了。
    马的孕育期是11个月，比人稍长一些。
    矮脚马个子矮不假，但终究是马，妊娠周期不变。
    而且，马一胎一般只有一个，双胞胎概率不高。
    这就使得岳川的繁育计划受到阻碍。
    数量少、繁殖周期长，想要形成族群规模，怕是得二十年后。
    换句话说，前面这二十年，矮脚马根本不是价格高低的问题，而是有价无市。
    岳川能搞到这么多矮脚马，全是巨蟒们走遍蜀中到处掏弄的结果，掏空了蜀中数千年的积淀。
    看到岳川眉头紧锁，长吁短叹，柳一忍不住问道：“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岳川将繁育的事情说了一遍。
    “哎，太慢了，一年一窝，一窝一个，真是太慢了。”
    柳一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
    “师父，您还记得我那七妹吗？”
    岳川瞬间想到小白蛇，连忙问道：“柳七怎么了？”
    “当初洞府中食物紧缺，长辈们为了防止后辈饥不择食，互相残杀，所以创造了一门法术，用来延缓后代的发育和生产。所以七妹才破壳得那么迟。”
    岳川一愣，随即一喜，“你的意思，这个法术还可以反着用？”
    “道理是相通的，行不行，一试便知，说不定能帮到师父。”
    “还等什么，快试，快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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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3章

    这一个月的时间，柳家众人一直在蜀地行走，探访山川河流、查探人文风貌。
    小驷便是这个过程中陆续发现的。
    柳家成员挑选各地品相优秀、体格强壮的小驷加起来将六百多匹，一股脑带了过来。
    岳川认真筛查、遴选，优中选优。
    最终留下公马二十匹，母马两百余匹，其余次一等中，体格强壮能干粗活的都分给了吉吉猴王，体态优美、骨骼纤细、颜值高的分给胡一，任其自由繁衍。
    如果再加上蜀中各地居民手中的原生态小驷群体、岳川建立的育种基地，蜀中矮脚马算是有四个不同的种群了。
    洞府中，小驷都集中在柳树林里。
    柳家成员共聚一堂，就连还未化形的青色巨蟒和刚刚出生的白色小蛇也赶了过来。
    柳树林最中心处是九棵将近两千年的老柳树，而在这九棵老柳树中间，还有一个古朴的祭坛。
    这是龙蛇一族祭祀先祖的地方。
    而在柳树林下方，安葬着它们历代先祖的骨骸。
    柳一等人围着祭坛跪成一圈，随即默默祈祷。
    岳川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个控制生长的法术更多的是一种封印。
    借助某种特殊力量，将蛇蛋力量封住，却不影响其生机，只是孵化减缓，出生时间推迟。
    但是真要说没有一点副作用的话……
    岳川看了看青色巨蟒，总觉得它智商不太正常，至少比起五个姐姐哥哥是差了点。
    至于小白蛇，修炼1700年还要吃仙丹才能化形的学渣，不提也罢。
    法术反着使用，会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
    要不还是稳妥点，一半用科学的方法育种，一半用法术的方法？
    纯靠自然繁衍，想要形成种群规模，怕是得二十年甚至更久才能获得稳固的遗传特征，也就是所谓“品种”。
    然而对姜国而言，这就是至少两代人的时间，对全天下来说更多，也更大了。
    马政真想在全天下铺开，怕是得百年之后。
    孔黑子已经是悟道境，寿元提升，还能看到那一天，但长卿就不一定了。
    所以，岳川必须赶时间。
    如果孔黑子和长卿考察完姜国每一个村镇，并且拿出切实可行的《马政》，自己还没有拿出足够数量的小驷，恐怕一顶“空谈”的帽子跑不掉了。
    等这一代人都没得差不多了，还没看到“人人为兵”的到来，心中的失望不言而喻。
    “时间不等人，全部押上，一把梭哈。”
    此时，柳一等人祈祷完毕，柳树林中无名风起，雾气弥漫。
    影影绰绰中能看到一条条蛇形轮廓在树林中穿行，仔细看去，却又是柳枝在摇晃。
    岳川仔细感知了一下，那并不是鬼物。
    而是一种……
    怎么说呢，介于活物和鬼物之间，有精气却没有血肉之躯，没有躯壳的凭依，只能流于山水之中，散于草木之间。
    岳川突然想到一种可能——龙脉！
    对，没错，就风水中常说那个“寻龙点穴”。
    风水术语中说“三年寻龙，十年点穴”，意思是，你找龙脉的位置需要三年，但是妥善利用这个龙脉，得十年。
    到了岳川这里，一切都颠倒过来了。
    寻什么寻，点什么点，家里就是，很听话的。
    蜀中洞府是龙蛇一族的囚禁地点，关押其中将近两千年，其中积攒的龙气深厚到了极致。
    地下还安葬了不知多少具龙蛇一族的骸骨，龙气更是浓郁。
    而且，柳家成员是龙蛇一族的嫡系，龙蛇一族在天有灵，肯定是保佑他们的。
    “我滴个乖乖，我还以为是搞个小法术，让小驷们多生养一点，却没想到柳一直接引动龙脉之力，这简直……”
    岳川都不知道怎么评价了。
    与此同时，浓雾越发弥漫，柳条摇晃幅度越发大了，一条条龙蛇形虚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游走数圈后纷纷找寻到目标，在一匹匹小驷身上盘绕。
    岳川不会望气术，看不到小驷身上的气运形状。
    但是岳川能清晰感知到小驷们身体状态的变化。
    之前它们还都是普通的野兽，但是在龙气入体之后，它们都有了吐纳天地灵气的能力。
    周围的灵气开始朝它们身体汇聚，润物细无声的融入身体之中，散于筋肉之间。
    “这……”岳川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这是人造精怪？”
    要知道，野兽和精怪唯一的区别就是灵智。
    拥有灵智就可以凭本能吐纳天地灵气，采集日月精华，一点点积累、提升。
    野兽没有灵智，只会凭本能行事，没有修行的能力。
    这些小驷依旧是野兽，但它们拥有了精怪的特征。
    岳川仔细想了想……
    这应该是给野兽安装了一个人工智能芯片吧，而这个芯片就是龙脉之气。
    吐纳天地灵气、吸收日月精华靠的是龙脉力量。
    但这股力量正切切实实的“强其筋骨、壮其体肤”，缓慢却持续的为其脱胎换骨。
    柳一结束了仪式，向岳川会报道：“成了！我们已经祈祷先祖力量庇护它们，保佑它们多子多福，子孙绵延。”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动。
    上辈子的世界里，蛇被称为小龙，十二生肖中排第六，是吉祥福瑞的象征。
    别看蛇的身体小小的，但是繁殖能力特别强，一胎能生出许多蛇蛋，所以蛇寓意着多子多福，子孙满堂。
    没想到原因在这里。
    只要把龙脉的气运加持在身上，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自然汇聚，身体受到滋养百病不生，筋强骨壮，自然血气两旺，于繁衍之事利处良多。
    双方都受到滋养，那就是杠上开花。
    果然，在龙脉力量的影响下，小驷们纷纷躁动起来。
    循着红线的牵引，一对对的凑在一起，耳磨鬓厮，然后就在小树林里爬胯。
    公母比例几乎是一比十，也就是说，每一对旁边都有至少九个围观、排队，观摩经验，跃跃欲试。
    这场面……
    嗯，扫黄的来了都得抽根烟冷静冷静，暗道一声大活。
    小玉兔感受到红线的震颤，忙不迭凑了过来，四处溜达准备捡红毛毛。
    它也同样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悄悄蹦到岳川身边，低声道：“土地公，咱家的小公猪也没这么猛吧？它们是怎么回事？”
    岳川仔细想了想小公猪以一己之力承包土地庙猪场的壮举。
    本以为小公猪已经是无双猛将，但是跟小公马一比，啥也不是。
    “这个啊……嗯……只能说……那个啥……法术改变生活……嗯，没错！”
    说完这话，岳川暗道一声：上辈子无聊，把一本《母猪的产后护理》从头翻到尾，现在看来，这经验是用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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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4章

    育种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等待小马驹自然孕育、降生。
    不过岳川还是给其提供了最好的生活环境。
    蜀中洞府里进行一番大改造，平整土地、填补坑洼、开源引水、搭建马棚等。
    然后就是对食物的保障。
    小驷耐粗料，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优点。
    说白了，马是一种肠胃娇嫩，又非常挑食的生物，跟上辈子那些人工繁育的宠物犬一样，动不动就肠炎拉肚子，去一趟宠物医院小千把。
    不是有句话“马无夜草不肥”。
    马吃草没错，但不是随便什么草都吃的。
    它的消化系统十分脆弱，一个不好就敢病给你看。
    古代没有专业的兽医，更没有抗生素什么的，一旦生病，大概率意味着死亡。
    成年马尚且如此，小马驹更别说了。
    这也是历代中原王朝缺马的原因，一个是真的养不起，另一个是真的难养活。
    小驷耐粗料，这就意味着随便给把草就能养活。
    就算没草，随便掐一把菜叶子、树叶子也能吃得美滋滋。
    如果能给一顿加餐，来点豆子、盐巴、鸡蛋，更是高兴得撒欢。
    这个特点也意味着一人一马勇闯天涯，走到哪吃到哪。
    能少携带许多马的食物，马还能驮着人的食物、衣服、被褥、工具等。
    如果是哺乳期的母马，还能产马奶，给主人补充点营养。
    这点跟中华田园犬一样，体壮少病，肠胃好，耐粗食，什么剩饭剩菜都能吃。
    就算家里没吃的它也会自己出去找，不说吃饱，至少不会饿死，偶尔还能给主人带点惊喜。
    正是这个特点，田园犬才能在大江南北的村村寨寨中开枝散叶，繁衍数千年。
    岳川希望小驷也能走遍大江南北，成为中华田园马。
    另一边，孔黑子和长卿二人耗费月余时间走遍姜国每一个村落，摸清了姜国的实际情况。
    姜国有一城、四镇，七十二个村。
    四个镇分别位于东南西北，每镇有五百户以上。
    村有大有小，大村有百户人家，少数几个小村就三五人烟。
    孔黑子和长卿以姜国城、镇、村为参照，在岳川提供的《马政》上进行修改，以期望能放眼天下皆准。
    不过在敲定最终版本前，二人还是拿给岳川过目，美其名曰“斧正”。
    嗯，跟着孔黑子厮混这么久，长卿已经明白了“斧正”的含义，也见识到这位黑大汉一斧子生劈豺狼的恐怖大力。
    南郭小院中，一壶茶，四个杯。
    孔黑子抱着壶研究里面的花瓣草果，长卿抱着杯子研究瓷器表面的釉彩，岳川则捏着一沓厚厚的文稿认真思索，大黄在旁边目不直视的偷看。
    想要马政推广天下，单靠一己之力是不行的。
    岳川只能起一个倡导作用，忽悠各国看到好处，盲目跟上。
    但是又不能让各国眉毛胡子一把抓，政不得法，把养殖场开成屠宰场。
    所以，马政必须详细、详尽、详实，不能犯文人那种骈四俪六、对仗工整、辞藻华丽、引经据典的臭毛病。
    岳川抬头看了一眼孔黑子，心中暗道：还好，这位先生二创《大侠姜十三》后灌水神功大成，能用十个词解释明白的问题绝不用一个字让你自己悟，这篇《马政》单从行文来说绝对是保姆级别教程了。
    接下来就是内容了。
    马政历朝历代都有，指官府对官用马匹的牧养、训练、使用和采购等的管理制度，还设置有主管马政的官员和部门。
    上到帝王车辇舆马仪仗，下到各级衙门代步、拉车所需；军中将官、士兵骑乘等，都属于马政范围。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车政”，各级官员配车、配司机、车补、油补，公务车辆管理规定等等。
    “车政”不需要考虑造车问题，《马政》增加了养马，而且是重中之重。
    孔黑子拱手道：“岳先生之马政有言，地有肥沃、贫瘠，与其在贫田耕作，所耗甚多、所入益少，不若弃而牧之，植牧草以供牲畜。如此，牛可耕田、马可载物、羊可货财，不使民疲，却使民丰！大善、大仁！”
    岳川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中原是农耕民族不假，但中原并非所有地区都适合耕种，不切合实际，强迫所有地域的人都种地这本就是害政。
    在适合耕作的地方种植粮食，在贫瘠的地方种草，借此喂养牲口才合理一些。
    为什么非要跟贫瘠的土地死磕，非要在上面种粮食呢？
    一来是古代饥荒多，粮食压力大，另一个就是土地兼并问题……
    岳川摇摇头将这个念头驱出脑海，不去细想，免得被骂资料和私货过多。
    孔黑子却误以为岳川对自己的话有不同看法，连忙拱手请教。
    “还请先生教某！”
    岳川愕然抬头，随即醒悟过来，话术瞬间发动：“民不役牛，盖因牛贵人贱；民不役马，盖因家贫货寡；民不畜羊，盖因……”
    话术卡顿了一下，竟然编不下去了。
    古人为什么不养羊，这个事有很多原因，信息量有点大，需要好好梳理。
    孔黑子欠起身、伸头问道：“敢问先生，民何不畜羊？”
    长卿也察觉不对，跟着拱手求教。
    岳川整理一下语言，说道：“首先是‘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牲畜生病就意味着死亡，羊还没长大就死了，很可能羊羔钱都赚不回来，对于人均赤贫的百姓而言，这是极大的风险，他们宁可继续赤贫，不愿尝试。因为赤贫最多家徒四壁，但是借钱买羊羔又养死了，四壁也没了。”
    听到这话，两人全都默然。
    高利贷不能碰，碰了就是家破人亡，老百姓大字不识也明白这个道理。
    对很多人而言，贫穷并不耻辱，借钱才是。
    大黄说道：“我手上倒是有很多余财，可以低息借与百姓，着其买羊羔喂养，待售出后还本还息，如何？”
    岳川看了一眼大黄，“你什么时候懂这个了？”
    大黄摇头道：“稷下饭庄对鸡鸭鱼肉需求过大，周边村镇许多百姓家中的鸡鸭都被买空，再加上鸡毛换物品，许多百姓看到有利可图，打算购买鸡鸭养殖，却苦无本钱。所以胡一找我商议，拿出一个法子。”
    之前龙葵颁布的姜国新政倒是有“兴业者可至宫中借贷”的说法。
    但是散户养鸡养鸭，这点钱也不值当跑到过去。
    岳川看了一眼手上的《马政》，暗道：养马繁琐不易，但是养鸡简单，孔黑子又能加更一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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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5章

    说到养鸡这回事，岳川手上资源太丰富了。
    老早之前就开始布局，从黑风镇购买了一次又一次种鸡，自己亲手孵化，然后筛选、培育。
    再到后面的饲料、鸡舍等，都花费了无数时间和心思。
    最主要还是黄家成员和胡家成员的付出，都是爱吃鸡的，鸡舍就是它们的眼珠子、心窝子，宝贝得不得了。
    一轮又一轮的鸡生蛋、蛋生鸡，再加上人工孵化……
    如今土地庙的鸡群已经形成规模，每天都能提供近少则四五百，多则六七百枚鸡蛋，每个月都能裁汰掉六七十只“弱鸡”。
    如果姜国需要种鸡，土地庙的鸡舍就能供应，而且是大量供应。
    最多就是让仙家成员调整饮食结构，少吃点鸡蛋嘛，要注意荤素搭配，多补充维生素。
    还有就是育种问题。
    蜀中洞府还宽敞着呢，可以再养点鸡，什么时候让柳家成员再来一场祭祀，给鸡也加持点气运。
    鸡鸭鹅不分家，一块弄了吧。
    想到这，岳川对大黄点头，“我有门路，可以持续稳定提供鸡苗，借贷给姜国百姓喂养，若是养死了，我不会追究其责任，也无需赔偿。但是养成了，需要以鸡蛋的方式偿还鸡苗。具体一只鸡苗换几个鸡蛋，你和胡一琢磨，双方都能接受就行了。”
    这也算是姜国版本的扶贫了。
    此时民风淳朴，百姓虽不知“礼”为何物，但道德深入人心，绝对不会出现贫困户吃掉扶贫猪苗的事情。
    而且对于百姓而言，喂鸡是最简单的养殖活动，就算不喂，鸡自己也能在土地里抓抓挠挠找吃的。
    体格好、抗病强、自力更生好养活……
    中华田园鸡和中华田园犬一样，优良品质一脉传承，都是老祖宗留下的宝贵财富。
    可惜，没能保护好。
    大黄拱手，“我替姜国百姓谢过先生。”
    孔黑子也拱手，“借鸡与民，鸡债蛋偿，不与民争利却利天下，岳先生大仁也！请受某一拜！”
    岳川听后呵呵一笑，说道：“倘若将来有人骂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先生一定要替我狠狠骂他！”
    孔黑子瞬间来了精神，“先生拔一毛而利天下，谁敢污蔑先生不为？某定要登其门，唾其面，与其好生论道论道！”
    只是在说“论道”的时候，孔黑子习惯性的摸向了腰间。
    长卿连忙按住孔黑子，“先生，使不得，使不得啊！”
    岳川呵呵一笑，继续翻看马政。
    养鸡确实是“拔一毛而利天下”，老百姓能够鸡生蛋、蛋生鸡，无穷尽。
    问题是，老百姓没有最初的那一只鸡。
    这就是贫穷的根源。
    当然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鸡蛋卖不出去。
    这东西脆弱，不易运输，而且有保质期，所以只能就近出售，如果当地消费能力不强，鸡蛋肯定卖不上价，只能压价处理，最后无利可图，挫伤养殖户积极性。
    鸡也一样！
    老百姓舍不得吃，就是媳妇生产，婆婆最多也是煮一颗鸡蛋补补身子，杀鸡是不可能杀鸡的，老公鸡得留着打鸣，老母鸡得留着下蛋。
    不下蛋的老母鸡才抓了卖掉，但是当地消费能力不强的话，一样卖不上价。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隔三差五的鸡瘟，养鸡户无论大小，遇到了都是欲哭无泪。
    眼下姜国不一样。
    首先是城隍庙以及各地的土地庙，香火非常旺盛。
    家中“有事”的人找城隍或者土地，肯定要带供品，最常见的就是鸡了。
    “事情”办完，上庙里还愿，也不能空着手，再带一只鸡。
    所以，姜国的鸡很畅销，需求量非常大，不愁卖。
    再加上稷下饭庄每天都在收购公鸡、母鸡、鸡蛋，很多老百姓都跃跃欲试养鸡了。
    养一只母鸡，两天收一枚鸡蛋，隔三差五拔几根毛，攒起来都能跟货郎换东西。
    这一天天的，都是钱啊！
    很多人大事糊涂，但小事绝对精明，甚至是狡猾。
    如此一来，鸡在姜国就完成了一次循环。
    《鸡政》提供鸡苗，百姓负责养大，并且在养殖过程中收鸡蛋、拔鸡毛获取利益，最后还能卖鸡获取财富，然后买入更多鸡苗……
    稷下饭庄则获得了源源不断的鸡蛋、鸡毛、成鸡，能够持续、稳定提供荤菜、肉食。
    姜国的仙家成员有了口福，孔黑子师徒等人也跟着受益，参与建造稷下广场的八百少年也可以跟着喝口汤，啃块骨头。
    拉动内需、刺激经济，借此让各个环节的人群都能受益、获利。
    这也算是一种“稷下乘凉”。
    嗯，感谢鸡为姜国做出的卓越贡献。
    《马政》是《鸡政》的扩大版，涉及环节更多、投入成本更大、技术要求更高。
    但是跟《鸡政》一样，《马政》用好了一样能让百姓获利，甚至是致富，达到“稷下乘凉”的目的。
    孔黑子总结的《马政》几十页，基本围绕官府养马和民间养马展开。
    官养就是各国委派官员，布置场地，引入马种，自行驯养。
    从官员设置、俸禄多少到根据马驹成活数量进行评查赏罚。
    民养就是把马分配给百姓，风险共担、收益共享。
    除此之外，还用抵免徭役、赋税的方式奖励民间，提升其积极性。
    岳川眉头微蹙，“先生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还望先生指教。”
    “官养马，必定会导致加征马税，官府吝啬财货，却不惜人力，必定征发徭役，以供马政。然后这部分增加的徭役除了用来抵消民间养马减免的部分，还有很大剩余。先生《马政》本为良策，却不料成了害民的苛政。”
    听到这话，孔黑子脸色一白。
    他深知各国君王尿性。
    生病了老百姓不知道，怎么让他们知道呢？那就加个税吧。
    病好了老百姓不知道，怎么办呢？再征一次税吧。
    看上一栋宫殿，想造，没钱怎么办呢？加！
    本王想搞马政，但是没钱怎么办？加税！
    岳川又说道：“民养马部分，官府和百姓地位是不对等的，先生如何保证官府会依约行事？又如何保证百姓的利益不受损？还有就是，某些百姓会不会为了免除徭役、赋税而讨好官吏，自己贴钱养马？”
    孔黑子脸色更白，“那依岳先生之见，当如何解决？”
    “当然是《马政》无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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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6章

    说完，岳川淡淡道：“我本以为先生入乡考察，是深入基层了解民间疾苦，却没想到先生始终站在庙堂之上，俯览乡野之事。我等无需考虑官阶俸禄，也无需考虑徭役、赋税。我等只需告知外人如何挑选马匹，如何搭建马厩，如何把它们无灾无病的养大就行了。余者让他们自己挠头便是。”
    “可是……”
    岳川抬手打断孔黑子，说道：“官阶、俸禄只能是一世之书，世移而政废！先生欲著万世书，立万世说，便不应拘泥当下，更不应困囿庙堂！”
    一句话如晨钟暮鼓，震得孔黑子浑身一颤。
    是啊，悟道当天自己才说过，纵使困顿难行，亦当砥砺奋进，著万世书、立万世说，怎么一转眼就忘了。
    “多谢岳先生指点迷津，某悟了！”
    岳川：……我尼玛……
    长卿看到这一幕，连忙把自己的《马政》也递过去，满脸期待与渴望。
    先生，您也让我悟一下吧，就一下。
    长卿则纯粹是从军事方面讲解“马政”。
    开篇先讲述马鞍、马镫的形状、材质、功用，然后讲这两件物品对人和马的影响，由此抛出“骑兵”的概念。
    随即用“风林火山阴雷”来形容骑兵，并从这些方面分别概括骑兵的用法、战术。
    看到这篇文章，岳川笑了，非常开心的笑了。
    终于终于，把战争这只凶兽给封印了！
    这个世界不会有《孙子兵法》，取而代之的是《爷子兵法》！
    孙子兵法中关于动员、训练、筹措粮草等论述，都是基于农业国家，而假想敌也同样是农业国家。
    本质上是一本教导大家怎么互掐，怎么掐死对方的攻略。
    但是爷子兵法中，直接论述一个骑兵的养成，一支骑兵队伍的养成
    除了队伍的训练，还有骑兵装备的选择、补给的范围，这些都是基于农业国，但它的假想敌是异族。
    大周之外的匈奴、犬戎、狄、羌等。
    长卿详细论述了这些异族的栖居地、生活习惯、战斗方式、装备情况等。
    并且提供了针对性的打法。
    天时方面：
    最好选择春季！
    春季牲畜在下崽，敌人正是一年中忙碌时间，接羔和保育需要全天候照顾，否则很容易造成新生的羊羔夭折。
    而且牲畜熬过一冬天，正是需要啃食嫩草补充营养，好好攒点肥膘，这时候蛮人肯定是不愿意打仗的。
    其他时候打仗，打不过还能跑，但是春天牲畜下崽，人能跑掉，羊能跑掉吗？
    就算大羊能跑掉，新出生的小羊羔呢？
    就算都跑掉了，小羊羔还得找到亲妈才能吃奶，不是自己的羔子，母羊是不喂的。
    小羊羔跟着羊群跑来跑去吃不嘴里奶，就算侥幸没饿死，至少也落个体弱，长不肥长不大。
    反复折腾几次，三五年就能把这些敌人搞散架。
    对敌人而言呢，即便打赢了，牲畜也饿瘦了甚至饿死了，要是打输了——希望下辈子做个周人。
    夏季敌人相对清闲，最多就是给牲畜剪剪毛，防治一下蚊虫，积攒草料什么的，不是合适的战机。
    秋季水枯草黄，也是敌人主动求战，借战争掠夺物资的时候，需要做好防御准备，应对敌人打秋风。
    冬季大雪覆盖，敌人空前脆弱，但环境因素影响巨大，危险与机遇并存。
    地利方面：
    指引寻找水源和草场的方法，并根据水源确定这些“逐水草而居”的蛮人定居点，进行精准打击。
    夏季时草原炎热，牲畜需要降温，敌人会主动转移到海拔高，或者山阴的地方，并且会避开滋生蚊虫的死水泡子，免得牲畜滋生病害。
    还有通过草场被啃食的情况判断敌人数量，以及牲畜群规模；通过牛羊粪便形状、光泽等判断牲畜群的状态，以及敌人的生活状况，迁徙离开多少天，大概移动多少里等。
    冬季敌人过冬的手段，为牛羊遮蔽风雪御寒的方式等，怎么针对性进行夜袭，制造声、光或者猛兽吼叫惊散牛羊，重创敌人。
    大雪茫茫，惊散的牛羊迷失在风雪中，基本只有一个结果，而没了牛羊的敌人，敌人很难熬过冬天。
    就算侥幸熬过去了，还能有几分力气？
    来年春天，爷又回来了！
    人和方面：
    倡议北方的燕、晋、秦等国联合行动，互相照应，每年都有组织的发起进攻。
    并且倡议其他各国给予北方边境国家各方面的支持，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
    还把这件事上升到“尊王攘夷”的高度，建议周天子封赏有功之国、有功之臣，惩罚扯后腿、使绊子的人和国家。
    虽然礼崩乐坏，周天子影响力下降，不如从前。
    但好歹还有啊，周天子在当今时代的影响力还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长卿很鸡贼的提起了犬戎之耻，号召各诸侯国团结起来，消灭犬戎，为天子一雪前耻。
    犬戎曾经攻破大周王城，大周险些覆灭，长卿高喊着为天子报仇雪恨，谁敢说个不字？
    剩下的就是一些野外求生的常识、小技巧，各种简易工具的制作方法。
    而岳川熟悉的“兵书”内容，只占了很少很少一部分。
    看到这篇文章，岳川心中的畅快甭提了。
    军队是杀人机器，兵法就是杀人机器的使用手册。
    军队没有错，兵法也没有错，但是把杀戮对象锁定在同胞身上就是错。
    中原军队内斗内行、外斗外行，这种弊病几乎贯穿历朝历代。
    在九州之内打，一个个都是兵仙转世、战神下凡，但是一出长城，十个有九个回不来。
    究其原因，就是兵书上只教了他们怎么打内战，根本没教过他们怎么打外战，甚至就没有“外战”这个字眼。
    久而久之，就导致很多人将内战当成了战争的全部。
    在螺丝壳里做道场，再怎么美轮美奂，它终究是螺蛳壳，哪怕最漂亮的螺蛳壳、最大的螺蛳壳等一系列“最”字头的称号又如何？
    不如探出头来，看一眼天地之宽广，感受一下沧海之辽阔。
    岳川振奋的说道：“长卿啊，此著作一经问世，你必得万世之名！”
    长卿连忙拱手，“此皆岳先生教诲，在下不敢居功！”
    岳川将稿子递还回去，说道：“此文不但有万世之名，还有万世之功！长卿二字可随之传扬天下！”
    听到这话，旁边的孔黑子无语了。
    剽窃啊！他剽窃某啊！他剽窃某的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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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7章

    姜国王宫中。
    大黄带着最新版《论语》找龙阳。
    “君上，百日之期差不多了，你可以出关了。”
    龙阳腰身笔挺的端坐在几案旁，面前是一张张字帖。
    虽然不是“龙文”的创造者，但是看得出，龙阳对这种文字爱得深沉，抄写的字帖摞起来有两尺高。
    “还有二十多天才是百日，不急一时，不急一时！”
    大黄将书籍递了过去，“请君上过目。”
    龙阳饶有兴致的接过来。
    第一章是岳川与长卿关于“兵”的论道，讨论“人君有兵”与“人人有兵”的区别。
    “这个岳川……是什么人？”
    大黄认真地想了想，随即朝侧方拱手，恭敬说道：“家师！”
    龙阳心中一震，顿时醒悟，这就是大黄经常挂在嘴边的那位有经天纬地之力，博古通今之能的奇人。
    “罪过！罪过！”
    龙阳将书合住，恭敬地放到案上。
    随即起身整理衣冠，朝着几案拜了三拜，这才跪坐下去。
    点起一根檀香，手掌引着袅袅轻烟扑在面上，这才缓缓睁开眼睛，捧起书本。
    很快，龙阳就看完了第一章。
    “令师所言极是！兵者，自当保家卫国！虐众害民者，贼寇也！”
    大黄点头，“我的老师说过一句话——强者挥剑向更强者，懦者挥剑向更弱者！”
    龙阳眼睛中迸发出明亮的光芒，“我悟道的基石便是守护家人、守护姜国！令师之言，深契我心！”
    大黄又说道：“老师还有一句话，君上一定喜欢。”
    “哦？说来听听！”
    大黄双眼紧闭，仔细回想岳川说这话时的语气，酝酿许久，沉声道：“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龙阳的拳头瞬间紧握，眼睛中的光芒越发灼灼。
    他反反复复念叨着这十个字，身上的气势又增长了一丝丝。
    许久之后，龙阳朝大黄拱手一拜，“多谢国相！多谢尊师！”
    大黄：？？？
    而这时，龙阳又翻阅起第二章。
    “九州之地又名赤县神州？于天下仅为八十一分之一？天下有这般庞大？尊师又是从何得知？”
    大黄摇头，“我没问。但我相信，老师说的不会错。”
    “嗯，我相信国相说的也不会错！”
    随即，龙阳翻看起第三章《马政》。
    前两章兔子尾巴，几页就翻完了，但是第三章《马政》内容格外丰富，多达两百页。
    除了文字，还有许多插图。
    开篇便是马鞍、马镫对马匹骑乘的改变，“骑兵”作为一种划时代兵种对天下的影响。
    然后是马匹的挑选到士兵的训练，从骑士的装备到军粮的制作。
    而且首次对军粮制作进行详细描述，并且讲解了谷物、蔬菜、油脂、盐分对士兵的重要性。
    从小规模队伍骚扰、偷袭打法到大规模队伍犁庭扫穴打法，还首次提出了闪电战的概念。
    借助骑兵的高机动性、高移动性，在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便重创敌人、结束战斗。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称得上卑鄙无耻下流、缺德阴损冒烟的的脏套路。
    看到这里，龙阳破口大骂：“什么腌臜东西，这也能刊于纸张，公之于众？《论语》真是越来越垃圾了！”
    但是文章中的假想敌并不是大周的诸侯国，而是与大周有血海深仇的戎狄。
    龙阳立刻想到自己，想到杨国。
    杨国围困姜国长达半年之久，使得城中水尽粮绝，不仁不义至极。
    如果当时姜十三有机会放出蝗虫，将杨国的庄稼啃食一空，自己恐怕不会有半点同情，反而会为姜十三拍手叫好吧。
    于是龙阳改口道：“针对不仁不义之辈，何须拘泥于礼。”
    幸亏40米大刀拔得慢，险些误伤友军。
    文章中打出“尊王攘夷”的旗号。
    自一百多年前管仲首次提出这个倡议，此后诸位霸主都是以“尊王攘夷”自居。
    尊王大家懂，给周天子上贡嘛，谁不服周天子就揍谁。
    这一点，霸主国一向是非常积极的。
    但是攘夷，就只存在于概念中了，甚至流于口号，浮于表象。
    攘，排斥、抵御的意思。
    但是在《马政》中，第一次提出主动进攻，报仇雪恨。
    如果是以往，大家肯定一笑了之。
    人家根本不跟你打，你追又追不上，怎么报仇雪恨？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龙阳目光期待的看着大黄，“国相必定不是空手而来吧？还不将书中之神器拿出来？”
    大黄指着门外说道：“已经为马匹穿戴整齐了，还请君上移步观之。”
    龙阳顿时纠结，“百日之期未至……”
    “院中并无外人，君上大可放心。”
    “哈哈，闭甚鸟关，我这身子骨都快生锈了。走走走，出去活动活动！”
    翻身上马感受了一下，龙阳瞬间察觉出不同之处。
    之前不是没骑过马。
    可是马背上光溜溜的，毫无铺垫。
    如果马儿有肉还好，有点缓冲，不会蛋疼。
    可要是马儿瘦骨嶙峋，背上的脊椎骨在胯间来回摩擦。
    那滋味，就像钝齿的锯条在双腿间反复拉扯，销魂滋味甭提了。
    双足也没有借力之处，就那么空荡荡的吊着。
    马一跑起来就只能俯下身子，抱住马颈。
    别说挥舞兵器或者张弓搭箭了，脚底下稍一颠簸，直接被跌落马背。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龙阳绕着大院子跑了几圈，兴奋的手舞足蹈。
    “好舒服！骑马可比坐车辇舒服多了，也爽快多了！哈哈哈！”
    “此时方知，《马政》所言非虚，有此二物，骑兵脱胎换骨。”
    “那长卿何许人也，竟然有这般远见卓识？”
    大黄说道：“齐国乐安人，年方十八，游学至此，正居住在我那院中。”
    龙阳大吃一惊，随即感慨道：“英才何其多也，是我小视了天下豪杰！”
    “君上不欲见上一见？”
    龙阳摇头，叹息道：“此等大才，绝非池中之物。观其骑兵战策，必是胸有惊雷、心藏猛虎之辈。我姜国便如这小院，马儿还未冲刺便要撞墙，必须调头折返。挽留不得，不如不见，免得余生牵挂。”
    大黄声音转冷，“君上这般自怨自艾，如何前往人人如龙之大世界，又如何配得上我尽心竭力辅佐！”
    龙阳猛然一惊，翻身下马，朝大黄一揖到底。
    “龙阳失言，还望国相不要介怀！”
    大黄扶起龙阳，说道：“我有三策，可解君上之忧，为姜国扬威万里！”
    “国相欲舞干戚之事、兴兵戈之祸？此举怕是不妥吧？”
    大黄从怀中掏出一沓装订好的文稿，神秘的说道：“君上一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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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8章

    大黄的“兴国三策”很简单，分别是鸡、羊、马。
    鸡就是之前岳川说的借鸡生蛋，拔一毛而利天下。
    不过岳川并没有使用自己的名义，而是“稷下广场”的名头。
    “不过鸡策只针对拥有姜国户籍的人家，这就需要君上拟一道政令，为姜国百姓登记造册，凡在册子民，均可无偿领取鸡苗，半年后以鸡蛋偿还，一只鸡需偿还十二枚鸡蛋。”
    一只鸡崽，十二枚鸡蛋，等于是每个月一枚。
    然而实际上，母鸡在喂养半年左右就可以下蛋了，多则一天一枚，少则两天一枚。
    十二枚鸡蛋，一个月就能还清，之后下的蛋就全是自己的了，而且鸡也是自己的。
    最重要的，稷下广场承诺，如果鸡养死了没能长大，无需赔偿鸡，也不用还鸡蛋。
    龙阳听到这条件都心动了，更别说其他人。
    “国相所言极是，此策一出，百姓必定闻风而动，争相借鸡生蛋。户籍一事必须尽早办理、尽快办理。”
    随即两人便围绕姜国户籍进行讨论。
    大黄来之前已经和岳川讨论过了，直接照抄后世的户籍制度。
    户籍一式三份：百姓自己一份，也就是常说的户口本，村或镇统一保留一份，同时再誊抄一份由国家保管。
    百姓的户口本随时变更，每当添丁或丧葬都要告知当地，村镇随即做出相应变更，定期汇报国家。
    同时，不断完善户籍制度，今后所有赋税以及福利等也都以户籍为凭证，无姜国户籍者不得享受。
    龙阳点头，“翁卿最近挺清闲的，新衙门开张俩月了，一件事都没办，户籍之事就交给他了，能者多劳嘛！”
    大黄并无异议，随即开始讨论第二个兴国之策——羊策。
    与鸡策相同，羊策也是鼓励百姓养殖。
    不过羊策是鸡策的升级版。
    依旧是稷下广场与姜国百姓的合作。
    但是想要借到小羊羔，有一定的门槛，比如养活一百只鸡。
    如果连鸡都养不活，而且养一只死一只，就别琢磨养羊了。
    无论养鸡还是养羊，稷下广场都会传授喂养经验，并且配备兽医，处理病害等问题。
    与养鸡失败的无责不同，养羊失败是需要赔偿的，只是赔偿比较少。
    龙阳将这个策略翻看三遍，也没有看出什么陷阱或者漏洞。
    “国相，羊羔不同于鸡崽，其价格不菲，尊师真能拿出这么多羊羔吗？”
    大黄笑着说道：“每次只能借贷十只鸡苗，想要完成一百只鸡的任务，百姓至少需要一年时间，一年后，老师必定能筹措出足够的羊羔。”
    龙阳毫不怀疑。
    姜国不大，百姓也不多，以户为单位的话就更少了。
    一年的时间，稷下广场足以购买足够数量的羊羔了。
    “等等，国相，我还有一个问题——我们要这么多羊干什么？或者说，这些羊养出来卖给谁呢？我们姜国百姓吃不了这么多羊啊。”
    姜国并不富裕，绝大多数百姓都是在温饱线上挣扎，能有一口糊糊就不错了。
    又是鸡又是羊，姜国百姓吃不了啊。
    而且，姜国才多少官员，又不是每个都像翁胖子那般家底殷实，不可能每天大鱼大肉的。
    大黄呵呵一笑，“君上无需多虑，无论鸡蛋、鸡，还是羊，稷下广场全收，而且会保障价格，绝不会让百姓们利益受损。”
    眼下哪里是吃不完的问题，分明是不够吃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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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9章

    土地庙黄家成员众多，雄性都有一百多个，再加上老老少少的家属，恐怕有三百多。
    如果再加上即将到来的新生崽，数量能突破五百。
    姜国仙家成员数量不多，也就十来个。
    但是稷下广场这八百号少年也算是仙家的外围弟子了。
    再加上窑厂三百号搬砖工，老面神旗下十多个作坊里将近两千号工人，公输祥木匠作坊里的上百号工人……
    姜国不大，创造神话，还不到十万人口，却有三四千的“工薪阶层”。
    这些都是靠劳动换取报酬的，岳川良心在线，给他们的都是高薪。
    对于人均赤贫的姜国来说，干活管饭就是天大的恩赐，怎么还给钱呢，这要是不给东家磕几个头，都对不起东家给的工钱。
    还好，穷怕了的人都习惯把钱攒着，这么多钱并没有一下子涌入市场。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百姓手中钱越来越多，姜国市场的贫瘠就会越来越明显。
    胡五胡六整天卖豆花，都没搞烧烤。
    是他们不想搞吗？
    分明是没羊！
    姜国太穷了，真的，想吃一口好的都难，比五鬼还难。
    大黄感慨的时候，龙阳已经看完了兴国三策中的马策。
    依旧是养殖任务，成功养殖十只羊，可以向稷下广场借贷一匹马。
    “国相所言马策与《马政》有何联系？”
    大黄回答道：“长卿所著《马政》倾向军事，而我所著马策倾向民用。鼓励民间养马，发展运输和贸易，促进周边货物和人员的流通。”
    这么长时间过去，老面神旗下各工坊第一批货物已经酿造好了，经过灌装之后就能出售了。
    但是怎么售卖，这是个问题。
    总得运出去是不是？
    但是姜国的运输业并不发达，也就粮商梁满仓家中有一些牛和车。
    其他的，比如窑厂出售砖瓦，都是人力挑着扁担，从窑厂送到指定地点。
    扁担是姜国，也是其他各国最主要的运输方式。
    各国行军打仗，粮食、辎重的运输，也都是靠扁担。
    也许有人疑惑，为什么不用牛和马呢？
    在古代，牛和马都是很贵重的大牲口，人是最廉价的牲口。
    牛马还需要草料喂养，但是人不用，牛马干活掉膘了是损失，人累死了也没啥。
    不干活的时候，让他们回去自己找吃的，干活的时候征召徭役，全都自带干粮过来干活。
    你说国君是愿意用牛马，还是愿意用人？
    不信？看看白龙马和沙僧就行了。
    龙阳再次将“马策”看了一遍，眉头微微蹙起。
    “国相……马价格昂贵，而且有价无市，便是宫中，也只有六匹马，颜色还驳杂不纯。民间的话……”
    说这话的时候，龙阳那叫一个脸红啊。
    姜国好歹也是一个国家，但国君出行连几匹毛色一样的马都找不来，更别说民间了。
    随即龙阳眼睛一亮，心中暗道：眼下是一个投机的好时机，《马政》一出，天下诸国必然抢马，马匹价格水涨船高。若此时低价买马，再高价售出，获利良多啊！
    “国相，不知这《马政》何时发售啊？”
    “孔先生及诸弟子怕是已经在街头书喂书喂了。”
    龙阳连忙说道：“叫他们先压一压，先压一压，三个月，不，一个月，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大黄笑着说道：“敢问君上，心中所图是财帛，还是霸业？”
    “当然是霸业！但赚钱与称霸并不冲突吧？有钱不是能更好地称霸吗？”
    大黄问道：“君上心中的称霸，是什么呢？”
    “霸主一怒，列国惶恐！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威加四海，名动八方！”
    “那么，这种称霸对姜国百姓有什么好处呢？”
    龙阳顿时挠头，“好像……没什么好处……劳民伤财，于民无益。可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大黄指着远方说道：“姜国欲粮草，天下奉粮草；姜国欲珍馐，天下奉珍馐；姜国欲珠翠，天下奉珠翠……敢问君上，这是不是称霸？”
    “霸、霸、霸霸！”
    何止是称霸啊，天子的待遇也就这样了。
    “敢问国相，如何才能称霸？”
    “姜国人、姜国马、姜国车通行天下之时，君上便是天下霸主！”
    龙阳激动了一会儿，随即叹气：“国小民寡，滋生人丁殊为不易，姜国人通行天下，难比登天啊。”
    大黄点了点桌上的“兴国三策”。
    “君上，《马政》发售前，无人买马，《马政》发售后，列国争相买马。同理，三策颁布前，无人登记户籍，三策颁布后呢？”
    龙阳瞬间醒悟，“原来如此！不费一兵一卒，将他国人口悉数掠为己有。”
    大黄一本正经道：“老师说，这叫得民心者的天下！”
    “我欲得杨国民心，国相以为如何？”
    “愿为君上分忧！”
    （2700字怎么才能分成两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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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0章

    北境大荒，土地庙。
    一大清早，黄鼠狼和狐狸们就来到鸡舍，开始今天的工作。
    勤快的母鸡已经下蛋了，而且“咯咯”的炫耀，“咯哒咯哒”夸奖自己下的蛋个大。
    黄鼠狼抱起一枚鸡蛋，喜滋滋的装进竹篮里。
    小狐狸也目光贼贼的在鸡舍中扫来扫去，寻找“弱鸡”。
    “这只鸡是不是中暑了？你看，蔫头耷脑的。”
    “对对对，反正也治不好了，要不今天炖了吧。”
    “这只也有点中暑了，跟它一起作伴吧？”
    岳川出现在鸡舍中，一只小狐狸一个脑瓜崩。
    “现在都大冬天了，中什么暑？我看你们俩倒像中暑的样子！”
    两只小狐狸捂着脑袋，眼睛含泪。
    “师父，这两只鸡确实精神头不好，按照末位淘汰制，应该被淘汰。”
    “对对对，今天就是它俩被淘汰了。”
    岳川哼了一声，“大过年的，还考核什么，就不能让人家好好过个年？”
    “师父，这是您定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不，给你们也末位淘汰一下？”
    两只小狐狸瞬间消失不见。
    捡鸡蛋的黄鼠狼们也变得轻手轻脚，唯恐被末位淘汰。
    岳川夸奖一句“干得不错”，然后提起鸡蛋向外走去。
    姜国需要大量的鸡苗，只好委屈仙家成员了。
    不但食物中的鸡蛋取消了，就连黄鼠狼中那些教授战斗技巧和战斗经验的老家伙也一并取消了鸡的供应。
    当初为了留下这些老家伙，岳川是许诺了每个月半只鸡。
    不过在每天额外供应一杯酒的交换条件下，老家伙们忙不迭答应，唯恐岳川反悔。
    岳川觉得自己说多了，其实半杯也可以的。
    随后，这些鸡蛋都被送到蜀中洞府孵化。
    洞府中有龙蛇祖传的孵化场。
    小白蛇出生后，剩余几个蛇蛋也都陆续破壳，孵化场闲置下来，正好拿来孵小鸡。
    其中由阵法维系，温度恒定，非常适合蛋类的孵化。
    而且其中灵气浓郁，几乎凝成絮状、雾状，氤氲翻滚、潺潺流淌。
    不但能受到灵气滋养，还能天生自带一丝丝龙脉的力量，可谓是天生不凡。
    一个蛋也是孵，一百个蛋也是孵，岳川把鸭舍、鹅舍收来的蛋也一并拿过来。
    半个月之后，突然就听到了鸡叫声。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陆续破壳的小鸡崽唧唧叫着，连成一片。
    虽然没有诞生精怪，但是小鸡崽们体格健壮，精神头旺盛，一看就是好养活的。
    与此同时，姜国的户籍登记开始了。
    原本姜国是没有户籍制度的，或者说，户籍制度只存在于概念中，或者仅仅是一个形式。
    每当征税的时候，城中都是挨家挨户征收。
    每一户需要出多少粮，出多少人。
    如果是乡村就更好办了，直接定一个数，这个村里需要出多少民夫，具体怎么出，让村里自己商量。
    户籍制度针对的是家、户，也就是针对房屋，并没有直接落到个人头上。
    因为百姓们有一个天生自带的技能——“逃税”、“避税”。
    姜国征税，那就跑周边其他国家去，征税完再跑回来。
    或者干脆就躲到深山老林里、亲戚朋友家，等避过风头再回来。
    跟躲计划生育非常相像。
    正因此，龙阳也说不上来自己有多少子民。
    姜国百姓一听说要核查户籍，并且登记造册，立刻发动祖传技能。
    正收拾东西准备走呢，突然传来消息，姜国颁发兴国三策，免费发放鸡、羊、马。
    免费？
    听到这个词，老百姓骨子里沉睡的力量瞬间觉醒。
    紧接着就得知了兴国三策的内容。
    不仅仅是官府在宣传，到处张贴政令，各村寨往返穿梭的货郎也在宣传。
    稷下饭庄里也把政令改变成相声，用通俗易懂的方式科普给大家。
    明白两个政策的好处后，老百姓们越发坚定了走亲戚的决心。
    这回不是逃税、避税，而是向亲戚们宣传兴国三策。
    小老百姓有特殊的精明，甚至是狡猾。
    登记户籍，这意味着什么？
    外国的亲戚只要过来住，就能登记到户籍上，然后再分家，就能自立门户。
    有了户籍就能以姜国百姓的身份领取鸡、羊，甚至是马。
    不是小老百姓没有国家大义，而是本能的想帮亲戚一把。
    自己能有一个饼子，就想着掰一半给兄弟姐妹。
    从来只有国君找百姓要这要那的，第一次见国君给百姓送这送那。
    虽然只是十只鸡，但老百姓都知道“鸡生蛋、蛋生鸡”的道理。
    这是鸡吗？分明是好日子！
    有这种好日子，能不帮衬娘家人一把吗？
    姜国拢共也就一城、四镇、七十二村，地方不大，跨国婚姻非常普遍。
    这就意味着不到一天时间，姜国周边的外国村寨都得知了“兴国三策”以及登记户籍的消息。
    这些平日里在外国避税的小老百姓纷纷回国，跟那些听说老家拆迁，赶紧回家看看的人一模一样。
    临近年关，本就是男婚女嫁的高峰期。
    姜国的光棍们突然间抢手了，外国的女性什么也不要，就图一个人，只希望小俩口子好好过日子。
    就连稷下广场上干活的八百少年也有不少收到家人通知回家相亲的。
    姜国本地居民也纷纷给家中子女婚配。
    因为婚配就能分家，就能多出来一户，多享受一份福利。
    姜国城中的房屋买卖也突然火热起来。
    有钱的外国人想着在姜国置办宅地，买一套宅子。
    他们倒不是冲着鸡、羊、马去的，而是感觉姜国仁政，待百姓真心实意，以后肯定还有更多惠民的政策。
    就算买不了一套宅子，能买一半也行，就算一间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姜国城中突然出现很多陌生的面孔。
    翁胖子一如既往低效。
    政令张贴都快半个月了，却还磨磨蹭蹭的没有开工。
    不过老百姓都习惯了。
    当官的不就这样吗，办事都是论年算的，这才半个月，小意思啦。
    又过了几天，翁胖子终于开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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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1章

    最先登记户口的是姜国城中居民。
    翁胖子搬出往年完粮纳税的竹简，根据其中记载整理出纳税户，并且将这些人定为第一批户籍发放人群。
    那些临时买房的人全都哀嚎。
    亏了！
    亏大了！
    不过姜国仁慈，对这些投机取巧的人网开一面。
    在姜国纳税三年，一样能登记户口。
    三年而已，想想也不是太难。
    而且姜国早已废除苛捐杂税，税种少，税费也极低，并不算苛刻，跟隔壁的杨国一比，根本没法比！
    登记完户籍的城市居民立刻拿着户籍凭证去稷下广场借鸡。
    一户人家最多只能借十只鸡苗。
    但是每天供应鸡苗有限，五百只鸡苗最多只能供应五十户人家。
    大家都想先人一步，因为早一天把鸡抱回家，就能早一天下蛋，多一份收益。
    谁都不让谁，怎么办呢？
    老规矩，排队摇号吧。
    然后，姜国城中最热门的话题就是：你摇到号了吗？怎么才能提高摇号几率？拜城隍老爷有没有用？
    嘿，还真有用！
    不说了，给城隍老爷磕头去！
    岳川不断加大鸡苗孵化的力度，从姜国周边、蜀中等地搜罗能下蛋的老母鸡，增加每天收获的鸡蛋。
    一些家中殷实的姜国百姓已经开始用鸡蛋偿还鸡崽的费用了，其中一部分就是能用来孵化的受精卵。
    种种措施下，孵化量显著增加。
    最开始每天提供五百只鸡苗，渐渐提升到每天八百，甚至一千。
    姜国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养鸡户，带来的影响就是秕（bǐ）谷的需求量大增。
    所谓秕谷就是子粒不饱满的稻谷或谷子，也叫“秕谷子”，其他谷物也是同理。
    梁满仓的粮店生意日渐火爆，以往卖不上价、少有人问津的秕谷越来越走俏。
    梁满仓是城中居民，也第一时间登记了户籍，自然明白在“兴国三策”作用下，姜国的养殖户会越来越多。
    甚至可以说，家家户户养鸡。
    如此一来，必定催生更多的秕谷需求。
    以往购买粮食时，梁满仓是不在意秕谷的。
    因为品相不好，售价不高，利润也更加微薄。
    运力有限的情况下，牛车拉一趟好粮食也是拉，拉一趟秕谷也是拉，但两者的价值根本相差极大，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现在商机来了，以后秕谷也会成为一门生意。
    就是运力问题比较难办。
    想到这儿，梁满仓立刻提着供品跑到静室。
    “灰家仙啊，我现在收粮食不成问题了，而且都是最低价收粮。但是现在有个问题，粮食太多了，运不过来，这都是损失啊，我这心在滴血啊。”
    以前是不知道去哪收粮食，或者粮价太高，无利可图，整天东奔西跑耗时间不挣钱。
    现在反过来了，灰家兄弟随时提供各地粮食情况，梁满仓总能得知哪里粮食最多、粮价最低。
    但运力成了限制，外面买的粮食运不回来。
    家中那些牛车根本不够用。
    而且这段时间牛车使用得太频繁，频频出现问题。
    尤其车轮。
    当下使用的车轮都是木质的，纯木的。
    古代车轮和两轮车
    古代制作车轮称为“斫”（zhuó），指的是根据需要的形状砍削木头。
    斫轮是一个技术活，全凭经验和手艺，而车中最终的部分就是车轮。
    做车轮的时候，轮孔宽舒则滑脱不坚固；轮孔紧缩则会造成轮辐滞涩难入；车轮不规整会导致颠簸。
    就算车轮做得再好，也会出现磨损，导致车轮断裂，或者车轴断裂。
    梁满仓也是没脾气了。
    本就运力不足，现在仅有的牛车又接二连三出问题，有钱不能赚，大宝宝心里苦啊。
    得到消息的灰家兄弟立刻转告给岳川。
    岳川笑了笑，“这个不难，他不说我也会找他的。”
    兴国三策中的马策不仅是马，还有车。
    岳川的目标是姜国人、姜国马、姜国车通行天下，最终成为荷兰一样的“海上马车夫”。
    而其中最关键的工具就是车。
    北境大荒那边，岳川已经制造出了独轮车，专门给吉吉猴王的猴子运送酒水、果子、板砖和蜂箱用。
    只要调整尺寸，搬到姜国直接了。
    也许有人疑惑，为什么非要用独轮车，两轮车不好吗？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独轮车比两轮车更省力，这是构造上决定的。
    其次是独轮车不挑路，只要不是车轮陷进地里都能过，两轮车挑路，必须有一定的路况才能通行。
    最后是，独轮车构造简单，经济实惠，造价低、维修方便。
    说白了，独轮车所有的造价都在一个轮子上，车架子随便用几根木条就能解决。
    构造简单，也没有车轴的需求，只要轮子不坏，车就能一直用。
    但是两轮车，车轴必须得是好木料，还容易磨损和断裂。
    梁满仓都被折磨得头疼欲裂，更何况小老百姓。
    一个东西好用不好用，不但是东西本身，还有成本。
    为了解决梁满仓的难题，也是为了给姜国百姓一条谋生的门路，岳川将独轮车拿了过来。
    独轮车最重要的部件是轮子。
    岳川没有用传统的木轮，而是轴承轮。
    两个金属圆环，中间一圈小钢珠那种，其主要功能是支撑机械旋转体，降低其运动过程中的摩擦系数。
    滚珠轴承
    用了这个东西，再也不会出现车轴、车轮磨损的情况，车子变得经久耐用。
    不说用一辈子，但保养好的话，用大半辈子还是没问题的。
    轴承外的车轮也是马蜂打印，一体成型。
    虽是木轮，但木质素含量高，格外坚硬，堪比金属。
    这样一个部件，绝对是无法模仿的经典。
    岳川表示，我不造车，我们只帮车企造车。姜国没有车企？那我们就造一个车企！
    大黄的同门中有一个木匠公输祥，就是那个承包了稷下饭庄禾桌、禾凳，以及双人铺制作的木匠，三十岁就白发苍苍，跟个老头一样。
    老头开了一个木匠作坊，招了上百号人，打算专业制作禾桌、禾凳。
    现在，又增加一个独轮车。
    岳川提供核心部件车轮，车身则由公输祥解决。
    独轮车销售方面，依旧是稷下广场统一采购，然后出售给姜国百姓。
    姜国百姓凭户籍，都可以以极低的价格购买一驾独轮车。
    补贴后，仅需二十枚功德无量钱。
    但是不享受补贴的话，需要两百枚。
    姜国户籍，价值一百八十功德无量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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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2章

    岳川也拿到了一本姜国户籍。
    不仅岳川，大黄、孔黑子师徒、长卿都得到了一本。
    胡一等胡家成员也人手一本。
    户籍内容包括姓名、住址、身份性质。
    前两个很容易理解，第三个就是士农工商和无业，而不是城镇户口、农村户口。
    大黄、孔黑子师徒、长卿都是士的身份，表示出仕为官，或者以出仕为官为目的。
    其他人等都根据自己的工作选择填写。
    除此之外，还有指押，也就是按手印。
    这是唯一能证明“我是我”的凭据了。
    大黄等人还好，已经成功化为人形，随便按指押就是。
    胡一也简单，虽是幻化形体，但法器比较高端，也有指押。
    倒是胡七胡八这种有点尴尬。
    手掌其实就是爪子，按上去没有指纹就算了，还掉毛。
    翁胖子心大，看在大黄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就这样，几只狐狸都得到了姜国户籍。
    填写完户籍资料，按过指押的户籍簿被送到宫里，由龙阳签名、加印，才算真正生效。
    龙阳“百日闭关”创造“龙文”，而姜国户籍便是龙文第一次亮相。
    其他信息都是翁胖子使用姜文书写，但最后的签名都由龙阳手书。
    这个银钩铁画，锐气扑面的签名也成了姜国户籍的特色，即便文盲也能一眼辨别真假。
    看到几个爪印多过指印的户籍册，龙阳直接签了几本空的，盖上姜国印玺，让大黄自己填。
    于是，狸花猫有了一本户籍册，灰家兄弟有了一本户籍册，黑狗发财也有了一本户籍册。
    精怪们虽然嘴上不说，但拿到户籍册之后，一个个精气神都变了。
    以后，咱也是姜国子民了。
    之前紫霄门在姜国横行霸道的时候，城狐社鼠就吐槽：“王子阳说了与民休养生息，这些该死的家伙还找我们麻烦，明显不把王子阳当回事。”
    很显然，城狐社鼠一直以来都是把自己当成姜国的“民”，从未怀疑过。
    黑狗发财很郁闷。
    给主人看家看了十几年，主人上户籍的时候不叫自己，也没给自己办理，太伤心了。
    自己或许不是人，但主人是真的狗！
    当岳川拿出户籍，让黑狗按爪印的时候，发财对着自己的户籍册看了又看，尤其是最后龙阳的亲笔签名。
    这家伙情不自禁的舔了一口，结果“嗷呜唧唧”惨叫。
    龙阳的签名毫无变化，倒是黑狗蓝紫色的舌头上有一道割痕，头发丝粗细，不断有嫣红的血迹沁出。
    众精怪心中震惊，“一个签名而已，竟然也有特殊的力量？”
    岳川将精怪们的户籍册收过来，存放在城隍庙地下。
    “文字也是一种道，而且是一种从未有人尝试的道。你们以后多读书，说不定也能掌握这种力量。”
    几只精怪笑闹一阵，黑狗发财突然问道：“对了城隍大人，按理说，我们是姜国子民，可以享受姜国福利，领十只鸡苗吧？”
    岳川问道：“你要鸡干什么？你又不会养。”
    黑狗说道：“主人家一贫如洗，如果能多得十只鸡，肯定会富裕起来。我不会养鸡，但主人会。我家主人特别勤快，我得帮帮他。”
    岳川点了点头。
    都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傻狗为了拆家让主人操碎了心，聪明狗为了持家替主人操碎了心。
    岳川估计，发财的主人就算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一日三餐也饿不着。
    “行，我跟胡一说一声，把你的那一份给你领了。”
    黑狗发财连忙摇晃着屁股向岳川道谢。
    这时候，狸花猫说道：“要不，你把我那一份也领了吧？”
    “还有我。”
    “还有我。”
    精怪们纷纷声援发财。
    岳川咳了咳，“低调！低调！太高调了不好！”
    看到城狐社鼠们失望的模样，岳川劝慰道：“你们既然是姜国子民，肯定能享受到姜国所有的福利。不过眼下领取鸡崽在摇号，城中居民还没领完，如果发财的主人领了双份，甚至多份，会生出闲言碎语。”
    众精怪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人心难测，它们是深有体会的。
    岳川接着说道：“你们放心，等过段时间，你们的鸡崽都会送过去的，一个不少！”
    精怪们这才高兴起来。
    鬼物们听说以后，纷纷表示羡慕，尤其牛鬼蛇神等前西郭帮派。
    “我们生是姜国的人（精怪），死是姜国的鬼，户籍理应有我们一份。”
    杨国的鬼物也跟着附和起来。
    “虽然我们生是杨国的人（精怪），但是不妨碍我们死后成为姜国的鬼。”
    人在意户籍，大部分是利益驱使。
    如果不是免费领鸡苗、羊崽，以及购车补贴等政策，你看谁会积极主动的登记户口？
    在百姓心中，户籍就是纳税，就是服徭役。
    当个黑户多好，逍遥又自在。
    反倒精怪和鬼物对户籍更加纯粹。
    有了户籍，就是姜国承认的子民了，再也不是黑户。
    岳川看了一眼鬼物，说道：“人鬼殊途，生死有别。你们滞留阳世已经违背了人间的规律，还想获得阳世户籍不成？就算给你们户籍，你们的指押呢？”
    说着，岳川甩出一叠空白的户籍簿。
    鬼物看了看印泥，又看了看自己透明的身体，陷入了沉默。
    “人有阳宅，鬼有阴宅，那小小的坟茔便是我等的归宿。”
    “嗬，我死无全尸，连个坟茔都没有。”
    “无名无姓，没根没苗啊，后人祭拜都祭拜不得。”
    岳川听后，心中一动。
    鬼物不能领取姜国户籍，但是自己发一个鬼物的户籍。
    甭管有用没用，反正关起门来自己玩。
    纯粹是哄鬼物们开心开心。
    于是岳川找来纸张，开始抄写。
    首先是碑王，大致罗列了几个信息，随即盖上城隍宝印。
    将身份证丢入火盆点燃，很快，碑王就从中捞出一张透明的纸张。
    看着上面的信息，以及城隍宝印，碑王心中感激涕零。
    “多谢城隍大人！”
    岳川摆了摆手，随即给其他鬼物颁发身份证件。
    反正就是一张纸而已，惠而不费。
    倒是能把鬼物们哄得开开心心，何乐而不为呢。
    “我有身份了？我有身份啦！”
    “谁再敢说我是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我一定把这张纸糊他脸上！”
    “感谢城隍大人，我愿意为城隍大人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重新说重新说，你应该发誓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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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3章

    城镇中的户籍登记完毕后，开始登记各村寨。
    翁胖子带着一群书吏官员最先来到……嗯……这里叫什么村来着？
    以前各村各寨的名字都是随便取的，大家也不当回事，一个村有好几个名字。
    反正无论哪个名字，大家都明白说的是这里。
    但现在要上户籍，就不一样了。
    一个村寨只能有一个名字。
    于是，村里人凑成一团，琢磨哪个名字好听。
    “咱这里是烧窑的，别人都说咱这儿是窑村、窑寨。还有人说，咱们既然叫姚村，怎么不姓姚。我觉得这个名字不好。”
    “咱这里卖砖卖瓦，还有人说咱们是砖瓦村，瓦窑村。咱还养鱼呐，怎么不说咱是渔村？”
    “主要是隔壁有好几个打渔的村，咱没人家专业。”
    “村长，咱也卖缸啊，有人说咱是缸村，我总觉得这个名字怪怪的。”
    翁胖子听他们讨论来讨论去，大半天了，一个能说服大多数人的名字也没讨论出来，于是一拍几案。
    “这有何难！就叫瓦缸寨吧！”
    村民齐齐一震，反正也没什么合适的名字，就按这个大官说的。
    “哎呀，多谢这位老爷赐名。”
    “这名字真是太好了！”
    “顺耳！顺耳！”
    随即，瓦缸寨户籍登记开始。
    翁胖子拿着完粮纳税记录，看着面前这老老少少十几口子。
    “你们去年丁税只有六口人，徭役也出了一个，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
    “哎呀，这位官老爷不知道，这几个都是去年刚出生的，长得有点急。这几个是我失散多年的儿子、女儿，刚刚好不容易找回来。这几个……”
    “行了行了，甭说了！”翁胖子指着一个小男孩说道：“你几岁了？”
    “俺四岁了！”
    翁胖子转向户主，“你去年刚出生的儿子，今年都四岁了？在娘胎里待了三年，也不算多么着急啊。”
    户主飞起一脚踢在男孩屁股上，“我叫你瞎说，我叫你瞎说。”
    翁胖子又转向另一个十多岁的男子，“你是他失散多年的什么？”
    “俺是俺舅失散多年的儿子！亲滴很！”
    翁胖子小眼聚光，慧眼如炬，这些狡猾的小老百姓哪能瞒得过他，接二连三的被踢出队伍。
    登记处立刻上演了一场场父恨子不成器，子怨父不是刚的伦理惨剧。
    翁胖子登记完纳税的六人，向剩下几个说道：“我考你们几个问题，能答上来的，就说明你们是姜国人。答不上来的，就哪来的回哪去。”
    几人纷纷点头。
    父母也感激的连连称谢。
    翁胖子咳了咳，“你们谁知道姜十三？”
    那个在娘肚子三年的小男孩第一个举手，“我知道！我爹说过，姜十三是姜国的大英雄！”
    “行，你过来！”
    翁胖子又问剩余几人，“姜十三为什么是姜国的大英雄？”
    几人全都大眼瞪小眼。
    我连姜十三是谁都不知道，怎么知道他是大英雄？
    翁胖子等了十息的时间，没等到想要的答案，于是摆了摆手，“你们回去好好学习，下次再来吧！”
    至于那位在娘胎里呆了三年的小男孩，翁胖子笑着说道：“记住了，姜十三也是你的大英雄！”
    户籍登记工作继续进行。
    但是小男孩因为回答一个问题就获得户籍的事情在人群中引起激烈的讨论。
    “嘿，姜十三为啥是大英雄，这么多简单的事啊！咱姜国谁不知道这事啊！”
    “你们真是……随便打听打听老家的事，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啊！”
    “是一问五不知，他们五个没有一个答上来的。”
    这时候，翁胖子又开始面试。
    几个外国人已经把姜十三为什么是姜国的英雄背了一遍。
    然而，翁胖子问道：“我们姜国谁最大？”
    “肯定是姜王最大！”
    “对对，国君最大！”
    “这还用说嘛？”
    几人纷纷抢答，然而，只有一个女孩迟疑地说道：“我听说什么事都是王子阳说了算。”
    翁胖子脸色稍喜，这是个懂姜国的，肯定是姜国流落在外的百姓。
    “不对！王子阳怕公主葵！我在街上看到过，他被公主葵追着打。肯定是公主葵最大！”
    翁胖子：这是一个懂王子阳的，比我姜国百姓更懂！
    “好了，你们俩都是我姜国的百姓，过来按手印吧！”
    瓦缸寨的村民何止一个无语，被刷下来的那些人更无语。
    你倒是考姜十三啊，我白白背了那么多啊。
    第三户人家登记户籍时，翁胖子又开始出题。
    “我姜国有多少赋税？多少徭役？都叫什么名字？”
    “我知道我知道！有人头税、宅地税、田亩税、入城税、过路税，国君的车辇税、宫殿税、生辰税……”
    翁胖子心中暗道：说的没错，应该是老姜民，但可惜了，不是新姜民。
    “还有谁补充吗？”
    陆续有人补充出几个五花八门的税，有些是翁胖子听过的，有些是翁胖子压根就不知道的。
    看几人言辞凿凿的模样，恐怕还真有这些。
    “恭喜你们……”
    几人脸上全都浮现出惊喜之色。
    然而翁胖子说的是：“恭喜你们，被淘汰了。”
    翁胖子看向始终没有说话的人，“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呃……我记得几个月前，公主葵刚刚颁布政令，废除所有杂税，复有官吏征税者，可举至宫中，必有赏！”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呃……你是官，我不敢说。”
    “我姜国人，没有不敢说的，你敢不敢说！”
    “我敢！”
    “好，你现在就是姜国人了！”
    瓦缸寨村民们看着这一幕，心中隐隐约约生出感悟。
    姜国，跟其他不一样！
    姜国人，跟其他国家的人也不一样！
    不知为什么，他们都羡慕起了姜国，羡慕起了姜国人。
    有大英雄拯救姜国，拯救姜国百姓。
    姜国不征杂税，不惧官吏。
    之前，他们都是冲着姜国的“兴国三策”来的，冲着免费的鸡、羊、马，以及购车补贴来的。
    但是现在，他们真的认同姜国，想成为一个姜国百姓。
    在姜国，有做人的感觉，而不像其他国家，是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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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4章

    消息传播速度，一部分是取决于传播途径，另一部分是受众对于消息的渴望程度。
    比如姜国登记户籍这件事，牵动着不知多少人的心。
    听说回答问题就能获得户籍，很多原本在观望、甚至以为自己没希望的人也都心思活络起来。
    问题也太简单了吧，我上我也行啊！
    于是，去姜国走亲戚的人更多了。
    甭管什么八竿子打得着的、打不着的，现在都过来攀关系、套近乎。
    攀不上关系、套不上近乎，或者跟姜国亲戚关系闹得比较僵，拉不下那个脸怎么办？
    一群人稍一合计，咱们凑一块弄个村子不得了。
    也不需要什么好房子，用泥巴和树枝稍微糊个小屋就行了，先把户籍登记上，以后再慢慢盖。
    于是，翁胖子一行人从乡村回来的路上，遇到几个老实巴交的农民。
    “哎呀，大人呐，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您盼来了。”
    “是啊大人，来来来，快跟我们走。”
    翁胖子一头雾水，“本官今日要去绕河村，你们是绕河村的居民吗？”
    “我们……我们是绕树村的。”
    “绕树村？没听说过，咱们姜国有这个村吗？”
    “我们村比较小，经常被遗忘，被忽略，但我们再小也是个村啊！”
    “对对对，大人，我们村人少，很快的，绝不耽误您的正事。”
    翁胖子一想，反正顺路，先给他们办了吧。
    结果刚到村里，翁胖子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这他娘的什么叫绕树村？就是一棵树周围盖了五个小草屋。
    草屋上的草都他娘的新鲜的，绿着呢。
    墙上的泥巴还潮着，而且泥巴太稀，一直往下淌。
    墙体最下方堆了一层又一层，一褶又一褶，跟牛粪似的，最上方都露出墙体里的树枝骨架了。
    翁胖子敢发誓，自己要是再晚来一会儿，这墙铁定得塌！
    最主要的，这五间比茅厕还小的草屋，能住得下三四十号人么？
    “你们没有完粮纳税的记录，村子周边也没有开垦的土地。这是怎么回事？”
    一群人顿时挠头了。
    只顾着盖茅草屋，忘了这事了。
    老头灵机一动，指着前方一串大大小小的土包子说：“哎呀，这是我爹娘的坟啊！我爹娘生是姜国的人，我们怎么会例外呢？我们爹娘在这里劳作了一辈子，我们这些做子孙呢，怎么能看着土地荒芜呢？”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跟着认祖归宗起来。
    翁胖子懒得戳破，“行，你们都叫什么。”
    “我叫郑大钱。”
    “我叫李二毛。”
    “我叫王三狗。”
    “我叫崔四牛。”
    “我叫卢小鱼。”
    翁胖子顿时笑了，“你们五家五个姓氏，这也是一个祖宗的？”
    五人一琢磨，对啊，编得不对啊。
    看到翁胖子起身欲走，几人连忙拦住。
    “大人，我们可没说我们是一个爹啊。”
    “对啊对啊大人。”
    翁胖子差点笑出声来，不过他身后的书吏就没那么好的素养了，直接转过身去，肩膀一耸一耸。
    “行吧，就算你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那我考教你们几个问题，能答上来的，就算你们过关，即便没有完粮纳税的凭证也无妨。”
    这五家明显是做足了功课的，或者长期生活在姜国的，无论大人小孩，对姜国的大小事件都非常熟悉，可以说是对答如流。
    给几人登记造册、按手印的时候，翁胖子觉得，这些题目太小儿科了。
    嗯，接下来提升一点点难度吧！
    随后，人们最关注的话题就变成了：昨天考的什么，明天又会考什么。
    翁胖子真是个人才，考题张口就来。
    人们也是从这时候才发现，小小的姜国竟然有这么多可考的细节。
    不过认真总结才发现，翁胖子出题有七成以上的内容是出自《大侠姜十三》。
    从姜十三的生平履历，再到后来出国冒险，再到整个人生历程中遭遇的九九八十一难。
    每一个细节都可以考。
    什么，姜十三的精怪伙伴是哪五种精怪，分别是什么颜色，有什么能力。
    稷下乘凉指的是什么。
    《熊熊圣火》全文背诵。
    ……
    就算一道题答不上来也没关系，再给你两次机会。
    如果一问三不知，对不起，你不是姜国百姓。
    一时间，《大侠姜十三》又成了热门话题。
    孔黑子的书摊围满了人。
    可惜了，大厚本子的《大侠姜十三》售价昂贵，友情价还五百枚姜钱。
    有五百姜钱，都够买一个小院了，还用得着考试？
    典型的土豪看不起，平民买不起。
    但是聪明人很快找到第二个办法——听书！
    城中有善说书者，会稷下饭庄大宴，于厅之东北角，施八尺幕布，说书人隐帷幕之后，一桌、一椅、一扇、一惊堂木而已……
    去稷下饭庄吃饭就能免费听书。
    至于饭钱，买一碗豆花也不贵，饭庄不赶人的话，能坐上一天，把凳子腿给他坐断。
    于是，稷下饭庄的豆花再次畅销。
    只是堂食的客人数量激增，还只进不出。
    一张桌子能坐四个人是吧？
    没事，挤一挤，一边一个，能坐八个，四个角还能再坐四个。
    桌子坐满了也没事，来晚的人直接端着碗，蹲地上吃。
    一碗豆花吃的再慢，也有吸溜完的时候。
    于是，人们端着空碗或坐或立或蹲，占满了稷下饭庄每一个角落。
    那场面，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走错路，来到了丐帮总坛大会。
    “这生意没法做了！”
    胡一抱怨一声之后，直接把胡七、胡八这俩家伙赶了出去。
    稷下饭庄旁边又改好了一排店铺，直接给胡七、胡八这俩家伙使用。
    胖狐狸和瘦狐狸不用在稷下饭庄表演，而是有了自己的店。
    店名就叫“胡说八道”，专门说书、说相声。
    但是你不能白听是不是？
    胡七胡八也是要恰饭的，而且要交房租，不挣钱怎么行。
    怎么挣钱呢？
    咱也不叫你买豆花了，你买个茶水总行吧？
    茶水便宜，值不上一枚姜钱。
    那行，咱送你点小吃的，什么炒豆子、豆干子、新鲜水果啥的。
    如果讲得不错，您再赏几个就更好了。
    于是，大型古装历史热血仙侠剧《大侠姜十三》在胡说八道茶馆开播，点开应用商店，下载番茄畅听，搜索“孤舟牧云”即可免费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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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5章

    胡七胡八对说书和说相声是费尽心血。
    首先是对《大侠姜十三》故事剧情的整理和完善，有不懂的地方就找岳川询问。
    然后将这些整理完善的文字资料转交给孔黑子，孔黑子结合姜国王宫里的文字资料和连环画综合改编、二次创作。
    文化人做事就是不一样。
    首先是剧情更丰满了，人物更立体了，台词更考究了……
    其次是每一个故事的篇幅长短也整齐划一，不会出现轻重不一的情况。
    最后是，每一个故事都可以拆开来，单独讲，又可以合起来，连着讲，每个单独故事还都有了很长很长的名字。
    岳川称之为章回体。
    如此一来，胡七胡八说书有了固定的文稿，慢慢的走上了正轨。
    历史性、趣味性、艺术性全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不过……
    听众不买账啊！
    “资料太多了，水份太大了，内容里全是私货。”
    “明明几句话就能讲完的故事，非要扯大半个时辰，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退钱退钱！”
    “哦，免费的啊。上面那段话撤回。”
    胡七、胡八也请教过岳川。
    对此，岳川的回答是：“他们说的很对，因为人生最大的痛苦，就是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不断计较，最终消磨精力、浪费心情、挥霍时间。在他们眼力，你们创作的故事毫无意义。”
    胡七胡八心情跌落谷底时，果然听到了那句熟悉的“但是”。
    “但是……不做些无意义的事情，又怎么消磨这漫漫的浮生？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这才是人生最大的乐趣啊。”
    “好好说你们的书就是了，明天云还会来，明年花开会开，但是那些走掉的人，再也欣赏不到这美丽的风景。”
    “因为他们是过客，没有时间停下脚步驻足道边，也没有心情俯下身子细嗅蔷薇。他们觉得道路两旁的风景毫无意义，却不知，对于道路两旁的花花草草而言，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呢？”
    胡七胡八听后豁然开朗，随即专注创作，认真表演，每天蹭稷下饭庄的场地免费说书。
    虽然不温不火，但每天都能收到三五个掌声，有时候还能博得满堂彩，更有豪爽的客人打赏一枚姜钱。
    第一次拿到赏钱的时候，两只狐狸喜极而泣，抱头痛哭。
    胡七：“这是咱们收到的第一个打赏，这钱意义非凡，不能花，得留着当做纪念。”
    胡八深以为然，“所以，还是交给我保管吧。”
    “不不不，还是我保管吧。”
    “要不，一人一半吧？”
    “这个钱合在一起才是钱，咱们每个人都有一半。可要是分开了，看上去我们都获得了一半，但是这个一半有什么意义呢？”
    两只狐狸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最终的解决方案就是，以月为单位，收到的打赏钱统一分配。
    如果没有剩余，就各自拿出一枚钱，买了香烛孝敬城隍。
    如果有剩余，剩余的那一枚钱也买了香烛，孝敬城隍。
    岳川：……我就值这么多啊？
    不过看在两只狐狸一个月也没挣到十枚铜钱的份上，也不少了。
    机遇，永远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姜国登记户籍后，听书、听相声的人瞬间暴涨，而且一天比一天涨的猛。
    稷下饭庄都装不下了。
    两兄弟只能把生意独立出来，在隔壁开茶馆。
    人人都爱听书，人人都听姜十三。
    你讲哪一章都行，只要是跟姜十三相关，听众们都没意见。
    毕竟寓教于乐。
    人生最大的乐趣不就是学习一些无用的知识吗？
    所谓无用，只是眼下无用。
    但是将来某一天，随便抖个机灵，这知识不就用上了吗？
    人总是抱怨自己不能“灵机一动”，不能“急中生智”。
    却不知，所谓灵机和急智，都是“无用的知识”汇集起来的。
    脑瓜里面空空如也，僵尸看了都嫌弃。
    现在，就是“无用的知识”最有用的时候。
    说不定在茶馆里耳朵挂上那么一下，就拿到户籍了呢。
    这可是改变人生的机缘！
    对于一穷二白的人而言，这可能是他们祖宗八代加一块，唯一一个改变自己命运，改变子孙命运的机会了。
    场场爆满，人人叫好，天天都是满堂彩！
    按照原计划，每天只演出两场，剩下的时间吃饭、睡觉、娱乐，跟小伙伴们聊天打屁。
    可是看到听众们如此热情，胡七胡八也精神亢奋，浑身燃烧。
    加更，加更！一天四更、五更！
    不吃饭、不睡觉、不娱乐，也得把听众老爷们伺候好，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大家的捧场。
    于是，两只狐狸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晚上。
    要不是姜国夜间宵禁，恐怕还得通宵演出。
    茶馆关门之后，两兄弟也没有闲下来。
    收拾大厅里的桌凳，打扫地上的卫生，里里外外收拾整洁，干干净净迎接明天的客人。
    除此之外，两兄弟还得通过看书充实自己，丰富自己。
    不光是《大侠姜十三》，还包括其他方方面面的知识。
    演出时候偶尔有人提问，自己得做出解答。
    比如有人问姜十三学艺的“稷下学宫”是什么，跟隔壁的“稷下饭庄”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胡七胡八知道怎么回答，但是其他的问题，两兄弟要么吞吞吐吐，要么支支吾吾。
    不会啊！
    它俩是姜国通没错，但姜国之外的东西，它俩也两眼一抹黑。
    尤其是孔黑子疯狂灌水，里面有很多专业的词语和句子，两只狐狸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
    没办法，只能先把内容划出来，然后找机会去向孔黑子请教。
    好在孔黑子经常熬夜赶稿，每天都是秉烛夜读，两只狐狸拿着书本拜访也不会打搅休息。
    看着《大侠姜十三》上被胡七胡八用钢笔划线的字词和段落，孔黑子老怀大慰。
    真是爱学习的小精怪啊。
    教书育人，这也是教书育人啊。
    把一个人教成人，和把一个精怪教成人，哪个收获更大，成就更高呢？
    孔黑子说不上来，只能说：有教无类，真正的有教无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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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6章

    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只是，本应拜月的两只狐狸双爪拱起，朝着孔黑子深深拜下。
    “多谢先生教诲。”
    “感谢先生为我们解惑。”
    伸手将两个小家伙扶起，孔黑子说道：“好了好了，你们俩也赶紧回去歇着吧，明天你们又要忙碌一整天。”
    “先生也保重身体，早些歇息。”
    “学生告退。”
    孔黑子站在屋檐下，看着两个小身影没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抬头仰望天空中的名曰，长长叹息一声。
    “某半生漂泊，教化君王不得，教化百姓不成，却没想到两只小精怪虔心求问，一心向学……”
    又嘀咕了一会儿，孔黑子摇摇头转回屋内。
    油灯里的灯油还有很多，不至于熄灭。
    听见窗外传来的“梆梆”声，他顿时明白，灯是被鬼吹灭的。
    那个巡夜打更的鬼物也不知受了谁的唆使，三更天时必定过来把自己的灯吹灭。
    再看几案上凝结的白色霜花，孔黑子不由自主跺了跺脚。
    “刚入冬便这般阴寒刺骨，还是早早睡了吧。”
    却说另一边，胡七、胡八一边走，一边讨论刚学来的东西。
    还好它俩用头盖骨幻化为人形，否则被起夜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得原地开闸。
    走着走着，街边角落处发现一个人影斜靠在门框上，寒风瑟瑟，那人也瑟瑟。
    胡八叹息一声：“又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乞丐，太可怜了。”
    姜国也有乞丐，但是宫中经常接济穷苦之人。
    王后离在世时，以刺绣换取钱粮，每逢冬日便搭棚施粥，筹买旧衣物给露宿街头、无家可归的人。
    可惜，今年的姜国没有了王后离。
    胡七叹道：“户籍一开，来咱们姜国的流民、乞丐越来越多了。今年的冬天怕是很难熬。”
    胖狐狸胡八目光微动，“一条，你还记得那个冬天吗？”
    瘦狐狸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雪花飘飘、寒风萧萧”的场景。
    那一年，父母双双未回，自己兄弟俩挤在洞穴里瑟瑟发抖。
    猫老大探头探脑的出现在洞穴外，自己吓得浑身僵硬，原地装死不敢动弹，胡八这蠢货还以为父母回来了，凑上去又是蹭又是舔，自己把它拽回来，叮嘱它装死。
    “记得啊，那年猫老大收养了咱们，还偷了南郭老头的祭肉。”
    “是啊，真香啊。”
    胡七看了一眼蜷缩成一团的小乞丐，心中暗道：自己当年好歹还有一个洞穴藏身，虽然吃不饱，却可以遮风挡雨。人穷起来，不等饿死就先冻死了，反而过得不如禽兽。
    “一筒，把他扶回去吧，我去给他弄点吃的。”
    胖狐狸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道一声“好嘞”，然后弯腰搀扶。
    到了胡说八道茶馆，胡七打开门后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到隔壁稷下饭庄，看看有没有热乎的东西。
    不多时，胡一就一手食盒、一手茶壶来到胡说八道茶馆。
    “这是什么人？”
    两只狐狸同时摇头，“我们去孔先生家中求教，回来时路上捡的。”
    胡一将热水壶稍稍倾斜，热汤润湿壶口，随即凑到小乞丐嘴边。
    感觉到嘴唇上的湿润和温暖，小乞丐立刻有了反应，像寻找母乳的婴儿一样，喊着壶嘴吮吸起来。
    可是喝完热汤，小乞丐依旧昏迷不醒，颤抖不止。
    胡七一拍脑门，“我倒是忘了这个。”
    说着，它念念有词，施展出一记“回春术”。
    当初岳川传授城狐社鼠法术，胡七因为五行属木，便学习了木咒。
    只可惜木咒消耗太大，胡七用不出来，岳川就教它白家老太太的看家本领木刺术和回春术。
    一道法术下去，小乞丐立刻停止了颤抖。
    “醒了醒了，他醒了。”
    乞丐迷茫的眨着眼睛。
    精怪都拥有夜视能力，屋里并没有点灯。
    但是小乞丐没有，而且还有些麻雀眼。
    不说有眼无珠，却也睁目如盲，只听耳边有声音，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有气无力的抬起手，向身前抓了抓，“你们……是鬼吗？”
    胡一说道：“我们是……”
    本想说自己是精怪，可是又怕吓到刚刚苏醒的小乞丐。
    于是胡一改口道：“我们是人！对，是人，我们是好人！”
    胡七胡八也醒悟过来，“对对对，我们是大好人，大大的好人。”
    本以为小乞丐会松一口气，却没想到，对方脸上好不容易浮现出的笑容瞬间褪去，胳膊一垂，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们为什么不是鬼呢？”
    胡一疑惑，问道：“你在找鬼吗？”
    小乞丐点头说道：“你们不要救我了，让我死了吧，我想做鬼。”
    听到这话，三只狐狸集体沉默。
    精怪们为了做人，在山林中苦修百年、甚至数百年，还要积德行善，减少雷劫威力。
    如此种种，才有一线可能脱去兽胎，化为人形。
    可是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生而为人，却不知人身可贵，要去做鬼呢？
    胡一问道：“做人不好吗？”
    小乞丐回答说：“人会饿、会冷，但是鬼不会……而且我变成鬼的话，就能找爹娘，还有弟弟妹妹了。”
    原来……如此……
    三只狐狸齐齐叹息。
    胡一也想到自己和族人们被田氏追杀，躲在洞穴中靠吃豆子艰难度日的场景。
    饥饿，确实比死亡更可怕。
    胡七想了想，说道：“我们这里缺少一个扫地、洒水的人，你愿意做吗？”
    胡八瞬间醒悟，“对对对，管吃住，还给冬衣。一天三顿，包爽！啊呸，管饱！”
    小乞丐不为所动，也不再回答，整个人就像石头一样。
    他已经死志萌生，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念头。
    胡七胡八顿时麻爪，不知道该怎么办。
    胡一说道：“你们看着他，我去找师父问问看。”
    刚要跨过门槛，胡一突然回过头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你父母和兄弟姐妹又在哪死的。”
    男孩依旧不为所动，一言不发。
    胡一说道：“你告诉我，我或许能把他们寻来！”
    听到这话，男孩浑身一震，瞬间昂起头来。
    “我……我叫尘生……”
    （最近一两个月都是失眠睡不着，昼夜颠倒，许久了纠正不回来，特别痛苦。今天一直头疼，像扎了一根钉子。状态不好，暂时只有一章，就当我请假一天吧，希望大家批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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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7章

    岳川感觉自己每天都是三点一线的生活。
    早晨在土地庙，陪众仙家成员一起用早餐，然后听南郭合汇报内政工作。
    然后带上新收的鸡蛋去蜀中洞府，收雏鸟，添蛋，顺便检查小驷的状态，观察唐家堡建设进度。
    下午晚上来到姜国城隍庙，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找个僻静的地方现身，然后四处溜达，或者一个人发呆。
    嗯，没有所谓的睡觉，全天候24小时无休。
    这就是灵体、香火成神的好处。
    上辈子时格外羡慕晚上通宵不睡觉，白天还能精神抖擞的同学。
    现在，岳川也有了同样的体质，可惜这个世界没有手机和电脑。
    正蹲在城隍庙里无聊呢，胡一来了，将胡说八道茶馆的事情说了一下。
    “那个孩子名叫尘生，嗯，我也不知道哪个陈哪个升，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说是杨国百姓，早些时候老家遭了蝗灾，没有收成，老家的人到处逃难……”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暗道一声卧槽。
    没有人比岳川更懂这其中的缘故。
    当时击杀姜十三，让胡二拿着青黄葫芦来姜国放蝗虫。
    为了保证蝗虫不饿死在路上，胡二每天都会把蝗虫放出来啃点青草或者庄稼。
    来姜国的路上途经杨国，而尘生的老家，就在那一片。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是自己造下的孽。
    因为这件事，原本应到手的功德被扣了一半。
    本以为应该一笔勾销了，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后续影响。
    “不对……”岳川摇头，“当时蝗灾并不严重，就算啃了几根青苗，也不至于整株全死，更不至于整片整片绝收。”
    如果真搞得十室九空，早就给自己降下惩罚了，哪会像现在这样。
    岳川说道：“胡一，你把尘生带过来吧，叫他亲自磕头。”
    胡一说道：“那孩子状态不好，很虚弱……”
    “我明白！不过你要知道一件事——法不轻传，道不贱卖。我是有求必应没错，但是没人求我的话，我为什么要应呢？这不是我的自私，而是规矩！”
    至于什么规矩。
    一则是因果，有因必有果，磕头请愿就是因，看事平事就是果。
    二则是身份地位，岳川好歹是城隍，如果被人呼来喝去，甚至都不用开口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平事，无形中拉低了自己的形象，久而久之就是被人轻视。
    事情办好了，那是城隍该做的；事情办不好，城隍不灵，什么玩意儿。
    三则是用规矩过滤掉一些鸡毛蒜皮或者屁事没有的人。
    “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佛前苦苦求了几千年”——看看人家的规矩。
    岳川只是让尘生磕一个头，很过分吗？
    胡一点了点头，随即离去。
    不多时去而复返，胡七胡八搀扶着小乞丐进入庙中。
    “给城隍老爷磕个头，有什么难事你都给城隍老爷说吧。”
    小乞丐立刻梆梆磕头，“城隍爷，求求你，救救我爹我娘吧。”
    一道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说吧，怎么回事，把所有经过原原本本的讲述一遍。”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看事也差不多。
    必须得先听事主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一遍，一则知道来龙去脉，有无遗漏、隐瞒或者被蒙蔽，二则知道事主在这件事情中所处的位置，以及心态，渴望等。
    就算再大神通，也不能上来就一顿掐算。
    上次梁满仓过来求事，岳川就犯了错，导致梁满仓的管家忠仆以死全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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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8章

    “城隍爷，我家乡遭了蝗灾……”
    “蝗灾什么时候，什么场面，严重不严重？”
    尘生如实讲述，蝗灾并不严重，而且只出现了一阵就消失不见，田地里的庄稼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那么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当官的说我们触怒了蝗神，导致前线战败，国君要征税，献上供品平息蝗神的怒火……”
    岳川心中暗骂：杨国这国君刮地三尺，征了不少税啊，问题是到今天也没见他老小子把供品供过来。
    借蝗神名头征税，而且征了不止一次。
    他娘的！
    岳川不用想也知道，自己的名头在杨国算是烂了，而且彻底烂了。
    “杨国国君怕是不知‘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的道理！”岳川骂了一句，接着说道：“征税之后呢？又发生了什么？你父母他们又怎么了？”
    “我们熬不过冬天，就打算逃荒。听说姜国好，能吃饱饭，乡亲们就往这边跑，当官的把我们赶回去，不让我们过来。再后来……”
    尘生身子颤了颤，脸色煞白，胸口急剧起伏。
    “后来怎么了？”岳川忍不住问道。
    “后来……后来……乡亲们偷偷跑，趁夜跑，当官的就抓人，抓到的人全都送到菜人铺了。”
    听到这三个字，岳川略微疑惑。
    陌生，非常陌生。
    但是很快脑海中就浮现出一连串信息，随即，岳川的表情也变了。
    这个词，百度是百度不到的。
    跟两脚羊一样，都浸满鲜血的名词，冤魂缠绕的黑暗历史。
    菜人，不是种菜的人，也不是炒菜的人，更不是打游戏菜得抠脚的人。
    而是被做成菜的人。
    不是小樱花那种人体盛，而是把人当牲畜宰杀，大卸八块，购买者挑肥拣瘦。
    古代肉铺不光有猪肉、羊肉，还有米肉。
    剥洗干净的人像白条猪一样用铁钩子挂起来，慈悲点的宰杀之前给一刀痛快，心肠歹毒的，就直接活切。
    挂羊头卖狗肉都算有良心了，黑心的直接卖人肉包子。
    《水浒传》什么的实在太保守了，菜人、米肉这些东西在古代很长时间里都是半公开的。
    菜人铺里的菜人都是自卖自身，或者被父母卖女儿，丈夫卖妻子。
    一个百斤的人，价格好了能卖百斤的粮，价格不好的话，连五十斤都卖不了。
    听着至亲之人为了自己的肥瘦轻重跟人讨价还价，只为了多卖三五斤，那种痛苦和绝望，比什么麻药都管用。
    后人很不理解，古代那些达官贵人家中奴仆成群，干活不给工钱，吃的也是粗茶淡饭，动不动还挨骂甚至挨打，为什么一个个还不逃跑，不反抗？
    古人是不是傻？
    却不知，有一口粗茶淡饭，好歹还能活下去。
    如果连粗茶淡饭都没有，就只能眼睁睁饿死。
    或自卖自身，换百十斤粮食回来给父母子女。
    岳川想起小时候，村里兄弟姐妹好几个的家里，幺弟挨了姐姐的打，都会哭着闹着让父母把姐姐卖掉。
    至于卖到哪，大人不说，小孩也不懂。
    现在回望过去，岳川浑身冰凉。
    他低头俯视尘生。
    “说吧，你想求我什么？”
    “我想求城隍老爷救救我爹娘，救救我哥哥姐姐。”
    城隍庙中灯火灼灼，暗影娑娑。
    岳川应下了小男孩的请求，随即调兵遣将。
    没有进入姜国之前，岳川对于杨国谈不上什么恶感，当然也谈不上什么好感。
    后来选择了姜国阵营，接收了姜国的香火供奉，更是成为了姜国的城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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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59章

    可即便如此，岳川也没有为了姜国对杨国使手段。
    即便机缘巧合收服杨国鬼物，岳川也是对其约法三章，禁止害人。
    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借这些鬼物搅风搅雨什么的。
    所以，岳川直到现在才知道杨国借自己名头数次征税。
    也可能是发现蝗神名头太好用，杨国国君都懒得找其他借口了，后续再征税，估计还是借蝗神名头。
    岳川先是询问灰家兄弟：“杨国是否有饥荒？”
    杨国属于灰东风辖区，小老鼠立刻回答：“杨国境内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吃得头大屁股圆，绝无饥荒。”
    岳川又问龟蛇二将：“杨国是否有借我之名头频繁征税？”
    龟将惶恐回答：“确有此事。我等本以为杨国国君礼敬城隍大人，所以并未多想。是我等失察，还请城隍大人责罚。”
    岳川摆了摆手，并未计较此事。
    毕竟杨国借自己名头征税的时候，杨国众鬼物还没有归顺。
    “现在，我给你们布置任务，查清杨国菜人铺的位置，找到之后不要轻举妄动！”
    龟蛇二将立刻领命。
    对此，岳川很是无奈。
    尘生才十岁出头，但是智商还不如上辈子的边牧，跟二哈比着都差了点。
    一辈子没出过村，没见过村外的人。
    除了知道自己叫尘生，什么有用的信息都说不出来。
    岳川问他父母叫什么，回答：叫爹、娘。
    岳川问他有没有其他名字，他想了半天，说他爹还有个名字叫“大”（da）。
    岳川无语，又问别人怎么称呼他的父母，尘生想了半天，回答说“日恁大”、“靠恁娘”。
    绝了！
    就连村子叫什么也不知道。
    问他怎么来姜国的，回答说他娘叫他望前跑，别回头。
    就是上辈子的警察叔叔遇到这种人也没辙。
    在户籍信息没联网的时代，很多外出打黑工被扣了身份证的人都是这样。
    很多人甚至都没有身份证，根本就是黑户。
    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说得头头是道，家里几口人、门口几棵树、村里谁最好看都说得清清楚楚。
    可是翻开地图，两眼蒙圈，连自己是哪个省的都不知道。
    岳川眼下就是这个感觉。
    还好有杨国鬼物，天还没亮，就打听到菜人铺的位置了。
    倒不是这些地头蛇办事效率有多高，而是恰好发展了一个孤魂野鬼，就是菜人铺出来的。
    拿到地址，岳川立刻带人杀了过去。
    姜国和杨国边界有一片连绵的群山，其中有一处僻静的山坳，几间茅草屋坐落其中。
    听到窸窣的动静，几只恶犬警觉地昂起头，睁开眼睛。
    它们的眼睛里都带着诡异的血色，神色狰狞，浑身充满煞气。
    有经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经常吃人肉、啃人骨头的嗜血恶犬。
    别说人，就是寻常小鬼见到这种鬼都害怕。
    然而龟蛇二将不是普通鬼。
    虽然比不得碑王和烟王，但好歹修行了数百年，有一身道行，绝非那种新死之鬼能够比拟的。
    寒风猎猎，荒草被绞断，扑在恶犬脸上。
    几只狗左右看了看，没察觉异常，于是晃晃脑袋，呜呜着退回狗窝中。
    可是这时候，翻滚的草茎中脱出几个米粒大的身影。
    还没看清是什么，那几个身影便精准扎在恶犬身上。
    遮目、塞耳、闭口、瞌睡、麻木、僵硬……
    恶犬虽然凶煞，可终究是野兽，没有道行在身，达不到“一羽不能加、蚊蝇不能落”的境界。
    很快就被六识虫咒放倒。
    随即，绰绰鬼影从阴暗中钻出。
    龟蛇二将唰的扑了上去，一甩勾魂索，几只恶犬便被掠出魂魄，只剩下空壳躯体。
    其他鬼物一拥而上，转瞬间就吸干了几只恶犬的精血，只剩下一张皮搭在骨架上。
    岳川并没有制止。
    来之前就说了不用留手，杀无赦！
    这几只恶犬煞气浓郁，不知害了多少人，杀它们非但没有报应，反而还有功德。
    岳川不在乎这零零碎碎得连一都算不上的功德，正好用来奖励小鬼们。
    下一瞬，鬼物们便顺着窗缝、门缝溜入屋中，实力高强的几乎无视木板和土墙阻隔，直接钻了进去。
    大门打开，岳川缓缓踱入。
    迎面便是一阵混杂着屎尿、血水、尸臭的气味。
    外面寒风猎猎，屋里还是腥臭浓郁，可见这里不是一天两天了。
    岳川心中怒火熊熊。
    一排木梁上，有十多个金属钩子，每个钩子上都挂着一具人体。
    有的人体还完整着，有的则被开膛破腹，或者缺胳膊少腿。
    旁边案板上还有分割好的腿脚，切成扇的肋排，心肝肠胃。
    更是按照肥瘦和鲜嫩程度进行分类。
    血水凝固在尸体上，更是把地面浸泡成黑红色。
    此时天冷，不需要担心米肉变质的问题，为了节省一口粮食，菜人铺中的菜人都被杀掉了。
    一个都没剩下。
    几个小鬼已经找到了屠夫的所在，欢喜的冲了过去。
    刚要扑，却齐齐惨叫着弹了回来。
    气机牵动之下，屠夫迅速惊醒，手一摸便抽起床头的大刀。
    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便听见一道惊雷般的怒哼。
    五感六识瞬间被斩断，三魂七魄也像挤粉刺一样，“啵”的弹出躯壳。
    其他几个屠夫、打手之类的人连醒都没醒，便被勾出了魂魄。
    岳川看向这些屠夫、打手的身体。
    他们脸颊、脖颈、手臂、胸腹上都有着暗红色的刺青。
    这些刺青中流淌着淡淡的力量，所绘纹路也十分克制鬼物。
    屠夫、打手都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刺青提供的力量非常有限，所以仅仅是创伤了几个冒失鬼，没有把它们震得魂飞魄散。
    岳川当场教训道：“下次注意，别看都不看就直接扑。用勾魂索不好吗？稳定，还安全！”
    小鬼们齐齐称是。
    这次算是长记性了。
    岳川冷哼一声，想要找一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扫了一圈都没找到。
    还是龟将有眼力劲儿，吧嗒吧嗒爬到岳川身下。
    “城隍大人，您坐，您坐。”
    岳川“嗯”了一声，“把它们都押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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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0章

    人和狗的灵魂被抓到一起，众鬼物大声喝道：“跪下！”
    屠夫等人虽然凶悍，但是见到这种场面仍然浑身颤抖。
    新死的鬼物不能说话，但岳川有的是办法让它们开口。
    “你们可知罪？〞
    狗和人的魂魄看到眼前这场面，全都懵了。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鬼怪？
    还有知罪，知什么罪？
    “这位大人，我们都是良民啊！”
    良民？
    岳川呵呵冷笑，这种草菅人命的屠夫，竟然也有脸说自己是良民。
    “你们残害生灵，也敢说自己是良民？那些吃斋的人，岂不是圣贤？”
    其中一个屠夫辩解道：“大人，我们从未残害无辜生灵，还请您明察啊。”
    岳川一指旁边的肉架子，“这个你们怎么说？”
    “大人，他们都是自愿的，我们买来的，为什么不能杀？”
    “胡说八道！那些逃荒的灾民是怎
    么回事？为什么要把他们抓来杀掉？”
    屠夫梗着脖子说道：“这是官大人给我们的活，我们这是为国效力，为君分忧！”
    听到岳川和屠夫对话，其他鬼屋也纷纷恐惧退散，胆气萌生。
    毕竟能在这荒郊野岭干菜人铺买卖的，怎么也不可能是胆小鬼。
    就连那几个恶犬魂魄也汪汪狂吠，作势欲扑。
    杨国众鬼物对着恶犬呲牙咧嘴，恶犬们也毫不畏惧。
    “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们的事！”
    “对！我们没有错，凭什么害我们性命！”
    “你们才是草菅人命的凶恶之徒！”
    岳川很是无语。
    如果按照法律程序走，这几个家伙算是“合法经营”、“为君分忧”，干的是公家活，挣的是血汗钱。
    而且自己是姜国城隍，杨国这边的事自己根本管不到。
    于情于理于法，自己都管不得他们。
    “快点放了我们。”
    “对！否则国君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似乎看出岳川的纠结，蛇将眼睛中冷光流转。
    “城隍大人，他们说的很对，您没资格管这事，也没必要管这事！”
    岳川奇怪的看向蛇将。
    这家伙脑子秀逗了吗？
    哦不对，它脑子早就没了。
    其他鬼物察觉不妙，纷纷后撤几步，远离蛇将。
    蛇将不为所动，继续说道：“他们杀人，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们鬼物害人，也是天性使然，何错之有？”
    岳川瞬间醒悟，随即转过身去，重重点头。
    蛇将嘿嘿一笑，朝着手下们一招呼。
    “弟兄们，今天给你们机会，好好爽一把。”
    说完，蛇将猛地一扑，将那个最能言善辩的屠夫灵魂吞入口中。
    吞还只吞一半，剩余半截魂魄露在外面，两条腿像青蛙一样蹬来蹬去。
    屠夫惨叫，但所有声音都被蛇将胸腹吞没。
    灵魂中的能量化作丝线、光点，不断融入蛇将身体中。
    其他鬼物纷纷醒悟，随即一拥而上扑了出去。
    每个人都有十几个鬼物吮吸，每条狗也有七八个鬼物舔舐。
    平常鬼物吓人，把人吓掉魂，然后逮着丢失的魂魄狠吸一番，再把魂魄放回去。
    讲究的就是一个可持续发展。
    可是今天，抓着三魂七魄往死里吸，韭菜根都得给它吸出来。
    “救命，救命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岳川看了一眼鬼物们，心中暗道：或许是我管的太多了，又或者是我太看重规矩了。
    这个世界本就混乱，人都礼崩乐坏，更何况鬼物。
    跟它们讲规矩，妥妥的往自己身上套枷锁。
    就如这些屠夫、打手，原地枪毙都是仁慈，还搞什么审判。
    难道它们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就能法外开恩？
    岳川施展魂咒，将菜人铺周围藏匿的孤魂野鬼一股脑拘了过来。
    林林总总五六百只鬼，偌大的院子都挤不下了。
    “竟然这么多？”
    岳川仔细观察，这里面有一部分是新死的鬼物，但更多是积年老鬼。
    “你们为什么不去轮回，反而丢丢留在此地？”
    其中大部分鬼物都是呆呆傻傻，并不机灵。
    很显然魂魄丢失，残缺不全，再这样下去唯一的结果就是消失在天地间。
    一个老鬼说道：“你们，是讨伐那些刽子手的吗？”
    岳川点头，随即让鬼物们搬来恶犬和屠夫等人的尸体。
    老鬼喜极而泣，猛的跪地磕头。
    “多谢高人，多谢高人。”
    随后，老鬼讲述起来。
    “我们被这些刽子手杀了之后，魂魄遭到一股特殊力量囚禁，不能超脱。”
    “最多一年，我们就会被彻底磨掉灵智，消散于天地。”
    “老朽刚死百日，还能保持一丝灵智，不过老朽最近也开始糊涂了，很多事都记不得了。”
    岳川连忙问：“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做吗？”
    老鬼愤怒的说道：“还能怎么，当然是害怕遭报应啊。我们魂魄没了，苦主也就没了。”
    嗯，还真是这个道理。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屠夫、打手身上的奇异纹身，困拘魂魄的特殊阵法，还有对因果报应的了解，并且钻其中漏子。
    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干出来的。
    岳川笃信，菜人铺背后另有黑手。
    可惜，老鬼晃了晃脑袋，手掌在头里面抓来挠去。
    “记不得了，记不清了。”
    旁边其他鬼物要么是痴痴傻傻，要么是新死不久，一问三不知，什么有用的信息也提供不上来。
    岳川只能将这些鬼物聚集起来，装入坛子中封存，等待回去后再行处理。
    至于杨国这边……
    “先拿此地父母官问罪。”
    治下有这么一个毒瘤，而且存在了那么多年，当地官员不可能不知道。
    再结合尘生的话，官府肯定和他们有所勾结。
    鬼物们行动飞快，不多时就将当地官吏悉数拘了过来。
    “你们是谁，为何谋害本官？”
    “大胆狂徒，知不知本官大名？”
    “残害我等，就不怕遭了报应吗？”
    听到这话，岳川瞬间气笑了。
    “报应？你们还知道报应？为政一方不为民谋福，反倒鱼肉百姓，敲骨吸髓。若真有报应，第一个也该报在你们头上。”
    听到这话，官员哈哈大笑。
    “肤浅小儿，岂知天下大势？我等行得正，站得端，为君分忧，为国谋政，何错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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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1章

    “我倒是想知道，你们怎么个为君分忧，又是怎么个为国谋政？”
    官吏大声道：“有鱼过境，结网捕之；有兽过境，结阵围之……”
    岳川怒道：“他们是人，是杨国的民！”
    “民又如何？”官吏冷笑，“民可使，由之！民不可使，制之！丧家之犬、弃国之民，禽兽不如！”
    另一个官吏补充道：“姜国与我杨国乃世仇，此仇不可解，此怨不可平。杨国之民入姜，此减彼增，十年后，彼之子孙必围我城、伐我民，我等为子孙计，先下手为强，何错之有？”
    “你们自恃实力高强，妄图以大义欺压我等，以生死迫我等屈服，着实可笑！”
    “国君尚不罪我等，你算什么东西！”
    听到官吏的话，岳川彻底无言。
    站在杨国立场上，这些百姓弃国而逃，还是逃往敌国，就等同仇人。
    姜国实力不断壮大，杨国迟早为姜国所灭，覆灭杨国的，很可能就是眼前这些流民的子子孙孙。
    站在这个出发点，官吏们把流民当成野兽进行扑杀，似乎也合情合理。
    人是牲畜！
    会说话的牲口！
    诸侯是代天子牧守四方。
    没错，“牧”，放牧的意思。
    汉朝时会有“州牧”一词，将这个含义解释得淋漓尽致。
    跟资本家的“人力资源管理”何其相似。
    站在这个角度理解，天下各国横征暴敛的行为就可以理解了。
    养殖户会在乎自家牲畜的死活吗？
    或许会，但绝不是出于人道主义。
    牲畜要从自己家跑到隔壁家，而且可能帮着隔壁家咬自己主人，那还不赶紧拦住捕杀？
    看着官吏们义愤填膺的表情，岳川感觉很可笑。
    “愚蠢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被灌输了‘标准答案’的人！”
    “你们，不是病入膏肓，而是毒入神魂，无可救药！”
    岳川再一次转过身去。
    蛇将瞬间领悟，随即带着众鬼物扑了上去。
    岳川长叹一声。
    自己是不是有点挥舞人权大棒，干涉别国内政的意味。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人权，自己所认知的“人人生而自由，生而平等”的思想在这里根本没有受众。
    君臣父子，才是这个时代的普世价值。
    所以孔子的“仁”，孟子的“民为贵”，墨子的“兼爱”在这个时代就等同异端邪说，不被主流认同和接纳。
    所以墨家彻底没了，儒家也差点没了，自我阉割，才得以流传下去。
    为民请命的先贤没能改变世界，反而被世界改变，而且是一次又一次改变。
    很多老祖宗的好东西，都消失了。
    看到群鬼蹂躏下，却依旧一脸不屈，满身坚毅的杨国官吏们，岳川一度生出自己才是大反派的错觉。
    或许，在官吏们心中，他们也和姜十三一样，都是舍身为国的英雄。
    这时候，一只小鬼低声嘟囔道：“怎么没有血呢？血都哪去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听到岳川的话，小鬼吓得浑身一激灵，“城隍大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岳川摇了摇头，“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起来说话。”
    小鬼颤颤巍巍的爬起来。
    “城隍大人，小的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当时小的侥幸挣脱了束缚，逃出去了，可惜被恶犬追上扑死了。”
    “小的成了孤魂野鬼，飘荡到城里，跟着龟老大混。小的从没害过人啊。”
    “小的刚才看了一圈，这个地方只有肉，没有血，所以才嘟囔了一句。”
    岳川瞬间醒悟。
    对！
    这个地方虽是屠宰场，可明显少了一样东西。
    血！
    杀鸡会拿一个碗接鸡血，杀猪会拿一个盆接猪血。
    但这里明显没有盛血的工具。
    地上虽然浸润着污血，但也就是洒洒水，跟血流如注、血流成河比起来差远了。
    这里没有血，也没有盛血的工具。
    不出意外的话，屠宰时，血就被通过某种方式取走了。
    “草率了，应该留几个活口。”
    屠夫、打手、官吏们嘴硬、骨头硬没错，但是严刑逼供的话，还是能撬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看样子我以后得做出改变，用符合当下的行事手段。”
    “以暴制暴不可取，但想要制恶，唯有更恶！”
    将所有遗体收敛起来，连同菜人铺一把火烧成白地。
    岳川给众鬼交代了任务，随即回到城隍庙。
    一个又一个鬼物被岳川招出。
    尘生全都摇头。
    终于轮到一个女孩时，尘生嗷呜着跪了下去。
    “阿姊，阿姊，呜呜呜……”
    终于对上号了。
    岳川长长舒了口气，虽然没能救回活人，可总算把他们的魂魄找回来了。
    可惜了，这些魂魄都痴痴傻傻，跟牵线木偶似的，显然生前遭受到了巨大的痛苦，灵魂也受到创伤。
    做鬼也是看资质的。
    比如之前那老鬼，死了很长一段时间，却还能拥有自我，保持清醒。
    但尘生的家人，刚死没多久，就已经没了灵智，就连身型、长相也变得残缺不全、模糊不清。
    几个鬼物围着尘生，却都不言语，也没有什么动作。
    尘生双手交叠，呈空心状，随即嘴巴凑上去，鼓起腮帮子使劲吹气。
    手指有韵律的支起、合拢，发出一阵阵呜咽。
    听到这声音，尘生的父母家人都有了反应，转头看向尘生的方向，然后抬起手，向尘生抚摸。
    看到尘生的动作，岳川也跟着双手交叠，捏成空心状，只留下大拇指做进气孔，然后通过控制手掌空腔大小，以及手指小幅度动作影响气流控制发音。
    小时候也玩过这个游戏，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叫手埙。
    这应该是最古老，也最简单的乐器了吧，使用双手就能发声，而且能吹奏很多音调。
    在埙的基础上，又有了笙和笙的升级版竽，没错，就是滥竽充数那个竽。
    笙流传到西方，当地人无法驾驭吹、吸、花舌等复杂技巧，于是把烤面包的风箱与其结合在一起，创造出了手风琴。
    竽比笙更大、更复杂，音调更多，演奏的场合也更高级。
    只可惜，竽没能流传下来。
    笙也只有农村地区，与唢呐一同，成为红白喜事的常客，俗名好像叫做：老响器。
    岳川暗道一声可惜，自己手边既没有笙，也没有竽。
    只能摄起一团泥土，捏制成鹅蛋大小的土埙。
    看着腮帮子鼓得通红的尘生，岳川说道：“试试这个吧。”
    幽深、悲切、哀婉的声音在城隍庙中响起，一如尘生此时的心境。
    看到傻小子无师自通的模样，岳川摇头叹息一声。
    “老祖宗有很多很多好东西，可惜，都消失了。”
    随即拿出笔墨纸张，开始书写通往鬼门关的“介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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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2章

    这段时间，岳川一直在往泰山输送孤魂野鬼。
    大部分是积年沉淀的老鬼，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去轮回，滞留在了姜国。
    一旦错过轮回之期，就只能在人间飘荡，最终灰飞烟灭。
    岳川怜悯其悲惨遭遇，便书写介绍信，并且在信中加塞一份功德，令牛头马面将其送往泰山。
    新死的鬼没有错过轮回之期的话，是可以自由通过鬼门关的，不需要“介绍信”。
    菜人铺这一批鬼只有三分之一是新死的鬼，其他都是错过轮回的积年陈鬼。
    没辙，岳川又花费了三百多功德写介绍信。
    虽然都是杨国的鬼，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在岳川眼中，这些都是可怜之人。
    他们前世不知经历多少磨难，才终于有了做人的资格，却因为这一世的穷困潦倒，生出非念，放弃轮回，又或者受到外人阻挠压迫，耽误了轮回，前尘种种一朝丧失。
    一份功德很珍贵！
    但是比起做人的资格，又算得了什么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岳川拯救的，何止是“一命”。
    “只是这样下去，有出无进，迟早有一天我的功德会耗尽的。”
    岳川身上的功德很多，但大部分是第一次放蝗虫拯救姜国的奖励。
    后面几次虽然也有功德，但都直接灌注在功德金身上了，或者变成“话术”这种特殊能力，城隍大印这种特殊物品。
    奖励一百万功德，可支配零。
    岳川现在花的功德还是第一次放蝗虫给的那一批。
    一共十六万功德，土地庙升级功德金身两次，花费一万再加十万，花果山土地庙开光消耗一万，蜀中山神庙开光消耗一万，再加上赏赐金蟾、玉兔、南郭兄妹等零敲碎打的消耗。
    岳川有种还花呗的感觉。
    我也没怎么花啊，怎么余额没了不说，还倒欠一笔呢？
    手上的功德莫名其妙就快见底了。
    岳川想到了仙家众成员们。
    上次文以载道天降功德，所有参与其中的猴子、黄鼠狼、蚂蜂也都得到了或多或少的功德。
    还有上次稷下乘凉天降功德，跑龙套的演员们全都得了功德。
    “实在不行的话，找它们借点功德花花？”
    借点功德花花？
    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呢？
    岳川瞬间想起，当初碑王惦记上胡二手上的功德，拦路抢劫时就是这么说的。
    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当老板的，只能给员工发工资，哪能找员工众筹工资呢。
    安排完牛头、马面，岳川心中一动，收到了龟蛇二将的联络请求。
    “事情查得如何了？”
    另一边，龟、蛇二将跪在灵牌面前。
    “我等仔细调查，发现杨国在靠近晋国的方向也有一个菜人铺，而且规模比我们上次灭掉的更大，看其中建筑，存在的时间应该也更久。”
    “禀告城隍大人，这个菜人铺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挠我们进入其中更进一步探查，强行进入的话可能会引起对方警觉，不知……”
    龟将本意是想问是否不顾一切，强行闯入。
    岳川想了想，“先不要打草惊蛇……”
    蛇将：？？？我是自家鬼！！！
    “你们盯着那个菜人铺，摸清楚哪些人与其联络，把其中的利益输送关系查清。明白吗？尤其是杨国国君，在其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龟、蛇二将同时应诺。
    鬼将问道：“城隍大人，如果近几日还有人自卖自身的话……”
    岳川说道：“查清楚他们究竟有什么困难，如果是缺钱财，就给他们送钱财，先把眼下这几天度过再说。”
    岳川以前也接触过很多主管、上司，最喜欢让手下帮忙买东西。
    比如给十块钱，叫下属帮忙买一盒中华，或者让下属帮忙买饮料，不给钱，却说“下次一起给”。
    不要吧，心里气的慌。
    自己吃牛肉面都得问老板“不要牛肉多少钱”，买卫生纸都得到处翻优惠券，货比三家找最便宜，这一盒烟一杯水得省多久。
    要吧，得罪小人，以后没好日子了。
    而且对方肯定一句“老子一个月好几万，差你这几块钱吗”，羞辱得下不来台。
    有好几个新人并不是因为公司不好，也不是因为工作不好，纯粹就是被这几块钱或者几十块钱逼走的。
    可以说，这几块钱、几十块钱就是刚入职新人的“投名状”，也是检验叛逆度的工具。
    刺头的，都被清理出去了，留下来的，都是有社畜潜质的“可造之才”。
    所以，听到鬼将沉吟，岳川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
    “放心，钱财我出！等会儿就给你送一笔钱过去。”
    “遵命，城隍大人！”
    倒不是龟将吝啬，而是，它压根儿没钱。
    要是岳川不给钱的话，龟将恐怕还得动歪主意、想歪门道，先找几个人“借点钱花花”。
    处理完城隍庙的事务，岳川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现身，走走绕绕，来到胡说八道茶馆。
    尘生已经梳洗干净，换上一身新衣服，忙着招呼客人。
    这孩子脑瓜不灵光，但身板很诚实，干起活来一点也不吝啬力气。
    端茶、倒水、上炒豆子。
    耳朵尖得很，吵闹的茶馆中，无论谁喊，都只需一声，立刻就顺着声音到了跟前，根本不需要第二声。
    客人来，准定先擦凳子。
    客人走，准定先擦桌子，把凳子归位。
    胡七、胡八撑起了茶馆的台上，尘生一个人撑起了茶馆的台下。
    之前，胡七胡八没法休息，都是连着表演，连喝口水、撒泡尿的功夫都没有。
    可是现在……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晓～～～”
    “各位听众老爷无需着急，先听一段音乐，放松放松心情，我们俩去去便回。”
    下方嘘声一片。
    “明明是去便便回，非要说去去便回。”
    “这茶馆里面都是人才啊，端茶的小孩都会表演。”
    “别说，他那土埙吹得真不赖，比我强。”
    “就是调子有点悲。”
    “土埙能吹出欢快的调子？一看你就是外行。”
    一曲终了，胡七胡八也去便便回，接着表演。
    岳川将一枚功德无量钱放到柜台上，然后转身想外走去。
    刚下台的尘生连忙喊道：“客人，您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岳川笑了笑，“不用。”
    尘生有些疑惑，随即想到恩人教的东西，客人不吃不喝，那就是来听故事的。
    “客人您进来做吧，还有位置，故事马上就开始了。”
    岳川呵呵一笑，“听过了，不听了。”
    看着岳川的背影，尘生疑惑的挠着头。
    他总觉得这个长得好看得不像话的贵气公子有点熟悉，可是哪里熟悉又说不上来。
    自己这种尘土一样的人，怎么能认识明珠一样的贵人呢？
    应该是听错了，记错了吧。
    屋里又有人喊，尘生连忙应了一声，小步子轻快的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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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3章

    又是一天过去。
    龟、蛇二将向岳川汇报起今日的成果。
    一共有两个人向菜人铺靠近，不过都被小鬼们迷了心窍，施展鬼打墙挡回去。
    经过小鬼入梦了解了这两人的经历和过往，得知他们的苦难。
    其中一个是女性，二十多岁。
    家中贫穷，恰逢婆婆得了重病，需要钱财医治。
    夫妻二人砸锅卖铁，却也没几个钱。
    婆婆想要一死了之，却被儿子发现，救了下来，此后夫妻二人就寸步不离，守在老人身边。
    儿子听说了菜人铺的事，想要自卖自身，换取一些钱财。
    他的妻子，也就是被小鬼入梦的女性不知怎么的知道了丈夫的打算。
    女人认为，家中没了丈夫就没了顶梁柱，自己一个女人肯定撑不起家，耽误两个孩子成长。
    思来想去，还是卖掉自己更合适，以后婆婆肯定不会再说自己没用，给他们家里带来灾祸了吧。
    傻傻的女性却不知，丈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自卖自身，而是想着卖掉她，还要让她自己主动的自卖。
    算是好处全要，骂名不担，最多在左邻右舍面前挤两滴眼泪，夸一句好媳妇。
    另一个是十几岁的少年男子，因为身患重病，吃药把家中吃得一穷二白。
    一次，三岁的弟弟玩耍时，小伙伴们说道：“不如把你家哥哥卖掉，卖掉就有钱了，而且不吃药，省下来的都是你的，将来给你娶个大花媳妇。”
    弟弟高高兴兴的把这件事告诉了哥哥，原话就是：“哥哥，咱们家有钱了！只要你……”
    这是两个相隔百里的人，两件毫无联系的独立事件。
    但是这两个人、两件事的共同特点就是：菜人铺。
    麻绳总是细处断，命运专找苦人欺。
    菜人铺也是精准选中民间的苦难人，让其知晓自己的存在，广告宣传到位。
    年轻妇人是通过婆婆、丈夫，无意中得知菜人铺；患病男孩是从弟弟口中知晓。
    一个是钟爱的丈夫，一个是至亲的弟弟。
    小鬼入梦，已经确认前者是故意使坏，想要卖掉妻子。
    至于后者……小鬼同样入梦，三岁的弟弟并不是天真无邪、什么都不知道。
    事实上，他已经懂事，有是非观念。
    小伙伴确实跟他提过菜人铺，但原话是小伙伴做游戏，轮流互卖。
    两个人合力扛起一根鸡蛋粗的木棍，第三个人双手、双腿勾挂在木棍上，被假装卖掉。
    没有人唆使卖掉哥哥，纯粹是小孩自己的意思。
    他嫉妒哥哥吃穷家里所有资源，嫉妒父母有一点儿钱就给哥哥买药、买补品。
    他一直以为药是好东西，父母只舍得给哥哥买，不给自己买，小男孩偷偷吃药，却因为太苦打翻了砂锅，被父母狠狠训斥一顿。
    仇恨的种子就是从那时种下的。
    小男孩“天真的”以为：如果卖掉哥哥，家里就有钱了，自己的生活也会很幸福，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全都是自己的。
    至于哥哥被卖掉以后会不会幸福……
    小男孩根本没想过，也不在意。
    得知这两件事，岳川久久无语。
    上辈子有句话：人知鬼恐怖，鬼晓人心毒。
    鬼为什么知道人心狠毒？
    现在岳川终于明白答案了。
    世上哪有那么多父慈子孝、夫妻恩爱、兄友弟恭？
    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更无法直视。
    如果没有小鬼，妇人或许已经自卖自身，家里人得了一笔钱粮，过了几天好日子。
    等钱粮用完，他们或许又要寻找新媳妇，进行下一次行骗。
    如果没有小鬼，患病少年或许已经解脱，不用再承受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煎熬。
    眼下弟弟才三岁，就已经认为哥哥是拖累，等弟弟长大，开始干农活为家中挣钱、等弟弟娶媳妇、等弟弟生孩子……
    岳川突然想起一句话：人的善恶是道德底线决定的，那么道德底线是什么决定的？
    答案众说纷纭，但比较有说服力的一个就是——物质！
    物质条件优渥，人的道德底线相对会更高。
    注意，不是道德更高，而是道德底线、相对、更高。
    小鬼通过特殊的方法，给妇人和患病男孩送了一笔钱。
    虽然不足以解决他们家庭中的困难，但可以稍解燃眉之急，缓过一段时间，让岳川彻底解决菜人铺。
    “菜人铺好解决，可是之后呢？”
    “贫穷并不会被消灭，反而会始终存在，一直延续到两千五百年后，被脱贫攻坚彻底攻克。”
    岳川此时就像站在长江源，看向长江尾。
    两千五百年后啊！
    十四亿人的庞大国家，耗费数年时间才全面消灭贫困。
    现在，自己连姜国的贫困都没有完全消灭。
    而姜国之外，还有大大小小两百多个国家，以及多如牛毛的未统计区域、未开化部落。
    岳川开始思考贫穷的根源。
    上辈子，自己月收入长期稳定在两千以下，每年国家开大会，领导人总会亲切问候自己这些“困难群众”。
    但是扪心自问，两千块钱，自己可以过得很舒服，很潇洒，毫无压力。
    前提是：不买车、不买房、不赡养老人、不娶媳妇、不生娃、不得病……
    仔细想想，除了吃喝不愁，其他都挺愁的。
    尤其是不得病这一点，一旦沾上，前面所有的一切都会灰飞烟灭。
    生老病死，人生四大事。
    生、无可抗拒；老、无可抗拒；死、无可抗拒。
    但是病……
    岳川拳头紧握，这个东西怎么会无可抗拒？它凭什么与生、老、死平起平坐？
    话术之下，脑海中诸多线索浮现出来，串成一串，连成一片。
    很快，岳川便醒悟：病其实不算可怕，可怕的是有人对其推波助澜，通过病来收割财富、制造贫穷。
    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但是在疾病面前，恰恰相反。
    富豪阶层可以用财富换取良药，中产阶级由此沦为赤贫，赤贫阶层……嗯，彻底淘汰掉了。
    岳川回头看向龟蛇二将反馈的消息。
    妇人，是因为婆婆病重，自卖自身。
    少年，是因为身患重病，自卖自身。
    他们的遭遇各不相同，但都是疾病所致。
    想通此节，岳川喃喃自语道：“是时候让白家入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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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4章

    北境大荒，土地庙中。
    白家老太太天还没亮就早早起床，到药圃中转了一圈，随后在药房里忙碌起来。
    岳川敲门而入的时候，老太太笑呵呵的说着：“年纪大了，睡不着，起来转转。”
    岳川看向药房中杂乱却有章的各种药材，说道：“我有一件事想要跟你商量商量，不知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土地公请稍等一会儿，老婆子把这些药材料理料理。”
    没有问什么事，也没有问大事小事。
    或许在老太太眼中，这些药材就是天大的事情。
    “土地公不知道，这些药材的炮制啊得看天时、地利，寻常蒸煮烘炙不挑时间，不挑时候，但是有些药物炮制得雨前雨后、霜前霜后、雪前雪后，有的药在坛子里闷了大半年，就等这一场雪呐，耽误不得……”
    岳川瞬间明白过来，“你的意思，咱们这马上就下雪了？”
    白家老太太点了点头，“四时变化，不但反映在天气上，也反映在生灵自己身上。老婆子我已经感觉到了。”
    岳川对中医和中药完全不懂。
    即便话术加持，也仅仅是停留在刮痧、拔罐、针灸这种表层印象上。
    而且话术不用还好，一用，铺天盖地都是抹黑中医的文章，以及各种中医治死人的新闻报道，以及判例。
    中医确实是失落了。
    不仅仅是物质世界里，更是精神世界中。
    这其中有很多原因，但唯独不包括中医自身。
    于是，岳川怀着虔诚和敬畏的心情，静静看着白家老太太处理各种药材。
    过了一会儿，白家四个小家伙陆续醒来，也纷纷加入帮忙。
    老太太一边将坛子里密封的各种药材拿出来，一边向小孙子们讲解。
    “药不是种进土里，采到篓中就行的，还需要精心炮制和配伍。天然药材中又很多属性，有些是我们需要的，有些是我们不需要的，甚至还有需要尽力剔除的。”
    “就算我们需要的药性，有的暴烈、有的温和、有的阳、有的阴，我们还需要通过各种手段，在保留其药性的基础上扭转其他特性，以达到我们的需求。”
    “冬夏四季、寒暑四时，阴晴雨雪、水浸火烧。有的只需要一次炮制就行了，有的却需要很多次，甚至十多次、数十次，其中某个环节稍有差池，轻则药效不到，重则药效变化，不能入药。”
    “所以，如果你们要走上这条路的话，一辈子就拴在药身上了，你们一辈子都得泡在药里面。医药医药，两个东西上不分家的，好医还得好药，好药更需好医。”
    “现在，你们还愿意走这条路吗？”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愣，暗道：我还什么都没说，这老太太怎么跟啥都知道了似的。
    四只小刺猬纷纷表示愿意。
    它们从出生就在学医，甚至不知道“医”是什么，就在帮着奶奶种药、采药、制药了。
    它们不是医的全部，医却贯穿它们始终。
    “奶奶，学医、学药是我们的全部，我们不可能放弃的。”
    “对啊奶奶，我们不学医还能干什么呢？”
    “奶奶，我要跟着您学一辈子，我要成为大神医。”
    白家老太太叹息一声，“你们呐，还是不懂……”
    只有大白想了又想，说道：“奶奶，人们需要医，需要药，也必定需要我。我愿意学医，直到哪天人们不需要医、药，不需要我，我再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白家老太太点了点头，“没错，医药不是喜欢或热爱，而是被需要。土地公说得好啊，宁使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人无病。如果我们名满天下，这是耻辱的。”
    大白走到老太太身前跪下，“奶奶，我愿以身做引、合药，医天下之疾，愈天下之苦。我愿天下无药，我愿天下人无病！”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叹。
    两千多年后，几乎没有了医，没有了药，但并不是因为世间再无病痛疾苦，而是医和药被扼杀了，在生死线上垂死挣扎。
    医和药救得了亿万苍生，却唯独救不了自己。
    白家老太太转向岳川，“土地公啊，老太婆老了，走不动了。而且这里还有这么多炮制了一半儿的药，老太婆走了，这些药就毁了。所以啊，有什么事您还是使唤老大吧。”
    岳川点头，“大白，你跟我来吧。”
    土地庙中，大白草鞋芒杖，头戴一顶草帽，身背一个药篓。
    “师父，您看我像不像人？”
    岳川点头，“像！像！像！”
    符诏震动，金光弥漫，大白的身子被光芒笼罩，随即缓缓膨胀、长高。
    不多时，一个长相温润如玉，身材挺拔如竹，气质婉柔如水的白发少年出现在岳川面前。
    岳川看了一眼他瘦削的身形，随即选了一套衣衫。
    大白更换衣衫时，岳川讲述了一下菜人铺的事情。
    “人间大半疾苦，皆由病起，我需要你入世修行，你可愿意？”
    大白拱手说道：“若有病患，奶奶一声询，草木精怪争相舍身，草芥伤不惜命，我何吝此头？”
    听到这话，岳川阴翳的心情更加沉重。
    “你放心，此行无需打打杀杀，仙家会拼尽一切守护你的安全。”
    大白拱手说道：“师父，单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微薄，还请师父择笃善聪敏之人，我会言传身教，授他们医、药之道。”
    岳川正有此意，只是事关白家绝学，岳川也不好直接开口。
    毕竟上辈子听过太多老中医有一秘方，宁愿带进棺材也不传给子女，让后人扼腕叹息的传言。
    没想到大白这么开明，根本没有保留藏私的意思。
    出了土地庙，饭堂已经开始早餐。
    岳川领着大白进入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
    白家老太太微笑点头，看了一眼大孙子的模样，立刻低下头，继续吃馒头，喝着米粥，吃着几样清淡小菜。
    白二、白三则跳下凳子，小步子冲到大白腿边，伸出手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摸啊摸、捏啊捏。
    白小四从凳子上跳下来时没注意好高度，摔成了滚地刺球，咕噜噜滚到大白脚前，然后站在大白脚背上，极力蹦起来却还是摸不到大白的膝盖。
    黄胜男最先反应过来，朝着白家老太太说道：“恭喜您老人家。”
    其他黄家成员们也纷纷拱手，“恭喜恭喜。”
    胡二也带着一群弟弟、妹妹发出恭贺。
    大白抬脚踢开小四和另外两个弟弟，随后拱手向众人致谢。
    “我这就要出门远游，家中奶奶和几个弟弟就拜托诸位帮忙照料了，多谢诸位！”
    众人并不感到意外。
    先有大黄，再有胡五胡六，现在又是大白，不知下一个会是谁。
    南郭离突然说道：“白家小哥儿请等一等，我有一物相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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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5章

    大白抵达姜国的时候，身上挂满了仙家的小东碎西的东西。
    手腕上是十八颗铜豌豆串成的手串，每一颗铜豌豆都使用秘法炼制，其中封印着一个阴兵。
    十八颗铜豌豆就是十八个阴兵——这是碑王目前所有的身家了。
    怀里是一个精心缝制的百宝袋。
    南郭离参观马蜂女王的小天地，参悟被大道功德提升过的“盘丝洞天”阵法，对帛术领悟更进一步，制作百宝袋技艺也大幅提升。
    也正是有了百宝袋，仙家众成员纷纷送礼。
    之前怕大白拿不下，很多成员都不好意思送东西，现在不一样了，使劲塞。
    什么草根树皮野果、石头兽骨贝壳的，送了一大箩筐。
    仙家众成员都是共同生产、共同享用，除了“工钱”之外基本没有多余的财富。
    能拿出手的，要么是自己制作的法器、道具，要么是平常在山野河流中拾取的小物件。
    大白全都欣喜收下，对送礼物的仙家成员一一表示感谢。
    连黄二一都忍着痛拔了几根金毛。
    反倒五鬼……下次一定……下次两定……下次三定……
    杨国众鬼物继续紧盯菜人铺，顺藤摸瓜排查线索的时候，一个医馆在胡说八道茶馆旁边挂牌低调开张了。
    只是，胡说八道茶馆太出名了，每天听众爆满，连带着医馆的名气也起来了。
    这年月，谁能没个头疼脑热拉肚子的。
    尤其是上了年纪的，总有点半身不遂，要么是左右半身，要么是上下半身。
    人穷命贱，就算有病也只能硬扛。
    小病不用治，大病不用治。
    偌大的姜国，只有一家医馆，也就是梁满仓当时请的那位。
    至于医馆的医术嘛……
    基本解决了有和无的问题。
    反正甭管什么病，先来几副药，吃好了就好了，吃死了就吃死了。
    这个时代的人对医生宽容到离谱。
    生死有命，好了就是命不该绝，死了就是天要收你。
    从来没有什么医闹。
    这让岳川想到上辈子的医院。
    如果看西医，无论什么，都让患者家属先签字，人们对西医也宽容得离谱。
    治不好，那就继续花钱，无论多贵的药只管用，砸锅卖铁也要治。
    最后人财两空，也只能悲叹命不好。
    但是中医的话，别说治不好，就是治好了，也会怀疑你开的药不对，多开药多收钱。
    拿着中医的药方去找西医“过目”，用西医的药理去批判中医。
    以前还有中医敢开乌头、附子之类的药，后来直接没人敢用了。
    就怕西医一句“这是毒药，这是害命”给自己带来牢狱之灾。
    人们总是把宽容留给了外人，把苛刻留给了自己人。
    能治好癌症的老中医，却因为没有行医资格证，被患者家属告上法庭。
    就在岳川神游天外的时候，大白拱手说道：“师父，已经可以开始了。”
    岳川看了看空荡荡的医馆。
    “就这？两张竹床，几个凳子，就开始了？药柜呢？砂锅呢？”
    大白说道：“奶奶说，每个生灵体内都有治愈的力量，只是不会利用罢了。医者需要做的就是引导这股力量，只有急病、重创，或者中毒，依靠自身无法治愈的，才需要用药。如果还不行，就需要请草木精魂了。”
    岳川点了点头。
    在白家眼中，所有的药都是草木精怪化身，也是命。
    用一条命换一条命，并不是名医所为。
    不滥用药物，是白家的理念。
    “所以你打算怎么治病呢？”
    “推拿、刮痧、拔罐、针刺、艾灸等，借助外物、外力唤醒人身治愈的力量。既能治病，又不需药钱，即便贫苦之人也能受得起。”
    岳川想了想，“你把价格好好想想。”
    “钱不钱……”
    岳川竖起手掌，“我知道你们行医不是为了钱财，但钱财能够吸引更多人从医。你不能只考虑自己，还要考虑整个行业的未来。如果学医不能养家糊口，甚至还要倒贴钱财，很多人就会望而却步。”
    大白瞬间醒悟，“是，多谢师父教诲。”
    说到这，岳川又想起了菜人铺。
    很多人都是身无分文，还欠了一屁股债，这才没办法，只能自卖自身。
    不说收多收少，哪怕只收一枚铜钱，他们还是支付不起。
    而他们，恰恰是最需要寻医问药的。
    “大白啊，姜国正在登记户籍，每家每户每个人都登记在册。这样吧，如果真有人支付不起费用，可以先欠着，记在户籍上，让患者或子孙偿还，可宽限百年，百年后一笔勾销。”
    “多谢师父仁慈。”
    岳川摆了摆手，“是你的仁慈。”
    随后，胡七胡八说书时候帮隔壁做了个小推荐，让大家知道了这个医馆看小病不吃药，诊金不贵，还能凭户籍赊账，而且无论赊多久都不收利息。
    消息一出，茶馆瞬间爆炸。
    来这里听书的都是什么人？
    为了了解《大侠姜十三》，通过翁胖子考核的外国人。
    有钱的外国人早就买房买地，获得户籍，或者即将获得户籍，剩余的无一例外都是价格敏感消费者。
    一碗茶水不值一枚功德无量钱，额外搭配些小零嘴。
    但是有的人不要小零嘴，三五个人、七八个人花一枚钱，要一大壶茶，怀里揣着蒸饼，一坐一整天。
    这些人，全都是白氏医馆的潜在客户群体。
    有人当场就离开茶馆，往隔壁医馆跑。
    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端起茶碗“吨吨吨”往肚子里灌。
    都是钱买的，不能浪费啊！
    医馆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大白坐堂，为登门的患者们一一诊治。
    岳川乔装打扮，在边上旁观。
    大白医术高明不错，但思维有些局限性。
    比如一个病患，体内有结石。
    用大白的方法，就是使用灵力将结石一点点粉碎，然后推拿按摩排出体外。
    过程不长，也就三五次治疗，但岳川有更好的办法。
    撸起袖子，在病患腰间抚摸、按压。
    大白正想说岳川的手法不对，力道也不均匀的时候，岳川手掌抬起，缓缓张开。
    一枚小米粒大小的石子现了出来。
    大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患者刚开始还疼得直不起腰，可是岳川按了两下，瞬间感觉疼痛消失，浑身轻松。
    站起来走了走，还蹦了蹦，一点事都没有了。
    “神医！神医啊！说完就要掏钱。”
    大白看向岳川，岳川笑着取了一枚功德无量钱，随后摆手送别患者。
    大白低声问道：“师父，这是什么手段？我怎么从未听奶奶说过？”
    岳川笑了笑，“你奶奶虽然没说过，但肯定见识过。”
    大白：？
    笑过之后，岳川问道：“想学吗？”
    “想！真是太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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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6章

    蜀中群蟒的千里摄物，不但能演化出御剑术，还能用在治疗结石上。
    其实道理上相通的，就是看能不能想到这一茬。
    或许白家老太太已经想到了，但是跟蜀中群蟒不熟，不好意思开口。
    当时白家老太太教授许石医术，蜀中群蟒也传授不少辨认毒物、运用毒物、解毒疗伤治病的方法。
    一个是用药，一个是用毒。
    两者皆为医，却大相径庭。
    摄物术也是同样的道理。
    用之杀伐，就是御剑术，用之救人……岳川还没想好名字。
    摄物术不难，岳川讲述了一下，大白就能理解，并且尝试着施展出来。
    由此可见，大白也有修炼蜀山剑术的资质。
    “师父，我们家的针刺之法也可以配合此术，如此一来下针更加迅速，还能通过针梳理病患体内血气，疏通病患筋络，拔出淤毒积病。我白家针刺之法更上一层楼。”
    岳川大为惊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太乙神针？”
    大白顿时眼睛一亮，“感谢师父赐名，这门针术以后就叫太乙神针吧。”
    岳川：……
    之后，岳川又观摩了几次治疗，并且根据自己的知识和经验给出不同的脑洞。
    有些小毛小病的，都是当场见效。
    重一点的，也能当场减轻，后续再治疗几次就能康复。
    再严重的，就需要辅以汤药。
    一整天下来，大白接待了上百号病人。
    开出最多的药方就是“吃饱喝足”。
    古时候，大部分人都是营养不良，很多病症也都是长期营养不足导致。
    只要能吃饱喝足，能治愈七八成的病。
    比如胡说八道茶馆中的尘生，患有麻雀眼，也就是俗称的夜盲症。
    严格说，这不是病，而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
    只要吃一些动物肝脏，就能减轻症状，甚至痊愈。
    可是“吃饱喝足”这个药方，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与疾病相比，饥饿的危害更大。
    很多人不等疾病找上门来，就被饥饿带走了。
    看到大白情绪低落，岳川问道：“怎么了？灰心丧气了？”
    大白摇头，“师父，我突然觉得，学医拯救不了世人。”
    岳川心中暗道：你应该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这样说的医者。
    “吃饱喝足的事情你无需担心，稷下广场正在着手做这件事。你安心行医治病就行。”
    “可是我……”
    岳川摆手，“救困扶危不是一个人的事，也不是一个行业的事，而是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朝着同一个方向共同迈进的结果。如果你有闲暇，可以去隔壁茶馆，叫上一碗茶，听一听那里的故事。或许，你会有不同的想法。”
    “是，师父！”
    夜晚，龟、蛇二将再次汇报菜人铺的进度。
    今天又有三个人往菜人铺去，小鬼同样施展鬼打墙将他们迷了回来。
    只是其中一人比较奇特，竟然无视了小鬼的手段。
    “城隍大人，我怀疑那人不是普通人，他身上应该有特殊的力量。”
    鬼打墙不是什么高明手段。
    但是能够在鬼物中流传两千多年，足见这是一个万金油的法术。
    普通人遇到鬼打墙，别说挣脱了，很可能都察觉不到。
    至于无视鬼打墙，肯定不是普通人。
    岳川心中一动，“重点关注这个人，说不定，他就是菜人铺的下线。”
    在岳川看来，菜人铺和缅北诈骗一样。
    光靠犯罪团伙是不可能的，这中间还有许多为虎作伥的帮凶、共犯。
    没有这些下线，菜人铺怎么知道谁家有苦、谁家有难。
    没有下线，那些苦命人又怎么知道自己可以卖自己的？
    举个例子，新冠病毒病不可恨，可恨的是那些带着病毒满世界乱跑，满人堆乱钻的传播者。
    正如岳川所料。
    那个无视了鬼打墙的人进入菜人铺后又回来了。
    全须全尾，别说缺胳膊少腿了，连头发都没少一根。
    去时候双手空空，回来时候还背了一个包袱，也不知道是什么。
    陆续的，又有人进出菜人铺。
    有的人被鬼打墙弹回去了，有的人则无视了鬼打墙。
    龟、蛇二将掌握的信息和线索越来越多。
    菜人铺多日不开张，下线们也忙碌的奔走起来。
    他们频繁的在乡村中游走，想要说服自己“客户”成交。
    然而，那些“客户”都得到了杨国鬼物们的资助，暂时缓解了经济上的压力。
    原本一文钱难死英雄汉，萌生死志。
    耳边仿佛一直有声音催促他们赶紧死了吧，死了就一了百了，反正也不是白死……
    现在度过难关，仿佛有一道阳光倾洒下来，驱散雾霾，重见天日。
    如此一来，又怎么会想不开呢。
    至少，钱没花光之前，是不会去死的。
    下线得知自己的“客户”发了一笔意外之财，顿时琢磨，怎么把这笔钱财给他们弄没。
    但是穷怕了的人，对钱财格外看重。
    在没有黄赌毒的情形下，想让他们家庭快速败落，也只有“病”这一个法子。
    下咒害人、下毒害人，这是最常用的法子了。
    但是，他们刚动手，龟、蛇二将便领着一群鬼物冲了进去。
    那速度，比仙人跳还快。
    岳川接过蛇将递来的物证。
    草扎的小人，剪裁成人形的兽皮。
    草人使用各种不同颜色的草茎扎成，大多是枯黄的草，但也有几根黑红色的草茎编在内中。
    兽皮上使用不知什么颜料，绘制着眼耳口鼻，眉心、膻中、气海三个部位还有线条奇特的轮状图案。
    边上是钉着木钉的板子，筷子粗细的铜针，以及五彩颜色的绳索。
    岳川把玩着几样物品，呵呵冷笑。
    世上哪有那么多病人？
    大部分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人为制造病人病不可怕，可怕的是将来他们还会打通了上下游所有环节。
    将一个病人从头吃到尾，从里吃到外。
    他们的胆子还会越来越大，从病人吃到病人家属。
    被拿了贼赃，那人也不敢嘴硬说自己无辜，只是瑟瑟发抖。
    岳川冷声道：“是你自己招，还是我上手段，让你求着我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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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7章

    “我……我这是在祈福，对，祈福……我在帮他们家消灾解难。”
    岳川呵呵一笑，“要不这样，你给自己祈福祈福，看看能不能帮你免除接下来的痛苦。”
    不等那家伙明白这话的意思，岳川一挥手，龟、蛇二将带着一群鬼物扑了上去。
    鬼物最擅长什么？
    战斗肯定是会的，但因为缺少血肉之躯的原因，鬼物在战斗中受到的限制很大，克制的办法也很多。
    所以，战斗并不是鬼物最擅长的，否则西郭牛鬼蛇神也不会被南郭城狐社鼠们压着打。
    鬼物最擅长的是害人。
    因为行踪鬼魅、来去无踪，手段繁多，鬼物害人防不胜防。
    杨国众鬼物更是有着数百年积淀，害人方面是老手艺了。
    再加上岳川的指点，后世诸多恐怖片元素、满清十大酷刑等等被众鬼物们吸收、消化、融合、创新。
    菜人铺的下线被下了闭口虫，嘴巴长得跟喇叭一样，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但是从他扭曲的面孔和骇然的眼神可以隐约看到他内心中的恐惧。
    只是下一瞬，一个瞌睡虫打上去，毫无修为的下线立刻睡了过去。
    一只小鬼从它身体中飘出，手上捏着苍蝇大小的能量团。
    这是惊吓中从灵魂散逸出来的魂力。
    不等小鬼完全拔出来，另一个小鬼迫不及待的钻进去，通过入梦之法掌控下线的意识。
    随即，下线开始挣扎、晃动。
    只可惜，六识虫咒之下，所有的反抗都是徒劳。
    最终，意识的保护机制被触发，小鬼被弹了出来，下线也“呼”的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气，整个人就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但是下一瞬，六识虫咒再度袭来，他两眼一翻又砸了下去。
    小鬼们一个接一个的轮，下线连一秒钟的休息时间都没有，一次次被迫营业。
    “不要……”
    “不要啊……”
    “我招……”
    “我招了……”
    可惜，这会儿连招供的机会都没了。
    岳川淡淡说道：“搞快点，我赶时间！”
    剩下的小鬼们心中一凛，抛弃了冗长的开头和铺垫，上来就是最惊险、最刺激的高潮。
    甭管好看不好看，就问你吓人不吓人吧。
    最后一只小鬼意犹未尽的拔出身子，众鬼物凑在一起对着自己的收获评头论足。
    岳川笑呵呵的看着下线，后者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蛇将晃了晃自己粗大的尾巴，下线浑身一激灵，不知从哪借了一大波力，蹭的翻身坐起，噗通跪倒。
    “小的家中有一个堂叔，他家里穷，二十好几了也没娶上媳妇，整体在村里游手好闲，是远近出名的无赖子。”
    “不过我那堂叔三十岁的时候，偶然得到奇遇，之后吃喝不愁，钱财不断，有人想要打听，却都被其喝骂殴打。”
    “我家里也穷，眼看着二十岁了也没说上媳妇。后来我卖掉家中的桌椅床铺，凑了几样酒菜去找堂叔，求他带我发财。可堂叔总说时候未到。”
    “起初我以为他不愿带我，嫌他坏了我家的桌椅床铺。直到有天一，堂叔把我叫到跟前，向我交代了一些事情，让我给他养老送终。”
    “我这时候才知道他一直在为菜人铺做事，也终于明白他说的‘时候’就是他死了之后。”
    岳川呵呵冷笑，“你们还有传承的啊？父传子、子传孙。”
    “不敢欺瞒大人，堂叔说过，做这个的要全家死绝、断子绝孙，小人也试着养了几个相好的，可是怎么种都不结果，隔壁老王睡她一次就怀上了。”
    岳川：老王厉害！
    “之后呢，你接替了你堂叔，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进入菜人铺的，又是跟谁联系，他们都是什么人？”
    下线迟疑着不敢说话。
    蛇将立刻挥舞着自己粗大的尾巴，作势欲扑。
    “我顶了堂叔的差事，按着他说的去了菜人铺，找管事的烧了香，上了名，接了活。之后就是走乡窜村，寻找苦命人，为其排忧解难，治病救苦。”
    听到这八个字，岳川再次冷笑，“你们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
    “大人，他们活着何其痛苦啊，死了不就是解脱吗？与其活着的时候每天饱受病痛折磨，不如一死了之，而且也不是白死。好年景能换回七八百甚至上千斤粮食。我就是给他们指个路，都是他们自愿的，童叟无欺啊。”
    看到下线理直气壮的模样，岳川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世道，屠夫都能理直气壮说自己是普度众生了，问题是，他说的还真在理。
    世间苦，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折磨。
    饥饿、贫穷、疾病，再加上生活中鸡毛蒜皮的磕磕碰碰，有太多人生不如死。
    “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可是这东西，你怎么解释？”
    看到岳川手上的草人、皮人以及其他道具，下线眼神躲闪。
    “我……我跟了几个人，眼看着就要成了，可是一个个都变卦了。我这个月的人头数没完成，铺子里就要割我一两肉。下次再完不成，就是一斤肉。”
    说着，下线脱掉裤子，露出大腿根上蜈蚣形的伤疤。
    “我……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自能用点手段，帮他们一把。”
    岳川问明了道具的功能，以及用法。
    草人只需要一根头发，就能害人，只要对其扎针，被咒的人就会有相应的感觉。
    经常有人莫名其妙浑身疼，却又找不到原因，就是被扎小人了。
    农民本就劳苦，有个好身体才能下地干活。
    如果突然间胳膊疼、腿疼、脑袋疼，干不了一点活，刚开始家里人或许还会宽容，让其养病。
    可如果养十天半个月，半年一年甚至更久，家里人还会一直养着他吗？
    就像家里的牛生病不能干活，还每天吃喝，主人家会一直养着它吗？
    肯定是趁活着赶紧卖掉，拿了钱再买一头牛。
    岳川问道：“头发这东西，不好弄吧？而且必须是生拔下来的活头发，不能是自然脱落的死头发。你怎么弄到的呢？”
    “我们只需要凑到村口、地头跟人攀谈，聊的熟了，跟他说‘你头上有一根白头发’，那些人大都会让我们帮忙揪下来。”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惊。
    因为，上辈子的时候，他也遇到过这种人。
    总是喜欢找别人的白头发，而且很热心的帮人把白头发揪下来。
    但是从来没有人关心过被揪下来的白头发，或者其他头发去哪了，怎么处理的。
    这些心思恶毒的小人从没有消失，他们，一直就在大家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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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8章

    皮人的用法不需要媒介，只要能提供生辰八字就能锁定目标。
    跟草人那种一根头发百分百成功不同，皮人是有概率的。
    目标如果心灵敞亮，无尘无垢，皮人是无法生效的。
    可如果目标心中贪嗔痴怨恨等负面情绪滋生，皮人就能生效。
    所以，下线经常在各个村口游荡，跟村里人套近乎、攀关系。
    刚开始，可能是找老乡讨口水，谎称自己过来走亲戚，或者找谁谁谁。
    看到谁家在干活，就上去搭把手，很会来事。
    一来二去熟悉了，村里谁家吵架，谁家闹别扭，谁家汉子被婆娘欺，谁家寻死觅活上吊等等，全都门清。
    皮人一旦锁定目标，就能轻松操控其喜怒哀乐。
    只要对着皮人咒骂、诅咒，目标就会怨气滋生，感觉身边的人都在嘀咕自己、背后辱骂自己，做什么事都针对自己。
    皮人脑袋、膻中、气海三个位置都有轮状纹路，分别对应：气得脑阔疼、气得胸口疼、气得肚子疼。
    怨气积攒得越多，皮人膨胀得就越大，目标逮到人就会拼命的“倾诉”，把肚子里的怨气和不平一股脑倒出来，寻求可笑的认同和慰藉。
    却不知，这样做的结果只会让身边的人越发厌恶、嫌弃，更加被周围的人孤立、排斥，与家人的矛盾更加尖锐。
    明明身边所有人都对不起自己，针对自己，可是所有人都在说自己的错，指责自己百般不是。
    这时候，只要向其透露菜人铺的存在，生无可恋的人基本都会去寻求解脱。
    因为对亲近之人的怨恨，这种人一般不还价甚至什么都不要，便宜得很。
    听到这话，岳川更是心惊。
    上辈子时有个笑话：你觉得自己过得不如意，就带上小板凳去小区门口，跟大妈们唠一会儿，不出十分钟，就会知道小区里谁过得比自己更惨，然后就心情开朗了。
    很多小区、街道，尤其是幼儿园、小学附近。
    经常会有上了年纪的老太婆以接孩子的名义到处转悠，看到谁家在择菜、收拾杂物等，就凑过去帮个忙，一来二去跟人混熟了，然后就打听是非，或者干某些“不可写”的事情。
    与这些老太婆接触的人，无一例外，不久之后开始吵架、生气、破财、破家，甚至遭遇意外。
    之前并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是看了眼前的“下线”，岳川唯有心惊。
    是非无根，咎由自取；福祸无门，作茧自缚。
    菜人铺从未消失，只是换了一种形式，继续在隐蔽处存在着。
    眼下，菜人铺还需要用法术害人，但是两千五百年后，他们只需要语言挑唆就能害人破家。
    谣言止于智者，但太多的人喜欢信谣传谣，从谣言中汲取那几秒钟的的快感，却害人害己。
    看到岳川许久许久一言不发，蛇将低声问道：“城隍大人，这个人……”
    岳川说道：“菜人铺有多少人，背后是什么组织在操控，一并交代吧。”
    “我……我说了能不能……”
    “不能！”岳川断然拒绝，“你遭了一辈子孽，现在是你最后，也唯一行善立功的机会。怎么选，你自己决定！”
    下线瞬间被抽空浑身力气，软软的趴在地上，挣扎了好几次都没能站起。
    等了几分钟还没等到想要的答案，岳川起身向外走去。
    蛇将带着一群鬼物桀桀狞笑。
    “我说！我说……”
    岳川回头，蛇将等鬼物失望的叹息。
    “我在菜人铺干了七年，其他时候我不知道，但是这七年里我见过好几个富贵模样的人。”
    “哦？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我不敢乱看，也不敢乱打听。不过，我听他们口音，不像本地人，而是……晋国人……菜人铺消耗的钱粮也都是晋国人在支持。”
    “还有吗？”
    “没有了。”下线朝岳川磕头，“请大人看在立功的份上给我一个体面的死法，不要将我的事宣于诸邻里。求您，求您了。”
    岳川点了点头，“可以！”
    说完，岳川起身向外走去。
    “多谢，多谢大人，小人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随后，岳川赶场似的又跑了几个地方，一天之内将菜人铺的下线悉数清剿。
    这些下线的口供大同小异。
    有的是家中有亲戚长辈在其中做事，“接班”成了下线，也有机缘巧合，被菜人铺主动找上。
    他们的工具也大同小异，就是草人和皮人。
    基本没有太多有价值的情报，但每一条线索都指向晋国。
    姜国背后是齐国站场，杨国背后是晋国撑腰，之前杨国攻伐姜国，实际上就可以看成是晋国和齐国的代理人战争。
    只是岳川没想到，晋国会在背地里做这种肮脏的事情。
    “不，也有可能是晋国人私底下做的，并非官方所为。”
    下线一天时间死了个精光，消息传到菜人铺，肯定会引起警觉。
    岳川果断收网，集结兵力发动总攻。
    这个菜人铺存在的年头更长，人员配置更多，实力也更强。
    其中的屠夫、打手等有二十多个，而且其中一部分拥有修为在身，气血浑厚，拳脚精湛。
    甚至还有法器、灵符，以及阵法。
    如果是寻常乡民闹事，或者官府镇压，怕是根本奈何不得他们。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仙家。
    摧枯拉朽，不堪一击。
    击溃菜人铺只花了五秒钟，四处逮人却花了整整五分钟。
    一群人被五花大绑，跪成一排。
    杨国众鬼开始轮番“上手段”，好好伺候这些家伙。
    能够在菜人铺做事的，无一不是凶煞之辈，胆子泼天的大。
    一番较量下来，某些小鬼反而被吓得瑟瑟发抖，屠夫、打手张狂大笑。
    不过这也惹怒了修为更强的老鬼。
    一个小时后，原地屎尿横流，屠夫、打手全都被吓破了胆子。
    更有几个老鬼没收住力，把对方活活吓死。
    不过没关系，死亡并不是结束。
    岳川一记魂咒，将隐遁在不知名处的灵魂拘了过来，继续整治他们。
    正激烈时，放哨的鬼物来报。
    一支车马队伍朝着这边赶来，看车队旗号，是晋国的。
    岳川一想，这是天赐良机啊，于是说道：“收拾一下，布置一番，好好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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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69章

    夜色中，一支车队举着火把缓缓前行，远远看去就像一条蜿蜒数百米的橘色长龙。
    两名穿着简单皮甲的斥候折返回来。
    “头，北方二十多里有灯光，许是有人家，咱们要不要过去？”
    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人点了点头，“过去！”
    听到这话，队伍中其他人惊讶不已。
    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怎么突然出现了灯火？
    地图上分明没有标注。
    而且，此行的目的地不是姜国吗？怎么突然改道了？
    两名斥候却不管这些，一左一右策马前行。
    “全体都有，转向东北！全体都有，转向东北！”
    队伍中微微骚动了一下，可是很快便平息。
    这支车队是临时拼凑的，除了为首的商人，手下有二十驾牛车，十几个车把式，再加上十个披甲的护卫，
    其他还有大大小小五六家。
    多的五六人，少的一两人。
    此时行商不易，路上贼匪多，精怪和鬼物也多。
    所以，行商光有胆气还不行，还得有实力。
    如果没有实力，就得有关系。
    跟着一支实力强大的队伍，靠着大树好乘凉。
    事后奉上一份报酬，也算是保护费了。
    只是看眼下的情景，大腿明显是靠不住了。
    众人萌生退意。
    反正跟到这里也差不多了，剩下这百十里路，自己慢慢走就是。
    看到后方众人故意放慢脚步，与前方队伍脱节，为首商人心中暗笑。
    要是其他时候，我肯定不会带你们这一程，可是现在时间紧、任务重，我只好送你们一程了。
    “各位稍安勿躁！前方是我一个友人的店铺，里面有好酒好肉，好饭好菜，更有小美人儿，哈哈哈哈，待会儿大家尽管放心享受，所有花销，都记我账上！”
    听到这话，队伍中瞬间弥漫起欢快的气氛。
    人们心中疑虑尽去，剩下的只有火热和期盼。
    “快快快！”
    “快走快走！”
    刚才故意放慢脚步的小商人不约而同甩起鞭子，很快就实现了反超。
    有些人开始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羞耻。
    领队的好心带自己一程，还请自己吃喝花销，自己却还防着领队的，自己太不是东西了。
    眼下还没有望梅止渴的说法，但今天活生生上演一幕望美炙渴。
    “啊哈，还真是一个好去处啊。”
    “快活林？当真是快活的好地方。”
    “领队大人慷慨啊！”
    听到前方的话，为首的商人心中一愣。
    什么快活林？
    什么慷慨？
    不应该是一群刽子手冲出来，一顿乱棍吗？
    骑马的斥候折返回来，弯腰在为首商人耳边一阵低语。
    “头，前面有点不一样。咱们的铺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叫快活林的地方。”
    这快活林是什么东西呢？
    一处葫芦状的山坳，出入口处用原木桩子扎了一排拒马。
    拒马后方是原木搭建的一座门楼，上面挂着一块红绸装点的漆黑牌匾，牌匾上书三个金色大字——快活林。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山坳中林木苍翠，树影婆娑。
    树多、房屋多、人也多！
    一排排两层的小楼外面挂了一排灯笼。
    那灯笼清一色红绸子，红光弥漫，空气都散发着旖旎的味道。
    一个个曼妙的身姿依靠在二楼边缘，轻纱飞扬，身姿曼妙，团扇轻摇，莺歌渺渺。
    更有杂耍的，扎飞刀的，喷火的，顶缸的……
    路边有许多摊子，卖的全是瓜儿果儿，梨儿枣儿。
    许多身穿绫罗绸缎的人牵着大娘子，领着小娘子，带着娇艳美仆在街道上闲逛。
    “客官您慢走。”
    “大爷来玩啊。”
    “哎呦，奴家真是想死您啦。”
    看到这一幕，小商人们哪里还按耐得住。
    “走走走，快快快，晚了可没有了。”
    但是另一边，为首的大商人满头雾水。
    菜人铺呢？
    那么大的菜人铺，二十多号人，七八间房子呢，怎么就没了？
    就算他们集体跑路，把房子拆了烧了，是这一大片参天的树影是怎么回事？
    这一棵棵大树，全都是百年树龄朝上。
    难不成，这他娘的是几百年之后？
    摇摇头，驱逐出这个荒唐的念头，大商人裹足不前。
    “那个……各位……我临时有事，行程有变，先行一步。”
    众人哪里肯依。
    “领队大人，咱们来都来了，哪能不好好耍一耍呢？”
    “是啊领队大人，这荒郊野岭，入眼的都是坟茔枯骨，哪里有这般活色生香的场面啊。”
    “领队大人该不会是没钱，不想请咱们了吧？”
    “领队大人，说话要算数啊！”
    “对对对，做人要实诚啊！”
    为首的商人看到这一幕，心中不好的感觉又加深几分。
    这些小商贩，平日里对自己说恭敬有加，一个个恨不得跪下来，给自己当儿子、当孙子。
    今天怎么了，一个个长脾气了，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混帐东西，老子是为你们好！再不走，你们就别想走了！”
    人群中传出一声冷笑，“领队大人，不想让我们走的，不是您吗？”
    为首的商人立刻朝声源处看去，却发现火光中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那面孔、那体型、那衣着，不正是自己吗？
    可是为什么自己的脸色那么差？
    还有，自己的眼角和嘴角怎么在流血？
    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时，哪里还有人，分明就是拉车的牛。
    “不对！这里不对！”
    为首商人说什么也不敢进，招呼手下众人便要离开。
    可是两个膀大腰圆的人并排挡在身前。
    “掌柜的，做人要实诚，说话得算数！”
    “对！掌柜的今天得叫我们吃好喝好玩好睡好。”
    “掌柜的，你上个月要给我涨工钱，咱们今儿个得好好说道说道。”
    “掌柜的，你说只要我好好干，你就把闺女许配给我，这都三年三年又三年了，你婆娘还没生出闺女吗？”
    “掌柜的，我上次救了你一命，你说要把我推荐给主家，怎么一直没有动静。”
    完了！
    为首的商人看了一眼左右前后。
    车队中所有人都变得邪气森森。
    不仅是人，就连拉车的牛都变得目光凶恶起来。
    在看红灯弥漫的快活林，哪里还有半点旖旎的气氛，那分明是鲜血的色彩。
    “完了，坏菜了！”
    可是，手下们抓着手、抬着脚、拖着屁股扶着腰，硬是把自家掌柜的架了进去。
    这时候，一个红衣女子提着灯笼来到掌柜身边，邪魅一笑，很是骇人。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其他人也跟着合唱起来：“来啊～～快活啊～～快活啊～～”
    （上次请假后，媳妇带着我到山里修养几天，第一天，一夜醒四次，四点多无法入睡；第二天醒了一次；昨天一觉睡到天亮。渐渐好转。这几天也一直坚持用手机和平板写作，条件有限，写的慢，暂时每天三更。等恢复过来，回到家中，会恢复更新。大家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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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0章

    最恐怖的事情是什么？
    所有人都遇到了灵异事件，唯独自己清醒。
    为首之人清楚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知道这里不干净，容易出邪门的事情。
    但其他人不知道，还真以为这是快活林。
    为首之人已经感觉出了众人情绪以及语气的变化，知道这些人全都被迷了心、勾了魂。
    但其他人并不知道，还以为自己身边都是莺莺燕燕的小美人。
    为首之人分明看到那些小美人脸上层层剥离的皮肤、胳膊关节处刺出皮肉的骨茬，不经意间歪到肩膀上，又被其若无其事扶正的脑袋。
    再仔细看脖颈上、锁骨间，分明有一道道刀斧砍出的痕迹，却又被针线缝合在一起。
    针头线脑游走之处，留下一条条丑陋的大蜈蚣，随着行走一扭一扭，宛如摇头晃脑。
    为首之人想逃跑，可是手脚都被大力擒拿，一动不能动。
    他极力呼叫，可是喊破喉咙也没能发出一点声音，只能被大家架着、抬着，送入屋中。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酒菜。
    车队中的马夫、护卫、斥候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商人全都自发的凑成一桌桌，开始大快朵颐。
    但是为首的商人扫了一眼，桌子上哪里是猪羊、鸡鸭，分明是一个又一个囫囵的人。
    人被摆成各种各样的造型，有的身体蜷缩，双手抱头，宛如婴孩；有的四肢反扭，用麻绳捆扎在背后；还有其他……
    而众食客对此视而不见，拿着刀叉碗筷甚至干脆下手，直接揪起大块大块的肉往嘴里炫。
    至于碗中的酒，粘稠、猩红，分明就是血浆。
    为首商人目光落在心腹护卫身上，这几个人跟了自己十几年甚至二十年，都是经验老道之辈。
    平常没有自己的命令，绝对不会自作主张干什么，就算吃饭也小心再三，绝不会几个人同时吃同一样东西，喝酒就更不可能了。
    可是今天，一个个都跟换了个人似的，眼睛里只有酒肉，完全无视了自己的存在。
    “住手啊，赶紧停下来！”
    “你们这群蠢货，会死的！”
    “该死的东西，你们死不要紧，别他娘的拉着老子啊！”
    然而，无人理会。
    这时候，一个模样英俊的男子轻轻摇晃着折扇，从屏风后缓缓走出。
    夜风微撩，扬起男子衣袂，几颗流萤飞过耳际，更映得美颜如玉，直追皓月。
    商人狠狠掐自己大腿，更是把食指和中指送到口中使劲咬。
    可是，剧痛并没有让他清醒，眼前的一幕幕没有丝毫变化。
    酒宴还是酒宴，眼前的人依旧是人。
    岳川轻摇折扇，说道：“你为什么不吃呢？”
    商人怒声道：“你是什么妖孽，竟然敢在这里害人？”
    岳川呵呵一笑，“害人？确实有一些披着人皮的牲畜在这里害人，不过他们的罪行已经惊动了城隍麾下阴差和鬼兵，一干人犯系数擒拿，我等正在继续追查，找寻那些漏网之鱼。”
    什么？
    商人声音颤抖，惊骇着问道：“城隍？那是什么？”
    岳川回答道：“是存在于阴阳两界，游走在生死之间，掌控着光明黑暗，维系着善良罪恶的强大存在。所有亡者，死后都会到城隍处报道，由城隍审查生前功过，若有冤死、枉死之鬼，城隍有责查清冤屈，赏功罚过。”
    看了商人一眼，岳川淡淡说道：“此地冤魂众多、怨气冲天，城隍大人震怒，着阴差和鬼兵将此地攻伐，一干人等悉数擒拿。”
    商人心中“噗通噗通”狂跳，大滴大滴的冷汗流了出来。
    “如果抓到，会如何？”
    岳川合起折扇，在手中轻轻敲打几下，说道：“根据生前所犯罪业种类和轻重，发落不同的牢狱，承受不同的刑罚，常见的惩罚有十八种。”
    “哪……哪……哪十八种？”
    岳川呵呵笑着科普起来：
    “凡在世时挑拨离间、诽谤造谣、油嘴滑舌、谎话连篇者，进拔舌狱。以钳制其舌，缓缓揪扯，一日一寸，直至连根拔下。”
    “拔舌狱之下是剪刀狱……”
    “剪刀狱之下是铁树狱……”
    听着岳川的讲述，商人身子缓缓蜷缩，浑身筋肉紧紧绷起，上下颚的牙齿都快咬合成一体了。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最可怕的是，这些罪自己全都犯过。
    这要是从第一层开始坐牢，一直坐到第十八层，妥妥的牢底坐穿啊。
    “大人，有没有什么避免牢狱之苦的办法啊？您一看就位高权重，能不能帮忙活动活动？小的……小的有一个朋友，小的不愿见那朋友受苦，所以想帮他一把。”
    岳川也不揭破这种无中生友的把戏。
    “唔……这事情有点不好办啊。毕竟城隍大人通阴阳，晓天地，察古今。凡是落入阴差、鬼兵手中，就没有隐瞒的余地，我虽然有些手段，却也无可奈何啊。”
    若是寻常人听到这句话，肯定就绝望了。
    但这个领队的商人是人精，瞬间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凡是落入阴差、鬼兵手中就完蛋，可是不落入的话，就能逍遥法外了啊。
    “无论要钱，还是要什么，大人您尽管开口，一定满足，一定满足。大人，我……我那朋友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孙子，我实在不忍看他受苦啊。”
    岳川做出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用折扇掩着脸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我有一门春秋笔法，可以颠倒黑白、矫过饰非；也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甚至可以更名改姓、张冠李戴，来一个查无此人，临时工也。不过……”
    商人瞬间明白，“大人，小的愿意奉上一半身家。”
    岳川“唰”的将折扇合了一半。
    “全部！全部！小的回去后便出售宅邸，所获钱财一并交由大人处置。”
    岳川将折扇完全合起。
    只是这折扇质量不过关，愣是有一支扇子骨倔强的不肯归队。
    岳川指着扇子边缘说道：“你看，这里有个硬骨头，想让他不出声、不冒头，着是得费一番功夫哦～～～”
    “大人，这样，我有许多好友，我可以举债。我再借一万钱，哦不，两万钱。”
    岳川呵呵笑着合起折扇，拢入袖中。
    “此事易尔！不过，你得把你那朋友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一遍，我帮他避重就轻，好好写一份个人履历。记得，事无巨细都要说与我，否则无法蒙蔽城隍大人。”
    “是是是，小的断然不会帮朋友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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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1章

    为首的商人竹筒倒豆子般交代罪行。
    一则，落入这等诡异之地，十死无生，生命关头早就吓傻了。
    二则，十八层地狱描述的场景太可怕了，商人脑子里满是自己在十八层地狱中受苦的场景，根本没有余地思考其他。
    三则，人交代自己的罪过，肯定会藏着掖着，这是趋利避害的本能。可若是交代“朋友”的罪行，恨不得一滴都不剩，这也是趋利避害的本能。
    人都是见不得兄弟受苦的，总想着把自己的东西匀一点给朋友，比如酒杯里的酒，再比如牢狱里的经历。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而且，商人整天跟权贵打交道，自然明白其中的处世之道。
    对于上位者来说，狗咬死人并不是错，错的是狗咬死人不跟自己汇报。
    上位者不在乎手下愚蠢，他只在乎手下的忠诚。
    托人办事，肯定不能有所隐瞒，这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
    岳川拿出一根笔，对着空气写写画画，流光溢彩在空中衍生。
    看到这一幕，商人不明觉厉，对眼前这位大能的“笔法”更加坚信不疑，交代得也越发详细。
    原来，管仲辅佐公子小白成就霸业之后，晋国也开启了争霸之路。
    与其他国家辉煌却短暂的霸业不同，晋国称霸的时间最长，足足有一百多年，那些十几年、二十几年的霸主国加起来也没晋国长。
    这也是“华夏文明看春秋、春秋大义看晋国”的由来。
    而晋国称霸的关键便在于“六卿”的军政体制。
    六卿执政掌军、出将入相，辅佐国君处理内外大事。
    而且，六卿是世袭制，由固定的若干家族世代把持，按照“长逝幼补”的原则轮流执政。
    开始时，六卿家族同心同德，十几代人一同辅佐国君，保障了晋国的稳定、繁荣与强大。
    之后六卿矛盾日益尖锐，斗争不断，一个又一个六卿家族覆灭，从十一个变成六个，又从六个变成四个。
    而这四个就是：智氏、赵氏、魏氏、韩氏。
    商人便是韩氏家臣，为韩氏奔走，杨国与晋国之间这个菜人铺，便是由其负责。
    韩氏出钱粮，菜人铺屠宰时使用秘法，将血液炼制成一种特殊的材料，韩氏用这种材料炼制丹药。
    至于丹药的用处，商人也如实交代：可以为女性驻颜，延缓衰老，甚至永葆青春。
    靠着这种丹药，韩氏培养出了许多女性，也笼络了许多达官贵人的家眷。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惊。
    虽然不是长生不老药，可至少完成了一半，算是“不老药”。
    能延缓衰老，不用太夸张，哪怕只是看上去年轻十岁二十岁，也足以令女性发疯了。
    尤其是后宫中那些以色侍人的宠妃们，容颜就是她们的一切。
    没有哪个女人能永远十八岁，但每年都有十八岁的女人。
    哦不，放在这个时代的话，年龄标准应该进一步放低，十八岁已经算是老姑娘了。
    由此可见菜人铺背后令人疯狂的利益。
    毫不客气的说，拆解卖肉只是毛毛雨，放血才是暴利。
    “韩氏有多少菜人铺？”
    商人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家臣，能参与到的机密极少。我所负责的也就是杨国，其他国家有其他家臣负责。”
    岳川又问道：“杨国的菜人铺有多少年了？”
    “我接手的时候，就已经存在几十年了，具体年头我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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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2章

    虽然不是一问三不知，但也差不多。
    岳川明白，这不是家臣无能，而是韩氏经营的时间太长，潜藏势力太大了，也太深了。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你最好不要有所遗漏，否则城隍大人看出破绽，数罪并罚不说，还要罪加三等！”
    听到这话，商人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没了，没有了，我都交代了。”
    “哼！菜人铺使用的法器、针法、刺青、灵符都是哪里来的？该不会是那些屠夫自己制作的吧？”
    “哦哦哦，这些都是家族供应。下面需要什么物品，会向家族发信，我把信送到家族后，家族将一应物资交给我押解。不过这些东西都混在钱粮之中，具体有什么，有多少，我一概不知。”
    岳川再次冷哼，“你确定没有遗漏了？”
    “没有，真的没有了。”
    岳川转了转笔，说道：“我提醒你一下，进门之前，你心中转的什么主意？”
    “啊？”商人大吃一惊，“我只是想了想，还没有做啊，这也算吗？”
    “你以为呢？心生恶念，就已经在作恶，心生淫念，就已经是在亵渎。若非如此，我岂会问你？”
    商人立刻回答道：“最近家族需要的炼丹材料有些多，任务都很重。所以我琢磨着带一批人过来，将他们害了以后抽血拆肉，冲抵任务。”
    岳川点了点头，“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他们？”
    “什么无冤无仇！他们都是去姜国做生意的，姜国与我晋国不睦，私通姜国不就是资敌吗？我杀他们就是削弱姜国，这是为国杀贼。”
    岳川无语。
    这个商人跟屠夫、打手、下线、官吏一样。
    你说他是好人吧，不干好事，还不干人事。
    可你要说他是坏人吧，一个个还守规矩、讲道义，有一颗拳拳的爱国之心。
    虽然这颗心有点病态，有点扭曲。
    岳川不再理会这一点，继续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害他们呢？”
    商人狞笑一声，“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生剥！先把他们的皮一整张揭下来，再把他们的骨头一根根剜出来，屠夫里面有几个好手艺的，能把人身上大半骨头拆下来，却不致死。手艺最好的一个，拆出来一百六十七块骨头。”
    岳川点了点头，继续问道：“之后呢？之后怎么炮制他们？”
    “剥皮抽筋、剔肉拆骨。还要拣他们大腿骨出来，雕琢成工艺品，让他们欣赏雕刻的全过程。您知道吗，指甲盖大小的骨头上，能雕刻出一幅《十美图》。”
    岳川有点反胃。
    这群家伙已经不是心理变态了，完全是变态中的变态。
    “大人，不知您相中了哪个，想要他们身上哪块骨头，又想雕琢成什么图案，我都能……我都能……”
    商人一回头，骇然发现，所有人都死死的盯着自己，眼睛里怒火熊熊。
    “不是……你们不是在吃喝快活吗？怎么……怎么……”
    一个商人冲上来，大声喝道：“快活你娘，你这家伙一路上跟中邪了似的，带着我们大家往这走，这他娘的是个什么鬼地方。”
    “嗬！幸好你中邪了，把所有的罪行都交代一遍，否则我们大家还不知道你背地里干的勾当。”
    “奶奶个熊，我们把你当大人，你把我们当牲口，还想把我们骗到这里卖钱。”
    “老子这砂锅大的拳头，就问你好看不好看！”
    商人左左右右扫视一圈。
    哪里有什么快活林？
    哪里有什么猪羊酒肉？
    这里分明就是一片荒坟野冢！
    “原来，不是别人中邪，我自己独自清醒。而是从头到尾，就我一个人中邪！”
    再回头寻找那个有天大本事的“大人物”，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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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3章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几十号人伺候他一个，刺激啊！”
    “还是拳拳到肉的感觉爽啊，一拳下去鲜血喷溅。”
    “是啊是啊，咱们打得再凶也不见血。”
    “做人真好！”
    岳川带着众鬼物在暗处看戏。
    远处，晋国商旅一场乱战。
    杨国众鬼物将所有人都控制起来，操控他们的语言、行为。
    而“快活林”幻境，只针对韩氏商人首领一个。
    其他人虽然被掌控了身体，但是跟鬼压床一样，意识是清醒的。
    也就是说，韩氏商人的罪行被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一想到自己差点被当成菜人卖掉，众人那叫一个怒火中烧。
    刚一脱困就把韩氏商队成员放倒。
    而韩氏商队的成员还没有从僵硬、麻木中恢复过来，都没来得及反抗，便死的死、伤的伤。
    看着满地尸体，众人一点点冷静下来。
    没有恐慌，没有害怕，商人们都冷静得出奇。
    这个年代，能外出行商的，就没有胆小鬼。
    读书人出门都随身挎着一把剑，更何况商人。
    “眼下咱们虽然出了一口恶气，但也把韩氏彻底得罪了，今后晋国再无我等立足之地。”
    “这话说的，难不成韩氏要害我等，我等就只能引颈就戮吗？”
    众人心中暗道：如果是在国内，除了束手就擒还真没别的选择。可现在是晋国之外，韩氏的手伸不那么长。
    “大家听我说一句。咱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想要活下去，就只能同心协力。”
    “对！我支持！”
    “我赞成！”
    “俺也一样！”
    “行！虽然不知道那家伙中了什么邪，可是根据他的交代，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开了几十年的菜人铺，正好离得不远，咱们过去看看便知道了。”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忐忑。
    这等祸事不躲得远远的就算了，怎么还往跟前凑呢？
    菜人铺，大半夜去那种邪门的地方干嘛。
    “咳咳！我知道大家的顾虑，可是大家想想，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上了咱们的身？”
    众人齐齐一凛。
    “所以，大家不要害怕。他们是救了咱们的，咱们应该知恩图报。去菜人铺的位置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咱们。”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而且眼下黑灯瞎火，又是荒郊野岭，不跟着大部队走，还能去哪呢？
    众人举着火把来到菜人铺的位置，立刻被眼前景象震惊了。
    结合韩氏商人之前的供词，众人醒悟：一切都是真的！
    拿着工具找了块空地随便一挖，翻出来的全是白骨。
    “嘶……可怕……当真可怕！”
    “我等险些也成了此中一员。”
    众人又找到菜人铺中屠夫、打手的尸体。
    一个个都毫发无伤，却皮肉干瘪，宛如干尸。
    看到这一幕，众人纷纷醒悟。
    “应该是死者的冤魂复仇了！”
    “对！冤魂杀了这些屠夫、打手，又借我们的手杀死韩氏商人。”
    “它们对咱网开一面，咱们得知恩图报。”
    “它们一定是有事情要我们帮忙。”
    众人一琢磨，还能是什么事？
    曝光韩氏的罪行呗，为所有死难者讨还公道，如此，亡者才能安息。
    众人全都点头。
    这时候谁敢偷奸耍滑不出力？
    鬼物可是在暗中看着呢。
    于是，这些商人卷了韩氏的钱粮，改名换姓，以新的身份生活。
    有家人的偷偷接了出来，没家人的更爽利，直接变卖在晋国的家产。
    之后，一起在姜国购房买地，等着领取姜国户籍。
    另外，他们通过种种途径散播消息。
    六卿家族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扯后腿、揪小辫。
    韩氏爆出这么一个惊天大瓜，其他几家哪能无动于衷？
    于是迅速接棒，继续炒作这件事情。
    更有好事者循着消息来到山坳，对菜人铺进行考古。
    岳川没有将这个菜人铺一把火烧掉，而是任由其完好无损的立在那。
    为的就是让天下人考古、挖掘。
    证据得实锤！
    菜人铺的建筑、工具，绝对是如山铁证。
    不说别的，地上随便撅一铲子土就知道。
    还有土地下掩埋的白骨。
    这等数量，必定是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
    韩氏商人一行全部身亡，也就无人知晓中小商人的身份。
    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群人曾经跟随过韩氏商队。
    紧随而来的是关于“城隍”的传说。
    行走于阴阳两界，掌控生死、善恶，手下还有一群阴差、鬼兵，专门负责查案、抓人。
    任凭你生前多么嚣张，死后，总得在城隍大人面前走一遭，悉数功过是非，按罪受刑。
    同时，十八层地狱也随着这个大瓜传了出去。
    人们纷纷琢磨，按照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在十八层地狱混几层。
    穷苦老百姓肯定是信的。
    活着的时候受欺负，死了以后总算能好受点。
    反倒是那些欺负自己的人，死了以后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权贵们则慌了神。
    韩式商队干的事算什么啊？
    这才哪到哪啊？
    跟自己比起来，根本就是毛毛雨了。
    韩式商队的领队都惊动了城隍麾下执笔判官，自己的罪行要是暴露出来，得炸出什么“大人物”。
    不行！
    得想想办法。
    对了，那个执笔判官说了，他有一门神奇的笔术，可以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甚至能张冠李戴，更名换姓。
    这个神得好好拜拜。
    说不定以后有用得着的时候。
    于是，城隍大火。
    不仅是姜国，杨国、晋国，以及周边几个小国家全都修筑了城隍庙，供奉起了城隍。
    只是，城隍的模样各不相同。
    有照抄姜国的，直接把姜国城隍的模样办了回去。
    也有自主创新的，城隍模样全都是本国家喻户晓的英雄人物。
    说到英雄人物，除了六卿家族，还能有谁？
    各家供奉各家先祖。
    反正甭管“城隍”灵不灵，自家祖宗肯定是灵验的。
    岳川感叹一声，这一波香火，还有这几个新建的小庙，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要的话，好处多多。
    功德开光之后，可以在杨国、晋国自由传送。
    可要是接受这两地的香火，自己肯定会有一堆麻烦事，而且是超级大麻烦。
    “怎么办？到底怎么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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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4章

    岳川还没有做出选择，杨国便帮着做出了决定。
    杨国国君下令，“城隍”属于淫祀，禁止民间祭拜，并且捣毁民间自发建造的城隍庙，砸毁城隍神像，并且下令，再有祭拜者，以罪论处。
    消息一出，杨国众鬼物全都气炸了。
    这可是自己的地头啊，自己这边的城隍庙被伐坛破庙，打得就是自己这群鬼的脸啊。
    有几个小鬼张牙舞爪的就要冲进杨国宫中闹腾一番，却被岳川制止。
    城隍不同土地庙，也不同于山神。
    后两者是山野之中，一个人烟稀少，一个人迹罕至，与世俗王权天然联系不大，甚至独立自主。
    但城隍不同，与世俗王权太紧密了。
    上辈子的世界里，城隍都是世俗王权册封，由某些生前极具名望的鬼物担任。
    某种意义上讲，城隍就是世俗王权的延伸，各地城隍老爷都是领着官职的。
    岳川在姜国的城隍庙拒绝了姜国的册封，走的是万民道路。
    一则龙阳说“阳光开朗大男孩”，并不在乎这种细枝末节。
    二则因为大黄的个人原因，城隍庙确实沾了不少大黄的光。
    三则城隍庙确实拯救了姜国，后面也做了很多实事，龙阳没有伐坛破庙的理由。
    但是其他国家不同。
    城隍信仰没有群众基础，没有政治支持，纯粹就是韩式菜人铺，以及十八层地狱的大瓜收割了一波热度，震慑了不少人。
    可一旦这个新鲜劲儿过去，还是要打回原形。
    尤其在杨国，城隍可是头号大敌，说灭就灭。
    岳川不想与世俗王权绑定，但是离开世俗王权，真的寸步难行。
    毕竟不是哪个国家都如姜国，也不是哪个君王都像龙阳。
    城隍体系天然就带着政治属性，必然要分享世俗的权力。
    岳川想到晋国六卿世家。
    六卿体系延续了十几代人，前中期确实有助于晋国的崛起、发展，创造了长达百年的霸业。
    但中后期，六卿世家斗争血腥而惨烈。
    比如著名的赵氏孤儿。
    六卿世家中的赵氏直接被杀得近乎亡族绝嗣。
    “咦……等等！眼下这个时间点，赵氏孤儿应该刚刚发生没多久，赵氏被杀得只剩最后一人，可就是这一个人，将赵氏重新发展起来，后来更是参与三家分晋，成为战国七雄之一的赵国。”
    “也就是说，眼下投资赵氏，绝对是一本万利。”
    晋国六卿世家有十几个，但经过长期斗争，最后剩下的只有三个：赵、魏、韩，这三家也就是后来的“三晋”。
    韩氏和魏氏发展得都不错，投资他们成本大、收益有限，而且不牢固。
    反而赵氏，眼下真的是历史上最低谷的时刻，被杀得只剩下最后一根独苗。
    但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赵氏能够迅速壮大起来。
    这就跟买比特币一样。
    告诉你这玩意能暴涨几万倍你都不敢信，更何况去买。
    而赵氏就是这个时代的“比特币”，甚至比“比特币”更加坚挺，投资赵氏的获利绝对大得超乎想象。
    “赵氏竟然有人祭拜我了！我没理由不帮一把……”
    与此同时，赵氏封地中，一名少年毕恭毕敬的上了三炷香，默默念叨一会儿，随即翻开一本书。
    不是竹简，而是纸书。
    姜国纸书已经流传开来，无论书记的载体，还是书籍的内容都是上上之选，很受上流社会欢迎。
    赵氏虽然复族成功，回到晋国上流社会，但人丁过于稀少。
    仅凭赵氏孤儿一个人，一代代耕耘，几十年也没攒下多少人丁。
    正因为娃少，一些妾生子也被养了起来，生活优渥，不亚于嫡出子。
    这其中就包括一个狄人女子所生的男孩——赵无恤。
    戎、狄、蛮、夷、胡、虏……
    这是中原国家对周边民族的蔑称，异族女子大都是战争中俘获，长相不咋地的直接一刀砍了，长相标致的还能当成玩物贩卖到上流社会。
    有钱人的爱好，无论两千年前还是两千年后，大体都是一样的。
    总喜欢玩点不一样的新花样，搞出来点混血儿也不稀奇。
    如果是其他大家族，带有戎狄血统的后代绝对是家族耻辱，肯定留不下来，即便生父开恩，留下一条性命，肯定也不会得到家族的承认。
    所以说，赵无恤是幸运的，因为他生在赵氏，是赵氏孤儿的曾孙。
    他不但活了下来，而且活的很好。
    至少衣食无忧，而且拥有读书、受教育的资格。
    晋国与姜国临近，姜国的许多新东西也第一时间出现在晋国上流社会。
    比如纸，以及纸书。
    赵氏也弄到了成套的《大侠姜十三》彩绘插图版本，这东西在家族中十分受欢迎，每一本都受欢迎。
    地位高的叔伯们可以先看，看完之后才轮到小辈们。
    嫡子们先全套的看，到了后面就是一人一本同时看。
    地位高的可以从第一本到第二本，按着顺序看，地位低的可以从后往前看，或者从中间往两边随缘看。
    至于赵无恤这种戎狄之子，压根就没有看《大侠姜十三》的机会。
    反倒《论语》这种纯文字的书，因为借阅的人不多，赵无恤才有机会借阅到。
    与出身不凡，生来拥有一切的嫡子们不同，赵无恤这种连庶子都算不上的戎狄之子，想要出头就必须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
    嫡子们可以每天在家主面前晃悠，有亲娘吹耳旁风，再加上一堆门客、家臣出谋划策，只要随随便便表现一下，就能增光添彩。
    而赵无恤，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见到生父的机会。
    可即便如此，赵无恤依旧没有躺平摆烂。
    他抓住一切机会努力学习。
    不仅是武艺，还有文字，以及耕田、放牧、营造等技巧。
    并不是对赵氏家主有什么想法，而是希望成年之后，能够从家族得到一些资源，外出开拓。
    或者是一些钱粮，或者是一些兵甲。
    即便生父不喜自己，也能跟继承家主之位的嫡系兄长搞好关系，凭借才能获取重视。
    怀着对知识的敬畏，赵无恤翻开《论语》，一字一句仔细咀嚼。
    姜国的文字，赵无恤上不认识的。
    倒不是赵无恤目不识丁，相反，他通晓多国文字。
    纯粹是因为姜国太小了，没有学习的必要。
    但是《论语》还有大周文字版本，这个阅读起来毫无困难。
    前面《黄先生与阶梯说》、《黄先生与权柄说》等文章，赵无恤只是简单的读了一遍，并没有什么深入了解的想法。
    但是读到后面《岳先生与马政说》的时候，赵无恤瞳孔一缩，浑身血脉贲张，头皮发紧、发麻，浑身毛发根根倒竖。
    “啪！”
    赵无恤发冠炸裂，一头长发披散开来，宛如扫帚、刺猬。
    他却恍若未觉，而是奉若珍宝的捧着《论语》。
    “此真神作也！岳先生真乃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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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5章

    赵无恤将《岳先生与马政说》连读三遍。
    与之前几篇一掠而过不同，赵无恤将书中内容与自己的所知所学结合在一起。
    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这句话完全是赵无恤的真实写照。
    此时上流社会作战的主力还是战车。
    衡量一个国家强弱与否的标准是战车数量，战车的单位是“乘”（shèng），指的是四匹马拉的车，同时乘也是军队的基本编制，指的是一驾战车为中心，加上一定数量的披甲之士和步兵，以及与之相匹配的后勤。
    所以也有百乘之国、千乘之国的说法。
    有点类似于上辈子的“步坦协同”，只是将战车换成了坦克。
    赵氏嫡系子弟看到《马政》，大概率是嗤之以鼻。
    什么玩意？
    哪里冒出来的乡巴佬，也敢妄称先生，妄议军事。
    而且，还说骑兵是未来的主流，战车是全面落后，必定会被吊打的兵种？
    荒谬！
    荒谬至极！
    若是与其当面，定要报以一顿老拳。
    至于《马政》中讲述的马匹遴选、喂养、繁殖、训练……
    赵氏嫡系子弟直接跳过。
    这等鄙薄腌臜之事，竟然也堂而皇之的载于书上，难道要我等贵族子弟去学习养马？
    可是赵无恤不同。
    他真的学过养马。
    但也就是蜻蜓点水，浅浅的学习了一下。
    不是赵无恤不认真学，而是赵氏的马夫不敢教。
    赵无恤再身份低贱，那也是主子，马夫哪里敢让赵无恤抱干草，铲马粪。
    可是看了《马政》，赵无恤如闻天籁。
    真实！
    真的太真实了！
    细致！
    真的太细致了！
    这本书里教的东西比马夫都专业。
    除了养马，还有各种马具的制作。
    赵无恤二话不说，自己动手制作了一套马鞍和马镫，随后亲自骑乘了一下。
    马鞍是麻布和皮革缝制的，马镫是麻绳和木块缠绕的。
    虽然简陋粗糙，但效果非凡。
    赵无恤瞬间就感受到了这两个小物件对自己的提升，更是窥一斑而知全豹，预见到了未来战场的方向。
    “战车，确实没落了。未来是属于骑兵的时代。在骑兵面前，战车这种臃肿、笨重的大块头将不堪一击，不值一提。”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有此三项之力，骑兵可纵横天下，横推万里。”
    “难知如阴、动如雷霆，攻其不备、出其不意，真乃神兵、天策！”
    赵无恤忍不住幻想，如果自己有一支骑兵队伍，将会为家族打下多大的地盘。
    “为什么要有疆域？铁骑过处皆为赵氏，兵锋所向皆为晋土！”
    “就食于敌，食敌一斗，省资粮一石，大军不受制于粮道，一往无前也！”
    赵无恤感觉自己的世界坍塌了。
    就像螺蛳壳里做道场，本以为这个壳就是全世界，可是突然间，一柄大锤子砸了下来。
    认知上的桎梏被打破！
    赵无恤看到了更高、更大、更亮的世界。
    激动！
    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强烈情绪在心中弥漫开来。
    《马政》所有内容在脑海中迅速翻过。
    从马的遴选、培育，到装备的打造、武器的选择，骑兵技巧的磨砺、马术的磨练等。
    手把手教导，怎么培养一名合格的骑兵，怎么培养一支合格的骑兵队伍。
    有了这支队伍，就能从零开始，打下偌大的地盘，创建属于自己的基业。
    “这就是我的梦想，我的追求啊！”
    激动地合上书，赵无恤点了三炷香上给母亲的牌位。
    “母亲，一定是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我，让我看到这本书。对吗，母亲？”
    又点燃三炷香，上给城隍的牌位。
    “城隍大人，求您保佑我的母亲，无恤若有发达之日，定有厚报供您！”
    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赵无恤刚要起身，可是一道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震得赵无恤双膝一软，重新跪了下去。
    “保佑你母亲有点难，毕竟时日久远，她可能早就轮回转世，重新为人了。但……保佑你还是没问题的。”
    赵无恤左瞧瞧、右看看，最终缩着脖子抬起头，目光紧盯在“城隍大人”的牌位上。
    “我……你能怎么保佑我……”
    岳川淡淡说道：“若我能让你一世平安，子孙满堂，算不算保佑？”
    “无恤生在赵氏，已然平安无虞，子孙无虑。”
    “若我能让你权倾一地，名震一方，算不算保佑？”
    “无恤锐意进取，图强发奋，不假外力亦能成就一番事业！”
    岳川哈哈大笑，扬声道：“若我能让你成一国之君，拥八千里路云和月；为一姓之祖，享三千万子孙祭与祀，算不算保佑？”
    “怦怦！”
    “嗵嗵！”
    “轰轰！”
    赵无恤感觉自己的心脏炸裂，身体也崩成碎片，精神意念仿佛万千流星，从四面八方撞向一起，精神世界中一片空白……
    “滴答……滴答……”
    鲜血从鼻孔沁出，缓缓落在衣摆上，赵无恤却恍若未觉。
    岳川生怕这孩子失血过多挂掉，问道：“如何？”
    赵无恤张了张嘴，却一个囫囵字都说不出来。
    唯一能做的，就是磕头！
    八千里路云和月，三千万子孙祭与祀……
    赵无恤根本不敢想象这十四个字背后的含义。
    要知道，晋国的疆域才多少里，晋国的人口才多少万。
    单凭自己的努力，或许真的能一世平安、子孙满堂，权倾一地、名震一方。
    但这是自己的极限。
    血统和家世给自己的助力仅止于此，单凭自己的努力，也不可能更进一步。
    可是，城隍的话让赵无恤看到了更多、更远、更深层次的东西。
    每一样都是凭借自身努力无法达到的高度。
    想要拥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必须拿自己拥有的东西去交换。
    赵无恤问道：“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换取您的庇护？”
    岳川回答道：“日后，凡你治下城池，均设城隍庙即可。”
    赵无恤心中暗道：就这？
    要是不给你初一十五上三炷香，早九晚五磕几个头，我这心里都不踏实。
    “除此之外，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岳川并不想和世俗王权绑定，也并不需要世俗王权支持，只要他们不像杨国一样明目张胆反对就行。
    “城隍体系自行运转，若有人破坏，城隍自会出手，你无需参与，亦无需干涉。”
    杨国明目张胆伐坛破庙，那就给他一个永世难忘的教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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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6章

    与赵无恤达成约定，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喜悦之后，岳川开始盘算杨国。
    一直以来，岳川都坚持和平共处，和平发展以及和平崛起。
    但这不意味着岳川只会被动挨打。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更何况岳川这个泥人中的泥人。
    菜人铺的事情没有直接证据指向杨国国君，但是，有些事情不需要证据！
    杨国都骑在脸上伐坛破庙了，这种时证据还有什么用？
    拿着证据抗议？
    真正的大国，只需要一管洗衣粉就够了。
    可即便要动手，也得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岳川使用话术，仔细搜寻资料，罗列对自己有利的证据。
    然后，还真找到一个。
    周天子册封诸侯，根据爵位不同，封地大小也不同。
    比如史书上“晋侯、秦伯围郑”一句话，可以看出，晋国的爵位是侯爵，秦国的爵位是伯爵。
    再比如“齐桓公”这个称谓，可以看出齐国的爵位是公爵。
    至于姜王这种王爵，纯粹是小国关起门来自己喊，上不得台面，或者像楚国这种明目张胆的喊，唯恐天下人不知道。
    这也是礼崩乐坏的一个表现。
    但是从法理上说，各国爵位都按照周天子册封来算。
    以统一天下的秦国来举例，其第一块封地只有五十里。
    至于五十里之外的地方，需要秦国人自己去打拼。
    但是无论秦国扩张了多少领土，其合法拥有的土地还是五十里，除非周天子对其加官晋爵，增加领地范围。
    这就跟私搭乱建一个道理。
    周天子或许有借助秦国攻伐蛮族的用意，默许秦国扩张更多地盘。
    但这个东西终究没有拿到台面上。
    秦国国力强大，这就是既成事实，没人去追究。
    可如果周王室强大，秦国吃了多少都得吐出来。
    其他各诸侯国也都是一样的道理。
    一个个玩命的扩张，但有一说一，全都是违法的，只是周天子前期默许，后期不得不默许罢了。
    言归正传。
    姜国封地五十里，只有一城、四镇、七十二村。
    杨国跟姜国一样，也都是五十里，其余土地都是非法的。
    杨国与姜国是邻国，但两个国家距离远远超过一百里。
    这就意味着两个国家中间有大片的空白区域。
    即便杨国实际上掌控了这些区域，建立村庄，征收赋税，但法理上讲，五十里之外并非杨国版图。
    这个官司就是打到周天子面前也不占理。
    既不属于杨国，又不属于姜国，只能寄挂到周天子名下。
    如果周天子没有实际掌控能力，就是妥妥的三不管地带。
    有了这个基调，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杨国能掌控这些村庄，并不是杨国很强，而是因为姜国很菜。
    但现在，姜国不是以前的姜国了。
    “这个村子，自古以来就是姜国的领地！”
    “这个村子里生活的人，祖祖辈辈都是姜国人！”
    “不信，你随便找一个人问问，他们的七大姑八大姨是不是在姜国？”
    “实在不行，咱们就举行一个全村公投，让村子里的人自己决定是跟随姜国，还是跟随杨国。”
    又不是不记名投票，全村人共聚一堂，每个人一粒黄豆，左边一个碗，代表杨国，右边一个碗，代表姜国。
    所有人轮流走上台子投票。
    村里的确有几个杨国的狗腿子，可是在全村人刀一样的目光中，狗腿子只能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最后一个人从台上走下来。
    姜国得了多少豆子不清楚，反正，杨国的碗里一个都没有。
    如果一个村这样也就罢了，问题是所有村子都这样。
    老百姓傻吗？
    谁把老百姓当傻子，才是真的傻！
    杨国国君除了征税、征税，还他嘛的征税。
    偶尔哪天不征税了，肯定是要征伐民夫。
    但是姜国呢？
    从来没有对自己征税过。
    （姜王：我他嘛也想，问题是我打不过杨国，做不到啊）
    姜国不但不征税，还发福利。
    只要成为姜国国民，就可以登记户籍，享受姜国的福利。
    可以免费领取鸡苗、羊崽、马驹，还能以极低的价格购买独轮车。
    听说，姜国的户籍还能免费看病。
    虽然大白的医馆不免费，但是能欠账跟免费又什么区别呢？
    在杨国，根本不是欠账不欠账的问题，而是没有郎中和医馆。
    就这样，翁胖子带领十八个城管，在杨国一路“收复失地、拓土开疆”。
    杨国刚开始被弄懵了，后来直接气炸了。
    小小姜国，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吗？
    整兵！
    备战！
    结果，集合了大半个月，军队只来了一半。
    另一半去哪了？
    要么已经拿到姜国户籍，要么正在努力拿姜国户籍。
    杨国国君也不管了，直接誓师大会，历数姜国对自己的侵犯。
    可是这时候，一阵风吹来，杨国国君的大旗猎猎作响，旗杆“咔嚓”一声拦腰折断。
    这……不是吉兆啊。
    但是杨国国君不信邪，带着一半军队开拔。
    第一天行进四十里。
    安营扎寨后，营帐中莫名起火。
    粮草辎重被焚烧一空。
    一大清早，再清点人数的时候，军队又少了一半。
    杨国国君向后方发令，继续筹措粮草辎重，以供前线。
    后方的官员直接开骂：前线你大爷，你就走了四十里，连国境线都没出，直接麻溜的滚回来不行吗？
    可是没办法，国君的话不得不听。
    杨国发动祖传技能——征税！
    至于征税的理由，也懒得琢磨了，继续用供奉蝗神这个万金油的借口。
    杨国官员非常敬业，他们仔细核算了这次战争需要的钱粮，并且将钱粮均匀的分配到各村各镇头上。
    然而因为一部分乡村“公投”加入姜国的原因，这部分钱粮赋税再次均匀的分摊到剩余乡镇上。
    靠近姜国一方的乡镇率先不干了。
    姜国马上就要过来公投了，自己都是姜国的人了，还给杨国交什么税啊。
    万一因为交这个税得罪了姜国，自己不是两头不讨好么。
    所以，拒缴！
    不但如此，村里人还发动祖传技能——逃税！
    家家户户收拾东西，润姜国。
    征税的官吏找不到人，总不能对着空房子征税吧？
    没办法，只能将这一部分钱粮继续平摊到剩余的乡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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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7章

    姜国与杨国之间的乡村陆续“公投”，宣称加入姜国。
    这个时代没有媒体，“宣称”也只能自己听听。
    但是，很多人自发的走村串乡，把这个消息传播出去。
    越来越多的乡村知道了这个消息，然后心心念念的等着自己村子也公投。
    投票用的碗和豆子都准备好了，所有村民也都被再三告诫，谁他娘的敢投杨国，就自己滚蛋。
    只是这些村子没想到，自家国君先到了。
    杨国国君带着剩余的队伍终于走出五十里的国境线。
    杨国的军队原本就有一半没到，后面因为大旗折断、粮草起火，又跑了一半。
    杨国国君等不到后方征集民夫了，直接现场抓。
    抓壮丁，这也是自古以来的老传统。
    如果是以前，抓壮丁也没什么，反正都是要服徭役的，在哪干活不是干活。
    而且服徭役得自己带干粮，抓壮丁吃公家饭。
    可是现在，抓壮丁去打姜国，这怎么行？
    姜国可是我的亲朋挚爱，手足之国啊。
    可是形势比人强，面对披甲的士兵，百姓们只能选择屈服。
    就这样，杨国国君一路划拉，从八百人到一千五百人，再到三千人、五千人，一路滚雪球般的增长。
    历史重演，杨国军队在此踏上姜国的土地，在此围住姜国的国都。
    杨国国君志得意满。
    上回只是派遣手下大将，就差点把姜国覆灭，这回换自己御驾亲征，小小姜国还不是望风而降。
    至于龙阳晋升悟道境这种谣言，就由自己来戳破吧。
    看到杨国的大军，姜国百姓惶恐震动。
    人们又想起上次粮尽粮绝的悲惨遭遇。
    许多人趁着杨国还没完成彻底包围，想要从其他城门逃跑。
    姜国也不阻止，随便跑，跑得越多越好。
    不过，更多的人都选择留下来。
    “姜国有我们的家，有我们的家人，还有我们的美好生活。舍弃姜国，我们还能去哪里？”
    “只听说从苛税繁重的国家逃亡轻徭薄赋的国家，没听说谁反过来逃亡的。”
    “我们刚过上好日子，杨国就来破坏，这不是强盗吗？”
    “杨国暴虐，我们就是死也不要回到杨国。”
    姜国象征性的布置防御，王宫护卫被派上城头，平均一百步一个人，极大增加了敌方火力覆盖的难度。
    官员们的家丁护卫也都拿着武器在街道上值守，维持秩序，防止有人散播谣言，或者纵火破坏。
    城中的普通百姓也纷纷拿出家中的木料、石块、板砖，帮助守城。
    上了年纪的人，或者妇孺虽然不能战斗，就帮忙制作出一箩筐、一箩筐的蒸饼，还有人煮了鸡蛋，盖在蒸饼下，一同送到城门处。
    也不说话，放下就跑，唯恐守城的士兵不接受。
    城头上，龙阳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满是欣慰。
    这就是自己的国，自己的民，自己要守护的人。
    大黄也默默的看着这一幕，低头沉思片刻，“这就是老师说的：国固不以山河之险，威天下不以兵戈之利吧。”
    龙阳听到这话，缓缓点头，“我姜国确实没有山河之险，也没有兵戈之利，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人心了。”
    大黄看着对面的大军，问道：“君上不想要一支大军吗？”
    龙阳摇头，“养一个披甲士兵，需要二十个农民供养，我姜国民不足十万，极限也就是五千披甲士兵，维持这支军队，必然要四处攻伐、掠夺，否则只能坐以待毙。”
    “君上所言极是。五千披甲士兵，还需要四倍的民夫保障粮草、辎重，逢山开路、遇河架桥。如此算来，需要两三万男丁。我姜国根本负担不起。”
    龙阳呵呵一笑，“姜国，有我一人足矣！何须万人！杨国大军，在我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反手可破！”
    两人站在城头上谈笑自若，完全无视了远处的大军。
    杨国国君看到这一幕，鼻子都气歪了，驾着战车来到一箭之地，朝城头上大声叫嚣。
    “尔等无故犯吾疆界，扰吾百姓，是欺吾杨国猛将不多、甲兵不利乎？”
    龙阳哈哈大笑，“国君大人，怕不是说反了吧？但国君大人有一句话没说错，我姜国确实没有猛将，没有甲兵，我姜国，唯有百姓！”
    一句话，城墙上爆发出振奋的欢呼声。
    更远处的人虽然不知道城墙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到自己人在欢呼，也跟着振臂。
    城隍庙旁，四只小老鼠上蹿下跳。
    “我听到了，龙阳说姜国没有猛将，没有甲兵，唯有我们！”
    “对对对对，我们姓灰，也是百姓。”
    “我姓胡！”
    黑狗旺财疑惑的问道：“我姓发？”
    狸花猫无聊的说道：“怎么，不乐意？要不你姓黑？”
    黑狗发财连忙朝着城门的方向放声大吼，体型不大，却跟巨型猛犬一样，发出震耳的“瓮瓮”咆哮。
    四只小老鼠拿出演戏用的锣鼓，敲敲打打，那叫一个热闹、兴奋。
    整个城市都在震动，千人、万人声音汇聚到一起，排山倒海的穿过城墙，冲击在杨国国君脸上、胸口上。
    声音无形，却有质，迫得杨国国君面皮晃动、胸口发闷。
    驾车的马匹躁动不安，原地辗动，带得战车“吱扭吱扭”，杨国国君猝不及防，身姿一晃，差点摔倒。
    可是在姜国一方看来，就是杨国国君被龙阳震慑，于是一个个喊得更加卖力。
    身边近卫又是搀扶，又是拍背，杨国国君这才一口气儿缓过来。
    转身看了看身后沉默不言的士兵和民夫，国君破口大骂：“都哑巴了？喊起来，大声点喊起来！”
    统兵大将得了旨意，连忙召集士兵用手中长戈杵地，带领后方民夫发出有节奏的号声。
    可是光“啊啊啊、嗯嗯嗯、呜呜呜”的喊没意思，咱总得找点词吧？
    看人家姜国，万众一声，喊的全是“百姓”。
    咱们的拉拉队不专业啊！
    可是，说点什么呢？
    大王威武？
    杨国无敌？
    这种口号，统兵大将自己听了都感觉尬。
    “算了算了，叫他们随便喊吧，想喊什么就喊什么。”
    传令兵立刻传递下去。
    别光在那“嗯嗯啊啊”，来点台词，随便说点什么都行，要不然字幕君都不知道怎么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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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8章

    杨国一方也跟着响起号子声。
    只是号子内容有点驳杂。
    有人说“彼其娘之”，有人骂“小妾养的”，偶尔还能听到几句“牛马日的”。
    杨国国君大感面上无光。
    丢脸！
    虽然自己脸不多，但也是要脸的。
    “牛马日的蠢东西，住口，通通住口！喊的什么东西，彼其娘之！哪个小妾养的再乱喊，定斩不饶！”
    训斥一级级传递下去，最终，民夫们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苦。
    “重新喊！文雅一点！喊出我们杨国最美好的新事物！”
    民夫们苦思冥想。
    喊什么呢？
    还得美好，还得新，还不能带脏字……
    有了！
    “户籍！户籍！户籍！户籍……”
    就像点炮一样，民夫们集体振奋起来，一个个都振臂高呼。
    感觉自己拳头挥得不够高，每喊一句还要蹦一下。
    口号声逐渐整齐划一，就连蹦跳的高度、落地的时间也变得同步。
    杨国一方几千人，愣是喊出了天塌地陷的气势，稳压姜国数万人。
    但是，杨国国君痛苦的捂着胸口。
    先是打脸，后是背刺，这一届的国民实在太难带了。
    “混账东西，叫他们住口！住口！给我统统闭嘴！”
    披甲的士兵们看到这一幕，也有点手心发汗，喉咙干涩。
    民夫们的状态太吓人了，这种时候，谁敢过去训斥，保准被摁在地上拳打脚踢。
    士兵们非但不敢上前，还后退了几步，远远离开状若疯狂的百姓。
    也不知道谁吼了一声：“狗国君！”
    口号迅速被带歪，所有人集体喊“狗国君”。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打他”，民夫队伍迅速动了起来。
    不知谁捡起一块土坷垃丢向国君车驾，更多的土坷垃飞了起来。
    这些土坷垃不但飞得远，还一个比一个准。
    弓箭手看了叹气，抛石车听了捂脸。
    杨国国君“哎呦”一声捂住口鼻，嫣红的血水从指缝中流了出来。
    但是又一块土坷垃精准命中脑门，杨国国君身子一晃，腰撞在护栏上，要不是亲卫眼疾手快拉了一把，怕是要跌出车外。
    杨国国君大喊：“快！快跑！”
    御手连忙一甩鞭子，战车“嘎吱嘎吱”晃动几下，缓缓加速。
    披甲的士兵们看到国君跑了，连忙跟上去。
    一边跑，一边喊“败喽～败喽～我们败喽”。
    没有任何指挥，也没有任何磨练，士兵们喊得那叫一个整齐划一、铿锵有力。
    “噗！”
    杨国国君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败了，又是败在哪里。
    民夫们一边追，一边弯腰俯身捡土坷垃。
    前方飞奔的士兵回头大喊：
    “五十步，你们只能追五十步！”
    “你们要遵守‘礼’啊，讲点武德好不好。”
    “五十步到了，别追了。”
    民夫们大骂：
    “你们征税能把我们追得上山下河，我们追你们只能追五十步，这是什么道理？”
    “我们不懂礼，也不需要遵守礼。”
    “兄弟们，追上国君，绑了他献给姜国。”
    “对！绑不到国君，绑一个甲士也行啊。”
    听到这话，甲士们一阵惶恐。
    集合的时候就没了一半，后面折断旗杆、烧毁粮草，又跑了一半。
    剩余的甲士满打满算也就几百人。
    但是民夫，十倍于甲士。
    别说民夫战斗力不行什么的，甲士们也不行啊。
    光是这漫天的土坷垃就打得甲士们抬不起头了，要被民夫追上，手里的扁担、连枷一顿乱砸，头还不得打掉啊。
    甲士们并不认为民夫会优待战俘。
    民夫不讲武德，甲士只能玩命奔跑。
    先是丢掉手中的武器，然后解下头盔，脱掉身上的甲衣。
    民夫们一边跑，一边捡拾战利品，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一心追赶的人也被阻挡，不得不慢了下来，望着前方越来越远的敌人，一个个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再加上民夫们长期吃不饱，身体素质比不上生活优渥的甲士，奔跑一阵便体力不足，慢了下来，只能眼含热泪的目送自家国君。
    城墙上，龙阳指了指杨国大军，又指了指自己。
    “我还没出手呢，他们怎么就败了？”
    说这，龙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写满蝇头小字的纸条。
    “我准备了这么多台词，正想好好骂他一顿呢，他怎么就跑了呢？”
    “断鸡老狗，好色匹夫，你回来啊。我也不仗着武力欺负你，就跟你玩文的，咱们玩文的啊！”
    大黄呵呵一笑，他自然知道为什么。
    站在老师的对立面，杨国不输才怪。
    “君上，这叫民心可用，得民心者得天下啊！”
    只是，龙阳一点都不开心。
    只差一步就能摘掉“武夫”头衔，让天下人知道自己的“文名”了。
    只差一步啊。
    这时候，杨国民夫们举着长戈、头盔、甲衣等战利品来到姜国门前，高声欢呼。
    没抢到战利品的民夫们也把营帐、粮草、木炭、旗帜等物挑过来，当作见面礼。
    最拉风的是几个人合力抬着杨国国君的大旗。
    这玩意太大，也太笨重，没法携带，自然遗落在了战场上。
    这是杨国旗帜距离姜国最近的一次。
    龙阳大手一挥，“开城门！”
    这些都是有功之人，虽然没有为姜国流过血，但是都为姜国出过力。
    而且，他们做到了姜国没有做到的事情，干脆利落的打跑了杨国国君。
    赏！
    必须大赏！
    姜国百姓们听说胜利了，一个个都诧异不已。
    “什么情况？我给前线送的蒸饼还没凉呐，这就结束了？”
    “嗨，你还说呐，我这鸡蛋刚洗干净，水才烧开，正准备下锅呐。”
    “别煮了，卖给稷下广场，叫他们多孵点小鸡吧。”
    “就是就是，这又多了几千号人，一家十只鸡，又得几万只小鸡。”
    翁胖子带领着自己的十八个城管手下，直接在城门处摆开桌子，为众人登记姓名和功劳。
    “大人，我们不要功劳。”
    “对对对，不用给我们记功。”
    翁胖子问道：“那你们想要什么赏赐？”
    众民夫你看我，我看你，彼此对视一眼，然后振臂高呼。
    “户籍！户籍！户籍！户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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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79章

    杨国败了！
    御驾亲征，连对方的人都没摸到，却被自己的民夫队伍打败了。
    嗯，被自己人打败了。
    正规军败给了民夫。
    马车陷进泥坑不能脱困，国君抢了一只毛驴孤身一人返回。
    然而，杨国国君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杨国威信扫地，下方的村镇纷纷人心浮动。
    谁都知道，国君打了败仗，肯定要加税的，借此填补战争中的损失。
    开战前刚征了一波重税，战败后岂不是要翻上一倍？
    这日子没法过了。
    临近姜国的还有点盼头，毕竟村里人被拉壮丁派往前线，跟着国君蹭了一波功劳。
    登记户籍不是难事。
    离姜国遥远的乡村就挠头了。
    不过，看了一眼空空的粮缸，瞅了一眼衣不蔽体的婆娘，还有瘦得肋骨暴突的孩子。
    家里的门板和房梁都被官吏们拆掉抵税了。
    屋子里呼呼灌风。
    这个冬天是肯定熬不过去了。
    与其留在家里等死，不如举家逃荒。
    而眼下最好的地方，除了隔壁姜国，还有哪里呢？
    户籍不户籍的不重要，姜国那么富裕，就是乞讨也能吃一口饱饭，不像在杨国，种地的还饿死。
    就在大家伙收拾最后一点值钱的东西，准备集体润姜国的时候，杨国官吏下乡了。
    果然，征税！
    老百姓愤怒的说道：
    “请你们睁大眼睛看一看，我们家中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吗？”
    “地是我们的，地里收的粮食不是我们的。房是我们的，屋里的财物不是我们的。我们除了自己，一无所有。”
    “种地还需要播种，可是国君什么时候给过我们种子呢？”
    “再征税，只能把我们的命拿走了。”
    官吏大喜，这么上道？
    “既然一无所有，就拿命来填！”
    “卖到菜人铺，也是钱粮啊。”
    “国君开恩，每家只征一人。”
    “你们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
    听到这话，村民们集体呆滞。
    本以为只要自己够穷，国君就没法征自己的税，没想到，国君又玩出新高度。
    村民深吸一口气，颤声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此税何名？”
    “当然是供奉蝗神，请它不要坏我国农田。”
    随后，官吏讲解道：“姜国有人，为平息蝗神怒火，割肉剔骨，尔等何不效仿此人，为国赴难。”
    村民反问道：“姜国献一人，百斤血肉便喂饱了蝗神，蝗神馈赠姜国百万蝗虫，解除饥荒。为何我们杨国小征五次，大征三次，却还是喂不饱蝗神？”
    “是啊是啊，蝗神不是被姜国人喂饱了吗？怎么又饿了？”
    “世上到底有几个蝗神啊？”
    “要吃人的，究竟是蝗神，还是别的什么？”
    官吏们听到这话，脸上有些挂不住。
    “刁民，也敢妄议政事！”
    “废话少说，你们村要献出十人，快点决定人选吧！”
    “就你话多，你过来，算你一个！”
    官吏们开始强行抓人。
    被盯上的人本能逃窜，往村子里钻，钻进自己四面漏风的破房子里，希望能得到一丝丝安全感。
    官吏们立刻骂骂咧咧的追上去。
    “你跑啊！你还跑啊！你怎么不跑了？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村民愣了一下。
    “我为什么要跑呢？这里是我们村！这里是我们家！官吏凭什么在这儿放肆。”
    其他村民也跟着醒悟。
    “国君贪得无厌，今日敢征十人，明日便敢征二十人，一年十征，村中还有人吗？”
    “今日征他家，明日便征我家，村中谁能幸免？”
    “官吏不过四人，我们老少爷们八十人，二十个打一个，还能怕了他？”
    “不趁着他饿的时候打死他，等他吃饱喝足，就打不过了。”
    村中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要知道，国君和甲士们刚刚被临时抽调的民夫追得狼狈而逃。
    眼前的村民跟民夫没什么区别，但自己跟国君天差地别。
    甲士们好歹还有一身装备，自己这些小吏连棍子都没配备。
    除了一身官皮，别无他物。
    一个村民拿出了粪叉。
    一个村民拿起了菜刀。
    一个村民拎起了板砖……
    “打他！”
    一块板砖先到，随后血飙如龙。
    四名官吏惨叫连连，但是很快，就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对于官吏的死，村民们毫无波澜。
    以前再怎么压榨，好歹还能活下去。
    可是现在，国君要自己的命。
    不反抗是死，反抗也是死，那就跟他们干了。
    至于杀官之后会不会被报复……
    我跑不就行了。
    反正也没打算继续留。
    “大家等等，等等，把他们这身官皮剥了。”
    “村长，要这东西干什么？你不嫌晦气吗？”
    “蠢货，当然是拿着去姜国，献给王子阳。”
    “王子阳要这个干什么？他又不会穿。”
    “蠢货，蠢货啊！”
    类似的一幕在许多乡村上演。
    不得不说，恶人的胆子都是一点点练出来的。
    他瞪你一眼，你低头移开视线，他就敢用肩膀撞你，你抱着胳膊，他就敢走过来，抓你的衣领。
    如果你举起双手，做出不会反抗的动作，他就会用另一只手在你大腿和臀部游走，搜走你身上最后一枚钢镚儿。
    所以，最正确的办法就是……
    瞪回去，再吼一声：你瞅啥！
    底线，都是一点点试探出来的。
    你的底线退一步，他就敢进三步。
    杨国人是不幸的，摊上这么一个倒霉国君。
    杨国人又是幸运的，摊上姜国这么个邻居。
    被逼无奈的人暴起反抗后，还有一个避难所，而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引颈就戮，以死保全家人。
    所以，礼崩乐坏有弊端，也有好处。
    弊端就是，信、义等很多美好的东西消失了。
    好处就是，法律、君权、民权等崭新的东西在孕育、发展。
    杨国的局面是一个偶然，却也是一个必然。
    只是因为岳川的参与，这场矛盾冲突更加尖锐，也更加激烈。
    杨国处处皆反，然而，岳川还不满足。
    人是健忘的动物，更何况杨国这种小国的历史。
    对天下人而言，杨国发生的事情连茶余饭后的谈资都算不上。
    但是，这难不倒岳川。
    不把杨国国君搞得遗臭万年，怎么能报伐坛破庙的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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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0章

    一个故事要怎么样才能迅速传播，并且长久的传播呢？
    首先，这个故事要很震撼。
    可以是视觉上的震撼，比如冲击感官的大场面，也可以是心理上的震撼，比如毁三观的小场面，又或者两者的有机结合。
    其次，这个故事要简短精悍，朗朗上口，能够赋予最短的文字最丰富的内涵。
    比如成语，又或者梗。
    短短几个字词，就能存储上百字甚至上千内容，这些内容中还蕴含了各种人生哲理，或者处世智慧。
    比如：鸡！
    一说起这个字，大家最先想到的就是姜国户籍政策，所有姜国百姓都可以凭户籍免费领取十只鸡，十只鸡就能让一个家庭过上美好的生活。
    眼下，姜国百姓、杨国百姓，以及周边其他国家的百姓，一看到鸡，最先想到的就是《大侠姜十三》中的种种细节，以及这些细节中包含的考题。
    一个字，饱含成千上万的信息量，让无数人共鸣，这就是“微言大义”。
    所以，想要把杨国国君搞臭，就得遵循这个流量密码。
    第一步是用最简单的文字蕴含最丰富的内容，这个简单文字可以是文学性的，也可以是时下最流行的热点，或者某个已经通行天下人所周知的古词汇。
    第二步是令内容观点鲜明、立场对立、矛盾尖锐，把尽可能多的地域、民族、职业、国家等群体牵扯进去，如果他们不上当就强行攻击他们，引战。
    第三步是上纲上线，把鸡毛蒜皮的事情往民族、政治、国家上挂靠，然后再极力否认这一点，一副“我不是挑事的人”、“你咋还急眼了”、“就当我放个屁”的姿态。
    第四步是撒钱，持续炒作这个话题，一点点造势，让更多的人参与进去，并且从一个单纯的抹黑演变成一种文化、习俗，被永久的铭刻在文学作品、地方建筑、饮食小吃等载体中。
    岳川是一个善良的人，但善良的人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是好人没好报，而是好人受到太多规矩、道德、法理的约束，容易被人针对，甚至被人利用。
    佛祖座下也有怒目金刚，慈悲之心亦需雷霆手段。
    做好人，却不能做一个滥好人！
    对于伐坛破庙的杨国国君，岳川不介意狠一点、黑一点，杀鸡儆猴，永警世人。
    想毁掉一个人，就从他不是人这一点进行挖掘——先下结论，再论述过程。
    杨国国君还真就黑料不断，论证过程毫无难度。
    在杨国众鬼物无孔不入的打听下，什么腌臜事都给他挖掘出来了。
    跟老前辈齐桓公一样，杨国国君也是好吃好玩好赌好嫖。
    但是四毒俱全总觉得缺点什么是不是？
    于是岳川给他加一个，毒。
    这真不是岳川胡乱抹黑，嗑药这事是自古以来就有的。
    上古先民研究动植物，尤其是那些带毒的东西，发现某些毒素非但不致命，反而还会让人有飘飘欲仙的感觉，身心愉悦享受，精神极度满足。
    古往今来，帝王们养一群方士合药炼丹是很普遍的行为。
    真以为都是为了炼制长生不老药吗？
    那么多帝王都吃死了，也没见谁成功，后世帝王怎么还争相效仿？
    真以为帝王们智商欠费？
    只能说，帝王们的乐趣，你根本想象不到。
    他们是在嗑药没错，但不是长生不老药。
    之所以这么说，纯粹是畏惧舆论压力、道德谴责，拿长生不老药做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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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1章

    至于皇帝们吃长生不老药毒死了，很可能就是嗑药过度，嘎了，史官们给皇帝留点颜面，没照实写。
    至于毒的危害，中华民族刻骨铭心。
    这东西不但能摧毁一个人的身体、意志，还能腐蚀一个民族的脊梁。
    所以，杨国国君沾毒，岳川必须玩命黑，而且是往死里黑。
    一定要把他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让后世人都以其为耻，谁说起这个人不“呸”两口都不算好人。
    第一个梗：五毒俱全！
    以后人们想到这个词，就会想起杨国国君，想到毒的危害，甚至把杨国国君当成反面教材，杨国国君的名字将会和“秦桧”一样，从取名列表中删除。
    除了毒，杨国国君在赌和色上也玩得很开心、很花，还把这两样东西联系起来，搞成多人运动，甚至产业。
    赌钱有什么意思？
    杨国国君家里虽然不是开铸币厂的，但是人家能征税啊，赢钱的快感先天少了三分。
    于是，杨国国君搞了一批美姬，精挑细选，而且精心培训，擅长各种服侍人的技巧。
    然后叫上国内的臣子们聚赌，而赌注就是这些美姬。
    君臣和谐，其乐融融，坦诚相对，志同道合。
    你说杨国国君不会治国吧，几十年了，朝堂上铁板一块，外交上众口称赞，军事上差点灭了姜国。
    可你要说他会治国吧，这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杨国国君不但自己玩，还经常款待周边列国的国君、臣子等，尤其晋国的使者、官员，隔三差五就来杨国“交流”。
    赌局上经常出现这样的画面：美姬啊美姬，你真是太美太美，但是我赌输了，只能把你送出去，不过你放心，我下次一定把你赢回来，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于是，第二个梗：姬你太美！
    以及第三个梗：下次一定！
    因为美姬不够用，杨国国君经常民间搜刮，或者在其他国家高价购买，杨国美姬不但有中原女子，还有戎狄、蛮夷等异族女子。
    赌局中，异族女子身份低贱，作为赌注时只有中原女子一半，怎么办呢？
    杨国国君一拍脑袋，把她们都册封成成嫔妃。
    有了国君妻妾这个身份，美姬们身价大涨，客人们极大的满足，杨国国君也大赚特赚。
    因为杨国国君喜欢绿色，几十年如一日戴绿色的冠帽，于是，又有了第四个梗：脑袋上绿油油！
    杨国美姬一个个能歌善舞，尤其是一种绣球舞，在赌局中，哪位客人赌赢了，美姬便将一个丝绸缠绕的绣球抛至赌客怀中，客人轻轻一拉，美姬便以一种曼妙的舞姿，投怀送抱般来到客人身边。
    据说，最优秀的美姬也得两年半的苦修才能练至小成。
    于是，唱、跳、绣球舞就成了衡量美姬实力的标准，尤其是绣球舞，繁琐而复杂，对身段、眼神、表情、衣着、道具都有极高的要求，还需要配合乐师的演奏，灯光的渲染等等。
    因为杨国国君经常在一个名为“钩澜”的宫中开赌局，于是又有了第五个梗：今日无事，钩澜听曲。
    以及第六个梗：不羡鸳鸯不羡天，羡慕杨君每一天。
    这个天，指的是天子。
    有忠臣劝谏，国内苛税繁重，民间苦不堪言，杨君大笑，向客人们说：此间乐，不思庶。
    我宫中欢乐不就行了，难不成把那些牛马也叫过来一起愉悦？
    忠臣继续劝谏，说百姓们穷得连糠麸没有了，杨国国君大笑：何不食肉糜？
    忠臣震惊、震怒，随即万念俱灰，触死在杨君脚下的台阶上，滚烫的鲜血溅了杨君一脸。
    钩澜宫中的美姬、乐师、客人们全都惊呆。
    然而，杨国国君面色坦然的挥挥手：接着奏乐，接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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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2章

    岳川越写状态越好。
    上辈子写作文，引经据典、使用成语、名言名句。
    老师总说自己的作文是东拼西凑的缝合怪，还说某些字词句用得不恰当。
    但是这辈子，岳川表示：我就是经典！我就是成语！我就是名人！
    我这一篇《疯狂老杨君》融汇古今中外，开万世先河，字字珠玑，句句哲理，蕴含两千五百年功力的抹黑，就问你怎么接，怎么化，怎么发？
    小学生：背诵全文，错一个字打一板子，再写读后感等等，这将是永恒的噩梦。
    上位者：以史为鉴，正着鉴，或者反着鉴，无论当明君还是当昏君都有迹可循。
    臣子们：以后劝谏君王就可以有目标的开火，三五个字，抵得上以前千百个字。
    打工人：实名羡慕，没啥说的。
    秦楼楚馆：仔细研究里面的细节，给咱们的服务升级，给咱们的设备更新，还有那个“唱跳打球”的演出形式，都给我学起来。
    总之一句话，杨国火了，杨国国君火了。
    从出生到社死，人生数十年，事无巨细，都被详细记录。
    更是以杨国国君为引线，把杨国数十年岁月变迁，与周边诸国名人政要的接触、交流尽数书写下来。
    它是史书，是诗集，是传记，更是声色犬马灯红酒绿指南，士农工商浮生百态缩影。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岳川拿着书稿来到南郭小院。
    一壶酒，一碟果脯。
    大黄、孔黑子、长卿等人围坐一圈，诸弟子也都拿着蒲团围观。
    大家都已经知道，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岳先生不会轻易现身，可只要岳先生现身，必定有大事。
    每一次岳先生出现，都会有那么几个人“我悟了”、“我又悟了”。
    自己悟性再差，可只要勤奋旁听，总有概率悟上一次，对不对？
    岳川开门见山，直接拿出几本书稿分发出去。
    《疯狂老杨君》中包含一百多个单章，每一章一个小故事，每一个小故事最终精炼成一个成语。
    刚开始，众人脸色平淡，可是看着看着，众人的脸色就凝重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甚至发展成咬牙切齿。
    “可恶！”
    “该死！”
    “畜生！”
    “天杀的！”
    这群天底下最有修养，最有素质的人，也都被气得脏字不断。
    孔黑子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又看了一眼岳川，问道：“此中内容，可属实？”
    岳川答道：“句句属实！”
    每一句都是真的，但是每个字嘛，经过了仔细的排列组合，放大缩小。
    但岳川保证，书中的事都是杨国国君干过的，每一件事都有至少三个鬼物查探，自己还根据鬼物们的汇报实地考察，甚至对当事人进行入梦调查。
    书中也没有“大家都说”、“从前有个人”、“一个不愿透露姓名”或者“相关部门”之类的字眼。
    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全都清晰记录。
    孔黑子说道：“杨国国君当真可恨！”
    长卿也握着拳头骂道：“此非人君！此非人子！此非人哉！”
    孔黑子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这种人，必须得批判啊！
    批判都是轻的，必须得劈爿（pán）！
    岳川摆了摆手，说道：“杨国国君，危害不过一地，肆虐不过百里。然天下为君者众，一人失德，万民遭殃。与其惩前，不若毖后，令他国君王引以为戒，令后世君王引以为鉴！”
    孔黑子一听，脑子里豁然开朗。
    对啊！
    就算把杨君劈成两爿又有什么用，不过是杀人泄愤。
    可如果能把杨君的故事传播天下，让所有君王都行善积德，那就是功德无量啊。
    诸弟子一听，全都喜上眉梢。
    又有稿子可以写了！
    但是看到手中的《疯狂老杨君》，诸弟子脸色一垮，都被写完了，我们写个屁啊。
    岳川又从手中拿出一沓文稿，“这是我朋友统计的，杨国国君执政以来历次征税的时间、数额和名头，诸位可以由此切入，围绕赋税展开讨论。”
    孔黑子眼睛一亮。
    他之前与大黄进宫论政的时候，曾感慨过“苛政猛于虎”。
    现在看过《疯狂老杨君》一书，觉得自己太保守了。
    老虎来了杨国都得变成猫。
    孔黑子拱手问道：“请教先生，何为税？”
    岳川想了想，解释道：
    “税与之前《论语》中提过的权、柄相同，都是取之于万民，区别是，权、柄由百姓心甘情愿献出，税却是强制收取。”
    “还有，权、柄是一次性的，而且是唯一的，不可能存在两个权柄。而税是长久的，并且可以多个税并存。”
    孔黑子点了点头，又问道：“以先生之见，税是善，还是恶？是应该继续推行，还是坚决消灭？”
    岳川不假思索答道：
    “税并无善恶，主要是看税以什么名义征收，向什么人征收，又被用在了什么地方。”
    “比如杨国国君在位期间，四十多年里征税累计千次，并且所有税金都用在个人享受上，这肯定是恶，税只会增加百姓的负担，弄得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反之，如果用在修路架桥、兴修水利、赈济灾民、扶持工商上，税就是善，杨国百姓付出一枚钱，却得到十枚钱的好处，肯定交口称赞。”
    “尤其是最近十多次征税，均以供奉蝗神的名义，祈求蝗虫不要啃食杨国的庄稼，但是据我所知，并没有一个钱被用在了祭祀蝗神上。”
    “而且，供奉蝗神的征税主要针对平民百姓，国中官员、勋臣等，并不是征税对象，反而通过种种途径享受到了这些税金的好处。”
    这一点，必须细说，必须说明白，绝对不能跟老杨君沾上一星半点的联系。
    孔黑子拱手，“多谢先生教诲！”
    长卿拱手道：“先生，在下也想对杨国国君口诛笔伐，却不知应该从何处入手。”
    岳川说道：“姜国、杨国四十年间大战十，小斗百，前二十年互有胜负，后二十年姜国全败。你知道为什么吗？”
    长卿拱手，“请先生指点迷津！”
    岳川又拿出一沓文稿，“姜国轻徭薄赋，与民生息，尤其是王后离在世时，以绣品换取钱粮，赈济国中百姓，国恒不取、民恒足用。杨国横征暴敛，国不断取，民不足用，却得以扩充军备，实力上超越姜国。”
    长卿瞳孔一缩，“先生的意思，姜国若要取胜，必然模仿杨国，横征暴敛，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岳川呵呵一笑，“往日之姜国，率战不胜！今日之姜国，不战而胜！”
    长卿猛然一震，好像，确实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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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3章

    杨国国君此时唯一的依靠就是晋国了。
    之前那么多年，能够稳压姜国一头，并不是杨国国君有多么政通人和，纯粹就是背后有一个好爸爸。
    晋国的六卿家族与杨国关系紧密，甚至连菜人铺这种事情都能在杨国堂而皇之的开展。
    这说明什么。
    二者都已经穿一条裤子了。
    此时杨国国君遇到紧急情况，肯定得摇晋国。
    智氏、韩氏、赵氏、魏氏……
    平常美姬没少享用，这会儿兄弟遇到困难，你们几个怎么也得拉一把是不是？
    如果这四个家族齐心协力拉一把，杨国还真有可能转危为安。
    晋国就是这四个家族说了算。
    他们要是齐心协力，指着老鼠说鸭子，晋国国君也得点头，更遑论其他。
    然而，孔黑子发威了。
    长卿这个小老弟也发威了。
    一个文圣，一个武圣，就问你拿什么接吧。
    《疯狂老杨哥》中一百多个章节只是把杨国国君概括了一下。
    但《岳先生与税赋说》、《岳先生与国战说》两篇文章，直接把杨国的事情升华成了天下事。
    前者是孔黑子写的，主要针对杨国四十年间的征税。
    后者是长卿写的，主要针对姜国和杨国的征战胜负。
    如果说《疯狂老杨哥》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后面两个文章就是现实问题了。
    各国君臣必须研读的干货。
    孔黑子针对赋税进行讨论，拿杨国当例子，隐喻天下，更是首次提出赋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概念。
    在此之前，赋税就是“食邑”。
    所谓“万户侯”就是一万户居民的赋税，供一家使用。
    这是周天子册封给诸侯的权利。
    老百姓当牛做马并不过分，因为这是周天子册封给诸侯的权利，封地上的老百姓就是给诸侯提供食邑的。
    但是孔黑子针对这一点进行不同的阐述。
    从“取之于民、用之于封君”转变成用之于民，这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同时，孔黑子提出了赋税一体的概念，无论平民百姓还是官宦世家都一体纳税，谁也不能享有特权。
    反正无论天下各国接受与否，孔黑子总算是提出了。
    长卿这边就更直接明了。
    先是论述杨国和姜国的战争，然后从战争延伸到经济、政治、外交等。
    经济，双方都是农桑立国，相差无几。
    政治，杨国横征暴敛，搜刮无度，姜国却与民生息，轻徭薄赋。
    外交，姜国一如既往亲善齐国，受到紫霄门保护，而杨国亲善晋国，韩式在杨国建立菜人铺。
    然而结果是，杨国屡战屡胜，姜国屡战屡败。
    长卿发问：真的是姜国国力不如杨国吗？真的是姜国国君不如杨国吗？真的是姜国百姓不如杨国吗？
    恰恰相反，姜国百姓的幸福程度远远高于杨国。
    但是为什么姜国屡战屡败？
    盖因为杨国横征暴敛，打造出一支战斗力强悍的军队。
    那么，问题来了。
    假如邻国穷兵黩武，本国应该怎么办？
    是跟着扩军备战，还是无视？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但是，好战会不会亡咱先放一边，忘战肯定是要嗝屁的。
    杨国与姜国就是很好的例子。
    姜国施行仁政，却差点灭国，杨国施行暴政，却差点灭掉姜国。
    为什么？
    凭什么？
    这就是引人深思的地方。
    这两篇文章就使得《疯狂老杨哥》升华，从单纯的茶余饭后谈资，转变成治国之策。
    此时治国还没有定策，所有国家都在摸索，诸子百家也都在到处推销自我，渴望得到重用。
    孔黑子和长卿发表的两篇文章，对天下各国都有借鉴意义。
    至于学好还是学坏，就看国君自身的素质了。
    而随着文圣、武圣的文章传播天下，杨国彻底臭了。
    原本，晋国六卿世家还打算趟这趟浑水，帮杨国窘境。
    可是看到杨国这般作死，都被全天下口诛笔伐了，谁还敢上前凑热闹。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而文圣、武圣的文章只是一个开始，越来越多的文人开始针对“税制”、“军制”各抒己见。
    这就是百家争鸣的好处，任何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观点。
    这个时代还没有圣人，还没有经典，还没有圣人典籍。
    所以，每个人的意见都没听从，记录，反馈。
    而各种文章，凑早一起就是对各国君权的限制，对各民权的保障。
    国君可以征税，但一定要说明征税的用途。
    至少，村民们不能再世世代代忍受客流的困扰。现在，终于可以走出去了。“
    杨国国君派遣自己的娇妻美妾，接到重礼前去拜谒三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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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4章

    （昨天更新时候复制错误，把草稿发上去了，最后五六百字不一样，大家可以回头看一眼上章。罪过罪过，今天加更致歉~）
    《疯狂老杨君》中的老杨君疯狂了。
    “是谁？是谁告密的？”
    “是谁？把孤的底细泄露得一干二净？”
    “是谁？是不是你？该死的东西，竟然敢背叛孤！”
    老杨君提着剑在宫中游荡。
    时而面对墙壁呵呵冷笑，时而对着柱子疯狂劈砍。
    宫中处处见血，一个又一个美姬、宫人被老杨君砍杀。
    这些都是往日里老杨君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一小撮人。
    现在，一个个都扑倒在地。
    鲜血横流，尸体无人收敛。
    临近冬天，没有苍蝇横飞的场景，但尸体还是会发臭。
    往日里莺歌燕舞，丝竹缭绕的钩澜宫此时落满了乌鸦。
    它们蹲在树枝上、屋檐上，乌溜溜的眼睛齐刷刷瞪着老杨君。
    老杨君呆立不动，乌鸦们立刻小心的从背后靠近，啄食地上的尸体。
    老杨君动一下，乌鸦们立刻“扑棱棱”逃散。
    却又不远离，继续蹲在高处，等待下一次机会。
    “来人！来人啊！”
    老杨君暴喝。
    然而，没有人来。
    宫人们都远远地躲着，透过墙角偷偷观察。
    之前有几个不知死活，非要表忠心的，结果都被老杨君剖开胸膛，查看心肠颜色。
    无人应答，老杨君更加暴怒，一路跌跌撞撞的前行，想要杀人泄愤。
    可是宫人们提前跑路，跟老杨君在偌大的宫殿中躲猫猫。
    夜幕降临。
    老杨君还是没有抓到宫人。
    不但没抓到，还被宫人关闭各处大门，封闭在钩澜宫中。
    时间一天天过去。
    刚开始时，老杨君还能凭借宫中剩余的酒水、果脯、干肉生活。
    可是第二天，酒水就馊了，果脯、干肉也都味同嚼蜡，吃进去一口得吐出来两口。
    老杨君只能找花园中的草木，啃食树皮、草根等。
    可是第二天，偌大的宫殿里，花草树木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指甲盖在石头上刮半天也刮不到一星半点苔藓。
    老杨君只能在宫殿里翻找，比如牛皮制作的工具、丝绸纺织的物品，就着香料，也能啃下去。
    可是第二天，一场大火，宫中所有跟食材稍微沾点边的东西全都被焚烧殆尽。
    老杨君又开始啃木质家具。
    不是为了自己吃，而是把木屑沤糟，放到阴暗处吸引虫子。
    岳川服了，没看出来，这老哥是绝地求生达人啊。
    可这种就不是正途，老杨君的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精神也日渐萎靡。
    这不，都能看到鬼物了。
    月光下，一道道身影若隐若现。
    “昏君！你要是再横征暴敛，老臣便触死在这台阶上。”
    一个穿着官服的鬼物摘掉官帽，疾冲几步，猛然一跃，落地时脑袋都瘪进去了。
    几个看不清模样的鬼物嘻嘻哈哈走过去，扶起官员，给他抚平官服，带上官帽。
    “昏君！你要是再横征暴敛，老臣便触死在这台阶上……”
    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官员脑袋受损，魂魄也不太灵光，记忆估计只剩下七秒钟，陷入了无限的循环。
    老杨君呆呆的看着官员表演，一次又一次表演。
    “混账！你活着的时候羞辱孤，便是死了也不放过孤？”
    老杨君拎着剑，冲到台阶边上疯狂劈砍。
    其他小鬼一哄而散，官员却毫无畏惧，瞪着双眼，逼视剑锋。
    长剑高举过顶的老杨君心中一凛，脚下不由自主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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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5章

    因为官员的目光太犀利了，甚至比剑锋还锋锐。
    近距离看到老杨君，官员终于从七秒钟的循环中挣脱。
    “昏君！你内政不思百姓，外交不护国民，虐下而奉上，暴内而礼外，杨国要你何用！”
    刚刚逃散的众多小鬼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现出身形，站在官员身后。
    “杨国要你何用！”
    “昏君啊，昏君！”
    “昏君还我命来！”
    “我死的好惨啊！”
    老杨君指着一个又一个鬼物哈哈大笑。
    “尔等活着的时候，孤都不怕，尔等死了，孤又有何惧？”
    “孤能杀尔等一次，就能杀尔等能两次！”
    “孤明日便下令，刨尔之坟，鞭尔之尸，挫骨扬灰！哈哈哈哈……”
    暗处看戏的岳川连忙掏出纸笔。
    “又有素材了，伍子胥的事迹也能复制粘贴过来了。继续骂，我给你多加几更！”
    老杨君与一个又一个鬼物对骂，丝毫不怂。
    鬼物们生前被老杨君害死，死后天然畏惧三分，根本不敢与老杨君对线。
    老杨君气焰更加张狂，“孤要将尔等子孙后人悉数斩首弃市，叫他们过来，与尔等团聚团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这话，岳川暗道一声：完了，《疯狂老杨君》大结局了。
    鬼物死后滞留人间，一半是怨气不散，一半是牵挂不断。
    子孙后人，是鬼物们的逆鳞。
    触之必怒，怒辄杀人！
    老杨君要是不提这一茬，鬼物们也不敢对其发起攻击，就算攻击，也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可是现在，老杨君要诛灭鬼物们的子孙。
    “打他！”
    鬼物们同时冲了上去。
    这些都是新死不久的小鬼，实力不强，勉强算“清风”级别。
    强行扑上去，非但没能伤到老杨君，反而被老杨君身上不算灼热的气血烫伤。
    老杨君是昏君不假，可暴虐无道，杀气如麻。
    小鬼们被烫伤也就算了，还被杀气扎伤、割伤，简直就是脆皮用脸摩擦反甲。
    可是，小鬼们毫无畏惧。
    家人是它们的逆鳞，生前不能保护好子孙，死后还要看着子孙受难，自己这个祖宗还不如死了。
    一个又一个小鬼扑上去，虽然很快便被弹开，但小鬼们毫无畏惧，再次冲上去。
    尤其是那个官员，双手双脚抱着老杨君，就像抱脸怪一样，死也不松开。
    “老臣生不能谏醒你，死便拉你长眠。”
    “老臣为民除害啦！”
    “杀啊！”
    其他鬼物纷纷长啸。
    “某助大人一臂之力！”
    “某也为民除害！”
    “杀啊！”
    岳川不能眼睁睁看着老杨君去死，所以，岳川闭上了眼。
    刚开始，老杨君还在张狂大笑，完全无视嗖嗖的阴风。
    可是很快，他就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鬼物是清风扑面不假，可是冷风吹多了，一样扛不住。
    打哆嗦，就说明老杨君体内阴阳平衡被打破，之后便是阴盛阳衰。
    得了势的鬼物们气焰更加嚣张，对老杨君赶尽杀绝。
    老杨君感觉身体越来越冷，头脑越来越昏。
    他努力的想要振作精神，却像麻绳拎豆腐，体内空荡荡，不着力。
    然后就被鬼物们从躯壳中拎了出来。
    “哈哈哈，昏君死了！”
    “死了死了！”
    老杨君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到自己披头散发，浑身血迹，拄着剑坐在台阶上，怒目圆睁，杀气腾腾。
    可是，躯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随即，脸上一疼。
    回过头来，恰好看到官员扬起巴掌抽自己。
    “混账东西……”
    然而，官员毫无畏惧，“昏君，还敢耍威风！”
    其他小鬼也都发现，自己可以“触摸”到昏君了，它们就像发现了新玩具，一个个目光闪烁。
    “我活着的时候被他和七个男人凌虐致死，我也要还回来。现在已经有一个男鬼了，还差七个，谁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女鬼可以吗？”
    “我生前不是人，可以吗？”
    “这个‘臂’正经吗？”
    “废话少说，我先干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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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6章

    有的人死了，但是他还活着！
    杨国国君的尸体已经凉透了，但是生前排空了肠胃中的食物残渣，又吃了大量皮革、丝绸和香料，意外的达到了尸身防腐。
    钩澜宫阴气森森，再加上某些奇特的力量，杨国国君除了气色不太好，其他都挺好。
    尸体不腐，名声却烂透了。
    姜国对于攻击杨国，那叫一个积极。
    从官方到民间，都在变着花样宣传《疯狂老杨君》。
    就算不能通读全文，至少也得学几个成语，否则出门都没法跟人打招呼。
    胡说八道茶馆也开始播讲该内容，听众老爷可以直接说成语点播。
    老杨君的收听一度超越姜十三。
    姜国民众喜欢听老杨君，因为姜十三太熟悉了，都会背了。
    学知识拿户籍的外国人喜欢听姜十三，因为老杨君太熟悉了，天天做噩梦。
    两边喜好不同，彼此意见都很大。
    没辙，胡七、胡八只能分开说书，只有说相声的时候再合起来。
    同时，两只狐狸开始琢磨收徒弟的事情。
    光靠自己兄弟俩，满足不了广大群众的需求，而且这仅仅是姜国一城之地，周围还有四镇，七十二村，马上杨国那边也得开展新业务了。
    团队得扩大扩大才行，不然跟不上需求。
    孔黑子也感慨道：团队得扩大点了。
    抄书抄的太慢了！
    之前《论语》无人问津，连《大侠姜十三》都比不过。
    但是《马政》之后，各国或多或少都认识到《论语》的价值。
    贵族中酒囊饭袋居多没错，但也有那么几个聪明的好苗子。
    比如旁支、庶出、家生子、奴仆等，但凡有点聪慧的，大家族都不吝资源的培养他们。
    而这些人成长起来后，都会是家族的基石、中坚。
    种种原因之下，《论语》销售量大涨。
    周围好几个国家，以及国内的官员、贵族、大家族等都派遣人员在姜国常驻，每天没事就围着书摊转悠，一旦有更新，立刻购买，飞速送回国。
    有些财力雄厚的，直接先付定金，预定更新。
    来姜国的行商们也喜欢购买书籍带回去。
    越是远道而来的商人，越喜欢纸书。
    因为竹简太贵重了，只有贵族们才能承受得起，小有资产的富裕家庭或许能买得起一卷两卷，但是比起“学富五车”的总需求量，差的太远了。
    纸书虽然昂贵，但比起竹简，简直太便宜了。
    最主要的，旅途枯燥，正好可以买书解闷，到了目的地，还能转手卖掉。
    二手书非但不会亏本，还能大赚。
    如此算下来，白嫖一本书不说，还能大赚。
    比起那些大件、笨重，价值不高的商品，小巧轻便的书籍简直是最好的商品。
    当书纯粹是读书人消遣的玩物、收藏品时，它注定是小众的，也注定会成为上层垄断知识的工具。
    中下层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读到这些书，甚至根本不知道这些书的存在。
    也许一场盗窃、一场火灾，就会导致这些孤本书籍消失。
    又或者书的主人心血来潮在上面盖个章，或者涂抹，书就会变成残卷。
    很多武侠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桥段，武功秘籍看一半，没了。
    就问你难受不。
    但是，书籍作为一种商品，被人们争相追捧，随着商人的脚步抵达千里之外时，它的生命力就会变得顽强起来。
    想要彻底抹除一本书，其难度也无法估量。
    孔黑子很惧怕大黄描述的“焚书”，所以，所以他废寝忘食，尽可能多的写书，增加书籍的数量。
    同时借助天下诸国的手，让书流传出去、流通开来。
    可是，单凭他们十几人的力量，实在太慢了。
    一人一天最多也就写五万字，想要抄写一本书，得十天半个月。
    但是外面订购书籍的人多不胜数，订单都排到明年了。
    刚开始无米下锅，愁得长吁短叹。
    现在看着满桌的钱币，孔黑子心都在滴血。
    “先生，各国订阅的书籍太多了。不光是今后的更新，还有之前的内容，各国都在订阅。”
    “先生，不光是各国官方，民间也有许多人订阅书籍。”
    “有几个商人想大批量购买书籍。”
    “他们说，可以加钱。”
    孔黑子无奈的捏了捏手腕，顿时发出一连串“咔吧”脆响。
    “这是钱不钱的事情吗？吾等便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个月下来也抄不出几本书啊。长此以往，某能吃得消，汝等身体怕是要垮了。”
    诸弟子顿时面色黯然。
    以前跟着老师周游列国，什么苦没吃过。
    最艰难的日子都扛过来了，现在终于看到“教化天下”的曙光，自己的身体却吃不消了。
    “先生曾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为大道故，我心无悔！”
    “是啊先生，我等多抄录一本书，世间就能多一个读书人，就能影响一家一姓，一城一国，功德无量啊！”
    “先生，我等愿为大道赴死！”
    孔黑子摆了摆手，“非某惜生怕死，而是要留有用之身，继续撰写《论语》，汝等也要好好爱惜身体，多活一日，便多抄几万字，多活一月，便多成书一册。”
    “可是先生……”
    孔黑子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人手不足，某自会解决，汝等切记吃好睡好，不得废寝忘食！”
    说罢，孔黑子甩了甩手，“无需多言，散了吧！”
    没多久，孔黑子便溜达溜达的来到前院。
    看了一眼，院中只有大黄和长卿，没有岳川，顿时失望的叹了口气。
    大黄转过头来，“孔先生，因何叹气？”
    孔黑子说出了自己的困扰。
    长卿听了，也眉头紧锁。
    他眼下没有著书立作，只是发几篇文章挂在《论语》中。
    今后真要整理文稿，编撰成书，并且大力推广的时候，必然会遇到孔黑子类似的困扰。
    于是，两人同时看向大黄。
    “这个问题，老师早就思考过，也拿出了两个解决办法。”
    听到这话，孔黑子脸色一喜，“尊师大才也！”
    自己琢磨半天都琢磨不出一个办法，黄先生的老师竟然琢磨出了两个。
    厉害！
    真是厉害啊！
    “黄先生，能否恳求尊师为天下苍生，传授某解决办法？”
    大黄点头，“老师并非敝帚自珍之人，只是这两种方法各有优劣，推行起来阻力巨大，或许还会有不必要的麻烦，还需要先生仔细斟酌，再做决断。”
    孔黑子表情肃然的说道：“若能让天下人人有书可读，某粉身碎骨浑不怕，又岂会畏惧小小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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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7章

    大黄说道：“首先是简化文字，减少每个字的笔画数，降低书写难度，提高书写速度。”
    龙阳“闭关百日”，自创文字。
    原本想找个好时机，高调宣传一下，却没想到杨国再度入侵。
    虽然已经在户籍上用简化字签名，但还没有公开宣传，大家还不知道“龙文”，只以为……
    龙阳大字不识，连自己的名字都写错，妥妥的粗鄙武夫。
    孔黑子看了大黄写出的一行行文字，分别是大周文字、姜国文字，以及新的龙文。
    果然，龙文笔画最少，书写最为快速和便利。
    大黄接着说道：“先生抄录书籍，同一篇内容，却需要多种文字对照，速度先天慢了一倍，再加上字形复杂，更是难上加难。若统一成龙文，先生得其便，万民得其利，岂不美哉？”
    孔黑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即摇头道：“龙文陌生，诸国不曾接触，恐怕徒增不便。诸弟子也要从头学习，恐怕……”
    “这就是所要克服的困难。孔先生若是惧了，便就此作罢吧。”
    孔黑子脸上一疼。
    刚刚还说粉身碎骨浑不怕，现在啪啪打脸。
    “咳咳……某……某并非此意！多学一门文字罢了，难不倒吾等！”
    大黄说道：“龙文字形简单，易学易精，而且君上打算在国中开设学堂，教授龙文，今后之姜国，势必要全面普及，先生早学早享受啊。”
    孔黑子点头，“学！”
    大黄接着说道：“抄书是重复性工作，若是统一为龙文，便是大字不识的文盲也能胜任。”
    孔黑子摇头，“这恐怕……”
    “先生所虑，不外乎毛笔难学，常人握笔三年方能小成，若要写出美观的文字，又要三年，每日抄录万字，又要三年。”
    “呃……也可能更久。”
    大黄探手入怀，摸出一根钢笔，“先生一试便知！”
    “此物……某倒是熟识。”
    大黄一愣，按理说，这东西应该由龙阳“创造”，目前为止还没有亮相过才对。
    “胡七、胡八两位小友，在某面前使用过。却没想到是王子阳所创。”
    大黄尴尬的咳了咳，草率了，保密工作没做好啊。
    “先生既然见过钢笔，自然明白，此物简单易学，便是胡七、胡八那种文盲，也能迅速掌握，熟练使用。”
    孔黑子点头，熟练使用毛笔的人，确实看不上钢笔。
    但是不容否认，钢笔门槛低，易学速成，文盲也能迅速掌握，省去了三年又三年的苦工。
    大黄总结道：
    “如若推行龙文，只需雇佣一批手巧之人，每日抄录书籍即可，先生只需派一弟子查收文稿，把控质量即可。”
    “抄书过程中，这些人自然而然就在学习文字、文章，如此一来，学习过程中还能挣些钱财补贴家用，便是妇人、老人，也能通过文字赚取钱财。”
    “在男耕女织之外，又有了一门生财之术，如此一来，我姜国人人认字、人人识书、人人懂礼、人人知义，距离人人为龙，又近了一步。”
    轰！
    孔黑子脑袋一震。
    长卿也双目眩晕。
    他们已经被大黄描述的画面震惊了。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仔细思考，确实很有可行性。
    大黄继续说道：“王后离时期，姜国刺绣之风盛行，民间多有心灵手巧女子，按图刺绣易如反掌，描摹文字又有何难？”
    孔黑子一听，对啊！
    给一个图，甚至不需要给图，只需说个样子，村妇就能制作出精美的绣品。
    照着文字摹写，简直再简单不过。
    村妇即便不知文字何意，也能一笔不差的描摹出来，字形字迹都得一模一样。
    有这种大环境的熏陶，姜国就是家家学文习字，人人知书达理啊。
    这是人人为龙的一小步，却是教化天下的一大步啊。
    于是，孔黑子拱手说道：“尊师，真大贤也！”
    长卿急切的说道：“还有一个法子呢？”
    大黄从怀中拿出一枚印章，沾上印泥随便盖在白纸上。
    “若是将书籍内容雕刻出来，刷上墨汁，一盖便是数百字，顿饭功夫便是一册书，只需要扩大规模，一天可成书千册、万册。先生以为如何？”
    两人看了看印章，又看了看纸上的文字。
    “竟如此简单？”
    “高！实在是高！”
    大黄捏着纸张上下挥舞了几下，说道：“此策简易，但所成文字匠气有余、灵韵不足，且易被上层掌控、禁锢，凡刊印之物，皆要审核、删改，最终面目全非。”
    孔黑子点头。
    大规模刊印，肯定需要雕刻大号的印章，必须用大量的石材、工匠以及场地等。
    这些，必须拥有雄厚的人力、物力资源，平民百姓根本无力承担。
    而且，书籍制作从万民手中集中到一个作坊，又跟“权”、“柄”一样，被上位者掌控，只需要一道政令就能轻易删改，甚至焚书。
    孔黑子拱手道：“确如尊师所言，此二策各有利弊得失。两害相权取其轻者，某更倾向于前者，万民著书，著万民书！”
    长卿也拱手道：“同！”
    大黄说道：
    “此二者各有利弊，却也相辅相成。比如《字典》这种变化不大，需求量旺盛的工具书，或者某些启蒙读物、教材，可以使用雕版。以达到统一标准、同一内容。”
    说着，大黄又拿出一本龙阳“编撰”的《字典》。
    明白这本书的用法，孔黑子和长卿又是一阵赞叹，连带的把龙阳也夸了一遍。
    “人不可貌相啊！王子阳竟有一颗文心。”
    “我等不过是工于小术，王子阳却工于大道！”
    大黄憋着笑，继续说道：“私人著作可以倾向手抄，促进文化传播，规模达到一定程度，抄书者便会努力钻研字形，提升书籍的美观性、艺术性等，不断沉淀灵韵，积攒文气。”
    孔黑子赞叹，“假以时日，姜国必成文坛圣地，王子阳便为文坛魁首。”
    大黄起身，拱手拜下：“龙文的推广，便要拜托先生了！”
    两人同时起身，朝大黄回礼。
    “此文坛盛事，某义不容辞！”
    “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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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8章

    岳川一边听大黄汇报，一边整理《疯狂老杨君》大结局。
    这是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又是一个新时代的开始。
    大黄有些疑惑，“老师，我们有更加先进的印刷术，却为什么要使用落后的人工呢？”
    岳川摇了摇头，问道：“什么叫先进呢？什么叫落后呢？”
    “老师，在我看来，印刷术的文字虽然匠气，却能满足人们最基本的需求，能够快速增加读书人数量，远远比人工抄书强。”
    岳川叹息一声，“但是你能保证印刷术印刷出来的每一本书都是正能量的吗？”
    大黄可能理解不了，但岳川明白，深深地明白。
    印刷术确实方便了，效率极大提升，但这种方式也更容易被钳制，被掌控。
    一旦文学出版被集中到一个部门，就很容易迎来河蟹、净化。
    到时候，万类霜天竞自由的大花园就会变成品种相同、颜色相同、高低也相同的菜园子。
    “大黄，你今后在判断一个事物先进或者落后时，首先要明白一个问题：它的获益群体是谁？就如印刷术，你觉得是最底层的平民百姓，以极其低廉的价格获得知识。但这种筛选过的知识，有学习的必要吗？”
    大黄想要说话，岳川却摆了摆手，说道：
    “知识是阶梯，是进步的垫脚石。这些石头可以是方的，可以是圆的，也可以是奇形怪状。但是没关系，我们可以把它们拼凑在一起，踩着它们不断向上攀爬。”
    “书籍应该被踩在脚下，而不是举在头顶。知识最本质的作用就是引领我们探索未知，而不是告诉我们边界所在。”
    “如果书籍出版被印刷作坊掌控，你将不会看到《疯狂老杨君》，即便看到《论语》，但也肯定是大删帖删，还有很多书。”
    大黄说道：“难道我们就放弃印刷术吗？”
    岳川摇头，“印刷术，我们自己做就行了，不需要假外人之手。不是我不相信外人，而是我更相信我们自己。”
    没有人比岳川更明白印刷术的意义，雕版印刷术之上还有活字印刷术。
    毕昇发明活字印刷，提高了印刷的效率。但是，他的发明并未受到当时统治者和社会的重视，他死后，活字印刷术仍然没有得到推广。
    这其中有很多原因，但岳川觉得，抛开利益不谈，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手抄的灵韵，以及印刷体的匠气。
    人们常说“见字如晤”，通过文字，仿佛能看到写字的人。
    也可以通过文字看出一个人的品行、学识等。
    更有测字法，可以通过文字推演一个人的过去未来。
    古代那些书法大家的文字价值连城，说明文字中玄妙无穷。
    就拿龙阳来说，他的字帖锐气升腾，黑狗发财只是舔了一口，就割伤了舌头。
    如果是印刷体，根本不可能有这种玄妙的功能。
    再就是道士使用的符，都是手绘，大批量印刷的产品都是糊弄人。
    印刷术就如同AI绘画、AI写作，它是进步没错，但用错了地方，就是退步。
    岳川不否认AI，也不否认印刷术，但岳川坚持认为，有些东西是它们不能取代的。
    “人是人！工具是工具！可以把人当成工具，但永远不能把工具当人。”
    说话间，岳川伸手接住一朵晶莹的雪花。
    “下雪了！”
    来到大周第二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要早一些。
    看到雪，岳川并没有太多的惊喜。
    去年大雪，黄二、黄三兄弟俩都差点饿死，今年大雪再度提前，又有多少生灵能平安过冬呢？
    还有姜国的百姓。
    被户籍吸引来的人群成千上万，这些人大都贫穷，今年的雪比往年更大，冬天肯定更难熬。
    还有杨国百姓。
    以往活不下去，还能去菜人铺自卖自身，换些钱粮让家人渡过难关。
    现在菜人铺被捣毁，那些活不下去的人除了等死，别无他途，而且是全家一起死。
    这是一个人不如牛马的时代，上位者真的不会关心百姓生死。
    对他们而言，封地上的百姓就和山林里的鸟兽，河流里的鱼儿一样，死了一批还会有另一批。
    所以，不能拿上辈子的思维套用当下。
    这是岳川最大的优势。
    因为时常有惊人之语，令孔黑子、长卿等人赞叹。
    但也是最大的痛处。
    因为没有人理解岳川，身边的人不理解，屏幕前的人也不理解。
    这次，岳川没有解释，直接说道：“规划一下姜国未来的大型工程，比如修路、架桥、水利等，以工代赈，帮助穷苦之人度过难关。”
    大黄点头称是，“姜国与杨国之间没有直达道路，我打算先修筑一条大路，将两地连接起来。”
    老杨君没有子嗣，按理说应该从侄子中挑选一人继承封君。
    然而，老杨君名声太臭了。
    侄子们爱惜羽毛，都不愿直接继承。
    就算侄子们想继承，也得大晋爸爸点头。
    现在晋国内部也吵成一团，六卿家族一个个焦头烂额，根本没心思关心杨国。
    不出意外的话，杨国会被姜国吞并。
    即便不被吞并，也会成为姜国的附庸。
    修一条姜国和杨国的直达道路，意义重大。
    岳川点了点头，“你去办吧！记住了，工期无所谓，修的慢点也没什么，毕竟这个工程主要是为了赈济灾民，只要灾民能有一口饭吃就行了。”
    大黄点头的时候猛然一愣。
    他突然想起刚才印刷术的事情。
    老师分明有更先进的技术，却不愿拿出来。
    因为老师想造福万民，真正的造福。
    随即，大黄想起了修路的事情。
    自己手中也有很多法术和人手，都可以应用在修路上。
    但以工代赈的目的并不是又快又好的完成建筑。
    而是让老百姓们享受到更多的实惠，比如以工代赈，只要干活就有饭吃，试问这些灾民，谁能拒绝得了呢。
    安排过姜国诸事，岳川心念一动，回到北境大荒中的土地庙。
    此时，南郭合已经踱来踱去，快把小庙里的地面都快压塌了。
    “哎呀，土地公，可算等到您了！”
    （第四更~祝大家端午节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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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9章

    下雪的不止是姜国，还有北境大荒。
    “土地公，这次雪来得猛烈，不但大雪，还有大风。”
    都不用南郭合说，岳川一抬头就看到了外面那猛烈的风雪。
    地面上的枯草就像剃须刀下的胡茬，被贴着地表整齐斩断，甚至连根拔起。
    地热不足，落地的雪并没有融化，很快就积了一层。
    后续风雪飘来，地面翻涌起一道道白色的波涛、浪花。
    如果说姜国的雪还能让人生出围炉煎茶的雅趣，北地大荒的雪就只剩下恐惧。
    饭堂里，仙家众成员忙碌的加固门窗，填补缝隙，避免刀子一样的冷风戳进来。
    这种鬼天气，室外劳动基本可以停下来了，仙家成员都窝在洞穴里、房屋中，安安心心过冬。
    这种时候，看一眼外面的风雪，再感受一下室内的温暖，想一想地下仓库中贮藏的粮食。
    美滴很！
    加入仙家真是这辈子最明智的选择。
    南郭合说道：“土地公，周边有许多生灵过冬困难，我们要不要赈济一番？”
    赈济灾民，这是人族特有的举动。
    精怪以及野兽中，根本不会有这种行为，更不会有这种念头。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没这种能力。
    不过南郭合说的没错，今年的冬天来得早，很多小动物还没储存足够的食物，没有充分积攒脂肪，冬期太长的话，根本不可能熬过冬天。
    说的直白一点，这是一个灾年。
    岳川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们修筑的温室大棚怎么样了？”
    收服烟王之后，岳川就开始琢磨玻璃和温室大棚了，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这三个月来黄家成员齐心奋命，二十四座温室大棚已经修筑完毕，胡家成员烧制玻璃进度有点慢，暂时只完成了十八座温室大棚的全封闭，剩余的还需要一段时间。”
    岳川点了点头，“温室大棚暂时不播种，拿来赈灾吧。无家可归的生灵，无论野兽还是精怪，都可以入驻温室大棚躲避风雪。另外，它们可以用钱购买食物。”
    没钱，那就磕头吧。
    土地庙的土地公灵不灵不知道，但磕一个头给一个钱绝对是真的。
    岳川赈济雪灾的确是出于善心，就像去年给黄二、黄三冻鱼一样。
    两条鱼，能够挽救一个家庭七八条生命。
    去年只有大黄在搜集和储藏食物，能力有限，但今年仙家成员数百，一年光是豆子和麦子就有数百万斤，再加上其他食物，就更多了。
    除了“能力更大，责任也就更大”，还有一个很现实的原因——谁也不知道这些饿疯了的生灵会干出什么事。
    土地庙家大业大，外面有上万亩冬小麦。
    鬼知道那些生灵会不会扒开积雪，刨出麦苗吃。
    还有鱼塘周围的桑林，刚种下一年，还没长成，真要被啃光树皮，等于一年白干。
    类似的还有榆树林、枣树林等育苗基地，以及菜园、药园等。
    上辈子，有些农业大学的研究生、教授等，耗费数年甚至十数年培育出的新品种果蔬、鸡鸭，却被不知道哪来的流浪汉毁坏下锅。
    说实话，杀人的心都有了。
    但是转念一想，一个饿疯了的人，如果能打得过大熊猫，会不会选择杀了大熊猫吃肉？
    饿疯了的人也没错，饥饿才是错。
    古往今来多少农民起义，都是饿疯了的人活不下去了，最后疯狂一把。
    对饥饿的人谈道德是愚蠢的，更何况是饥饿的精怪。
    岳川选择赈灾，并不是怕了这些生灵，而是没必要。
    自己时间宝贵，又要去城隍庙，又要去蜀中洞府，总不能一直坐在土地庙里监视它们的一举一动吧？
    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多做点事，多挣点钱。
    现在，自己只需要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食物，赈济灾民、消除隐患、多挣香火，一举三得，何乐不为。
    周围的精怪一直都关注着土地庙。
    因为谁都知道，土地庙里有吃的。
    去年这个时候，黄二、黄三就厚着脸皮找大黄“借点吃的”。
    其他生灵自然也生出了类似的想法。
    不过，它们是真的借，而不是黄二、黄三那种“借”。
    “土地公啊，希望您能借给我一点吃的，我以后可以每天给你磕头。”
    “对啊土地公，我家中还有几个小崽子，等它们长大了，我带它们一起过来，给您磕头。”
    “求求您了，土地公。”
    岳川现出法相，端坐在供台上，居高临下看着大大小小的精怪们。
    “你们今年借，明年又要借，后年还要借，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听到这话，众精怪们集体黯然。
    大雪一下，十天半个月不停，即便雪停了，也找不到什么吃的，到时候还要继续借。
    有些精怪失望的站起来，向外走去。
    也有些性格暴躁的，想要放狠话，可是想到土地庙麾下成员的数量和实力，只能默默道一声“罪过”。
    岳川说道：“我不借给你们，而是消息传出去，会有更多的生灵过来找我借粮。”
    “土地公，您放心，我们不说。”
    “对对对，我们不往外说。”
    岳川摆了摆手，“我的意思，如果我持续不断借粮，肯定供应不起那么多生灵。如果我粮食没了，不借了，那些没借到的生灵必定会怨恨我。”
    “不会的，我们不会的。”
    “对对对，不会的。”
    “这样吧！”岳川说道：“你们可以买食物，虽然不能让你们吃饱，但能保证你们不饿死。而且，我会给你们提供遮风挡雪的住处，为你们提供庇护，让你们无惧寒夜中的捕食者。”
    钱？买？
    一个精怪瞬间醒悟，拨弄着颈上的一串铜钱，“是这个吗？”
    岳川看了一眼，暗道：八枚铜钱，等于八十枚土钱，也就是至少磕过八十个头。不错，这个精怪有前途。
    “对！你们可以用钱买窝窝头，喏，就是这个！窝窝头一块钱四个，嘿嘿……”
    众精怪看向岳川拿出的东西。
    拳头大小，黑乎乎的，颜色有点古怪，但是在这种寒风萧萧、大雪飘飘的时候，有一口吃的就不错了，哪有挑三拣四的余地。
    而且，一个铜钱能买四个。
    “我买！我要买！”
    “土地公，我现在给您磕头还来得及吗？”
    “明年还有窝窝头卖吗？有的话，我以后天天给您磕头，磕一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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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0章

    救灾用的窝窝头，使用粗粮、豆粕、干菜、蝗虫粉末，混杂鱼骨等晒干、打碎，混合在一起。
    这东西，味道并不算差，营养也算丰富，并且均衡。
    用来赈灾再合适不过。
    除了赈灾，这还是试验品。
    窝窝头的材料如果制作成颗粒状，像什么？
    没错，猫粮、狗粮。
    姜国正要开始养马。
    岳川琢磨着，是不是生产一些专业的饲料，保障家禽家畜的生长。
    也不说一天三顿的喂，长骨架的期间、哺乳期间，掺一点马粮追加营养，干重活期间给一把马粮恢复体力，顺便当做奖励。
    马是耐粗料不错，但如果吃好一点，体格不是能更强壮一点嘛。
    未来姜国大规模养羊、养马，需要消耗大量的草料。
    而除了干草，还需要复合饲料为主。
    主要以胡萝卜、燕麦、小米、黄豆、黄瓜、香蕉、苜蓿草等，加入盐、糖按照一定比例制成。
    《马政》流通天下，渐渐被各国重视，未来一两年，骑兵肯定会登上历史舞台。
    即便那些不重视骑兵，甚至轻视骑兵的国家，被对方骑兵吊打一次，肯定会改变态度。
    跟玩游戏一个道理，打不过就加入。
    很多东西都得提前筹划、布局了。
    某些作物还没流入中原，那就用现有的材料，调配出营养丰富，口味还不错的配方。
    精怪们并不知道，自己成了试验品。
    “唔，真好吃。这个红色的窝窝头太好吃了。”
    “不，我觉得黑色的窝窝头最好吃。”
    “还是这个两掺的窝窝头最好吃。”
    “绿色的最好吃，就是味道太……说不出来……”
    胡三、胡四暗中拿着小本本，记录下来每种精怪偏好的窝窝头，然后把统计结果交给岳川。
    岳川又拿给白家老太太，让它老人家去琢磨食物配方的事情。
    饱腹、口味、营养、药用价值……
    对，窝窝头中还含有草药成分。
    这些草药除了饱腹和增加维生素，还有强身健体的功效，补精益气、通筋活络，提升抗病能力。
    emmm……
    岳川突然觉得，这马粮过于高级，都赶得上脑白金了。
    正在制作窝窝头的白小四偷偷往嘴里塞了一块，吧唧吧唧嚼了嚼，来一句“真香”。
    其他两只小刺猬也一样，一边干活一边干饭。
    “你们几个好几天没去饭堂吃饭了，我还以为你们操劳过度，吃不下饭，没想到是这样……”
    白小四也不惧怕，又往嘴里塞了一块，口齿不清的说道：“土地公，我们……这是以身试毒……才不是偷吃……”
    做餐饮的，做出来的饭自己都敢吃，这才是业界良心。
    岳川也忍不住吃了一块。
    如果不知道这东西是“马粮”，抛开心理上的膈应不说，其实这东西味道很不错。
    就拿上辈子的狗粮、猫粮来说，廉价的的每斤价格3~15元，普通的15至40元，高档的几百块。
    算算自己的馒头、咸菜、泡面，一斤是多少钱。
    人不如狗。
    还吃什么馒头咸菜，吃狗粮不就行了。
    被女神喂一把狗粮，这叫吃一顿好的，改善生活。
    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执着的当舔狗？
    舔狗的快乐外人根本不懂。
    忍不住又吃了一小块窝窝头，岳川品评道：“草药味道太重，过于苦涩，如果能甜一点就好了。蝗虫粉颗粒太大，有点剌嗓子。”
    白家老太太和三只小刺猬认真记录，随即探讨改进方案。
    谷物肯定是要的，草料也是需要的，除此之外，再加入一些廉价、易得，且便于种植的草药。
    此外就是蝗虫粉、盐，剩下的就是一些用于调味的水果、蔬菜成分。
    “土地公，我们这是在配药吗？为什么药物的成分那么少呢？”
    岳川回答道：“我们制作的是一种药膳，是药，更是膳食。跟驱虫丸不同，这种药膳是可以当饭吃的，所以药物成分必须低，避免对身体造成损害。最好是循序渐进，润物细无声的强筋壮骨。”
    听岳川这么一说，白家老太太瞬间领悟。
    “土地公啊，这种药膳是给谁吃的呢？给人吃吗？人吃得起这么好的东西吗？”
    一句话把岳川问尴尬了。
    但是仔细想想杨国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灾民，草根树皮甚至地洞里的老鼠都被抓出来吃了，窝窝头对于他们而言，无异于珍馐美味。
    真要把马粮弄出来，恐怕马儿吃不到，反而是人吃得最多吧。
    想了想，岳川一拍脑袋。
    自己真是傻了，谁吃不是吃啊。
    上辈子很多人不也跟狗吃一样的饭嘛。
    刚发工资，人吃什么狗吃什么；月中，狗吃什么，人吃什么；月末，想吃狗。
    于是岳川说道：“老太太，你多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制作出一种人也能吃，马也能吃，狗也能吃的药膳。主要是饱腹，有营养，能满足日常所需，顺便再补血益气，强筋壮骨。”
    既然开始琢磨，索性多研究研究。
    “对了！可以分成几个不同的类型，一种是廉价的，可以大量配置的，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膳食。”
    “另一种是贵一点的，个头更小、饱腹感更强，最好是吃一粒能顶一顿的。”
    白家老太太想了想。
    “土地公，我听草木精怪说过这种方子，一个是行军丹，古时军中配制，用来减少行军负重，一粒顶三天，而且能保证体力不衰，精力不减。很是神奇。”
    “另一种是救荒丸，这个老太婆知道：取黑豆五份，洗净蒸三遍，晒干去皮研磨为末，火麻子三份，汤浸一宿，捞出晒干，以牛皮胶水拌晒，去皮淘净，蒸三遍碓捣，渐次下黑豆末和匀，用糯米粥为丸，如拳大。入甑蒸，从夜至子，住火，至寅取出晒干，瓷器内盛，不令见风。”
    “一粒可饱三人，辟谷疗饥，容颜佳胜，更不憔悴，滋润脏腑。且耐放、耐存，一甲子不坏，丰年制作，荒年食用，百斤可活一家，千斤可活一族。”
    岳川大为惊讶，“世上竟然真的有这种好东西？咱们研究研究，制作一批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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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1章

    杨国菜人铺，让岳川看到了“岁大饥、人相食”的悲惨画面。
    《疯狂老杨君》是真实存在的人，又是未来两千五百年所有昏君暴君的集合体，他们朝代不同，名称各异，但他们有着共同的背景——十室九空、饿殍遍野。
    饥荒一直存在，并且始终存在。
    区别只是，有的人被盖住了，不为人知，有的盖不住了，写入了史书。
    北境大荒精怪们冬天难熬，也让岳川看到了其中的隐患。
    眼下精怪和人天南地北，相安无事。
    假如未来两者生活范围接触，甚至重叠，饥饿的精怪必然会攻击牛羊，甚至伤人。
    这一点，上辈子的大熊猫就是例子。
    冬天，饥饿难耐的大熊猫冲入村子里，吃鸡、吃羊，把老乡家里上百斤玉米嚯嚯干净。
    大熊猫或许没人去打，可要换成野猪什么的，你看村里人开席不开席。
    再加上矮脚马即将在姜国推行，对草料的需求必然进一步增加。
    岳川将这几件事联系起来，开始琢磨妥善的解决办法。
    救荒丸，表面上可以解决饥荒。
    但是，对于绝大部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苦人家，谁会闲着没事准备百十斤救荒丸在家呢？
    这东西说是能存放几十年不发霉、不变质，但是虫蛀呢？鼠咬呢？
    还有就是，人仅仅是有忧患意识，但绝对不会为了将来有可能发生的灾祸提前准备。
    不信，谁家闲着没事干，准备两个灭火器？
    所以，救荒丸表面上很美好，实际上不现实。
    听了岳川的讲解，白家老太太连连点头，“是老婆子想岔了。”
    岳川说道：“这个思路很不错，但是一来救荒丸占用了粮食，二来救荒丸除了救荒毫无意义，人们制作的积极性不高。”
    “那，依土地公之见，该如何解决？”
    “更改配方，剔除粮食，换成随处可见的花草、果蔬，最好是那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食材，将其废物利用，制作成救荒丸。穷苦百姓肯定乐意。”
    白家老太太连连点头，随即思索符合这一特性的事物。
    岳川又说道：“至于保存时间，不用几十年上百年，能存放三五个月、一年两年就行。”
    “土地公，保存时间太短，东西坏了怎么办？等到灾年，就没东西可吃了。”
    岳川呵呵一笑，“往窝窝头的方向去想，如果这个东西需求很旺盛，并且不断被消耗，能够有利可图，你觉得人们会不会积极主动的去制作？”
    白家老太太瞬间醒悟。
    一种主要供应牲畜食用，但是人饿极了也能对付一口，能保存三五个月，而且大都是使用边角材料……
    这完完全全是变废为宝，而不像救荒丸，是变宝为废。
    “土地公，您说得对，是这个道理，老婆子这就去琢磨。”
    岳川接着说道：“各地风土人情不同，物产也迥然相异，很多物料都得因地制宜。所以，配方应该灵活多变，不拘一格。”
    “是是是！”
    随后，岳川打听起“行军丹”。
    与狗粮、马粮相比，行军丹就是神器。
    在上辈子的世界里，这就是压缩饼干、单兵口粮，而且体积更小、效果更强。
    白家老太太说道：“行军丹除了行军使用，就是巫师使用——某些流程冗长，需要七天七夜、十天十夜，甚至更久的仪式，巫师们为了防止体力不支，或者方便如厕，就使用行军丹。丹药中还会根据需要，加入刺激精神，令人保持长时间清醒的药物。”
    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岳川瞬间醒悟。
    这东西除了是高能量食物，还加入了兴奋剂什么的。
    这东西谁最需要呢？
    岳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老杨君。
    被宫人禁闭在钩澜宫中，又饥又渴，差点饿死。
    如果有一瓶行军丹，就能坚持很久很久。
    对于一些需要长时间劳作，又分不出时间去用餐、方便的工作……
    比如赶稿的孔黑子，灵感如泉涌时，恨不得左右开弓，双脚也一起夹着笔。
    这种时候，上厕所或者吃饭，肯定是要打断思路的。
    其他弟子也是如此，经常废寝忘食。
    如果能有行军丹，就能保持好几天肚子不饿，精神饱满，可以高效率创作。
    白家老太太说道：“行军丹也有弊处，长期服用会大量消耗身体中的油水，令人日渐消瘦，形销骨立。”
    岳川闻言大喜：“还有这等好事？”
    天然自带减肥功能，这要是放到上辈子，小仙女们不得抢破头。
    岳川询问了一下行军丹的配方。
    使用的药材并不算特别昂贵，综合算下来，行军丹的价格并不算高。
    而且，还能牺牲效果，降低成本，替换其他廉价易得的药材。
    岳川说道：“行军丹也开发两个版本，一个是牺牲功效降低成本，另一个是不惜成本增加功效。”
    有了行军丹，姜国的“以工代赈”连赈都不需要赈了。
    一枚低配版行军丹的成本，远远小于一斤粮食。
    至于行军丹长期使用会消耗体内油水，日渐消瘦的问题。
    隔三五天给他们吃一顿正常的饭食不就行了。
    再看土地庙这边。
    窝窝头的试验已经临近尾声，几种不同的配方也都摸索出来了。
    是时候推出行军丹了。
    窝窝头一枚铜钱四个，低配版行军丹就一枚铜钱十个，让精怪们自己选择吃哪个。
    黑心？
    岳川怎么可能黑心呢。
    节约成本，是为了救助更多的精怪。
    多一个人吃行军丹，节省下来的成本就能多救助三个人、五个人。
    岳川把刚建成的温室大棚拿出来，给精怪们居住。
    这个可是免费的，没有收取任何好处。
    白家老太太琢磨了三天三夜，总算拿出了岳川需要的药方。
    随后，小刺猬们就开始配药了。
    大量的行军丹被搓成团，晾干之后用布包或者葫芦装起来。
    岳川呵呵笑着接过，随即回到姜国。
    之前，龙阳和大黄担忧存粮不足，不敢放开手脚以工代赈。
    可是有了行军丹之后，放心大胆的招人，热火朝天的修路。
    试验一段时间，发现低配版行军丹没有什么副作用。
    于是，岳川摄起一团泥巴，在手中凝成石碑。
    石碑上刻着“行军丹”的功用、价值。
    同时罗列成分、用量，以及配药流程和方法。
    拿着刷子刷了一层墨，再把白纸扑上去，一压，成了。
    低配版行军丹的制作方法通过印刷术大批量印刷，很快就印制万份。
    “把这个东西四处分发，流通天下，人们对抗饥荒的能力应该大幅度提升了吧。至少，不会再有人吃观音土了吧？”
    “等等……这么满大街张贴，肯定没有人在意。不如放到胡说八道茶馆，用它们的嘴帮忙宣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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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2章

    （本章2600字，水300字的资料不过分吧）
    低配版行军丹的材料不算多，而且大都是廉价易得的草药，制作流程也不复杂，普通人都能制作。
    不过，岳川这里有一个更方便、更简单、更易操作的方子，托作者分享给长期支持本书的朋友。
    想要减肥减脂却又吃不得苦中苦，可以考虑吃土豆。
    就是那种几毛钱一斤的普通土豆，发芽的土豆一定要去掉芽和周围区域，切记。
    土豆洗净后不加任何调料水煮，或者上锅蒸，然后直接吃，并且坚持长期吃。
    既能饱腹又能减脂，还没有任何风险。
    感觉寡淡可以少加点盐，或者搭配少量爽口榨菜，但是切记，不要炸土豆、炒土豆，也不要蘸糖。
    坚持长期吃，一定能快速减脂，尤其是最难减的内脏脂肪，也能快速消耗掉。
    不像跑步伤膝盖、吃减肥药毁身体，岳川分享的这个方法安全无风险，对身体也没有损伤。
    土豆富含所有人体所需的营养，如果在没有其他食物，仅有土豆的情况下，人也可以健康的活下去，就是活得骨瘦如柴，不太健康罢了。
    分享完毕，言归正传。
    岳川将大量低配版行军丹送到姜国，姜国可以毫无压力的赈济灾民。
    不管是不是姜国子民，只要有困难，都能去工地上找一份工作。
    干活管饭吃，一天一粒行军丹，再加一个窝窝头。
    行军丹可以管饱，窝窝头可以给不能劳动的家人。
    灾民基本都有劳动能力，所以，行军丹加窝窝头的组合能保障几乎所有灾民安全无忧的活下去。
    如果一家有好几个劳动力，不但能吃饱，还可以慢慢攒下一些口粮。
    这对于忍饥挨饿，只能冻毙于风雪之中的杨国灾民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大黄也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筛选。
    年轻、机灵，有一把子力气的，都分配在稷下广场工地上，与八百少年一同学习建筑。
    上了年纪，又学不了什么技能的，就派出去修路。
    此时的修路以夯砸为主，就是一群人抬着重物，朝地面做活塞式往复循环动作。
    体弱的妇女和老人，主要负责担土、清理杂物，或者烧热水、制作窝窝头等。
    八岁以下的小孩则集中起来，进学堂接受统一的教育。
    对于上学，灾民们是抗拒的。
    小孩怎么也算半个人，也能干半份活，给家里挣半份食物。
    但是……
    学堂管饭，而且管三顿饭。
    哎呦，不知道八岁零两百个月的小孩能不能上学？
    听说这种好事，不但杨国灾民心动，姜国的百姓也按耐不住。
    上学去，都上学去。
    这个年纪的小孩，正是鸡嫌狗厌，送去学堂清净了，还学本事，最主要的家里减少一份口粮。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小孩正是最能吃的年纪，送出去上学，家里瞬间减负。
    尤其是那种家中好几个孩子的，全都送出去，瞬间从赤贫变温饱，从温饱变小康。
    姜国宫内，明堂周围的一大片建筑都被清理、拆除。
    这里原本供奉着姜国列祖列宗的牌位，却被紫霄门一道惊雷劈了，之后更是冒出一个神魔封印。
    龙阳原本想把这里重修一下，但是考虑再三，没钱。
    只能把残垣断壁清理一下，砖瓦木梁会收起来重复使用，修建起一排排学堂和宿舍。
    这里就是姜国的学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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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3章

    八岁以下的孩童们会在这里生活、学习，劳作。
    哦不，在这里通过抄书感悟文字的奥妙，每天徜徉在知识的海洋中，不断提升个人文化素养。
    没有一口豆浆是白喝的，也没有一个馒头是白吃的。
    作为“龙文”的“创造者”，龙阳更是亲自上阵，教导文字。
    音符注音、简化字、字典。
    这三板斧一通操作，再加上饥饿的威胁，孩童们迅速完成了扫盲。
    然后孔黑子、长卿、大黄，甚至岳川轮番上阵。
    也没什么固定的课本，更没有什么固定的学科。
    总之，就是天马行空的乱教。
    有时候是蕴含美好道德的小故事、大道理，有时候是孔黑子周游列国的见闻，或者《论语》创作过程中的经历、感悟等。
    长卿则主打行军、列阵、扎营，最后总会绕到骑兵的培养，以及骑兵在未来战争中的重大意义。
    大黄表示，小场面了，过去一年里，老师都是这样教自己的。
    至于岳川，主要对前面几位查漏补缺，发表一下不同的见解。
    甭管这些孩子懂不懂，总之，先把他们的视野拓展，格局打开。
    先在孩子们心中播下五彩缤纷的种子，然后看哪个种子发芽，哪个嫩芽能长成参天大树，再因材施教。
    栋梁之材就按照栋梁之材去培养，其他的，就老老实实当个码字机器，抄一辈子书吧。
    反正也是一个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旱涝保收的体面工作，比祖祖辈辈种地强多了。
    授课之余，几位先生凑到一起闲聊。
    孔黑子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如果以后抄书形成规模，著书者就不能通过写书获得收益了，甚至吃饭都成问题，这可如何是好？”
    对于穷困，孔黑子是印象深刻，刻骨铭心。
    之前还能通过著书和抄书，赚取一些收益，衣食无忧，可一旦这种学堂式抄书产业形成规模，自己的收益就要大打折扣，甚至零。
    会不会再一夜返贫，重新回到断粮绝食的地步？
    岳川笑着说道：“抄书或许能大批量生产文稿，但都是毫无灵魂的重复性劳作。而你们，是带着灵感去创作，就像那指路的明灯，摘星的双手。你们的地位是不可能被替代的。”
    不过岳川也明白，姜国学堂这种与工作室类似的产业，对原创者的冲击极大。
    不加控制的话，这就是盗版源头，甚至会成为“”一样的毒瘤。
    有些规矩，必须尽早立起，并且长期坚持，形成秩序。
    岳川淡淡说道：“如果书籍也能征税，诸位以为如何？”
    “书籍征税？”
    “这……闻所未闻啊……”
    “此事恐怕不易。”
    岳川点头，“此事确实不易，但正因其不易，才更值得我们去做。”
    随即，岳川讲述了“版权”的概念。
    “假如我们将书籍也视作一种劳动成果，就如农人耕地、工人做工、商人货物，文人创作的书籍也可以拥有单独的价值——注意，是在抄书之前，就已经有价值。”
    “原作者可以将这个价值一次性贩售出去，或者按照书籍的抄录量，每一本书收取一定的费用。如此一来，文人就可以埋头创作，无需再费心诸多杂事。”
    “至于姜国学堂，则作为一个媒介，一边负责教书育人，一边负责抄录书籍，并且保障双方的收益，让双方都能通过著书、抄书获取一笔合理的收益，保障生活。”
    听到岳川的话，众人齐齐点头。
    这个法子真是太妙了。
    孩童有书可读、少年有书可抄，成年之后可以离开学堂，娶妻生子，并且继续抄书获取报酬，养家糊口。
    借助学堂，姜国的孩童可以避免因饥饿和疾病的夭折，并且完成修身、齐家，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的人，学而优则仕，走向治国、平天下。
    百姓们没有生娃、养娃、教育子女的负担，也可以放心大胆的生育，只用把孩子养到三四岁，就可以上交给国家，几年之后，孩子开始抄书，就可以源源不断给家里带来收益。
    美滴很！
    大黄和龙阳对视一眼，人人如龙的世界，仿佛又近了一步。
    岳川说道：“关于工作室……哦不，学堂这块，需要一个人来负责，不知诸位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
    众人想了一圈也没想到什么好人选，毕竟是新模式、新事物，谁也没有经验。
    龙阳一挥手，“翁卿最近好像清闲了许多，正好，给他找点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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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4章

    翁胖子闲不闲，岳川不知道，反正岳川自己挺忙的。
    每天三点一线，跟上班一样。
    之前土地庙这边有胡二和南郭合打理，基本可以甩手，但是一场雪灾，岳川不得不居中指挥。
    有时候，岳川都羡慕龙阳。
    为什么当甩手掌柜就当得那么行云流水、习惯自然。
    偏偏身边还不断有人才聚集，啥事都不用操心，什么危险和隐患，还没来得及冒烟就被掐灭了。
    老天爷赏饭吃，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随后，岳川看着眼前这些等着赏饭吃的精怪们。
    “你们以后得明白积蓄的重要性，如果你们平常多磕头，多攒钱，现在不是就能换窝窝头了吗？钱不是万能的，但是在我这里，它能换窝窝头，窝窝头是万能的吧？”
    众精怪纷纷点头。
    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肯定得好好磕头。
    窝窝头，一个铜钱买四个，也就是磕头两天半才能换一个窝窝头。
    对于精怪而言，挨饿是家常便饭，三五天不吃东西很正常。
    两天半能吃一个窝窝头，已经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了。
    至于遮风挡雪的暖棚。
    精怪们更加感激。
    虽然绝大多数精怪都会挖洞，但自己住不安全。
    随时都有可能遭到饥饿掠食者的威胁。
    打盹都得睁一只眼，生怕俩眼一闭就再也睁不开。
    而在土地公这儿，精怪众多，大家反而感觉安全更加有保障了。
    仔细想想，野外到处都是饥饿的掠食者，而暖棚中，全都是不用为了食物发愁的精怪。
    只此一点，就足够了。
    贩卖窝窝头回收货币，之前发行的功德无量钱币值稳定许多。
    精怪们对功德无量钱的认可也大大提升。
    可惜了，一天只能磕一次头。
    岳川则每天观察着暖棚里的精怪，琢磨怎么最大化榨取价值。
    暖棚搭建好了没错，但里面的土壤还得好好伺弄。
    精耕细作、熟化土壤、增施农家肥、改良土壤结构、提高土壤养分含量、平整田块等。
    这是一个大活。
    土地庙这边长期堆肥，农家肥很多，想要施加到土壤中，也得费一番功夫。
    正好，精怪们闲着没事干，让它们劳动劳动吧。
    每天一个窝窝头的奖励，精怪们还是不太情愿。
    挖土可以，老本行嘛。
    但是施肥……
    算了吧。
    精怪们是单纯，但不是傻。
    “一个窝窝头而已，弄那些脏东西，不值当的。”
    “对啊，外面天那么冷，出去不得冻死。”
    “还是窝在这里睡大觉舒服。”
    “来来来，多来几个毛长的，大家靠一起取暖。”
    “对对对，只要毛长的，没毛的、带壳的一边去。”
    看到精怪们这模样，岳川转念一想，还有瓷器作坊、玻璃作坊，也都需要大量劳动力。
    胡家成员控火一流，也心灵手巧，可数量太少了，瓷器和玻璃产量都跟不上。
    于是向精怪们讲述了这两个地方，并且带它们实地参观了一下。
    这一参观，精怪们瞬间走不动路了。
    暖和！
    真暖和啊！
    瓷器作坊和玻璃作坊都烧着炉子，而且是昼夜不停地烧，别提有多暖了。
    在这里面待一会儿就浑身暖洋洋的，然后就汗流浃背。
    这哪里是冬天啊，夏天也比不上。
    一个精怪当即跪地，“土地公，我想住在这，叫我干什么都行。”
    另一个精怪连忙说道：“我愿意干活，这里的活我愿意干，暖棚里的活我也愿意干。不就是施肥嘛，我乐意！”
    还有更狠的，“别说是往土里掺肥料，就是让我吃，我也不皱眉头！”
    “嘿，你想偷吃就明说！”
    在陶瓷作坊和玻璃作坊干活，好歹还能吹吹暖风，这对精怪而言，是想都不敢想的享受。
    想想大冬天时，家里的猫猫狗狗脸对着小太阳烤，半边身子的毛烤焦了也不愿挪一挪。
    抗冻归抗冻，但那是没办法的情况下进化出的能力，如果有办法暖暖呵呵的，谁愿意冬眠啊。
    岳川嘴角勾起，“每天打磨石头，你们愿意？”
    “打磨石头？这么简单？土地公您就说什么石头吧，我这口牙，肯定好用！”
    “每天搬运重物，你们可愿意？”
    “这还用说？就是把一座山推平，我们也愿意。”
    “每天守在火炉边上，填料、取料，你们可愿意？”
    “还有这等好事？”
    岳川摆摆手，制止精怪们的吵闹，随即叫来胡二，小声吩咐起来：
    “你看看有什么粗活、重活，能交给它们的，尽管用它们。”
    “如果有那种手巧的，能帮忙大忙的，可以留下来，我给它们加薪。”
    “总之一句话，未来三五个月，你狠狠用它们就是，不怕它们辞工不干！”
    胡二瞄了一眼众精怪，心中暗喜，随即重重点头。
    于是，众精怪开心的干活。
    上午在暖棚中伺弄土壤，一个个都冻成狗。
    下午在作坊中烧瓷器、烧玻璃，一个个都累成狗。
    直到有一天，岳川良心过不去，打算给精怪们放一天假。
    结果，精怪们集体反对。
    土地公竟然要把我们赶到冰天雪地里挨冻，难道是我们干活不够卖力？还是有谁偷懒惹土地公生气了？
    不行！得加把劲，少休息，多干活！
    岳川只好含泪延长晚上的工作时间。
    瓷器作坊、玻璃作坊工作效率大增，烧制出来的瓷器和玻璃数量大增。
    最后几个温室暖棚也完成了封顶。
    胡二向岳川汇报说：“师父，我们接下来的生产任务是什么？”
    之前，瓷器一直都是专供稷下饭庄，各种碗碗碟碟盆盆盏盏。
    但稷下饭庄的餐具早就够用了，备用的也积攒了很多。
    接下来没必要生产了。
    至于玻璃，温室大棚已经足够，接下来生产什么呢？
    目前姜国使用的，仅仅是低端瓷器，至于高端瓷器……胡二还没掌握技术，暂时烧不出来。
    玻璃没太多讲究，某些高精尖品类的弄不出来，寻常玻璃还是没问题的。
    就连变色玻璃的技术也掌握了，能烧制出各种斑斓的色彩。
    不过，岳川暂时不打算把玻璃拿出来。
    眼下还是陶器的时代，瓷器碗碟都称得上降维打击了，玻璃杯什么的还是再缓缓吧。
    可是作坊不能停。
    一旦停止，精怪取暖就成问题了。
    “玻璃作坊不用停，不过冶炼规模适当缩小，技术含量低的普通玻璃可以停掉了，你们专攻一下高品质玻璃，尤其是各种镜片。”
    胡二连忙点头，“师父，缩小规模的话，是不是要裁一批精怪？”
    岳川蹙了蹙眉。
    作为一个合格的资本家，这种时候肯定是要裁员的。
    但是这种不要工钱，一天一个窝窝头，往死里卖力气的好员工上哪找啊。
    不趁着这几个月让它们好好发光发热，自己的良心都会痛。
    “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个好东西，你可以研究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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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5章

    岳川在土地庙变着花样发光、发热的时候，姜国的口诛笔伐终于开始产生效果。
    晋国六卿家族共聚一堂，商讨杨国菜人铺，以及国君归属的问题。
    说是六卿家族，实际上经过这么多年的斗争，只剩下四家，晋国的内政外交，基本也都被四家把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四家矛盾重重，不能团结一致，否则就得在晋国来一场指鼠为鸭了。
    韩氏作为此次事件的主角，也低着头，一言不发。
    魏氏看了一眼上方的国君，又看了一眼对面的智氏，于是咳了咳，开始自己的演讲。
    “杨国事小，然《疯狂老杨君》影响深远，再加上《论语》批判，当今列国，陆续知晓此事，而此事关系我国……”
    智氏家主冷哼一声，“你这绕来绕去，说了，却也没说。我便问你一句，当如何平息天下悠悠众口？如何挽回君上声誉？”
    随即，智氏拱手向国君说道：“韩氏失德，行此不义之举，为君上招来恶名、非议，为人不善、为臣不忠，臣请国君从重处置，以安内外众口。”
    国君面皮抽搐了一下，流露出不忍之色。
    韩氏的做的事情，国君肯定是心知肚明的。
    毕竟菜人铺产出的丹药大部分是送到了宫中，供自己和嫔妃们享用。
    菜人铺这种事影响不好，晋国国君碍于脸面，不愿在国内开设。
    但是又架不住青春的诱惑，所以在小弟们境内开设。
    杨国不是个例，也不是特例。
    在其他国家中，还有很多菜人铺，都是韩氏在打理。
    只不过，这些国家的丑闻没有被爆出来罢了。
    智氏见状，缓缓起身，向国君躬身一礼。
    “君上，如今天下列国都在看着我大晋，尤其楚国，必定会借题发挥，污蔑我国。倘若任其抹黑，下次诸侯会盟，君上岂不被动？是一家一姓的存亡重要，还是百年霸业兴衰重要，请君上三思啊！”
    听到这话，国君沉默了。
    晋国百年霸业，怎么能在自己手中断送。
    下次会盟的时候，要是被楚国那个蛮夷怼着脸说菜人铺的事情，再来一句“楚虽蛮夷，却不食人”，自己算是名誉扫地了。
    所以，这件事只能委屈韩卿了。
    见国君沉默，韩氏瞬间明白了自己的结局。
    “臣一时糊涂，铸下大错，一切罪责，臣一力承担……”
    “等等！”
    就在韩氏照本宣科，准备以死谢罪的时候，一个人站了出来。
    却是赵氏。
    赵氏刚刚经历“赵氏孤儿”没多久，实力还没完全恢复，所以始终保持低调，无论大事小事都鲜少发表意见。
    这次喊赵氏来，纯粹是凑数，谁也不指望他能发表意见。
    但是，谁也没想到，这种几乎已经拍板的节骨眼上，赵氏发话了。
    赵氏赵简子，也就是“赵氏孤儿”的孙子，也站起身来，朝国君拱手行礼。
    “臣有一言，不吐不快！”
    国君也没指望赵氏有什么高论，毕竟跟自己的面皮相比，什么东西都得王后稍稍。
    所以，韩氏死定了，谁也救不了。
    赵氏转身，朝周围其他几人一一拱手。
    “我等所需考虑的并非如何处置韩氏，而是如何处置杨国。而杨国，又牵动列国人心背向，不得不慎重。”
    听到这话，一心等死的韩氏猛然抬起头，两眼放光。
    魏氏也猛然一震，满脸不可思议。
    智氏面无表情，然而拢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握起，指关节咔咔作响。
    国君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太傻，很快就醒悟过来。
    为了国际影响，让韩氏去背锅并没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韩氏死了之后，这件事就结束了吗？
    核心是杨国。
    而杨国只是晋国众多小弟中的一个。
    晋国霸业的基础不是楚国给的面皮，而是众多像杨国一样的国家。
    赵氏接着说道：“杨国菜人铺之事仅有传言，并无实据，我等若拒不承认，此事只会模棱两可，可韩氏因此自戕（qiāng），无异于铁证，再无辩驳的余地。”
    国君“哎呀”一声，“孤糊涂！险些误了韩卿的性命。幸得赵卿提醒啊。”
    赵氏躬身，接着说道：“老杨君身败名裂，累数百恶名于一身，再加一个又何妨？”
    魏氏也击节赞叹，“是极！”
    赵氏向魏氏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眼下，我等需要做的是与列国一同声讨杨国，声讨老杨君。与此同时，我等要善待老杨君两个子侄，为其加官进爵，令其衣食无忧。”
    “此事易尔！孤这便拟旨！”
    杨国名声已经烂透了，而且国内百姓群情激奋，多地都发生了击杀官吏的事情。
    老杨君的两个子侄贪生怕死，根本不敢独身一人回去继承。
    但是这种风口浪尖上，晋国也不敢派兵护送二人回国继承。
    经此一事，杨国基本没什么油水可捞了，两个子侄就算回去也获益有限。
    与其这样，不如直接加官进爵，让其在晋国做一个富家翁。
    如此，也算给小弟们一个交代——看啊，汝妻女吾养之，汝无虑也。
    如此一来，韩氏的姓名保住了，晋国的名声和脸面也保住了。
    韩氏长舒一口气，说道：“韩氏无辜，却遭此事牵连，臣愿出五百石粮，赈济姜国。”
    魏氏立刻附和：“臣附议！”
    赵氏自然不会落后，“臣也愿出粮五百石。”
    这下子，智氏被架在火上了。
    捐吧，五百石啊，要知道一石等于一百二十斤，合起来就是六万斤粮食。
    智氏虽然家大业大，但是也不能眼睛眨都不眨的丢出六万斤粮食。
    更主要的，刚才差一点就逼死韩氏了，姜氏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跳出来？
    而且还成功劝阻国君，令其改变注意。
    国君看三家都已经赞成，也连忙手舞足蹈。
    这种情形下，智氏自然不可能再趁胜追击，只能无奈的认捐。
    “敢问君上，我们要如何处置杨国？”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沉默。
    杨国棘手，不好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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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6章

    看到韩氏暗中投来的感激目光，赵氏心中一松。
    数十年前“赵氏孤儿”事件中，便是韩氏先祖韩厥仗义执言，为赵氏争取到了一线生机，赵氏能延续至今，韩氏先祖功不可没。
    如今，赵氏也算还上了这个因果。
    然而韩氏并不知道，在半个时辰前，赵简子还打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意。
    但是在将要出门时，有人拦在门前，一番游说，令赵简子改变了主意。
    也正是这个时候，赵简子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叫“无恤”的儿子。
    “敢问父亲，此次进宫是否为韩氏之事？”
    赵简子长期深居简出，不参政事，一门心思在家里造娃，这是人所周知的事情。
    赵氏人丁单薄，不得不一日三耕。
    要不是宫中有要事急召，赵简子才懒得出门。
    被儿子看破行程，赵简子非但不生气，反而还有些高兴。
    于是盘坐在门口，隔着门槛与儿子交谈，“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父亲，韩氏生死在此一事，而我赵氏存亡，也在此一议！”
    这就是说客们管用的话术了，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先把事情上升到生死存亡的高度，吸引对方注意力，然后一点点展开自己的私货。
    只可惜，这一套对贤者状态下的赵简子无用。
    “你若是闲着无聊，可去寻兄弟们打闹，莫要与为父嬉戏。”
    看到赵简子想要起身，赵无恤叩首，说道：“父亲，天下人人可言韩氏亡，唯独我赵氏不可！若无往日之韩氏，岂有今日之赵氏？又岂有你我？”
    这一句话，彻底说进赵简子心坎里了。
    没错！
    若没有韩氏先祖韩厥仗义执言，赵氏早就血脉断绝了，又怎么会有今日诸多赵氏儿孙。
    别人可以不感谢韩氏，但身为赵氏孤儿的孙子，赵简子必须念这一个恩情。
    于是，赵简子站起身来，整理衣冠，朝着韩氏家宅的方向恭敬拜下。
    它日韩氏为赵氏仗义执言，今日赵氏对韩氏袖手旁观，消息传出去，其他人怎么看赵氏？以后赵氏再有危难，谁还会出手相帮？
    所以，今日之赵氏必须出手！
    这时候，一双手在眼前晃过。
    神游天外的赵简子迅速回过神来，瞳孔迅速聚焦，立刻看到智氏那张老脸。
    上方的国君问道：“关于杨国，赵卿有何良策？”
    赵简子能有什么良策，出门时想的是早去早归，说不定被窝里余温未散，还能梅开二度，再多造一个娃。
    不过，赵无恤仔细分析了杨国的局面，给赵简子提供了一个可行之策。
    “回禀君上，杨国无道少德，以致社稷有失，此乃咎由自取。”
    智氏立刻讽刺道：“此乃人尽皆知之事，无需赘言！”
    赵简子也不恼，继续说道：“杨失其社稷，然而对我等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什么？
    杨国没了，竟然还说是好事，姓赵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就连国君也忍不住拨开面前的旒珠向外看去——正午，天晴，还没黑，怎么鬼话连篇。
    赵简子淡淡道：“杨国于我国霸业而言，其价值有三，其一地利，其二人和，其三……”
    最后一个赵简子没有说出来，而是仔细讲解前两个。
    晋国与齐国争势，必取道杨国，这就是地利。
    诸侯会盟，小弟们附议附言，帮忙投票壮声势，这就是人和。
    “然而经历田氏作乱，齐国根基动摇，底蕴尽丧，五代之内再无称霸之心，亦无称霸之能，杨国地利于我等已形同鸡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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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7章

    “鸡肋？”
    众人不解。
    赵简子咳了咳，略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此乃吾新悟之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也。”
    这话自然是从赵无恤那里听来的，至于赵无恤从哪听来的。
    赵简子发挥联想，想来应该是身份低贱，食无好肉，每多鸡肋，所以深有感触。
    看来，以后得多关心关心这个儿子的饮食起居。
    众人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
    再从鸡肋思考杨国，可不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么。
    眼下晋国争霸的主要对手是楚国，战场在中原之南，杨国和齐国一样，都已经是边缘化国家了，地位大不如从前。
    国君问道：“杨国虽微，却能壮声，若失杨国，恐势不如前，弱楚国一头啊。”
    赵简子悠悠说道：“君上，姜国与杨国世仇，我等若力保杨国，必然恶了姜国。今日之杨国大不如前，而眼下之姜国，今非昔比啊！”
    听了这话，众人恍然大悟。
    是啊，目光一直聚焦在杨国身上，却忘记了杨国的邻居姜国。
    智氏一甩手，喝道：“一派胡言！姜国与齐国乃血亲之谊，数百年亲如一家，岂会背齐国而向我等？”
    赵简子反问道：“我等与姜国可有旧恨？”
    智氏一呆，可还是回答道：“无有！”
    “我等与姜国可有新仇？”
    智氏再一呆。
    虽然已经知道赵简子接下来要说什么，还是得硬着头皮说“也无有”。
    这一问一答之间显得自己好呆。
    赵简子果然哈哈一笑，转向国君说道：“我晋国与齐国争霸，杨国与姜国争利，但我晋国从未与姜国争霸，也从未与姜国争利。我国未占姜国寸土，未杀姜国一人，为何不能与姜国修好？”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聪明人。
    只是之前被争霸的思维禁锢，没有想到这一茬。
    往日晋齐争霸，姜国和杨国是针尖对麦芒的焦点，非友即敌。
    现在，齐国垮了，杨国倒了，除非晋国打算一举灭掉姜国，否则为什么要和姜国继续磕呢？
    赵简子继续说道：“姜国虽小，却与齐国亲厚，交好姜国，亦是交好齐国。我大晋欲与蛮楚争霸，必安后方，必抚诸邻。否则，齐楚相盟，以掎角之势抵吾腹腋之间，国危矣！”
    一句“国危矣”，满座皆惊。
    然而赵简子并非危言耸听。
    齐国虽然遭受重创，却还有七分底蕴，不容忽视。
    若能与齐国修好，得齐国亲善，所获声势超乎想象。
    齐国，再怎么说也是老牌霸主国，齐国附言附议，所带来的声势远不是小小杨国能比拟的。
    这就跟五常中的英法一样，虽然没落了，可国际事务上投下的票，还是远超冈比亚之流百倍。
    反过来，若是与姜国、齐国交恶，把这俩国家推到楚国怀里，就彻底与霸主之位无缘了。
    国君汗颜，“多亏赵卿警醒孤，否则，国危矣！社稷亡于孤，有何面目与祖宗泉下相见！”
    智氏也朝赵氏躬身拜下，“吾目光短浅，险些误国。”
    这就是六卿世家，捅刀子的时候毫不含糊，能弄死一个是一个。
    但上升到国家存亡，霸业得失，都能抛却前嫌。
    毕竟，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韩氏和魏氏也先后致谢。
    赵简子拱手回礼，随后说道：“为今之计，我等当力保杨君子侄无患，以安列国之心；力保杨国之民无灾，以堵悠悠众口；至于杨国，便作为筹码，换取姜国支持吧。”
    “善！”
    有消息说，姜国都把路修到杨国城门口了，偏偏这条路还是杨国国民帮忙修的。
    杨国心向姜国，出兵强行干涉，惹怒姜、齐不说，也难收杨国民心，得不偿失。
    这种鸡肋，还是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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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8章

    岳川正在筹划各地产业布局的时候，心中突然一动，立刻沉入精神之中。
    赵无恤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丝绸衣衫，虽是寒冬，冻得小鼻子通红，却也不愿换上皮裘。
    “城隍大人，我依您之言向父亲大人献策，父亲大人果然欣喜，赏赐我一身新衣。而且我的起居、饭食、月钱等待遇也都一应提升。”
    随即，赵无恤巴拉巴拉的说起各种细节。
    今年将会有一件新皮袍，正在制作中，估计过两天就能送过来。
    今年还会有木炭，每个月一百斤，这是以往从没有享受过的待遇。
    明年夏天还会有十斤的冰，虽然少，但是某些不得宠的嫡子也享受不到冰，赵无恤身为庶子，能有十斤冰，已经足以说明许多信息。
    每个月钱粮增加，说明赵无恤可以自己招纳门客、积蓄势力了。
    这一点很重要！
    一个子弟混得好不好，一个是看家族给其多少资源，让其打理多少产业。
    另一个是看其自己能为家族招徕多少资源，创下多少产业。
    这个过程中可以借助母族的力量，也可以借助自己的朋友关系，也可以获得君上的青睐，受到封赏。
    赵无恤生母是身份低贱的戎狄之女，母族根本无从考证，指望不上。
    在家族中不受宠，自然也没有什么朋友。
    赵氏一直低调生娃，甚少参与政治，赵无恤短时间内也没有步入政坛的机会。
    所以，一切都只能自己创业。
    岳川说道：“先把衣服换了，免得染上风寒。”
    虽然恋恋不舍，可赵无恤还是听话的脱掉丝绸衣服，换上自己之前的破旧皮衣。
    岳川看了一眼赵无恤瑟瑟发抖的小身板，问道：“你没有修行吗？”
    赵无恤答道：“粗通拳脚刀剑。”
    很谦虚，就跟那个“略懂”、“能陪你玩玩”一样。
    岳川再次问道：“你现在是什么修为？距离悟道境还有多远？”
    赵无恤：……
    “家族有功法，不过我身份低微，得不到名师指点，只能自学，修炼至今日，也就气盈脏腑，力道尚不能通达百骸。”
    岳川翻译了一下：我内炼一口气，五脏六腑真气充盈，但是没有修炼筋骨皮，力道还差了点。
    如果精气饱满，达到后天极限，就相当于精怪炼化喉中横骨之前。
    “如此说来，你炼气已成，但炼精、炼神不足。”
    赵无恤惶恐俯身，“族中功法主炼气，无恤不知其他！”
    岳川暗道：还好这样，要是差别的，我也抓瞎。
    龙阳改良版的血气淬炼之法，主修精血，以血生气，达到血气旺盛。
    此法简单易学，门槛低进境快，即便普通人炼不出什么成就，也能强筋壮骨，大冬天里能抗冻一点。
    “我传你一篇功法，仔细听着……”
    很快，岳川就把功法念诵一遍，“记住多少？”
    “全记住了！”
    “背诵一遍给我听！”
    赵无恤一字不差的复述一遍。
    岳川小小的震惊一把，暗道：成功人各不相同，但他们成功的路大多相似。
    比如对机遇的把握。
    一篇功法放在面前，有的人连名字都记不住，有的人却像刻进脑子里一样。
    “你把你们家族的功法诵与我听，我试试能否为你改良一番。”
    虽然家族功法很珍贵，不得外传，但赵无恤觉得，城隍大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怎么可能觊觎自家这三脚猫的东西。
    更何况，城隍大人传授自己一篇更强的功法，家族也不算吃亏。
    很快，岳川就得到赵氏的家传功法《四阳昘尊》。
    感悟太阳在一年四季中的变化，体察其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温暖暴烈肃杀冷冽。
    仔细咀嚼着这篇功法的内容，岳川由衷感慨，赵氏祖先，非常人才！
    直接就盯着一个太阳钻研，从太阳四季变化，感悟出四种不同的意境。
    而每一个意境，都直指“尊”。
    岳川从功法中察觉到“阳明、太阳、少阳”的意味。
    古人称呼太阳是“日”，与之相对的是“月”。
    而“太阳”，仅仅是日诸多状态中的一个。
    所以，这不仅仅是修行功法，还包含医理、占卜等，足见其来头不小。
    在上辈子的世界里，老一辈的人称呼依旧是“日”，或者“日头”，新时代的年轻人却都用“太阳”。
    词所指对象的意义是没有变的，可是称呼这个概念的词发生了变化，连带的许多衍生词语和句子都失去了作用。
    这种变化的根源是什么，岳川也说不出来，但是仔细思考，“太阳”与“日”相比，无形中阉割了许多意境。
    尤其是在“日对月”、“阴对阳”这种文学体系中，“太阳对月亮”就显得格格不入。
    人们对古文化的隔阂、陌生、疏离，也就是这样产生的。
    就比如赵无恤提供的这篇《四阳昘尊》炼气法，如果用“日”去参悟，肯定毫无滞涩，可如果用“太阳”去参悟，无形中增添一层隔膜。
    这就是认知上的障碍。
    类似的障碍还有很多很多，有些是历史变迁导致的文化断层，有些则是人为垒砌，经年累月，导致后人再也无法读懂古人典籍，无法领会古人思想意境。
    岳川将《四阳昘尊》炼气法熟记于心，随后转向赵无恤。
    “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赵无恤瞬间打起精神，“我是庶出子，想要出人头地，只能靠自己打拼。家族中资源有限，我上面还有诸多嫡出兄长，父亲或许会一时恩赏，赐我财帛酒肉，却不可能授我权柄。所以，我打算借此机会央求父亲，自立门户。”
    自立门户在大家族中很正常。
    一来是家族中资源有限，不可能照顾那么多人。
    二来是嫡长子继承制下，旁支很难有什么上升空间，不如外出创业。
    三来是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以避免瘟疫、灾祸等把家族一锅端。
    赵无恤这种庶出的戎狄之子，想要在赵氏掌握大权，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
    虽然……上辈子的历史中，赵无恤真的中了这个彩票，成为了赵氏宗主。
    但是这期间，赵无恤消磨了太多光阴，又做出了太多妥协，经历了太多精神和肉体上的内耗。
    岳川觉得，很不划算！
    “晋国之北，广袤万里，有大河大湖，大山大川，良田万里，金银亿兆。而你，只需率一支骑兵，铁蹄所至，尽为赵土！”
    顿了顿，岳川接着说道：“乳虎啸林，鹰隼展翼……所以，向这个世界亮出你的爪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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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9章

    姜国的雪更大了，但是姜国上下，喜气洋洋，没有任何担忧的神色。
    无论是取得姜国户籍的人，还是没取得姜国户籍的人，都对当下和明天满怀希望。
    王后离薨逝，但王后离的善政没有消亡，反而在原有的基础上进一步升级。
    去年，姜国的赈济范围也仅限于王城中无家可归的乞儿，或者生活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
    而今年，这个范围扩大到所有姜国子民。
    居者有其屋，劳者有其食。
    虽然吃的是行军丹加窝窝头，住的是大工棚和大通铺。
    可你就说，温饱不温饱吧。
    姜国至杨国的道路全线贯通，龙阳对杨国的野心毫不遮掩。
    姜国百姓也群情鼓舞，整天载歌载舞。
    问题是，杨国的百姓更高兴。
    旁边的齐国送来国书，吕昭，也就是公子昭，专门派遣使者，备上厚礼，庆祝表兄弟开疆拓土。
    晋国也送上国书，派遣使者，除了厚礼，还有三十万斤粮食，用来赈济杨国灾民。
    晋国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菜人铺的事情。
    龙阳自然知道晋国的意思，不过他没有自作主张，而是拿着晋国的国书来到南郭小院。
    “晋国的意思，可以默认我们对杨国的兼并，并且承诺，若我们不追究菜人铺的事情，可以再送上七十万斤粮食，今后百年内，每年冬天都会以民间借贷的方式拨付十万斤粮，我们可以自用，也可以用于杨地灾民赈济。阳不敢独断，前来征询诸位的意见。”
    听到龙阳的话，在场众人表情各异。
    岳川心中有数，并不意外，不过听到晋国的“赔偿方案”，岳川暗道一声大手笔。
    说白了，晋国抵死不认的话，杨国也拿他们没办法。
    更何况现在杨国都没了。
    一百万斤粮说多不多，但对于杨国的体量，也不算少了。
    而且未来百年时间，每年都有十万斤，合计一千万斤。
    既有眼前的好处，又有长远的好处。
    付出这么多代价，只为一个“你别骂了”。
    绝不像上辈子的人，你随便骂，掉一块肉算我输。
    这个时代的人很重视名声，与之相伴的就是“耻文化”。
    顾名思义，便是注重廉耻的一种文化心态。
    特征是这种文化中非常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看、怎么议论。
    其行为将被以诸多的外在社会因素和标准规范所制约、支配，即具有“耻感文化”特征的人多由别人左右着自己的行动。
    所谓的忠孝两全，三从四德，都跟这个有点关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知耻而后勇。
    耻辱总是形影不离，但是在当下，耻和辱又是有区别的。
    晋国和韩氏因为菜人铺的事情感到耻，姜国把这件事捅出来，大加批判，晋国只是感到耻，并不觉得这是羞辱。
    所以，他们最先想到的就是道歉赔偿，消除影响，而不是感觉被冒犯、被羞辱，想要对孔黑子等人肉体毁灭。
    全场输出最高的孔黑子看了看晋国的国书，长长叹息一声。
    虽然很想继续骂，但是骂一百年也无济于事。
    菜人铺这件事的根源不在晋国，也不在韩氏，而是无数个像“老杨君”一样的上位者。
    吮吸民脂民膏还不算，更是敲骨吸髓。
    百姓活不下去，只能自卖自身。
    某种意义上讲，韩氏是在帮助这些走投无路的百姓——虽然不是发自善心。
    一千一百万斤的粮食，可以赈济许多杨国百姓了。
    于是，孔黑子长叹一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只希望杨国再无老杨君。”
    龙阳听出了弦外之音，大声说道：“我姜国外无山河之险，内无甲兵之利，所凭所仗，唯百姓尔，岂能负之？姜国若有此等昏君，天可诛之，地可灭之，民可伐之！”
    孔黑子连忙拱手，“善！”
    长卿看了看国书，说道：“晋国这般礼遇，怕是别有所图。以在下愚见，恐是要与楚国争霸，借此投石问路，试探我国意向，君上不若再提些条件，只要不太过分，晋国必然答允。”
    大黄摇头说道：“长卿兄弟此言差矣！我的老师说过……”
    听到这标志性的开头，众人齐齐肃然，正襟危坐，朝着大黄的方向拱手。
    岳川迟疑了一秒钟，也朝着大黄的方向行了个礼。
    我拜我自己，好羞耻。
    就是不知大黄今天要讲哪句。
    大黄看了一眼岳川的位置，随即正色道：“以金相交，金耗则忘；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以权相交，权失则弃；以情相交，情逝人伤；唯心相交，静行致远。”
    众人默默背诵名言金句。
    大黄继续说道：“晋国欲与楚争霸，势必以巨富相贿，待其登临霸主，必以厚财相索。此所谓，如欲取之、必先予之。”
    长卿默默说道：“转了一圈，又回到军队上了，没有强大的军队，就算暂时获得某些好处，也守不住。”
    孔黑子咂了咂嘴，想说几句话反驳，但是又说不出什么好词，只能将目光转向岳川。
    岳先生，怼他！
    岳川呵呵一笑，“军队的事情咱们抛到一边。我倒是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大家可以一起琢磨琢磨。”
    众人顿时打起精神。
    岳川问道：“在讨论之前，我想先问一句，诸侯争霸，争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都不用解释了。
    诸侯争霸，争的就是一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借“尊王攘夷”之名，行排除异己之实。
    岳川又问道：“列国追随霸主，可有什么好处？如我姜国，追随齐国争霸，劳民伤财，如那杨国，追随晋国争霸，身死国灭。”
    众人再次深思。
    的确是这个道理，跟着大国争霸根本没什么好处，反而还浪费国力、人丁。
    可问题是，你不跟着大哥摇旗呐喊，第一个挨收拾啊。
    岳川敲了敲桌子，“所以……列国并不是真心拥护霸主，只是不想挨打罢了。对吧？”
    龙阳第一个点头，“国小民寡，不足养兵，只能求助大国庇护，为大国所挟。大国争霸，说白了，什么好处都捞不到。只是，大国养了那么多兵马，总不能白养吧？”
    岳川点头，“那如果换一个规则，一个新的争霸规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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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0章

    对于如何消灭战争的问题，岳川考虑很久了。
    龙阳说的话没错，国小民寡，不足以养兵，所以只能托庇大国，反而被大国所挟。
    长卿说的也没错，如果没有军队，即便偶尔获得好处，也不能长久，终会被掠夺。
    但是对霸主国而言呢？
    劳民伤财，争得一个“霸主”虚名，国君个人是名垂青史了，但臣子、国民屁的好处都没有。
    养兵的费用怎么办？
    千乘之国威风是威风，但人吃马嚼，都是钱粮啊。
    转念一想，让那些受保护的小弟们交点保护费吧。
    霸霸保护你们安全，大家帮霸霸分担点军费，很合理吧？
    这种事，上辈子的鹰酱干过，闹得北约差点散伙。
    这个世界，随着争霸战的规模越来越大，强度越来越高，霸主国逐渐裹不住开销。
    比如姜国，之前一直受齐国保护，跟着齐国摇旗呐喊，那叫一个铁杆。
    结果，屁的好处没有，反而还被齐国敲诈一幅“山川社稷图”，足以说明问题。
    争霸就像一个游戏。
    游戏里有土豪、小康、平民和难民。
    齐、晋、楚等带头大哥就相当于土豪。
    土豪充钱，提升游戏体验，其他人陪土豪玩，顺便赚点烟钱网费。
    可如果哪天土豪不充钱了，反而还想从难民和平民身上赚生活费。
    不用考虑，这游戏快黄了！
    岳川没打算解决这个问题，他只想把诸侯争霸这个游戏全盘推翻。
    自己人打来打去，有个屁的意思。
    一起坐下来，好好讨论华夏族的未来不好吗？
    把钱省下来，多买我几本书不香吗？
    有钱大家一起赚，不比你们把钱充商城里买道具，再对轰掉有价值？
    何必为了脸面在那死扛死杠呢？
    岳川话术发动，搜罗脑海中资料，并且缝合，很快就整理出一套可行的方案。
    “在此之前，我想询问一下王子殿下对杨国的安排。”
    龙阳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之前做梦都想灭了杨国，但是现在才发现，杨国百姓也是无辜，被老杨君裹挟数十年。看到他们的惨状，什么仇怨也都提不起来了。”
    没办法，老杨君死了，杨国人比姜国人还高兴，龙阳想恨也恨不起来。
    岳川点了点桌子上的晋国国书，“那么，王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杨国呢？真如他们所想，趁机兼并杨国，拓地开疆？”
    龙阳摇头，“我战杨国，只为保境安民，非为兼并掠夺。况且，杨国百姓尽领姜国户籍，学习姜国文字、遵守姜国律法，向姜国纳税、服役，我又何须兼并杨国，招来天下非议？”
    岳川又问道：“如若有人登基？”
    龙阳傲然一笑，“有我在，谁能在杨国登基？”
    很显然，龙阳不打算兼并杨国，但也没打算放过杨国。
    无主的杨国才是最好的杨国。
    反正杨国所有百姓都登记在姜国户口上，兼并不兼并根本没有区别。
    一个只有国地没有国民的国家，就这样滑稽的出现了。
    孔黑子朝龙阳拱手，满脸叹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岳川心中暗道：这就好办了。
    “我有一个提议，既然老杨君的恶行已经传遍天下，你们也从税制和军制剖析老杨君类型的昏君对平民百姓的危害，不如更进一步，把矛头指向争霸。”
    什么？
    这……这……这……
    与晋楚这等大国较劲？
    不知为什么，龙阳心中一阵澎湃。
    好期待啊！
    岳川摆了摆手，说道：“并不是与霸主国争霸，而是换一种方式，让天下列国都参与进来，用更加文明，更加守礼的方式角逐、争斗，一较长短。”
    随即，岳川讲述了“运动会”的设想。
    “天下各国，凡有天子册封者，均可参与竞争。每国遴选若干人员，参与各项竞技，在规则约束下竞争胜负。”
    “竞技项目可以是单人决斗，也可以是团体决斗，可以是赤手空拳，也可以械斗，可以披甲，也可以赤身。”
    “除此之外，还可以设扛鼎、射箭、奔跑、游泳、骑乘等竞技项目，也可以是下棋等智力上的竞技。”
    听到岳川的话，在场众人全都眼睛放光。
    龙阳仿佛看到了胜利如潮水般涌向自己。
    孔黑子则看到了“仁、义、礼、智”等等。
    长卿一拍脑袋，总算找到消灭战争的方法了。
    果然如岳先生所说，想要消灭战争，必须跳出战争，在战争之外寻找解决办法。
    好斗是人的天性。
    但好斗可以提现在很多方面，不一定非要战争。
    大黄说道：“既然是竞技，肯定得给点彩头吧？争霸能得到一个‘霸主’的虚名，这个比赛呢？”
    岳川答道：“这就要看王子殿下肯不肯付出了。”
    “我？我肯定舍得！岳先生尽管说，需要我拿什么就行了。不过先说好，我没钱！”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全都笑了起来。
    登记户籍，再加上赈灾。
    虽然有行军丹节省成本，但窝窝头是实打实的粮食消耗，龙阳真的穷了。
    积攒的那点家底早就没了，粮食都是找梁满仓借的。
    岳川说道：“我们可以设置实物奖励。比如每一项比赛设冠军、亚军、季军，分别给予钱、粮、实物奖励。钱粮也无需王子殿下承担，所有参赛的国家，各缴纳一笔报名费用即可。至于实物，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些。”
    瓷器，精美的瓷器！
    现在已经能烧制普通瓷器了，多研究研究，肯定能烧出精美的瓷器。
    拿这个东西当奖励，各国肯定不会拒绝。
    瓷器底部还可以标注某某年、第几届等信息，方便收藏。
    如果做出名气，以后再拉点赞助，非但不会亏本，还能小赚一点点。
    “除了单独项目的奖励，我们还要统计各国最终获得的冠军数量，最多者为本届‘霸主’，王子殿下可与其他参赛国联名上书天子，请天子下诏，承认该国为霸主。”
    岳川本想说“扛把子”的，但是“霸主”深入人心，索性就霸主吧，只要霸主没意见就行。
    “未来数年内，比如五年、十年，华夏境内大小事务，均由霸主国主导，冠军数量前五名或前十名的其他国家协理，通过谈判、投票等方式解决诸国争端，引领华夏发展。”
    “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我们需要择一地，修筑各种比赛场馆，以及配套的其他建筑，比如各国参赛者休息的场所，再比如各国使者开会讨论的会场。”
    “杨国处于南北之交、东西之汇，距离天下列国都不算远。王子殿下不欲兼并杨国，不若将该国改造一番，作为诸侯争霸的终点，亦是姜国霸业的起点。”
    龙阳激动地差点站起来喊“霸霸”。
    可是话到嘴边，变成：“没钱！”
    大黄感觉这种时候该自己说话了：“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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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1章

    个人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以上的重复，85天的重复会让这个习惯更加稳定。
    一个民族，或者国家养成某个习惯需要多久呢？
    岳川仔细的考虑了一下……
    零！
    真的，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很多东西，只要接触过，或者了解过，就再也回不去了。
    比如土地庙里陶瓷作坊和玻璃作坊烧窑烧锅的精怪。
    再比如姜国和杨国领取户籍的百姓们。
    以及脑子里刻入“争霸赛”的龙阳等人。
    这对喜欢比武竞技的龙阳而言，简直就是最好的玩具。
    这对尊崇“礼”的孔黑子而言，就是最简单现实的追求。
    这对想要消灭战争的长卿而言，就是把战争改头换面。
    这是一个非常可行的策略。
    能想出这个策略，已经是天人，能把这个策略落地，更是超越天人。
    但是所有人都信心满满、斗志昂扬，想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进发。
    岳川着力强调，“这是一个非常长远的计划，五年、十年，甚至五十年、一百年才能见到成果。但是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我们每一天都要努力、建设、维护。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善！”
    能够在中原世界独立设计、建造一座城市，这是岳川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最主要的，这个城市将会成为未来中原乃至全天下的特殊存在。
    只有岳川知道，一旦自己的设想成为现实，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岳川更知道，消灭争霸的前提是，自己能掌握一支左右天下的武力。
    这很矛盾，却又很现实。
    上辈子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始终在提倡和平、反对战争，然而，在某些强国的霸权下，奥林匹克也就是个玩物。
    岳川对武力的布局有很多，而今天，又要增加一个。
    短短十几天时间，晋国已经千里冰封。
    阳光洒在大地上，却没有丝毫暖意，热气刚一离开口鼻就化作飘飞的寒霜，糊在嘴唇上、胡须上，不多时就渲成白色。
    赵氏门前，赵简子带着一众家族成员，为赵无恤送行。
    人群中，几个嫡出子面面相觑，交头接耳。
    “赵无恤是谁？”
    “为什么父亲会为他送行？”
    “上次父亲赏赐了一个庶子，难道就是他？”
    “我们还有一个弟弟叫无恤？”
    “哦，原来是那个戎狄子。”
    平常瞧不起赵无恤的庶子们此时全都心中打鼓，仔细回想双方有没有什么冲突。
    好像没有！
    再回想，双方有没有什么交情。
    好像也没有！
    不过看了一眼身边的嫡子兄长，庶子们上前攀交情、套关系的心思也就淡了。
    一个戎狄之子罢了，哪能及得上嫡出兄长尊贵。
    千万不能因小失大，恶了嫡出兄长。
    几个嫡子双手揣入袖中，不断地跺着脚，心中恼火，却慑于赵简子不敢发牢骚。
    大冬天被提溜出被窝，搁谁不生气。
    昨天连夜耕新，此时正是窝在温柔乡里恢复精气神的时候，却被叫过来吹冷风。
    要是有什么大人物到访也就罢了，可偏偏，一个戎狄之子。
    也不知道父亲发哪门子疯。
    有一个嫡子用胳膊肘顶了顶身前的人。
    “兄长，《大侠姜十三》你都借走半个月了，该看得差不多了吧？我还等着看后面的剧情呐。”
    “咳咳……为兄看书慢，再有七八十来天，就差不多了。”
    “兄长，七八天，还是七八十天，咱说清楚。”
    旁边其他几人也跟着鼓噪。
    “兄长，你要是在看前面的，我们可以先看看后面的。”
    “对对，你要是看到后面了，前面的可以先借给我们啊？”
    “实在不行，等会儿咱们一起去兄长房中，一同品鉴、欣赏。”
    “就怕嫂子不叫咱们看！”
    赵简子正想喊两句口号，振奋振奋家族士气。
    可是听到一群蠢儿子谈论的焦点，瞬间暴跳如雷。
    “玩物丧志的混账东西！”
    有个儿子不服气，反驳道：“父亲，我等欲效姜十三，一人一剑行走江湖，行那惩强扶弱之举，替天行道、为民除害，怎就是玩物丧志了？”
    赵简子听了，更加生气，指着赵无恤说道：“你们的弟弟，年方……对了，无恤孩儿你……”
    赵无恤躬身回答道：“孩儿再有三个月就十二岁了。”
    赵简子心中更加舒服，“无恤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为父不用问就知道回答，哪像你们，一个个榆木疙瘩，问也问不清楚，说也说不明白。”
    骂咧一通，赵简子继续说道：“人家无恤十一岁，就已经自立门户，为家族开疆拓土了。你们几个，却还在这里沉醉幻想，不务正业。”
    儿子更加不服，“父亲大人，您……”
    赵简子顺着声音瞅了过去。
    “您……”
    “为父怎么了？”
    “您贵庚啊？我都问三遍了，您怎么就不明白呢？”
    赵简子愣了一下，随即从赵无恤手中抢过马鞭，劈头盖脸就抽。
    那儿子一边抱头鼠窜，一边说：“父亲大人，您一把年纪了，不也寸土未开，寸功未立吗？”
    “放你娘的屁！老子生了二十几个儿子！”
    “才二十几个，信不信我生的更多！”
    赵氏门前瞬间哄笑一团，追追打打，好不热闹。
    赵无恤看到这一幕，微微一笑，朝着赵简子的背影拱手一拜，随即牵着马匹向远处走去。
    十几个家臣紧随其后，不多时便消失在风雪中。
    庶子们羡慕的看着父亲和嫡子们打闹的场景，可惜，那种轻松随意从来不属于他们。
    也有人看向赵无恤离开的方向，眼睛里满是憧憬。
    只可惜，凌冽的寒风迎面抽来，庶子们激灵灵打着哆嗦。
    自己虽然是庶出，一应待遇比不得嫡子，可是相较外面的平明百姓，还是优渥百倍。
    背靠家族，自己将来肯定能分派出去，管理田亩，或者打理店铺什么的，也算是人上人。
    明明躺平就能吃喝不愁，老婆孩子热炕头，为什么非要脑子抽筋，在这风雪天里打拼呢？
    能出人头地吗？
    能家财万贯吗？
    能妻妾成群吗？
    能儿孙满堂吗？
    “啐！傻子！”
    “标新立异，哗众取宠，我呸！”
    “为了这么一转眼的风光，却要忍受一辈子的风霜，愚不可及！”
    “散了散了，赶紧回屋暖和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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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2章

    冬日行军是兵家大忌。
    首先是气候恶劣，人马都面临寒冬侵袭。
    这就跟电动车在冬天续航打折一样。
    不活动吧，容易冻僵，剧烈活动吧，一身臭汗，然后被寒风一吹极易生病，非战斗减员。
    而且，食物也是问题。
    人能啃干肉，嚼冰雪，但马不行。
    马这东西是出了名的肠胃娇贵，好吃好喝喂着还生病，更何况在这喝西北风。
    所以，除了赵简子这个乐天派，几乎没人看好赵无恤。
    哦，还有岳川。
    赵无恤在岳川的指引下一路向东北进发。
    晋国东北方，还有中山国、代国等一众小国，再向东北，就是燕国、楼烦、孤竹等。
    这里面除了燕国耳熟能详，也就中山国有点名气。
    燕国嘛，纯粹是战国七雄，燕国在整个战国期间都是打酱油选手，也就荆轲刺秦王高光了一把，否则能不能进七雄之列都两说。
    中山国是白狄建立的国家，疆域大致在常山（石家庄）一带，因城（中山城）中有山而得名中山国。
    跟姜国、杨国一样，都是夹在大国缝隙中的国家，区别是中山国疆域比较大，实力也不弱，算是千乘之国。
    《战国策·秦策三》有言：且昔者，中山之地，方五百里，赵独擅之。
    可惜，中山国距离晋国太近了，天天被晋国揍。
    好不容易熬死了晋国，又被接班的魏国揍，然后被赵国揍，韩国时不时还跟着两个小兄弟踹一脚。
    四个大国轮流伺候一个，中山国几度灭国又几度复国，那顽强劲跟波兰有一拼。
    赵无恤主仆几人一路补给、住宿，无惊无险的走出晋国，可是接近中山国的时候，那种荒凉感一下子就起来了。
    没有路。
    到处都是齐腰深的草。
    那种与芦苇杆、芝麻杆类似的草木，一丛丛、一簇簇，压满了积雪，远远看去就像成片成片的岩石。
    赵无恤掀开马甲，用手感受了一下战马的毛发。
    隐约有些润湿，再跑下去就要见汗了。
    之前在晋国境内，有人烟，可以投宿还好，眼下荒郊野岭，要是找不到住宿，出点汗再被寒风吹一夜，这些马就要废掉了。
    想到这，赵无恤吩咐几人下马步行，让马略作休息。
    可是走了几步，马儿突然惊惶起来，任凭如何拖拽都不肯前行。
    赵无恤脑海中立刻浮现《马政》中关于马儿种种反应的描述，以及北境常见的危机等。
    “小心，有猛兽！”
    几个跟随的家臣立刻拔出随身的长剑，牵着马匹向赵无恤靠近。
    赵无恤则从马鞍上摘下弓箭，闭目感知了一下，随即朝着前方积雪中射出。
    “嗷呜！”
    一声狼嚎传出，随即，十几只毛色灰褐的野狼从雪堆里跳出。
    很显然，这里是它们的埋伏圈。
    如果赵无恤等人一头钻进去，势必被狼群团团包围，首尾受敌。
    可现在，赵无恤先一步看破了对方的行藏，狼群的包围圈并未形成，反而还折损一只。
    剩余的狼群一边围着赵无恤等人绕圈奔跑，一边扬起大片的雪沫，在寒风裹挟下吹向赵无恤等人。
    狼群不断发出低沉的嘶吼，嘴唇外翻，露出尖锐的獠牙。
    马匹受到惊吓，不断嘶鸣，左右挣扎着想要逃窜，却被家臣死死拽住。
    可是在这拉扯之中，家臣的体力快速消耗，不多时就气喘吁吁。
    狼群中的头狼稳坐钓鱼台，仿佛吃定了赵无恤等人。
    赵无恤也察觉了那只神情举止特殊的狼，张弓搭箭，“嗖”的射了过去。
    头狼低头躲闪，险险避过。
    可是身后传来一声凄惨的嚎叫，又一只野狼被羽箭扎在脑门上，当场毙命。
    头狼想要长啸一声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可是赵无恤翻身上马，直接冲着头狼杀了过来。
    战马被蒙上了眼睛、塞住了耳朵，一往无前的冲击。
    几只扮凶作狠的野狼仓皇逃窜，再不走，就要被马蹄踏在头上，踩在腰上了。
    其他几个家臣也抓住机会，跟随赵无恤冲锋，用长剑、马鞭、长棍护持左右。
    古代那些将门子弟为什么能在战场上杀得人头滚滚？
    一个是武艺高，攻击强，甲胄好，防御高。
    另一个就是有若干忠心耿耿的亲卫、私兵护卫左右。
    这些人的作用就是跟着主子冲杀，帮主子补刀、挡箭，关键时刻敲晕主子跑路。
    赵无恤一张弓，一壶箭。
    然而弦惊魂落，每一次张弓，总有一只野狼被射中要害。
    有一只野狼运气好，赵无恤虽然射中了脖子，却没有当场毙命，而是惨叫着脱离战场。
    可是家臣策马冲至，刚靠近五步，家臣便一跃而起，双手持剑，朝着野狼坠了下去。
    噗嗤！
    野狼口鼻喷血，也不知道是被剑贯穿脖颈所致，还是被家臣砸在后背上，碾碎内脏所致。
    总之，死翘翘了。
    其余野狼也差不多，被赵无恤一番冲杀、点射，死的死、伤的伤，家臣陆续补刀，将重创的野狼一一击毙。
    “家主，一共击杀十二只野狼，其中五只箭矢都是从眼睛、耳朵入脑，没有伤到毛皮，品相完整。”
    “家主，这些狼瘦弱，毛发也没有油光，估计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赵无恤这个小小的赵家一穷二白，十二只狼是不小的财富。
    狼肉只能捡好块切割，不可能全带走，但皮子值钱，得趁热剥下来。
    赵无恤看了一眼远方，骂道：“那头狼见机不妙，溜走了。你们在这里打扫战场，我去追它！”
    狼性情凶残而狡猾，今日一场大战，仇怨已经结下，那只头狼必须除掉，否则难保不会躲在暗中窥视，趁机报复。
    几个家臣原本还担心家主的安危，可是见识到赵无恤干脆利落的箭法，全都放下心来。
    “家主小心，早去早回。”
    赵无恤点头，随即操纵马匹循着一排梅花脚印追了上去。
    却说那野狼。
    本来想着伏击路人，就算杀不到人也能抢匹马饱餐一顿。
    可谁知来人如此凶残，一照面就把自己小弟灭了个干净。
    还好自己跑得快，否则也难逃一死。
    刚松一口气，身后又传来嘚嘚的马蹄声，头狼浑身一紧，玩命的向前冲去。
    可是好几天没吃过东西的头狼感觉肠胃抽搐，头脑晕眩，刚刚涌现出的力气瞬间消散，脚下一滑撞在树干上。
    扑簌簌的积雪落下来，头狼不敢停留，继续向前跑。
    “不行，我饥肠咕噜，根本跑不久，也跑不远，再这么下去，迟早被他追上。”
    头狼正走投无路，突然瞄见一个身影。
    “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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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3章

    严格来说，中山国的实力比隔壁的燕国要强许多。
    毕竟，这是被晋国以及后来的三晋轮流伺候都能逆风不倒的主。
    之所以名声不显，一个是其他国家的国名都一个字，这家伙两个字，破坏队形。
    另一个就是，中山国是异族建立，多多少少有点歧视。
    比如耳熟能详的《东郭先生与狼》，讲的就是中山国的事情。
    问题是，这个故事还有一个名字，叫《中山狼》。
    “中山狼”一词用于形容那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人。
    你品，你细品，明明说的是中山国的狼，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中山国的人，多奇妙。
    岳川和赵无恤约定的地方便是晋国和中山国边界。
    只是赵无恤没来，一头野狼精怪来了。
    野狼精怪看了一眼岳川身边的麻袋，说道：“一个凶恶的人在追我，您能不能发发善心，让我躲在您的口袋里啊？”
    岳川没有拒绝，因为他想到了《中山狼》的故事。
    难道这件事应在自己身上了，可是自己不叫东郭先生啊。
    “行啊，你躲进来吧。”
    野狼精怪大喜，连忙钻进麻袋里，身子蜷缩成一团，竭力收敛气息。
    很快，嘚嘚的马蹄声就在身旁停下。
    赵无恤下马，上上下下打量着岳川。
    他只知道在这里接头，却不知道接头的人是谁。
    岳川咳了咳，“我的鸭子丢了，你能帮我找找嘛？”
    “哦？你的鸭子长什么模样？”
    “它长着一颗老鼠头。”
    “那还是鸭子吗？”
    “我说是就是啊，谁敢说不是？”
    赵无恤当即一撩衣摆，“赵氏无恤，拜见大人！”
    虽然不知道是城隍麾下哪一位，总之，磕头就对了。
    岳川随手递上一个百宝袋。
    自从参悟马蜂女王的小天地后，南郭离帛术大大提升，已经能量产百宝袋了。
    “这里面红色的瓶子是行军丹，使用珍贵药材炼制，一枚可保三日饱腹，七日不饥，人和马都可以服用。只是，此药虽好，不能连续服用。”
    “除此之外还有窝窝头、马粮、烈酒、蜂蜜、精盐、炭火等物，都是城隍大人给你的傍身之物。”
    赵无恤听到这话，顿时激动的叩首，“多谢城隍大人！”
    岳川又说道：“中山国实力不俗，你身上有狄人血脉，在中山国行事倒也方便，你便以此地为基，招揽流民，去北地开荒建城。适宜居住的建城点，地图上都有标注。”
    赵无恤接过纸质地图，打开看了一眼，满脸的震惊。
    “另外，这是千里眼，可以让你清晰看到数千步之外的景物，这是便携式指南针，它会一直指着南北。”
    看到两样事物，赵无恤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神器！
    闻所未闻的神器！
    有这两样东西，穿插、突袭无往不利。
    岳川又交给赵无恤一个开光过的灵牌。
    “这是城隍大人给你的护身符，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或者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可以叩拜此物，咱们家城隍大人可是有求必应。”
    之前赵无恤在家中，有香火供奉，勉强还能跟岳川联系上。
    现在出门在外，条件不允许。
    而且身边有家臣，人多眼杂，也不方便。
    有一枚护身符倒是好办许多。
    赵无恤双手朝上，恭敬接过护身符，“多谢城隍大人厚爱！”
    这时候，麻袋剧烈的蠕动起来。
    “放我出来，快放我出来。”
    赵无恤心中一愣，“大人，这是何物？”
    岳川打开袋子，立刻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赵无恤“啊呀”一惊，抬手就要打。
    野狼精怪连忙说道：“停手，停手，先听我说。”
    岳川把野狼提溜出来，指着麻袋说：“给你准备的，平日里装行礼物品，掩人耳目用。”
    赵无恤瞬间明白，百宝袋珍贵异常，尽量少在众人面前取用。
    不过听到野狼说话，赵无恤还是惊讶了一把。
    “你是何物，为何口吐人言？”
    野狼砸吧一下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岳川说道：“万物有灵，鸟兽虫鱼都有生来不凡的特殊者，先天拥有灵智，通晓修行，人谓之精怪。”
    “对对对，我是精怪，精怪。”
    赵无恤手指勾着弓弦，疑惑道：“你既已逃走，又为何出声，暴露行藏？”
    野狼精怪说道：“寒冬凌冽，生存艰难，我等在荒野中难以觅食，便想来人族村落饱餐一顿。却不料人族如此凶悍，小小毛孩便这般身手了得。暴露行藏，被你打死是死，遁入荒野饿死也是死，等死，不如博上一把！”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暗道一声“憨憨”。
    这野狼精怪估计是没见过人，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赵无恤。
    还以为南边的人都跟赵无恤一样身手了得呢。
    赵无恤问道：“你要博什么？”
    野狼精怪说道：“你要招揽人手，建立村庄、城镇，我可以帮你。你只要让我顿顿吃饱就行。”
    见赵无恤不说话，野狼精怪降低标准，“要不，一天吃一顿也行。”
    赵无恤摇头说道：“吃饭没问题，不过我杀你同族，你就不恨我吗？”
    野狼精怪摇头，“与其屈辱的饿死，不如被强大的敌人杀死，如果您不打算收留我，也可以杀了我，我绝不怨恨您，只求您不要羞辱我。”
    赵无恤略有些心动，不过还是转头看向岳川。
    岳川笑了笑，“你自己拿主意！”
    赵无恤点头，“从现在开始，你便是我座下走狗了。”
    说罢，赵无恤从马背的行囊中摸出一块肉干，撕成碎条后丢给野狼精怪。
    后者对“走狗”一词毫无抗拒，愉快地享受着地上的美食。
    岳川看到这一幕，笑着点了点头。
    《东郭先生与狼》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取而代之的，应该是《赵氏无恤与狗》。
    “中山狼”这个充满歧视的词语摇身一变成了“中山犬”。
    至于这个词是褒是贬，就看野狼精怪的所作所为了。
    等赵无恤带着中山狼离开后，岳川一跺脚，直呼上当。
    本以为这个畜生憨厚，为了一口吃的可以卑躬屈膝。
    实际上，是听到了自己和赵无恤的对话，听到了“城隍大人”对赵无恤的大力支持。
    野狼精怪或许不知道城隍是谁。
    但是它自己被赵无恤打得夹着尾巴逃窜，而赵无恤听到城隍之名纳头便拜。
    这还用考虑吗。
    跪就完了！
    好歹，能捡一条命是不是？
    不过岳川没有追上去的打算。
    野狼精怪会审时度势，它应该明白，跟着赵无恤大有前途。
    精怪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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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4章

    对于靠天吃饭的农耕民族和游牧民族来说，冬天都是难熬的季节。
    一个是无法劳作、没有产出，另一个是天寒地冻，撒尿都得损失热量。
    人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室外活动，猫在家中，多增加一些室内活动。
    如果家中没有余粮，就得变通一下，多去邻居家进行室内活动。
    在过去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游牧民族南下，到农耕民族的地盘上搞小偷小摸，其中最多的就是匈奴人。
    在将来，他们人多势众之后，小偷小摸就变成明火执仗的抢掠，甚至形成杀人放火打秋风的传统手艺。
    这或许就是“小时偷针，长大偷金”。
    岳川觉得，这个毛病得治，而且从小治，一下给他治改了！
    赵无恤带领人马和狗进入到中山国的城镇中。
    十二张新剥的狼皮，在小镇子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其中一半的狼皮表面都看不到破损，明显是生擒活捉，或者射中眼睛等要害一击致命，其他狼皮也都是只有一处箭伤。
    赵氏的家臣对中山国人说道：“这十二只狼全都是我家家主击毙，还有这个头狼，被我家家主驯服，看到没有，不需要锁链，既不逃跑也不咬人！”
    中山国人刚开始还以为那是一条大狗，听到家臣这番话，视线在狼和狼皮之间左右徘徊。
    哎呦，这分明是同一批色号啊。
    野狼精怪早已认同自己“座下走狗”的身份，非常配合的摇晃着尾巴。
    众人顿时质疑，“这分明是狗吧！”
    赵无恤说道：“给他们凶一个！”
    野狼精怪摇身一变，眼神冰冷，神情肃杀，雪白的獠牙突出嘴唇，拉出一根根透明的涎水丝线。
    有几个胆小的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条腿蹬着往后退，一边退一边发出“哎呦，你干嘛”的呼喊。
    赵无恤也摘下弓，当场表演一手百步穿杨的好箭法，引得满堂彩。
    如果是晋人这般出风头，中山国人肯定老大不乐意。
    但赵无恤身上有一半的狄人血脉。
    这就是天然的亲近感。
    史书上关于赵无恤的血统，记载得清清楚楚，至于其相貌……
    在赵无恤掌权后，和智氏一同出征，智氏想消耗赵氏兵力，让赵无恤打头阵，遭到拒绝。
    气愤的智氏当场骂道：“赵氏怎么把权力交给你了你这个大丑逼。”
    岳川见过赵无恤的，不丑，反而五官立体，棱角分明。
    智氏之所以这么说，八成是出于对血统的歧视。
    这也侧面说明，赵无恤的脸很有狄人特征。
    想想吧，一个长着狄人面孔，又带了几个晋人仆从，随行的有高头大马，还带着刀剑弓矢。
    有钱！有权！有地位！
    而且武力值爆棚！
    还收服了一只非常凶恶的野狼。
    中山国的人们想不亲近都不行。
    “好家伙，不愧是我们同族，这一定是祖先的赐福。”
    “祖先庇护着你，这条狼一定是祖先送到你面前的。”
    “狼皮怎么卖，我全买了！今天你哪也别去了，跟着我回家，吃饭、喝酒，睡一觉再走！”
    旁边的人立刻打趣，“哈哈哈，怎么睡？跟谁睡？”
    “我们没记错的话，你家里也没女儿吧？”
    说话的人拍着胸膛说道：“我家虽然没有女儿，但是我有五个带把的小子，怎么，你不服吗？”
    炫耀之后，那人拿出一袋子钱，挥手让自己的随从收拾狼皮。
    “少年人，去我家里看看，我那几个小子也都是会骑马，能开弓的，你要是看上了，就带他们出去闯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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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5章

    围观众人纷纷醒悟。
    这种抱大腿的好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眼前的少年连晋人都能使唤，连野狼都能驯服，肯定是受到先祖赐福和庇护的英雄，跟着他，定能闯出一番事业。
    赵无恤摸着良心发誓，自己确实打算在中山国边境招募人手，但买狼皮的豪客绝对不是自己请的托。
    有可能是城隍大人安排的。
    赵无恤左右看了看，跳上一块大石头，让自己显得高一点。
    “北方的匈奴人常年袭扰晋国、中山国，今年冬天来得更早，雪下得也更大，他们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野狼精怪暗暗点头：何止是不好过，分明是没法过了。
    围观的人们立刻点头。
    匈奴人每当秋冬季节都会南下，偷鸡摸狗，掳掠人口。
    抓到小孩就养大，当牲口使用，干粗活重活，女孩的话，除了当牲口还得生娃。
    每当这个时节，边境地区的人们都会严防死守。
    可匈奴人有马，来去如风，能够绕过边镇袭击村庄，光靠军队根本不行。
    每年都会有村子被攻破，焚烧成白地。
    今年肯定也不例外。
    “少年人，你要帮我们抵御匈奴吗？”
    “我们这里是城镇，有城墙守护，匈奴人不会来这里。”
    “少年人，不如你去我们村吗？我们村里需要你。”
    “我们村也可以啊！”
    赵无恤踮起脚尖，高举双手，示意大家安静。
    “我们不是来帮大家抵御匈奴的。”
    好吧，话题终结者。
    一句话，全场寂静，几十号人愣是接不上。
    赵无恤满意的扫了一圈人们脸上失望的表情。
    “有人告诉我——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而最好的进攻就是……进攻！进攻！再进攻！”
    一句话，震撼得中山国百姓目瞪口呆。
    他们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言论。
    人们一提起匈奴人，最先想到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财物，守护好自己的房屋，而不是反击。
    因为匈奴人有马，跑得太快了，根本追不上。
    而追击过远的话，匈奴人绕一圈又杀了回来。
    不但中山国，北境其他各国几百年上千年形成的固有观念就是，忍一忍，扛过去就不用担心了。
    如果没扛过去，你还担心个啥？
    谁也没说过，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尽头。
    可是现在听了少年人的话，所有人同时生出一种明悟——干死匈奴人不就行了？
    狄人本就粗豪。
    历史上有句话叫做“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
    为什么说燕赵之地？因为中山国被灭了，领土和人口被赵国和燕国瓜分了呗。
    老赵家和老燕家都是暴脾气。
    前者扛着秦国有来有往的打了上百年，小胜百，多次打到老秦人自闭，大败仅一次，纸面战绩非常亮眼。
    老燕人更不用说了，齐国搞燕国，燕国还以颜色，乐毅伐齐，连下齐国七十余城，差点灭了齐国。
    后面更是差点干死秦始皇。
    除了运气差点，别的什么都不差。
    几百年后还有人无比自豪的喊着“燕人张飞在此”。
    中山国的人夹在晋国和燕国中间，有来有往打了上百年，两次被灭国又两次复国，你说他是好脾气？
    纯粹是思维被禁锢了，面对匈奴人的骚扰只想着防守，压根就没想过进攻。
    而现在，赵无恤给他们立起一杆大旗。
    “能乘马者，可随吾保境安民！能控弦者，可随吾追亡逐北！钱财、牛羊、土地……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但是祖祖辈辈的血仇、血债……必须得你们自己报！”
    这话，就像一支火把丢进油桶里。
    刚刚买了狼皮的豪客顿时撕开衣领，露出满身黑毛，双拳咚咚乱捶。
    “变卖家产、遣散奴仆，买好马、买好弓，老子要为阿爷报仇雪恨！”
    正在收拢狼皮的随从听到这话，顿时急了，“主人，这个月还剩最后一天，工钱怎么算啊？”
    “啐！瞧你那点出息！一个钱就看眼里了？”
    “主人休要小瞧我，铁匠可是许了我，只需百二十钱，就为我打造一把好刀，我真就差这一个钱！”
    “说你没出息你还不信！跟着老子，还能叫你空着手上阵？”
    听到这话，更多的人双手捶胸，以头抢地，口中高呼报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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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6章

    很多时候，征兵只需要振臂一呼，从者如云，根本用不着长腿丝袜的火辣美人海报，又或者舰娘视频。
    赵无恤的征兵非常顺利，一个小镇上百号人报名。
    但是经过严格的遴选，只要了十五个人。
    这其中，买狼皮的豪客自己就带四个奴仆和四个儿子——小儿子太小，得留在家里吃奶。
    单从人数看，几乎和赵无恤五五开了。
    哦不，赵无恤还多了一条狗，勉强打破平衡。
    十八个人，每个人都是两匹马，镇子上的好马都被他们带走了。
    有的是买的，有的干脆就是熟人送的。
    “我腿脚不便，不能替阿爷报仇，你们就带着我的马，帮我报仇。”
    “我这里有一把好刀，你们带着吧，多砍几个匈奴人。放心，我已经磨好了。”
    “这是我刚配的老鼠药，帮我多药死几个匈奴人。”
    在镇子上休整完毕，一行人出发北上。
    赵无恤把百宝袋里的马鞍、马镫给众人装备上，感受过新式装备的作用，众人都信心大增。
    之后，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此时北方的游牧民族还处于一盘散沙的状态，根本没有“单于”的概念，大家都是你玩你的我玩我的，谁也不带谁。
    就连南下抢掠也是单独行动，唯恐被其他同族黑吃黑。
    他们的行动就像一窝蜂，让南方诸国找不到头绪。
    但是反过来，赵无恤反推的时候，也是各个击破。
    相较战车的单位乘，骑兵也有自己的单位骑（jì），这是一个数量单位，通常指军队中骑兵的编制，类似于班、排、营这种。
    一人一马，就是一骑。
    赵无恤只有十八骑，听起来并不多。
    但此时的匈奴人都是以家庭为单位，一个家庭老老少少加起来也就十来口。
    面对赵无恤的十八骑，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以来，都是匈奴人南下，南方的华夏诸国从来没有打过来的。
    所以，匈奴人根本没有半点防备。
    赵无恤使用的是长卿在《马政》中提出的“闪电战”，匈奴人也无从招架。
    在这个过程中，野狼精怪是立了大功的。
    狼和狗，同出一源，却相杀数千年。
    野狼精怪连自己的同族都不在乎，更何况狗。
    它总能悄悄潜入，先一步解决掉匈奴人的狗，很多匈奴人都是在睡梦状态中被砍掉脑袋的。
    就这样，一连杀了七天，赵无恤实在杀不动了。
    不是刀卷了、箭没了。
    岳川给他的百宝袋中有充足的刀剑、弓矢，补给不成问题。
    而是战利品太多了。
    七天时间，除了第一天在赶路，零收入，后面每天都能找到三五个匈奴人家庭，缴获牛羊、马匹等战利品无数。
    寒冬降临，匈奴人生活困难。
    但也就是困难，并不是完全活不下去，他们家中还是有马匹和牛羊的。
    之所以要南下抢劫，是因为想过的更好。
    怎么说呢……
    就像那种不愿意降低自己生活质量，在水滴筹上募捐的人。
    住着北京的房子开着北京的车，用着最新款的手机在网上募捐营养费、护工费、住院费、治疗费……
    并不是山穷水尽、砸锅卖铁，而是不想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转嫁自己的生活成本，自己吃香喝辣，却哄骗那些就着咸菜啃馒头的好心人。
    赵无恤没有贪功，而是见好就收。
    连续七天高强度的奔袭、厮杀，众人精神亢奋的同时，体力却消耗严重，疲惫异常，几乎到了临界点。
    而且，赵无恤明白自己的战略目标。
    并不是杀多少匈奴人、抢多少匈奴人的财富，而是刺激更多人北上。
    所以，赵无恤带领队伍，收拢牲畜，带着战利品南下。
    中山国北部边境的小镇瞬间热闹起来。
    七天前，十几人的队伍进入风雪中。
    没有人看好他们。
    哪怕中山人，也认为他们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可是谁知道，才七天的时间，他们就回来了。
    还带着数都数不清的牛羊、马匹和人口。
    匈奴人长期坚持不懈的掳掠人口，尤其是女人和孩子。
    赵无恤一行杀人的时候，大多会看上一眼。
    当然，也仅仅是一眼。
    华夏人，或者华夏血脉的，都会留一口气，询问其来历。
    此时，赵无恤站在小镇中间的空地上，向中山国人讲述自己的经历。
    “匈奴人南下，从来都是烧杀抢掠，而我们是文明人，我们做不出那种人性泯灭的事情。所以，我们定了一个规矩——凡是低于车轮的孩童，都可活命。”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山国的车轮明显要比其他国家小一圈。
    “我们解救了很多无家可归的人，他们有男有女，大都是从小被匈奴人掳走，每天像牲畜一样，挨着鞭子干活，跟牛羊一起睡在草垛里。”
    “他们也逃跑过，可是很快就被匈奴人的恶犬追上，扑倒在地，然后被挑断脚筋，每天只能靠双手和膝盖爬来爬去。”
    说话间，几个被解救回来的人掀开衣服，露出腿脚。
    伤口处筋肉虬结在一起，就像狰狞的鬼脸，还有人干脆就是光秃秃的小腿，双脚直接被砍掉了。
    看到这一幕，中山国的人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嚎啕大哭，咬破手指向天赌咒。
    眼前这些，都是被匈奴掳走的华夏人。
    无论晋国的也好，燕国的也罢，总之，都是有相同遭遇的苦命人。
    中山国也有很多被掳走的人，其中有很多就是他们的父辈、祖辈。
    他们的祖先很可能也被匈奴人抽着鞭子干活，砍掉手脚折磨取乐。
    或是不堪受辱，自己了断，或是忍辱负重或者，却因年老力衰被匈奴人杀害。
    这是血海深仇！
    这个仇，不得不报！
    隐藏在人群中的岳川暗暗说道：这才哪到哪，跟缅北搞诈骗的人比起来，匈奴人至少坏得直接，坏得坦诚——他们只杀人，不骗人。
    上辈子看到缅北那些牲畜的所作所为，岳川也是气得咬牙切齿，血压飙升。
    可自己一介草民，除了在网上骂几句，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终于有这个机会了。
    点了点头，岳川背着手，哼着小曲儿走进旁边一处小院。
    赵无恤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松，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手下众人，他找了个借口离开，也跟着进了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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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7章

    “这里是小镇东郭的院子，被我买下来当做联络的地点。哦对了，在这里我叫东郭先生。”
    做戏就做全套，搞半套的那叫服务业吗？
    赵无恤并不知道这个称谓的含义，只是恭敬行礼。
    “大人，无恤已经初试锋芒，斩首三百六十七，救人三十二，俘虏匈奴人孩童十三。获马匹、牛羊、皮毛无数。”
    岳川很怀疑这个“无数”究竟是数量很大，数不过来，还是这些人压根儿就不会数数。
    仔细想了想，应该后者可能性更大。
    在这个时代，会写字就是文化人，会数数就是账房先生。
    但同样是数学，会数数和会高数完全两码事。
    即便如此，赵无恤的斩获依旧惊人。
    “东郭先生，我那手下在镇上是个头面人物，颇有些关系，我们这次解救的人口都能安置起来，牛羊也能变卖出去。如果大人有需要的话，可以为您挑选一些。”
    岳川摇了摇头，“单靠你自己的力量，想要彻底瓦解匈奴很难，就算你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也需要数十年才能将匈奴的有生力量全歼。”
    赵无恤点了点头。
    这次奔袭七天，才杀了三百多人。
    这还是匈奴人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旦他们反应过来，提高戒备，就会发生碰撞，推进速度也随之降低。
    “不知大人有何指示！”
    岳川指了指外面，“静下心来，仔细听……”
    丰厚的战利品狠狠刺激了小镇居民，尤其是那些贫穷，却又渴望改变生活的最底层中山国百姓。
    之前没有跟赵无恤走，是因为他们没钱。
    连最基本的马匹和武器都没有，更别说人、马御寒的衣物等等。
    可是现在，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咱造。”
    哦不对，“没有马，去抢匈奴人的；没有刀，去抢匈奴人的！”
    凭什么只有匈奴人抢咱们？
    有些脑子活络的，直接玩起了集资。
    先是展示自己的力气、拳脚，然后求打赏、求礼物。
    “各位乡亲、各位朋友，走过路过莫错过，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您上一边凉快去。咱在这儿赌个咒发个誓，谁给咱一骑的装备，咱豁出去这百十斤，去抢匈奴人。”
    “命衰回不来，咱也一定拉个匈奴人垫背，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可咱要是命好，活着回来了，打赏宝马的老铁，咱还您两匹宝马，打赏大宝剑的老铁，咱还您两个匈奴婆娘。您要是嫌味儿大不想要，没关系，咱还能换成牛，换成羊。”
    “打赏的老铁越多，咱们的队伍就越大，胜率就越高。心动不如行动，动动您发财的小手，买一个富贵，买一个前程……”
    赵无恤沉默了几秒钟，“这几人说的话有些奇怪，不像是中山国人能说出来的。”
    岳川咳了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话能激发起更多人抗击匈奴的渴望。如此一来，就能给你分担压力。”
    “大人，您为什么这样做？”
    赵无恤很疑惑，城隍大人明明说好了给自己八千里土地，三千万子民。
    怎么一转眼，所有人都像自己一样，走自己的路，抢自己的机缘？
    难道自己不是城隍大人的唯一，城隍大人在外面还有其他崽？
    岳川答道：“你不用回头，不需要考虑身后的事情，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冲锋！冲锋！再冲锋！不断凿穿敌人，击垮敌军！把你的旗号插遍匈奴人活动的区域，让他们闻风丧胆！”
    “可是，我们斩获的战利品……”
    岳川竖起手指晃了晃，“不要被名声拖累，也不要被身外之物牵绊。骑兵的灵魂就是速度，你要不断地跑起来。一旦停止，你的传奇便戛然而止……”
    赵无恤明白，继续冲锋和返回修整是个两难的选择。
    即便自己能做出抛弃战利品的决定，但跟随自己的人做不到。
    现在，城隍派来的东郭先生为自己解决了后顾之忧。
    “今后，北上的不但有骑兵，还会有商人。他们或许不擅长战斗，但他们会带着各种珍稀的补给品。同时，他们会用一个合适的价格收购牛羊、马匹、人口。”
    拍了拍赵无恤的肩膀，岳川说道：“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你这种专业的人，只管去做做专业的事就行了！”
    说罢，岳川又将一个地图交给赵无恤。
    “休整一天，向这里出发吧，商人已经在等着你了。”
    赵无恤挠着头走出东郭小院。
    外面还是闹哄哄的。
    几个人扯着喉咙求打赏，求关注，可惜应者寥寥。
    赵无恤看了一眼他们空荡荡的饭碗，生怕他们会饿死，于是丢下一个钱袋。
    “怕死的，拿了钱，饱餐一顿，离开这里，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不怕死的，拿了钱，饱餐一顿，明天跟着我离开这里，我会让所有人都看到你们！”
    留下这句话，赵无恤哈哈大笑着离开。
    几个人捡起钱袋掂了掂。
    “走！饱餐一顿去！”
    “叫上三五好友，好好耍一场！”
    “多匀我些钱财，我要留给家中老母亲。”
    没多久，岳川换了一身衣服，优哉游哉的离开东郭小院。
    镇上有一个铁匠铺。
    这个时代铜器是主流，因为铜有驱邪镇厄缚魅招财的功效，并且能够通过铸造赋予特殊的力量。
    但铜价格昂贵，只有贵族才用得起。
    至于普通老百姓，只能用廉价的铁。
    中山国的工匠已经初步掌握了打铁的技巧，这让岳川很惊讶。
    不过看了铁匠打造出来的农具，岳川无奈摇头……
    脆的很！
    估计连方便面都不如。
    至少方便面掉地上不会碎，但是这里的铁刀铁剑，真会碎。
    精致是不可能精致的，那只能往傻大黑粗发展，到最后纯粹就是大铁疙瘩。
    砍人是不可能砍人的，都是靠自重砸人。
    比如棍棒上包一个铁箍，或者苹果大小的铁球球拴麻绳，再就是大铁棒子上面一圈铁尖。
    难怪之前那个奴仆说打造一把刀要百二十钱。
    贵确实贵，但铁匠估计一分不赚还得贴点。
    了解了各国军火行业的现状，岳川心中底气大增，土地庙又能搞点副业了。
    草原上太危险，卖点防身的兵器，很合理吧？
    专业自卫器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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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8章

    土地庙中，岳川招来胡二。
    “那些受灾的精怪都安排得如何了，有没有什么困难群众？”
    上辈子是备受关怀的困难群众，现在应该把这份关怀一并传递下去。
    胡二脸色古怪的一下，说道：“大部分精怪是没有问题的，吃饭干活，都非常乐意，但是有两个……嗯……比较难办的家伙。”
    岳川问道：“怎么？光吃饭不干活，还是光干活不吃饭？”
    胡二咳了咳，“也吃饭，也干活，但是它们的饭量真的太恐怖了，窝窝头根本不够吃。”
    “行军丹呢？”
    这可是一粒管饱，三天不饿的好东西。
    “师父，行军丹对它们不太管用，这哥俩嚷嚷着吃不饱，干了一天就不干了。”
    “那就把它们赶走啊。”
    “我……我实在拉不下这个脸。”
    “怎么？你同族？”
    胡二坦白道：“师父，您还记得我之前换来的那个修炼血气的功法吗？”
    岳川怎么会不记得。
    之前想让胡二到处淘换，看看能不能捡漏，从精怪们手里搞点好东西。
    但是除了从一只黑熊精怪手里捡了大漏，其他地方都毫无收获。
    “等等，你的意思，是那只黑熊精怪？”
    胡二点头，“我当时跟它说过，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尽管到土地庙里找我，谁知道，它真来了。”
    “那它有什么好东西？”
    “它跟我说它打听到一个地方有蜂蜜，很多很多蜂蜜，而且防御松懈，想跟我合伙去偷蜂蜜。”
    “哪？”
    “花果山。”
    得嘞，吉吉猴王正在蜀中干活呢，带走了大量精壮猴群，可不守备松懈么。
    “它动手了？”
    “去了几次，不过每次都被师父您的金钟察觉，猴群实力还是不错的，又有各种武器，它们没得手，就过来寻我帮忙了。”
    “它还有什么好东西？”
    “它跟我说，那些猴子每隔几天就会推着车，押送酒水和蜂蜜，想跟我合伙截了车队。”
    岳川奇了怪了，“它不知道那些货物是往哪送的？”
    胡二也很无语，“我也问它了，它说——打劫都是在半道上踩好动手的点就行了，干嘛打听送到哪？它们又不是送货的。”
    “还说不是送货的？你就不怕它打劫完吉吉的车队，再卖给咱？然后跟告状的猴子们脸对脸？”
    “我怕啊，所以我偷偷告诉花果山的猴子这几天别送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它真相？”
    “师父您信吗？我说了，它们不信！”
    岳川心中好奇，准备跟着胡二过来瞧瞧。
    仙家成员化形之后，住地洞就不方便了，都有自己单独的房屋。
    胡二屋中，两个膘肥身健的黑熊一直躺着，另一个趴着。
    看到胡二回来，两只黑熊连忙换了个姿势，肥硕的屁股几乎把小板凳完全包裹，跟刚才没区别。
    岳川找了个地方坐下，问道：“二位，怎么称呼啊？”
    “俺叫熊大。”
    “俺叫熊二。”
    噗……
    “你俩不会是狗熊岭来的吧？”
    “咦？狗熊岭这名儿不错，以后俺家就叫这名儿了。”
    岳川：……
    “咳咳，我是土地公，这片……”岳川朝门外画了一个圈，“这片儿地方都是我的，包括之前你们看上的花果山，那些酒水、蜂蜜，也都是我的，所以，我这么说你们明白了吧？”
    熊大熊二对视一眼，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懂了！”
    “懂了！”
    两只黑熊同时看向胡二，“兄弟，等俺们绑了土地公，好处分你一半！”
    “大哥，你会不会算数，最多分胡二兄弟三分之一。”
    “讲不讲规矩，见面分一半，懂不懂？咱们先跟胡二兄弟分一半，咱俩再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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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9章

    熊二挠了挠头，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行行行，按你说的，咱干完这一票，今年就洗手不干了，回老家睡个好觉。”
    “笨蛋，不是刚说了，叫狗熊岭！”
    岳川彻底无语了，今年洗手不干了，今年还剩几天？
    这不就是晚上11点59分发誓说今天戒烟，只戒今天？
    跟这种脑回路不正常的家伙，就该直来直去。
    反手一压，磅礴的土气凭空浮现，化作两座朦胧的大山。
    只听小板凳“咔嚓”碎裂，两只黑熊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毫无抗拒的化作五体投地式。
    “哎呀，点子扎手。”
    “呸，胡二，枉俺们把你当兄弟，你把俺们卖了。”
    胡二尴尬了，“师父，它俩心眼不坏……”
    “好哇，你还喊他师父……唔唔……”
    却是熊二，用爪子捂住熊大的嘴。
    “大哥，咱们跟胡二是兄弟，胡二兄弟的师父也是咱们的师父，咱们是一家人啊。”
    熊大还不懂，但是熊二一巴掌让它稍微清醒了点。
    “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俺也一样！”
    岳川看着这俩满脸憨厚但小眼睛里满是狡猾的家伙。
    给它一根杆子就敢往上爬啊。
    岳川都怀疑，它俩之前是不是装傻。
    撤去压制，岳川说道：“不管你俩出于什么原因，又有什么目的，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入我仙家，就得守我仙家的规矩，不得胡作非为，明白吗？”
    “明白！”
    “明白！明白！”
    岳川转向胡二，说道：“正巧有一个任务交给你，这俩家伙送上门来，就让它俩跟着你吧。”
    熊大、熊二满脸乖巧。
    “胡二兄弟，以后咱就是真兄弟了。”
    身板瘦弱的胡二左肩膀挨了一巴掌，右肩膀挨了一巴掌，难受得差点吐血。
    碑王上次打自己都没打这么狠。
    岳川却一眼看出这俩黑熊精怪的异常。
    浑身气血充沛，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炉，举手投足之间都拥有千斤大力，哪怕“轻手轻脚”也不是胡二受得了的。
    “你俩卖给胡二的祖传功法，没有藏私吧？”
    熊大连忙摇头，“我怎么会藏私呢？我卖给胡二兄弟的，可是完完整整的功法啊，祖传滴，一个字都不少。”
    岳川问道：“我的弟子们也修炼了，可是效果不如你们这般好。”
    熊二一拍大腿，“哎呀，大哥你忘啦，咱们刚刚顿悟了一下，把功法给升级改良了，效果嘎嘎好。”
    “啊对对对，改良了，改良了十几遍啊，可惜了一直没遇着胡二兄弟。”
    岳川呵呵一笑，把龙阳升级改款的功法念了出来。
    两只黑熊听得津津有味，还不自觉的现场练习。
    “这功法不赖啊，比咱们改良的还强。”
    “咦，咋不念了？”
    “对啊，这才念了一半啊，下面呢？”
    岳川呵呵一笑，“下面啊，等我好好想想，仔细悟悟，说不定哪天也能升级一下。”
    说完，不顾抓耳挠腮的狗熊兄弟，岳川向胡二交代起任务。
    “大周境内的人即将跨越边境，对匈奴等野蛮部落发起攻击，这是一个抄底的好时机。你带着货物，到匈奴人地盘上转悠，多换些牛羊回来。”
    胡二点头，“师父，我都带什么货物？”
    “大件的东西不方便，就带些轻便的高价值货物吧，比如药品、千里镜、指南针，还有精锻的刀剑。”
    “售价呢？”
    “神秘商人，肯定是物以稀为贵！”
    听到这话，胡二瞬间明白该怎么做了。
    岳川又说道：“顺便呢，告诉他们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岳川悠悠说道：“狼居胥山中有一把武道至尊留下的绝世好剑，谁能找到狼居胥山，打败其中恶兽，就能获得这把号令天下的神兵！”
    “好的！”
    “几句这句话——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谁敢不从。等这几句话人尽皆知了，你再传——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听到这话，熊大熊二对视一眼。
    “哎嘛，高！实在是高！”
    “咱俩这套路太拙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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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0章

    深夜，山坳中火光升腾，一个孤单的旅行者盘腿坐在雪地上。
    他面前是一张摊开的兽皮。
    兽皮厚实、精美，带着天然的花纹，边缘处又被五彩的丝线点缀，勾勒成色彩繁复，形状玄奥的几何图案。
    一个数十人的队伍向着火光走来，打断了旅行者的沉思。
    “遇到我，是你们的幸运！”
    “我这里有药品，能治愈很多伤势，解很多毒。有蜂蜡，把它献给君王，绝对能换到大量的财富。还有兵器，记住，是防身的兵器。”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特殊的小玩意，有让你看到千里之外的千里眼，还有北斗神针，我不骗你，这里面灌注了北斗星的力量，不怕迷雾，无论什么何时何地，都能为你指引方向。”
    赵无恤很无奈的叹了口气，拿出千里镜和指南针，“这两样东西我都有了。”
    旅行者立刻说道：“那就换点你没有的吧。”
    赵无恤把一张画满点点线线的羊皮递了过去。
    “我在一个匈奴人帐篷里找到了这个，千里眼和北斗神针也都是那里搜出来的，我想，那人应该和你接触过，上面的信息，你也都知道吧。”
    胡二接过纸条上的内容，点头道：“没错，就是我卖出去的，怎么，你也感兴趣？不过我的价格很高，你所有的牛羊加起来都不一定够哦。”
    听到这话，赵无恤身后众人齐齐一惊。
    自己几十号人，一路烧杀劫掠，获得上千只牛羊，在这个藏头露尾的家伙口中竟然不值一提。
    “呸！贪婪的家伙！”
    “家主，让我拿下他，您想问什么，我从他嘴里撬出来就是。”
    “对！就他一个，咱们怕什么！”
    或许是这段时间烧杀抢掠，这批人也都有点暴躁。
    赵无恤看了一眼夹着尾巴的野狼精怪，说道：“能不能把你的手下都叫出来？”
    胡二打了个响指，很快，不远处的漆黑缓缓蠕动，两只巨大的黑熊精怪走出黑暗，来到篝火旁坐下。
    同样是盘腿坐下，胡二的脑袋还不到黑熊精怪肚脐。
    鼓噪的人群瞬间安静，只剩下身下战马嘶吼连连，不断地向后退去。
    众人心中骇然。
    两只庞然大物就潜伏在咫尺之遥，自己竟然一无所觉。
    这要是动起手来，两个家伙冲进人堆一顿乱拍，跟自己冲进匈奴人帐篷里一顿乱砍有什么区别。
    然而，野狼精怪还是低垂着脑袋。
    赵无恤说道：“我们带着诚意而来，希望你也不要欺瞒。”
    胡二无奈，拍了拍地面，“出来吧。”
    五鬼从泥土、岩石中钻出，抱着胳膊坐成一圈。
    “我刚才听到有人说要来硬的？我想知道他们有多硬。”
    “是谁啊，出来玩玩？”
    “如果我们几个镇不住场子，就再叫点兄弟。”
    “我记你了，今天晚上，你千万别睡觉。”
    “桀桀桀桀……”
    赵无恤见多识广，知道很多常人不知道的事情。
    精怪也好，鬼物也罢，赵无恤反应平淡，丝毫不觉意外。
    身后众人就不一样了，全都惊讶连连，人仰马翻。
    赵无恤挥挥手，“牛羊，以及受伤的马匹，全都送给他们。”
    这回，众人全都恭顺无比，低眉臊眼的驱赶牛羊。
    胡二也不去清点数量，问道：“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羊皮上写了什么。”
    胡二故作神秘的低笑，“这不是一般的秘密哦，最好你自己听，不要让外人知道了。”
    赵无恤上身向前倾，手中剑鞘撑着地面，大声说道：“他们都是我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勇士！我和他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他们才不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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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1章

    听到这话，众人顿时激动得脸膛通红，浑身颤抖。
    更有几人跪倒在地，朝着赵无恤磕头叩拜，发下血誓毕生追随。
    自己都二十好几三十好几了，赵无恤才十岁出头，怎么算都是自己赚了。
    胡二感觉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于是点头说道：“这是你选择的，希望你不要后悔！”
    “九死无悔！”
    众人听到这话，也纷纷跪拜道：“百死无悔！”
    于是，胡二开始讲故事。
    一个关于狼图腾的故事。
    野狼精怪：？？？
    家人们，谁懂啊，我们狼族的历史，竟然是从人嘴里知道的。
    不过，两只黑熊精怪一左一右盘坐着，让故事充满了说服力。
    “大战过后，北方的狼族决定将所有宝物都封存在神山中，而那座山，就是狼居胥。”
    “山上有一块大石头，只要将名字、战功刻在上面，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下时，念出咒语，就能令神山打开。”
    赵无恤连忙问道：“那咒语是什么？”
    “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赵无恤两只耳朵支棱起来，其他人也都屏住呼吸，张大嘴巴。
    野狼精怪则用爪子抱住脑袋，紧紧捂住耳朵。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倚……”
    “咦什么？”
    胡二指了指身后的牛羊，“我说了，你的东西太少了，只能听到这么多。剩下的咒语，得等你补足差价才能知道。”
    赵无恤骂了一声，一拳砸在地上。
    其他人也都鼓噪起来，“黑商”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是两只黑熊怒吼一声，如同北风过境，所有的嘈杂都被碾压平息。
    “年轻人，我们的缘分暂时就到这里了，下次再见吧。”
    说着，胡二抬手一挥，大雾弥漫，仿佛一层帷幕将五鬼、黑熊，以及身后的牛羊遮蔽。
    十几息之后，迷雾散去，原地空无一物。
    难以置信的人们纷纷冲了上去。
    原地有杂乱的牛羊蹄印，还有牛羊拉的便便。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凭空消失。
    “前方无路！”
    “他们要走，只能从咱们身后。”
    “难道是飞走的？”
    “就算人能飞，狗熊能飞，那些牛羊怎么解释？”
    没得解释！
    “见鬼了这是？该不会是咱们的幻觉吧？”
    消息的传播速度通常与利益相关。
    就好像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的武侠世界，很多绝密消息能转眼间传遍天下，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句话很快就从草原传到中山国，又从中山国向周围蔓延。
    有的是说的梦话，有的是说的醉话。
    可无论什么话，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有人相信，有人质疑。
    还有人一边相信一边质疑。
    嗤之以鼻的同时暗戳戳招揽人手，准备马匹，搜索攻略，准备去北境探险。
    武林是什么？
    没有人知道！
    但就是这种神神叨叨，含义莫名的谶语，更能激发人们探索的欲望。
    尤其是某些人从北境带回锋利的铁制兵器后。
    虽然没有什么特殊的威能，但是光凭切金断玉这一项，就足够了。
    毕竟，不是谁都能拥有赋予了特殊力量的铜剑。
    各国工匠都鉴定过，表示这并非什么贵重玩意，就是铁制品。
    但是以中原拉胯的冶铁工艺，想要打造一把同等级的兵器，必须耗费好工好料，以及漫长的时间。
    一个熟练工匠，要数个月甚至数年时间，才能锻造出一把类似的刀剑——仅仅是外观类似，质量的话就是累死。
    但是在北境，冒出了大量的铁质兵器。
    只要牛羊，就能换取。
    见识过量大质优的铁制兵器，人们对“宝刀屠龙”的传说越发坚信，传说中的武林、屠龙刀、狼居胥山等，也都成了热门话题。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
    当权者想要屠龙刀，获取其中“号令天下”的力量。
    寻常人退而求其次，能遇到神秘商人，用牛羊跟他换点做工精良的刀剑就行。
    也有人尝试尾随神秘商人，想要找到狼居胥山的线索。
    但神秘商人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又带着手套和面具，一根毛的线索都没有。
    有人尝试用强，却都一去不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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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2章

    一阵光芒亮起，土地庙中五色流转，彩光熠熠。
    胡二和两只黑熊赶着成群的牛羊跨过光芒，出现在土地庙。
    五鬼收拾了一下痕迹，在光芒消失的一瞬间也跨了进来。
    岳川清点了一下，一百多头牛，八百多只羊。
    从赤贫到养殖大户。
    不过想到上辈子那些家里几千头牛，几万只羊，却还说自己穷人的牧民，岳川收起了心中的嘚瑟。
    穷！
    很穷！
    但是岳川不得不感叹，抢劫来钱是真他娘的快。
    自己辛辛苦苦种地，拿粮食和杜仲胶鞋垫去黑风镇换取牛羊，费了老鼻子劲，牛羊还不到五十。
    现在啥也没干，轻轻松松破千。
    这种挣快钱的感觉，比赌博、炒股还让人上瘾。
    不过岳川也明白，这是初入市场，闭着眼都能捞钱，躺着都能发财。
    但是，随着匈奴人警惕提升，突袭越来越难。
    没有一定的团队规模、组织配合、硬件设备等，大概率是送人头，连一点水花都炸不起来。
    不过岳川没有在意这些。
    只要不断提升赵无恤的力量就行了。
    这是赢家通吃的行业，这个赢家必须是、也只能是赵无恤。
    随着时间推移，中山国百姓大发横财的消息不胫而走，“狼居胥”的传说更是插了翅膀一样。
    中原各国可以不重视《马政》，不重视骑兵，但是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中山国的蛮夷发财。
    看到对头挣钱，真比自己亏了钱还难受。
    怎么办呢？跟风呗！
    最先行动起来的是晋国。
    赵氏戎狄庶子自立门户，收拢一群中山国狄人北击匈奴的消息传得很快。
    一来，这是赵氏宣传的结果。
    二来，这是韩氏大力宣传的结果——比赵氏更卖力的宣传。
    菜人铺的余波还未平息，民间不断有人用这件事攻击韩氏。
    这种时候，必须得拿另一件更吸睛的事情转移人们注意力。
    比如，一群人正在街上看热闹，突然传出消息，后院的鸡窝塌了，人群一哄而散，没了观众，吵架的人自己也就散了，全都去关心鸡窝里的鸡有没有受伤，明天还能不能下蛋。
    随后，智氏、魏氏、韩氏等也都拜访赵简子，向其请教经验。
    赵简子也不藏私，直接说明了赵无恤的情况，家族从未对其投注什么资源，一切都是自学。
    而自学的内容就是《论语》。
    就像高考状元传授学习经验，家长们恨不得连状元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用什么颜色的笔，一顿饭吃几个馒头都学过来。
    于是，晋国各大家族都找出落灰荡土的《论语》，开始认真学习，然后抽调家族精锐子弟，为其组建骑兵队伍，北上历练。
    有的家族派出去的是赵无恤这种不受重视的庶出子。
    不指望他们找到狼居胥山，获得号令天下的神兵，只能算是为庶子们找个谋生的门路，算是一笔风险投资。
    也有家族派出自己的嫡子，将北击匈奴当成对嫡子的考验——一切，都用实力说话。
    中山国、晋国之后，就是代国了。
    代国也是燕赵之地上的国家，虽然不大，但他们有一个非常重要的战略资源——战马。
    岳川上辈子的历史中，赵简子临死时让赵无恤登城眺望。
    赵无恤依言而行，看到的便是代国，他顿时明白了父亲的渴望。
    之后，赵无恤诸多谋划，更是献祭了一枚姐姐，终于灭掉代国，将其化作赵氏的代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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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3章

    也正是掌握了代郡，赵国获得了养马之地，为之后的“胡服骑射”奠定了基础，长期压着老秦人摩擦。
    这辈子历史发生改变。
    代国接触到了《论语》，将《马政》奉若经典，马镫、马鞍全都安排上，一个小国，愣是拉出上千人的骑兵队伍。
    然后是西方的老秦人。
    秦国向东扩张，迎头撞上如日中天的晋国，被胖揍几顿之后，封锁边境，靠崤（xiáo）山、函谷关这两座高地塔保护，埋头发育。
    既然东边干不动，那就往西呗。
    于是，老秦人开始干犬戎，一代又一代干西戎。
    国君带头冲锋，老子死了儿子继续冲，儿子死了孙子继续杀。
    时至今日，已经干了上百年，灭掉的犬戎部落不计其数。
    因为长期跟戎人干架，秦国对骑兵不算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华夏诸国中最早接触骑兵、运用骑兵战斗的。
    只是此时的骑兵没有马镫和马鞍，全靠骑兵用屁股和双腿固定身形，稳定性极差。
    别说凿穿敌方阵营了，战马冲锋时不被颠下来就不错了。
    也正因此，《马政》获益最大的并不是东方各国，而是秦国。
    北方各国集体北上打匈奴的时候，秦国埋头向西讨伐西戎各部落。
    戎人都被打蒙了。
    以往冬天的时候，秦人是不干架的，今年怎么了？
    戎人是分散的部落，注意，是部落，部落联盟都称不上。
    而此时的秦国，经过百里奚数十年耕耘，确立了县制、军功授爵制。
    百里奚对秦国，就像管仲对齐国一样，都是霸业的奠基者。
    县制就是秦始皇那个“郡县制”的雏形，竣工授爵制被商鞅变法进一步强化，为老秦人注入了骁勇善战的铁血。
    秦国和西戎部落本就不是同级别对手，现在秦国又获得了马镫、马鞍，骑兵科技几乎点满。
    打不过秦人，戎人只能发挥老传统——跑。
    他们想像以前那样，等秦人走了再回来。
    可是戎人惊恐的发现，自己打不过就算了，还跑不过。
    秦人的骑术比自己更精湛，一路奔袭，自己这边不断有人坠马，但是秦人就像绑在马背上似的，一个坠马的都没有。
    戎人差点举报秦国开挂。
    从西到东，北方边境各国家都在尝试性发展骑兵，主动出击。
    尝到甜头后，继续增加投资，扩编骑兵，继续出击。
    起步时都是十几人的小队，后面慢慢增加到几十、几百。
    刚开始，马匹不够用，前面的人骑马跑，后面的民夫、随从用脚奔。
    反正也不用他们战斗，就是给骑兵老爷喂马、做饭干杂活的。
    后面缴获了匈奴人的马匹，民夫也被获准骑马。
    哪怕没学过骑术的农民，借助马镫和马鞍，很快就掌握了骑术。
    不求人马合一，只要能稳坐马背，不颠下来就行——反正匈奴人也就这水平。
    后知后觉的匈奴人集体北窜。
    原本这没什么，打不过就跑嘛，谁还傻不拉几的站在那等死？
    但是小道消息说，匈奴人这是去狼居胥山，开启宝藏，寻找屠龙刀去了，想要借助屠龙刀的力量反败为胜。
    诸国一想，还真是！
    要不然匈奴跑那么快干什么？而且跑得那么统一，方向都一致。
    不说了，追！
    正不知道狼居胥山在哪，跟着匈奴人就是。
    人间清醒的赵无恤呢，压根就没有寻找狼居胥山的意思。
    他按着东郭先生给的地图，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筑城点。
    筑城点一片荒芜。
    但是赵无恤对这里情有独钟。
    因为东郭先生说过，这里是宇宙的起点，帝国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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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4章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梗——罗马帝国正统在哪。
    根据小约翰可汗的史料论证：罗马正统东罗马，第三罗马俄罗斯，俄国正统在沙俄，沙俄正统金帐汗，金帐汗国是蒙古，蒙古正统在漠南，漠南正统科尔沁，科尔沁区在通辽，因此罗马正统在通辽。
    很有道理是不是？
    科尔沁的名称由来已久，商、周以前，这里是传说中的女魃部落的领地，商周史籍中称作“鬼方”。
    当时地分五方：即中为人方、南为水方、西为土方、东为夷方、北为鬼方。
    战国以后称为胡地，是东胡的领地。
    东汉末年，中原人称居住在科尔沁草原中部的人为“火儿慎”人，鲜卑语意思是：“善射的人”、“弓箭手”、“射雕手”。
    《射雕英雄传》这个名字，你细品。
    科尔沁在地理和文化上都属于大东北，东靠吉林、南依辽宁，连接大兴安岭，扼守辽河上游地区，有山河之险，十分适合修城筑关。
    而且，科尔沁草原距离岳川的土地庙不算远，比姜国更近一些。
    把这里作为基地，可以获得岳川的支援，发展起来后又能成为土地庙的屏障。
    有一句老话叫：关东出相，关西出将，江南出才子。
    那么，北边出什么呢？
    仔细研究北方游牧民族、渔猎民族的历史就会发现，他们的共同点就是生活在穷山恶水、不毛之地中，能够存活下来的，无一不是体格强壮、精神坚毅之辈。
    除了穷，没别的短板。
    而当他们进入到水草丰茂的科尔沁区域，就会迅速膨胀。
    人口快速增长、物资快速积累，然后不断吸收周边零散的部落，形成国家的雏形。
    岳川上辈子的历史中，辽国前身契丹仿照唐朝制度，设立的第一个州县——龙化州就在科尔沁。
    蒙古帝国的四大草场中，科尔沁就是其一，对蒙古帝国的崛起和发展具有重大意义。
    满清入关前，科尔沁蒙古便归顺，孝庄皇后便出自这里，满清和蒙古长达三个世纪的联姻中，科尔沁蒙古占了一半还多。
    所以，北方要么出一代天骄，要么出一代天娇，这话应该没毛病。
    现在，时代变了，赵无恤将自己的铁血大旗插在了科尔沁这颗明珠上。
    辽河岸边，赵无恤站在猎猎作响的旌旗下，甩手一振指向西方。
    他的动作是如此干脆，就如同长鞭在空中炸响。
    掌与地面平齐，随后一点点抬升，逐渐指向天空的太阳。
    “由此向西，有八千里！吾欲每八十里筑一镇，每八百里筑一城，城镇以烽火为号、狼烟为信，攻守相望，协进同退。”
    “有此十城，我赵氏可独占八千里路云和月；有此百镇，汝等子孙，皆有富贵可享，荣华可图，世世代代繁荣不息！”
    “此后，每三代子孙，向北推进百里，依托吾等基业，或筑村、或筑镇，逐步蚕食北方山川、河流、林场、草原。”
    “终有一日，我赵氏旗帜可插至天之涯、海之角、云之彼端！汝等之名，也会随我一同——流传千古，万代祭祀！”
    众部下热血沸腾，炙热的力量在胸膛熊熊燃烧，被心脏泵入四肢百骸，冲击着脚底板和天灵盖。
    他们坚信赵无恤的话。
    从中山国一路杀到这里，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赵无恤总能未卜先知找到敌人，更能料敌于先，在敌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起攻击。
    没有哪个敌人能挡得住赵无恤一波冲锋。
    如果有，那就再冲一次。
    每战，赵无恤必争先，一骑绝尘，手中长弓箭无虚发。
    弓箭用完了，就用刀剑。
    虽然年纪小，但杀人最多！
    每一战，都是两袖血浆。
    而敌人的弓箭，全都避开赵无恤。
    大大小小数百战，众人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身下的战马也换了一遍，很多人甚至换了三匹马、五匹马。
    但是赵无恤，一匹马都没换过。
    受到庇护的不仅是他，还有他身下的战马。
    任凭箭雨如何猛烈，赵无恤和他的马都是毫发无伤。
    众人更加坚信——赵无恤身上有祖先的庇护、神明的赐福。
    赵无恤这样的人来到人间，注定是要建功立业的，跟着他准没错。
    赵无恤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凡自己治下的城镇，均设城隍庙，祭拜城隍。
    所以，科尔沁草原上最先建成的便是城隍庙。
    之后赵无恤以城隍庙为中心四面出击，有目的的清缴周边。
    匈奴人也好，其他游牧民族、渔猎民族也罢，都是先打了再说。
    反抗的，杀。
    高过车轮的一个不留。
    跪地求饶的，就收编为治下子民，收其老幼妇孺安顿，择其青壮充军。
    赵无恤自己就是晋人和狄人的混血，对血统并不在意。
    只要跪地投降，归顺自己的，都可以成为自己的子民。
    反正这些人也不白养着，每天吃完饭就去拔草、砍树、采集石块、平整土地，为筑城做准备。
    之后，画风突变。
    每天都有人投奔。
    有的是单人，有的是三五成群，还有拖家带口十几个的。
    有的是匈奴人，有的是东胡人，还有很多说不出自己来历，或者根本不会说话，只会阿巴阿巴的野人。
    也不知道在哪听说管吃住，急嗷嗷的就过来了。
    没办法，冬天生活太难了。
    有些家底的还好，多多少少能熬过去。
    但是没有家底的，就只能在冻死和饿死之间选一个。
    如果不想死，就只能去抢劫匈奴人，或者东胡人。
    你没听错，那些每年南下抢劫中原的野蛮人，隔三差五也会被抢劫。
    抢劫他们的就是山林里的未开化野人。
    这些野人身材高大、浑身长毛，以山林为家，与野兽为伍，力能遏奔马，手能格虎豹，几百斤重的野猪在他们手上跟沙袋没区别，匈奴人、东胡人看到野人也是格外头疼。
    没法沟通，根本不可能和平相处，见面就得干架。
    打也打不过，追又追不上。
    就算凭借人数优势占上风，野人往林子里一钻，匈奴人、东胡人就麻了。
    草原上是他们追野人，但是进到林子里，就反过来了，无论进去多少都出不来。
    逢林莫入——这是血的教训。
    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山林，远离野人出没的地方。
    现在，山林野人主动走出山林，依附到赵无恤的旗下。
    这更让追随者，以及刚刚归顺的匈奴人、东胡人心生敬畏。
    赵无恤身上又多了一层神秘的光环。
    “勇猛！无畏！睿智！博爱！富裕而又慷慨——只需要干一天的体力活就能得到一个美味的窝窝头，这种仁慈的主人，上哪儿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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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5章

    原本，冬天是非常难熬的。
    但是今年的冬天格外舒服。
    无论土地庙，还是隔壁科尔沁草原新建的城隍庙，又或者千里之外的姜国、杨国，都在大搞基建。
    土地庙的三百多万斤存粮、梁满仓这几个月低价买入的粮草、晋国赔偿的百万斤粮……
    三个基建点可供使用的总粮食有千万斤之多。
    姜国和杨国总人口，再加上周边其他国家的流民，按照二十万人算的话，平均到每个人头上，就是五百斤粮食。
    度过这个冬天绰绰有余。
    再加上民间的存粮，以及其他谷物、杂粮、鸡鸭鱼等，尤其是北击匈奴获取的牛羊，这应该是是一个丰年。
    不过呢，岳川居安思危，深知“手中有粮心里不慌”的道理。
    怎么能一天三顿全吃饭呢？制作出来的行军丹给谁吃啊？
    粮食得攒着！
    至少得留下半年的粮食储备。
    这就叫格局！远见！
    即便有行军丹充数，这几个地方的百姓还是其乐融融，幸福感满满。
    对淳朴的百姓而言，只要不冻死、不饿死，就是烧香磕头都求不来的好日子了。
    晋国、秦国、代国、中山国、无终、孤竹、楼烦等国来说，也都是丰年。
    以往粮食丰收，就值得庆祝。
    如果匈奴人不来劫掠，就连呼祖宗保佑。
    现在自己家丰收，还抢了匈奴人的牛羊，简直都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了。
    掳掠的牛羊太多，各个城镇牲畜交易市场满是哞哞、咩咩的叫声。
    一些受伤的、体弱的、患病的牛羊最先被宰杀。
    还有一些死在草原上的牛羊，只要跑跑腿就能拖回来，拆解卖肉。
    也正因此，边境城镇催生出一大批拾荒者，又或者原始的倒爷。
    有钱的赶着小毛驴，没钱的直接挑着扁担，跟同村或者同族一起往北边跑。
    骑兵推进速度快，根本不会携带太多负重，有时候为了追杀敌人，根本来不及打扫战场。
    有些大胆的百姓就凑上去，以低廉的价格购买战利品。
    急着北逐匈奴的骑兵们给钱就卖，甚至都不用给钱。
    百姓们随身携带的蒸饼、干菜、盐巴就能换这些死牛、死羊。
    骑兵们天天吃肉，吃得都快吐了，就想换个口味。
    没钱的百姓就等骑兵走了之后像秃鹫一样打扫战场。
    更有大胆的组建商队，就吊在骑兵后面跟着推进。
    一群步兵，愣是追着骑兵跑不掉队。
    什么喂马的、修马蹄的、捏脚的、修面的、卖小吃的、擦洗甲胄的，又或者身兼数职的。
    总之一句话，这里面各个都是人才。
    越向北，气候越发恶劣，随行的百姓、小贩陆续折返。
    他们的极限就是这里了。
    骑兵队伍还想继续向北推进。
    武林至尊、宝刀屠龙的传说深入人心。
    匈奴人集体向北转移，肯定是去狼居胥山的。
    路上陆续出现死牛、死羊，甚至死掉的匈奴人。
    很显然，匈奴人也扛不住了。
    很可能再追一段就能追上了。
    然而，气候恶劣。
    粮草、补给困难。
    还有冻伤。
    所有的一切都在阻挠他们继续前进。
    这时候，一个孤独的旅行者出现。
    “能遇到我，你真是太幸运了。”
    传说中的神秘商人？
    在这种时候遇到神秘商人，无疑是幸运的。
    但这种幸运伴随着艰难的抉择。
    有的人交换一批精良的铁质刀剑，然后头也不回的南下。
    有的人梭哈，购买药品、食物、武器、指南针、千里镜，继续往北。
    越向北，神秘商人出现的越频繁。
    刚开始，神秘商人货物简单，以武器和补给为主。
    但是渐渐地，神秘商人除了千里镜、指南针，还会出售一些绘有奇怪图案的羊皮。
    直觉告诉骑兵，这些羊皮就是寻找狼居胥的关键。
    掌握的羊皮越多，线索也就越明晰。
    就这样，众骑兵在神秘商人的变相怂恿下，不断向北推进，追着匈奴砍杀。
    直到……
    黑夜越来越长，天气越来越冷，行动越来越不便……
    骑兵们不再追逐，因为前方已经没有匈奴人了。
    也不知是死光了，还是跑光了。
    骑兵们只能随便找一块石头，刻上自己的名字。
    没文化的，就是某某某到此一游，或者大字不识，只能在上面刻一个猪牛羊，或者其他具有特殊意义的符号。
    有文化的就不一样了。
    先是周天子尊称，再是自己对“尊王攘夷”政策的理解和拥护，自己家族姓氏，自己祖先对北逐匈奴的遗愿，自己亲族对此次出征的支持，自己这一路上如何披荆斩棘，饮冰卧雪，斩首异族多少、解救华夏子民多少……
    最后是没能找到传说中的狼居胥山，很遗憾。
    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补上一句：老子下次还来！
    回去的路上也不忘绘制地图，将沿途山川河流特征记录下来，为家族后辈们标注路线。
    这是一个繁忙的冬天。
    更加繁忙的是各国当权者们。
    中山、孤竹、楼烦、无终之类的异族国家就算了，政治一塌糊涂，也没有什么图强的欲望，大发一笔横财很定要吃吃喝喝、唱唱跳跳。
    吃了一辈子苦，享受享受怎么了。
    但秦、晋等大国就不一样了。
    威胁来自于北方（西方），但财富也同样来自于北方（西方）。
    两个国家都要考虑今后发展的方向了。
    秦国今年借助骑兵犀利，几乎把西戎彻底打垮。
    要么死了埋掉，要么投降帮忙埋人，没有第三种可能。
    晋国则主要向北，先是各大家族私人行动，然后是国家正规军出动，一举打垮常年骚扰边境的匈奴，更是跨境追杀，斩首数万，俘获人口、牛羊无数。
    但是，接下来怎么办？
    秦国很实在，向东扩张是不可能的，根本打不过晋国，能守着崤山、函谷关天险，关起门过日子就不错了。
    就算扩张也是往西扩张。
    有骑兵之利，开疆拓土基本等于跑马圈地，为什么要东出函谷关跟晋国死磕呢？
    而且，吞并西戎千里疆域，获得数十万西戎人口。
    这一切都得吸收，转化成国力。
    所以，秦国朝堂上几乎一致赞成结好晋国，双方弥兵休战，互不侵犯。
    问题来到晋国这边。
    对于接下来的国策，晋国朝堂上意见不一，而且矛盾非常尖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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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6章

    历史上，农耕王朝一次又一次击败游牧民族，将他们驱逐到荒凉的漠北啃沙子。
    但农耕民族无法对这些地区形成有效控制，短时间占领之后便会因为补给困难，经济收益有限，或者国内农民起义，被调回去镇压叛乱，失去一刀一枪拼杀得来的土地。
    哪来的回哪去。
    一旦农耕民族退回，游牧民族立刻填补回来。
    哪来的回哪去。
    所以，无论匈奴、契丹，还是女真、蒙古，基本上是同一片地域的同一群人。
    在不同时代，登录相同的账号，改了不同的马甲，跟农耕民族干了两三千年。
    晋国对北方匈奴的态度可以说截然相反，针锋相对。
    原本，“低调做人”的赵氏是不想出风头的。
    可是赵无恤太出风头了。
    奔袭千里，一路打穿匈奴，还引领各国争相民间、官方组建骑兵队伍，北击匈奴。
    赵氏想低调都低调不成了。
    而且，老赵家最多也就是低调做人，从不低调做事。
    “我认为应该在北境布置军力，长期保持对匈奴人以及其他异族的压制，防止其死灰复燃，卷土重来，掌控北方土地，放牧牛羊马匹，为我国获取皮肉、筋角等资源。”
    赵简子说的很客观，一切都是从国家角度出发。
    魏氏和韩氏也点头称是。
    “五口之家，耕百亩之田，年产万斤之粮。而牛之大、重千斤，羊之肥、逾百斤，谷贱肉贵，畜牧之利远高耕田。”
    “富者兼贫者耕田，并寒者屋舍，使民无立锥之地。予贫寒者两羊，饮奶可活，羊可繁，民可殖，生活可期。”
    但智氏就不一样了，拍案而起，怒怼三人：
    “说得轻巧！北境苦寒，多有虫豸、豺狼，便如当下，寒冬凌冽，边民多有冻死，况乎放牧。”
    “殖民北境，虎豹可食之、异族可掠之，不过是徒耗国财，替他人放牧牛羊。”
    “若驻军守护，敢问，驻军几千？每日耗费钱粮几何？”
    “大军囤于北境，当如何逐鹿中原，争霸天下？”
    这一句是核心。
    国君可以不在乎百姓死活，也听不懂放牧和耕地的收益高低。
    但国君明白一件事，如果把国力、财力都投入到北疆的开发，就没法愉快地打楚国了。
    “大晋百年霸业，岂能断于孤手！”
    赵氏想要诉说北疆的重要性，但是国君根本没有听的意思。
    “众卿无需多言！争霸乃国之大业，余者皆不足虑！我大晋乃姬姓近臣，诸侯伯长，切不能弱了华夏名头，叫那蛮楚猖狂！”
    智氏连忙送上马屁，“君上英明！君上内修政事，外整武备，明年三军齐发，定叫那蛮楚大败而归，上表请降！届时，天下诸国，谁不知我大晋之名，谁不服君上之威！”
    国君立刻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散会后，魏氏和韩氏不约而同的跟上赵简子。
    “两位，我府中有事，先走一步。”
    韩氏连忙扯住赵简子袖子，“兄回家也不过敦伦，前后也不过那两下，左右也就是那五人，不若随弟去一妙处，看些不同的景观，玩些有趣的花样。”
    魏氏也帮腔道：“妙人！妙事！妙趣……”
    赵简子顿时心痒难耐，暗道：肤浅的蠢货，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我没见过，没玩过的？等会儿定要好好批判一番，叫她们知道我的厉害！
    “废话少说！带路！”
    然后就是一段有钱人的枯燥日常，燥得很，一点都不润。
    三个老男人有气无力的躺在汤池中，让一群豆蔻年华的少女服侍着擦洗、揉搓、按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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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7章

    更衣之后，披上宽大的丝袍围坐在暖房中，看着庭院里的湖光山色，欣赏池中鱼儿拱破碎冰，扫开积雪，聚在水面抢食的场景。
    多情最是春庭雪，年年落满离人院。
    只可惜，身为六卿之家的三人，最多也就是欣赏一下人工美景，谁都没有多余的时间感慨天然美色。
    “智氏的派出去三支骑兵队伍，全都一去不复返。”
    “一支是撞进了匈奴人的埋伏圈；一支是迷了方向，踩进冰湖中；一支是遇到了精怪，全军覆没。”
    “那个老东西一点儿骨气都没有，被吓破了胆子，不敢开发北疆，反而哄骗君上南下争霸。”
    “无论是为了家族，还是霸业，我们都不能任由智氏胡作非为。”
    魏氏和韩氏一左一右、一唱一和，向赵简子输出。
    赵简子无聊的打了个哈欠，“智氏树大根深，在基层党羽广布，朝堂上又得君上偏宠。我们三家便是合在一起，也扳不倒智氏。更何况，我晋国铁律……”
    首乱者，必诛！
    这是晋国朝堂的铁律。
    之前，六卿家族有十多个，但是经过一轮又一轮残酷的倾轧，只剩下如今四家，其他的全都被斩尽杀绝。
    就连赵氏，也差一点灭族绝嗣。
    所以，晋国政坛立了一个规矩，无论谁作乱，其余各方都要联手将其诛杀。
    当初诛杀赵氏的屠岸贾，赵氏平反后，国君立刻将其诛灭满门。
    也就是说，哪怕韩赵魏三家合起来，发动偷袭把智氏干沉了，也是要被追究责任的，谁都不能幸免。
    也正是这则铁律保护，否则，以智氏的势力，随便一个偷袭，韩赵魏三家谁也跑不掉。
    要搞死政敌，得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比如之前韩氏的菜人铺。
    想到这，三人齐齐叹息。
    “智氏可恨，损国肥私！若非铁律，某豁出性命，也要除了他！”
    “智氏根基在南，而我等根基在北，智氏经略中原，分明是限制我等发展。”
    “秦国攻灭西戎百部，拓展疆土千里，若不加以限制，不出十年，必为大晋心腹之患。”
    三人都能看出经略中原和经略北疆的差别，更可以看出秦国的威胁，智氏不可能看不出。
    可人的劣根就是这样。
    在智氏眼中，自己为了晋国霸业呕心沥血、鞠躬尽瘁，也是可歌可泣的大忠臣、大英雄。
    反而韩赵魏三家，不思为国争霸，为了一些蝇头小利将发展中心放到北方。
    若楚国来攻，南方的众多小弟求爷爷告奶奶喊支援该怎么办？
    为了一些浮财，却不顾国家安危，简直愚蠢！
    只能说，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屁股决定脑袋，双方所处的位置不一样，考虑事情的自然也不同。
    “智氏一手遮天，若是再主导争霸之事，借职务之便在军中拉拢将官，培植亲信，到时候，实力对比就更悬殊了。”
    一句话，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铁律虽好，可那是对活下来的人而言。
    如果智氏突然失心疯，偷袭干掉三家，就算事后把智氏诛灭，也于事无补了。
    甚至，智氏可以假他人之手。
    效仿当年屠岸贾诛灭赵氏，推出一个替死鬼搞死三家，再把替死鬼处决，以平民愤。
    到时候所有人都拍手叫好，韩赵魏三家还能活过来不成？
    所以，三家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无恤侄儿好样的，我韩氏愿与赵氏共进退。”
    “我魏氏也愿与赵氏合作，共图北疆。”
    赵简子愣了一下。
    虽然知道宴无好宴，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睡人鸟又软又短，赵简子想拒绝，却一句硬气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智氏过于强大，三家必然要报团取暖，合力对抗智氏。
    “不知二位打算如何经略北疆？”
    “我们韩氏机缘巧合获取一张藏宝图，可解狼居胥谜题。”
    “我们魏氏运气更好一些，获得两张，可循屠龙刀踪迹。”
    赵简子无语了一下，“说了你们不信，我们赵氏一张也没有。”
    韩氏：“赵兄，这就把我们当外人了。”
    魏氏：“何止是当外人，简直把我们当傻子。”
    赵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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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8章

    秦国和晋国缔结盟约的消息迅速传遍天下。
    岳川也不知道是怎么传播的，反正挺快的。
    对于这个消息，岳川并不意外，倒是南郭小院中其他几位很是惊讶。
    孔黑子第一反应就是，要打仗了。
    长卿也瞬间醒悟，开春之后，晋楚就要开始争霸。
    “在下所料不差的话，楚国这一次要吃大亏了。”长卿解释道：“晋楚相争，列国伐交。晋国扶持吴国，在后方牵制楚国；楚国扶持越国牵制吴国，并交好秦国牵制晋国。”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关系。
    可是晋、楚两国谁都没想到，他们的种种扶持行为，最终造就了三个霸主国。
    前期的秦国既跟楚国打，也跟晋国打，被打得满头包，要不是崤山、函谷关天险，差点被推平。
    后面学聪明了，一边娶楚国的公主，一边娶晋国的公主，两边讨好，两头通吃。
    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的家底，其中有那么一部分，就是历代王后带来的嫁妆。
    龙阳也说道：“上次我们答应晋国所请，与其联手赈济杨国灾民，晋国又派遣使节，欲与齐国会盟，不知众位如何如何看待此事？”
    大黄想了想，随即摇头，懒得去琢磨。
    岳川也不打算发表意见。
    倒是陪同龙阳出宫散心的龙葵举起小手，满脸怯生生的表情。
    “我能说吗？”
    众人同时笑着说：“有何不可？”
    龙葵正襟危坐，深吸一口气。
    “姜国与齐国关系亲近，往日虽有不睦，但比起杨国菜人铺，紫霄门在我国的所作所为……”
    说这话的时候，龙葵悄悄盯了龙阳一眼，见龙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顿时放下心来。
    “紫霄门的行为，确实好上那么一丢丢。”
    岳川立刻说道：“不是紫霄门有多好，纯粹是同行衬托啊。”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耳目一新。
    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龙葵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晋楚相争，无论谁输谁赢，都必然导致中原实力失衡。若楚国胜出，晋国必定大力笼络我等小国，我国必将繁荣昌盛。”
    “反过来，若晋国胜出，势必要钳制齐国，以免齐国重新崛起，届时我姜国便首当其冲，直面霸主威压，内外交困。”
    “所以……我看好晋国，但我不希望晋国胜出。”
    说完，龙葵拱手，朝众人行了一礼。
    手掌放下时，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直视众人。
    众人听到这话，面色各异。
    以往都是从天下角度去看争霸，如果决出一个霸主，势必能将华夏诸国拧成一股绳，尊王攘夷。
    但是龙葵从小国角度剖析，虽然私心甚重，却也不算错。
    大国争霸，最多就是丢些脸面，皮外伤。
    可同样的损伤落在小国身上，就是筋断骨折，一命呜呼。
    杨国就是最好的例子。
    姜国能有今天的局面，十分不易，众人都希望姜国的好日子更长一些，更久一些。
    更希望其他国家也能过上姜国的好日子。
    龙阳看了一眼南方，叹道：“杨国正在大兴土木，万国争霸赛绝还需要三年、五年，甚至更久才能初见雏形。怕是竣工之前，晋楚就已经决出胜负。”
    大黄也叹息道：“若是早十年开始万国争霸赛的计划就好了。”
    岳川心中暗道：十年前，姜国还正被杨国压着打呢，你想去杨国搞拆迁，门都没有！而且，十年前我刚参加完高考，整天泡在黑网吧里撸啊撸呢。
    孔黑子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突然指出问题的核心，“这天下，究竟是有霸主好，还是没有霸主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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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9章

    没有霸主，列国征伐，礼崩乐坏。
    可如果有霸主，霸主也不会真正尊王攘夷，维护礼制，而是钳制小国，压榨好处，行顺昌逆亡之道。
    所以，霸主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
    长卿挠了挠头，“先生此言，又回到人人有权、人人如龙的话题上了，只是将人换成国罢了。”
    岳川知道，这种时候又该自己发言了。
    “葵公主所担忧的，是霸主国家借霸权欺凌弱小，践踏弱国。不过观晋国举止，确实一言难尽，我也和葵公主一样，不希望晋国胜出。”
    对岳川而言，天下大一统，就是自己玩完的时候。
    大一统国家，不仅是地域上的统一，还是文化上的统一，焚书坑儒、罢黜百家这种事绝非偶然，而是必然。
    大一统背景下，宗教界也必须向世俗低头。
    比如历史上最出名的三武一宗灭佛。
    跟这几个狠人比起来，老杨君的伐坛破庙根本不值一提。
    现在，自己还能跟龙阳谈笑生风，平起平坐，享受龙阳的吹捧，甚至支使龙阳给自己温酒，让龙葵给自己煎茶。
    如果换成大一统背景下的帝王，自己怕是得跪在地上三呼万岁。
    虽然自己竭力隐藏身份，开了土地庙、城隍庙、山神庙等马甲。
    可对于大一统帝王来说，这些都是影响皇权的不稳定因素，肯定要受到限制。
    而按照王朝惯例，承平三代人后，必有农民起义。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该何去何从？
    基于自身利益出发，岳川是反对大一统的，非常反对。
    而霸主国，就是大一统的缩影。
    于是岳川说道：“天下书同文、字同形、言同音、车同轨、行同伦、民同俗……统一货币、斤两、尺寸……以我们姜国的力量，同样能做到，又何须霸主？”
    龙阳猛然一震，眼睛中精光迸发。
    是啊！
    这不是自己一直在做的事情吗？
    国相多次向自己描述姜国的霸业，每次都听得热血沸腾，可总觉得云里雾中。
    而现在听了岳先生的话，一切的一切都清晰可见、触手可及！
    岳川继续说道：“诸侯争霸，争的是尊王攘夷的大旗，然而争霸百余年，不见其尊王，亦不见其攘夷。反倒一本《论语》、一篇《马政》，引得边地之民组建骑兵，北伐匈奴，根除大患。”
    孔黑子浑身一震，手上收不住力，一个精致的酒杯“咔嚓”碎裂。
    长卿也眉开眼笑，嘴角高高咧起。
    龙阳向岳川拱手，“多谢先生，我悟了！”
    孔黑子也由衷感叹，“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某也悟了！”
    长卿叩谢，“在下虽未顿悟，却也获益良多，多谢先生教诲！”
    岳川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最终目光落在龙葵身上。
    其他人都有修为在身，悟一悟很正常，但龙葵是普通人，应该不会吧……
    但是看到小丫头脸上的笑容，岳川心中呐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感谢岳先生，我也学到很多东西，看样子以后得经常跟随王兄出来增长见识。”
    唯独大黄，目光幽怨的看着岳川。
    老师，要不今天给我开小灶补个课？
    孔黑子丝毫不顾岳川的感受，追问道：“岳先生，不知您有何良策，可令天下和而不同？”
    岳川说道：“自然是瓦解霸权，令天下两霸相争、三足鼎立，又或者五龙同朝、七雄并立……”
    大黄：“我也悟了！”
    岳川心中暗道：你们是合起伙来欺负我的吧？
    长卿担忧道：“如此一来，不是纷争不断，烽火连天？”
    岳川回答道：“霸权越分散，天下反而越安定，因为多一个国家，就多一个秩序的维护者！向内，我们可以化战争为竞争，以万国争霸赛来取代诸侯争霸，保全华夏元气，滋养华夏底蕴，此为尊王。向外，我们可以引导列国走出去，比如边境之民北击匈奴，此为攘夷！”
    龙阳问道：“那，如何走出去呢？似姜国这般腹地之国，出路又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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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0章

    岳川起身向旁边走了几步，准备找一处完好无损的积雪。
    然而入目所见，小猫画梅花、小狗画梅花、狐狸也画梅花，只有小鸡画竹叶，偶尔还能看到大脸盘子的轮廓，也不知道是哪个菜鸡的。
    绕着院子走了大半圈，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一片净雪。
    其他人不明所以，看到岳川走来走去，还以为岳川在仔细思考。
    平常岳先生都是出口成章，三言两句就能让人豁然开朗，从来就没有思考过，更别说苦思冥想了。
    于是，众人都忍不住屏息凝视，正襟危坐。
    龙葵本想站起，却被龙阳摁住了肩膀，“勿要打扰岳先生！”
    其他人纷纷点头。
    岳先生苦思冥想这么久，肯定是在酝酿惊世之作，万一扰了岳先生的灵感，那就是文坛的损失，天下的损失……
    岳川却不知道背后众人的小表情和小心思，而是用一根树枝在雪地上作画。
    大黄看到这一幕，立刻起身走了过去。
    以前在土地庙的时候，老师也会拿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其他人看到大黄的动作，也纷纷跟了过去。
    雪地上是一幅地图。
    地图上用曲线勾勒出各国的范围。
    龙阳立刻分辨出诸国方位，只是各国的边境线……是不是有点问题……
    岳川分别写上齐、晋、楚。
    “之前的一百五十年，是这三个国家的时代，齐国率先称霸，却昙花一现，之后是晋国称霸，替天子行王道长达百年，然后是楚国挑战霸权。”
    “齐国是出道即巅峰，后面大起大落，又大落大起，但是再也没有重现管仲时代的辉煌，只能说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表面是管相有经世之才，商战无双，纵横捭阖，无往不利。实则是齐国滨海，有鱼盐之利。但更深层次的原因是海权和陆权的争夺。”
    海权？
    陆权？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两个词，但是不知为什么，只是听一下，就能理解这两个词的含义，更是能理解它们背后蕴含的信息。
    这时候，岳川在雪地上沿着太行山方位，由北向南划了一道竖线。
    “这条线以东，都是海权区域，可以享受海权福利。不过海权国家因临海，大都山地、丘陵众多，地少且薄，无力耕田养民，路阻道塞，无力行商富国，又时常遭遇风灾，极不稳定。”
    “然而，齐国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坐享鱼盐之利，又广良田、多大道、少风灾，农可养民、商可富国，再遇到管相这样的经天纬地之才，称霸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众人顺着岳川的话思索，确实是这个道理。
    尤其孔黑子和长卿，一个是鲁国人、一个是齐国人，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家乡的水土风貌了，但是听了岳川的话，他们都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原来，我的家乡这么好。
    这时候，岳川又在秦、晋边界划了一道竖线。
    “此为崤山，既是秦晋政治上的分界线，也是陆权国家的分界线。这两道竖线之内就是中原列国，虽然风俗不同，语言各异，但是在发展上基本都是一个路子，也必然形成许多共同点。”
    崤山、函谷关是老秦人的生死命脉。
    岳川知道，上辈子的秦国正是凭借这里一次次抗住其他诸国的围攻不落下风，甚至还能反打。
    秦国对其他各国的称呼“山东诸国”，简称山东。
    晋国等国眼中的“山东”，只能是齐鲁之地，而秦国眼中，除了自己全是“山东”。
    岳川指着两条竖线中间的大片区域说道：“太行山以西、崤山以东大片范围就是我们所谓的中原。‘得中原者得天下’，指的就是这里，也是陆权国家和海权国家的过渡范围，既享受不到海权的福利，又享受不到陆权的好处，应该是最差的地段了。”
    这个“中原”并不单指河南，其范围更广。
    龙阳和龙葵眉头紧皱，因为他们听出了岳川语气中的三分轻蔑、四分凄苦、五分不甘，不忿的情绪都溢出来了。
    龙阳略有些不满的说道：“岳先生此言差矣！中原诸国得天独厚，有千里坦途、万顷良田，是天下最丰腴之地。”
    龙葵也连忙点头，自己的家乡，才没有岳先生说的那般不堪。
    孔黑子、长卿也跟着点头。
    中原一直是天下最文明、最昌盛、最繁华的地方，怎么在岳先生口中就……很是不堪呢？
    岳川围着晋画了个大圈，圈之大，涵盖了两条竖线中间几乎所有国家。
    “海权国家有鱼盐之利，十亩良田辛劳整年，产出不足一家糊口，但一户人家出海打渔，不仅足够饮食所需，还能将多余的鱼获贩售。更可在沿海养殖鱼贝、海藻……”
    至于大航海的便利，岳川没有说，说了这些人暂时也理解不了。
    不过，眼下这些福利已经足够了，单靠一个“鱼盐之利”，就促成了桓公称霸。
    龙阳不服，“鱼获不能隔夜，谷物可经年贮藏，且人终究是要吃五谷杂粮的，归根究底，还是农耕为重。国相也曾说过，无农不稳，农业是国家长治久安的基石！”
    岳川心中暗道：分明是我教他的好吧。
    “王子殿下所言极是，无农不稳，农业是国家长治久安的基石。但是王子殿下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地基有了，上层建筑怎么办呢？”
    这……
    一句话问住了所有人。
    岳川知道，他们给不出答案，再过两千年，这个问题也没有答案。
    土地兼并折磨了华夏三千年，历朝历代君王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中原处在海权国家和陆权国家过渡范围，属于两不沾，无论海权崛起还是陆权崛起，中原都吃不到红利，永远只能埋头种地，成为“粮仓”，为其他区域输送粮食、煤炭等生产资料。
    这一大片土地上的人永远都被束缚在土地上，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所谓的出人头地，也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种地。
    但是，该有的灾难，“中原地区”一个都逃不掉。
    因为所有的徭役、赋税层层传递，最终都会压在农民身上。
    东边闹倭寇，加税，加在中原地区农民身上。
    北边闹女真，加辽饷，加在中原地区农民身上。
    南边闹太平天国，加税……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但是地有多大产，税就有多大胆。
    这就逼得太行山以西、崤山以东这片“大中原”区域的百姓只能用勤劳和汗水去拼搏。
    勤劳是一种美德，但吹嘘“勤劳是一种美德”的不是蠢就是坏。
    【我知道会有人不满，不过，先等我五更完毕再说（鞭笞）也不迟。另外附一张图，“大中原”的范围大致如图】
    主角画的地图，大致是这样，不过没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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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1章

    岳川说道：“这片区域的国家，都是以农事为主，产出粮食远超其他区域，可以养更多的民、更多的兵，更适合发展经济、文化。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
    “他们的优势过于相同，所以他们的经济、文化、政治、军事等，也都会不由自主的趋向同质化，直白说，就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们想想，是不是这样？”
    龙阳深思。
    好像还真是这样。
    孔黑子周游列国，最有发言权，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中原列国，语言不同，风俗各异，但刨除枝叶末节，主体上几乎一模一样。
    这其中既有“礼”的作用，也有农耕的作用。
    这就是同质化。
    龙阳忍不住问道：“同质化有什么不好吗？这不是更利于推广书同文、言同音、字同形、车同轨吗？”
    岳川摇头，“大一统包含了政治、军事、文化上的同质化，但同质化绝不是大一统，这一点区别很大。”
    同质化是中原诸国的优势，谁有什么先进的经验和优势，直接抄过来就是，所以中原诸国才能快速发展，在前期占尽优势。
    但是同质化也有弊端。
    在秦国眼中，山东诸国的军队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打得过一个就打得过所有，同一套战术改都不用改，闭着眼就能打。
    秦国完全是中原诸国榜一大哥晋国手把手锤炼出来的，锤了上百年都没能锤死秦国，更别说其他弟弟了。
    这就是秦国在军事上的优势，根本不需要为不同的对手研究不同的战术。
    秦国确实将星荟萃，但都是山东六国送战绩送出来的。
    不信？给他们换个风格不同的对手就是了。
    秦国唯二打不过的名将，一个廉颇、一个李牧，这俩都是赵国人，都打得匈奴叫爸爸的狠人。
    秦国在战场上根本干不动这俩人，还隔三差五还被摁在地上摩擦，换谁上都一样。
    没辙，只能重金贿赂赵国奸臣郭开，于是就有了秦国战神郭开的梗。
    与秦国作战中没有败绩的廉颇、李牧，却都被郭开陷害，一个跑路，一个身死。
    战国四大名将：王翦、白起、廉颇、李牧，郭开一人干沉两个，帮政哥扫除了一统天下最大的，也是最后的障碍。
    之后秦国基本就是闭着眼打天下了，一套打法从头打到尾，改都不用改。
    并不是秦国历代国君有多大的格局和野心，而是对手都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个也是打，一群也是打，那就一起收拾了呗。
    战后的统治也一样，能治理好一个地方，就能照搬到全天下。
    郡县制是秦国提出的，但郡县制的基础，是大中原诸国数百年同质化发展的结果。
    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岳川没有向众人透露，而是剖析起陆权国家的优势。
    岳川用小棍将秦国圈起来，“秦国立足西陲，身处不毛，西戎环伺，这既是它的劣势，也是它的优势。尤其是今冬借骑兵之利一举击溃西戎，拓地千里，秦国的优势再度拔高。”
    龙阳问道：“那些种树树不活，种草草不长的荒凉之地，有什么用？”
    岳川没有解释。
    中原诸国对于种地的执念是深刻在骨子里的。
    评判一个地方好不好，首先关心的就是能不能种地。
    南海能不能种地？能？这是一个好地方，自古以来就是我的！
    月球能不能种地？能？这是一个好地方，自古以来就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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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2章

    火星能不能种地？能？这是一个好地方，自古以来就是我的！
    什么？万物生长靠太阳？自古以来……
    岳川没有跟龙阳争辩，而是转头向长卿问道：“假设秦晋相争，势均力敌的情况下，你能不能击败秦国？”
    “能！”
    岳川在秦国西方划了一道横线，“秦国吞并西戎，拓地千里，得民百万呢？”
    “能！”
    岳川再次向西划了一道横线，“秦国再次吞并西戎，拓地千里，得民百万！”
    长卿终于感受到了压力，不过还是咬着牙说道：“虽有难度，但还是能！”
    岳川继续向西画横线，“秦国又一次吞并西戎，拓地千里，得民百万！”
    这回，众人终于意识到秦国的优势，面色凝重起来。
    龙葵忍不住说道：“秦国为什么能一直吞并西戎，一直开拓疆土啊，这不是耍赖吗？”
    岳川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秦国确实是耍赖，但是没办法，陆权国家就是这样。
    长卿额头沁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可是他根本无暇擦拭，眼睛紧盯着岳川在秦国西方画出的三道横线，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秦地多崇山峻岭，易守难攻，便是攻破崤山、函谷关，秦国还能筑起第二道防线、第三道防线，即便攻破其国都，秦国还能举国迁徙，在西方另立新都。而我们……”
    “而我们的大军与秦国作战，每日都要花费无数钱粮物资，随着战线的拉长，后方十斤粮草送至前线，只剩一斤甚至半斤，如果遇到大雨、山洪等，粮草必定有失，前线必然不稳。”
    “最致命的一点，我们的后方不能乱。一旦遭遇天灾人祸，必定影响前线军心。随着前线统帅距离拉长，沟通不畅，必定会给奸臣谗言的机会，一旦临阵换将，后果不堪设想！”
    最终，长卿颓然道：“秦国，无可匹敌啊！他们甚至都无需进攻，只要防守，就能稳立不败之地。战事拖得越久，他们的优势就越大！”
    长卿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却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无愧兵家鼻祖的名头。
    与中原诸国相比，秦国有广阔的疆域、险峻的地利，合起来就是战略纵深，这是陆权国家天生的优势。
    上辈子的欧洲，俄国凭借战略纵深，耗死了拿皇，耗死了美术生。
    国都被爆了也没事，往后挪挪，等冬天来了再说。
    就这样一个屡战屡败的二流国家，愣是靠陆权国家天生的优势，被吹成了“战斗民族”。
    这一点放在秦国身上也同样。
    打不过，就死守崤山、函谷关，疯狂回血、爆兵。
    我可以输无数次，但是你只能输一次——我不是针对赵国，我是说，在座的所有国家都是垃圾！
    秦国本就荒芜、贫瘠，对“风调雨顺”的依赖不高。
    但山东诸国不一样，随便来个水灾、旱灾、蝗灾、瘟疫，就得举国动荡，而秦国等的就是这个转机。
    战略纵深给陆权国家带来的，不仅仅是超长的血条、超高的防御，还有超厚的底蕴。
    一旦把疆域内各种资源开发出来，就能产生质变，国力蒸蒸日上，军队也改头换面。
    所以，大后期的秦国吞八荒、扫六合、并天下。
    前期谁也打不过；中期谁也打不过；后期谁也打不过！
    这就是陆权国家的恐怖。
    斯大林接过国家时，这个国家只有木犁，但他离开时，这个国家有了核武器。
    也正因此，欧美处心积虑要肢解毛熊，扼杀俄国，疯狂制裁。
    让陆权国家发展到后期，还玩个锤子，找把镰刀抹脖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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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3章

    长卿盯着雪地看了许久……许久……
    “所以，晋楚争霸，只是一场内耗，晋国和楚国无论谁获胜，都只是为秦国做嫁衣？”
    岳川摇头。
    长卿脸色一黯，“难道不是？”
    岳川仰头望天，“我什么也没说，是你自己猜的，这是你自己的聪明才智，并非我的功劳。”
    长卿这才由阴转晴。
    龙阳也意识到局势的严峻。
    本以为姜国最大的压力是晋国，却没想到还有秦国。
    孔黑子揪着胡子仔细思考，最终颓然叹息道：“中原诸国自诩文明，鄙薄秦国，视其为戎狄之国，却不料秦国有着比文明更强的优势。假若秦国重视礼仪，推行教化，学了中原诸国的长处，岂不是更加强大？”
    这一瞬间，孔黑子生出了去秦国推行学说的想法。
    然而下一秒，孔黑子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姜国重视文化，尊重文人，注重礼教，是自己周游列国遇到的最好的国家。
    在这里，自己可以衣食无忧的生活，心无旁骛的著书，还能每日和其他大贤交流心得、探讨学问。
    舍姜国而就秦国，殊为不智！
    自己的归属在姜国，也只能是姜国！
    孔黑子开始对自己方才的念头进行批判，不多时便面红耳赤，满头大汗。
    久久没有发言的大黄问道：“先生，姜国的前路在何方？中原诸国的出路在哪里？”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又在雪地上划了两道横线。
    一条大致贯穿黄河，一条大致贯穿长江。
    “中原诸国既不是海权国家，也不是陆权国家，两头的好处都享受不到，这是天生的劣势。但是你们反过来想一想，海权国家和陆权国家想要互通有无，把优势结合在一起，是不是必须经过中原诸国？”
    众人看向岳川画的两条横线，眼睛顿时明亮起来。
    长江、黄河，正是连接海陆的动脉。
    岳川继续说道：“中原强，则东享海权之福，西占陆权之利，融东、西气运于一身，合海权、陆权为一体；中原弱，则东输人力、西送粮谷，同时被东、西掠夺气运，中原永无翻身之日，华夏也无法真正一统天下。”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岳川更清楚“大中原”的重要性。
    如果只是把“大中原”区域当做粮矿、人矿、煤矿的原产地，华夏或许能成为一流国家，但受制于土地兼并，无法长久。
    或许前期占尽优势，发展迅猛，但是到了中期，土地红利吃尽，就会遭到反噬，根本撑不到后期和大后期。
    这也是华夏历史上少有超过300年王朝的原因。
    因为历朝历代都紧盯着土地，紧盯着农民。
    农业是基石没错，但这个基石的上层建筑呢？
    每一个封建王朝都没有思考过。
    因为他们眼里只有如何剥削农民，如何防备农民起义。
    可如果将“大中原”区域当做核心，吸收八方资源，不断哺育、建设，再反哺八方，形成良性循环，华夏就能完成蜕变，有了后期、大后期。
    别说三百年的王朝，就是五百年的王朝、一千年的王朝也不是不可能。
    岳川指着地图上两纵两横分割出的九块区域说道：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任何一个区域发生天灾，其他八个区域都可以伸出援助之手。同样，任何一个区域发生人祸，其他八个区域也都可以伸出正义之拳。而中原，就是一个连通天下，沟通八方的枢纽。”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
    孔黑子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眼睛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
    长卿也看着中原的地理位置，对“得中原者得天下”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
    岳川转身看向龙阳，“所以，王子殿下需要把姜国打造成‘大中原区域’的核心：一方有天灾，姜国集八方之力支援；一方有人祸，姜国合八方之兵平息！”
    龙阳闭目沉思，许久许久……
    雪一片一片落……
    但是靠近龙阳时，仿佛遇到一层无形的阻隔，改变轨迹向旁边落去。
    众人头上、肩上都积了一层雪。
    没有修为在身的龙葵更是冻得手脚麻木，鼻头通红。
    可是她强行忍着，没有跺脚，没有呵气儿，唯恐打搅了兄长的领悟。
    大黄解下身上的衣服，罩在龙葵身上。
    这时候，龙阳睁开眼睛，哈哈一笑。
    笑声清朗，声音铿锵，心中的激昂之意宛如一轮烈日，向四面八方喷吐。
    “岳先生，我明白了！若将这幅图视作人体，中原便是腹心、丹田，治国便是吐纳，先吐后纳，力道削减，先纳后吐，力道倍增。”
    随即，龙阳以手代剑，向前直刺。
    “就如同这剑，如果直接刺出，最多也就是伤人，无法致命，可如果……”
    龙阳手臂向后回收，做了一个蓄力的动作，随即猛然刺出，无形的气劲笔直向前，所过之处，空气激荡，雪花翻飞，仿佛神龙飞过，大雪中现出一条望不见尽头的甬道。
    “待中原神功大成，天下唾手可得！”
    长卿看着杨国的方向说道：“万国争霸赛，弥天下之兵、解天下之争、通天下之政，这是大中原崛起的关键！可是光有这个还不足。”
    孔黑子摸了摸身后的斧子，“《论语》通天下之礼、达天下之礼、兴天下教化，可为大中原崛起添一份力！”
    大黄看了看岳川，随后说道：“稷下广场聚天下之谷、通天下之粮、消天下之贫，可为大中原崛起添一份力！”
    龙葵看到众人都发言了，忍不住踮起脚尖，说道：“我呢？我可以做什么呢？”
    岳川笑着说道：“他们挣钱养家，你只用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
    一句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龙葵又羞又急。
    不过一想到“貌美如花”，龙葵就想到了葵花，想到了和母亲的约定。
    “好啊！不过光我一个人貌美如花还不够，我希望天下处处种满葵花，所有女孩子都能看到它的笑脸，也都能貌美如花。”
    岳川看了一眼被积雪覆盖的地图，又在上面划了几条纵横交错的线条。
    众人不解，“这是什么？”
    岳川用平淡却坚定的声音说道：“人有奇经八脉，所以能修行、悟道！我也希望中原有八纵八横，可蜕变、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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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4章

    之前的地图被积雪覆盖，所以众人并不知道岳川所谓的“八纵八横”具体在哪里。
    还以为是在姜国以及周围修几条路，没有过多的在意。
    只有岳川明白，这八纵八横是什么、在哪里。
    基于这个时代的条件，肯定不可能搞出高铁。
    但岳川在蜀中洞穴时继承了大禹治水的能力，所以在“八纵八横”的基础上，又能玩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精妙之处，比起高铁应该也不差，甚至犹有过之。
    这时候，孔黑子拱手问道：“岳先生，某能否将今日之言录于书中？”
    “可以，当然可以啊！别写我的名字就行。”
    龙阳本能想说“写我的吧”，不过一大群人都在，龙阳嘴巴蠕动几下，终究说不出这种羞耻的话。
    孔黑子不解，“为何不能著先生之名？”
    其他人也疑惑。
    这可是扬名天下的好时机，任何人都不可能放弃这个良机，为什么岳先生这般推辞？
    岳川向前几步将树枝插到篱笆间隙中，回头看向众人：“我不过是拾前人牙慧，有什么可称道的？”
    孔黑子仔细想了想，自己不敢说饱览群书，可也有一定的阅读量，可是“海权”、“陆权”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转向长卿，问道：“你听过吗？”
    长卿摇头，“你比我多读了三十年的书，你都没听过，我怎么可能知道？”
    于是，众人目光齐齐转向岳川。
    岳川咳了咳，“我说一句话，你们肯定都听过，只是你们从未细想罢了。”
    “什么？”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众人齐齐愣住。
    但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海权国家的齐国，不正是依靠鱼盐之利起家的么，妥妥的靠水吃水。
    陆权国家的秦国，也是同样的道理了，靠着犬戎吃犬戎呗。
    岳先生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领悟出“海权”、“陆权”，当真是学究天人啊。
    孔黑子拱手一礼，“先生淡泊名利，虚怀若谷，当真是我辈楷模！”
    岳川除了尴尬，也只能是尴尬了。
    龙阳哈哈一笑，“姜国东边靠齐国，就吃齐国，西边靠晋国，就吃晋国，南边靠杨国……南边靠宋国，就吃宋国，北边……”
    北边还是晋国，吃两次多不好意思。
    岳川说道：“王子殿下不妨把目光放的更长远一些，咱们北边靠着匈奴，当然，现在匈奴已经被大卸八块了。但是我们肯定能吃到一块肉，而且是最好的肉。”
    龙阳这么一想，豁然开朗。
    中原诸国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八方诸国各占一份地利，而中原诸国就像有沾沾卡，八方各沾一下，就算只能沾一半，合起来也是四份好处，远超八方。
    不过长卿敏锐洞察到一个问题。
    “岳先生，今冬各国仰仗《马政》之利，一举击溃匈奴、西戎，秦国因此拓地千里，得民百万，然而北方势力纷杂，并无归属。若孔先生再著新作详谈陆权，北方势必成为各方争夺的焦点，恐有大争端。”
    岳川呵呵一笑，心中暗道：我在中原唯唯诺诺，幕后操作；但北方我大开大合，下场踢球。我说谁行谁就行，不行也行；我说谁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嗯，就是这么霸道。
    “长卿无需多虑。北地苦寒，民生维艰，开垦不易，产出又极为有限，北方诸国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合作大于争夺。”
    “而且，我们可以高举‘尊王攘夷’旗帜，将北地视作一片华夏诸国共同拥有、共同开发的自由之地，以开放之姿，欢迎中原诸国投资兴建城池、殖民垦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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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5章

    听到这个方案，龙阳眼睛一亮。
    这就意味着北境不再是北方诸国的北境，而是全天下所有国家的北境。
    姜国这种不接临北境的国家也能名正言顺在北境建成、移民。
    谁赞成？谁反对？
    就算北方最强的晋国也顶不住几百个中小国家的谴责吧？
    我们是去北方打匈奴的，虽然匈奴被你们打没了，但是保不准他们卷土重来啊，我们修建城池是防着匈奴人的，碍着你什么事了吗？
    你不让我们去北方建城，是不是反对“尊王攘夷”啊？你是不是私通匈奴啊？
    走走走，咱们找天子评理去！
    北方广袤，但地理位置和矿产资源都得天独厚的好地方有限。
    岳川扶持的赵无恤只要把这些位置占了，就足够了。
    至于其他地方，可以让给中原诸国开发。
    这叫什么？
    招商引资啊！
    两千五百年后也一样在做。
    借中原诸国的力量开发北境大荒，有什么不对吗？
    至于北境大荒的开发难度……
    看看上辈子的蒙古国，穷得就剩人了。
    再看看上辈子的俄国，西伯利亚荒得人都快没了。
    上天最爱的就是华夏，东南是最大的洋，西北是最大的陆，真·得天独厚。
    华夏最不缺少的就是人。
    然而，历朝历代都盯着“大中原”一亩三分地，盯着老百姓那百十斤收成。
    当皇帝的刮地三尺，恨不得把所有老百姓都埋进土里种粮食，从来没有直起腰、抬起头，真正的看一眼东南和西北。
    土地兼并——农民起义——土地兼并——农民起义……
    在坑里跌倒一次，是瞎！
    在这个坑里跌倒两次，是蠢！
    在这个坑里跌倒三次，只能是坏！
    到最后干脆不想爬出去了，这叫摆烂！
    甚至都不想站起来了，情愿和淤泥一起腐朽！
    最终，农民会用这些坏人、蠢人的骸骨把坑填平，为后人铺垫出一条用鲜血染红的康庄大道！
    岳川希望从源头上解决问题，避免华夏进入土地兼并的怪圈。
    提前两千五百年，把蒙古草原到北冰洋这两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圈起来，成为华夏自古以来且神圣不可分割的土地。
    长卿并不知道北方有多广袤，理解不了岳川这一手的深意，而是将目光转移到自己的家乡。
    “岳先生，秦国吞并西戎崛起，中原诸国开发北境富强，齐国呢？跟陆权比起来，海权好像不值一提，齐国若不能发展起来，恐怕东轻西重、东弱西强，不利于我们制衡天下。”
    岳川暗叹一声，长卿这悟性不错啊，都明白“制衡天下”的道理了。
    “你可知《大侠姜十三》？”
    听到岳川的话，长卿顿时跳了起来，“知道啊，怎么会不知道！黄先生赠我全套书籍，我通读全文，都会背诵了！”
    姜国三岁小孩对《大侠姜十三》中的故事都耳熟能详。
    外国人想要获得姜国户籍，考的最多的就是这本书中的剧情。
    自己要说不知道，妥妥的心不诚啊。
    必须知道！
    岳川笑了笑，“我听说，姜十三向阳而去，泛舟出海，往太阳升起的方向寻找神谷。”
    长卿顿时醒悟，“难道生长神谷的土地就在齐国东方？”
    岳川悠悠叹道：“我相信姜十三，一定能为我们带回神谷，让华夏万民稷下乘凉！”
    大黄跟着说道：“我相信岳先生的话！”
    龙葵连忙附和：“对对对，我也相信。”
    龙阳心中暗道一声小傻瓜，不过还是跟着点了点头。
    孔黑子跟着说道：“某可将这些写入书中，告知天下：齐之东有沃土、生神谷，可养万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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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6章

    华夏东方有种植园，生长着稷下乘凉的神谷；华夏北方狼居胥有狼族宝库，其中藏有号令天下的屠龙刀。
    这就是岳川给华夏指引的两个方向。
    人是世俗的生物，什么崇高的道德理想，都不如钱和权来得实在。
    就如西方大航海，其最原始的动力，就是寻找黄金和香料，说白了就是发财、发大财。
    为了虚无缥缈的发财梦，无数人走向大海、葬身大海，前赴后继。
    至于西方和南方……
    岳川暂时没想好怎么骗……啊呸，暂时没想好怎么编。
    龙阳兄妹回宫，孔黑子和长卿回到住处奋笔疾书，估计又是熬夜赶稿的一天。
    所有人都顿悟不断，收获满满。
    又是一个只有岳川受伤的世界。
    大黄感觉聊得不尽兴，以秉烛夜谈为名，在稷下饭庄找了一间静室，开小灶吃独食。
    “老师，依您之策，人族当大兴。然而诸国林立、群雄并起，以我等之力，真的可以制衡天下吗？”
    岳川笑了笑，“怎么？对自己没信心了？”
    大黄立刻摇头，可是过了几秒钟，又缓缓点头。
    “是我眼界太狭窄，无法领悟老师的格局。”
    岳川寻来纸笔，一番涂抹勾画，展示给大黄。
    “白日有许多话不方便讲，就没有说。其实，这一年来……准确说是这半年来，为师已经大致落子完毕，完成天下布局，后面你们要做的，就是在为师搭建的框架里进行填充。只要大方向不出错，中间就是有一些曲折，也不足虑。”
    大黄接过图画，入眼所见还是一张地图，地图上有两纵两横，呈现井字。
    主角画的图。郑重声明：篇幅有限，只能截取这么多，还有好几个地方显示不出来，勿怪
    岳川解释道：“上古时，禹皇将天下九分，所以有了九州。我们便假托禹皇划九州之名，行华夏九分之策，仙家依计行事，必可保人族大兴，假以时日，九州蜕变，人人为龙！”
    东北区域，是土地庙，这是仙家的龙兴之地，岳川亲自坐镇，日常由南郭合主导内政，胡二辅辅佐。
    中间区域，岳川没有写“晋”，而是写的“姜”，这就是勾连八方的核心，也是大黄坐镇的区域，胡一辅佐。
    西南区域，是巴蜀之地，由柳家主导创立蜀山剑修、吉吉猴王率领蜀人兴建唐家堡，之后向四面八方扩张，将巴蜀之地经营成密不透风的铁桶。
    岳川手指从东北到西南划了一条斜线，这是著名的“胡焕庸人口线”，从黑龙江瑷珲（今黑河）到云南腾冲之间连接的直线。
    这是我国人口分布的一条重要的地理分界线。
    此线以东人口稠密，面积仅占全国总面积的43%，人口却占全国总人口的94%，此线以西人口稀疏，面积占全国总面积的57%，人口只占总人口的6%。
    当然，现在这条线叫“岳川线”或者“仙家线”了。
    “为师落子这三点，连成一线，姜国居其正中。这条线可以看做华夏大地陆权区域、海权区域的平分线，依靠这一点，可平衡北方之晋、南方之楚；西方之秦、东方之齐。不使任何一方坐大，导致势力失衡。”
    大黄点头，随即蹙眉，“依老师的意思，一方过强就钳制其发展吗？”
    岳川摇头，“天之道、损有余而奉不足——你好好领悟这句话。打压一方，玩锄强扶弱的把戏，迟早会玩脱。”
    大黄将目光看向其他几个空白区域。
    “老师，我明白了！您的意思，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同样，一方过强的话，我们就扶持其他八方发展、提升，集八方之力，压制一方，除非某一方能强过其余八方，否则都不会导致失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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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7章

    岳川点了点头。
    上辈子的大不列颠，在欧陆玩平衡，各种锄强扶弱。还全世界煽风点火搅屎点炮，搞得天怒人怨，不但玩脱了，还玩崩了。
    昂撒人与世界各国结下天大因果，造下天大业力，必定有天大灾殃。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岳川相信，姜国能遵循天道，安安心心当一个轴心，在不沾因果的情况下驱动其余八方向大同社会迈进，肯定会比大不列颠更长久，也更稳定。
    接着，岳川又指向东南。
    “吴越之地，我们落了许石这个子，眼下还只是一步闲棋，不过我们倾注资源的话，这步闲棋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大黄将目光转向与东南对应的西北。
    “老师，作为平衡之道，这里是否也落一子呢？”
    “西北、正北、东北，这‘三北’都是北境大荒范围，以赵无恤为引，我们将逐步掌控这片区域，然后引领中原诸国在这里掺沙子，防止秦、晋任何一家在这里独大，也是令人和精怪共存、互信。”
    这片区域是匈奴旧地，由赵无恤主导兴建城池，殖民垦荒，胡二扮演神秘商人引导，后续黄家加入筑城，精怪也可以通过种种方式进入这些城池生活。
    按照围棋上“金角银边草肚皮”的说法，四个角仙家都占了，四个边也占据其一，至于中间是“草肚皮”还是“宝肚皮”，就看怎么制衡天下了。
    天下诸国有望打破平衡的，也就几个拥有霸主潜力的国家：齐、晋、楚、吴、秦。尤其以秦为最。
    巴蜀被岳川先一步拿下，秦国除了向西，也就剩下青藏高原了。
    但青藏高原独特的地形、地貌，注定了开发困难，产出有限。
    秦国真要开发这里，至少两千五百年之内都是财政赤字的。
    老秦人一定会哭出来。
    人烟稀少的青藏高原注定是精怪乐土，又紧邻巴蜀，待蜀山剑修发展起来后，青藏高原基本是仙家的后花园了。
    眼下岳川手头资源有限，没法遍地开花，只能先巴蜀，后青藏。
    “大黄，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一点。”
    “老师您说。”
    “仙家入世，只为修行、做功德。制衡天下、制止战争，引领华夏诸国走出去，这是大功德。但无论何时，仙家成员都不能被钱熏了眼、被权迷了心，否则沾上大因果，必定身死道消，坏我仙家未来！”
    “弟子谨记！”
    “还有！”岳川用手指点了点桌上的图，“华夏九分之策，只是一个开始。你记住为师之前讲的‘赤县神州’，华夏仅仅是这方天地的八十一分之一。”
    大黄心中一凛，暗道：格局打开、打开，再打开……
    本以为九州格局已经足够大了，没想到还得打开八十倍，十个八倍镜。
    “弟子明白了！”
    岳川点头，“天下如棋，棋盘有四角、四边，但正中心的天元只有一个。以边、角谋天元易，以天元谋边、角难！”
    听到这话，大黄浑身一紧。
    岳川生怕大黄被吓到了，毕竟从中原这个四战之地起家谋取天下的只手可数。
    琢磨来琢磨去也就四个：刘秀、曹操、石勒、朱温。
    刘秀虽然完成了大一统，但是开挂了，没有什么可说道的。
    后面两个成就不大，大一统的边都没摸着，也没什么可说道的。
    也就曹操是真正的四战之地起家，并且非常接近大一统。
    足见以中心谋边、角的难度。
    岳川接着说道：“可如果棋盘继续扩大，变成八边、八角，十六边、十六角，甚至三十二边、三十二角，六十四边、六十四角……华夏疆土越大，边、角越多，中心的作用就越突出，也越稳定。因为无论何时，中心是唯一的！”
    大黄浑身一震，仿佛有一个圆形在眼前缓缓浮现，一种浑圆、圆润的意境油然而生。
    “老师，我悟了！”
    岳川：……
    “累了，就到这里吧！”
    【今日的五更就到这里吧，烧脑了~~~睡觉~~~图片审核问题，可能早晨才会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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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8章

    疲累的不止是岳川，还有匈奴人、西戎人。
    被华夏诸国的新型骑兵一路追杀、驱赶，匈奴人和西戎人都发挥祖传手艺，打不过就跑。
    区别是，西戎人跑熟练了，二话不说，集体往西。
    匈奴人还没跑过，有点不熟练，一部分人往北、一部分人往西。
    往北跑的匈奴人，基本没治了。
    因为中原骑兵队伍在“神秘商人”的支持和怂恿下，也跟着向北，寻找传说中的狼居胥山和屠龙宝刀。
    倒是往西的匈奴人，侥幸捡了条命，还半路上遇到了西戎人。
    “哎呦，跑路呐？”
    “好巧啊，我们也跑路呐？”
    “你们被谁揍的啊？”
    “秦国啊，你们呢？”
    “哈哈，我们被晋国揍的。”
    不知道为什么，匈奴人竟然生出一种优越感来。
    同样是被揍，但晋国的实力比秦国更强，还是霸主国家，挨晋国的揍就得比挨秦国的揍高一级。
    西戎人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
    “但是我们祖上杀进中原，攻破了周天子的都城哦~~~”
    匈奴人瞬间哑火。
    祖上没阔过，难受。
    匈奴人真正建立起统一的政权，是在两百多年后的冒顿单于时期，白登之围差点干死刘邦。
    之后就是长达百年的汉匈和亲。
    直至汉武帝出道未半，花光六代预算，彻底干翻匈奴，使其分裂为南匈奴、北匈奴。
    南匈奴打不过就加入，归顺大汉；北匈奴打不过就跑，向西迁徙。
    然后就发现，中亚这些小部落真垃圾。
    一路杀过去，最终打到欧洲，欧洲全是野人，连像样的部落都没有，更垃圾！
    据说现在的匈牙利，就是匈奴人后裔。
    因为《马政》对华夏诸国的影响，使得骑兵横空出世，匈奴人还没组建起统一的政权就被迫西迁。
    倒是在西迁过程中完成了政权的统一。
    顺然顺序颠倒了一下，但结果都是西迁，差不多。
    还有就是，这顿打没白挨。
    匈奴人设伏反杀了一些实力弱小的骑兵队伍，缴获了马具，得到了马镫和马鞍的秘密。
    西戎也差不多，也在战争中学到了新技术，正磨刀霍霍，想要试一试新式骑兵的威力。
    但是仔细评判了双方的实力，匈奴和犬戎同时打消了干一架的念头。
    不值得，不值得！
    然后就是前路的选择。
    经过一番商议，匈奴决定向西。
    犬戎则打算避开匈奴人锋芒，折转向南。
    历史大势还是原来的历史大势，只不过细枝末节稍稍有些区别。
    与西北的克制不同，东南方发生了一个让史学家哭笑不得，都不好意思往史书上写的事件。
    春秋时期，东南方也有两个存在感极强的国家。
    一个是吴国，一个是越国。
    吴国始祖为周文王的伯父太伯，姬姓，疆域大致在长江下游地区，也就是现在的江苏、安徽两省长江以南部分以及环太湖浙江北部，太湖流域是吴国的核心。
    越国其始祖为夏朝君主少康的庶子无余，是大禹的直系后裔中的一支，国君为姒姓。疆域主要以绍兴中心，包括了今天的浙江、福建、江西、安徽、湖南等省份的部分地区。
    这两个国家不强不弱，只是因为远离中原，名声不那么响。
    但是随着晋、楚争霸，这两个国家逐渐进入到中原诸国视野中，联系越来越紧密，互动越来越频繁。
    晋国扶持吴国，给楚国小刀扎屁股。
    楚国为了保障后庭安全，扶持越国牵制吴国。
    所以，吴、越两国的关系就像姜国和杨国，都是大国争霸的马前卒。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比较淳朴，收钱就办事，绝不会装模作样哄骗老大哥军费补贴和经济援助。
    吴国跟楚国是真打。
    真到什么程度呢？
    管你什么大国，管你什么霸主，就是干你！
    《史记·吴太伯世家》和《史记·楚世家》的史料可见一斑。
    吴、楚越边境有两个城，钟离和卑梁。
    两城中间有两个村，两个村中间有一棵桑树。
    然后，两个女童为了争这一棵桑树上的桑叶发生口角。
    古时男耕女织，养蚕需要桑叶，除了自己房前屋后的桑树，外面野生的桑树也是争抢的资源。
    古时男人为了争水、争地爆发的宗族械斗，比战场上血腥多了，两个小女孩的吵架估计也不怎么文静。
    反正，太史公没写，只是一句“争桑”草草略过。
    然后呢，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草泥马的，双方都觉得自己吃亏了，于是带上哥哥姐姐俵兄俵弟一起二战，由此演变成推搡、互殴。
    再然后，钟离这边的人多力量大，把卑梁这一家被打死了（灭卑梁人）。
    消息传到卑梁城，吴国的父母官气炸了，去他娘的国际友人，去他娘的外交影响，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搂母猪。
    吴国这位父母官直接带着手下冲到对面，把行凶者灭门。
    这还不算完，因为动手的可不止这一家，还有他的兄弟姐妹，亲朋好友。
    斩草不除根，他们回来报复，继续杀伤自己治下子民怎么办？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钟离城杀了个精光。
    楚国一看，这能忍？
    啥也别说了，摇人！
    晋、楚还没打起来，吴国这边先跟楚国干上了，小刀扎屁股，开了个大眼儿。
    你就说，吴国这种小兄弟给不给力吧，就说晋国这一波打赏值不值吧。
    于是，岳川在南郭小院中梳理天下大势，匈奴、犬戎分道扬镳的同一时间，吴、楚因为一棵桑树掐上了。
    不同晋、楚那种争霸式战争，这是仇杀！
    由几片桑叶引起的仇杀。
    这场战争也不仅仅局限于国家、军队，仇恨的火焰也蔓延到吴国百姓中。
    父母官给咱出气，咱能当缩头乌龟？
    啥也不说了，干他！
    好巧不巧的，卑梁城这个父母官姓许，他有个亲戚叫许石。
    更巧的是，这位许城主的老母亲害了病，听说许石会医术，就派人把许石请过来了。
    许石前脚刚到，楚国军民后脚把卑梁城围了，并且放出话要把卑梁城杀个鸡犬不留。
    许石：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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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9章

    “老爷，咱们这可怎么办啊？会不会死啊？这次怎么也逃不掉了吧？”
    小跟班趴在门缝处向外看，见到的全是行色匆匆的行人，卑梁城中所有百姓都动员起来，加固城防，抵御楚国的攻击。
    看卑梁城居民满脸悲壮的表情，估计局势很不乐观。
    许石心中也慌得一批，但还是故作平静。
    “咱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不都挺过来了？这种小场面算什么？”
    小跟班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上次在大江上，那条巨蟒粗得吓死人，自己不还是命好，被浪头冲上岸了。
    自家老爷更是吉人天相，衣冠冢都下葬了，席都吃完了，老爷竟然全须全尾的活过来了。
    啥也别说了，再开一个席，庆祝老爷平安。
    跟那种大风大浪比起来，眼前这确实啥也不是。
    “老爷说得对，咱们肯定没事！”
    许石摆了摆手，“一路风尘仆仆，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小跟班连忙点头，心中暗道：还是老爷厉害，这都不急不慢，难怪能当老爷。
    可是小跟班刚走，许石就张开手掌蹭了蹭裤腿。
    没法，全是汗水。
    习惯而自然的掏出一锦囊，立起白家老太太的牌位，点起三炷香念叨起来。
    白家老太太立刻又将事情报给岳川。
    岳川倒是不觉得这事情有多棘手。
    许石上次被柳家掳走，自己辗转几千里把他救回来。
    这次不过是被一群普通人围城，神不知鬼不觉就能把他捞出来。
    但岳川还是很无语。
    以前玩游戏的时候，刚把某个强势英雄玩上手，学熟练，还没来得及大杀四方，结果一次更新，该英雄被砍了。
    一刀砍在丁丁上，直接废了，再也无法雄起。
    或者一刀砍在胸上，乳量缩减就算了，皮肤能见度也大幅降低。
    众所周知，女角色输出与服装有关，穿的越少，输出越高。
    所以，岳川每天都在骂狗策划——做的什么垃圾平衡。
    现在岳川也体验到了狗策划的感觉——这个平衡，它不好做啊。
    刚跟大黄说在东南边吴国下了一步闲棋，暂时不用考虑东南的平衡问题，这棋立刻就不闲了。
    刚跟大黄说不沾因果，不插手各国争端，只要搞好平衡就行了，结果立刻就被逼着选边站队。
    岳川上辈子看过“两小儿辩日”的典故，却没有看过“两女童争桑”的记录。
    只能说，这个历史藏得比较深，岳川恰恰阅读面没那么广，正好漏掉了这个冷门的历史。
    但岳川知道历史的走向，以及吴国的结局。
    楚国和越国这俩菜比，绑一块也没能干过吴国。
    吴国三万人大败楚国二十万人，一路杀进楚国都城，楚王仓皇逃跑，向秦国求救。
    吴国与楚国征战多年，积怨甚深，攻破都城后大肆烧杀抢掠，激起公愤。
    前方有秦、楚联军，后面有越国搞偷袭，国际上影响也不好。
    没辙，吴国只能退了回去，让出了所有占领土地。
    问题是，吴国打不过秦、楚，还收拾不了你越国？
    紧接着就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最终灭吴，留下了“三千越甲可吞吴”的典故。
    至此，这一场持续数十年的恩恩怨怨才落下帷幕。
    这场几片桑叶引发的战争，使得楚国一蹶不振，面子里子丢尽，再也没资格和晋国争霸，持续一百多年的晋楚争霸以楚国失败告终。
    同时，秦国助楚复国，声望大振，逐渐走上争霸的道路。
    勾践灭吴没多久，楚国吞并越国，成为东南乃至整个南方最大的赢家，一波肥。
    然后三家分晋，韩、赵、魏建立自己的国家，组成战国七雄格局。
    岳川刚刚和大黄理清思路，定下制衡天下的策略。
    转眼间，就因为几片桑叶，崩盘了。
    妥妥的打脸，啪啪啪！
    “不行！春秋时代不能这么快结束！”
    “一旦战国来临，烽火遍地，白骨盈野，就没有秩序可言了，我还怎么发育？”
    “不行！绝对不行！”
    岳川开始整理思路。
    春秋时代尽可能拖，拖得越久越好。
    “礼”这个大旗很好用，短时间里不能倒。
    晋国是维护“礼”主力，暂时还需要它在前面扛着，给姜国争取发育时间和空间。
    必须把秦国的发育路线转向西方，而不是东方。
    最棘手的是东南势力平衡。
    吴、越、楚三家。
    吴国境内的金陵城是走蛟入海的终点，对柳家成员至关重要。
    再加上许石是吴国人，每天香火祭拜白家老太太。
    所以，岳川于公于私都得站吴国。
    必须得保住吴国不灭，才能压制越国，牵制楚国，平衡东南。
    但也不能让吴国打得太狠，一下把楚国给干废了。
    一旦楚国趴下了，晋国就拔剑四顾心茫然，天下无敌，自己能自己干自己了。
    所以，卑梁、钟离这一场战斗至关重要。
    没啥说的，亲自跑一趟吧。
    姜国距离吴国山高水远，岳川就算施展土遁，也得耗费一天多的时间。
    想到这，岳川立刻心念一动，来到蜀中洞府。
    将许石的处境说了一下，柳家众成员顿时担忧起来。
    “兵荒马乱，必须得赶紧把许兄弟救出来。”
    “刀剑无眼，可不能让许兄弟在那边待着。”
    “还等什么，赶紧的吧。”
    岳川没有理会其他巨蟒，而是看向柳一，“你们这段时间宗门发展的怎么样了？”
    柳一回答：“我们按照师父的指点，选址修筑山门，并且完善宗门功法，细分修行境界，按照杂役弟子、记名弟子、外门弟子、内门弟子、亲传弟子划分等级，蜀山各派都收录了数量不一的弟子门人，已经开始修行了。”
    岳川点了点头，心中暗道：还不错！
    眼下刚刚开始，还派不上用场，必须得给他们争取足够的发育时间才行。
    “行！你们把手上的事情处理一下，随我走一趟吴国。”
    听说要出差，青色巨蟒顿时欢喜起来。
    可是岳川指着它说道：“你还没有化形，留下看家！”
    青色巨蟒瞬间蔫了下去。
    “师父，我们每天都得教弟子们修行，这突然消失，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弟子们那边该怎么说呢？”
    “好说，闭关呗！”
    “咦？这个理由挺不错的。”
    “对，这个理由太好用了，以后想睡觉、想出去玩，都给弟子们说闭关了！”
    “对对对，闭关时间随机，想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听到这话，岳川终于明白为什么小说里那些长老、掌门啥的动不动就闭关了，而且一闭关就是几十年上百年。
    这就跟上班请假一样，能从入职第一天请到退休，有几个打工人会拒绝呢？
    “你们在我面前明目张胆的讨论摸鱼，多少有点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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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0章

    土地公的天赋是土遁，速度不慢，而且无消耗。
    岳川就是靠着这个能力四处溜达。
    但是跟柳家成员的水遁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
    一群人站在大江上游，俯视着滔滔江水，看着它们奔流向东。
    “师父，您上来吧。”
    紫色巨蟒显出本体，向岳川发出邀请。
    岳川试探着走了上去，盘膝坐下。
    “就这样？需要我做什么吗？”
    “师父您不用动，我动就行。”
    说罢，紫色巨蟒蜿蜒而行，进入到江水中。
    只见其盘成一盘，高高昂头，一道道无形的沧浪之力在身周凝聚。
    从涓涓细流快速增长，转眼间就成了汹涌波涛，如同青纱帐，由下向上将紫色巨蟒以及岳川套起来。
    沧浪之力还在上涨、上涨……
    没多久就达到临界。
    沧浪之力冲击而下，围绕着柳一飞速旋转。
    “我要动了。”
    “好的！”
    柳一顺着沧浪之力向上冲去，升到临界点后一头扎进水中。
    “轰隆”不断，宛如万马奔腾，巨量的潮水汹涌而下。
    岳川只感觉身周水光荡漾，波涛翻滚，无数光点被拉长，向身后飞掠，又不断有新的光点在前方出现。
    跟自己土遁的时候一样，不断有岩石、泥土朝脸上砸来，却无法触及被遁光保护的自己。
    现在也一样。
    透过遁光，岳川看到了鱼虾游弋，看到了鼋（yuán）鼍（tuó）漫游，更有沉船斜扎在淤泥中。
    突然间，紫色巨蟒扭动了一下身形，来了一个S型蛇皮走位。
    岳川有点把持不住，差点弹射起步。
    “怎么了？”
    “有一只镇水兽。”
    岳川瞬间明白过来。
    镇水兽，真要说起来，是大禹治水的产物。
    为了防止龙蛇一族兴风作浪，以秘法制作成各种兽形。
    有的是石雕，有的是铜铸，然后将这些镇水兽沉入江河，镇压龙蛇。
    这种方法流传下来，被后世发扬光大。
    也许有人会疑惑，这种大块头的玩意有什么用。
    但岳川用亲身经历证明，真有用！
    柳一施展的是水遁，遁光有避水功效，能在水中急速穿行。
    但水遁仅仅对水有效。
    如果前方突然出现一块大石头，或者一个大金属疙瘩。
    水遁遁光就无效了，结果就是一头撞上去，脑浆迸裂、尸骨无存。
    想到这，岳川感叹一声：“好险！”
    柳一说道：“这些镇水兽沉在水底，被淤泥遮掩，又有特殊的符篆遮蔽气息，极难察觉，唯有水遁时才能发现，但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也就我修为强大，道行高深，能紧急避险，老三天生重瞳，能破妄窥虚，其他龙蛇水遁遇到它们，必死无疑。”
    这就跟走高速一样，车道上突然出现一个水泥墩子，不得原地升天？
    都不说水泥墩子了，高速上一个小石子儿就能造成车毁人亡的灾难。
    除了镇水兽，还有缚龙桩、锁龙柱、镇龙钉之类的金属物品，都有类似的效果。
    古代金属贵重，铜更是铸币的主要材料。
    但古人偏偏把几百斤上千斤的金属材料做成柱子，沉进江底，这不是妥妥的打水漂吗，脑子抽了干这种蠢事。
    看到柳一刚才的举动，岳川才明白，历朝历代一直有人在和龙蛇一族明争暗斗。
    是谁呢？
    柳一说道：“师父，这些障碍对我等并无影响，只是其他修为低下的水族施展遁术时会避让不及造成死伤。如果死了，其亲友必定迁怒沿岸，如果没死必定狂性大发。兴风作浪，杀人盈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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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1章

    岳川拍了拍柳一的鳞甲，说道：“今后我会疏浚河道，治理江河，把这些镇水兽什么的全都清理出去。”
    龙蛇一族走蛟化龙是修行的必然需求。
    堵不如疏的道理，大禹时代就已经人尽皆知，可是大禹之后，人们有开始改疏为堵。
    镇水兽也好、锁龙钉也罢，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会激化双方的矛盾。
    而且除了走蛟化龙，水族精怪施展水遁也是日常需求。
    在江河里搞这么多镇水兽、锁龙柱，不是强制人家居家隔离吗？
    上辈子的世界里，全民居家隔离时那叫一个怨气冲天。
    有空调、wifi、西瓜的人尚且如此，更遑论一穷二白的精怪。
    柳一劝解道：“那些人也是担忧水族走蛟化龙，兴风作浪，威胁到沿岸百姓吧。毕竟如今的大江两岸人烟稠密，而非上古时那般荒芜。”
    岳川说道：“万事万物都是对立而统一的，我们看一件事时，既要看到它的危害，也要看到它的利益，权衡利弊，再判断取舍。”
    “师父，您的意思……”
    “我从姜国施展土遁到金陵，走走停停需要一日时间，若是换做骑马赶车，怕是得半个月、一个月，甚至更久。可如果换做水遁……”
    “师父，我们到了。”
    岳川：……
    仔细掐算一下，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从蜀中直达金陵。
    成都到南京自驾差不多1600公里，柳一水遁十分钟到站，也就是说，时速接近一万公里。
    这还是中间因为镇水兽、锁龙柱之类的障碍避让了一下，如果一路通畅闭着眼开的话，时速能破万。
    民航客机最快时速也就一千公里。
    十倍的差距！
    这什么概念？
    上辈子的世界里，日行万里还是一种遥不可及的追求，在这里，轻而易举就能达到。
    而这还不是极限。
    岳川不禁感慨。
    科技改变世界不假，却不知，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基于玄学而诞生的。
    玄学才是这个世界的最优选择，科学跟这个世界多多少少有些不兼容，而且随着科学进步，这种不兼容也就越明显。
    岳川寻思着：如果能彻底掌控大江，疏浚河道，将龙蛇一族水遁能力开发出来，岂不是能提前两千五百年享受物流的便利。
    什么三日达、次日达，全都弱爆了。
    但是，新疆、内蒙不包邮的问题，依旧解决不了……
    岳川问道：“走蛟冲海有地域的限制吗？也就是说，必须在某个特定的河流冲海吗？”
    柳一答道：“只要是入海的河流就行。”
    “那么，把需要走蛟的水族集中到一条无人河道，不就行了吗？”
    “师父，当今之天下，所有河道沿岸都人烟密布，河流上舟船密布，走蛟必定会造成人畜死伤。”
    岳川呵呵一笑，“中原没有，但是中原之外有啊！而且，还很多！不过在此之前，你得把江河之中的水族给统一了。有信心吗？”
    柳一双眼一亮，随即重重点头，信心满满的说道：“有！”
    岳川负手而立，仰观大江。
    许久……许久……
    “他们几个怎么还没到？”
    “哦，他们修为不如我，游得有点儿慢。”
    “还得多久？”
    “估计还得半个时辰。一个个平日里不好好修行，然累得师父等待，等会儿一定好好训斥他们！”
    岳川摇了摇头，“没事，不急！其实他们已经很快了。”
    这要是换成上辈子某铁老大，晚点都不止半个时辰了，服务态度还恶劣，只有铁老大训斥旅客的份儿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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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2章

    从青城山到吴国，也就几十分钟，但是上岸后抵达卑梁城，耗费了差不多半天。
    不是岳川等人速度不行，而是……得问路……
    这个时代没有卫星定位，也没有导航。
    能分辨的最多也就是东西南北。
    问题是，哪里都有东西南北，但不是哪里都有路标、路牌。
    岳川多希望这里有个测速的摄像头。
    “嘿，你看见我了没？我车速超快，快来拷我！”
    听不懂吴地方言，在没有信仰的情况下，也不能和当地人直接沟通。
    柳家成员之前来过许石的老家，能说上话，也有几个熟人。
    问题是这些熟人也说不清卑梁城在哪，只能给个大致的方向。
    然后，岳川等人就这么一路打听，慢慢往卑梁城大致方向行去。
    上野外毒虫众多、猛兽出没，老百姓的足迹也就局限在村子和田间地头，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村子。
    最见多识广的，通常是樵夫、猎户、渔民。
    但他们的见识也就是一天脚程范围——百里范围，再远就走丢了。
    每隔几十里，就得重新找人问路，修正方向。
    问题是，人烟稀少的地方，一百里都见不到人。
    岳川有点理解汉武帝“李广难封”的心情了。
    其他大军都杀得人头滚滚，战功捞到手软，就这小子老迷路，想给他封侯都封不上。
    “我真傻！”岳川一拍脑袋，“放着脑子不用非要动嘴！”
    这荒郊野岭的，抓几个活人有点难度，但抓几个死人问题不大啊。
    于是，岳川找了一个避光的林荫山洞。
    “魂兮归来！钟离人何在，钟离人何在，钟离人何在……”
    一瞬间，岳川就感应到钟离的方向，立刻中断了法术。
    两女童争桑，卑梁女童被灭门，钟离女童被灭族，死掉的钟离人成百上千。
    岳川使用魂咒招魂，立刻感应到这些亡魂游荡的区域。
    “走！那边！直行，一路飚到底！”
    说完，岳川一个土遁钻进地下。
    柳家众人则纵身一跃向前疾冲，身体与地面平行，贴着草尖儿飞掠。
    卑梁城。
    说是城，其实也不大，长宽一里的样子，城里没有什么高大的建筑，因为所有资源都堆在城墙上了。
    墙体高大，最高处差不多两丈，墙外有护城河，通过城门处的吊桥与外面连接。
    这是典型的军事城镇，也正因此，稍微延迟了一下楚人的脚步，没被一波推平。
    此时，吊桥已被收起，城墙上也站满了卑梁城的军民，火把和篝火盆点缀在城墙上，将护城河外围照得通亮。
    卑梁城外的空地上聚集了大量的楚人。
    钟离城居民被屠杀殆尽的消息传出，附近的楚人愤怒异常，自发的汇聚过来，要找吴国人讨说法。
    当然，讨说法已经是过去式了。
    当时楚人不多，连一面墙都围不住，现在楚人把四面墙围得密不透风，谁还讨说法？
    “杀了他们！”
    “报仇！”
    “杀光他们！”
    “报仇！”
    “灭了吴国！”
    “报仇！”
    仇恨比野火蔓延得更加迅猛，最终焚尽目所能及的一切。
    从两个小女孩争桑到两个家族仇杀，再到两城交兵、两国交战，进而将大半个华夏都卷进来。
    战争不再是礼，不再是争霸，而是赤罗罗的仇杀！
    春秋逐渐终结，战国缓缓开启。
    有几个楚人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嗷嗷叫的朝着城墙冲去，结果刚靠近护城河，就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射在楚人三步之外。
    “楚人速速退去，否则下一箭就是你的脑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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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3章

    羽箭入土三分，显然力大势沉，如果射在头上非得把楚人天灵盖掀下来。
    然而，守军这个举动非但没有起到威慑，还令楚人更加愤怒
    要知道，楚国有一个神射手，名叫养由基。
    此人天赋异禀，射术超绝，能够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
    而且，无论射谁，都是一箭毙命，于是楚王赐其“养一箭”的名号。
    在射箭上，楚人是无比自豪的。
    吴人在楚人面前秀射术，这是劝楚人克制吗？分明是火上浇油啊。
    “可恶！大胆吴人，竟然辱我！”
    “吴人可恨，辱人太甚！”
    “取我弓来，拿我箭来！”
    说罢，一步三晃的走到箭矢旁。
    “吴人，可敢与我斗射？”
    城上的人当即大怒，“有何不敢！”
    扬了扬自己的弓，大声喝道：“只是不知你们楚人有几个不怕死的？”
    这话瞬间捅了马蜂窝，一群楚人嗷嗷叫的冲到河边，朝着城墙上的楚人展现胸膛、臂膀。
    楚地尚巫，尤好纹身。
    “披发左衽”是北方异族的习俗，可“断发文身”就是楚国的风格了。
    都说烫头的打不过纹身的，这话是有道理的。
    楚国人就坚信，纹身可以让人拥有勇气、力量、智慧，获得神明的赐福等等。
    因此，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山野村夫，都有纹身的习惯。
    有钱的纹个复杂点的，没钱的纹个简单点的。
    有钱的玩菜色的，没钱的玩黑白的。
    有钱的可以高清大图，没钱的点阵像素呗。
    于是，护城河边上就成了人体艺术展，一群胸肌宽厚，臂膀强壮的楚人展现自己精美的纹身，还不断耸动肌肉，让自己身上的纹身蠕动，达到蝴蝶飞舞、鲤鱼跃动、蟒蛇点头的效果。
    刚才还嗷嗷叫的要复仇，这会儿立刻变成了纹身点评大赛。
    吴国人也不甘示弱，立刻脱衣服，展现自己的大胸肌、花臂膀。
    被女墙挡着看不清，于是一个个跳到城墙垛上。
    楚人散漫，会的稠，玩得花。
    这种习性还会人传人。
    玩了一会儿，不知谁来了一句，“不对啊，咱不是来报仇的吗？”
    “哦哦，对对，报仇！报仇！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不对啊！咱不是说了要斗射？”
    “哦哦，对对，吴国人，别磨蹭，赶紧来战！”
    很快，双方就选出了参战人员。
    楚人一方一共站出来十个人，吴国一方也站出来十个人。
    因为楚人发起挑战，所以由吴国人先射。
    就是吴国人站在城墙上，楚国人站在护城河边，双方谁也不躲闪，你射我一箭，我射你一箭。
    死了就换下一个，直到一方参与决斗的人死光。
    很血腥，也很残酷。
    但这就是时下的规则。
    中原诸国信守的规则。
    楚人虽然“我蛮夷也”，鄙视中原礼仪，但是战斗方面的规则，楚人比中原诸国更加重视。
    荣誉高于生死。
    最先发起挑战的楚人昂首挺立，拍着自己的胸膛大叫道：“来！来啊！射这里！”
    随即就是一连串怪笑，身后其他楚人也跟着鼓噪，一时间，楚人士气暴涨。
    对面的吴人守将暗暗捏了一把汗。
    可是这种场合，谁也不会退缩，否则，一个“懦夫”的名头足以社死。
    而且，“懦夫”的不仅仅是他个人，还有他的家人、亲族、乡里，乃至整个卑梁城。
    这种耻辱，比死更难受。
    张弓搭箭，瞄准了一下，箭尖锁定楚人脑袋。
    可是想了想，吴人又把箭尖下压，选择了更容易命中的胸膛。
    楚人等得不耐烦了，大喝道：“你到底射还是不射？你到底是不是爷们儿啊！”
    吴人心中恼怒，当即手上一松。
    “嗡！”
    箭如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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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4章

    百步穿杨，是一个弓箭手的基本素养。
    就算再差，百步能射到靶子上也不差。
    毕竟射中红心和射中箭靶的难度不可同日而语。
    吴国守将怎么说也是整日习武，射术和剑术都是上上之选。
    可今天，上天偏偏就跟他开了一个玩笑。
    射出去的箭不知怎么就偏了一丢丢。
    如果楚人惊慌失措左闪右躲的话，还真就被他射中了。
    但是楚人满身勇气，连眼睛都没眨，完美的避过了这一箭。
    没中！
    看着插在地上的羽箭，吴国一方集体叹气，反倒楚国一方，振臂欢呼。
    挑战的楚人也长舒一口气。
    勇猛归勇猛，但小命只有一条，能躲过一箭已经是神明保佑了。
    看了看身上的蛇形纹身，楚人大声赞美。
    神明保佑！
    “好了，现在轮到我了！”
    如果是战国时代的弓箭手，早就连珠箭，唰唰唰三连发，把楚人干倒在地了。
    可这是春秋时代。
    人还是要脸的。
    决斗的规则就是一人一箭，不能连发。
    曾经，宋国公子城和华豹不和，两人不期而遇，华豹先射一箭，准头差了点，没中。
    但是仗着敏捷，又取了一支箭。
    公子城说道：“不更射为鄙！”
    意思是：一人一箭，我还没射，你怎么能射第二箭。
    华豹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放下了箭。
    公子城一发入魂，将华豹射死。
    这种行为在后世来看，纯纯的傻缺，但是当时包括孟子在内的诸多圣贤都赞誉华豹。
    因为华豹是用生命维护了战争的准则和作为贵族的尊严。
    在礼仪道德缺失的后世，很难理解这种行为。
    但是，吴人和楚人都自觉地遵循了这种规则。
    “嗖！”
    楚人射出一箭，吴人也不躲闪。
    很快，楚人叹息，吴人振臂高呼。
    这一箭，也射空了，从吴人耳边擦过。
    后背沁出一身冷汗的吴人将领咽了口口水，暗道一声神明保佑。
    “好了，该我了！”
    于是，又一箭射出。
    刚开始，双方还充当啦啦队，你欢呼完我唱跳，你唱跳罢我欢呼。
    可是一壶箭射完，双方毛都没掉一根。
    双方观众都不耐烦了。
    “细狗，行不行啊？”
    第一轮出战的两人顿时大怒，“你行你上！”
    于是，第二人接过弓箭，开始对射。
    没有任何例外，一壶箭射空，连对方毛都没摸到。
    然后是第三人、第四人。
    原本一盏茶功夫就该分出胜负的决斗，进行到月上枝头也没爆发一血。
    这尼玛，跟谁说理去？
    “咔嚓！”
    吴人的弓不堪重负，折断了。
    楚人后勤不足，携带的箭用尽，又不好意思捡地上密密麻麻的吴人箭矢。
    “今日便到此为止，明日再战！”
    “好，就叫你多活一天！”
    于是，在这种“友好”的气氛中，双方休战。
    楚人就在吴人眼皮底下扎营，一个个呼呼大睡。
    吴人也该干嘛干嘛去，城头上的灯笼都灭了。
    岳川等人也趁着夜色进入到城中。
    找到许石时，这家伙两股战战，面色苍白，额头上满是虚汗，双手不断蹭裤腿。
    嗯，多少是有点肾虚。
    “不用担心，既然我们已经来到，就能把你们主仆全须全尾的带出去。”
    岳川有这种自信。
    都不用自己出手，光是柳一就足够了。
    一手御剑术随心所欲操控箭矢，如果单比射箭的话，再比一百场也爆发不了一血。
    不过，岳川想完美解决这件事。
    两片桑叶而已，不至于把全天下一大半诸侯都卷进来。
    许石双膝跪地，朝岳川磕头。
    上次遇险就是岳川去救的，这一次，又是岳川。
    “您一定是白家老太太座下的使者吧，感谢白家老太太，也感谢尊使，您辛苦了。”
    岳川：……
    好吧，你说啥就是啥，懒得争辩了。
    倒是柳一等人，已经明白许石和自己的小妹有天定姻缘，算是小舅子，一个个看向许石的目光都宠溺得很。
    “小子，你说，有没有谁欺负你，哥几个给你出气。”
    “对对对，你还想不想吃鱼？我们给你带来了，还有你爱吃的芥末。”
    “这鸟地方没什么意思，赶紧收拾收拾，今晚上就送你上西天。”
    岳川愣了一下，“什么上西天？”
    “咱们在天上飞，而且蜀中在西边，可不就是西天么？”
    岳川无语，“我还以为你要送他上西天。”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算了，反正他们也理解不了。
    岳川转向许石，说道：“对于卑梁城的局面，你怎么看？”
    如果许石什么也不看，只想赶紧回家，岳川准定派人把许石送走。
    可是许石想了想，说道：“城中居民均身染奇毒，我打算再仔细诊断几日。”
    “什么？奇毒？”
    许石点头，“城主大人是我远房亲戚，他告诉我说，城中有不明原因疾病，希望我能过来帮忙看看，我也看了几个病号，应该是中毒所致。”
    说完，许石跪地叩首，“还请尊使少待，我禀明白家老太太，解决城中瘟疫后，自会跟尊使上路。”
    听到“瘟疫”、“奇毒”，岳川瞬间不急了。
    卑梁城和钟离城这仇算是解下了，没有那么容易化解的。
    双方虽然约定射术的决斗，但柳一能拖延一天，拖延不了两天、三天。
    双方的战斗迟早还会爆发，眼下压制得越狠，爆发的时候就越激烈。
    正一筹莫展，突然听到许石的话，岳川心中一激灵。
    “难道……这不是巧合，而是某人精心策划的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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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5章

    不是岳川心里阴暗，而是“两女童争桑”怎么看怎么奇怪。
    这件事的成本太低了，低到离谱。
    影响又太大了，大到难以估量。
    就好像两个人在街上“你瞅啥”、“瞅你咋地”，直接爆发世界大战，把小樱花干陆沉了，丑国解体了一样。
    这其中撬动的利益根本无法估量，所以就有了阴谋论的空间。
    即便刚开始不是阴谋，也难保后续过程中没有人顺水推舟、顺势而为。
    再听许石的话，岳川更倾向于有人故意煽动仇恨，制造战争。
    于是，岳川问道：“什么病？”
    许石详细讲述，“一种会吸血的虫，不过又有些不一样。”
    想了想，许石朝北方拱了拱手说道：“城隍大人赐我灭杀腹内虫豸的神药，这段时间我多地行医，为人驱虫，都能药到病除，偶尔几个治死的也是身体过于羸弱，经不起虫豸拼死反扑……”
    岳川问道：“死者家属没打你？”
    听到这话，许石不乐意了。
    “城里其他郎中治十个死四个都是名医了，我治一百个才死两三个，我这是神医好吧！你可以质疑我的本事，但不能质疑城隍大人的神药。”
    岳川：说得好，我无力反驳！
    “能被我治死，说明他们彻底没救了，这叫药医不死病。他们死也死得干脆利落不受苦，不必每天吃药吃得倾家荡产。死者家属都感谢我好吧！”
    岳川默默说道：药医不死病，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些患者不行了还要不顾患者家庭情况开昂贵进口药的，是在救命吗？分明是谋财害命！
    这就跟赌博一样。
    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不断往里面烧钱。
    烧钱或许能带来片刻的温暖，但是钱燃烧殆尽之后呢？
    人救回来了吗？
    就算救回来了，接下来的生活怎么办？一家人的未来怎么办？
    药医不死病——核心不在“医”，也不是“病”，而是“不死病”。
    如果是必死的病，让患者尊严而体面的离去，而不是插满管子花光钱财，每日忍受非人的折磨。
    这不是冷血，而是一种“仁爱”。
    许石接着说道：“我入城之后，先给城主的母亲诊病，并喂其服下驱虫丸，灭杀许多虫豸，但有一种虫豸不行。我医术有限，所以请了白家老太太出手。”
    众人齐齐翻白眼。
    你何止医术有限，根本就是一窍不通好吧。
    “刚才白家老太太降临为其诊治，说这种虫应该不是自然产生，而是法术祭炼，普通的驱虫丸对其无效。我们又诊治了府中几个奴仆，也都中了类似的虫毒。”
    岳川想了想，问道：“什么虫毒，又是怎么害人的？”
    “这种虫隐藏在肝脾之中，游走于血脉之内，吞食人体精气。与寻常寄宿人体不断滋生的虫豸不同，这种虫没有繁殖能力，也不会威胁人体生命，就是单纯的吞食精气壮大自身，我们也摸不准它究竟是有益还是有害。”
    之前白家老太太向岳川汇报时只说了许石遇险，没有说诊病的事。
    显然，诊病是刚刚发生的。
    “你再请白家老太太来一趟吧。”
    许石“哦”了一声，于是摆上牌位、香炉，点燃三支香，口中念念有词。
    没多久，许石的衣服无风自动，须发根根竖起，盈盈的绿色光芒在肌肤下游走几圈，最终隐没不见。
    “许石”拱手向岳川行礼，开口却成了白家老太太的声音。
    “见过土地公。”
    岳川摆了摆手，“我怕许石讲不清楚，就劳烦你跑一趟。说说你的看法。”
    白家老太太左右看了看，都是柳家成员，也算自己人，没什么顾忌的。
    “回禀土地公，那种虫应该和草木精魂一样，都是特殊的生命存在。不过草木精魂心善，寄宿人体后会帮忙平衡阴阳、梳理气血、拔除淤毒等，而这个虫子只会吞食精气，虽不伤人，却总觉得它不是什么善类。”
    接着，白家老太太讲述起自己的诊断，以及那种虫子的长相、习性等。
    岳川想了想，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虫子长大后会脱离人体，被人收拢起来，成为炼制丹药或者修行的原材料。”
    这么一说，白家老太太瞬间醒悟。
    “哎呀，老太婆倒是想漏了这一茬，若真如此，豢养虫豸之人着实伤天害理！”
    岳川点了点头，“好了，你先回去歇着吧，这里的事情我来接手了。”
    远距离降临对白家老太太的消耗也很大，而且是短时间里两次上身。
    白家老太太朝岳川行了一礼，随即，许石身体不自觉的抖动了几下。
    几秒种后，许石张开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岳川。
    “见过……见过……土地公……”
    很显然，刚才的事情他也看到了、听到了。
    虽然不知道土地公是什么人，但能够让白家老太太主动行礼，肯定不是自己之前以为的“使者”。
    岳川摆了摆手，“我还是喜欢你坦然自若的模样。”
    然而，满脸拘谨的许石再也回不去了。
    恰好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
    小跟班说道：“老爷，大老爷来了。”
    所谓的大老爷，就是许石的远房亲戚，卑梁城城主。
    “哎呀，还不快请。”
    说完，许石看向岳川等人。
    岳川笑着说道：“我们就是你行医时救助过的人。”
    许石心中一琢磨，差不多，只不过被救的人是自己。
    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一个身形魁梧，长相粗豪的中年男子来到院中。
    看到这人，岳川忍不住笑了。
    正是之前城头上跟楚人对射的将领。
    这个时代的官员都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根本不是上班喝茶看报、下班喝酒玩表那种官僚。
    听说自己治下子民被灭门，立刻带着手下兵马跑到对面，将行凶者灭族。
    能力高低不评论，至少血性爆满，不会一出事先道歉。
    “兄长你怎么来了？正好，我给兄长介绍几个义士，他们听说我在卑梁城有难，不远百里赶来助拳。”
    听到这话，中年男子顿时哈哈大笑，“许斧代卑梁城百姓多谢几位义士！”
    许斧拱手拜下，刚起身便问道：“不知义士中可有善射之人？”
    岳川顿时明白，许斧这是白天百发百不中，郁闷了。
    “不敢隐瞒许城主，我等都只擅长拳脚，不通兵器，更不识弓箭。”
    许斧顿时满脸失望，不过还是说道：“无妨，无妨！诸位义士只管守护好我这族弟即可。”
    说到许石，城主顿时想起自己的来意。
    “对了，为兄方才着人全城问询，遴选出数十人，都有族弟所言之症状，人已经被集中起来，族弟可随为兄一同前往探看。”
    许石抬手指向院外，“还请族兄带路。”
    许斧转身向外走去，走了几步转身拱手说道：“几位义士星夜赶来肯定不曾饭食，不若一同前往，待会儿咱们一起吃些酒肉。”
    岳川正想去看看患者，当即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城主请！”
    “哈哈哈，爽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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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6章

    岳川一行跟着许石兄弟转了一圈来到安置病人的院落。
    负责看守的百姓还都沉浸在决斗中，连猜带比划的吹嘘着自己道听途说的“战斗经过”。
    说话的人各种吹嘘，听话的人各种赞叹，也就许斧这个当事人面红耳赤。
    一壶箭射完了，一支都没命中。
    楚人那么大的个子，就是闭着眼也能蒙中了。
    许斧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打假赛了。
    这时候，有百姓看到许斧，连忙问：“城主，今晚决斗射死几个？”
    许斧：……我不该走这一趟……
    “咳咳……今晚夜黑，看不真切，明日再战，某定要宰他十个八个。”
    百姓们纷纷抬头，看向天空明月。
    今天大亮，好像不黑啊。
    岳川连忙打圆场，“病人要紧，赶紧去看病人吧。”
    许斧连忙顺坡下驴，不管不顾的向前走去。
    院落里安排了二十多号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听说城主给自己请了郎中，百姓们全都感激涕零，对着许斧和许石磕头。
    在这种“君视民如草芥”的时代，能给百姓请郎中，还带着兵马为百姓复仇的城主绝无仅有。
    都不说治病了，就是许斧说一声“我要借你脑袋一用”，老百姓也是二话不说，自己把头摘下来。
    “郎中，您尽管治，治死了也不赖你。”
    “对对对，往死里治！”
    “别怕！”
    许石有点不适应，以往都是自己安慰病人别怕，今天竟然倒过来了。
    岳川说道：“许郎中，不如让我也练练手？”
    许石点头，还能说啥？
    病号也不怕，直接来到岳川面前，伸手让岳川号脉。
    岳川立刻检查起来。
    神念在病人体内扫了一圈，五脏六腑、筋络血肉悉数在心头浮现。
    骨骼断裂又愈合的裂纹，肌腱扯断又愈合的断痕，还有血管中淤积的杂质等，一切的一切尽在眼底。
    当然，最多的还是身体各处的虫子。
    肠胃里的、肝脾里的、血管里的、筋肉里的……
    岳川有些无语。
    上辈子经常看到人类帮海龟、鲸鱼等抠藤壶的视频，看着恶心却酸爽。
    类似的还有揪皮肉里的虫子。
    当时只觉得夸张了，无良博主为了流量什么都敢编。
    现在看到古人的健康状态，岳川觉得博主保守了。
    体内寄生了这么多虫子，比当初的胡七还严重，卑梁城的百姓能活到现在，真是异数。
    一个这样也就罢了，问题是几十个人都这样。
    吴地百姓太难了！
    许斧安慰了一下百姓，随即带着许石等人向外走去。
    “走走走，吃饭去！跟楚人斗了一番，某也腹中饿极难耐！”
    没多久，饭菜就做好了。
    一盘稀烂的菜羹。
    大致就是将菜叶放在陶罐里煮，煮的过程中加入一些其他增味的香料或者花草，一边煮一边搅拌，将菜叶熬成一锅粥。
    待水份熬得差不多，大火收汁，得到的就是这样一盘菜羹。
    岳川是没有一点食欲的，不过许石和许斧都很喜欢。
    还有螺。
    跟岳川想象中的煮熟了拿牙签挑着吃的螺不同，这是一盘生的。
    没错，直接拿盐和醋泡的螺。
    “来来来，吃吃吃！常常我们卑梁城的风味，腌螺肉，非常劲道！”
    岳川本来是抗拒的。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体质异于常人，怕什么。
    吃就是！
    柳家众成员也是大快朵颐。
    精怪的体质，怕什么？
    平常江河里的鱼虾直接生吞，这种腌制的有什么么好的。
    看到众人模样，许斧感觉倍有面子，哈哈大笑着劝酒。
    然后是鱼。
    “这是我们大湖里特有的鲦鱼，肉质细腻、鲜美非常。”
    岳川长了一口，细腻是真的，但鲜美……这不就是土腥味么？
    而且，岳川发现这是半条鱼。
    就是将一条鱼从中间剖成两半。
    盘子里只是半条鱼。
    似乎看出岳川的疑惑，许斧说道：“我们吴地不同于中原，吃鱼都是这样吃。”
    随即许斧奇怪，“你们不是百里之外赶来的吗？怎么，你们那里不这样吃鱼？”
    岳川连忙说：“有道是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我们那里确实跟外面风俗不一样。”
    许斧“哦”了一声，然后讲述起这种吃法的来历。
    吴地多水，百姓多有撑船打鱼。
    吃鱼的时候给鱼翻身不吉利，所以通常吃鱼只吃一半，久而久之，厨子就把鱼剖成两半，既不用翻身，也无需浪费。
    还有说，鱼是河神的子民，鱼儿也需要转世投胎，所以渔人吃鱼只吃一半，剩下一半丢回河中，让鱼儿能够以骨肉为媒介投胎转世。
    类似的故事还有很多，都说得头头是道。
    说话间，下人端上来一个陶盆，许斧拿勺子搅了一下，哈哈大笑。
    “这蛇羹也是一绝。”
    岳川有些尴尬，忘了告诉厨子这里有忌口。
    不过看了一眼柳一等人，全都面色如常。
    岳川瞬间明白，这些蛇都是寻常野物，并非精怪，柳一他们根本不会有半点同情。
    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法则，同族相食也是常态，没什么大不了的。
    倒是许石，隐约感到有些不对劲。
    他是见识过巨蟒真身的，也知道身边坐的几个不是人。
    “咳咳……族兄，蛇是灵物，不能伤害它们啊，更不能以之为食。”
    许斧有点疑惑，“诶？你怎么……”
    许石根本不给许斧说话的机会，也不顾烫，端起陶盆倒进了水道中。
    水流不断，转眼间就冲刷干净。
    岳川也说道：“五谷、六畜，这是上天赐给人的食物，食之无害。但是五谷、六畜之外的生命，还是少食为益。”
    许斧摆了摆手，“壮士！你是大户人家出身吧？”
    岳川笑了笑，“城主何出此言？”
    “壮士不知民间疾苦，才会有此言论啊！百姓食不果腹，易子相食，更遑论野物！”
    随即，许斧向许石抱怨，这一锅蛇羹可是好不容易才抓来的，就那么倒了，可惜。
    许石偷眼看了看身边的几人，咳嗽连连。
    “族兄，这些蛇肉蛇汤也是供奉河神了，帮它们轮回转世了，怎么会浪费呢？”
    “嗐！咱这离河那么远，河神能吃到才怪！”
    “族兄，举头三尺有神明，说不定河神已经吃到了呢。”
    “真要有河神，我们卑梁城的百姓还会被邪魔残害？我呸他一脸！”
    许斧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碗碟碟齐齐跳起。
    岳川感觉话里有话，于是问道：“城主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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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7章

    “钟离城的楚人杀我卑梁城百姓，我带人去凶手家中讨要说法，却没想到楚人蛮横，仗着有人撑腰，与我相抗。你们猜，给他撑腰的是谁？”
    岳川心中一愣，“难道……是河神？”
    “这位壮士，真是料事如神，未卜先知啊！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岳川一边喝酒，一边暗道：这答案不是很明显吗，还用猜？
    “城主为何说终离人有河神撑腰？”
    “他们家中供着河神。我本意是将杀人者抓回来，公开处决，以平民愤，没想到那户人家煽动城中其他百姓，与我等对抗。眼看事情要失去控制，我只好一不做二不休，将他们统统斩杀！”
    许斧一边说，一边手指比作刀剑，在空中挥来舞去，口中不断发出“唰唰”的怪叫。
    “我卑梁城女童全家被杀，女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本还以为其趁乱逃跑，侥幸活命。却没想到，被钟离人当做祭品献给了那个河神。”
    “我们追杀漏网之鱼时，发现一个祭坛，失踪的女童被他们捆缚着沉在水池中，我们去的时候，她早已断气，但是她死前肯定备受折磨。”
    “那水池中还打捞出许多尸骸，俱是孩童，手足难以计数，光颅骨便有四十余个。”
    “楚人肯定不会用他们自己的人，那些尸骸必定是我吴国子民。”
    “哼！不光是我，其他人也都怒火中烧！”
    “既然钟离人窝藏邪魔，那就索性杀光杀净，免得继续祸害我吴国百姓！”
    岳川转着酒杯问道：“确定是河神？”
    许斧骂道：“河神岂会做这等腌臜事？但是楚人在河神眼皮底下做这等事，就说明河神屁事不顶，拜它何用！”
    岳川喃喃自语：“人们拜神，是希望神少作恶。可如果神不作恶，人们还拜它何用？所以，神必须得作恶，必须得让百姓承受痛楚，才能享受到百姓的供奉。”
    许斧听了，顿时一呆。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仔细思考。
    好像……真的是这个道理……
    众人兴致已丧，宴席草草结束。
    回到住处，许石向岳川等人拱手致歉，“我那族兄就是个大老粗，不会说话办事，诸位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岳川摆了摆手，“没事，你先睡吧，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许石不敢啰嗦，拱了拱手，后退着离去。
    岳川看向柳一等人。
    “劳烦你们走一趟，把方圆百里，所有成气候的水族精怪，悉数抓来！”
    “遵命！”
    柳家成员隐去身形，跃入空中消失不见。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两女童争桑背后，是对“河神”的祭祀。
    卑梁城的女童被祭祀“河神”的人掳走，当做祭品献祭。
    而且这种祭祀不是一天两天了。
    钟离城的人已经习以为常。
    很快，柳一回来了，抓了一只比磨盘还大的老鳖。
    老鳖缩着壳，却不能完全缩壳。
    岳川看了它一眼，也不说话，继续闭目养神。
    很快，柳二也回来了，手上抓着一只两丈长的鳄鱼。
    鳄鱼身体黝黑，带着棕褐色的斑纹，一双眸子更是泛着金属色光芒。
    可惜了，柳二左手捏着它的嘴巴，右手抓着它的尾椎骨处，鳄鱼四肢在空中抓挠，却找不到借力的地方，只能不断甩尾。
    柳二烦了，抬脚一跺，将鳄鱼尾巴钉在地上。
    “小东西，还想跟你家二爷比力气？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拍地上，抠都抠不出来。”
    嗷呜……
    鳄鱼一声痛吼，可惜了嘴巴被捏着，发不出声音，所有委屈悉数化作泪水，淅淅沥沥的流淌下来。
    柳三就温柔多了，身边跟着几条蛇型精怪。
    同族好沟通些，三言两语就哄过来了。
    柳四柳五合力提着一条丈二长的大黑鲤鱼，鲤鱼嘴角都长出龙须了，也不知活了多少年头。
    岳川扫了一眼，说道：“你们，谁是河神？”
    几个精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岳川呵呵一笑，也不说话，只是磨刀霍霍。
    “甲鱼大补，清炖甲鱼、红烧甲鱼，还可以烧烤甲鱼，啧啧……要是跟乌鸡放在一起炖，就是霸王别姬。你不懂这道菜没事，也不需要懂……”
    大甲鱼连忙伸出脑袋，“我不是河神，我真不是河神！”
    岳川转向鳄鱼精怪。
    “鳄鱼肉质鲜嫩，跟牛肉差不多，而且，鳄鱼皮金贵，我知道一个剥皮的法子，把特制的刀具从肛门插进去，沿着肚皮一划拉，什么肠子肚子哗啦啦的流淌一地……”
    “我不是河神，我真不是河神。”
    岳川看了看柳三领回来的蛇，“你肯定也不是，对吧？”
    “我不是。”
    岳川又转向大黑鱼，“那只能是你了？这么大一条鱼，怎么吃呢？红烧鲤鱼、清蒸鲤鱼、糖醋鲤鱼，还能剁椒、水煮……”
    “我不是河神，我真不是。”
    “你是不是没关系了，因为这里已经没有其他精怪了。只能吃你了。哦对了……我记得有个一鱼八吃的菜，叫什么来着，记不清了……不过没关系，你这么大个头，一次切一小块，慢慢尝试，总能试出来。”
    “不不不，别吃我，我知道谁是河神。”
    岳川“Duāng”把菜刀砸进案板中。
    “早说不就行了吗？为什么非要死到临头才开口呢？”
    大黑鱼眼睛直勾勾盯着案板，不知为什么它脑子琢磨着：这案板也太小了，想剁我有点难吧？难道是在唬我？
    可是大黑鱼不敢冒险试探。
    “我知道一个叫河神的家伙。”
    岳川指着其他精怪，“你说，是谁？”
    大黑鱼目光转了一圈，被盯上的精怪齐齐菊花一紧。
    尤其是平常和大黑鱼有过节的，都害怕大黑鱼诬赖自己。
    “都不是。”
    一句话，所有精怪齐齐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柳一摇头说道：“河里成气候的精怪就它们几个了，其他的都是只知道吃饱不饿的小喽啰。”
    大黑鱼摇头摆尾说道：“那家伙叫河神，但是它不住河里啊！根本不是混我们这片儿的。”
    老鳖精连忙说：“对对对，就像人们叫我甲鱼，可我真不是鱼。”
    鳄鱼精，“我不但不是鱼，而且我不住河里。”
    蛇精：我该说点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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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8章

    根据大黑鲤鱼的供述，“河神”是一个田螺精。
    岳川倒是想起一个民间传说《田螺姑娘》，据说是一个年轻小伙把田螺养在家中水缸里，没想到这是田螺精。
    于是从那天开始，小伙上田干活后，回到家里饭是热的。
    小伙感觉不对，于是假装上田，又折返回来偷偷观察，终于发现田螺姑娘的秘密。
    小伙爱上了这个会做饭的姑娘，于是与其成亲。
    从那之后，饭是热的，床也是热的，就是床单有点湿。
    水族精怪嘛，正常。
    但大黑鲤鱼口中，“田螺精”不是什么姑娘，而是一个老媳子——反正大黑鱼是这么说的。
    “那老家伙百年前还在河里生活，后来为了躲我们不知道跑哪了，我好久没见它了，但我知道它肯定活着。
    “为什么？”岳川疑惑的问道。
    “因为我喜欢吃螺丝，河里的螺丝跟它一个味儿，肯定都是它的子孙，估摸着都是涨水时从沟沟塘塘里漂过来的，所以它肯定还活着。”
    岳川顿时醒悟，鲤鱼等鱼类喜欢以螺丝为食，大黑鲤鱼祖上和螺丝精不对付。
    这螺丝精也深知打不过就跑的道理，润了。
    也不知道在哪找了个风水宝地，生了一堆子子孙孙，又顺着水重新漂回河里。
    “把那个螺丝精找出来，带过来。”
    柳家成员立刻飞了出去。
    大黑鱼扑腾着说道：“大王，我们可以走了吗？”
    “你会走路吗？”
    大黑鲤鱼瞬间沉默了。
    倒是鳄鱼和甲鱼一喜，“我们会走，我们会。”
    “就你俩话多？”
    “我们不会，不会。”
    柳一几人出门之后，集体抓瞎。
    刚才沿着河里搜索，虽然宽泛，但好歹有个方向，多费点力气而已。
    可现在螺丝精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也没有准确的地址，怎么查找？
    而且，螺丝这玩意儿，给点水就能活。
    缸里、盆里、井里都能猥琐发育。
    “大姐，这要是挨家挨户寻找，不知得找到什么时候。”
    “而且，是不是在钟离城和卑梁城都两说。”
    “万一它化形成功，隐没在人间，就更难找了。”
    “可惜，钟离城的人都被杀光了，连问路都找不到人。”
    柳一突然灵光一闪，带着众人回到安置病号的院落中。
    “这位小哥儿，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事。”
    睡眼朦胧的吴人小哥看到柳一，顿时面红耳赤。
    灯下看美人，本就绝色的容颜在烛光下更增添了神秘的光影感。
    吴人小哥儿“呲呲”两声鼻孔喷血，直接晕倒过去。
    柳一连忙丢了一道法术过去，免得这人死掉。
    随即转向几个弟弟，“老五，你去问路。”
    最小的老五左看看、又看看，“姐姐，你不觉得，我比他们几个帅吗？”
    面对几个兄长的拳头，老五只能悻悻的缩着脖子。
    昏迷的吴人小哥又被晃醒，“这位小哥，跟你打听个事。”
    看到面前英俊得近乎妖异的脸庞，小哥脸色更红了，“呲呲”两道鼻血，比刚才喷的还猛。
    柳五捏了捏下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换了一个老大爷，终于得到了答案。
    卑梁和钟离城二十多里外有一个废窑厂。
    之所以废弃，是因为烧窑取土过多，不知怎么连通了地下水，变成了池塘。
    有一年下暴雨，大水蔓延，泡软了窑室根基，窑塌了。
    钟离城又在其他地方建立新窑，这里就彻底废弃。
    后来有人发现这里的螺丝又大又多，味道还非常鲜美，消息传出去，老百姓们都来摸螺丝。
    老大爷咂了咂嘴，“老头子年轻时候还在窑上担过土，听说那水坑里淹死过好几个人，里面的水不干净，鱼虾也都是脏的，捞出来也没人吃。可是小辈们不讲究，哎，你看看，吃出事来了吧。”
    柳一问道：“这些人都是吃螺丝吃出来的？”
    老大爷点了点头，“没法子，穷啊。灾年没吃的，能有一口螺肉就能活命，多活一年是一年，他们熬到今日也算赚到了。”
    柳一谢过老大爷，随即离开。
    不多时，几道身影飞天而去，直扑废弃的窑厂。
    如果是寻常人，势必得费一番手脚，跟螺丝精斗智斗勇才能将其擒获。
    可柳一等人实力强横，根本就是满心大号回新手村。
    螺丝精都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觉得身上一轻。
    探出脑袋一看，卧槽，池子里的水怎么没了？
    却是柳家老二施展瞳术神通，隔着重重障碍找到螺丝精所在，柳家老四施展控水神通，将池水辟开。
    柳一挥挥手，水缸大的螺丝精，连同其身下的车辇一同摄了上来。
    “呦，不错，还有人给你送了一驾马车？不过我很好奇，你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谁这么财大气粗，给你的马车？”
    螺丝精见状不妙，立刻缩回壳里。
    柳一等人也不理它，清理了一下螺丝精洞穴中的杂物，集体回程。
    “师父，这是在它巢穴周围找到的骸骨，您请看。”
    “有人骨，还有牲畜骸骨，观其成色，应该是新死不久，显然有人在投喂它。”
    “还有锈蚀的刀剑，应该是乡民入水与之搏斗，却不敌身死。”
    岳川点了点头，说道：“把它弄出来。”
    螺丝精顿时得意起来，隔着壳说道：“我就是不出来，你能奈我何？有本事，你打我啊！”
    岳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过分的要求，“行，柳五，你来！”
    柳五天赋控火，立刻一道火焰打了出去，围着田螺精绕一圈，后者立刻哇哇大叫。
    “有本事别用火！”
    柳五哼了一声，懒得理会。
    岳川却摆了摆手，“我跟你打个赌……我要是不用火把你弄出来了，算你输，我问你什么，你就得答什么。”
    “你不能用火，也不能用锤，还不能用凿子，对了，你还不能把我放到太阳底下暴晒……”
    “好，我都不用。”
    “对了对了，还有，你还不准敲锣打鼓吵我。”
    “好，我都不用！”
    田螺精怪想了想，感觉没什么好怕的了，于是信心百倍的说：“好，我跟你赌了！”
    岳川向柳一吩咐几句。
    很快，柳一就提着大坛子走过来。
    岳川一挥手，“田螺精，尝尝我的宝贝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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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9章

    田螺精身上很脏，淤泥、水藻以及其他一看就不怎么利于生理健康的东西。
    不过没关系，柳一用摄物术，撕膜一样，将外壳上的脏东西悉数撕了下来。
    瞬间老机变新机。
    岳川啧啧称奇，“你看看，这壳多漂亮，估计它自己都没看过。”
    田螺精晃动了一下，最终停住。
    “休想骗我，我才不看！”
    岳川指着田螺精哈哈大笑，“保养嘛，得上点油，柳一动手！”
    后者闻言，手腕一扬，一坛子香油淋头而下，从田螺精屁股尖儿上浇了下来。
    随即，田螺精的身体离地飞起，香油顺势而下，从头到尾包裹上一层油膜。
    岳川向众人讲解道：“田螺有十几种做法：麻辣田螺、酱爆田螺、红烧田螺、田螺鸭脚煲、田螺鸡肉煲、田螺塞肉……这些做法都有一个相同的步骤，那就是让田螺吐脏东西。田螺肉美味、筋道、瓷实……”
    大黑鲤鱼连忙拍马道：“对对对，还是大王有文化，会吃也会说，不像我们，就会真香。”
    岳川抚摸了一下案板上的菜刀：“对了，还有一道菜，叫田螺鱼皮煲。”
    大黑鲤鱼瞬间闭嘴，其他几个精怪也同时屏住呼吸，唯恐自己吵到大王做菜，被大王做成菜。
    岳川接着说道：
    “大家都知道，田螺有个壳，如果直接下锅煮，这个壳肯定越锁越紧，最后脏东西都憋在肚子里，跟肉混在一起，一嘴下去全是泥沙，土腥味儿齁得慌。”
    “所以，吴人换了一个做法，生腌。为的就是防止把脏东西憋死在肚子里，同时也是节省柴火。”
    “其实呢，想让田螺吐脏东西很简单，你们看……”
    空中的田螺精忍不住将壳打开一条缝隙，柔软的舌头伸出来，想要舔香油。
    可是被指破，田螺精立刻闭合盖子，闷声说道：“我就是死，死里面，也不会舔一口你的宝贝。”
    岳川不急。
    没有田螺能拒绝香油的诱惑，就像没有人能逃得过真香定律一样。
    “柳一，加油！”
    紫色巨蟒又提来一坛子香油，对着田螺精淋头而下。
    在摄物术的控制下，香油融入油膜，紧紧贴覆在田螺精体表，一滴不曾洒落。
    浓烈的香气在小院中弥漫开来，岳川深深地吸一口气。
    “啊，不含科技的香油，天然选料、古法压榨，真是香啊！”说完，岳川转向众精怪，“你们呢？香不香？”
    “真香！”
    “对对对，真香！”
    岳川哈哈大笑，指着鲤鱼精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感觉，继续喊。你们几个也一样，都给我卖力点！”
    为了不被添加到菜谱中，精怪们全都伸长脖子、张大嘴巴，使出浑身解数吼了起来。
    隔壁院，一个鼻孔里塞着布团的年轻人愤慨不平。
    咋回事这是？
    吼什么吼啊？
    还让不让人做梦娶媳妇了？
    田螺精就遭罪了。
    外壳虽然坚硬、厚重，但它不是死物。
    相反，田螺精平时感知水流以及外界动静，靠的就是这层壳。
    香油包裹在外壳上，别提田螺精有多馋了。
    为了赌约，它强力克制，用毅力和本能作斗争。
    可是外面众精怪不断喊真香，就像一块块砝码加在微妙平衡的天平上。
    “真~~~香~~~香~~~~”
    钻脑魔音在螺蛳壳里回荡不休，不断消磨田螺精的意志。
    然后，它忍不住偷偷裂开一条小缝儿，伸出舌头舔了一口体表涂抹的宝贝。
    前所未有的美妙滋味儿在口舌中弥漫开来，每一条味蕾都过电似的，浑身激灵灵打着寒战。
    美啊
    妙啊
    舒服啊
    可惜，这种愉悦太短暂了，就像鱼虾拨动水面掀起的涟漪，微不足道。
    田螺精希望愉悦来的更猛烈一些，就像大涛大浪一样拍击自己的五感六识。
    于是，它又裂开缝隙舔舐一口外面的宝贝。
    田螺精以为自己动作迅速而隐蔽，外面根本察觉不到。
    却不知，岳川根本就视而不见。
    “柳一，加油！”
    “柳一，继续！”
    “柳一，不要停！”
    一坛子又一坛子香油泼上去，千丝万缕的香气儿冲击螺蛳壳，众精怪接连不断的“真香”以及吞咽口水的声音更如同无形的小钻子，不断消磨着田螺精的意志。
    刚开始只是偷偷咧开一条小缝儿偷偷舔一口。
    可是随着意志的沦陷，田螺精咧开的缝隙越来越大，偷吃的频率也越来越高。
    刚开始只是偷偷舔一口，再后来就是吮吸，甚至“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
    柳一不断让许石跑去借油。
    许斧都被惊动了，府中一年的灯油都被耗干净了，于是披着甲胄赶过来。
    可惜被许石劝退。
    “族兄，我这是在配药……对对，配药……族兄尽管放心……绝不是凭空烧了……”
    许石抽了抽鼻子，“这药还挺香，站在外面都闻见了。”
    许石有点尴尬。
    “族弟啊，油够不够用？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借点！”
    “如此甚好，就麻烦族兄了。”
    此时还没有铁锅，更没有炒菜，香油最大的作用就是点灯，找寻起来不算太难。
    很快，府中仆人就挑来两桶油。
    “许爷，不知两桶油够不够用？”
    许石感动，“破费了，让族兄破费了，替我向你家老爷道谢。”
    仆人连忙摆手，“许爷莫要如此说，这两桶油在外面便宜得很，有的地方油比水还便宜。可是被奸商运送到咱们卑梁城就翻了十倍百倍。”
    “还有这等奇事？”
    “可不是嘛许爷！我家老爷不止一次说，奸商再敢坐地起价，咱们就不烧油了，大不了以后天天烧柴禾照明。只要你不买、我不买，明年看它还能卖给谁！”
    许石内心复杂的把两桶油挑进院子里。
    直到把油送给柳一，许石也没琢磨明白——两桶油到底是便宜呢，还是不便宜呢？
    院子里，岳川看着田螺精不断咧嘴吮吸香油。
    都说唆田螺需要口技，却不知，这田螺精的口技也不错。
    两桶油加进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被田螺精吸得差不多了。
    岳川啧啧称奇，“口技好，油耗还高，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啊。”
    田螺精螺壳紧闭，身体轻微的颤抖着，同时还掀起一道道氤氲的水汽。
    岳川眉头一挑，他知道，螺丝精饱了、撑了，被灌满了，一滴都吞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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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0章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香油就是田螺的命门。
    网上都说田螺脏，不能吃，吃了就拉肚子，这纯粹是造谣。
    不是田螺脏，而是无良商家根本就没有认真清洗，甚至洗都不洗，直接放锅里煮。
    正常的做法，煮之前在水里养两天，水里滴几滴香油搅开，就能促进田螺排便、吐脏。
    等到水干干净净，田螺没东西可吐了，就说明可以下锅煮了。
    至于寄生虫的问题。
    再牛逼的寄生虫，也经不起猛火、沸水、烈油轮流伺候。
    之所以有人吃螺吃了进医院，纯粹是商家没有做熟。
    你没听错，就是半生不熟。
    就拿入侵物种福寿螺来说，里面的寄生虫很猛吗？也不见得！
    之所以对人体有威胁，纯粹是厨师为了追求口感，将福寿螺煮至半熟，并做成凉菜，也正是他的这一做法，让80多位顾客住进了医院，也令福寿螺从引进养殖物种变成入侵物种。
    田螺个头小，肉少，吐脏物速度快，很容易煮熟煮透。
    而福寿螺个头大，都赶上小号鸡蛋了，吐脏物速度慢，而且内部升温慢，可能外面煮透了，里面还没有，这就容易留下隐患。
    而且烹煮时间过长，螺肉变老，就像吃轮胎一样。
    所以，不是福寿螺不能吃，而是制作麻烦，口味和健康不能兼得。
    隔壁的印度阿三，穷人就靠吃福寿螺过活，他们先把福寿螺煮透，再剔出螺肉大火炒制。
    寄生虫？不存在的！那都是蛋白质！
    在岳川看来，这个田螺精也就是大号的福寿螺，没什么好怕的。
    对于生活条件差，长期吃不饱的生灵而言，油脂就是无上的美味。
    田螺生活在水中，油脂更是可遇不可求的珍馐美味。
    这不仅仅是感官上的刺激，还是生理的本能。
    是刻在血脉深处的渴望。
    两桶油下去，田螺精就像喝醉酒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晃荡着。
    油脂已经浸润了它的每一片肌肤，每一块肌肉。
    满足到极致、愉悦到极限的身体开始本能的蠕动、抽搐，最终变成剧烈震颤。
    “咕嘟咕嘟……”
    “扑哧扑哧……”
    田螺精一泻千里，肚子里的泥土、草茎，以及絮状的毛发，没消化完的骨骼等全都吐了出来。
    而且，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水缸大小的体格，吐出的脏东西却堆成小山。
    污水横流。
    岳川控制地面隆起，在庭院中凭空造出一个池塘，专门堆放田螺精的脏污。
    田螺精还在极致的愉悦中，根本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
    在这小小的花园里吐啊吐啊吐。
    岳川的脸色越来越冷。
    因为田螺精吐出了很多人骨头。
    人的牙齿、头骨、四肢非常坚硬，远超其他部分。
    所以，正常侵蚀速度下，胸腹骨骼都糟烂了，头颅和四肢还大体完好。
    这也是海盗旗取头颅和四肢骨骼的原因。
    田螺精吐出的也一样。
    絮状的毛发中隐藏了许多手脚和头颅的骨骼，具体数目不清楚，但光是骷髅头都有百个之多。
    其他几个精怪看到这一幕，也都目瞪口呆。
    它们虽是精怪，但深知伤天害理会遭雷劈的道理。
    非但不会杀人，还会竭尽所能的帮人。
    比如哪个人落水了，就将其送到岸边。
    似田螺精这般大杀特杀，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众精怪疑惑，“杀了这么多人，为什么没被雷劈死？”
    田螺精还在吐，只是吐得清汤寡水，不似之前那般污浊。
    最后，只见田螺精软肉抽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它被彻底掏空，一滴都不剩。
    岳川冷笑，指着田螺精身下，叱道：“现在人赃并获，你还不从实招来？”
    田螺精听到这一声暴喝，顿时六神无主，飘飘的意识也逐渐凝聚。
    “我招……我招……我招什么？”
    “为何害人？又是怎么害人的？从犯几人，帮凶何物！再不说来，就叫你好看！”
    田螺精本想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可是想要缩回螺壳才发现，身体软绵绵的，丝毫不受力。
    意识疯狂驱动，可身子象征的抽搐两下。
    别说关闭下面的厣（yǎn）门，就是身子都缩不回去了。
    “死就死，有什么好怕的？”
    岳川呵呵一笑，“既然你食言，不肯履行赌约，那就叫你尝尝我的厉害！柳五，大刑伺候！”
    柳五疑惑了一下，什么大刑伺候，我不会啊。
    岳川补充道：“文火，给它暖暖身子。”
    这个柳五会，手指一搓，一簇簇火苗在田螺精体表萦绕。
    柳一不忍田螺精受苦，于是又给它刷了一层油。
    田螺精对香油真的毫无抵抗力，继续疯狂吮吸，晶莹的软肉很快就膨胀、饱满，散发着盈盈的油光。
    没多久，油脂便加热升温，由内向外煎熬着田螺精。
    “好热！好热！好热……水……水……水……给我水……”
    岳川冷哼，“你招？还是不招？”
    田螺精继续嘴硬，死扛。
    柳五很识趣的将温度稍稍升高一些，田螺精体内的油水更热，热力更足。
    “啊啊啊……给我……给我……我受不了了……给我消消火……”
    “你招？还是不招？”
    田螺精倒是嘴硬，死活不肯认输。
    柳五不断加温，就保持在那种不上不下的程度。
    一连加了五次温，田螺精终于受不住了。
    “我招……我招……我全招了……”
    柳五立刻撤了火，柳四也控制一团水泼了上去。
    水很少，也就一碗的量。
    但是田螺精感觉这碗水太好喝了，在水里泡了一辈子的它，第一次品尝出水的滋味。
    “我本来是河流中的精怪，原本有很多兄弟姐妹，可是它们都被其他生灵吞吃。不知过了多少年，我的亲人全都死光了。我生怕哪天被其他大鱼吞食，就趁着涨水，从河里跑了出去，顺着水流飘荡。”
    “我搁浅在了一个乱石堆里，被太阳暴晒，我自己修为尚浅，行动不便，也不知道哪里有河流，只能躺在那里等死。”
    “不过我运气好，遇到一个人，一个男人，他把我捡回家，放在水缸里养着，我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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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1章

    岳川心说：这不就是田螺姑娘的剧情吗？
    但是转念一想，不对，这只田螺精修为不高，实力也低微，根本不可能化形，又怎么去煮饭做菜？
    田螺精说道：“那个老光棍娶不到媳妇，竟然……竟然……”
    竟然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一度情绪崩溃。
    众精怪全都一脸疑惑，倒是岳川秒懂，“咳咳，你跳过这一段，往下说。”
    田螺精感激的说道：“多谢大王。后来那个老光棍又找来其他老光棍，竟然……竟然……”
    “咳咳，这一段也跳过，继续往下说……”
    “然后老光棍有了钱，娶了个媳妇，还生了个的儿子，他儿子竟然……竟然……”
    岳川无语了，“你直接跳过这些前戏，讲剧情吧。”
    众精怪面面相觑。
    “啥意思？我怎么就不懂呢？”
    “对啊，我也不懂。”
    “大王果然英明睿智，咱们想破脑袋都不知道，大王一听就猜出来了。大王威武。”
    田螺精感激涕零的说道：“后来有一次洪水，老光棍一家全都淹死了，村里其他老光棍也都死了。我也借着机会跑了出去，然后就顺着水流来到现在的地方。”
    “当时洪水死了很多人，洪水退去后，尸体都顺着水流沉到低洼处，老光棍他们的尸体也漂了过去。我恨极了他们，就把他们吃了。”
    “然后我就住在塘子里，繁衍了很多子子孙孙，再然后就有人去捕捉我的子孙，也有人失足落入水中淹死。”
    “后来有一个修行的人发现了我，想把我抓起来，我知道，男人都不安好心，就拼命反抗，他虽然实力强，但是奈何不得我。”
    “再然后，他又来了几次，往塘子里抛了一些尸体。”
    “这些年，他来的次数更多，抛的尸体也更多。”
    田螺精说道：“事情就是这样，我没有杀过人，都是那个男人给我的。除了人，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
    岳川看了一眼柳一带来的车辇、锣鼓、酒壶、碗碟等物。
    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各种物件一应俱全。
    但是看到密密麻麻的骸骨，岳川心中发凉。
    “那个人叫什名字，长什么模样？”
    “我不知道……”
    岳川沉默了一下，“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田螺精仿佛明白了什么。
    它沉默了一下，“你要把我的子孙也都赶尽杀绝吗？”
    岳川摇头，“只诛首恶，不究从者。它们可以自生自灭。”
    “你要吃我吗？”
    “不会！你可以选择一个埋骨之地。”
    田螺精沉默了一下，软肉蠕动着钻了出来，一点点攀上自己的螺壳。
    然后，它奋力一挣、再挣。
    几次之后，软肉彻底从螺壳中挣出。
    “我有罪，但是我的壳没有，它一直在保护我。你可以杀了我，但是请你不要毁掉它。”
    田螺精蠕动着软肉朝岳川叩拜，“我几百年来一直在祭炼我的壳，它是我毕生的心血，请你不要毁了它。”
    见岳川不为所动，田螺精继续说道：“对了，这是一个法宝，你别看它不大，其实里面能装不少东西，你可以把它祭炼成法宝，但是请你不要毁了它。”
    岳川点头，“我答应你，你放心的去吧。”
    田螺精看向柳五，“你来吧，帮我烧得干净点，不要留下一丝一毫的无垢！”
    柳五心中震颤了一下。
    还是第一次有其他生灵这般请求自己。
    他点了点头，随即鼓足力量，使出自己最强的火焰。
    一条火龙张牙舞爪的冲了出去，大口一张吞噬田螺精。
    火龙原地盘旋，绕成一团，然后不断凝聚、缩小，最终消失不见。
    岳川抬手念道：“魂兮归来！田螺精何在！田螺精何在！田螺精何在！”
    很快，一道魂魄凭空浮现，被岳川制于掌中。
    田螺精已经认命，没有挣扎、反抗。
    岳川掏出纸笔，书写了一张“介绍信”，盖上城隍大印后，又在其中夹入一份功德。
    手一抖，介绍信焚烧成灰烬，但留下了一道纸状虚影。
    岳川说道：“去吧，希望你下辈子能投生一个好人家。”
    田螺精看不懂纸上的文字，但它能感受到城隍大印蕴含的威势，也知道那金闪闪的光芒意味着什么。
    “多谢，多谢大王。”
    田螺精磕了几个头，身影逐渐朦胧，最终化作一阵阴风消失不见。
    不过，院子里其他几个精怪看向岳川的目光就变了。
    活着的时候生不如死就算了，死了也照样玩弄于股掌之间。
    死亡不是终点，而是开始啊。
    活着的时候遭罪，死了也不得安宁。
    落在别的精怪手里，最多被灭一次，落在这位手里，能灭两次。
    恐怖！
    真是太恐怖了！
    岳川摸了摸田螺精留下的螺壳，说道：“你们呢？田螺精说的那个男修士，你们谁认识？或者，知道什么有用的线索？”
    见精怪们不说话，岳川冷哼一声，“怎么？也得让我给你们上点手段，让你们自己招？”
    几个精怪齐齐一凛。
    田螺精的遭遇让他们大开眼界，根本不怀疑岳川的话。
    “知道，我好像知道。”
    “由此向南，过两条河，有一座山，山上有修行之人，很厉害！”
    “对对对，周围数得上号的修行人，也就是他了。”
    “那人厉害得很，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我爹，就是被他杀了剥皮。”
    岳川摆了摆手，“你们回去呆着，时刻等待我的传唤。谁敢离开百里方圆，别怪我不客气，明白吗？”
    “明白！明白！”
    这些精怪本想回去之后就开溜的，但是听到岳川的话，立刻打消了念头。
    毕竟，天下水族众多，每个水族都有自己的活动范围。
    自己进入其他精怪地盘，肯定要一番争斗，生死难料。
    反而不如呆在这里听差。
    若是大王派差事给自己，立个小功，得点赏赐，不就是机缘么。
    这位大王实力高强，还有通天的手段，阴间都能说上话。
    要是自己死的时候能得到一封书信，下辈子也能好过点。
    这么一想，拼命往上靠都来不及，为什么要跑呢？
    鳄鱼精立刻说道：“大王，我哪儿也不去，就跟在您身边。”
    岳川一脸嫌弃，“你这模样，吓到人怎么办？”
    鳄鱼精立刻摇头摆尾，两丈长的身子凭空缩小一半，然后继续摇晃，又缩小了一半。
    半丈长，还是有点吓人。
    “大王，我多练练，还能变小。”
    老鳖精也摇头晃脑缩小身子，变得只有脸盆大，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往假山缝隙里一钻。
    大鲤鱼更好说了，体型缩小之后，扑腾跳进池塘里。
    岳川感慨一声，“可惜了，你这颜色不怎么好看。”
    大鲤鱼浮出水面，“大王，您喜欢什么颜色？”
    “黄色！”
    “好嘞！”
    说罢，大黑鲤鱼身上光芒弥漫，变成一条金色的鲤鱼。
    岳川：“金鳞岂是池中物？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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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2章

    岳川看了看池塘里的金色鲤鱼，回头问道：“水族精怪都可以自如变大变小吗？”
    柳家老二力大无穷，拥有天地法相的神通。
    这一点他最有发言权。
    “师父，几乎所有精怪都可以依靠法力变化体型，走兽而言，都是往大了变，所以走兽类精怪最大的特点就是体型庞大。”
    “我们水族精怪的话，只要喝一口水就能令变大，在这方面比走兽更占优势。如果再掌握相应的法术，体型可以变得更大。”
    “相应的，只要把体内水分排出去，配合相应法术就能变小。而走兽的话，就得拉筋拉骨或者缩筋叠骨，一样不占优势。”
    岳川瞬间醒悟，这不就是灌水么，写小说的人深谙此道！
    只是水族更容易灌水罢了——原本就泡在水里的嘛。
    岳川看了看半丈长的鳄鱼、脸盆大的老鳖，还有胳膊长的大鲤鱼，缓缓摇头。
    “太大，还是太大！柳二，你指点指点它们，让它们再变小点。”
    柳二点头，随即给几个精怪上课。
    “我只教一遍，能领悟多少，就看你们各自的机缘了。”
    几只精怪疯狂点头。
    柳二教完，老鳖连连点头，身上水光升腾，氤氲之中再次缩小一半。
    鲤鱼身边也水波荡漾，缩小了差不多一半，虽然还是有点大，不过勉强能接受。
    倒是鳄鱼，悟性最高，缩小的幅度也最大，半丈的身子只剩一搾长。
    体型缩小后，不但健步如飞，还能爬山上树，飞檐走壁，跟个大号壁虎似的。
    蛇形精怪倒是决定跟着柳家成员修行，不打算留在岳川身边。
    老鳖等精怪暗道可惜：错过了大机缘。
    蛇精心中暗道：我这是更大的机缘。
    岳川正想说什么，可是外面传来敲门声。
    许斧站在院子外面喊道：“族弟，你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气味儿？你是不是掉茅厕里了？你要香油该不会是净身的吧？”
    许石：？？？
    看了一眼院子里恐怖的场景，许石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岳川说道：“请他进来吧。”
    很快，许斧就迈着二五八万的步伐走进院子。
    一边走，一边捏着鼻子，目光上上下下打量许石。
    许石指了指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秽物，“族兄，这事……说来话长……”
    许斧顺着手指看过去，这一看不要紧，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身上甲叶子和佩剑碰撞，发出哗啦的响声。
    “妈呀！鬼啊！”
    吼完就一转身，手脚并用向外跑。
    可惜，地上湿滑，又一骨碌摔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院子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鬼东西？”
    如果是别的地方就算了，可问题，这里是许斧的家。
    联想到许石之前要了那么多香油，许斧顿时疑惑：“你们要香油就是为了这个？”
    许石尴尬得不知怎么回答。
    岳川则一阵缝缝补补，开始了话术的表演。
    “城主请看这个东西……”
    许斧转头看去，却是一个水缸大的螺壳。
    “田螺？田螺竟然能长这么大？这得长多少年？怕不是成精了吧？”
    岳川点头，“城主所料不差，这确实是一个田螺精的壳。至于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因……”
    听了岳川的讲述，许斧以及身后的随从们纷纷泪目。
    许石这个明白事情前后经过的人都听得眼泪哗啦，更别说外人了。
    倒是水池里的四个家伙小声哔哔
    “这怕不是要被立庙祭拜，享百姓香火了吧？”
    “这回，真的变成河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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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3章

    “早知如此，我愿意跟它换换，把我这壳送过去。”
    岳川说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卑梁城与钟离城之事全是误会，希望城主克制，不要再扩大仇恨。”
    许斧说道：“钟离人祭拜邪神，死不足惜，我杀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可惜，外面那些百姓不知真相，还以为我滥杀无辜。让我克制容易，可是让他们克制，难啊！”
    岳川说道：“城主若是信任，我可以让楚人退去。”
    “哦？你有百步穿杨的箭术？”
    岳川摇头——百步？看不起谁呢？
    “没有！不过换个方法，一样可以化干戈。”
    许斧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只能选择相信岳川。
    “那好，卑梁城千余人的性命，就交给壮士了！”
    “如此这般……还请城主依计行事……”
    许斧走后，岳川指挥众人将院中的脏污整理一番。
    收敛死者骸骨，清洗之后拼接起来。
    另一个院落中，地上铺满了竹席，一具具骸骨被放在上面。
    消息不胫而走，卑梁城百姓纷纷赶过来围观。
    就连已经睡着的人也被叫醒。
    人群中时不时爆发出凄惨的哭声。
    “儿啊，这是我的儿啊。我儿子从小摔断了腿，他右腿上有一道伤，这肯定是我儿的腿。”
    “这个是我的男人，我男人参军左手被砍断了一半，这是我的男人啊。”
    一个老妇人哭着跪倒下去，然后揪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跪下，“这是你没见过面的爹，给你爹磕头，快给你爹磕个头……”
    越来越多的人跪倒下去。
    有的是凭借骸骨特征认出了自己亲人，有的则是家中失去了亲人，跟着悲痛。
    近百具尸骸中被认出的只有四具，其余的都无人认领。
    当然，也可能是他们的亲人不在这里。
    整理完毕后，岳川又把脏污中的骨雕、牙雕、石珠、玉佩、器具、碗碟等物摆了出来。
    这下子，哭的人更多了。
    骸骨不好辨认，但是这些东西不同。
    尤其玉佩，都是专人专用，图案和文字都蕴含特殊的寓意，极易辨别身份。
    岳川又向百姓们讲起了故事。
    “从前有一个田螺姑娘……后来田螺姑娘的家人寿终正寝，她黯然神伤，又回到水中潜修。后来，附近出现一个邪物，邪物的意思你们懂吧，专干坏事的孬种……”
    “邪物害人，驱使水猴子在河边拉人，还有水鬼寻找替身，诱骗割草、洗衣的妇人进入深水。每当此次，田螺姑娘就现身救人，与邪物斗法。”
    “邪物见不能取胜，便到处害人，然后投入到田螺姑娘潜修的水域中，到处散谣惑众，说田螺姑娘是河神，每隔十年就要吃一对童男童女，想方设法败坏田螺姑娘名声清誉。”
    “可怜田螺姑娘，不忍百姓受苦，趋势自己的子子孙孙给附近的百姓当口粮，让他们能在荒年果腹，不致饿死，却被污了名声，导致心境被破，道行衰退。”
    “邪物奸计得逞，再去寻田螺姑娘斗法，田螺姑娘拼死相争，邪物败走，遁入钟离城。田螺姑娘身负重伤，便来到卑梁城。”
    岳川叹息一声，“听说，水中的鱼都是河神子民，需要骨肉才能投胎转世，所以吴地百姓吃鱼只吃半条，另外半条放回河中。”
    卑梁城百姓纷纷点头，“是啊！”
    岳川指着地上的骸骨说道：“田螺姑娘送来了死者的骸骨和随身物品，希望城主大人能将其妥善处置，令死者往生。”
    众人一听，纷纷下跪。
    “多谢田螺姑娘。”
    “我不是人啊，以前还帮着邪物污蔑姑娘。”
    “我该死啊！”
    “田螺姑娘受伤了吗？我家有伤药。”
    “那田螺姑娘身在何处？”
    岳川叹息一声，挥手道：“有请田螺姑娘……遗骸……”
    众人先是一喜，竟然能看到田螺姑娘。
    可是听到“遗骸”，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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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4章

    田螺姑娘死了，到死的时候还想着老百姓，送来了上百具死难者的骸骨，希望这些人能落叶归根，魂归故里。
    卑梁城的百姓毫无保留的相信了岳川。
    没办法，这个故事太真实了，也太感人了，再加上水缸大的螺壳，以及上百具骨骸作证。
    谁能不信？
    不信不是卑梁人！
    城主许斧也站出来表示：“本官带人去报仇，并不愿株连无辜，然而许多供奉邪物的百姓阻拦，不得已，本官才大开杀戒！不信，可以随便问！”
    卑梁城的士兵都跟着去了，他们都是最好的证人。
    “没错！钟离城的百姓阻拦我们，而且施展邪术，一个个双眼赤红，悍不畏死。”
    “我的力气大家都知道，可是钟离城一个妇人，竟然把我拍成滚地葫芦。”
    “还好他们都是血肉之躯，扛不得刀剑，否则我们恐怕都回不来了。”
    “我们在很多百姓家中都找到了供奉邪物的祭坛，绝对错不了。”
    “咱们卑梁城的小姑娘就被他们在水池里浸死了，可恶！”
    卑梁城的官兵接连赌咒发誓，表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是钟离城的百姓供奉邪物在前，又使用邪术围攻在后，不得已才大开杀戒。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知根知底，根本没有撒谎欺骗的必要。
    然后，卑梁城的百姓们集中到统一阵线——我们相信，但是怎么让楚人也相信？
    死了这么多人，楚人肯善罢甘休吗？
    来了这么多楚人，他们会心平气和的离去吗？
    卑梁城的百姓不怂、不怕，但他们全都觉得这不可能。
    楚人真要进攻的话，卑梁城肯定是守不住的。
    区别只是能守几天。
    岳川说道：“无论如何，我们先完成田螺姑娘的心愿，把这些骸骨送出去，让楚人也辨别一下吧。”
    百姓们纷纷点头。
    无论什么时候，死者为大。
    田螺姑娘拼死送回这么多骸骨，自己怎么能坐视不管。
    于是，上至许斧，下至最普通的老百姓，都同意了岳川的提议。
    绞盘转动，吊桥嘎吱吱放下，最终“轰隆”一声砸在地上。
    露营的楚人集体惊醒。
    “吴人深夜开城门，怎么回事？”
    “难道是想趁夜偷袭？”
    “不讲武德啊！”
    然而，事情并非他们想的那样。
    吴人根本不时黑灯瞎火来的，而是举着火把。
    明亮的火光下，百姓们扛着竹席，满脸悲痛。
    “对面的吴人，是要打架吗？”
    “中原有句话叫‘不鼓不成列’，我们不会偷袭，你们放心摆好阵势！”
    “乡亲们，后退五百步，给他们留出空间列阵！”
    楚人闻言，真的就向后退去，任由吴人度过护城河，在岸边摆好阵列。
    许斧连忙大声喊道：“等一等！”
    楚人问道：“怎么？五百步不够的话，我们可以再让五百步！”
    许斧连忙说道：“我们前来不为交战，而是有一事相告。”
    随即，许斧将田螺姑娘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楚人啧啧称奇。
    “这个田螺姑娘嫁给谁了？是吴人还是楚人？”
    许斧愣了一下，仔细回想，这个细节没说啊。
    然后就疑惑，楚人为什么会关注这种细节？
    “嗯……这个啊……田螺姑娘没说。”
    “一定是嫁给楚人了！只有勇敢的楚人才配得上田螺姑娘！”
    “呸！一定是嫁给吴人了，要不然田螺姑娘怎么会来卑梁城？”
    双方人员立刻吵了起来。
    然后就有人举出例子，谁家媳妇贤惠，又是从外地来的，甘愿嫁给穷小伙。
    这种做梦娶媳妇的事情，十里八乡总有几个，强行挂靠的话总能对上一点。
    就算没有，可以编嘛！
    要不然，一个“梁祝之乡”，五省七市一起争，还都说得头头是道。
    浙江的宁波、杭州、绍兴；江苏的宜兴；山东济宁；河南驻马店市汝南县等四省六市争得面红耳赤。都快尘埃落定了，安徽六安舒城县也提出“梁祝申遗”。
    岳川连忙举起双手，“大家听我说一句，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卑梁城的人听了，连忙把竹席放到地上，伴随的还有各种杂物。
    正如岳川预料，楚人也纷纷跪倒下去哭丧。
    有人是从牙齿分辨亲人，比如豁牙、烂牙，或者重叠的畸形牙等。
    也有人是从手足的特殊之处。
    更多的是随身的骨雕、牙雕、木雕、珠玉等小物件。
    哭丧中，楚人浪漫的本性被激发出来，朝着天空张开双臂，唱起楚地民歌。
    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楚地也差不多。
    很快，现场就成了大合唱。
    卑梁城紧邻楚地，许多人也会楚人的腔调，于是纷纷跟着唱了起来。
    就连岳川也能现学现卖，跟着旋律哼两句。
    不管别人能不能听懂，反正自己是听不懂。
    合唱完，众人喘气儿的工夫，岳川又开始讲故事。
    “田螺姑娘来的时候，看到大家正在决斗，于是施展法术，干扰你们，让你们箭箭落空。”
    听到这话，许斧第一个坚信不疑。
    “我就说嘛，我从小苦练弓箭，百步之外一只苍蝇都能射成两半，怎么会射不中那个傻大个！”
    话音刚落，立刻有一个楚人拍地而起。
    “兀那吴人，某两百步外能射中蚊子，射艺比你强一倍，今日再比，定要取了你的性命。”
    许斧脑子一热，也不管什么化干戈为玉帛了，叫嚣着现在就来。
    岳川咳了咳，“这个法术现在还没消失，不信……你们对射一下便知道了。”
    两人将信将疑，拉开距离后对射起来。
    果然，无一例外都射偏、射空。
    许斧气得哇哇大叫，转而射向一棵大树，“夺夺夺”三连发，三支羽箭排成一列，钉在树干上。
    楚人也不示弱，随手三箭，将许石的箭射了个屁股开花，并且一路直捅到底。
    这诡异的一幕惊呆了双方百姓。
    “还真有田螺姑娘的？”
    “我说呢，城主怎么会打假赛呢，原来是田螺姑娘暗中保佑。”
    “保佑的是对面楚人吧。”
    “楚人的射术也不差好吧。”
    “要是没有田螺姑娘，你们的人第一轮就被射死了，谁来都一样。”
    楚人虽然嘴硬，但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真的。
    射术就是这样，只要能百步穿杨、百发百中，谁先开第一箭，准定能造成击杀。
    谁来都一样。
    “哎，有田螺姑娘的法术在，射箭是分不出胜负了，这可怎么办？”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商讨对策。
    岳川却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邪物跑进了钟离城，而田螺姑娘不敢追进去，而是来到了卑梁城？”
    看到众人不说话，岳川冷声说道：“因为！钟离城有很多人祭祀邪物，田螺姑娘去了，却中了埋伏，被打成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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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5章

    岳川一指钟离城的方向，面色愤怒的说道：“那里，有很多供奉邪物的人，他们跟着邪物一起散谣惑众！他们给邪物提供庇护！他们更是跟着邪物一起攻击田螺姑娘！他们，死不足惜！”
    “你放屁！”
    人群中，一个老头噌的站了起来，与岳川对骂道：“河神才不是邪物，河神才没有跟什么田螺姑娘斗法！这都是你的胡扯八道！”
    又有几个老头、老太太站起身来。
    “河神才不是邪物！信河神不得病，能发财！”
    “对，河神是好神！”
    “根本没有什么田螺姑娘，都是河神在保佑！”
    “只要供奉河神，都能无灾无病，死后羽化飞升！”
    岳川呵呵一笑，“几位……我从来没有说过邪物是河神吧？”
    这下子，吴国人和楚国人全都感到不对劲了。
    但是老头老太太不管这些，一个个都跟被戳了肺管子、挖了祖坟一样，围着岳川指指点点。
    “你这年轻人说话注意点，小心河神发怒，降罪你！”
    “对对对！惹恼了河神，你死不要紧，还会牵连我们所有人。”
    “一旦发大水，这片儿的谁也跑不掉。”
    “打死他，把他献给河神，请河神息怒。”
    许斧仔细看了看围在岳川身边的人，尤其是那个说要打死岳川的。
    “本官记得你，去年来卑梁城找本官纳捐，被本官抽了两个嘴巴。你那两边后槽牙，就是被本官抽掉的吧！”
    卑梁城的百姓听到这话，纷纷点头。
    去年有几个神汉在城中宣扬河神大人，并且挨家挨户讨捐，结果被城主揪着衣领扇耳光，从那之后这几个神汉再没来过。
    没想到隔壁的钟离城发展了这么多信徒。
    楚国人倒是对河神有所耳闻。
    “我们村也有人拜河神。”
    “我们村也有，之前他们还在废砖窑那里祭祀，我还去看了。”
    “你们知道的太晚了，拜河神都几十年了。”
    “怎么可能？”
    “骗你干什么，老早就有了，每年都纳捐，祭河神，每隔十年还给河神娶媳妇哩。”
    “河神是什么模样？咋还能娶媳妇？”
    “谁知道啊，反正没见过长什么样。就是把女娃子捆好，放到筏子上送进河里，要是沉下去，就说明河神娶回家了。来年肯定风调雨顺，否则就要发洪水。”
    岳川呵呵冷笑，“不知神汉来了没有？我有几句话想问问他们，如果能回答上来，我也愿意纳捐。”
    一群老头、老太太顿时激动了。
    “年轻人，这才对，知错能改，河神大人一定会原谅你的。”
    “你捐得多，不但能恕罪，还能立功，等你死了，河神能给你个小官当当。”
    “话说，年轻人你准备捐多少啊？”
    岳川想了想，“我家倒是有些钱财，捐个一百万斤粮食也不是问题。只是不知该怎么捐，捐给谁？”
    “村长，快来快来，有人捐粮食！一百万斤啊！咱们村肯定能超过其他村，最受河神庇护。”
    “不行不行，捐给我们村，我们村地位比他们高！”
    楚国一方先是喷口水，后面直接打起来。
    一百万斤粮，就连许斧听了都脑瓜子嗡嗡。
    卑梁城男女老少加起来也就千把号人，平均到每个人头上就是一千斤的口粮，省着吃，再配点鱼虾田螺什么的，一年都吃不完。
    如果落到一个村头上，那就是好几年都吃不完。
    楚国一方也都脑瓜子嗡嗡。
    “怎么还打起来了？”
    “咱不是来帮钟离城的乡亲们报仇的吗？”
    岳川制止了一群老头、老太太的互掐，“大家停一下，停一下，听我说一句。”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目不转睛的看着岳川。
    “我呐，初来乍到，不知道河神的规矩，不知谁能给我讲讲，除了粮食，还能捐点什么？还有，刚才说的河神娶媳妇，是不是真的？”
    岳川心中暗道：我之前都是胡诌的，没想到还真蒙上这个了。
    一个老头解释道：“每年都得给河神纳捐，按人头，一人一个月十斤粮，一年一石。交的越多，河神大人保佑越多。”
    “这粮食也不是谁贪了昧了，都换成钱，买成器具祭祀河神了。”
    岳川“哦”了一声，“都买成什么了？”
    “马车啊，给河神代步用的。”
    岳川奇怪道：“河神不是在河里的吗？还能用马车？”
    “这……反正神汉是这么说的。”
    “还有锣鼓，给河神唱戏用的。”
    岳川再问：“光有锣鼓怎么行？不得给河神送个戏班子下去吗？”
    “年轻人有悟性啊，神汉确实送了一个戏班子下去。”
    “咳咳……说说河神娶媳妇吧。”
    “就是买女娃子，送下去给河神啊。女娃子都是赔钱货，替别人家养的，迟早要嫁出去。卖给神汉能换成钱，送下去伺候河神，要是能生下一儿半女，以后全家都有福了。”
    几个村长纷纷围到岳川身前，“年轻人，快捐吧。”
    岳川笑着点了点头，“好啊！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河神是喜欢吃麦子，还是稻子，又或者想换换口味吃豆子什么的。”
    “这……年轻人你咋这么多事，只管捐了不就行了，反正你捐了河神大人就高兴，高兴就赐福给你啊。”
    岳川摇头，“不不不，我觉得还是问清楚好。”
    “河神大人在河里，这可怎么问？”
    “那就劳烦几位走一趟啊，河神大人要是听说我捐一百万斤粮食，随手给你们赐福一下，你们也受用不尽，对不对？”
    几个村长顿时感觉不妙。
    可是岳川根本不给他们辩驳的机会，一挥手，“绑了！”
    “哎呦，你这年轻人，怎么这样子啊。”
    “你欺负我们老人家，是要遭报应的。”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岳川哈哈大笑，指着旁边的护城河说道：“既然是河神，肯定有水的地方都通往河神洞府，就从这儿送他们下去吧。”
    柳家众成员桀桀冷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麻绳，一人一个，捆得结结实实。
    为了防止老头不下沉，贴心的给他们衣服里塞了大石头。
    “扑通扑通……”
    岳川看着护城河上荡漾的涟漪，挥手说道：“早去早回，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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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6章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一句话：动上层人的利益，就像杀他们父母；动下层人的观念，就像掘他们祖坟。而上层人的利益，恰好来源于下层人的观念。
    也正因此，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那些老百姓明知道自己被欺骗了，却还是麻木不仁，加入到河神的信仰中，帮着神汉欺压其他无辜百姓。
    什么百病不生，什么长命百岁，都是扯淡。
    至于触怒河神，招来大洪水……
    岳川更绝的可笑。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河神，不知谁还跟河神熟悉？”
    一句话，所有人都像鹌鹑般低下头。
    刚才还吐口水，拳打脚踢的老头、老太太此时全都感觉事情不妙，悄悄向后退去。
    然而，人们纷纷推搡着把他们赶了回去。
    岳川指着一个老头说道：“来，你说说，你信河神多少年了？”
    老头连忙摆手，“年纪大了，不记得了。”
    岳川朝柳五挥手，“送他下去，让他问问河神，到底交了几年粮了。”
    老头瞬间跪倒下去，“我信得浅，才三个月。他信得长，他信了一年半了。”
    被指认的老头连忙摇头，“我才一年半，他信了两年半了啊！还说信两年半就能得到赐福。”
    岳川呵呵问道：“河神给了你什么好处？”
    两年半信徒不敢隐瞒，说道：“河神赐了我一个丹药，我吃了以后，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干活也有力气。”
    岳川抓住老头的手号脉，神念瞬间将其里里外外看了个清楚。
    在老头肝脾之中，寄生着一群红色的虫子。
    跟卑梁城里的虫子一样，都带有法术的气息。
    只是，卑梁城里的虫子一味吞噬精气，这个虫子会缓慢吐出精气，补益老头的身体。
    岳川暗道：有点东西，难怪这么多人信。
    看到岳川沉默不语，老头瞬间支棱起来。
    “我跟你说，只要我继续信河神，迟早能羽化升天。”
    岳川好奇的问道：“你见过羽化升天的人吗？”
    “见过，肯定见过啊！”
    “那么……你想过没有……你信的是河神，为什么不是羽化入水，而是羽化升天呢？”
    老头瞬间呆滞，“对啊……我信的是河神，为什么会羽化呢？”
    这时候，护城河水面一阵翻动，几只血红色的虫豸扑棱棱冲出水面。
    许斧眼疾手快，“唰唰”几箭，虫豸应声而落。
    不多时，就有人将虫子捞了起来，送到许斧面前。
    岳川看了一眼，虫子巴掌大小，翅膀透明，像蝉，脑袋丑陋，如同蚊子，身子细长柔软，还有些湿哒哒的。
    虽然被羽箭射中，可一个个生机旺盛，还在卖力的挣扎着。
    岳川将虫子凑到老头面前，“你见过的羽化，是不是这样？”
    老头一屁股坐在地上，“你……你怎么知道……”
    岳川一指护城河，“把他们捞上来。”
    柳家成员拽动麻绳，很快就把沉河的村长等人拖了上来。
    几分钟的时间，这几人已经灌满了水，一个个肚子溜圆，面色青紫，眼睛瞪得圆溜溜。
    而他们后背，无一例外都裂开一道缝隙。
    巴掌长短，发丝粗细，从上到下裂开。
    在河水的浸泡下，伤口像婴儿小嘴一样张开着，否则的话，恐怕只有一道红线，甚至根本察觉不出。
    岳川说道：“你们还不明白吗？他们升级断绝，虫子就破体而出，钻了出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河神给你们的赐福，就是一颗虫卵，你们不过是滋养虫子的原料、肉土！”
    说出“肉土”两个字，岳川心中一颤。
    如果真是这样，豢养虫豸这件事都形成产业链了。
    借“河神”之名传教、敛财，更是借此种下虫卵，收割肉土。
    只是这些老头、老太太级别太低，不是什么核心，也不知道什么秘密。
    这时候，许斧说道：“钟离城的人下葬了没有？”
    楚人们这才醒悟过来，“还没有下葬。”
    “快看看他们背后。”
    楚人连忙动了起来，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将死者的躯体翻过来。
    “我家二大爷有。”
    “我家二姑奶也有。”
    “我家七叔公有。”
    “有……”
    所有尸体，无一例外，都有一道整齐的伤口。
    没有伤口的只是极少数。
    岳川指着剩余的河神信徒说道：“你们也一样！等你们死了，虫子也会破体而出。”
    有老头、老太太不信。
    可是又不敢反驳。
    万一对面这个年轻人拿自己演示怎么办，无论是不是，自己的性命都没了。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基本都相信了。
    岳川大声说道：“田螺姑娘就是跟这些邪物作斗争的，可惜，钟离城的百姓大都信仰邪物，成为其帮凶，帮着邪物攻击田螺姑娘，导致田螺姑娘身死道消。而你们，还在为了一群邪物迫害卑梁城的百姓。”
    楚人们全都低着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之前蹦跶的最欢的老头、老太太此时全都急得满头大汗。
    那些浅信徒还好，信了两年半，得到赐福的信徒顿时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年轻人，你本事好，能不能帮我们把虫子取出来啊？”
    “对啊对啊，我们给你磕头了。”
    “磕头了啊！”
    岳川摆了摆手，“我不会！”
    老头、老太太们面若死灰的时候，岳川指着许石说：“这是卑梁城主请来的许神医，他最擅长的灭杀腹内虫豸，你们不如求他！”
    许石顿时手忙脚乱。
    刚想说自己也没辙，但是一想到岳川的身份，顿时应了下来。
    “大家不要慌，不要急，一个个排好队，排好队！”
    老头、老太太顿时挤成一团，为了抢前排互相吐口水，揪头发，拳打脚踢，问候家人。
    岳川说道：“咱们城中的病患也叫出来吧，索性一块治了！”
    许石应付了一会儿，悄悄凑到岳川身边，低声道：“我……我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用做，柳一会出手的！”
    “我？”柳一愣了一下。
    岳川点了点头，低声说道：“直接用摄物术，将虫子从体内取出来就是。不过，要施展一道禁制，防止虫豸蜕变飞跑。”
    柳一点头，“这不难，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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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7章

    一切收拾停当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起来，许石和岳川回到城中“取来”大量药品。
    小跟班也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
    瞌睡虫效果不错，外面那么热闹，小跟班愣是一觉不醒睡到天亮。
    “过来，背上药箱，跟我一起出诊。”
    小跟班看了一眼“药箱”，顿时大惊。
    “老爷，这药箱也太大了吧？”
    寻常药箱小巧轻便，能夹在腋下，或者做成褡裢挂在身上。
    可面前的药箱四四方方，小跟班觉得自己蜷起腿能在里面睡觉。
    而且，是两个药箱，用扁担担着。
    “对了老爷，咱们来的时候也没带这个药箱啊，哪来的？”
    “大人的事少打听，赶紧干活！”
    小跟班不敢多问，挑起扁担跟在身后。
    卑梁城外，人们已经排好了长队。
    许石装出一副神医模样，给众人治病。
    号脉，他是不会的，也就是个样子货。
    开药，除了驱虫丸也没别的药，也不需要别的药。
    “哎呦，你肚子里的虫挺多的。”
    病人听到这话，瞬间一哆嗦。
    “神医救我，救我啊……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孩子啊……”
    “行行行，给他一个药。”
    反正甭管有病没病，吃驱虫丸总不会错。
    谁肚子里没有几条虫呢？
    小跟班“哦”了一声，“张嘴！”
    然后指了指远处的小树林，“去那边等着。”
    病人见识过夜间的骇人的场景，那叫一个肝胆剧震。
    “神医，我能不能在您这等着，万一有个什么万一，也好有个照应。”
    小跟班脸一板，“叫你去那边等着是为你好，还不快去！”
    病人还要说话，可是小跟班喊道：“下一个！”
    后面的人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一把推开前面的人。
    “神医，救我啊！”
    被推开的人刚要发怒，可是腹中一阵绞痛，瞬间明白了神医的意思，忙不迭的向小树林冲去。
    刚开始，许石还装模作样把脉、开药。
    后面都懒得摸了，和小跟班一起，一人一个瓶子，挨个发药。
    吴人也好、楚人也罢，一视同仁。
    卑梁城的百姓和楚国百姓加起来也就四五千，不一会儿就发放完毕。
    许石感慨，还好有土地公送的药，否则，自己也应付不过来。
    而这时候，吃过药的人陆陆续续走出小树林。
    他们一个个都面色苍白，眼神后怕。
    小跟班早就知道是这样。
    吃了自家老爷的药，没有一个面色如常的。
    “一个个还愣着干什么，麻利的洗干净了过来复查！”
    众人连忙冲到护城河边洗手，也有人直接脱了衣服跳进河里。
    护城河是活水，到还没什么，否则真遭罪。
    许斧仗着特权，第一个冲过来。
    “族弟，先给我娘看看，先看看我娘身体如何。”
    许石朝老太太拜了拜，说道：“伯母，晚辈得罪了。”
    老太太摆了摆手，“说的哪里话，你给我治病，我怎么还会怪罪你。放心大胆的治，治死了也是老婆子福薄，斧儿他敢怪罪你，我就闹他，给你出气！”
    许石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摊开手掌，隔着衣衫在老太太背后按摩起来。
    抚摸了几下，许石感觉手中多了几个东西，于是摊开手掌。
    却是身侧的柳一暗中施法，取出虫卵放到许石手中。
    众人一看，五六条黄豆大小的红色小虫，模样像蛆虫，圆胖的身体一节一节缓缓蠕动。
    “啊呀，还真有虫！”
    “竟然能把虫子取出来，神医啊！”
    “这是什么手法？”
    小跟班也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老爷什么时候背着自己学了这样的神技？
    看到虫子挣扎蠕动，许石连忙将它们投入到一旁的碗中。
    说来也怪，刚才还状若疯狂的虫子进入到碗中后立刻平静下来，一动不动好似死了。
    “下一个！”
    立刻又有一个人凑了过去。
    许石诊治一番，“你体内的虫子已经祛除干净了，走吧。”
    那人立刻千恩万谢的磕头，“谢谢神医，谢谢神医！”
    许石摆手，“不用谢，这都是田螺姑娘的恩德。”
    “谢谢田螺姑娘！”
    随后，许石装模作样给每个人检查。
    没有红虫的人都是当场送走，有红虫的人少则三五条，多则七八条，全都放进碗中。
    不一会儿，碗里就密密麻麻一片。
    诡异的颜色、狰狞的造型，再加上可怖的长相，密集恐惧症看了当场昏厥。
    终于，最后一个患者复诊完毕，碗里的虫子都快满溢出来了。
    这时候，卑梁城百姓牵着一头黑猪走过来，一群人将其压在地上，屠夫手起刀落，一刀了结。
    有人端着盆接猪血，接的差不多了，就送到许石身旁。
    许石强作镇定，指着装满虫子的碗说：“倒进去！”
    猪血下去，虫子们瞬间挣扎起来。
    按道理说，一盆子的量，用碗装的话，能装十多碗。
    然而诡异的是，陶碗就像无底洞一样，始终装不满，无论多少血倒进去都不溢出。
    反倒是那些黄豆大小的虫子，像吹气似的膨胀起来，更是为了争抢猪血而打斗。
    丑陋而狰狞的虫子疯狂搏斗，一边吞噬猪血，一边啃食彼此。
    只有最强者才能活下去。
    只有最强者才能蜕变。
    残酷的战斗持续了一刻钟。
    终于，只剩最后一只虫子。
    而此时，它的外壳红中发黑，甲壳表面更是血光萦绕，邪气凛然。
    “咔嚓！”
    一道缝隙在脊背处出现，并且缓缓向两侧裂开。
    一双触角伸了出来，随即左右摇摆，拼命挣脱出来。
    “啊！该死的虫子！”
    “打死它！”
    岳川抬手制止了群情汹涌的百姓。
    “不急！跟着它，或许能找到它的巢穴！”
    众人如梦初醒，“对，这些虫子肯定会回家，咱们跟着它就是了。”
    “带上家伙事，等会儿好好打砸一番！”
    “管他什么人，敢害咱们，就得死！”
    无论吴国人还是楚国人，肚子里都有虫子。
    虽然那些虫子跟血色的虫子不一样，但老百姓们不知道。
    还以为自己肚子里的也都是这种诡异的玩意。
    想到自己被人暗害却不自知，一个个都怒火中烧。
    尤其是楚人。
    为了亲戚朋友乡里乡亲都能不远百里过来助拳、讨说法，更何况是为了自己的事。
    “杀！一定要多杀几个！”
    “等会儿得多叫点人！”
    “多点带家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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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8章

    羽化飞虫在前面飞，数千人在后面追。
    有柳一的暗中控制，飞虫既飞不高、也飞不快，刚刚好能被看到、跟上。
    不过，岳川还是授意柳一速度快点，让队伍中的老人、妇人和小孩儿因跟不上而掉队。
    途中路过一个村子。
    村里人看到黑压压上千号人气势汹汹的冲过来，还以为水贼上岸了、山贼下乡了，全都吓得关门闭户，瑟瑟发抖。
    可是大部队穿村而过，毫不停留，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嘿，你们干什么去？”
    “看热闹去啊！”
    “嘿，带我一个！”
    “也带我一个！”
    于是，队伍再次壮大。
    跨过两条河，又翻过一座山，终于抵达鲤鱼精他们说的位置。
    羽化飞虫盘旋了几圈，找准一个方向直直的扎了过去。
    岳川连忙喊道：“加把劲，加把劲，快快快快，就在前面了！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丧失，马上就要为大家揭晓。”
    有句话说望山跑死马。
    大家赶了这么久的路，一个个都精疲力竭，忍不住想要坐下来休息。
    可是听了岳川的话，不知为什么，一股力量从身体中涌现出来，整个人精神一震，脚下生风。
    “快快快，跑快点。”
    “抢个前排。”
    “替我占个位儿。”
    “我的刀……我快拎不动了，谁帮我提着，等会儿可以拿着砍人。”
    “后面的人追上来了，赶紧冲！”
    岳川一马当先，抢占舆论制高点。
    他爬上山腰之后，朝着后面招手，“快快快，跑快点。”
    山上雾霭渺渺，流水潺潺，竹林涛涛，隐约还能听到“叮叮当当”的锻打声。
    一个老者拄着竹杖，端坐在石阶上，前方是十几个年岁不一的男女，每人手中都持着一把竹剑，在领头之人的带领下一板一眼的练习。
    每出一招，或是“嘿”或是“哈”，剑尖上也有呼啸的风声流动。
    几名青壮结草为庐，进行冶炼，挥洒汗水之后，将通红的胚子插入水中，“滋滋滋”的冒出升腾的白雾。
    借着这个空隙，青壮抬头看着正在苦练剑术的少年们，疲惫的脸上满是欣慰。
    草庐后面是嘎嘎的鸭子和咕咕的鸡，偶尔还能听到猪的哼哼声。
    好一幅田园牧歌的美景。
    这时候，诸多声音都被一阵怪异的“嗡嗡嗡嗡”压下。
    老者猛然抬头，目光死死盯住山下。
    “是蚕回来了，还是一条大蚕！”
    飞虫在空地上盘旋了一圈，显得有些迷乱。
    冥冥中有一股特殊的力量指引着它向这里，但是到了之后，它的急切、渴望变成了恐惧，迫不及待想要逃离。
    老者从竹杖的握柄中抽出一根竹笛，随即轻轻吹奏了起来。
    富有穿透力的笛声立刻引起了飞虫注意，调整方向朝老者下降。
    它蜻蜓状的躯干微微弯曲，末端更是伸出一截锐利的尖刺。
    危急关头，一道白光闪过。
    老者从袖中掏出一柄短剑，将飞虫四只翅膀齐根削断。
    虫子坠机似的向下摇晃，可是在接近老者时，仿佛撞到一层无形的屏障，被平平的弹飞出去。
    落地后不断挣扎，却只能像蚕一样蠕动着前行。
    “我来我来，我抓住了！”
    一个扎着总角的童子用竹棍夹住了虫子，动作娴熟的丢入竹篓中。
    老者在袖子上擦了擦剑刃，缓缓收回鞘中，淡淡道：“不错，看这个头肯定是能生养的。”
    “爷爷，要不这个蚕交给我养吧？我一定把它养得肉乎乎的。”
    老者宠溺的摸了摸童子，“好！好！好！就给你养几天！”
    这时候，下方山林中“扑棱棱”不断，形形色色的飞鸟冲上天空。
    老者霍然起身，“有什么猛兽朝这里来了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其他人也察觉到不妙，纷纷向靠着汇聚过来，手中提着各种兵器严阵以待。
    大部队抵达的时候，岳川才不紧不慢的现身。
    老者双手按在竹杖上，冷声呵斥：“你们是什么人，到我们村干什么？”
    众人说道：“我们在追一个大扑棱虫子，你们有没有看到……”
    老者摆手，“我们就是普通山民，不知道什么扑棱虫子。”
    越来越多的人顺着山道爬了上来。
    老者淡然的表情缓缓消失，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到我们村里干什么？”
    岳川朝柳一递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屈指一弹，孩童手里的竹篓一阵晃动，被削了翅膀的大虫子凌空跃起，尖锐的尾刺精准扎在孩童颈上。
    “啊呀！”
    剧痛之下，孩童眼睛一闭直挺挺栽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老者近在咫尺都没能反应过来。
    听到惨叫后，瞬间短剑出鞘。
    可是在即将斩在虫子身上时，老者手腕一动，用剑脊将虫子拍飞出去。
    随即，他并指成剑在孩童颈上点了几下。
    虫子蛰咬的地方已经高高肿起，一团血色在肿包下蠕动着向下蔓延。
    老者手指点在小孩锁骨处，正好封住血色向下的蔓延。
    然而，红色格外猛烈，只是顿了一下就突破老者封锁，一路向下。
    “不好！”
    可惜，晚了！
    筷子粗的红色线条从脖颈直抵心口。
    “我的儿啊……”
    一个妇人嚎啕大哭，却不敢上前触摸孩童。
    其他人也都急得直跺脚。
    却无济于事。
    孩童悠悠醒转，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肿包，又顺着红线一路摸到胸口。
    “爷爷……我是不是要被虫子吃了？”
    老者摇头，“孙儿放心，爷爷会救你的。”
    “爷爷……被蚕咬了，不是必死无疑的吗？我们之前喂蚕的那些人……”
    “住嘴！”老者声色俱厉。
    岳川指着老头向众人说道：“看见没！那些虫子就是他们养的！”
    老者怒道：“我们住在山里，经常被蚊虫叮咬，知道些防虫的方法有什么不对吗？”
    “那这个呢？你们怎么解释？”
    不知何时，柳二、柳三等人摸到一座木板小屋旁。
    四人分别抓住一根立柱，同时发力，直接将屋子拔了起来。
    就像开箱一样，屋内的情景呈现在众人眼前。
    都是养蚕的工具！
    但竹簸箕中不是雪白的蚕宝宝，而是一条条血色的虫子。
    而在竹簸箕上方，吊着一块块新鲜的血肉。
    岳川呵呵冷笑，“这些，就是你们养的蚕？不知它们是什么蚕？又吐什么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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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9章

    老者目光冷厉，“你们是故意找茬的吧？”
    岳川看了一眼“蚕房”，回以冷笑，“就算找茬，也得有茬可找吧！”
    身后众人看到恐怖的“蚕房”，全都愤怒了。
    “原来，我们身体里的虫子是你们养的？”
    “你们真是丧尽天良啊，竟然养这东西。”
    “可恶，真是可恶！”
    面对众人的谴责，老者怀中的孩童疑惑问道：“爷爷，为什么他们说咱是坏人？”
    其他孩童也都疑问，“是啊，我们种地、捕鱼、养蚕，他们为什么说咱是坏人？”
    “爷爷，他们该不会是强盗，想要毁了咱们的美好生活吧？”
    “爷爷，咱们是不是可以报官抓他们啊？”
    听到这话，岳川瞬间气乐了。
    强盗把抢劫当本职工作，被别人抢了，竟然要报警寻求法律援助？
    许斧越众而出，大声喝道：“我就是官！你们要状告谁，给本官说！”
    老者浑身衣衫鼓荡，周身劲气波荡不休。
    “官老爷明鉴，我们只是普通山民，老实本分。”
    许斧可没那么好糊弄，“这些虫子是什么？”
    “是蚕！我们秘法养殖的蚕，能吐出不一样的丝线。我们祖祖辈辈靠这个挣钱，所以才秘不示人。难道这也有错吗？”
    许斧被问住了。
    其他百姓也都无语。
    “难道这真是蚕？”
    “是不是我们跟错了或者追丢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明明看着飞虫飞到这儿的。”
    这时候，柳二惊叫一声，“哎呀，这蚕怎么还会咬人啊。”
    说完，手一扬，竹簸箕被打翻在地，柳二抬脚一踢，竹簸箕化作黑影飞向老者一群人。
    红虫子下雨一样从天而降。
    柳二大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其他几人也有样学样，将养蚕的竹簸箕打翻，或是扬或是踢，全都精准飞向老者所在的位置。
    老者修为强横，身周有无形的劲气缭绕，虫不能落，羽不能加。
    青壮们也都将兵器舞得水泼不进，护住周身要害。
    可是小孩儿就不一样了。
    他们不断挥舞竹剑，却还是左支右拙。
    红虫子生猛凶悍。
    平时被削了翅膀和足，只能像蚕一样憋屈的活着。
    但它们攻击的欲望有增无减，但凡能触碰到人体，瞬间就是猛烈蛰咬。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虫雨平息的时候，所有孩童一个不落，都被蜇伤，一道道红色的丝线从伤处直通胸口。
    柳二晃着手，“我们不是故意的，真的，你要相信我们！”
    将蚕房掀了个底朝天，柳二等人却毫发无损。
    反倒老者这边，所有孩童以及半数妇人都被咬伤，几个青壮男性也面若死灰的捂着胸口。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他们却心知肚明。
    之前老者说一定会救孙子，纯粹是哄骗小孩。
    这种虫子根本无药可医。
    虫子蛰咬的瞬间，会把虫卵注入人体，而这些虫卵会向着心肝脾移动，在周围蛰伏起来。
    和外面那种经过法术炮制的虫子不同，蚕房里的虫子野性凶猛，会疯狂啃食宿主心肝脾，成长蜕变后破体而出。
    也就是说，十天半个月后，被蛰咬的人就会被啃成空壳。
    整个家族即便不会血脉断绝，百年来积攒的人口也毁于一旦。
    “爹……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老者嘴唇哆嗦，随即瞪着血红的双眼看向柳二，看向许斧，看向密密麻麻的百姓，最终落在岳川身上。
    “杀！杀了他们！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他的子孙们立刻从草庐、木屋取出兵器，默不作声的冲向百姓们。
    许斧看到这一幕，顿时拔剑，“大胆！敢在本官面前亮兵器？”
    之前与许斧决斗的楚人也挺身而出，与许斧肩并肩站立。
    “站住！再向前一步，就把你们穿个透心凉！”
    然而，对方的人非但不停止，反而还加快脚步，从走变跑。
    “嗖！”
    一箭射出。
    可是对方一剑劈斩，空中火花迸射，箭矢被剖成两半。
    许斧哇哇大叫着冲上去，可是看到楚人没有跟上来，瞬间圆润的转身。
    “喂，你这个胆小鬼，怎么不随本官冲锋？”
    楚人大声道：“我只会射箭，不会击剑！倒是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本官才不给他们以众凌寡、以多欺少的机会！”
    卑梁城众官兵挺身而出，“大人，咱们人更多！”
    许斧只能一咬牙、一跺脚，“兄弟们，跟我冲！”
    结果刚一照面，就被对方一记劈斩打得手腕生疼，手里的剑更是被从中斩成两截。
    “不好，撤！”
    许斧都不是一合之敌，更何况其他官兵。
    柳一只能暗中操控，控制了对方的剑，否则，许斧等人全都得交代。
    岳川也趁势控制地面泥土，将几人牢牢钉在原地。
    捡回一条命的许斧晃了晃手中断剑，向岳川说道：“壮士，想想办法啊。”
    岳川说道：“咱们有田螺姑娘的庇护，怕什么。”
    许斧心中暗骂：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田螺姑娘。”
    岳川说道：“不信的话，大人开一弓试试。”
    许斧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朝着对面开了一箭。
    刚一脱手就知道，这箭歪了。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箭矢打水漂似的划了一道弯弧，精准命中目标右侧太阳穴。
    一击致命。
    许斧乐了，再次张弓搭箭，还是命中。
    而且，对手都像中了定身术一样，既不躲闪也不格挡。
    许斧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故意偏离目标。
    然而，箭矢在空中划着蛇行路线，不偏不倚命中目标。
    “这……这都能中？”
    许斧大笑，“少见多怪！再给你见识一招！”
    许斧转过身去向着身后抛射一箭。
    箭矢“嗖”的消失不见。
    可是两个呼吸后，一根箭矢从天而降，精准贯穿一人脑门。
    “嘶……恐怖！”
    楚人也开始张弓搭箭。
    两人就像抢怪一样，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把一壶箭清空。
    再看对面，老者的十几个儿孙无一幸免，死伤殆尽。
    这……
    “这怎么可能？”
    许斧和楚人也同样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
    虽然自己箭法不错，但对方实力更强啊。
    而且这不是决斗，对方不可能傻站着等自己射。
    但结果是，这比射草靶还轻松，闭着眼都能中，中了就是死。
    “难道真是田螺姑娘保佑？”
    下一秒，许斧就坚定点头。
    “这一定是田螺姑娘保佑！”
    楚人也深以为然。
    昨天，田螺姑娘保佑，自己清空一壶箭，却射不到一个人。
    今天，田螺姑娘再次保佑，自己清空一壶箭，不落下一个人。
    哦不，还剩一个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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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0章

    岳川从战场上走过，顺便解除对敌人的控制。
    这年代的人喜欢光着脚，脚底板上肯定有泥巴，有泥巴那就得吃岳川的控制。
    叫你罚站，就得罚站。
    “呦呦呦，这个一箭穿心，没治了！”
    “这个仅仅是贯穿了气管，我觉得还能抢救一下。”
    “这个脑浆子都崩出来了。”
    “你等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干的！”
    “怎么？你做过也不放过我？嘿，那你找我试试！”
    岳川一步步来到老者身边，“怎么，还要睁着眼说瞎话吗？”
    老者咬牙切齿，悄悄摸向袖中的短剑。
    可是岳川先一步捏住了他的胳膊。
    “老头，我看你身体保养得不错，趁着年轻，还能一树梨花压海棠，说不定明年又能抱个大胖小子。这要是一步走错，就没有明天了。”
    岳川拍了拍老头的手腕，满脸意味深长。
    听到这话，老头浑身一僵，抓在短剑上的手是怎么都动不了了。
    “你……你肯放过我？”
    老头虽然有实力，但不多。
    而且眼前的事情太诡异了。
    先是蚕房的虫群失控，然后是自己的儿孙们被人切菜砍瓜的屠杀。
    老头怒火中烧，但更多的是彻骨寒意。
    大白天的见鬼了！
    平常能格虎豹的儿孙竟然连草扎的靶子都不如。
    老者深深怀疑，自己出手的话，能走几步。
    “当然，只要你把这些虫子的真相告诉大家，我想……大家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说完，岳川转身看向大家，“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本就是追逐虫子而来，真相比什么都重要。
    老者迟疑了一下，心中在剧烈挣扎。
    岳川看了一眼被飞虫蛰咬的童男童女们，凑到老者身边说道：“这些孩子虽然命不久矣，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如果多找几个适龄的男女，耕耘几日，说不定能怀上一男半女，你说是不是？”
    老者瞬间醒悟。
    是啊！
    这些孩子虽然活不长了，可好歹还有十天半个月的寿命。
    利索的话，一天来上十次八次，也能来上百次。
    怎么也能中上几个。
    至于这些孩子能不能吃得消，老者已经不在乎了。
    管它什么虎狼之药，尽管往嘴里喂就是。
    伤身又如何，管不了那么多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但是对老者来说，一刻万金！
    “我说！我说！我们是从南边迁徙至此铸剑，算下来也有五六十年了。此地水好、矿好、碳好，最适合铸剑。”
    许斧嚷嚷道：“说重点！我们要听虫子！”
    “这些虫子确实是铸剑的材料，它们的尸骸晒干、研磨粉碎，掺入到炉中，可以提升剑的品质。”
    许斧大骂，“本官问的是这个吗？说虫子是怎么来的，怎么吃进我们肚子里的！”
    “对，说重点！”
    “到底是怎么吃进我们肚子里的？”
    老者听到这话，顿时跺着脚咒骂道：“还不是那个逆徒！偷了我们的秘方和虫卵，也不知道跟什么人勾搭在一起，把虫子蛰咬过的猪羊丢入水中，水里的鱼虾、螺贝吃了之后，虫卵就寄宿在它们体内，人要是吃了这些带有虫卵的东西，就吃进肚子里了。”
    听到这话，众人骇然失色。
    “还真是，我吃过鱼！”
    “对，我也吃过虾。”
    “我吃过田螺。”
    在场众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吃过被虫卵污染的水产。
    岳川狐疑的看着老者，“那你刚才为什么攻击大家？”
    老者抓紧手中竹杖，低声道：“我们是铸剑的，经常有人垂涎刀剑，来此地偷窃、抢劫。我们还以为又遭贼了，所以才……却不料……唉……”
    众人听了这话，顿时懊丧起来。
    尤其是许斧，刚才杀得有多开心，这会就觉得自己有多该死。
    甚至有泪点低的人，直接悲痛的哭了起来。
    老者也顺势抱着自己的儿子、孙子、儿媳妇等一个个的哭丧。
    一刻钟前，这里还是田园牧歌的世外桃源，转眼间就血流成河，宛如人间炼狱。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老者一边哭，一边借抹眼泪的功夫偷偷打量岳川，以及蚕房边上那几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子。
    再看自己的小孙女、重孙女，心中暗道：如果能借个种……不对，怀胎十月，接种是来不及了……可惜，可惜啊……
    想到这，老者专心检查孙子们的伤势，帮他们恢复体力，振作精神。
    至于女娃子……管不了，懒得管了。
    老者说道：“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岳川说道：“你不会骗我吧？”
    “我……我怎么会骗你呢……”
    “那你敢不敢发个誓？向河神起誓，你句句属实。”
    听到前半句，老者都要拔剑杀人了。
    可是听到后半句，老者悬着的心瞬间回到肚子里。
    河神？
    没有人比他更懂河神。
    “我向河神起誓！我说的句句属实！”
    岳川越发怀念土地庙里的金蟾和玉兔了，每当别人发誓，这俩家伙总会拱火。
    “你光属实不行啊，得来点真东西，要是骗我们了怎么办？”
    老者心说：反正河神都是假的，借着河神的名头干了这么多年坏事也没见怎么着，发个誓算什么。
    “如果我有半句虚言，就叫河神降下惩罚，把我万箭穿心、碎尸万段、挫骨扬灰……永不超生！”
    岳川呵呵冷笑，“这可是你说的！”
    “我……我说的！我没干过亏心事，有什么好怕的？”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巨响，山腰上的树林猛烈晃动。
    一只体型巨大的猪婆龙从半山腰探出头来，随即前爪撑地，巨大的身子一点点压了上来。
    “妈呀！怪物啊！”
    百姓们吓得哭爹喊娘。
    倒不是他们胆小。
    猪婆龙这东西不算稀罕，在吴地非常普遍。
    这玩意虽是鳄鱼，但战斗力弱鸡得很，经常干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偷鸡不成还会被鸡卡住喉咙，摸狗不成还会被狗咬得满脸血。
    洗衣服的妇人经常一抬头发现，猪婆龙漂在水里看自己。
    顺手就是一棒子，猪婆龙准定沉进水里逃跑。
    可问题是，那种猪婆龙身长只有半丈，还没一只羊大。
    而眼前的猪婆龙……趴在地上比房子还高。
    “奉河神大人之令，行使神罚！”
    听到这话，老者如遭雷击。
    谁？河神？行使神罚？
    这时候，又是一声巨响，草庐轰隆倒塌，一只比房子还大的巨型老鳖从山坡上滑了下来。
    “奉河神大人之令，行使神罚！”
    随即，一只巨蟒在竹林里昂起头。
    “奉河神大人之令，行使神罚！”
    岳川看了一眼远处的河流。
    算了，不等那条鲤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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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1章

    之前被柳家成员抓来的鳄鱼、老鳖、蛇早就抵达战场，只等岳川一声令下。
    它们都跟着柳二学了粗浅的天地法相神通，再加上水族天赋“灌水”，能够自如变幻身体大小。
    灌水的身板不中用，但是不得不承认，它很好看！
    百姓们被唬住了，老头也被唬住了。
    刚刚拿着“河神”的名头发誓，话音刚落，三个庞然大物高喊着以河神之名行使神罚。
    这……这不就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吗！
    “不！不可能！这世上怎么会有河神？明明是我编造的谎言！”
    “不可能！要是真有河神，早就出来惩罚我了，怎么会等到今天！”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定是你们装神弄鬼骗我！”
    鳄鱼暴喝一声：“老东西，你恶贯满盈，坏事做尽，断子绝孙就是你的报应！”
    老鳖也跟着吼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理昭昭人心灼灼！”
    巨蟒几乎把脑袋抵在老头脸上，“说，你想怎么死？”
    看到这一幕，许斧瞬间醒悟，“老东西，你敢撒谎？而且是拿河神的名义撒谎？”
    许石也从人堆里钻出来，补充道：“老东西，你敢拿河神的名义行骗！没想到吧，你这假河神撞到了真河神！”
    鳄鱼想了想，不对啊，好像少了一句台词。
    转念一想，鲤鱼精没来，没办法，这个台词自己帮忙念了吧。
    “呔！你这老东西，假借河神之名行骗，污蔑河神座下田螺使者名誉，河神心怀苍生，田螺使者心地善良，不与你计较！可是没想到，你丧心病狂，将田螺使者打成重伤，身死道消！”
    老鳖瞬间衔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老头感觉事情有点不对，
    这个事自己没做过，不是自己干的！
    然而刚要分辩，巨蟒已经一个甩尾抽过来。
    老头本能的拔剑，剑身和剑鞘就像锈蚀在一起似的，拔了三次都没能拔动分毫。
    刚要躲避蛇尾，骇然发现双脚生根了似的，怎么都动不了。
    啪！
    老头只觉得腰上一阵剧痛。
    不等他喊疼，鳄鱼的尾巴也抽了过来。
    老鳖尾巴短，接不住，但是老鳖的脖子长，昂起头就是一甩，又把老头射了回来。
    就这样，精怪们玩起了多人运动。
    几圈下来，老头稀泥似的瘫软在地上。
    外表看不出一丝伤痕，但是骨骼尽数粉碎，正应了之前的誓言——粉身碎骨！
    鳄鱼说道：“还有万箭穿心！”
    远处的箭矢噗嗤噗嗤晃动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齐刷刷掉转过头来。
    虽然不是“万箭”，但也足够穿心了。
    老头痛苦万分，可是声带被打碎，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沙哑的“嘶嘶”。
    “下一个惩罚是什么？”
    “他好像还说了碎尸万段。”
    几个大家伙冲上去连拍带踩，很快就把老头揉进泥地里。
    “下一个惩罚是什么？”
    “挫骨扬灰！”
    一道火焰从天而降，在原地上炽烈燃烧。
    四周的虫子也都蠕动着向火焰冲去，虽然转瞬间就被烧得爆浆，却还是前赴后继，奋不顾身。
    不用说，老头也被烧成灰烬了，扬都扬不起来那种。
    “还有什么惩罚？”
    “他还说了永不超生。”
    “哦……那就不是河神大人管的事了，不过咱家大人给城隍老爷修书一封，定叫他不得超生！”
    “神罚执行完毕，我等回去向河神大人复命吧。”
    “田螺使者的仇已经报了，她可以安息了！”
    “田螺使者，你可以安息了！”
    说完，三个庞然大物的身影迅速缩小，转眼间消失不见。
    树林中，缩小得跟壁虎一样的鳄鱼精回过头来，感激的看向岳川。
    它心中默默说道：爹，您的仇，我给您报了，杀你剥皮的家伙，被我杀了！
    许久……许久……终于有人醒悟过来……
    “恭送神使！恭送河神大人！”
    其他人也连追带跑的向前冲去，朝着山坡、树林大喊，唯恐几个神使听不到。
    更有人跪地磕头，祈求河神保佑。
    许斧看了一眼周围的房屋建筑，茂林修竹，暗道：好一处山水，可惜，被这一家子污浊了。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许斧朗声道：“本官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这个老头一家就是在乡野中宣传河神信仰的人，他们顶着河神的名头招摇撞骗，豢养虫豸污染水源，荼毒百姓。却不知，世上真有河神！”
    “是啊是啊，遭报应了啊！”
    “城主英明，英明啊！”
    许斧抚了抚胡须，得意说道：“本官还知道，那田螺姑娘是河神大人麾下神使，多年来一直在庇护我们吴国百姓。”
    楚国人不乐意了，“也在庇护我们楚国百姓！”
    “对对对！肯定庇护我们楚国多一些！”
    “瞎说，肯定庇护吴国多！”
    许斧再次靠大嗓门平息众人的争执。
    “吵什么吵，当然是谁烧香多、磕头多，庇护谁多啊！”许斧一指背后屋舍，“本官决定，在此修筑河神庙，为河神大人以及几位神使立像！本官还要在此立碑，详细记录此间事！以警后世！”
    楚国人又不乐意了。
    “不行！你们最多修一半！另一半得我们楚国来！”
    说完，楚国人立刻动起手来。
    修庙而已，有什么难的。
    来了千把号人，一个个手里都拿着干活的家伙事。
    要说刀剑，还真没几个。
    但是斧子、凿子、锤子，喊一声就有十几个答应的。
    “有没有木匠？”
    “有！”
    “有没有石匠？”
    “有！”
    “有没有泥瓦匠？”
    “有！”
    “这里还差漆匠！”
    “有！不过我得回去带东西。”
    “有没有会写字的？”
    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许斧身上。
    然而，许斧挠了挠头，“本官……才疏学浅……”
    怎么回事才疏学浅呢，分明就是大字不识。
    许斧也是恨啊，多好的机会啊，流芳百世的好机会啊，都摆在面前，怼到脸上了，自己不中用啊。
    岳川咳了咳，“内个……我恰好懂些文字。”
    昨天炮制田螺精的时候，岳川招魂卑梁城、钟离城众多亡魂，询问事件前因后果，过程中倒是学了不少吴国、楚国的文字、语言。
    当然，文字不重要……
    关键的是，没有人比岳川更“懂”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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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2章

    河神庙建造完毕，许斧抱着一张纸，大声朗诵河神庙的祭文，周围有一大群观礼的士族、官员、商人，以及上万的吴楚百姓。
    祭文中，河神是大禹治水时期册封的神祇，掌管天下水域，大到江河湖泊，小到井泉塘池，都归河神掌管。
    河神麾下有左右护法，五湖使者，虾兵蟹将龟丞相，以及文武百官，共同辅佐河神治理天下陆上水域。
    河神的职责就是疏浚水网、兴修水利、防治水患、镇压河妖、灌溉农田、护航渔船等，所有跟水沾边的，基本都能找河神保佑。
    当然，水字数这事河神不管。
    最后就是河神的宏愿，希望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水产富足，再无水患滋生，再无河妖滋事，再无病虫滋长……
    在百姓们山呼保佑的时候，一大波香火愿力从天而降，洪水般冲击着岳川。
    岳川看到了众生的苦楚，听到了百姓的心声，更感受到了他们对水的敬畏。
    吴楚百姓对水并不陌生，基本上一辈子都是在水边出生，在水上长大。
    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
    小到村庄，大到城镇，都是沿河而建，水流穿村而过，绕院而流。
    妇人蹲坐在家门口就能洗衣洗菜或者洗孩子。
    大点的孩子就会跑到河边塘里摸鱼摸虾摸螺蛳。
    人生三大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撑船排在榜首，但对于无家无业的穷人而言，能有一个小船，哪怕破一点，经常得缝缝补补，生活也算盼头。
    撑船既是渡己，又是渡人。
    背井离乡，是成年人特有的苦楚。
    锦衣还乡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淘洗家中老井。
    井口不大，刚刚能容下一个月亮。
    月亮不圆，却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人们崇拜水，却也敬畏水。
    梅雨季节、台风过境，总是一片洪泽。
    上游发大水，都来不及反应，还在睡梦中呢，就被拍进水底。
    乘船、撑船、跑船的人更是如此。
    离开码头，就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能不能活着回来，全看河神老爷心意。
    就像人撒网捞鱼一样，说不定也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在捞船。
    所以，从事和船相关职业的人都谨小慎微，言行举止充满了忌讳，比如吃鱼都只吃一半，说话不敢说“沉”、“翻”等，不让女人上船，不让姓陈的上船等。
    能够掌控生死祸福的地方，通常会催生特殊的职业。
    比如以收税为生的行业、以罚款为生的群体。
    他们不事生产，却比所有人活得都滋润。
    他们不信神明，却将广大百姓踩在脚下。
    他们上欺天，下虐民，中间还鱼肉百姓。
    比如“河神信仰”的神汉，以及各村各寨的忠实信徒们。
    吴楚大地上的河神信仰多如牛毛，教义也五花八门，但它们有着统一的特点——要钱、要粮、要命！
    百姓们别无选择。
    因为所有的反抗和不从，都会被一句“触怒河神、降下洪水”镇压。
    河神是否存在，百姓不知道。
    但洪水是真的存在，而且隔三差五。
    也正因此，河神信仰久经不绝，累世不衰。
    而这一切乱象，都在岳川手上终结。
    三道金光从天而降，几乎同时打在岳川身上。
    立功！
    拯救卑梁城千余人！
    消弭吴楚仇杀！
    避免天下征伐！
    立言！
    岳川统一河神信仰、重建河神体系。
    以此为基，辐射周边，所有假借河神之名，行招摇撞骗之举的神棍，都将受到河神使者的惩罚。
    就如之前的老者，许什么，应什么，有求必应！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立德！
    祭文中称，河神秉承大禹治水之遗志，疏浚天下河道，降服八方洪灾，令商道贯穿东西，令财货通达南北。
    令所有人远离“水灾”，享受“水利”。
    第一道奖励，河神庙受到功德开光。
    岳川在吴楚之地多了一个据点。
    也就是说，岳川念头一动，就能在东北土地庙、姜国城隍庙、蜀中山神庙、卑梁—钟离河神庙之间来回穿梭。
    除此之外，田螺精留下的螺壳受到功德灌注，成为一件法器。
    田螺精本体羸弱，也没什么保命的手段，终其一生都在祭炼螺壳。
    这个螺壳防御极强，其中自成空间，颇有点“螺蛳壳里做道场”的意思。
    第二道奖励，岳川手中的大禹石刻受到功德灌注。
    这个石刻是蜀中洞府的核心，由补天石雕刻而成，大禹在其上留下文字，镇压龙蛇一族。
    岳川说河神是受到大禹册封，也不是全无根据。
    至少这块石头是大禹的。
    在功德的灌注下，这块石头跟城隍印一样，化作河神印。
    同样是大道认可，拥有无上威能加持的唯一法器。
    城隍印加盖过的文书，都会受到天地借力，神鬼齐心。
    但这种功效过于抽象。
    天地借力，怎么借力？借多少？
    神鬼齐心，怎么齐心？有多齐？
    但是河神印就不同了，拥有了呼风唤雨的能力。
    岳川之前有水咒，可以借此降雨。
    但是给百亩之田润润嘴，就得消耗一千香火。
    有了河神印后，直接取消了香火的限制。
    岳川可以直接调集江河之水行云布雨。
    “也就是说……某种意义上讲，我有了四海龙王的权力？”
    但是岳川仔细研究河神印的信息……
    想要行云布雨，得提前蓄水，这个水是从江河之中来。
    也就是说，洪涝来临的时候，自己可以抽水、蓄水，等到旱灾来临，就放水、降雨。
    由此居中调解，可以保障风调雨顺。
    通过河神印，对水的掌控精确到“滴”。
    无论取水还是降雨，都能精确到极致。
    还有就是，河神印对天下水族都有生杀予夺的权力。
    这一点很大禹。
    当初大禹治水，遇到兴风作浪的水族，都是管杀不管埋。
    有了这块大印，岳川在陆上水域范围内，真正做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最后是第三道奖励……
    看到这个奖励，岳川敲了敲脑壳，试图让脑袋清醒一点。
    “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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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3章

    岳川完成过两次大功德：文以载道、稷下乘凉。
    都是按照立功、立言、立德的步骤，分别获得三次奖励。
    立功最易，奖励最少；立德最难，奖励最大。
    但是这次“河神治水”事件中，立德奖励反而最少。
    少到什么程度呢？
    零！
    第三道金光确实照下来了，但是其中什么都没有。
    既没有把与自己相关的某样事物灌输功德，升级蜕变，也没有给自己什么特殊的能力，更没有给自己零碎的功德。
    岳川再三敲打脑袋，最终确认，不是自己疏忽了、遗忘了，而是压根就没有。
    “应该是我立德的内容还没兑现吧……”
    岳川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随即，岳川招来自己的手下，“你们有没有得到什么好处？”
    在这次“河神治水”事件中，柳家成员出力甚巨，尤其柳一，一手摄物术掌控全局，如果没有她，岳川即便能消弭争端，也不会这般顺利。
    新收的鳄鱼精、老鳖精、鲤鱼精、蛇精也立功不小。
    虽然都是龙套，可在百姓心中，它们几个就是主演。
    柳家成员们点头。
    所获功德千余不等。
    柳一双手托着一团金光，说道：“师父，我们要功德并无用处，不如师父拿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吧。”
    其余柳家成员也纷纷将自己获取的功德献上。
    “阿姐所言极是，我等修行无需功德，还是师父拿去吧。”
    岳川本想解释一番功德的作用，但是想了想柳家成员的情况，还真不怎么需求。
    精怪渴望功德，是因为有化形是必有雷劫，积攒功德可以减少雷劫的威力，提高化形的成功率。
    但是柳家成员天生不凡，雷劫根本不算什么。
    而他们命运中的禁锢是无法晋升悟道境，这不是功德能够解决的。
    想到这儿，岳川点了点头，“那些神棍多年来滥杀无辜，造下无数业障，河湖之中枉死者众多。正好拿这些功德超度他们，早入轮回。”
    岳川身上的功德早就耗干了，这次获取的功德也都用来开光河神庙、河神金身，以及其他器物，没有零散的功德可以支配。
    柳家成员献上的功德共计一万，又能用好久。
    另一边，鳄鱼精等先是一顿叩拜。
    “多谢河神大人提携我等，我等也都得了功德。”
    虽然没有柳家成员多，除了鲤鱼精三百，其他都是五百。
    在岳川看来，根本不算什么，超度一下卑梁城、钟离城的亡魂都不够。
    但鳄鱼精它们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功德。
    甚至想都不敢想。
    功德尚在其次，主要是它们都明白了岳川“河神”的身份。
    以前都是单独修行，属于山精野怪之流。
    根本没人带它们。
    现在，直接一步到位，而且一步到顶，傍上了河神的大腿，上来就得了三五百功德。
    “河神大人，我也愿意献上功德。”
    “对对对，还有我们。”
    岳川摇头拒绝，“柳一他们修为强大，不需要功德傍身，但你们不同。这些功德你们留着吧。”
    鳄鱼精顿时泪花滚滚，“河神大人，我等虽是精怪，却从未作恶，还请河神大人不要嫌弃我等出身，让我等追随河神大人左右。”
    其他几个精怪也纷纷叩拜，“河神大人，我们什么也不求，只希望能跟随大人左右。”
    “河神大人，求您了！”
    山精野怪修行起来太苦了。
    很多东西都不懂，只能一点点摸索。
    采集天地灵气、吞吐日月精华，听着非常写意，只有精怪们才知道这其中的苦楚。
    没有功法，没有资源，没有传承，一切的一切都得从头摸索。
    像他们这种本体有些战斗力的还好，遇到什么危险能反抗一二，打不过还能跑。
    田螺精那种，连战五渣都不如，打不过就算了，还跑不了。
    在水里还能苟一下，上了岸，普通人都能欺负它。
    眼下好不容易遇到柳家众人，遇到了岳川，它们都明白，这是自己一辈子里最大的机缘。
    就是往上数十八代祖宗，往下数十八代子孙，也不可能遇到这等机缘了。
    “河神大人，请您收下吧！”
    “请您收下我们吧！”
    岳川笑了笑，“我知道你们心里想的什么。都起来吧！河神庙里既然立了你们的像，又把你们定为五大使者，今后河神一脉肯定有你们以及你们子孙的位置。”
    听到这话，几个精怪都眉开眼笑。
    这个金饭碗，算是端住了！
    岳川抬头指着山林中潺潺的水流说道：“我坐镇中枢，无暇四处走动，这江河湖泽，终究需要你们去坐镇，水岸两边的众生，也需要你们去守护。今后用得着你们的地方还多着呢。”
    指了指几个精怪面前的功德金光，岳川淡淡说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跟着我好好干，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功德，说不定你们还能单独立庙，享受香火祭祀。”
    “不敢，我等不敢僭越！”
    “对对对，我等能在河神庙里分一份香火已经心满意足，不敢有自立的念头。”
    岳川没有多说。
    因为他隐约明白了立德没有奖励的原因。
    疏浚河道、治理水患、保障平安等等，都是可以源源不断获得功德的。
    就等于说，把一个百万级别的功德奖励化整为零。
    以后河神一脉做出的所有善事善举，都可以获取功德。
    一次获得一百万，听起来很不错。
    但是长远来看，这个奖励固定在了一百万，一次性获得。
    而河神的立德，数量不定，可以无限次获取。
    哪怕每次只有一份功德，可如果大于一百万次的话，那就是赚的。
    文以载道，书写文章，为万民开智。
    稷下乘凉，保障五谷，为万民果腹。
    而治水无小事，每一件都事关生死大事。
    百姓不开智，最多浑浑噩噩，宛如野兽。
    百姓不果腹，最多饥肠咕噜，四处游荡。
    可洪灾降临，百姓除了死，别无他路。
    所以，治水无小事。
    修渠是功德，架桥是功德，渡人是功德，拯救落水更是功德……
    精怪不害人已经实属难得，救人，更是渡己！
    此为大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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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4章

    河神庙建成后，许斧也因此声名鹊起，卑梁城从一个无名边镇名气大振，变得远近皆知。
    不过许斧眉头紧锁，满面愁容。
    许石好奇，“族兄，这次事件您斩杀钟离城斜教徒，不堕吴国威名，又率领军民捣毁邪教老巢，建立河神庙，屡立大功，升官指日可待，为何这般不舒展？”
    许斧摇头道：“族弟有所不知，这个河神庙……唉……为兄真是悔不当初啊！”
    许石全程参与了这件事，自然明白河神庙是怎么回事。
    这是自家靠山，容不得旁人说半句坏话。
    “族兄，便不说河神大人，就说田螺姑娘，如果没有它的庇护，您焉有命在？”
    许斧沉默了一下。
    当时与楚人比试射术，自己代表卑梁城第一个上阵，即便第一箭射死了楚人，后面还有九个楚人。
    就算自己运气好，也不可能十次全都躲过去。
    “若无田螺姑娘庇护，为兄尸骨早寒！”
    许石摇头，“族兄错了！若无田螺姑娘庇护，卑梁城早就被楚人攻破，此处宅院也被楚人踏平，甚至付之一炬，族兄也被挫骨扬灰，安能全尸？”
    许斧没说话，因为他明白，这都是事实。
    卑梁城人少，根本挡不住楚人。
    许石又说道：“咱们诛杀的那一家老小，一看便是修行世家，若无神助，族兄能切菜砍瓜般将其屠灭？”
    “若无神助，我等千人，无一生还。”
    “那族兄为何还要非议河神大人？”
    许斧摆手，“并非为兄，而是上层……哎……说了你也不懂……”
    许石确实不懂，他把这番对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岳川。
    岳川并无惊讶，淡淡的说：“我已经知道了！”
    宗教这玩意从来都不可能脱离世俗政权单独存在。
    双方总要争出一个高下。
    要么宗教彻底臣服，成为世俗政权的工具，要么篡权专政，走上国师的道路。
    河神信仰能在吴楚遍地开花，绝对绕不开世俗政权。
    许斧捣毁的那个修行世家，就是权贵的爪牙。
    岳川拘了老头全家的魂魄，各种严刑拷打。
    修行世家运转的模式、背后的网络全都一清二楚。
    许斧确实为民除害，办了一件大好事，但是某些权贵的利益因此受损。
    “怕是已经有人提点许斧了，只是不知他会如何选择。”
    许石立刻跪倒下去，“土地公，族兄是我们家族中最有出息的，我当初能买通关系，混入使者队伍前往姜国也都是靠族兄帮忙。族兄于我有恩，我不想看到族兄遭遇不测。还请土地公帮一帮族兄。”
    岳川嘴角一勾。
    宗教跟世俗权力，还真的就形影不离。
    “你所求甚多，所获也甚多。至于许斧……他没有求我，我如何帮他。”
    许石难得的聪明了一回，“我这就带他去烧香磕头。”
    “你回来！”
    许石连忙转回来，“土地公，您有什么吩咐……”
    “你族兄虽未求我，但提倡建庙，于我有功，我承他这个情，肯定不能对他的难处袖手旁观。不过我出面多有不便，许多事情还需要你奔走。”
    许石连忙磕头，“土地公尽管吩咐，许石甘愿为土地公赴汤蹈火。”
    “起来说话……也不是什么出生入死的事，而是关于河神庙在吴国的发展。”
    岳川讲述了自己招魂拷问的情报。
    杨国有菜人铺，吴楚有河神教，两者都是借着苦难收割底层百姓，把老百姓剥皮拆骨、敲骨吸髓。
    相较之下，菜人铺简单直接粗暴，花钱买命。
    河神教则更加缺德，骗钱害命，纯白嫖。
    而且，河神教培养“血吸虫”，将其散播到水域中，这些虫会寄生在鱼贝体内，被人食用后，又会转移到人体内，不断吞噬人体精气。
    成熟后，这种虫子便会破体而出，回到特定的地点，完成生命循环。
    虫卵经过术法改造后可以继续使用，虫子尸体则可以用来合药、铸剑。
    许石惊讶，“什么？世上还有这等恶毒之人、恶毒之事？而且还是我国权贵？”
    岳川点头，“这应该不是某个权贵，而是……很多权贵。或者早已经是权贵们的常态。”
    许石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咯响。
    当初，他为了把驱虫丸带回家乡，造福百姓，在城隍庙中磕了太多太多的头。
    可许石怎么也没想到，这些害人的虫子是人工豢养的。
    “土地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岳川没说话，而是将一册帛书丢给许石。
    “这是剿灭修行世家时查获的重要资料，你看看就明白了。”
    书中讲述的是血吸虫的养殖方法，控制方法。
    就如《马政》，也称得上保姆级教程。
    而血吸虫蕴含精纯的气血之力，炼制丹药后可以滋补气血，这一点和韩氏菜人铺制作的丹药非常类似。
    除此之外，血吸虫还可以用来铸剑，效果比以人殉剑更好，更容易打造出精品刀剑。
    岳川说道：“河神教就是他们愚弄百姓的工具，拿出几粒劣品丹药，就能收买许多神汉，通过这些神汉去榨取百姓。百姓们便是恨，也都恨在河神上，却不敢恨神汉。更不知道神汉背后的权贵。”
    “为什么会这样？”
    岳川呵呵一笑，“因为河神不会降罪他们，但神汉可以闹得他们鸡犬不宁，还能用官府的关系，把他们治罪下狱，家破人亡！”
    许石恨极，“土地公，我该怎么做？”
    “那些打着我名头招摇撞骗的，我会逐一上门真实他们。与此同时，你帮着你族兄把卑梁城建设起来，带领此地百姓繁荣富强。还有对面钟离城的百姓，顺带帮一帮他们，把卑梁—钟离这一带经营起来。”
    两国边境纠纷多、矛盾重。
    但边境也有特殊的便利，那就是管辖松弛，地方官员权力极大，做事不会束手束脚，也没那么多牵绊。
    尤其许斧这种一言不合灭人满门的狠茬，便是做一些出格的事，也不会有人指指点点。
    许石却一脸忐忑，“土地公，我不会这个啊。”
    “这有什么难的？百姓那边，就引导他们养殖鱼鳖虾蟹，我会给你具体的养殖方法，你只管推广下去就是。官面上，让你族兄多补路修桥、疏浚河道、加固河堤。”
    “这个人……钱……”
    “人的话，多找点老河工，他们肯定都懂。至于钱，这个你无须担心，我会给你解决。钱财的来路，就说是你行医所得。”
    “好的，我明白了。”
    岳川点了点头，“帮你族兄做出实打实的政绩，政敌再怎么攻讦、诋毁也没用。你族兄升官无望，那就专心经营治下，把这里打造成吴国首屈一指的大郭、富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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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5章

    岳川逐渐明白到一件事——自己的实力堪称无敌。
    无论正面碾压还是暗中绞杀，东南地界为非作歹的水族精怪，以及巫师神汉们都没有还手的余地。
    鳄鱼精它们能够料理绝大部分小喽啰，遇到棘手的，有柳家众人出马，几乎手到擒来。
    柳家众人对付不了的，到目前还没遇见过。
    就算有，河神印砸下去，非死即残。
    岳川一路游山玩水，走到哪打到哪，但凡有点恶名的，一个都跑不了。
    与水族精怪勾结作恶的人奸，全都被“愤怒的乡民”暴打一顿，逼迫他们跪在水边向河神起誓。
    你说你是河神派来收税的，行，你喊河神一声，看他答应你不。
    结果，无一例外都是被水中升起的巨型鳄鱼、老鳖、鲤鱼、蟒蛇等当场裁决。
    许什么，就应什么，河神老爷“有求必应”之名快速的流传开来。
    “哎呦，你听说没有，咱村长不一直说他是河神钦点的税官嘛，结果跪在河边起誓，你猜怎么着……”
    “我听说了，村长赌咒他要是有半句假话，就叫他两条腿断掉。可我听说水里冒出来一个大鳄鱼，把他两条腿、两条胳膊全咬掉了。”
    “河神不灵验啊，这都能弄错。”
    “你们蠢啊！什么叫不灵验？村长说他半句假话断两条腿，可如果他说的全是假话呢，不就翻倍了吗？”
    众人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儿。
    “你说这个不咋地，河神大人好歹还给他留了一条腿，我知道一个更惨的！”
    “快说快说。”
    “五柳村那个谁，不也一直说自己是河神的税官么，大家逼着他跪在水边赌咒，他说断子绝孙，你们猜咋地？”
    “嚯？这都敢许？河神大人仁慈，不至于把他全家都灭了吧？”
    “哈哈，回到家里就发现婆娘偷人，奸夫淫妇不知怎么都手脚酸软瘫在床上，被抓个正着，全村的人都看到了。”
    “这跟断子绝孙也没关系啊？”
    “嗨，这还用说，养的儿子、女儿都不是他的种。偏偏这事他儿子、女儿，甚至全村的人都知道，就瞒他一个。”
    “最后怎么了？”
    “他回到院里拿锄头跟奸夫拼命，不料一下子砸在了门楣上，奸夫从床上跳起，一脚踹在他心口……一条命去了半条啊。”
    “这没踹死？后来呢？”
    “后来啊……找郎中给他开药，结果婆娘煎药误了时辰，锅糊了又不敢说，就给他端过去了，喝了之后七窍流血，那叫一个惨啊。”
    “奸夫淫妇立刻就住一起了，儿子、女儿也立刻改了姓，这还真断子绝孙了。”
    类似的段子在各个乡村上演。
    所有打着河神名头招摇撞骗的，被岳川一一线下真实（整死）。
    作恶不多，民愤不大的，托梦教育几天就过去了。
    民怨深重的，直接找几个“愤怒的乡民”打上门，叫这些巫师、神汉跪在水边立誓。
    刚开始，岳川还需要自导自演，到处寻找龙套演员。
    后面消息传开，民间自发的行动起来，揪着村里的巫师、神汉去水边，或者河神庙一辩真伪。
    发誓吧，赌咒吧！
    别说那种头疼脑热牙疼的，要来就来大场面，不带“死”字也叫发誓吗？
    这就苦了鳄鱼精它们几个，到处赶场。
    遇到不会的大场面还得请柳家特效组帮忙。
    值得庆幸的是，河神威名传出去后，巫师、神汉们做贼心虚，纷纷忏悔，承认自己多年来一直在蒙蔽乡邻，借着河神的名头招摇撞骗。
    被乡民揍，最多也就一个死。
    可要是跑到水边赌咒，动辄就是牵连子孙，祸害全族。
    如此一来，卑梁—钟离附近五花八门的河神教信仰土崩瓦解，再也没有人敢自称河神使者、税官等。
    反倒是一个个河神庙立了起来，香火鼎盛。
    岳川坐镇东南，有求必应，做了不少实事，也平息了不少怨气。
    老百姓所求，不外乎生、老、病、死四件事。
    生，就是不能生育或者生育困难。
    刚开始岳川还亲自上门解决，可是后来发现这问题太普遍了，跟白家老太太、柳一商量一番，再结合上辈子的资料，出了一个法子。
    不孕不育的原因很多。
    频繁刮宫流产这个暂且不提，就说其他。
    首先是发育问题。
    古人营养不足，身体发育迟缓，再加上结婚年龄早，十四岁就算成年，可以生儿育女了。
    而乡村里可能十二三就婚配了，但发育迟缓，可能身体状态更小，不好怀孕，就算怀上了也保不住。
    这就是古人经常出现烧香拜佛十年八年，终于怀上了。
    不是诚意感动了神佛，而是十年间干下去的饭感动了自己，身体长开了。
    还有就是长期食鱼贝体内寄生虫的原因。
    这些寄生虫不但吃，跟宿主抢夺营养，而且拉，在人体中排泄污秽。
    这些排泄物会导致人体机能紊乱，比如寄生虫分泌毒素，导致宿主神经紊乱，夜间磨牙。
    同样的道理，如果女性体内寄生虫过多，整天被各种各样的毒素伺候，身体能好么？
    上辈子那些小仙女，整天在身上涂涂抹抹，身体还被化学物质摧残，这辈子的女性更惨，等于直接把化学物质喝进肚子里。
    就算侥幸怀上了，胚胎也同样受到各种毒素伺候，一旦受损严重，便会被子宫判定“质量低下”，进而终止妊娠。
    还有一个原因是吴、楚之人衣着和劳作的缘故。
    《石室秘录·子嗣论》有言：女子不能生育，有十病——胞胎冷也、脾胃寒也、肝气郁也、痰气盛也……
    这十病，一半与“寒”有关。
    众所周知，女性在生理期间是不能触碰凉水的，但是生理期外呢？就可以肆无忌惮触碰凉水吗？
    吴地多水，男女多在水中劳作。
    水稻种植时，整天泡在水里，而作为家中的劳动力，妇女和男人一样，都是得下地干活的。
    足部有很多与生育相关的穴位，如果长期浸泡在水中，就会导致阳气衰弱，寒气侵袭，受孕困难。
    比如膝盖上方血海穴、脚踝上方三阴交穴、小腿内侧复溜穴、足跟照海穴、脚底涌泉穴等。
    如果有受孕困难，可以注意腿脚保暖，每天热水洗脚，穿长袜、长裤。
    上辈子的世界里，韩国明星喜欢露大长腿是吧？日本少女喜欢穿超短裙是吧？
    这两个国家的生育率怎么样？
    华夏80后90后女性受到日韩影响，也喜欢大长腿、超短裙，寒冬季节也要“美丽冻人”，结果呢？
    这一代成家立业之后，生育率也明显下降。
    这虽然是各方面因素导致的“不想生”，但想生的人生不出来，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女性为了自己和子女的健康着想，一定要爱惜身体。
    最终，岳川决定出一篇文章，把吴、楚的事情好好说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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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6章

    姜国，南郭小院。
    正午时分的阳光不算强烈，寒冬过滤掉了最后一丝暖意，照在人身上的光都显得冰凉入水。
    不过，能来小院中的，都有强大的修为在身，基本无视了这点儿寒冷。
    唯一例外的是龙葵，披着厚厚的皮裘，怀里还抱了一个暖炉。
    岳川拿出一沓资料分给众人。
    “这是我一个吴国朋友寄来的，你们看一看。”
    资料中记录了河神教的始末，血吸虫的危害，百姓的惨状等。
    这是继菜人铺之后，又一个人神共愤的恶事。
    对这种人和事，孔黑子一向是斗志高涨。
    “岳先生，这些资料可都属实？”
    “句句属实！”
    岳川心中暗道：要不我给你到水边起个誓？
    龙阳听说吴楚之地的人利用血吸虫合药、铸剑，顿时变得愤怒起来。
    “此等人，玷污了武，玷污了剑！可恨，着实可恨！”
    岳川说道：“弱者为了追赶强者，无所不用其极，弱国为了战胜强者，不择手段之至。长此以往，礼崩乐坏、道德沦丧，人间与炼狱无异。”
    长卿已经敏锐察觉，血吸虫合药可以批量制造武者，铸剑又能提升兵器质量，这两者全都可以用于战争。
    “岳先生，血吸虫必须用人血培养吗？不能用牛羊牲畜吗？”
    岳川点了点头，“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
    “牛羊贵，还是人贵？”
    一句话，把长卿噎住了。
    这个问题在菜人铺时已经讨论过了。
    大黄说道：“老师曾言：君之视民如手足，则民视君如腹心；君之视民如犬马，则臣视民如国人；君之视民如土芥，则民视君如寇仇。放眼天下，除我姜国视民如手足，其余国君皆视民如土芥。”
    岳川起身，看着远方叹息道：“这片土地上的人是最容易满足的，只要给他们一个房屋，给他们一顿饭食，他们就甘愿当牛做马，感恩戴德。可是很多时候，这个最卑微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上位者不仅要夺走百姓口中最后一粒粮食，还要榨干百姓最后一滴血，啃掉百姓最后一块肉。
    龙葵忍不住问道：“那些河神教的神汉，他们就不是人了吗？为什么他们对待自己的同族是那么残忍？还有吴、楚之地的上位者，他们不也是人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在场无一人能回答。
    同样是人，为什么会这样残害同族呢？
    最终，还是岳川给出了答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个族类不是天生的，而是人们自我划分的阶层！”
    “河神教的神汉也好，吴、楚之地的当权者也罢，他们都是高高在上，高人一等！要么不把百姓当成人，而是会说话的牲畜，要么不把自己当成人，而是神明。”
    “就像我们看鸡鸭、猪羊时只会想到肉食、美餐，百姓对他们而言，唯一的价值就是交税、服役，顺便再无偿献血。”
    “我们关心鸡鸭、猪羊的吃喝拉撒、疾病健康，只因为我们想让它们快快长大，生养更多小鸡小鸭，小猪小羊，而绝不是出于同情、慈悲。”
    “诸侯代天子牧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从来没有改变过。”
    一句话，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或许这才是真相。
    孔黑子拱手，“敢问先生，如何解救天下万民？”
    面对众人渴望的目光，岳川回答道：“若天下仅有万民、十万民，依旧改变不了什么，还是被蚕食、被鱼肉。可如果天下有百万民、千万民，上位者会做出慈悲的嘴脸，整天把黎民百姓挂在嘴上，还会处决几个祸害百姓的典型收买人心。若天下有万万民、十万万民……”
    岳川没有说下去。
    反倒孔黑子，一脸向往的说道：“如此一来，上位者肯定会谨守礼节、施行仁政、德泽四方吧？”
    长卿也赞叹道：“万万民之国、十万万民之国，必可无敌于天下了吧？”
    岳川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前提是人，而非徒有人形的衣冠禽兽、人面畜生！”
    只可惜，没人能听懂这句话。
    龙阳想了想姜国，现在发出去的户籍还没十万，想要达到十万万，一字之差，却不知得几千年、几万年的努力。
    龙葵问道：“岳先生，之前推行新政时，便有鼓励生育的政策，民间有不能生育者，国家也会为其医治，再加上户籍政策，吸引四方之民归附，可即便如此，还没有达到十万，想要百万人口的话，不知得几百年。至于千万、万万，更加不可能了。”
    众人全都叹息。
    千万之民、万万之民，只存在于想象中，根本不可能实现。
    光是一个粮食问题，就不可能。
    除非……
    稷下乘凉梦真的实现。
    除非……
    姜十三从海外种植园带回各种高产的作物。
    唯独大黄，心中坚信老师不会无的放矢。
    大黄更知道，老师从千里之外的吴国回来，不会只是为了跟大家说几句梦话。
    万万之民、十万万之民或许很难，根本无法实现。
    但是老师一定有办法。
    于是大黄自觉当托，拱手问道：“岳先生，不知您有什么快速滋生人口的方法？”
    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拿出一沓资料。
    “这是我一个医生朋友给的秘方，你们都看看吧。”
    长卿凑上去瞄了一眼，瞬间面红耳赤。
    这是我一个少年人可以看的吗？
    但是一想到这是关系天下人福祉的大事，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
    让我康康……
    孔黑子经历多，见识的也多，周游列国期间也遇到过很多妇人不能生育，被婆家整日辱骂，还有生育困难，一尸两命，更有婴孩夭折……
    而且，很多地方未长成的孩童不能入祖坟，横死妇人不能随便安葬，都是随便找个筐子、草席往乱葬岗一丢，任由乌鸦、豺狗啃食。
    孔黑子和诸弟子周游列国期间经常挖坑埋人，安葬无名尸。
    一个字，惨！
    与外面相比，姜国确实可以说是人间乐土。
    至少，这里的每一人都可以体面的活着，体面的死去。
    龙葵突然想起了母亲，她曾说过，妇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里走一遭，而她走了两遭，还都平安的回来了，老天待她不薄。
    嫁入宫中时，母亲封针，不再制作绣品。
    可是看到姜国百姓苦难的场景，母亲重新开始制作绣品，补贴家国，赈济百姓。
    现在母亲去了，但自己还在。
    自己没了爱自己的人，但姜国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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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7章

    岳川抛下一块石子，荡漾出万千涟漪。
    孔黑子、长卿以及诸弟子开始围绕吴、楚之地的河神教、血吸虫等问题进行论道。
    有时候是在南郭小院中，有时候是在稷下饭庄里。
    南郭小院就没有冒过炊烟，一群人吃喝都是在稷下饭庄，吃饭时嘴也不闲着，说着说着就开始辩论起来。
    然后吸引周围的人，不管贩夫走卒，还是老叟孩童，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起来。
    胡一也不嫌弃这些人赖着不走占桌子。
    因为师父说过，人之所以是人，是因为人除了物质上的需求，还有精神的需求。
    而后者，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关键。
    所以每当这群大贤高谈阔论的时候，胡一都会把自己的弟弟们叫过来，在旁边聆听。
    有时候，还会插上几句话。
    过了一段时间，姜国的书摊上又开始“书喂书喂”，等待已久的列国使者第一时间把书摊包圆。
    拿着手中薄薄的纸书，列国使者那叫一个感慨。
    《论语》刚刚发售时，白送都没人要，列国使者拿回去于是束之高阁，吃灰落土。
    直到《马政》篇，这本书一跃封神，成为列国君臣必读之物。
    现在，《论语》又更新了《吴、楚与河神说》、《吴、楚与血吸虫说》、《吴、楚与殖民说》三章。
    第一篇，炮轰吴、楚之地对河神的信仰，地方权贵假借河神之名征收苛捐杂税，借“河神娶妻”、“河神招婿”迫害敢质疑自己和反对自己的人。
    中原诸国最喜欢干的是什么？
    每日辱楚！
    翻开成语故事，只要跟楚国相关的，就没几个褒义的。
    比如狐假虎威、刻舟求剑、亡羊补牢、买椟还珠、画蛇添足等，不用怀疑，都是楚人。
    如果听说什么滑稽的笑话，又不知道具体是哪里的事，就算楚国人的吧。
    事主当然不会跳出来辟谣。
    就像之前韩氏菜人铺的事情，所有黑锅都被老杨君背了，晋国摘得干干净净，怎么也不会跳出来说这是自己干的。
    楚人也懒得辟谣了，你说啥就啥吧，反正我蛮夷也。
    这次，实打实的黑料！
    中原诸国集体兴奋起来，这不得往死里鞭笞？
    至于吴国……
    被选择性的无视了。
    楚国不仅河神教遍地开花，还豢养一种名叫血吸虫的东西残害百姓，不愧是巫蛊之乡。
    楚国蛮夷啊！
    不但害自己，还害了隔壁的吴国。
    孔黑子原本是想透过这件事表达“苛政猛于虎、苛税毒于虫”，结果，天下诸国的焦点都聚集在楚国身上。
    妥妥的买椟还珠行为。
    不过大家在看到《吴、楚与殖民说》的时候，都格外重视起来。
    衡量一个国家实力，最核心的就是人口。
    人口多，劳动力就多，交税、服役的人就多。
    这就跟养殖户希望自己猪圈里的猪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一样。
    民间的婆婆选媳妇，也都是要屁股大好生养的，胸大好喂养的。
    而《殖民说》中详细论述了生育的问题。
    尤其是人们关心的“无法生育”，在文章中进行详细的说明。
    一个是年龄小，一个是营养少，一个是病虫多。
    第一个，建议延迟婚配年龄，生育之事欲速则不达。
    第二个，不能因为女性不是家中的“壮劳力”就克扣饭食。
    尤其是孕育中的女性，不但要吃饱，还要吃好，孩子在母亲腹中一日的成长，等于在外面十日的成长，所以准母亲吃一口，等于孩子吃十口，这是赚的。
    第三个，只能靠驱虫丸来解决，孕育之前先把腹中虫豸灭杀，给孩子一个健康而干净的生长环境。
    文章中罗列了许多生育期间的宜与忌，不同时间点的注意事项，身体浮肿等常见现象的解决办法。
    更提出胎位辨别，脐带绕颈的征兆，以及通过按摩等方法扶正胎位，解决绕颈等。
    再就是接生的注意事项。
    很多地方关于接生都有着五花八门的陋习。
    还有地方认为妇人生产时晦气，将其逐出家门，不得在家中生产，而是赶到山林中，生男婴可以回家，不生男婴就不用回去了。
    如果以往，妇人生产之类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登上书籍，更不可能通传天下，遍观几千年各种书籍，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
    稳婆是一个职业，但地位不尊，很多时候属于“三姑六婆”。
    民间谚语“有福鸡酒香，无福四块板”又或者“有福吃鸡公，没福钻泥洞”，可见生育的风险，也可以看出稳婆的重要性。
    《殖民说》中详细介绍了稳婆的各种知识，顺产接生、难产接生等知识点，剪脐带以及后续的处理，还有女性坐月子的要求。
    更是呼吁各国君王，对生育的家庭予以实物奖励。
    比如：将免者以告，公令医守之。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生三人，公与之母；生二子，公与之饩。
    很多时候，上位者之所以迫害百姓，并不是天生冷血，而是他们对百姓没有感情。
    因为没有生养，所以没有感情。
    百姓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冰冷的数字，还没有身边的小猫小狗具象。
    就像路边的韭菜，不用管就会生长出来，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这也是生孩子为什么要随夫姓。
    因为不随夫姓的话，男人对孩子没有认同感，哪怕是亲生的，也不会有太多感情，根本不会投入。
    这一点可以参考丑国的黑人。
    所有黑人都是没有爸爸的，这一点不是抹黑，而是事实。
    黑人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找爸爸，找亲生父亲，现实版《爸爸去哪了》。
    如果国家滋生丁口，国君给予物质奖励……哪怕不多，也是一种投入。
    有投入，就会有关怀。
    种一盆花，养一只狗都会想着它们好好生长，更何况一个活人。
    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国君生出一颗仁爱之心。
    哪怕仁爱不多，只有一瞬间的温暖，也足够照耀千人、万人。
    孔黑子在书中言道：这才是真正的仁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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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8章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德以报天；民奉万物以养君，君无一仁以报民！”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民非牛马，孰能无爱！”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君非民父，民非君子，君民者，鱼水也！”
    “君代天而牧民，当为民逐水草、驱虎豹！”
    “虎毒不食子，君暴总虐民！”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为君者，当为人民服务！”
    对于本次《论语》中的金句，天下人大致是赞誉的。
    毕竟天下诸侯国有一个算一个，总共才多少国君，他们能发出多少声音？
    而在国君之下，是十倍的宗亲，百倍的贵族，千倍的士族，以及万倍的民众。
    限制君王权力，这是宗亲、贵族、士族共同的心愿。
    没有人希望君王可以一言决生死，尤其是决定自己的生死。
    还有一个原因是，周天子的权力都被削弱到不出王畿了，更何况国君。
    只是如何限制君权？
    别说干，就是说都不能说，提都不能提。
    谁提谁死！
    现在，《论语》给了众人冠冕堂皇的理由。
    “国君啊，只有楚人那种蛮夷才喜欢虐民、害民，咱不能跟楚国一样啊，咱得好好为人民服务啊。”
    “国君啊，你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老杨君那样的人吧？”
    “国君啊，你再这样下去是要上《论语》的！”
    无论诸国君王会不会有所改变，总之，口号该喊还是要喊的，目标该定还是要定的。
    一个国家最可怕的不是定了目标不去实现，而是连喊口号的心思都没有了。
    强盗蒙着脸抢劫，说明他还有羞耻之心，说明这个国家还有王法。
    可如果强盗不蒙面了，开始明火执仗掠夺，这个家国走到尽头了。
    对于《殖民说》，上至君王、下至百姓，都热衷研究，奉若经典。
    无论何时，传宗接代都是最朴素的愿望，儿孙满堂更是最平淡的幸福。
    君王希望自己子嗣众多，江山稳固。
    嫔妃也希望母凭子贵，生出嫡子继承家业。
    尤其是各国联姻，大国后宫都是“万国造”，对于后宫而言，自己的孩子继承王位，自己地位稳固不说，母国也势力增强。
    怎么生孩子，怎么生出更优秀的孩子，怎么保障自己的孩子能健康成长，这就是必修课。
    毫不客气的说，最优秀的女人只在两个地方——青楼和后宫。
    青楼中的女子，尤其是那些头牌、花魁，都是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段有身段，而且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样样精通，比之大才子之流不遑多让。
    很难想象，这么多优点和特长会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后宫中的女子，就更不用说了，寻常人进去都活不过三页。
    佳丽三千，后位却只有一个，大逃杀能吃到鸡的，哪一个是傻白甜？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国君一大家子都钻研《殖民说》，那些奸佞之臣还不得挑灯夜读？
    要是国君提问，自己说不上来，还怎么当国君的近臣？
    尤其是晋国赵氏这种急着生孩子的家族。
    上次的《马政》令赵无恤在北地大放异彩，赵简子有种直觉，《殖民说》肯定也会重新照耀赵氏。
    民间同样如此。
    对于生儿子这种事，老百姓是最执着的。
    哪怕到了21世纪，依旧有一大群人到处打听生儿子的“偏方”，买阴转阳的“妙药”，更何况是重男轻女的古代。
    但是也有许多有识之士看到了《殖民说》的长远利益，比如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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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59章

    肃穆的宫殿中，秦王正襟危坐，听群臣奏报西击犬戎的战果。
    吞并西戎，拓地千里，这是可喜可贺的大好事。
    但老秦人都看到了背后的隐忧。
    世上有三种犬戎，一种是被杀了，一种是逃跑了，一种是既没跑掉也没杀掉但是随时有可能跑掉或杀掉。
    “君上，戎人与我国有血海深仇，数百年来害我国民，杀我国君，如今秦国势强，戎人势弱，自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以此四十万戎人头颅祭奠先君！”
    “臣赞同！四十万戎人，大都是老弱妇孺，养之徒耗钱粮，而我国本就缺粮，多年来屡次向晋国购粮，若再增四十万口，所需钱粮更多，若晋国不售粮与我，国内必生饥荒。”
    “臣请奏，尽坑戎人！”
    朝堂上，长年与戎人作战的武将清一色支持斩杀戎人。
    双方的仇恨太大了！
    秦人从立国开始，就一直在和戎人战斗，光是国君都死了好几个，更何况下面的将领、士兵、民众。
    好不容易打垮了戎人，肯定要把他们杀得鸡犬不留。
    但是，有远见的文臣反对这么做。
    “君上，中原诸国藐视楚国，称其蛮夷，又鄙薄我国，以虎狼相蔑，若我国再坑杀四十万戎人，必定被中原诸国口诛笔伐，君上与诸臣之名，怕是要登上《论语》。”
    有头铁的武将喊道：“背一世骂名，得千秋之功，有何不可！”
    “吾辈正愁不能青史留名！”
    “都记某头上！”
    见骂名吓不住这些大老粗，甚至让他们变得更加激动，文臣立刻改变说辞。
    “君上，我秦国地处西陲，国弱民寡，田地荒芜，而今又得千里新疆，国愈大而民愈寡，正需移民实边，开垦西域，兴建城池，修筑边防，防止戎人卷土重来。”
    “君上，《论语》有言，存地失人、人地皆失，若坑杀四十万戎人，徒增四十万坟茔，便是拓地千里，又有何益？”
    “戎人久居苦寒，民风剽悍，可择其上者充军，择其中者充工，余者牧羊，无论男女老幼，皆可为国效力！”
    “以老弱妇孺为质，其青壮者必效死力！”
    这句话打动了国君。
    四十万戎人，这可都是财富啊，能给自己干活，给自己交税的。
    因为是战俘，所以多干点活，多交点税，很合理吧？
    来年秦国就能多出许多羊，自己也能敞开的吃羊肉。
    武将怒骂道：“不出十年，四十万戎人变六十万，不出二十年，六十万变百万，不出百年，戎人五百万。到那时，这秦国究竟是老秦人之秦国，还是戎人之秦国？”
    “对！我等将士浴血奋战，是为老秦人拓土开疆，不是把自己死了埋了给戎人腾地方！”
    此时秦国还很弱小，国民刚刚跨越一百五十万大关。
    一下子掺进来四十万戎人，确实是大问题。
    一时间，坑杀的声音又壮大起来。
    国君也有些举棋不定。
    百年前，国相百里奚只是说了放弃称霸中原，转而称霸西戎，却没有说真正称霸西戎以后该怎么做。
    也从来没想过，“称霸西戎”的梦想会在自己手中实现。
    这惊喜来得太突然，有点措手不及。
    而这时候，有人说了一句，“君上，若依《殖民说》所言，我老秦人生殖速度将会倍增，戎人蒙昧，不懂殖民之术，人口增加有限，甚至还有可能不增反减……”
    立刻有人醒悟过来。
    想增加丁口很难，但是想减少丁口很简单啊，老杨君干的事随便挑出来几件，就能把戎人祸祸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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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0章

    一增一减之下，戎人能在秦国翻天不成？
    就是不知道君上愿不愿意当这个昏君。
    想来，君上应该是很期待的。
    “君上，若夺戎人口粮，养老秦人丁，戎人渐少，老秦人渐增，不出三十年，老秦人当十倍于戎，百年之后，秦国再无戎人！”
    “君上，消灭戎人，并非只有坑杀一途！”
    “榨干戎人最后一滴血，滋养老秦人方为上策！”
    “唯一限制我老秦人生殖速度的，是食物，而非戎人！”
    国君一想，果真如此。
    《殖民说》解决了女子不孕，解决了孕妇难产，解决了婴孩夭折，这些都是凭空多出的人丁，三管齐下，新生人丁滋生翻了三倍不止。
    婴孩长大，又能生殖，妇人顺利生产，又能续生。
    如此一来，老秦人数量不断激增，终有一日也能像中原诸国那般，人口众多。
    唯一限制秦国人口的，就只有食物。
    光靠老秦人自己耕地远远不够，还得让戎人也一起劳作。
    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饭。
    最好是不吃饭！
    省下来的粮食全都供养老秦人。
    等等，好像还真有这种东西……
    “孤听闻姜国赈济杨国灾民，向其分发一种名为‘行军丹’的事物，此物只需一粒，可饱腹一天，众卿可有耳闻？”
    满朝文武，支支吾吾。
    国君只能进一步“暗示”。
    “我秦国本就穷困，如今又增添四十万灾民，孤宅心仁厚，不忍弃之，然家无余粮，奈何，奈何？”
    立刻有臣子站出来说：“不如效姜国赈济之法，购买行军丹，赈济戎人。”
    “姜国地狭人微，却能赈济杨国数万人，全赖行军丹。我秦国若得此物，坑害……啊不，赈济四十万戎人岂不是易如反掌？”
    “君上仁厚，戎人必定感激涕零，伏拜君恩！”
    “臣愿出使姜国，求购行军丹！”
    “臣亦愿往！”
    “俺也一样！”
    出使中原可是美差，谁不愿意去呢？
    别说文臣，就是武将也急啊。
    “几百年了，我们一直往西打，整天陪着戎人啃沙子。现在戎人被干翻了，我们也该瞧一眼中原啥样了吧？”
    “对对对，是这个理儿！”
    国君一想，确实如此，也该叫武将们见见世面，开开眼界，向中原诸国学习。
    秦国已经完成“称霸西戎”，下一步自然要转向“称霸中原”。
    于是，赈灾和出使的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至于殖民的事情，现在就要开始着手准备。
    “生丈夫二壶酒一犬；生女子二壶酒一豚。”
    这种事情，秦国也能做。
    这次攻打西戎得了太多牲畜，尤其是犬。
    犬戎认为自己的祖先是两只白犬，所以犬戎族的图腾就是“白犬”。
    犬戎中一直有养犬的习俗，秦国吞并西戎，自然得了不少犬。
    全养着的话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全杀了的话又太可惜了。
    正好可以作为鼓励生育的赏赐，分发给百姓。
    犬既能看家护院，又能抓耗子逮兔子，驱逐豺狼野猪什么的，也算有利于生产。
    “嗯，仅限于老秦人，戎人不给。”
    “出使姜国正不知送些什么礼物，挑选一些神骏的猛犬吧。如果能用犬换取行军丹就更好了。”
    然后是稳婆。
    国君与诸臣商议了一下，必须把稳婆这个行业发展起来。
    这是殖民之策的核心，重中之重。
    以往稳婆全靠民间妇人，手艺好坏不一，生产顺利就是稳婆的功劳，生产不顺利就是产妇命不好。
    别说民间，就是宫中也经常发生一尸两命的事情。
    看了《殖民说》才明白，什么命好命歹，根本就是稳婆不专业。
    “孤打算在国中招揽妇人，委以官职，专司殖民之策，负责不孕者调理、孕者看护、娩者生产、婴孩养育等。”
    “首先是栎阳城中，行之有效再推广其他城镇，力争十年之内推广全境。”
    这种善政，群臣自然一致赞成。
    毕竟自己也是最直接的受益者。
    谁家没有媳妇呢？谁家不生孩子呢？谁不想自己子孙昌盛呢？
    “君上，我等欲争霸中原，必先扬名！此等善政，正好传扬天下，让中原诸国知君上仁善！”
    这种好事，没有哪个国君能拒绝。
    好不容易干了一件好事，怎么也得宣传宣传，让天下人知道是不是？
    看以后谁敢再说秦国是戎狄之国、虎狼之师。
    秦国的使者刚刚收拾行装出发，秦国的信使已经快马加鞭，将国书送到姜国。
    龙阳看过之后，将国书拿到南郭小院，与孔黑子等人分享。
    “恭喜孔先生，贺喜孔先生，秦国欲效先生之法，行殖民之策，先生大名，必已响彻秦国，传扬天下！”
    听到这话，孔黑子老脸一红，一双蒲扇大手局促得无处安放。
    “某……某周游列国，推行学说不成，却没想到静下心来著书立说，得以影响天下。”
    说到这，孔黑子朝龙阳躬身拜下，随即又拜大黄和岳川。
    “某有今日，全赖诸位相助！某替天下人，谢过诸位！”
    几人同时大笑起来。
    倒是龙葵，愤愤不平。
    “我已经在国中招募稳婆，并且聘请白氏医馆培训推拿按摩之法，传授简单医理，只是还没有对外宣传。却不料被秦国抢了先。”
    岳川笑过之后，安慰龙葵道：“有的人只说不做，有的人只做不说。前者，人们只记住了他的坏，后者，人们只记住了他的好！公主殿下尽管做，百姓的认可，就是最好的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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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1章

    岳川感慨舆论力量真是太强大了。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喷人就是爽。
    这就是尊崇“礼”的好处，人们心中的道德底线还没有被突破，还有廉耻。
    这时候的君王还不是至圣至明的完人，不会因为臣子的直言劝谏就龙颜大怒。
    哪怕霸主国的国君，也会经常承认自己的不足和错误，向臣子、闲人等虚心请教。
    春秋首霸的齐桓公，也曾经向一个制作车轮的老工匠请教，孔黑子也真心实意的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知错能改，见贤思齐，这是人们最基础的品德。
    《吴、楚与河神说》、《吴、楚与血吸虫说》发表之后，楚人什么反应暂且不知，反正吴国是挺慌的。
    国君阖闾下令清查全国，凡暗中操控河神信仰、勾结神汉盘剥百姓、豢养血吸虫荼毒乡野的，无论公卿贵族还是乡野匹夫，一律斩首、弃尸江河。
    一时间，吴国大地上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消息传至卑梁城，岳川感慨一声：阖闾好心机、好手段。
    吴王阖闾这个人不怎么出名，主要原因是他得位不正，历史上的正面评价不多，不骂两句已经是客气了。
    再加上时运不济，领兵干勾践时被砍到脚趾，年仅41岁就嘎了。
    这也是之前柳家青色巨蟒评价阖闾气运浓厚，但寿不长的原因。
    只能说，阖闾这个人被严重的低估了。
    《史记》刺客列传中记载了五个出身草莽的刺客，其中的专诸刺王僚就是阖闾指使。
    身为吴王，阖闾对国内五花八门的河神教肯定有所耳闻，只是他自己得位不正，底气不足，不敢与贵族公卿们决裂罢了。
    而此时，真正的河神频繁显灵，派遣使者到处行使神罚，吴国各处风起云涌。
    《论语》一出，更是把吴国推到风口浪尖。
    阖闾想也不想，直接祭起屠刀。
    这是一场自上而下的大清洗，吴国各个阶层、所有城乡，都被阖闾犁了一遍。
    经过此事，吴国完成了高度集权。
    公卿贵族手中的权力、财富等全都被收拢到阖闾手中。
    吴国历代王位更迭留下的隐患等也都被阖闾快刀斩乱麻清理干净。
    但是，没有人指责阖闾，国内外全都是称赞。
    尤其中原诸国，再次将吴国和楚国放在一起对比，将楚国从头到脚、从外到里批判一遍。
    楚国被喷得有多惨，阖闾就被捧得有多高。
    阖闾一时间威风无两。
    而阖闾大杀四方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封赏卑梁城，给许斧加官进爵，其他将官也都有多少不等的赏赐。
    赏赐之后，阖闾更是亲临卑梁城，带领文武百官祭祀河神。
    从许石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岳川有点儿无语。
    祭祀这事儿，岳川能够理解。
    毕竟这段时间自己闹出来的动静太大了，到处“显灵”处决招摇撞骗的巫师、神汉。
    阖闾过来拜一拜也很正常。
    谁能没点小目标呢？
    其次就是，阖闾刚刚大清洗，完成前所未有的集权。
    不出意外的话，阖闾想要把这个权力巩固下来，宗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借祭祀河神彰显自己的合法性。
    这就回到了当初姜国册封城隍庙的剧情。
    岳川不想与任何世俗王权绑定。
    城隍庙是这样，河神庙也一样。
    时间一天天过去，吴王阖闾终于来到卑梁城，慰问一番此地军民，随后就在大军的护送下前往河神庙。
    吴地百姓争相追随，从者上万。
    就连隔壁楚国百姓也忍不住跑过来，想瞧一瞧吴国的大王长啥样。
    依山而行、拾级而上。
    阖闾屏退左右后独自一人燃香。
    可是就在他将要跪下时，地涌泉水，令阖闾无法屈膝。
    “孤乃吴王阖闾，拜见河神！”
    说实话，阖闾挺慌的。
    之所以屏退左右，不让人跟随，就是怕河神显灵。
    万一被劈头盖脸呵斥一番，自己这帅脸往哪搁啊。
    此时看到地涌泉水，阖闾瞬间明白，是河神显灵了，只是不知好的灵还是坏的灵。
    岳川低头看着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帅小伙，心中也很是感慨。
    吴国这地方尽出少年英雄。
    史料记载阖闾死的时候是41岁，在位19年，也就是22岁登上王位。
    岳川想了想自己22岁的时候，还在城中村找房子，到处投简历找工作，晚上还要出去摆摊补贴生活。
    再想想阖闾刚登位就获得了伍子胥、孙武两尊大神，随后就是一路干进楚国国都，实质上灭掉了楚国。
    而自己23岁的时候，还在当牛做马，给黑心资本家打工。
    毫不客气的说，吴王阖闾就是龙傲天小说里的主角模板。
    直到他脚趾中了一戈。
    之前在卑梁城时，柳家众人已经观看过了阖闾的气运。
    短寿之相已经消失，气运比之前更加浓郁，入眼所见一片金光，前途不可限量。
    见河神不回应自己，阖闾心中惴惴。
    正要开口来一番检讨，心中却响起一个声音。
    “你来见我，所为何事？”
    阖闾浑身一激灵，随即心中狂喜。
    “孤听闻河神大人显灵，为我吴地百姓除害谋福，特来拜谢。孤还带了……”
    岳川打断了阖闾的话。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至于那些俗礼，就免了吧。”
    “这……”
    阖闾一时间拿不准河神对自己的态度。
    岳川说道：“民间疾苦，民生维艰，你若真有心，不如将金银珠玉换成米粮油盐，补贴穷苦百姓。”
    阖闾一听，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珍珠美玉珊瑚金银这些东西，对凡人而言是好东西，但对河神来讲，不就是泥沙么。
    难怪河神不喜欢。
    不过转念一想，河神也不算拒绝自己的礼物，只是将这个礼物转赠给了吴国的百姓。
    “孤谨遵河神吩咐，回去之后……不，下山之后就照做！”
    看到阖闾这么上道听话，岳川心中满意，正好自己要疏浚河道、兴建水利。
    这种事情如果有世俗王权支持，事半功倍。
    而阖闾就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
    自己抢了阖闾麾下大才孙武，冥冥中欠下一份儿因果，就还他一个礼物吧。
    “血吸虫肆虐江河，荼毒百姓，我欲尽除之，不知吴王愿相助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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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2章

    说到血吸虫这东西，上辈子的世界里也有，而且流传范非常广，持续时间非常长。
    毫不客气的说，长江以南所有省份，都是这玩意的泛滥地带。
    考古发掘的湖南长沙汉墓马王堆女尸内脏中就有血吸虫虫卵。
    一直到新中国，这玩意才被彻底消灭。
    这东西可以说是古代版的艾滋病，一旦沾上就是一辈子，而且会通过排泄物污染水源，造成周围其他人感染。
    而且，血吸虫病不但感染人，还感染牲畜、水产，并且在人畜之间互相感染。
    血吸虫的危害很大，常见有发热、乏力、肠胃疾病、消化紊乱，肝脾也会受到不可修复的创伤。
    古代江南之地温暖湿润，雨热同期，却开发困难，一直无法和北方相比。
    究其原因，就是瘴疠、猛兽、毒虫。
    瘴疠有草药可以防治，猛兽有一百种方法进行针对，唯独虫子，古人拿它没办法。
    若不是五胡乱华期间北方生灵涂炭，大量汉人衣冠南渡，恐怕江南的开发会更加缓慢。
    吴、楚之地流行的血吸虫更特殊一些，因为它是人工豢养的，经过了有目的的筛选和培育。
    它已经不是简单的寄生虫。
    在岳川看来，养血吸虫就像养信鸽一样，放出去让它们自己觅食，等吃饱喝足再回来睡觉、下蛋、繁衍，然后继续放出去。
    吴、楚之地所有生灵，都是它们的口粮、血食、肉土。
    本以为阖闾会满口答应，却没想到他沉吟半晌，不答。
    “怎么？你不愿意？还是说，你也参与其中，获得利益？”
    阖闾连忙摇头，“河神大人，血吸虫孤亦有所耳闻，此物本是野外毒虫，被楚地之人使用巫术祭炼成蛊虫，最初是采补之用，以活物精气补益自身，增强修行。后来从楚国流传至民间，蔓延至四面八方，最终一发不可收拾。”
    “确实如此，但是我相信，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愿意去做，一定能把血吸虫彻底消灭！”
    听到这话，阖闾浑身一震。
    “有志者……事竟成……为什么这话听起来如此……如此……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岳川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而是继续说道：“消灭血吸虫，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你也能获得无可估量的声望，名传青史，受万民膜拜！何乐而不为？”
    阖闾激动的浑身哆嗦，不过他还是说道：“吴国只有东南一隅，而血吸虫泛滥，遍布大江两岸数十国家，单靠我吴国恐力有不逮，误了河神的大事。”
    岳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跨区域性的大事件，必须多方通力配合，否则根本成不了事。
    比如上辈子的世界里，大马哈鱼是黑龙江流域特有的野生鱼类，但是沙俄掠夺东北大片领土，黑龙江从我国内河变成了国际河。
    我国花大力气保护大马哈鱼，又是育种又是放生。
    结果呢，隔壁毛熊人开着捕捞船，大捞特捞。
    你就说，气不气吧。
    消灭血吸虫病也是一样的道理，吴国人灭、楚国人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阖闾又补充道：“南方有一国，名越。血吸虫可用于铸剑，便是越国人首创，吴国境内许多血吸虫也都是越国人豢养。若要彻底消灭血吸虫，必先灭越。”
    嗯，阖闾、勾践果然是欢喜冤家。
    阖闾对越国满满的恶意。
    “你既然知道越国人使坏，为何不直接动手？”
    “孤根基未稳，人心未聚，不宜大动干戈。而且……越国虽弱，但其悟道境强者多于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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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3章

    岳川问道：“吴国有几个悟道境强者？”
    “回禀河神大人，孤麾下有一伍姓强者，曾于悟道之日一夜白头。孤曾有一门客专诸，刺王僚被诛，其子尽得真传，也有先天巅峰修为，距离悟道仅有一线之隔。”
    岳川顿时明白阖闾说的是伍子胥。
    本是楚国人，其父因直言劝谏楚王被诛杀，伍子胥只身一人逃往吴国，被追杀期间一夜白头。
    这应该也算是父母祭天、法力无边的典型了。
    “越国悟道境几个，都是谁？”
    “有一铸剑名匠，人称欧冶子，战力不知，但所铸兵器无一不是精品，众武者为求其一剑，甘愿效死力，威望非凡。另有一越女，剑术超绝，一人一剑罕逢敌手，受越王所拜教习军士，所训剑士，可以一当百、以百当万。”
    这两个人历史上都有记载，却没想到他们都是悟道境强者。
    尤其欧冶子，铸剑的鼻祖，锻造兵器的祖师爷，没想到也是悟道境强者。
    欧冶子有个同门，名叫干将，欧冶子有个女儿，叫莫邪。
    干将娶了莫邪。
    干将应该喊欧冶子什么？
    岳川理了理其中的关系，又问起楚国的悟道境强者。
    阖闾回答道：“养一箭——养由基！”
    “楚国只此一人？”
    “此人能以一当十，不可力敌！”
    岳川想了想，确实如此，自古弓兵出挂逼嘛，战斗力不能以常理揣度。
    至于楚国还有没有其他悟道境强者……
    阖闾就说不上来了。
    “应该是有的，只是秘而不宣吧。”
    对于河神，阖闾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他的叙述下，东南地域的格局拨云见日，令岳川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不过，吴、楚、越之间的关系也有点棘手。
    想要彻底消灭血吸虫，必须三个国家通力配合。
    只要有一方使坏，这事情就办不成。
    岳川顿时眉头紧皱。
    一个小小的血吸虫病都搞不定，更何况疏浚河道、通航大江等。
    就在岳川思考时，阖闾拱手道：“孤欲灭越，不知河神大人能否助孤一二？”
    岳川淡淡说道：“我入世只修功德，不造杀业。”
    阖闾说道：“楚国虽强，但始终致力于争霸中原，所敌者众，吴国非其宿敌。越国虽弱，但始终致力于称霸东南，吴国首当其冲，宿敌也。有越国在侧，孤如芒在背、寝食难安，还请河神大人垂怜吴国，出手相助！”
    岳川想了想，历史上吴国就是被越所灭。
    阖闾被砍伤脚趾嘎了，其子夫差继位，三下五除二攻灭越国。
    然而，夫差没有毁越国宗庙，也没有处死越王勾践，反而将其释放回国。
    之后就是卧薪尝胆的故事。
    最终，夫差北上争霸中原，被勾践偷了家。
    勾践就狠毒多了，毁了吴国宗庙祭祀，夫差也兵败自刎。
    平心而论，岳川不喜欢勾践，这种人跟司马懿差不多，都是老阴比。
    而且，龙蛇一族走蛟入海的终点金陵在吴国，许石也是吴国人，河神庙也在吴国而非越国。
    同等条件下，岳川肯定选择吴国。
    “我无法出手帮你攻伐越国，但是我可以帮你富民强国，积攒底蕴、提升实力。”
    听到这话，阖闾喜极而泣，“多谢河神大人！”
    “你国中有一人，名许石，与我有缘。你可信之、用之！”
    阖闾瞬间记起，“可是那个坠江而不死，携姜国国礼而回的许石？”
    “对！就是他！”
    “啊！难怪他坠江之后能平安返回，原来都是河神大人保佑！”
    岳川：说得好有道理，我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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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4章

    卑梁城中，阖闾单独召见了许石。
    “你与河神有缘，孤也与河神有缘啊，所以咱们俩也是有缘人。”
    许石纳闷了一下。
    自己跟河神有缘是肯定的，要不然早就葬身蟒腹了，但是大王跟河神的缘分怎么说呢？
    “哈哈，河神大人名河，孤也名阖啊！阖字五行为水，闾字五行为金，名字水金组合，金生水，水旺，正应河神保佑！”
    这个解释……很强大……
    许石信了。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
    阖闾笑了几声，随即开始了今日的正题。
    “孤欲灭越，不知许卿有何良策？”
    卿是一个表示亲近、客气的称谓，但这背后也有一层特殊的含义，那就是官爵。
    许石知道，今天要是能获得大王的欣赏，一个卿的赏赐跑不了了，自己的身份也将一飞冲天。
    如果单靠许石自己，肯定是抓瞎了。
    毕竟他会的就是讲黄段子、开黄腔，大王或许喜欢，但喜欢之后就是索然无味了。
    好在，昨晚岳川给许石连夜恶补了一番。
    “我有三策，可助大王欲灭越！”
    阖闾一听三策，顿时来了精神，有才的人就是不一样，自己苦思冥想都想不出办法，人家一想就是三个。
    “直接说上策！”
    “呃……大王，我说的是三策，不是上中下三策。”
    阖闾愣了一下，却没有任何难堪和不悦，反而更加欣喜。
    “好！好！好！许卿尽管说来。”
    言罢，阖闾正襟危坐，目不转睛。
    “大王有十胜，越国有十败，由此衍生三策，我这便为大王一一道来。”
    “第一胜，大王乃姬姓诸侯，越王外姓诸侯，大王贵而越王贱！第二胜，大王年富力强，越王老而昏聩，大王长而越王短！第三胜大王闻达于诸侯，与列国交好，越王闭塞东南，仅与楚国联通，大王贤名传天下，而越王……谁知道天下有越国呢？”
    这番话纯纯的奉承，却也不无道理，阖闾听得哈哈大笑。
    仔细想来，不正是如此嘛。
    百年前，吴国也是闭塞东南的小国，毫无存在感。
    传承了十几代将近二十代国君，却没有一个混出名气被外界所知的。
    直到晋国拉了吴国一把，给吴国带来了中原先进的军事技术。
    吴国人不会造车，更不会车战，晋国直接送了一支成建制的车兵队伍过来，帮吴国制造战车、搭建军队、训练士卒、磨炼战阵。
    可以说，吴国军队就是晋国手把手打造出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经济、外交等资源，令吴国从闭塞的蛮荒小国融入到中原世界。
    因为姬姓诸侯这层关系，再加上晋国的大力支持，吴国在中原世界吃得很开，也迅速闯下名气。
    而越国，也就是跟楚国玩，但问题是，楚国自己都蛮夷，越国能学到什么？
    阖闾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许卿所言极是，灭越除了依靠自身，还得借力中原诸国，有中原诸国的资源，我国发展速度十倍于越，不出十年，便能以巨石压卵之势，覆灭越国，统一东南！”
    许石连忙拱手，“大王英明！”
    “第四胜，大王与河神有缘，必得神助，而越王与河神有怨，必遭神罚，大王吉而越王凶！第五胜，河神教被大王彻底铲除，百姓感恩戴德，越王无动于衷，百姓水深火热，大王贤而越王愚。第六胜，大王有驱虫丸，而越王无！”
    阖闾点了点头。
    河神大人欲根除血吸虫，而越国铸剑，大力豢养血吸虫，这层矛盾之下，河神肯定是帮助吴国一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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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5章

    不过驱虫丸……
    “此神药为许卿所有，孤岂能侵占！”
    许石连忙说：“此药在我手中，只能救一城一地，十人百人，但是在大王手中，能拯吴国万民，救苍生水火。恳请大王为天下计，收下此药。”
    阖闾感动得都要哭了，“好好好！许卿尽可选地择人，所需一应物料，皆算在孤身上。至于布施药品，还是由许卿做吧。”
    “石替吴国百姓谢过大王！”
    “第七胜，我吴国有大江、大湖，水产丰盛，良田广袤，乃鱼米之乡，而越国山多田少，地狭人贫，既无底蕴，又无后劲，不可与大王久持！”
    “第八胜，我吴国背靠中原，俯视东南，可通两地有无，享南北财货，而越国除了与楚国贸易，别无他途，如那无源之水、无根之木，必不长久！”
    “第九胜，晋国有求于大王，楚国有惧于大王，大王可借晋制楚、借楚制越……”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石显得小心翼翼。
    晋国在“联吴制楚”的外交策略下大力扶持吴国，付出了很多真金白银。
    现在吴国翻脸不认人的话，脸面上有点不好看。
    不过阖闾对此没有太多抵触。
    “许卿所言极是，晋、楚相持，吴国才能平安无恙，一旦楚国放弃北上争霸，必定与孤相争。不如扶楚国一把，即可保持晋、楚平衡，又可令楚国放弃越国。”
    “大王英明！”
    “不过，如此一来，我们恶了晋国，会失去中原诸国的助力，恐怕……”
    许石拱手道：“第十胜，我与姜国交好！”
    “姜国？”阖闾仔细想了想，“一小国罢了，岂能与晋国相提并论？”
    “大王，晋国能给的，百年前已经给过了，无法再给我们多余的帮助，剩下的只有索取。而姜国，可以给我们新帮助、新资源。最重要的，姜国是一个小国，不会对我们有任何索取！”
    帮助不帮助，阖闾不是太在乎。
    但是许石最后一句话打动了阖闾。
    晋国是大国，吴国得罪不起，两国交往中吴国都是小弟姿态。
    说实话，阖闾是非常不爽的，但是没办法，只能隐忍。
    而姜国是小国，交往起来肯定更轻松，更舒坦。
    就算有什么不舒服的，分了就是，没顾忌。
    “不知姜国能给孤带来什么好处？”
    “那就多了！”许石说道：“姜国有纸，有纸书，大王应该已经见识到《论语》的威力了吧？”
    阖闾点头。
    这次正是借着《论语》的影响，对内大清洗，把那些不顺眼的家伙杀得干干净净。
    几篇轻飘飘的文章，胜过十万雄兵！
    许石接着说道：“姜国还有一物，名曰老面神，旗下有各种酱料，若佐于鱼脍，滋味更加鲜美。”
    咕咚！
    阖闾饿了。
    吴国人喜好鱼脍，但调料匮乏，大都是盐、醋、芥末、生姜等物。
    阖闾有点迫不及待，想尝尝老面神的滋味了。
    “若真如许卿所言，此物当风靡东南！”
    阖闾瞬间醒悟，若能交好姜国，拿到老面神在东南诸国的销售权力，就能坐地赚钱，依照东南诸国对鱼脍的喜爱，这绝对财源滚滚。
    问题是吴国与姜国非亲非故，能拿到销售权力吗？
    万一楚国等其他国家争夺销售权力呢？
    “许卿，孤如何才能交好姜国？”
    许石说道：“我听说姜国王子阳乃粗鄙武夫，为了获得文名自创一种文字，号称龙文。大王若能投其所好……”
    阖闾大手一挥，“好！孤便带头学习龙文，并推行全国！此举惠而不费，获利巨大！哈哈哈哈……”
    吴国落后，也就是在晋国的帮助下快速发展起来。
    但晋国帮助的仅仅是军事，文化方面并没有太多改变，之前是受到楚国影响，学习楚国，盛行断发纹身，后面又学习晋国，仰慕中原。
    吴国使用的文字有大周的文字，楚国的虫鸟篆，还有齐国、晋国文字……
    总之，很杂，很乱！
    现在再学习姜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是中原文化嘛。
    而且，姜国群贤能作出《论语》，吴国率先学习，有什么不对的吗？
    为了满足物质和精神文化的需求学一门文字，不寒碜，对吧？
    看到阖闾兴奋的模样，许石长舒一口气。
    “外联姜国，此为富民强国第一策！至于第二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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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6章

    阖闾与许石秉烛夜谈，之后便定下三个国策。
    第一是以姜代晋，学习姜国文字，引进姜国纸书、老面神等商品，与中原大力通商。
    为此，吴国废除境内所有入城费、过路费，凡有拦路设卡者，杀无赦。
    还有疏浚河道、发展水运，修路架桥、发展交通等。
    第二是鼓励生育，免除人头税等由人口滋生的税种，用酱醋、鸡鸭等实物作为生育的奖励。
    并且参照《殖民说》设立官办医馆，培养郎中和稳婆。
    发放驱虫丸，除虫防病，提升百姓身体素质。
    第三是推广河神“独创”的桑基鱼塘、果基鱼塘、稻田养鸭、果园养鸡等先进生产方式。
    在传统捕捞的基础上大力发展鱼鳖虾蟹等水产养殖。
    还有就是推广河神喜欢的茶。
    神农尝百草，一日遇七十二毒，遇茶而解之。
    茶最早是当做一种草药用的，主要是解毒。
    春秋时，还没有饮茶的习惯，只能说小范围的小众爱好，千年后的晋朝才开始成规模种植茶树，饮茶之风兴于唐朝、盛于宋朝，传至今日。
    岳川知道茶的作用。
    既可陶冶情操，又能延年益寿，还可以为农民创收。
    最主要的是，岳川喜欢。
    平常虽然也喝茶，但都是自己弄的花茶，并不是茶叶，总觉得缺点什么。
    吴国大致在江苏省范围，自古以来就是茶叶主产区。
    上辈子的世界里，江苏地处江南茶区，全省茶园面积达300万亩，产量占全国的四分之一，是名副其实的茶叶大省。
    吴国的土壤、气候等都适合茶叶生长，而且茶树一般种植在小丘陵地带或者山上，而这些都是不适宜种植粮食的地方，种茶与种粮非但不冲突，还能互补。
    茶树寿命可达百年甚至更长，比如武夷山大红袍母树活了三百多年。
    只要不是恶意毁林种茶，此举还会起到巩固水土、保护生态的作用。
    阖闾本来还在担心钱财的问题。
    取消人头税、过路税等，本就收入大减，再加上鼓励生育、修路架桥等，开支大增。
    自己虽然杀人抄家获得一大笔横财，但跟姜国通商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几十年上百年。
    只买不卖的话，有多少钱财也不够花的。
    现在好了，山上长的草也能卖钱。
    河神真是仁慈啊！
    “那便劳烦许卿为使，代孤与姜国商谈诸项事务。”
    听到这话的时候，许石呆滞许久。
    阖闾问道：“怎么？许卿不愿？”
    “不不不！”许石连忙摇头，“我只是感慨……上次去姜国，我花了钱财疏通关系，才挤进使团。这次竟然成了使者。”
    阖闾哈哈大笑，“这叫时来运转！”
    想到许石名字中带有一个“石”，阖闾再次大笑起来，“孤遇许卿，也是‘石’来运转啊！”
    许石心中暗道：我这个“石”本应遇水而沉，全是河神大人保佑，否则你就遇不到我了。
    吴国使团是最后出发的，但一路上“顺风顺水”，没有半点波折，走得格外迅速。
    许石到的时候，恰好碰上了秦国使者。
    一场接风洗尘的宴会，把两国使者同时安排了。
    虽然都带着不同的目的，但名义上，两国都是庆贺姜国伐杨的正义之举。
    秦国送上贺礼，九只精挑细选的猛犬，还有两只毛色雪白的飞鹰。
    其他的就是玉器、金银以及其他特产。
    龙阳对秦国的贺礼非常满意。
    他五岁时就能开硬弓，射鸟兽，只是姜国地狭，没法畅快的打猎，也就没有左牵黄、右擎苍的条件。
    但这并不影响龙阳对鹰、犬的喜爱，秦国这份礼物算是挠到痒处。
    吴国的贺礼则是珠玉、珊瑚，以及吴国铸造的剑。
    吴、越之地铸剑术非常高超，越国有欧冶子，吴国有干将。
    屈原在《楚辞·九歌·国殇》中写道：操吴戈兮批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唐朝诗人李贺也在《南园》写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元代贡奎《登虎丘山》写道：当时吴王剑，砺光裂岩幽。
    足见吴国兵器铸造的技术非常高超。
    后世出土的古剑，也大都是吴越造。
    龙阳最喜欢的，就是剑！
    畅快之下，又加了几场宴请，顺便回赠大量礼物。
    比如制作精美的姜圆、画工精致的图书、孔黑子亲手抄录的《论语》，还有老面神的限量款酒、醋、酱、料等，以及姜国科技含量最高的独轮车。
    两国使者也分别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虽然国人喜欢在酒桌上谈事，但龙阳的习惯不同，小事在宫里谈，大事则到南郭小院说。
    “秦国使者想要大量购买行军丹，至于吴国使者，想要的就多了……”
    龙阳把事情大致的讲述一遍，随即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院中几人都微微错愕。
    吴国竟然要全盘引入姜国文字、文化。
    孔黑子偷偷瞄了龙阳一眼，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嘴角上翘、鼻孔朝天……
    就差把“快夸我”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不过孔黑子也认真学习了龙文，能够感受到其中的便利。
    “王子殿下所创龙文字形简单、字形优美，再辅以钢笔书写，别有一番韵味，若有字典相助，易学易懂，寻常人也能自学成才。吴国若能全盘学习龙文，一则扬王子殿下才名，二则壮姜国国威，三者添吴国文风。美哉，美哉！”
    长卿也补充道：“吴国学习龙文，今后两国文化互通，民间游学、行商畅通无阻。吴国地大民多，姜国文人也能赴吴国教书育人，不失为一门谋生之术。吴才姜用、姜才吴用，也是一件美事！”
    孔黑子连连点头。
    他想起了自己周游列国时穷困潦倒的苦日子。
    教书育人若能成为吃饭谋生的手艺，对天下读书人而言也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两人一致认为，这件事可以做，而且要好好做。
    一定要把这件事办妥，就算赔钱也得做！
    龙阳转头看向大黄，“国相听到没，咱们赔钱也要把这件事做好啊！”
    大黄深以为然的点头，“这是我姜国称霸天下的第一步，肯定要做得尽善尽美！”
    岳川对这一切了如指掌，全程笑呵呵的不说话。
    但是想到秦国，岳川灵机一动。
    “如果让秦国也全盘学习姜国文字、姜国文化，诸位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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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7章

    秦国统一天下后制定了书同文、字同形、言同音，但是言同音太难了，而且没有统一语言的必要性，就没再过多要求。
    但是书同文、字同形这一点，秦国官方统一的文字是小篆，但是小篆书写不便，在官方公文上，逐渐使用隶书。
    小篆还保存了象形字的遗意，画其成物随体诘屈；隶书就更进了一步，用笔画符号破坏了象形字的结腹，成为不象形的象形字。
    而在一些特殊的场合，秦国用的又是其他文字。
    比如大名鼎鼎的传国玉玺，上面“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就是虫鸟篆。
    鸟虫篆在春秋战国时流传于楚、吴、越等地，盛于两汉，经历了长时间的沉寂，复兴于明清，大盛于今，是一种独具特色的印章艺术形式，其与众不同的华丽面貌和金石气息深深地吸引着众多印学爱好者。
    《说文》序中载：“秦书有八体，一曰小篆，二曰大篆，三曰刻符，四曰虫书，五曰摹印，六曰署书，七曰殳书，八曰隶书。”
    所以，秦始皇确实提出并推行了“书同文”，但是秦国的“文”实在不咋地，有先天上的不足，真正的“书同文”是后世两千多年不断演变、完善的结果。
    大一统时期的秦国尚且如此，眼下的秦国更不用提了。
    跟吴国一样，秦国根本没有自己的文字，文化上全都靠借，而借得最多的就是晋国和楚国。
    既然如此，借姜国一点有什么不可以？
    龙阳摇头道：“秦国此次前来，只为购买行军丹，并没有引入姜国文字、文化的意思。”
    孔黑子和长卿也不看好这件事。
    毕竟文化这事，得你情我愿是吧，哪能强迫人家学习呢。
    岳川笑着说道：“秦国购买行军丹，是因为只知道行军丹。如果他们了解了姜国文字的美妙，肯定乐意学习。”
    “那怎么让他们了解呢？”
    岳川说道：“君上只需这般……”
    龙阳听后，眼睛放光，孔黑子和长卿也连呼“妙哇”。
    唯独大黄，饮了一杯茶，微微皱眉。
    “这东西苦涩非常，有什么滋味？吴国拿这种树叶当国礼，实在有些小家子气。”
    岳川听后，笑着说道：“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女子八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你慢慢品、细细品……”
    长卿喝了一口，也跟大黄一样，满脸苦涩。
    倒是孔黑子，品了一口，闭上眼睛仔细感悟，一时间五味杂陈，眼角隐隐有泪光闪烁。
    放下茶杯，孔黑子拱手道：“岳先生高雅，某受教了！可惜，雅物只此一杯，甚憾，甚憾……”
    龙阳一听，顿时说道：“吴国送了不少茶叶，等会儿全都给先生送来。”
    孔黑子也不客气，欣然领受。
    回到宫中，龙阳再次安排宴席，招待秦国和吴国使团。
    老面神的面头可以制作发酵食品，即便最简单的馒头、包子，也吃得使团成员打嗝瞪眼，更何况其他精致的美食。
    为了这几天的宴请，龙阳专门把稷下饭庄的厨子借了过来。
    秦国使团中大都是武将，来中原增长见识的，还真叫他们来对了。
    胡五、胡六这俩酒囊饭袋也被请进宫中作陪，好好宣扬姜国的“酒文化”和“饮食文化”。
    美食、美酒，三分在品，七分在听。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这就怎么样，听我给你吹！
    八毛钱的酒凭啥卖一百八，不就是包装嘛？
    酒瓶子外面的包装，以及酒瓶子里面的包装。
    秦国那群大老粗听得是一愣一愣的。
    一道菜竟然这么多讲究，姜国人也太高雅了吧？
    再想想自己，几十年了一直在吃蒸饼，伙食还比不上姜国的乞丐。
    然后是装酒的瓶子，饮酒的杯子。
    看上去像陶器，但是又跟陶器不同。
    秦国也有酒器，都是铜制，又大又沉，不精致。
    跟姜国这些酒器一比，简直就是凤凰边上的乌鸦。
    胡五、胡六察言观色，看到秦国人注意力转移到酒器上，立刻开始科普瓷器。
    听闻这是女娲补天时熔炼五彩石流传下来的秘方，秦国人肃然起敬。
    仔细感受瓷器的质地，还真像玉石般细腻。
    而且瓷器表面有精美的图案，祥云瑞兽，栩栩如生。
    另一边的吴国人也听得心惊胆战。
    再喝酒时轻拿轻放，唯恐把酒瓶碰倒、酒杯摔坏，到时候赔不起。
    龙阳哈哈一笑说道：“酒器，助兴之物而已，若是因怜爱酒器而误了杯中美酒，岂不是本末倒置？来来来，诸君与阳满饮此杯！”
    随后，龙阳更是长身而起，端着酒杯唱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闻言，吴国使者、秦国使者全都目瞪口呆。
    就连作陪的孔黑子和长卿也一愣一愣。
    龙葵也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兄长。
    龙阳脸上红了红，却不知有几分是羞的，几分是醉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孔夫子，黄相国，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当龙阳唱出“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的时候，孔黑子大喝一声“彩”。
    其他人也纷纷醒悟，鼓掌顿足，为龙阳助兴。
    宴会的气氛瞬间达到高潮。
    许石猛地站起，离开席位来到大殿中间。
    “王子殿下，我王仰慕中原文化，愿意学习姜国文字、引进姜国典籍！”
    龙阳哈哈一笑，“姜国一小国尔，龙文也是我一时兴起，随意创造，有甚可取之处，有负吴王钟爱！贵使许是酒醉了，酒醉了！”
    许石摇头，“不！我王确实有意全盘引进姜国文字、文化。龙文字形优美，寓意深刻，又有孔先生、孙先生等诸位大贤著书立说，还有钢笔、字典等……我国诚心求取真经，还请王子殿下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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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8章

    龙阳毫无意外的拒绝了许石。
    但许石并不气馁，带领使团人员每日在姜国大街小巷游走，认真学习姜国文字。
    文字、语言这种东西，人家真要学，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许石自己学就算了，还拉着秦国使团一起交流经验。
    没办法，使团都安排在一起，住在隔壁。
    使者的任务不就是跟其他国家拉关系、套近乎、攀交情嘛？
    虽然吴国和秦国一个在东南，一个在西北，八竿子打不着。
    但是，许石郎有情、妾有意，发生点关系不是很正常吗？
    许石想跟秦国使者拉关系，秦国使者也一样。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于是秦国使者跟着许石一起恶补了一下姜国的文字、文化。
    尤其是《姜十三夜战八方七次郎》这种番外，上头得很，听了还想听。
    于是第二天，秦国的使团人员也跟着上街溜达，在胡说八道茶馆包两张桌子，点上各种小吃，开听。
    第一次来，有点拘束，多听少说。
    可是听了一上午，也没听到想听的桥段，秦国使者有点急了。
    拿出几个铜钱，点播。
    “讲那个啥，姜十三夜战八方。”
    台子上的胡七、胡八想了半天，好像没有这个剧情。
    “要不，讲姜十三一夜七次郎也行。”
    抱歉客官，这个，也没有。
    “内个什么，姜十三娶亲呢？”
    什么？姜十三成婚了？
    其他听众们纷纷鼓噪起来。
    一部分人说不听别捣乱，一部分人则认为真有这一章，跟着起哄要听这个。
    无语半晌的秦国使者只能自己动手。
    回到住处后自己翻厚本的《大侠姜十三》，还有画册。
    然后他们发现，姜国的文字挺好学的。
    而且不知为什么，姜国的文字跟秦国的文字有那么一丝丝奇妙的相似，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就是觉得有点像。
    很多字分明第一次见，但是看过一次就记住了，仿佛这个字原本就该长这样儿。
    还有文字的读音，也有那么一点点熟悉感，朗朗上口。
    能作为使者出使他国的，就没有笨蛋。
    相反，秦国使节非常聪明，也非常有才华，他立刻明白了姜国文字的好处。
    易学、易懂！
    而且笔画简单，便于书写。
    配合字典、钢笔，能快速推广文字，增加秦国读书人的数量。
    来的时候，国君只是交代，买行军丹就行了。
    但是现在，使者觉得，自己可以像吴国一样“求取真经”，把姜国文字和文化一并带回秦国。
    回想起宴会上的菜品、酒水，以及各种器具，秦国使者心神摇曳。
    如果秦国也能用上这些东西，该多好！
    还有龙阳殿下即兴高歌的文章，真的太好了，老秦人正需要这种豪迈而洒脱的文章。
    再一次送走上门“交流心得”的许石，秦国使者回到屋中，向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人恭敬行礼。
    “捷公子，臣有一言……”
    少年人点了点头，“你是想说龙文吗？”
    使者点头，自己虽然是使团领队，但暗地里使团一应事物都是公子捷做主。
    这是国君最宠爱的子嗣，秦国的储君。
    嬴捷此时左手字典，右手钢笔，一笔一划的书写文字。
    “我想给父亲修书一封，只说了一件事，用我国文字共计四百七十六字，其中借用楚国文字三处，借用晋国文字六处，借用大周文字十七处。”
    “但是我换成姜国文字，用姜国行文方式书写，只需要两百七十八字，字字精准，无需假借。而且龙文笔画简单、便于书写，耗时也更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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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69章

    嬴捷放下钢笔，长长叹息一声。
    “依照字典，用大周文字与龙文一一对照，简便易学。两天半的时间，我就能流畅书写，如果学习两年半，岂不是也能像王子阳那般出口成章，挥笔成书？”
    使团领队摇了摇头，“据我所知，王子阳闭关百日便创造了龙文。公子天纵奇才，何须两年半？半年足矣！”
    嬴捷说道：“然而世间如我这般英才凤毛麟角，更多的是平庸中人。两年半能培养出一个读书人，也算高效！”
    使团领队惊喜道：“所以……公子同意引入龙文，学习姜国文化？”
    嬴捷将两封书信递给使团领队，“信已经写好了，送回栎阳吧！”
    看着分别用秦国文字和姜国文字书写的信，使团领队感觉手上如有千钧重。
    “公子，若国君不同意……”
    嬴捷呵呵一笑，声音平淡的说道：“那便厚积底蕴，以待明君！”
    使团领队一想也对，“姜国都不一定同意，也轮不到我们反对。”
    晚上的时候，龙阳再次设宴，款待两国使者。
    菜品更丰富，酒水也更美味，故事也更好听了。
    这次，龙阳邀请两国使者展示自己的文化。
    许石早有准备，立刻让手下来了一段吴国的剑舞。
    有单人独舞，还有两人对舞，甚至群体剑舞。
    舞蹈是以人的肢体作为表达的工具，并加以身体的舞动来进行语言上的传达，是一种最古老的艺术表现形式。
    剑舞的诞生是以舞蹈作为基础，并依附于剑和剑术的出现而产生的，当剑术发展到一定的程度，人的审美观有所提高时，模拟剑术的舞蹈就会相应的应运而生。
    可以这么说，剑舞是剑和剑文化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必然的历史产物。
    吴国使团之所以会剑舞，是因为阖闾好这口。
    阖闾爱剑是出了名的。
    历史上记载，阖闾死后，用包括扁诸、鱼肠在内的三千把剑陪葬，后来秦始皇、项羽、孙权等名人都过来碰运气，挖掘墓中宝剑。
    剑估计是没挖到，就挖了个大坑，广约45米，深约6米，终年不干，清澈见底，也就是著名的虎丘剑池。
    春秋时期，剑舞的形式已有所显现。
    《孔子家语》有言：子路戎服见于孔子，拔剑而舞之。
    也就是说，子路身着军服去见孔子，并且给孔子表演了一段剑舞。
    此时文人都会随身佩剑，意兴所致击剑而歌，就跟抱着一把吉他即兴发挥一样。
    只是阖闾玩得更专业、更系统，也更高雅。
    为了这次出使，直接把自己宫里的舞者一股脑送过来了。
    行路千里，就为这半刻钟的惊艳。
    吴地剑舞呈现出刚柔并济、吞吐自如、飘逸灵动的审美特征，加上剑本身所体现出的阳刚之气，在外在形态与神态上达到一种完美的契合。
    男子舞剑则刚中带柔、轻灵稳健，在稳健与飘逸两个极点之间寻找到一个契合点，达到潇洒飘逸，突出侠士之气。
    吴地女子身形娇小、动作婉转、体态婀娜，剑舞刚柔并济、吞吐自如、飘逸灵动，极具观赏性、娱乐性，令人赏心悦目。
    龙阳看得目不转睛，大黄看得神游天外。
    龙葵不满的说道：“还看还看，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能让你悟道啊？”
    龙阳点头，“是啊，我悟了！”
    大黄跟着说道：“我也悟了！”
    岳川被呛得咳嗽连连。
    卧槽，剑舞是计划的一部分没错，但你俩悟道不是啊，别总是打乱计划啊。
    许石看到岳川的眼色，立刻起身离席。
    “王子殿下喜好敝国剑舞，我王也喜爱贵国文字、书籍，不如两国文化交流，互通有无。”
    龙阳沉吟片刻，最终缓缓摇头。
    说实话，他迫不及待想要点头答应，但是为了引秦国入瓮，必须得拿捏一下。
    “接着奏乐，接着舞，莫要为此等俗事搅扰诸位雅兴！”
    不知为什么，秦国使团心中深深地失望，仿佛自己表白被拒一样。
    使团中的嬴捷也忍不住思考，怎样才能帮吴国使团打动王子阳呢？如此一来，自己也能跟着沾沾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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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0章

    出使其他国家并没有明确的时间要求，比如吴国使者和秦国使者。
    他们背负的任务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谈成的，甚至龙阳不召见他们的话，连谈的机会都没有。
    再加上天气突变，又下了一场连续数日的大雪，两国使者短时间内估计是回不去了。
    许石跟个没事的人一样，整天带着一群人出去溜达，吃喝玩乐，各种采买。
    驿馆中整日欢歌不断，手下的车夫、马夫、护卫等人也都喜上眉梢，显然过得非常滋润。
    倒是秦国师团这边，整日眉头不展，唉声叹气。
    信使刚走，不知多久才能回来。
    就算回来，也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即使国君同意，这事也就成了一半，另一半还得看王子阳。
    问题是，王子阳拒绝吴国使者两次了，自己贸然开口的话，也不会有什么希望吧？
    文字和文化虽然无形物质，其价值却远远高过金银、珠玉。
    尤其是姜国有孔先生、黄先生、孙先生、岳先生这样的大贤，还有其他群贤，会源源不断写出蕴含大道的文章。
    秦国与犬戎血战数百年，死伤无数，单是国君都阵亡好几个。
    一篇《马政》，却令秦国称霸西戎，拓地千里。
    眼下又有《殖民》，详细阐述人丁滋生之道，实乃壮大国力的不二法门。
    今后，又不知有多少治国之策、兴民之道，秦国若能全盘学习，必定能飞速发展，称霸中原也指日可待。
    恰好这时，许石一行人又嘻嘻哈哈的回到驿馆中。
    嬴捷不禁生气，好你个吴使，放着正事不做，整天吃喝玩乐，反倒是我在这里替你干着急。
    摇了摇头，嬴捷又翻开字典，对照着大周文字，继续自学龙文。
    时间飞速流逝，直到身边人掌灯，嬴捷才惊醒过来。
    “天都已经黑了？现在什么时间了？”
    “回禀公子，现在刚过戌时。”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梆梆梆”的声音，伴随还有“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在姜国这段时间里，嬴捷也了解了打更人的存在，明白了这个职业对报时、防火、巡夜的作用。
    “回去之后，倒是可以建议父亲增设打更人，维持城内治安。”
    秦国穷蔽，再加上紧邻戎人，民风彪悍，城乡之中多有蟊贼盗匪，治安一直是头疼的问题。
    如果有打更人，相信会好很多。
    嬴捷突然发现，姜国除了文字、文化，还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
    这次出使，本就是带领老秦人开眼界、长见识的。
    只是之前一直将重点放在晋国，而非姜国，所以没想到这一茬。
    “去，召集众人，我要议事！”
    可是刚说完，嬴捷就感到腹中一阵饥饿，肚子也咕咕咕的响了起来。
    “算了，你去稷下饭庄，定一个包房，再点一桌饭菜，我随后便到。”
    “喏！”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嬴捷放下筷子，众人也连忙正襟危坐。
    “此次出使姜国，大家有什么收获，或者心得？”
    听到这话，房中瞬间热闹起来。
    “姜国的饭菜是真好吃，咱们以前吃得……哎……”
    “姜国的酒也好喝，要是能运回国内，肯定能卖大钱。”
    “姜国没有严刑峻法，但人人知礼守节，道路上鲜少有随地便溺的。”
    一说这个，众人纷纷点头。
    秦国城市中，到处都是人畜粪便，男女老幼当街便溺比比皆是。
    不仅秦国，其他诸国也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
    近段时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邾国国君崩了。
    怎么崩的呢，说来有点可笑。
    这位国君发现守门人用水冲洗庭院，很生气，便问是怎么回事情。
    守门人回答：“夷射姑旋焉”。
    “旋”指撒尿，夷射姑在自己的庭院里小便，这还了得！
    于是，邾庄公派人去抓夷射姑，但没有抓到。
    邾庄公气得从床上跳下来，不小心摔倒在炉里的炭火上，结果皮肤被烧伤，引起溃烂，最后因溃烂而死。
    （该事件记载于《左传·定公三年》）
    也正因此，众人对姜国没有人在街上大小便很是吃惊。
    嬴捷叹道：“栎阳城中有官吏巡视大街小巷，抓到便溺的人，轻则当街鞭刑，重则丢入大牢。可即便如此，栎阳城中依旧土腥浑着尿骚和粪臭。姜国无人值守，为何人人知法、懂法、守法？”
    听到这个问题，众人集体沉默。
    你说姜国的官吏作为吧，人家压根就没有巡视的，你说不作为吧，大街小巷都干干净净。
    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想不明白，众人自然就没了吃喝的心思，没多久宴席便散了。
    走在路上，嬴捷感慨道：“姜国的夜晚，倒是暖和许多，不似栎阳那般寒冷。”
    众人纷纷点头。
    寒风一吹，有些人酒气上涌，步子左右摇晃起来。
    更有人腹中焦急，忍不住的就往墙根处瞄。
    嬴捷咳了咳，“我等是秦国使团，代表秦国的形象！”
    使团成员瞬间清醒许多，可理智终究无法战胜生理本能，再不解决的话就只能尿裤子里了。
    究竟是要面子，还是要里子？
    嬴捷无奈，只能催促众人再忍一忍，加快脚步返回驿馆。
    可是这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瞄向路边的小巷子，几息之后，嬴捷快步走了过去。
    众使节顿时明悟，自家公子也憋不住了，于是纷纷跟了上去。
    可是走到路边小巷才发现，嬴捷虽是面墙而立，但没有脱裤子。
    难道……公子憋不住了……
    嗯嗯，我们什么也没看见，我们什么也不知道。
    但是使团领队发现，自家公子没有放水，而是仔细看着墙上一块木牌。
    “前方百步有匽（yàn）。”
    家里的厕所称为“青”或“圊”路边或户外的公厕叫“匽”。
    木牌的意思，就是向前方百步有一个方便的地方。
    嬴捷一挥手，带着众人向前走。
    果然在巷子尽头发现自己想找的地方。
    走出巷子，嬴捷一步三回头。
    这种小木牌太有用了，也太好用了。
    有了这个发现，嬴捷仔细留意大街小巷，果然每走一段路都能发现类似的小木牌。
    有的木牌仅仅是文字，有的木牌还带有图案，或者特殊的符号。
    大街两侧有吃饭住宿的地方，有油盐酱醋等百货，还有绸缎麻布、糕点果脯等。
    每个店铺都挑着一杆旗子，上面用一个字阐明自己的经营内容。
    比如“酒”就是卖酒、喝酒的地方。
    比如“布”就是撕布、量衣的地方。
    还有“浴”、“当”、“面”、“肉”、“鱼”等……
    大街上甚少有扯着喉咙吆喝的，寒风中一面面旗帜猎猎作响，无声的招徕客人。
    街头巷尾的小木牌则为自己这种有特殊需要的人及时指引方向。
    嬴捷瞬间明白了文字的力量。
    除了著书立说，还可以用来治理国家、管理百姓。
    “原来……无需鞭子也能让百姓各司其职、各行其道。这才是真正的治国啊！”
    使团领队小声说道：“那得让百姓先识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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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1章

    有了之前的发现，嬴捷越发按捺不住，每日外出观察姜国。
    街道、房屋、行人……
    最终，嬴捷来到说书的茶馆。
    店里的小伙计尘生一甩肩上白毛巾，笑脸迎人作揖打躬，“这位客人，想喝点什么？咱家有新上的茶叶，吴国的，好东西！”
    虽然练习了不下百遍，可尘生还是忘词，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重点上。
    嬴捷本来不想多花钱的，但是听说来自吴国的好东西，嬴捷立刻点头。
    “客人，这个茶有点贵，两个钱一壶。”
    胡说八道茶馆里的物价很低，一个钱能买四大碗茶，或者一碗茶再加两份小吃。
    而这个新款的茶叶竟然要两个钱，一壶。
    一壶茶，估计连一碗水都没有。
    很贵了。
    不过嬴捷还是点头，拿出三个钱。
    “一壶茶，剩下的来点吃的。”
    “诶，好嘞！您请坐！”
    茶馆中，已经坐了三三两两的人，互相攀谈着。
    “这大雪也不见停了，再下下去不知得冻死多少人。”
    “说也奇怪，今年的雪比去年大多了，可是天比去年还暖和。”
    “嘿，我觉摸着也是，今年确实比去年暖和。”
    “瞎说，我刚从杨国回来，快冻散架了。”
    “你们说，会不会是光咱们姜国暖和？”
    这个想法很新奇，但所有人都觉得，这是错觉。
    这时候，一个胖子一个瘦子登上演台。
    胡七、胡八照例向大家拱手打招呼。
    “哎呦，今儿个来的都是有钱人。”
    “咋说？”
    “都点的咱家新上的吴国茶啊，不差钱！”
    “咦，还真是。”
    “就不知道等会赏钱的时候大方不大方。”
    “肯定大方！”
    听众们哄堂大笑。
    可是这时候，台下响起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脆响。
    却是嬴捷掏出一把铜钱，放进铜锣中。
    胡七、胡八瞬间激灵起来，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哎呦，这位客人，不知想听点什么？”
    “随便说随便点，只要是咱会的就行。”
    嬴捷拱手道：“我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姜国城内没有人随地便溺？”
    一句话问得所有人都愣住了。
    以前不是没人提问，但都是围绕着姜十三和老杨君。
    白天，大家关心的主要是姜十三练什么功，学什么剑，拜哪个师父。
    到了晚上，大家立刻变成老杨君吃什么药，用什么招，喜欢什么人。
    像嬴捷这样，问城内为什么没有人大小便的，还是第一个。
    胡七、胡八对视一眼。
    这个问题怎么答呢？
    几息之后，胖狐狸和瘦狐狸默契点头，开始了今天的相声。
    “客人先请坐，关于这个事呢，只能说咱们姜国引导得好。”
    “对！”
    “大禹治水的故事咱们都知道的吧？堵不如疏，是不是？”
    “是！没错！”
    “这人有三急，哪三急咱就不细说了，免得坏了各位客观的雅兴。”
    茶馆里瞬间大笑。
    “咱姜国人也是吃五谷杂粮的，也有五谷轮回，咱姜国人不随地便溺，但不是说不便溺。知识呢，咱姜国人都去固定的地方解决了。”
    “对！”
    “以前咱城隍庙里有节目的时候，那人叫一个多啊，大几百，上千，最多的时候上万！嘿，你别不信！”
    “嚯，好家伙！”
    “当时怎么着，附近的老头老太太，就把自家茅厕腾出来，给大家上，然后呐，收费。能算次数，也能包月。”
    “真被他们琢磨明白了！”
    “可不是！也有人想随地便溺，可是一想到这在城隍爷眼皮儿底下，真要搞得臭气熏天，惹怒了城隍爷，以后还有好果子吃吗？”
    “肯定没有！”
    “所以呢，一个个的都花点小钱，去厕所解决，免得遭了报应。可是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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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2章

    “怎么着？”
    “城隍庙那边不是建稷下广场，画了个圈儿，方圆两千步范围全拆了，那些厕所什么的也没了。”
    “那要是急了去哪上？”
    “这就得称赞一声咱王子殿下了，城内方圆千步之内，必有一茅厕，或是小巷之中，或是旧居之内。既能解决百姓需求，又无碍观瞻。”
    “好找吗？”
    “简单得很！你只要看街道两边，有木牌指引，百步之内，必然有茅厕。”
    “干净吗？”
    “干净得很！王子殿下专门出一笔钱粮，雇佣这些人做清理之事。”
    “我怎么没见过这些人？”
    “那是因为他们天不亮就进城清理了，等你早上醒来的时候，人家都出城了。”
    “哦，他们怎么称呼？”
    “他们推的车叫夜香车，应该就叫夜香工！”
    “这跟你刚开始说的大禹治水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说了堵不如疏啊！要是不建这么多茅厕，不雇佣那么多夜香工，百姓也没地方去便溺啊？这一急上来，只能找偏僻地方解决。要是急得很，不就当街蹲下去了么。”
    “我听说其他国家抓到这种人就抽鞭子，蹲大牢。”
    “刑罚是一种手段，但不是目的啊。就算鞭子抽断，大牢蹲满，可还是没能解决人们三急问题啊，对不对？”
    “其他国家的是不是傻？有好法子怎么就不用呢？”
    “嘿……这就是你不懂了。有钱的家里有茅厕，而且不止一个，在家里就能解决，自然能体面。没钱的人露宿街头，想体面也体面不成。挨鞭子、蹲大牢的，都是那些穷人。”
    “穷人就好欺负么？”
    “欺负穷人没意思，再怎么抽也榨不出油水来，但是那些比穷人强一点，又称不上富人的，就不一样了。他们想不挨鞭子，就得花钱，想不蹲牢房，就得打点。懂了吗？”
    “哦~~~这是把刑罚当摇钱树啊！”
    “慎言！慎言！这种话题可不兴说啊！”
    “这里是姜国，有什么不能说的！”
    “也对，那我就说了！”胖狐狸胡八做了个四方揖，“人呢，跟野兽一样，都是天生地养的，吃喝拉撒都是在天地间解决，不就是随地便溺嘛！可是人穿上衣服、住进城里，就不一样了，有些事情不能做了。”
    “这是好事儿！”
    “知廉耻，确实是好事儿！可有时候，礼、法它变味儿了，不再是劝人向善，而是某些人的摇钱树。就比如这茅厕，真要跟咱姜国一样遍地都是，都没人随地便溺，官吏还怎么捞外快，对不对？甚至都不需要官吏了，对不对？”
    “也对，咱姜国就十八个城管，还都跟着翁大人出去了。”
    “所以呐，最不希望建茅厕的，偏偏就是那些抓随地便溺的官吏，他们恨不得把仅有的那几个茅厕也都拆了。指望这些人执法，随地便溺能解决吗？”
    “解决不了！”
    “非但解决不了，随地便溺还会越来越严重，到最后，整个国家都成了茅厕，臭气熏天！”
    嬴捷起身招来小伙计尘生，掏出一把钱说道：“给所有人都上一壶茶，四个点心！”
    刚才的话题确实有点重口，有的人听出了其中的哲理，有的人却只觉得倒胃口。
    可是看到嬴捷这么大方，人们心中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这位爷，您尽管点，尽管问，就是再重口咱也陪着听。
    嬴捷又往铜锣里放了一把钱，“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真有人在姜国随地便溺，会怎么样？”
    胡七、胡八对视一眼，嘿嘿直笑。
    他俩还没说话，其他听众就起哄道：“会怎么样，小哥儿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对对对，试一试就知道了！”
    “嘿嘿嘿，特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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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3章

    嬴捷出了茶馆，顺着路人的指引来到城隍庙。
    左左右右看了一眼，却瞄见一处墙上，不知用什么粉刷成白色，然后用墨汁写着“禁止随地便溺”，下方还有一个铃印“城隍”。
    “文字竟然还可以这样用？”
    嬴捷算是长见识了。
    类似的标语他在其他见过很多个了。
    比如“行人靠右”、“禁止纵马”、“禁止缺斤少两”等文字。
    不过，嬴捷很好奇，自己真的便溺了会如何？
    茶叶这东西非常利尿，比白开水来的更快。
    这不，嬴捷三急来了一急。
    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人，嬴捷立刻冲着“禁止随地便溺”的地方来了一泡。
    沸汤泼雪，白皑皑的地面立刻现出青石板，还冒着袅袅的热气。
    嬴捷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缩着脖子左右看了看。
    “还是没人啊！”
    他又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茶馆里那些家伙都是吓唬我的吧！”
    想到这儿，嬴捷用脚底铲动积雪，掩埋犯罪现场后优哉游哉的回到驿馆。
    打开字典继续学习龙文，可是嬴捷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两个说书人关于茅厕的话语。
    严刑峻法、以吏为师；大禹治水、堵不如疏……
    嬴捷想着想着就入神了，再抬头时，外面已经黑了下来。
    头疼欲裂的嬴捷索性放下字典，躺到床上睡了起来。
    却不知，刚刚闭上眼睛，两道肉眼看不见的身影便出现在床前。
    龟、蛇二将手中拿着一张手令：兹有异乡人一名，无视禁令随地便溺，鞭四十，令抄百，复有犯，刑倍增。
    手令上还有一张肖像，与床上的嬴捷一模一样。
    龟、蛇二将把手令竖在面前。
    “验明正身！”
    “核查无误！”
    “即刻行刑！”
    “不得徇私！”
    随即，两只鬼物以如梦之法来到嬴捷梦中。
    此时，嬴捷依旧在思考茅厕的问题，他总觉得白天茶馆里听的那番话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如果代入到自己的国家中，简直严丝合缝，完美契合。
    秦国推崇严刑峻法，无论民间还是军中，法令都无比严苛，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还会变得更加严苛。
    从刚开始的鞭刑，到后面的牢狱，再到砍手砍脚割鼻子等。
    以前，嬴捷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对付犯错的人，就应该惩，就应该罚！
    只有这样，才能树立律法的威严。
    而且，老秦人恪守律法，反倒是新开拓的疆域，百姓不知礼、不守法，严刑峻法也都是冲着他们去的，只有这样才能树立起秦国的威严。
    可是现在，嬴捷动摇了。
    大禹治水，堵不如疏！
    严刑峻法的出发点或许是好的，但是执行的过程中，都是好的吗？有没有说书人讲的那般？
    还有，秦国的法律越来越严苛，甚至残酷，但犯罪并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这是为何？
    再这样下去，秦国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这时，两个身影出现在嬴捷面前。
    “你！白日里当街便溺，是否属实？”
    “若有冤屈，可向我等申辩，可若欺瞒狡辩，罪加一等，刑翻一倍！”
    嬴捷吓得一哆嗦。
    他顺着声音看过来，却是两个浑身冒着诡异绿光，全都都被烟雾笼罩的事物。
    “做噩梦了？假的吧！这一定是假的！”
    不得不说，嬴捷的心理素质太好了。
    要是寻常人，这会儿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了。
    可嬴捷的老爹就是国君，一言决人生死，一怒伏尸百……人。
    跟老爹比起来，这俩哥们差远了。
    “是我尿的，怎么了？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态度嚣张，藐视我等，罪加一等！”
    嬴捷听了，更加嚣张，“一个梦罢了，藐视你怎么了？两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我还打你呢！”
    说完，挥着拳头就砸了过去。
    可是一道锁链飞来，嬴捷浑身一僵，瞬间软倒下去。
    “袭击我等，罪加一等！”
    “鞭一百六，立刻执行！”
    然后，嬴捷便痛苦的哀嚎起来。
    疼！
    真的疼！
    不仅仅是痛入骨髓那么简单，而是直接痛到三魂七魄。
    这滋味，简直了！
    问题是，抽一鞭子，计一次数，时刻提醒嬴捷后面还有多少鞭子。
    如果是噼里啪啦抽一顿也就算了，问题是这俩哥们抽一鞭子停一会儿，让嬴捷好好回味鞭笞的余韵。
    “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随地撒尿了。”
    然而，龟、蛇二将根本不管，机械的数着数。
    十鞭子过去，嬴捷直接崩溃。
    “两位壮士，两位壮士……我是秦国储君，储君啊，你们行行好，通融一下，我定有后报，定有后报！”
    “钱！土地！美女！对了，美女，要多少有多少！别打了，别打了……”
    龟、蛇二将直接撤去身上的掩饰，让嬴捷看到自己的脑袋。
    “少年郎，你还是省省吧，人间的荣华富贵，对我们毫无吸引力！”
    “还有，我可以判你一个贿赂执法，罪加一等！”
    嬴捷瞬间闭嘴。
    现在已经是一百六十鞭子了，再翻一倍，那就是三百二十，自己这小身板可吃不消。
    就这样，抽打一会儿停一下，总算把一百六十鞭子执行完了。
    龟、蛇二将一挥手，变来笔墨纸砚。
    “写——我不再随地便溺了！一百六十遍！”
    “当然，你也可以换成一百六十鞭子！”
    吃过一次亏的嬴捷这次格外恭顺，让干什么干什么。
    写字而已，比挨鞭子舒服多了。
    龟、蛇二将看着奋笔疾书的嬴捷，暗道：练过的就是不一样，没有错字，还写的快，有些人宁愿挨鞭子也不愿意写字。
    嬴捷写完最后一个字，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仿佛从山巅跌落谷底，无数云雾在身边急速划过。
    “啊！”
    “呼哧呼哧……”
    这时候，耳边传来无数饱含喜悦、振奋的声音。
    “醒了醒了！”
    “公子醒了！”
    “公子，您看看我，您还认得我不？”
    “公子勿怕，臣等护佑，谁也伤不得您！”
    嬴捷摸了摸自己身上，衣服完整，皮肉也没有被施暴的痕迹。
    就是出的汗有点多，浑身湿哒哒，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我做了个噩梦……无碍……无碍……都退下吧……”
    突然，嬴捷想到一件事。
    “沐浴、更衣……对了，给我准备些香烛供品，我要出门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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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4章

    深夜！
    岳川照例检查了一下城隍大印中的信息。
    凡是城隍印加盖过的文书，都会有特殊的力量，天地借力，神鬼同心。
    就比如“禁止随地便溺”，加盖了城隍印之后，城中但凡有人破坏此规则，便会被城隍印记录。
    刚开始时，姜国也有人随地大小便。
    但是岳川没怪他们。
    基础设施跟不上，他们也没办法。
    尤其是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他们除了随地方便，也别无他法。
    为此，岳川授意大黄，在姜国城内或买或征，建造了数百个公厕，并且让翁胖子的城管部门下设夜香工，专门管理城中公厕。
    之后岳川就不客气了。
    但凡随地大小便，直接让鬼物们入梦。
    鞭数十、驱之别院，抄书认错。
    至于那种屡教不改的，没关系，罚！
    起步价四十，多犯一次翻一倍，无限累加，第二年计分清零。
    反正梦里鞭笞就跟做噩梦一样，不伤筋骨。
    闲着没事就玩呗。
    鬼物们也乐于执法，名正言顺折磨恶人，还能获得灵魂能量。
    就这样，短短几十天时间，姜国风气为之一变。
    嬴捷不知道，被茶馆里的人怂恿着当街撒尿，岳川一纸手令，派龟、蛇二将执行惩罚。
    只是岳川怎么也没想到，嬴捷那小子连着两次作死，硬生生给自己玩了一出超级加倍。
    “城隍大人，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随地便溺了。恳请城隍大人现身，与我见上一面。”
    说完，嬴捷掏出冷猪肉和烧鸡。
    结果，一抬头发现供桌上摆的满满的，甚至都摆到地上了。
    想给城隍庙的油灯添油，却发现两个油灯都满满的，快溢出来了。
    嬴捷深刻领略到什么叫香火旺盛，也明白了姜国人的富裕。
    岳川的声音在嬴捷心中响起，“说吧，你找我有什么事？”
    嬴捷浑身一哆嗦，随即满心欢喜。
    “城隍大人，我白日里多有冒犯，不过我那是无心之举，还请您不要往心里去。”
    “无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嬴捷为什么撒尿，岳川一清二楚，这都是精心安排的。
    “我回去之后，一定为城隍大人建祠立庙，每日祭拜……”
    “无功不受禄，说吧，你想求我什么事？”
    嬴捷本想说，恳求城隍帮自己一把，引进龙文，以及姜国典籍。
    可是想了想，城隍好像管不到这事，只能作罢。
    “城隍大人，如果我恳请您管理秦国的城市，您会答应吗？”
    挨过鞭子之后，嬴捷已经明白了姜国的管理方式。
    无需人治！
    因为只要涉及人，就不可能公正、廉洁。
    能够维系人间公正的，只能是非人。
    比如今天惩罚自己的鬼物们。
    秦国的严刑峻法没有错，错的是执行严刑峻法的人。
    岳川呵呵一笑，“要我管理城市当然可以，不过我的规矩就是最大的规矩。在我的地盘上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上到国君、下到乞丐，一视同仁！你，能做到吗？”
    嬴捷沉默了一下，“现在肯定是做不到，不过十年八年……哦不，几十年后肯定能做到。不知到时……”
    “等你能做到的时候再说吧！我，随时等着你！”
    嬴捷本想起身，可是想到自己以身试法，白挨一顿毒打，却什么都没得到，顿时心中抽搐。
    但是又不知道该求点什么。
    最后，嬴捷心一横，说道：“城隍大人，不知我秦国前路在何方？”
    岳川心中暗道：这你就问对人了。
    “你今日因便溺受刑，我便以此作答。我且问你，前方有两个茅厕，一个茅厕前排满了人，另一个茅厕一个人都没有，你会如何选择？”
    嬴捷顿时明白城隍的意思。
    “您……您是说，秦国的前路不在中原？秦国的争霸，注定会失败吗？”
    岳川呵呵一笑，“其实你心中早就有答案了，为什么还要问我呢？如果带着答案问问题，过程如何根本就不重要。”
    嬴捷顿时低下头，“可秦国已经称霸西戎，除了向东，再无它路！”
    “戎人消灭了吗？”
    “没有，他们跑了，消失在了西方茫茫戈壁中。”
    “戎人死绝了吗？”
    “没有，他们像野草一样顽强，应该不会死绝。”
    岳川呵呵一笑，“我坦白的告诉你——戎人不是逃跑了，而是在他们先祖白犬的指引下，向西方寻找繁衍生息的沃土。”
    “什么？”
    嬴捷已经开始恐慌，他深知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秦国与戎人的仇彻底结下了，如果戎人在西方找到沃土，几十年上百年的繁衍生息，必定会卷土重来。
    就像当年攻破镐京，杀死周幽王一样杀死秦国国君，将老秦人花费数百年建立起来的国家付之一炬。
    岳川用无比确信的声音说道：
    “极西滨海之地，戎人的祖先白犬用乳汁哺育了两个天选之子，那两个孩子将在滨海之地建城，并且将先祖哺育他们的情景雕刻成石像，供子孙后人祭拜！”
    有实物为证！
    “他们将以此城为中心，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建立起一个比中原更庞大的国家，而他们的国家，就叫——大秦！”
    “为了铭记在东方遭遇的失败和屈辱，他们将都城命名为骡马，意喻将秦国当成骡子和马一样鞭笞、驱策！”
    “他们告诫子孙——条条大路通骡马，就是说，他们的仇人无论从事什么职业，都只能是当牛做马，生生世世，不得翻身！”
    听到这话，嬴捷肺都气炸了。
    “可恶！戎人竟敢辱我秦国！可恨！我必灭其国、夷其民、毁其宗庙！”
    岳川暗道：我可没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对！句句属实！我岳川，从不骗人！土地公、山神、河神都可以为我作证！
    嬴捷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心中斗志满满，战意勃勃。
    可是刚要起身，又想起一件事。
    “城隍大人，秦国百姓愚昧无知，又有大量新收服戎人，今后继续向西开拓的话，肯定还会有更多俘虏、降兵，如何将这些新附之民治理得如姜国百姓般？”
    岳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你记住一句话——半部《论语》可治天下！”
    嬴捷没听明白，刚要追问，心中却响起城隍的话：“去吧，去吧，去吧……”
    无奈之下，嬴捷只能重重的磕几个响头。
    不过走出城隍庙时，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终有一日，我要把城隍大人风风光光的迎进秦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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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5章

    之前讲赵无恤在科尔沁建城的时候提到一个“罗马帝国正统”。
    罗马正统东罗马，第三罗马俄罗斯，俄国正统在沙俄，沙俄正统金帐汗，金帐汗国是蒙古，蒙古正统在漠南，漠南正统科尔沁。
    现在犬戎的祖先白犬又跟罗马帝国起源扯上关系了。
    孤证不立，现在两个证据都说明罗马帝国正统来自华夏，这应该不是巧合了吧？
    《史记》记载烈王二年，周太史儋见秦献公曰：始周与秦国合而别，别五百载复合，合十七岁而霸王者出焉。
    咱也不知道这事是真是假，反正听了这话之后，老秦人玩命似的跟东边死磕。
    现在岳川一顿小皮鞭，让嬴捷断绝了东进的念头，把注意力转移到西边。
    “我想吃哈密瓜，想吃葡萄干，想看胡姬跳飞天舞，想骑高头大马，还有胡萝卜、芝麻、蚕豆、核桃……”
    “炒菜离不了葱、姜、蒜，现在葱有了、姜有了，就差蒜了。”
    “还有孜然，没有这玩意，羊肉串么得灵魂！”
    “餐桌尚未丰盛，秦国仍需努力。”
    嬴捷也深刻知道秦国的弊端。
    百姓都是在小皮鞭下表现得恭敬、驯服，但这种治理方式明显是无法长久的。
    老秦人之所以嚷嚷着要坑杀四十万戎人，究其原因就是不好治理。
    生产力低下的秦国，人需要非常辛勤劳作才能获取食物。
    如果不辛勤劳动，偷奸耍滑的话，劳动获取的成果甚至还赶不上每日消耗的口粮。
    而监督戎人劳作需要官吏甚至士兵。
    那么派多少呢？
    多了的话肯定不划算，少了的话，管不过来，甚至有可能被戎人合伙杀掉，抢夺武器，造成流寇、强盗，甚至叛乱。
    所以，武将们提出的坑杀是最简单的办法，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还能肥田。
    不过文臣们说的也不错。
    用老弱妇孺为人质，逼迫戎人青壮服兵役、服劳役，或者放牧，为秦国做贡献，用戎人的血汗去供养老秦人。
    而且随着秦国地盘不断扩大，会有更多的异族百姓纳入秦国范围。
    总不能全都坑杀掉吧？
    必须得找到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才行。
    “半部《论语》治天下？”
    嬴捷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城隍说的话。
    “为什么是半部？另外半部是什么？”
    转念一想，《论语》还没写完，肯定是半部。
    不过，这半部已经足够了！
    一篇《马政》已经让秦国称霸西戎，一篇《殖民》足以让秦国人口快速增长。
    至于治理百姓，到时候交给城隍大人就是了。
    即便父亲不同意，等自己即位以后不就行了？
    而这一切的关键是让百姓识字，至少能看懂“禁止随地便溺”这种最简单的文字。
    “秦国，必须引入龙文才行！”
    挨鞭子的第二天开始，秦国使团也行动起来，每天陪着许石到处考察、参观，体验姜国的市井生活，感悟文字的作用。
    许石花钱不像嬴捷那般大手大脚，更不会大手一挥，今天的消费本公子买单。
    许石精打细算，甚至是锱铢必较。
    一个钱就是一个钱，绝不会多给。
    这个过程中，嬴捷还发现，姜国使用的货币是统一的。
    都是外圆内方的姜钱，也叫功德无量钱。
    每一枚钱币都做工精料、用料十足，百姓们认可度非常高。
    想到这，嬴捷把钱袋子里铜钱都倒到桌上玩消消乐。
    玩了半天，发现实在玩不下去。
    没办法，又玩连连看。
    结果还是玩不下去。
    没辙，只能数钱。
    数了三遍，每一次的数目都不一样。
    嬴捷麻了！
    以往在秦国，基本用不到钱，对钱没有什么概念。
    来姜国之后学会了用钱，但花钱都是不问价，直接一把抓，都是只多不少，也没遇到什么问题。
    可是今天逛了几家店，店家都说他的钱成色有问题。
    有的店家说两个铜钱换一个，有的店家说三个换一个，也有说四个换一个的。
    所以才有了刚才数钱的一幕。
    嬴捷忍不住想道，如果秦国的商人外出经商，会不会遇到与自己相同的遭遇？
    光是钱币兑换，秦国的商人就得蒙受多少损失？
    自己不在乎这些小钱，可平民百姓呢？
    嬴捷默默记下了这一点。
    许石又带着嬴捷逛其他店铺，过程中，嬴捷发现姜国的度量衡都是统一的。
    斤两钱、丈尺寸、升斗斛等。
    类似的单位，其他各国也都有，只是叫法的不同罢了。
    但是姜国在度量衡上的统一不仅仅是名称、叫法，还有实物。
    官府统一制作样称、样尺等，发放给所有店铺，强制要求统一使用。
    同时，坊市中还有“禁止缺斤少两”的标语。
    嬴捷想到自己挨鞭子的经历，恐怕没有商家敢昧着良心赚那些蝇头小利吧？
    许石感慨的说道：“我家大王只是希望引进姜国的文字，可是这么多天观察下来，我发现姜国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引进，我希望一并引进我国。不知贵方如何打算？”
    嬴捷没有说话，但同行的秦国使团领队连连点头。
    “对对对，我们也觉得双方使用同样的度量衡以及货币，商贸会更加方便，也能增进民间的往来。”
    许石顿时有种天涯逢知己的感觉。
    “哈哈哈，我还有许多其他的发现……”
    “走走走，咱们找一个僻静处，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双方把酒言欢，相逢恨晚。
    可是很快就遇到一个共同的问题：一厢情愿。
    两国都想引进姜国的文字、钱币等，但姜国没同意。
    要说文字这块，学了也就学了，姜国还能挡着不让学吗？
    但纸张、钢笔、字典这三样东西，除了姜国，其他地方都没有。
    离开了这三样东西，怎么回国内推广？
    难道双手一摊，给国君说：我发现一个好东西，但是没带回来？
    嬴捷借着酒劲说道：“不如我们再找王子阳谈一次？我们两个国家一起提出，相信王子阳会认真考虑我们的请求。”
    许石叹息一声，说道：“我们两家还是太少了，而且，我们得了天大的好处，王子阳却什么都没得到，难啊！”
    嬴捷一想，确实是这样。
    便宜都叫自己占了，姜国单方面付出。
    “这可如何是好？”
    许石打了个酒嗝，“不如这样……马上不就是新年了嘛……咱们多带几个相熟的小国，一起提出引进姜国文字的请求，王子阳肯定不会拒绝的。”
    “这……能行吗？”
    “能行！肯定能行！最多……最多咱们付出一些好处嘛……比起咱们得到的东西，根本不值一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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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6章

    冬天是杀猪宰羊的季节。
    一来是快过年了，得吃顿好的。
    二来是快过年了，猪羊得消耗大量脂肪维持体温，掉膘快。
    越吃越多，却还越养越瘦，这还不杀？
    北方诸国对匈奴用兵，劫掠了大量的牛羊，光靠自己肯定吃不完，怎么办，卖掉呗？
    于是，代国、中山、孤竹、楼烦等国纷纷当起了牲口贩子。
    既是国君也是商人，既是使团也是商团。
    走到哪就拜访到哪。
    周围距离近、购买力强，而且出价高的，也就是姜国了。
    同样是一千钱，其他国家的杂钱和姜国的姜钱比起来，肯定是姜钱更坚挺。
    胡一的稷下饭庄每日都要消耗大量肉食，除了货郎走街串巷收购，就是靠周边国家的牲口贩子了。
    以上这些国家，无论送来多少，照单全收。
    拿了钱的商人也礼尚往来，在稷下饭庄大吃大喝，品尝一下中原的美食。
    不知怎么的，就跟吴国使团、秦国使团接触上了。
    许石给嬴捷递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
    嬴捷再次发挥“全场消费本公子买单”的豪爽，宴请诸国使团。
    今天是秦国，明天是吴国。
    北境这几个小国虽是夷狄，却都粗犷豪放。
    一个秦国、一个吴国，都是中原大国、强国，竟然看得起自己，请自己吃饭喝酒，跟自己称兄道弟。
    这叫什么？
    面子！
    人敬我一尺，我得还人一丈！
    甭说了，咱也请！
    一家请一次，轮着转！
    一来二去熟识之后，许石和嬴捷就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中山国的使者看到这一幕，顿时一拍桌子。
    “哥哥们，有什么烦心事尽管说出来，弟弟没别的本事，就是有一把子力气，有一柄快刀，还有一群不怕死的兄弟！”
    其他夷狄小国听到这话，自然也不装傻充愣，纷纷嗷嗷着要给两位各个出气。
    “能叫两位哥哥这般模样的，要么是楚国，要么是晋国，我等虽是小国，却也不是泥捏的，哥哥们只管说打谁，咱绝不退缩！”
    “对！打晋国！打晋国！”
    “这就给晋国下战书，开春就揍他！”
    许石和嬴捷听到这话，七分醉意瞬间没了五分。
    演戏而已，怎么就用力过猛了？
    “不不不，诸位兄弟误会了，误会了。来来来，先坐下，坐下再说……”
    说这话时，许石还忍不住的向外看，生怕有晋国人或者晋国官方人士从外面路过，引起误会。
    “是这样的……我们呢，想请求王子阳，传授我们龙文，可是我们两家人微言轻，分量不够，唉，王子阳一直不答应。”
    夷狄之国的使者们不知道龙文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人多势众、人多力量大。
    “两位哥哥说不通，那就多带点人，咱一起说！”
    “对！算我一个！”
    “也算我一个！”
    “王子阳我知道，也是爽快人，肯定不会小气。”
    “要么比武把王子阳撂倒，要么喝酒把他喝趴下！”
    “对，肯定是你们没有把王子阳喝趴下。”
    “走走走，明天咱们一同请见王子阳！”
    第二天一大早，七八个国家的使者就一同递上国书，请见龙阳。
    龙阳当然不会拂了诸国的面子，再次设宴款待诸国使者。
    席间，照例是好酒好菜招待。
    精美的瓷器、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香飘十里的美酒……
    夷狄之国的使者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本以为稷下饭庄的美食、美酒已经天下无敌，却没想到，姜国宫中更胜一筹。
    而且，为了照顾这些夷狄国家的饮食习惯，今天主打的就是烧烤！
    各种烧烤！
    大到烤全羊，小到牙签肉，还有各种烤蔬菜。
    再加上老面神酿制的各种蘸料、酱汁，吃得这些夷狄使者舌头都硬了。
    好吃！
    真是太好吃了！
    烤肉竟然可以这么好吃！
    之前几十年都白活了！
    “王子阳，这烤肉，为什么如此好吃？”
    龙阳当即推荐老面神。
    油盐酱醋等等。
    这些夷狄小国的使者刚刚卖牛卖羊发了一笔财，正愁没地方花。
    “行了，甭说了，买老面神！”
    “东西太多，马背上放不下怎么办？”
    “哎呦，姜国竟然还有独轮车队，专门帮着送货？”
    “行行行，啥也别说了，买买买！”
    嬴捷看到这一幕，心中暗急。
    按计划行事啊，按计划行事啊！
    许石明白，该自己上场了。
    “王子殿下，我王仰慕中原文化，欲引进姜国龙文，以及姜国经典，还请王子殿下首肯！”
    其他夷狄国家的使者瞬间回过神来。
    正事！
    正事要紧！
    “对对对，我们中山国也仰慕中原文化，欲引进姜国龙文，以及姜国经典，还请王子殿下首肯。”
    “俺也一样！”
    “俺也一样！”
    “俺也一样！”
    所有人都说完了，秦国使团领队也站出来。
    “我秦国也希望能引进姜国龙文，除此之外，我秦国还希望能引进姜国度量衡，我秦国愿与姜国世代修好，互通商贸，共促繁荣！”
    夷狄国家的使者顿时觉得自己说早了，于是再来一遍“俺也一样”。
    或许是被吴国使者“三顾三请”的诚心打动了，又或者是看到将近十个国家共同请求，龙阳不好拒绝。
    于是在沉吟片刻之后，缓缓点头。
    大殿中瞬间爆发出爽朗的欢呼。
    一群夷狄之国的使者还脱了帽子载歌载舞，表达心中的喜悦。
    龙阳举起酒杯，高声说道：“具体细节明日再谈，今日，我们只做一件事——吃好！喝好！”
    “好！”
    宴会持续到深夜。
    龙阳神武不凡，喝趴下了所有人。
    众多夷狄小国的使者对龙阳是心服口服。
    龙阳出去透了口气，随即转到偏殿。
    大黄等人已经在其中等候多时。
    “岳先生神机妙算，不但引秦国入瓮，还搂草打兔子，把中山等国一并拿下。如此一来，天下有近十个国家用我姜国文字、度量衡、货币！我姜国影响力，有了前所未有的提升啊！”
    岳川呵呵一笑，“文化和经济上的影响，比军事和政治更加隐蔽，也更加深远。不过，这其中的火候和分寸需要仔细把握。今天咱们就是定下一个章程，明日拿给他们看……”
    “岳先生有何良策，尽管说来！阳一一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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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7章

    吴国和秦国虽然不是霸主国，却也中等偏上。
    对它们应该以引导为主，潜移默化。
    如果用力过猛，很可能引起反弹和抵触。
    而中山国之类的夷狄国家，又穷又落后还野蛮。
    对它们用兵，绝对会招来激烈抵抗。
    可对它们使用武力之外的手段，这些国家恐怕会集体合唱《我家大门常打开》。
    对夷狄国家，是经济手段为主，文化手段为辅。
    姜钱和姜圆开道，老面神旗下各种酒水、油盐酱醋跟进，再加上姜国的丝绸麻布，大大小小的商户，集体开拓这些国家。
    姜国的稷下广场虽然还没建成，但也小有规模，自营商户以及合作商户都有了一定规模。
    筛选一番，可以打包带到这些国家。
    或租或买，先圈一片地，慢慢改造成商业街、商业区，搞成小号的稷下广场。
    吃喝玩乐一条龙服务，满满的给他们配齐。
    夷狄之国是穷国不假，但穷国的富人往往更加富裕，古今中外都一样。
    这一小撮人，也足够撑起商业活动了。
    如果想要更高档次的服务，来姜国嘛。
    这片自由的土地，连空气都那么香甜！
    至于吴国和秦国，则是主打文化，商业方面低调行事。
    龙文、字典、钢笔——这是姜国文化推广的硬件，而《论语》为代表的众多书籍就是软件。
    “吴国、秦国疆域广阔，都是人口近两百万的大国。所需字典、钢笔怕都是以万为单位。钢笔倒是简单，可这个字典……”
    孔黑子一想起这个就头皮发麻。
    如果纯靠手抄，十天半个月也抄不出来一本。
    字典的文字太多了，而且大都是蝇头小字。
    一家一万本，两家两万本，这得抄到猴年马月了？
    长卿也摇头叹息，“此等推广文化的良机，我等却抓不住啊。”
    倒是大黄，看向了岳川。
    后者点了点头，于是大黄起身，朝龙阳一拱手说道：“君上创造出龙文和字典时就预料到此物当扬名天下，通行八方，所以早早安排工匠刻制雕版，印刷书籍！”
    印刷术？
    众人顿时想起之前在南郭小院中商讨“抄书”与“印刷”时的场景。
    一枚印章，印在纸上，就是几十字几百字。
    此法制作的书籍虽然没有灵韵，反而满含匠气。
    可字典本就是工具，就是教人识文断字的，不需要掺杂什么个人情感。
    用印刷术制作字典，倒是物尽其用。
    “好！好！好啊！”
    “妙！妙！妙哇！”
    孔黑子更是认识到印刷术制作字典的绝对优势。
    量大、快速。
    别说一个国家一万本，就是十万本也不成问题。
    “某以为，印刷术制作字典，除了能够快速占领一个国家的文化领域，对一个国家进行启蒙，还有一个好处是，其他人无法效仿！”
    其他人纷纷点头。
    没错！
    晋国、楚国这种霸主国家如果想推行自己的文字和文化，只能靠笨重的竹简。
    其中的效率可想而知。
    最重要的，晋国和楚国的文字、文化不成体系，根本比不得龙文的数千年沉淀、锤炼。
    毫不客气的说，龙文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文字，没有之一！
    龙阳想到一个问题，“这些字典，我们是赠送，还是……”
    众人想了想，最终齐齐摇头。
    “免费是不可能免费的，我建议收费，哪怕一个姜钱，也得收！”
    “对！我们不靠字典挣钱，但文字并非廉价之物，我建议收费！”
    “一个钱，交个朋友，不能再低了。”
    众人迅速达成一致，字典一个钱一本。
    这何止白送，根本就是倒贴钱。
    “那么钢笔呢？我们应该怎么收费？”
    说这话时，龙阳不自觉的看向大黄。
    钢笔名义上是龙阳“发明”的，实际上都是由大黄产出。
    大黄心中早有定计，“钢笔做工精良，而且材料珍贵，价格自然也不菲。不过我们可以推出良种不同档次的钢笔，适应不同的群体。”
    随即，大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两种笔。
    一种是金属笔身。
    一种是竹竿下面接一个笔头。
    “这个高档的钢笔有墨囊，可以储存墨汁，还有笔帽保护笔尖，可以将笔随身携带。便于随时随地书写。”
    “这个低端的钢笔没有墨囊，不过它的笔头使用了特殊的工艺，能够储存少量墨汁，蘸一次墨的话，能够写上百字。”
    “高档的钢笔适合达官贵人，能够彰显身份，凸显气质，把我们龙文、钢笔打造成一种上流社会的文化。今后我们还可以对材质进一步提升，制作各种风格和图案。”
    “低端的钢笔适合经济条件有限的普通人和穷苦百姓，其造价九成九都集中在这个笔头上，笔头有了特殊的处理，经久耐用，能书写数百万字不损毁。”
    龙阳拿过高档的钢笔，一见之下，甚是喜爱。
    金属笔身沉甸甸的，有种一剑在手的感觉。
    而且笔尖上有一道道云纹，像极了剑身自然呈现的花纹，令龙阳更加喜爱。
    他忍不住想到吴国那位同样痴迷剑的阖闾。
    可惜了，阖闾仅仅是喜欢收藏剑，却不是剑术，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钢笔。
    长卿和孔黑子则仔细观察低端的钢笔，更是拿在手中细细体悟。
    竹质的笔杆像极了毛笔，但两种笔的握持方法不同。
    但这说明一点——低端钢笔的造价极其低廉。
    最贵的也就是一个笔尖。
    但笔尖经久耐用，数年不会损毁。
    而数年时间里，足够一个目不识丁的文盲成长为一个读书人。
    如果天赋更好一些，还能通过抄书赚取钱财。
    数百万字的纸书抄录下来，肯定能把钢笔头的费用赚回来。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种低端钢笔，就是我辈读书人的利器啊！”
    孔黑子朝大黄拱了拱手，“我代天下读书人，谢过先生！”
    长卿也跟着行礼，“谢过先生！”
    龙阳有些吃味，“喂喂喂，发明钢笔的，分明是我啊！”
    听到这话，岳川忍不住笑了，笑出声来。
    看到龙阳心虚却又强装不满的模样，岳川连忙澄清。
    “我们确实应该感谢君上的创意，但我们更应该感谢把这个创意落地的工匠！更应该感谢制作出低端钢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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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8章

    在这场“姜国取经”中，所有国家都是心满意足、皆大欢喜。
    吴国付出一万姜钱，购得一万本字典，又以不同的价格购得一百支高档钢笔，以及一万支低端钢笔。
    秦国也同样。
    这笔钱不是小数，尤其是他们需要用本国货币换取姜钱，哪怕是两枚换一枚，钱币数量也是翻倍的。
    但，两国使团——注意，是使团，而不是许石这个托，或者嬴捷这个单纯少年。
    使团中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赚大了！
    要知道，书籍与知识是挂钩的，而决定一本书价值的，除了书籍中的内容，还有字数。
    有句话叫做“一字千金”。
    书籍虽然没这么夸张，却也可以用字数来衡量价值。
    一本千字的书和一本万字的书，无疑后者更加珍贵。
    一个家庭能收藏几卷千字书，就是书香门第了，如果能收藏几卷万字书，就是名门望族了。
    字典中有多少字？
    怕是好几百万！
    就这一本，便已抵得上多少大家族的历代积累。
    尤其这些书用料扎实、做工精良、印刷精美。
    好纸、好墨、好工！
    更珍贵的是扉页，那种加厚的牛皮纸，使用彩色墨水，再加上果胶和封塑。
    其他国家连纸都是第一次见，更别说牛皮纸封面了。
    封面上最大的就是“龙文字典”四个银钩铁划的大字。
    再向下是一段赠语。
    一万本字典中，只有十本是龙阳亲手写的，其他都是印刷体。
    正是这十本书，让人一见之下就能感受到龙文刚劲有力的美感，以及扑面而来的锐气。
    中山国等国也获得了一百本字典，以及钢笔等物。
    虽然少，可几个国家的使团都喜出望外。
    本来就是跟着摇旗呐喊的，谁知道自己也得了一份好处。
    虽然是夷狄之国，从国君到百姓都是胎教肄业，众生平等般的文盲。
    可正因此，他们才会附庸风雅，需要用书画、笔墨等物来装裱自己，抬高自己。
    几个小国全都能高呼，王子阳真是太慷慨了，姜国是自己永远的朋友。
    除此之外，吴国和秦国都打算派遣一部分学者来姜国求学，深入的学习龙文，以及姜国文化。
    尤其嬴捷，在听说姜国有一所官办学堂，孔先生、黄先生、孙先生、岳先生等人都在其中任教后，恨不得给自己也弄一个入学名额。
    半部《论语》治天下啊！
    这可是城隍大人亲口说的！
    若能跟着《论语》作者学习治国之道，何愁秦国霸业不成？
    可惜，嬴老板有偌大的家业需要继承，只能痛苦放弃。
    不过，嬴老板握着拳头在心中高喊：姜国，我还会回来的！
    送走各国使节后，岳川不得不面对一个问题。
    那就是《龙文字典》的后续。
    土地庙中，黄家成员聚集在一个作坊里，对着一块小型泥板冥想。
    在土灵力的控制下，软硬适中的泥板不断蠕动、变化，出现一个个文字。
    土地庙中不养闲人，也不养文盲。
    黄家众人经历了数轮扫盲，连黄二都能熟练的写出口头禅“俺也一样”，更别说其他黄家成员。
    最厉害的还是黄二一。
    南郭合把它带在身边亲自教，岳川隔三差五抽查功课，但凡有一点儿不长进，直接交给十几个打了一辈子架的老黄鼠狼熬炼筋骨，学习武艺。
    对于黄二一来说，习武是天大的折磨，反而学文练字是最大的享受。
    黄家众成员里，黄二一实力是最菜的，毕竟年龄小，没办法。
    可说到认字的数量，黄二一绝对是黄家众成员里首屈一指的。
    这就使得小家伙成了黄家印刷厂厂长。
    看了一眼老爹制作的雕版，黄二一“咔咔咔咔”一通乱喷。
    虽然还没炼化喉中横骨，但这并不影响精怪之间的交流。
    黄二制作的雕版，字体丑得不忍直视，连“印刷体”这个最低标准都达不到。
    更可气的是，还错别字连篇。
    众所周知，雕版的文字都反的。
    正面朝上的字黄二都认不全，更何况翻过来。
    刚要上演一场棍棒底下出孝子，可是一想到黄家印刷厂归黄二一管，黄二只能忍气吞声。
    继续做雕版！
    其他黄家成员也一样，拿着一张纸，努力的往泥板上怼，然后由黄二一验收。
    字体合格，没有错别字之后，就由黄家成员施展土咒，将泥板变成石板。
    岳川没有弄活字印刷，而是坚持用雕版印刷，而且是最原始的土质。
    因为对岳川而言，雕版的成本更低——百万字消耗一只黄鼠狼。
    而且制作雕版过程中，黄家成员既修炼了法术，又学到了知识，一举两得。
    这一点，就跟大黄当初做陶器、做板砖练法术一样。
    赠送给吴国、秦国的字典都是大周文字、龙文参照的，需要借助大周文字学习龙文。
    这适合有一定文化基础的人，通常指的就是公卿士族。
    专门给两国官方使用的教材，由他们现有的文人学习掌握之后，再传授给其他人。
    而岳川现在制作的是纯龙文。
    注音符号和文字结合，没有一个大周文字。
    如此一来，字典只有原先三分之一厚，内容大大缩减，成本大大下降。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两块板砖大小。
    这样一本书应该定价多少？
    岳川仔细琢磨。
    如果不要钱的话，肯定是争相抢购，而且抢回家之后，要么被垫桌脚，要么被烧锅，或者撕成一张一张糊墙、糊窗户。
    这一点，上辈子的世界就是例子。
    如果收一个钱的话，很可能会被当成包装纸，用来装糕点，或者炒豆子之类的零食小吃。
    所以，必须收费，而且不能收得太便宜。
    岳川仔细权衡，甚至拿出龟壳占了一卦。
    最终，岳川将一本普通版字典的售价定在30枚姜钱。
    这个价钱不便宜。
    毕竟姜钱的购买力非常强，当初大黄请孔黑子给南郭合办丧事也就这个价。
    这个价钱也不算贵。
    因为纸本就是稀罕物，书又是稀缺物，两者结合起来的纸书更是知识、文化、身份、地位的象征。
    再加上书的字数，以及内容。
    30枚姜钱并不算多。
    最主要的，一书传三代，人走书还在。
    这样一本书，可以镇宅，可以传家。
    岳川考虑了一下土地庙这边的纸张库存和产量，决定开始印刷《龙文字典》。
    其他国家暂且不说，先把姜国的需求解决了。
    定个小目标——明年一年，争取姜国90%的家庭都买得起黄书，人人看得上黄书，解决姜国百姓最切实的文化需求、精神需求。
    《龙文字典》第一版
    分类：工具书
    作者：龙阳
    编辑：岳川
    出版人：黄二一
    统一定价：3姜圆
    黄家出版社出版
    黄家印刷厂承制
    伴随国人成长，黄书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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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9章

    《龙文字典》开始发售的时候，吴国使团和秦国使团也先后抵达自己的国家。
    阖闾准备了盛大的仪式，欢迎许石归来。
    黄土垫道、清水洒街。
    吸引百姓观看的同时，也向百姓们展示了万册书籍。
    一驾驾独轮车上运载的，不是金银、不是珠玉，而是书籍。
    万册书，用了上百驾独轮车。
    连车带人，一眼望去蜿蜒上千步。
    围观的百姓更多，不仅是整个都城的百姓围观，周边城镇、乡村的百姓也都闻讯赶来，目睹这一盛况。
    “这么多书，都是哪来的啊？”
    “听说是姜国送的。”
    “瞎说，分明是买的！”
    “那你说说什么价？”
    “一个钱一本。”
    “这价钱跟送有什么区别？”
    众人围绕“送”和“买”争论的时候，一个人带偏了话题。
    “这车看着挺不错的啊？”
    “听说也是姜国送的。”
    “走在路上一点都不颠，也不歪，真好使。”
    “要是有个这车，搬运东西就方便了。”
    “我知道，我知道，这车是姜国特产，赠送咱们这一批是用大王名字命名的，叫吴灵之光。”
    阖闾在成为国君之前被称作公子光，光就是他的私名。
    吴灵之光，这名字不用想，绝对是根据大王名字命名的。
    姜国又是赠书，又是赠车，而且用大王的名字给车取名，这让吴国人想起了百年前。
    晋国派遣一支成建制的军队来到吴国，帮助吴国搭建军队、训练士兵、制造战车。
    当时蛮荒小国的吴国第一次感受到了中原文化的力量，感受到了文明世界的曙光。
    现在，历史重演！
    姜国没有派遣军队，而是带来了书籍、文字、钢笔，以及油盐酱醋，还有吴灵之光。
    所有吴国百姓都骄傲的挺起胸脯，自豪而光荣。
    长长的车队、马队抵达王宫，阖闾亲自站在城门外迎接。
    看到国君这般礼遇自己，许石三步并做两步，一个滑步跪地。
    可惜阖闾眼疾手快，双手一架将许石搀扶起来。
    “爱卿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许石伸手指向身后数里长的车队、马队、人队，“君上，石幸不辱命！”
    阖闾却紧握着许石的手，大笑道：“你平安归来，就是最好的礼物！”
    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轻男子走过来，“君上，外面风大，还是回宫再叙吧。许使者一路舟车劳顿，也需要歇息。”
    阖闾顿时醒悟，牵着许石的手向宫中走，“孤已经为你备好酒席，接风洗尘。还有许多人要一一介绍与你。对了，这是伍员，伍相！你们以后要多亲近……”
    酒席上，许石向阖闾汇报此次经历，并献上姜国赠礼的礼单。
    宫人也将字典、钢笔等精巧物件捧上来。
    阖闾自己把玩的时候，大手一挥，让宫人向其他官员展示。
    呈给阖闾的《龙文字典》有龙阳亲笔签名，以及一段赠语。
    阖闾虽然不懂龙文，但是能感受到签名和赠语中那铿锵的锐气，虽不明、但觉厉。
    目光如炬，循着龙阳的笔迹一勾一划的移动着。
    吴山开，越溪涸，三金合冶成宝锷。
    淬绿水，鉴红云，五采焰起光氛氲。
    背上铭为万年字，胸前点作七星文。
    龟甲参差白虹色，辘轳宛转黄金饰。
    骇犀中断宁方利，骏马群騑未拟直。
    风霜凛凛匣上清，精气遥遥斗间明。
    阖闾闭上眼睛，仔细感悟。
    赠语中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但是通过那剑气升腾的银钩铁画，阖闾体悟到一种高深的意境。
    跨越文字，直达精义，与阖闾强烈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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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0章

    “龙文真好，龙文真妙！”
    只是可惜，这意境不全，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
    再看钢笔……
    巴掌的木匣子里垫了一层金黄色的绸缎，绸缎正中是一根泛着冰冷金属色的圆柱。
    阖闾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剑，以及收藏剑。
    跟秦始皇专攻手办不一样，阖闾的藏品全都是剑。
    《越绝书》关于陪葬品的记载：“玉凫之流、扁诸之剑三千，方员之口三千，盘郢、鱼肠三千在焉。”
    每种三千口，合计九千，近万把大宝剑。
    纵观古今帝王，“万剑归宗”式陪葬，阖闾是独一份，无论质还是量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也正因此，后世秦始皇、项羽、孙权等人都先后发掘阖闾墓。
    所以，不用怀疑阖闾对剑的喜爱。
    看到龙阳的签名时，阖闾已经感受到了万千剑气的升腾。
    再看钢笔，阖闾浑身一震，一股奇特的电流传遍全身，四万八千根汗毛同时炸起。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
    阖闾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验到了。
    最初时，一把小木剑都能让阖闾开心不已。
    可是后来，无论多么精美、奢华的大宝剑，阖闾都兴趣缺缺。
    哪怕得到鱼肠这种小宝剑也不例外。
    玩腻了！
    确实是玩腻了！
    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而现在，阖闾又得到了新玩具。
    就像第一次从父亲手中接过木剑的感觉。
    骨子里的颤鸣，血脉中的奔涌，灵魂里的悸动。
    这是剑！
    一种全新的剑！
    许石想告诉阖闾钢笔的使用方法。
    阖闾身上却猛地涌现出一股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气场。
    仿佛有万千锐气从阖闾身上喷涌而出，许石生出一种直面太阳、无法直视的感觉。
    唯一能做的，就是低头、臣服、不敢直视！
    阖闾伸手捏起钢笔，指尖摩挲着冰冷的笔身。
    形形色色的金属，阖闾见得多了，很多大宝剑一上手就知道什么工、什么料。
    今天也毫不例外。
    “铁！”
    “不是凡铁……”
    “是什么工艺，让铁变成了这幅模样？”
    不知为什么，漆黑的笔身给人一种发光发亮的错觉，铁质更像玉石一样，带着晶莹和剔透。
    光线投射在漆黑的笔身中，竟然浮现出刀剑特有的松纹、云纹、水纹。
    简简单单的线条，却勾勒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还有术法的气息……这不是凡物，而是法器……”
    “好高明的铸造手法！孤竟然从未见过这等工艺！”
    “若能用在铸剑上……不不不……这本就是铸剑！”
    “这是剑！全新的剑！”
    阖闾的心怦怦狂跳。
    无师自通的拔出钢笔，仿佛拔剑出鞘。
    握持毛笔一样捏着笔身。
    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又切换成其他手势。
    握笔的手势、握剑的手势……
    身为收藏达人，阖闾通晓各种阴握、阳握、正持、倒持手法，还有指法等等。
    很快，阖闾找到一个舒服的持法。
    想也不想，阖闾在字典上随手写了几笔。
    许石终于从阖闾的气场中脱离出来，连忙解释钢笔的用法。
    “大王，这样是写不出来字的，您得先吸……”
    许石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清晰地看到，一行字出现在字典上，字体周围毫光绽放，与龙阳留下的签名和赠语交相辉映，却又泾渭分明，两种光芒倾轧、碾压，呈虎踞龙盘之势。
    “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四尺青锋，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转战八方，镇压千里！三寸黑芒，可记斯人于一字，可录百年于一行，入骨三分，流传万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阖闾的声音滚滚如雷、荡荡如潮，滔滔不绝、连绵不断，并且越来越高亢，越来越尖锐。
    宫殿上方尘土扑簌簌落下，随即便听一阵“噼里啪啦”，一股无形的大力拔地而起，将砖瓦掀飞，炫烈的阳光从缝隙中倾泻而下，照亮了空气中弥漫飞舞的扬尘，更照亮了阖闾挺拔雄伟的身姿。
    万千光芒化作一柄柄利剑，从四面八方汇聚在阖闾身边。
    万仞圣光下的阖闾神圣而肃穆。
    在场众臣子肉体和心灵同时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冲击，而且是一波波的冲击。
    “众卿请看，孤这一手字，如何？”
    “大王英明神武！”
    “大王博学多才！”
    “大王才兼文武，学通天地！”
    如潮的马屁中，唯独满头白发的伍员一言不发。
    许久，许久，伍子胥拱手拜下，“大王，您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道！”
    阖闾再次发出畅快的笑声，“还是伍相最懂孤！”
    许石心中暗道：土地公是不是未卜先知，所以提前赠了个“吴灵之光”的名字？
    （2800字章节，求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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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1章

    与吴国这边不同，嬴捷回国之后遭到了从上至下的冷遇。
    “公子捷，我们需要的是姜国的行军丹，我们不需要姜国的文字，更不需要姜国的文化。”
    “对！我们老秦人有老秦人的文字，有老秦人的文化，也有老秦人的传统！”
    “抛弃传统，就是背叛祖宗！”
    “如果我们全都改用姜国文字、说姜国语言，今年祭祖时，祖宗听得懂吗？”
    “祖宗们在九泉之下，估计还会以为栎阳被犬戎攻陷了，是戎人在祭祀。”
    “哈哈哈哈……”
    朝堂之上，许多勋老宿旧对嬴捷大加嘲讽。
    还有人操着古怪的语气说话。
    “额滴！额滴！都是额滴！以后咱们得说——我的，我的，都是我的……哈哈哈哈……”
    也有人看不惯这一幕，温声劝慰起来：
    “公子捷，咱们老秦人就算要学，也得学点好的。比如晋国的文字和文化。为什么要学姜国？”
    “姜国龙阳，不过是一粗鄙武夫，痴武厌文，不学无术。为了掩饰自己短处，自创一门文字。”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龙阳不识字，但是他自创一门文字，不就识字了吗！”
    嬴捷没有恼怒，因为刚开始时他也是这样想的。
    可是在许石的影响下，在《大侠姜十三》剧情的诱惑下，他一步步的去了解姜国文字和姜国文化，才真正明白了其中的魅力。
    只是……
    嬴捷想到了胡说八道茶馆中说书人说的道理。
    最不希望建造公厕的，恰恰是那些官吏，因为大家都去公厕解决问题，就没有人随地便溺了，也就用不到这些官吏了。
    所以，最不希望做出改变的，通常都是那些掌握权力、享受好处的人。
    嬴捷再次感慨，两个说书人罢了，却能洞彻庙堂。
    姜国，竟然遍地贤才，茶馆里的说书人都有经天纬地之能！
    反而秦国，一个个全都是酒囊饭袋。
    明白这一点，嬴捷非但没有气馁，反而更加坚定。
    秦国的未来，一定不能被这些老顽固掌控。
    于是，嬴捷看向上方，“父亲！您让我随使团入中原，睁眼看世界，我……”
    嬴捷还没说完，一个老臣阴森森说道：“君上让公子开眼看世界，却没想到，公子只看见了花花世界。老臣听闻，君上整日花天酒地，好不快活。更是与一众夷狄小国之民称兄道弟，呵呵呵……”
    “你们竟然监视我？”
    嬴捷怒极。
    自己刚刚进入栎阳，连口水都没喝，这些老臣已经知道自己在姜国的所作所为。
    老臣们毫不在意。
    “公子，秦国是老秦人一刀一剑打拼下来的，每一寸土地都浸着老秦人的血！治理这天下，终究还是得靠老秦人的刀剑，而不是姜国的文字！”
    “君上派公子去购买行军丹，没有派公子去购买书籍！”
    “黔首只需耕地、纳税、服役即可，学甚文字、明甚道理？”
    “治理国家，有我们老秦人就行了！”
    “公子，你误入歧途了！”
    “望之不似储君！”
    此言一出，朝堂瞬间哗然。
    之前大家仅仅是争论对错，可是这句话一抛出来，就上升到了废立。
    一时间，嬴捷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他终于感受到危机！
    嬴捷之所以能在朝堂上说话，是因为储君的身份。
    但储君身份是可以被剥夺的。
    一句“不贤”，便足够了。
    嬴捷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父亲，可是旒珠遮挡，看不真切。
    一种遥远而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嬴捷终于醒悟，自己所有的一切——身份、地位、名誉、权力、财富——全都是那个男人赐予的。
    也同样可以被那个男人剥夺。
    如果是去了这一切，自己将贱如草芥、一文不值。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敛住了说话的欲望，一双双眼睛都盯在国君身上。
    “甘大夫，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捷儿带回来的这些书籍？”
    说出“不似储君”的老臣听到这话，顿时腰杆一挺。
    这种场合，国君在废立上征询自己的意见，这是多么器重自己啊。
    “君上，老臣以为，姜国不过一小国尔，与其结交也无大利，与其断交也无大害。如今我们已经获得足够的行军丹，足以撑过今冬。而且老臣寻得一名方士，也能炼制行军丹。”
    说罢，甘大夫从袖中掏出一个木匣，里面是一一粒粒羊屎蛋一样的药物。
    “此行军丹成本更加低廉，炼制更加简单，成本还不到姜国行军丹三成。所以……老臣很好奇，公子捷在与姜国的交易中，究竟贪墨了多少？”
    “老东西，你含血喷人！”
    嬴捷终究是少年人，心直口快不择言。
    意识到失言，嬴捷连忙补救，“我何时贪墨过一个钱？我有贪墨的必要吗？我……”
    甘大夫身子晃了晃，作势就要仰躺过去，还好左右眼疾手快，再加上熟能生巧，第一时间扶住。
    “你……你……你目无尊长，不恤宿老！咳咳咳咳……”
    身边的人也纷纷鼓噪起来。
    “甘大夫为我秦国流过血，为我秦国出过力，却没想到，今日受此奇耻大辱！”
    “公子捷今日便如此，它日还有我等老臣的活路？”
    “哎，西戎已灭，我等老秦人无用了，无用了啊…”
    掐人中顺气，一通熟练的操作，甘大夫悠悠醒转。
    老家伙把拐杖交给身边人，自己颤颤巍巍的跪倒下去，“所以，老臣以为无需和姜国深交。至于姜国的异端邪说，一把火焚了便是！”
    其他人也纷纷鼓噪。
    “对对对！一把火烧了！”
    “正好可以省些炭火钱！”
    “现在便烧了吧！”
    有人说“焚书不妥”，立刻遭到甘大夫身边众人狂喷。
    老秦人在朝堂上无论人数还是地位都远超其他，其余各派系，无论武将还是文臣，都被喷得满脸唾沫。
    甘大夫磕了个头，大声吼道：“焚书！再有游说者坑杀！唯有如此，才能保我秦国稳定不乱啊！”
    其他人也纷纷跪倒，表示附议。
    国君看到这一幕，长长叹息一声。
    “一万册书，悉数焚毁，恐怕中原列国要鄙薄我国，尤其那《论语》作者，也是姜国人，怕是要对孤大加批判，使孤遗臭万年。”
    然而，甘大夫为首的老秦人一言不发。
    国君挥挥手，说道：“捷儿，你贪墨之事，孤无意追查。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便废除你储君之位，流放犬戎故地。至于这一万册书，你也一并带上，去教那些戎人吧！”
    听到这话，嬴捷如遭雷击。
    反倒甘大夫为首的一群人，集体跪地，山呼“君上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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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2章

    秦国穷蔽荒凉。
    西戎故地比秦国更加穷蔽，更加荒凉。
    秦国旧地好歹还能种点庄稼长点草，可是戎人的地盘，除了吃灰，就是啃沙子。
    嬴捷被流放到这个地方，肯定活不下去，就算活下去，肯定也活不好，活不长。
    老秦人都是这么想的。
    嬴捷自己也深以为然。
    说是流放，可国君还是给他配备了几十名伤残老卒，以及马夫、裁缝、粗使婆子。
    总计两百人。
    车队拉着一万册书，以及粮草、药品等物，嘎吱嘎吱的上路了。
    嬴捷很愤懑。
    他不明白为什么。
    自己一心为国，为什么会落得这般下场。
    只是，国君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
    也没有告诉他为什么。
    夜深人静的时候，嬴捷躺在架子车铺垫的车床上，透过灌风的帐篷看向星空。
    昨天，他还以为自己能升职、加薪、迎娶一个大国公族之女，走上人生巅峰。
    一转眼，自己就在这里闻着马粪的味道瑟瑟发抖。
    窸窣窸窣的爬起来，嬴捷打开随身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块牌位。
    摆上香炉，点燃线香。
    只是风太大，火折子点了好几次才勉强点燃。
    用嘴一吹，又灭了。
    反复折腾许久，心中响起了城隍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我在给您上香，您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咦……
    嬴捷突然醒悟过来，城隍已经感知到自己的心意了，还上什么香。
    岳川没有解释花一百功德开光的牌位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询问起嬴捷的遭遇。
    听说甘大夫等人极力反对推行龙文，更是提出焚书坑杀，岳川心中一动。
    甘姓、大夫、老秦人……
    岳川搜索脑海中的资料，瞬间明白了这些人的身份。
    “老秦人”是一个荣耀的身份。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但“老秦人”也是一个顽固的毒瘤。
    他们不仅反对嬴捷，两百年后，还会反对商鞅，更是把商鞅五马分尸。
    严格意义上讲，“老秦人”是最早跟随国君打拼的那些人，以及他们的后裔。
    老秦人在秦国的影响力非常巨大，尤其是民间，除了甘大夫所代表的甘姓，还有杜、孟、西、白等姓氏。
    可以将其视为最早的地方宗族势力。
    这些宗族势力仗着老秦人的身份，不服国家，只尊族长。
    而通常，老秦人聚居的地方，地方管理也都是从宗族中选拔、委任，可以说是铁板一块。
    别说寻常官吏，就是国君来了都不好使。
    老秦人的宗族势力有多猖狂，看秦人民间为了争水争地的宗族械斗就知道。
    这么说吧，秦国统一战争之前，战场上死伤的人，还没内部械斗死伤的多。
    商鞅变法中最主要的一条就是禁止私斗，鼓励公战。
    用严酷的刑罚将老秦人从内斗中拉了出来，使秦国人勇于公战、怯于私斗。
    在这种情形下想要改革，其难度可想而知。
    商鞅站着进来也得横着……哦不，大卸八块咕噜着出去。
    更何况，嬴捷提出的引进姜国文字，这令骄傲的老秦人从心底无法接受。
    岳川顿时醒悟，自己低估了秦国的守旧势力。
    简体字是当下秦国文字演变两千五百年的结果没错，可这并不意味着秦人就能接受简体字。
    就算秦人能从文字中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熟悉，也明确知道这种文字学习成本很低，推行难度几乎没有……
    然而，他们就是不学。
    嬴捷如泣如诉的说道：“为什么甘大夫反对，为什么他要焚毁书籍？为什么父亲也不替我说话？”
    岳川明白，自己把嬴捷坑了。
    “你的父亲应该也有难言之隐。他削除你的储君之位，也是迫于形势，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他是国君，有什么不得已？”
    “如果有人要杀了你，你的父亲尽最大所能，保全了你一条性命呢？”
    嬴捷呆了几秒钟，咬着牙说道：“可是，废除我的储君之位，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
    岳川笑了笑，“我送你一句话——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如果你的人够多、马够壮、刀够快，谁也无法夺走你的东西，相反，你看上什么东西，夺过来就是！”
    嬴捷顺着帐篷的破洞看了一眼外面。
    残疾的老卒！
    跛脚的老马！
    干瘦的老于！
    这就是自己的班底。
    “城隍大人，光靠这些人，我怎么发展？”
    “戎人！”岳川给嬴捷指了一条明路，“你父亲把你派到戎人旧地，你还不理解吗？”
    嬴捷沉默。
    岳川接着说道：“这是一个考验！一个生死考验！如果你能在这种绝境中困龙升天，还有谁能阻挡你？可如果这点考验都过不去，甚至看不破，他又如何放心的把秦国交给你？”
    “我……”
    “即便你现在就是国君，你不一样要面对甘大夫那样的勋臣宿旧吗？老秦人抱团反对你，你能怎么办？到时候，他们还是要焚毁书籍，你会怎么说？”
    “我……”
    “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你的父亲给你挡下了一切，给你承担了最大的压力，你所面临的这些困难，根本不值一提！”
    嬴捷瞬间醒悟。
    “多谢城隍大人开导，我明白了！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岳川给嬴捷讲了《塞翁失马》的故事，告诉他焉知非福的道理。
    “你今日的困境，反过来想，何尝不是一种机遇？”
    “什么机遇？”
    “筑新城！立新法！创新军！”
    嬴捷顿时激动起来，“也就是说，我现在就可以供奉城隍大人您，请您帮我管理城市了？”
    “没错！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有一座城市！”
    （催更过千的话，明天努力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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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3章

    没有枯藤老树昏鸦。
    没有小桥流水人家。
    只有古道西北风瘦马。
    嬴捷带着自己的两百个随从，驮着一万本书籍，一路向西。
    四十万戎人已经分配完毕，其中青年、壮年，以及一部分还能劳动的老年男性也都抽调一空。
    营地中留下的全是老弱、病残、妇孺。
    老弱肯定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只知道吃饭，不能干活。
    病残还不如老弱，毕竟老弱还能生活自理，病残连自理都不能。
    妇孺算是有些价值。
    青壮妇女也都被挑选走了，剩下的都是老妪，不用化妆就能演巫婆的类型，老秦人既抬不起腿，也下不去嘴。
    孩童也都是嗷嗷待哺的，需要十年八年才能成长起来，没有榨取价值，也被老秦人放弃了。
    差不多十六万人，这就是嬴捷的所有班底。
    这哪里是流放？
    分明就是过来背锅的。
    老秦人摆明了不想让这十六万人活，只是一股脑坑杀的话要被骂名。
    现在挺好的，交给嬴捷。
    如果人死了，就是嬴捷的过错，其他人——包括国君全都能摘得干干净净。
    “城隍大人，这就是我现在的处境。缺少粮食，只有行军丹，缺少御寒的衣物，缺少木柴和炭火，缺少药品——这个最急缺。很多人都得了风寒，还有冻疮，如果不治疗的话，估计一大半人都看不到春天的太阳。”
    老弱妇孺本来就需要青壮的照料才能安全过冬，现在抽走了所有青壮，分明是要置这些老弱妇孺于死地。
    老秦人已经疯狂，都不需要留老弱妇孺当人质，摆明了就是要把戎人青壮当一次性奴隶使用。
    站在庙堂上时，嬴捷对老秦人的处事方法并无太大恶感。
    榨干戎人最后一滴血滋养老秦人，嬴捷也是同意的，甚至跟随使团前往姜国购买行军丹。
    “城隍大人，我要不要带领他们向东边迁徙，靠近秦国城镇的话，或许能得到一些物资上的补充。”
    岳川否定了嬴捷的想法。
    “那些人既然要让戎人死，铁了心要看你的笑话，就一定会坚壁清野，不让你获得一粒粮食一根草的补充。”
    “那我怎么办？”
    “向西！走的远远地，越远越好。”
    “可西边全都是沙子和石头，还有吃人的鬼……”
    岳川笑了笑，“鬼来了的话，我抓几个给你玩。”
    不知为什么，嬴捷有点儿小小的期待。
    “可是……我怕他们走不动，也走不远。估计这些戎人宁愿死在故土上，也不会跟着我迁徙。”
    岳川没有说话。
    落叶归根的故土情结不止是华夏人有，戎狄、蛮夷也有。
    除非，有什么东西能超越故土。
    “父母之爱子女，当为之计深远——能够比故乡更好的，就是给子孙后代更宽广的天空、更肥沃的土地，以及更幸福的生活。”
    嬴捷心中一震，随即重重点头，眼睛里浮现出明悟的光芒。
    数千里之外的城隍庙中。
    岳川低头沉思片刻，随即一声“回”，瞬间出现在北境大荒土地庙。
    胡家成员带着越冬的精怪和动物们都在陶瓷工坊、冶炼工坊卖力工作。
    黄家成员都在印刷厂中，制作泥板，印刷字典。
    灰家成员除了铸币，又有了制作钢笔的工作。
    白家老太太带着几个孙子整天制作药品。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很忙。
    就岳川比较清闲。
    哦不，还有两个傻大个。
    熊大、熊二已经进入了间歇性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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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4章

    为什么是间歇性？
    因为这俩家伙只在饭点儿之外冬眠。
    每天睡二十个小时，剩下四个小时用来干饭。
    真说起来，这俩家伙也不是不干活。
    胡二出去COS神秘商人的时候，熊大熊二就是保镖。
    问题，五鬼七天才能搬运一次，也就是说，熊大熊二一周上一天班，就这一天还要睡二十个小时。
    这种团队蛀虫，岳川能忍吗？
    所以，岳川找两兄弟促膝长谈——没办法，拍不到肩膀，只能拍膝盖。
    “你们兄弟俩来土地庙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样，生活上还有没有什么难处？”
    熊大：“没有！没有！”
    熊二：“真可以说吗？”
    熊大：……
    岳川心中一乐，这熊二是真憨还是假憨？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仙家成员坦诚相待、肝胆相照，有什么就说什么。”
    熊二舔了舔爪子。
    很卖力的那种舔，就像钢丝球刷真皮沙发一样。
    “俺想吃蜂蜜！”
    岳川立刻拿来一大罐蜂蜜。
    熊二掏了一爪子，吸溜吸溜的舔了起来，舔了一会儿才想起熊大，于是把爪子凑到对方脸前。
    “哥，你尝尝，嘎嘎香，味儿老好了！”
    熊大垂涎的看了一眼蜂蜜，却又嫌弃的睨着熊二，自己探出爪子掏了一大勺蜂蜜，有滋有味的舔起来。
    “土地公……有啥事……您说吧……想让俺们收拾谁？”
    “是不是土地庙里铜不够了？还是铁不够了？俺们去把穿山甲的老巢抄了！”
    岳川再次疑惑起来，这哥俩到底是真憨，还是假憨？
    土地庙向北走三天三夜，有一个穿山甲精怪，老巢有一个铁矿。
    还有一个老鼠精怪，老巢是一个铜矿。
    虽然矿石很值钱，但精怪们没有冶炼手段，要这些东西毫无用处。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穿山甲精怪和老鼠精怪都是苦哈哈，也就是傍上土地庙之后，小日子才一天好过一天。
    岳川问道：“把它俩老巢抄了有什么用？”
    “矿石啊！”
    “对啊，矿石都是咱们的了！”
    岳川呵呵笑道：“然后呢？谁去挖矿？你们俩吗？如果你们俩愿意去挖矿，那就立刻抄了！”
    熊大、熊二同时缩脖子。
    岳川没好气的说道：“我们需要的是铜矿石、铁矿石，但不是铜矿和铁矿，明白吗？”
    “不明白！”
    “就像你们俩，需要的是蜂蜜，而不是花朵，这样解释明白了吗？”
    “明白了！”
    “铜矿、铁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是都埋藏在地底下，怎么把这些东西挖出来，运到土地庙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情！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咸条和食物，就能让那些精怪帮咱们干活，不好吗？”
    “好好好！”
    “只要别让俺干活就行。”
    岳川顿时回过神来——我是来抓壮丁的，怎么开始讲大道理了。
    看着两只熊小眼神里掩藏不住的狡黠，岳川再次怀疑起它们的智商。
    “我这儿有个活交给你俩。”
    “土地公啊，冬天来了，俺得冬眠啊。”
    “对啊，不冬眠气血消耗得厉害，俺的修为就会下降。”
    两兄弟同时摇头，都快摇出重影了。
    岳川自言自语道：“你们听说过有熊氏吗？我这有一个部落，就差俩熊！”
    “土地公！俺们一年年的修行，不就是为了干一票大的嘛！”
    “对对对，土地公，您说吧，部落在哪！”
    嬴捷深入民间了解百姓疾苦。
    戎人废城中聚集了十六万戎人老弱妇孺！
    这不是一个小数字。
    每一天吃喝拉撒许多粮食，需要多少行军丹。
    行军丹不能长期服用，那么每隔多少天让戎人吃一次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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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5章

    能行动的妇孺们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在烧成白地的残垣断壁里翻找。
    没有烧尽的木头，以及木头没有彻底燃烧留下的木炭。
    摸索那些没有被秦国人发掘到的地窖，寻找食物以及可以用的物品。
    只可惜，戎人本就穷困，即便有地窖也是空荡荡的，很少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戎人开始刨树根、挖老鼠洞。
    也有人跑到野外下套子，或者寻找冬眠的小动物。
    不是嬴捷不给他们食物，而是戎人都感觉，秦人抽走了青壮，自己这些老弱肯定是被抛弃了。
    说不定明天秦人就收拾铺盖走了，留下自己这些人冻毙于风雪。
    所以，食物得提前搜罗、提前准备。
    嬴捷也没有解释。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深入到每个区域，逐个安抚、慰问。
    “我们有很多粮食，够所有人吃的，大家不要担心！后续还会有粮食从外面运进来！”
    只是，一个戎人戳破了嬴捷的谎言。
    “有秦国的大官跟额们说了，不会有粮食的，城里这些就是所有的粮食。”
    “秦国的大官说了，这些粮食只够咱们吃三天。”
    “秦国的大官还说了，除非死掉一半的人。”
    嬴捷没想到老秦人这么恶毒，直接把自己掀了个底朝天。
    不过嬴捷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一个问题：城里的粮食只够吃三天，就算加上行军丹也只是从三天变成十天，或者半个月。为什么死掉一半的人就能撑到来年开春呢？
    就算少了一半人口，也只是从十天半个月，变成二十天或者一个月好吧。
    西北的冬天又冷又长，即便开春，也不会立刻暖和下来。
    距离春暖花开，怕是还有两三个月。
    “秦国的官吏是猪脑子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算不明白！”
    “问题是，这些戎人还都信了！”
    “他们怎么那么蠢？”
    骂咧一通，嬴捷照常发放食物。
    城隍大人已经说了，最多七天，援兵就能赶到。
    撑过这七天就行了！
    可是领取食物的戎人跪在地上，向嬴捷磕头。
    老人瘦弱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磕头时候被风吹得左摇右晃。
    嬴捷慌忙扶起老人，“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老人抓住嬴捷的手，说道：“这位贵公子，您是好人。秦国的大官只知道搜刮额们的食物，公子您给额们发食物。”
    老人苦树皮般的手在陶罐里抓了一把，是粟米。
    虽然带着壳，可的的确确是粟米没错。
    “老人家，你放心吧，粮食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
    老人把陶罐放在地上，又朝嬴捷磕头，“贵公子，额就不吃了，留下一口粮，多养活几个娃子吧。”
    “你们不吃怎么行？”
    老人说道：“额死了，娃子们就能吃上肉了。把额滴肉风干了，磨成粉，掺到粟米里，做成肉糜子，娃子们肯定吃滴香。”
    听到这话，嬴捷瞬间想明白了之前的问题。
    为什么说死掉一半的人，就能保障剩余的人活下去。
    这不仅仅是少了一半粮食消耗的问题，还是多出了八万份肉。
    “呕……呕……哕~~~~”
    老人身后，又出现许多苍老而消瘦的身影。
    他们互相搀扶着。
    有的人自己无法行动，被其他人搀扶着，或者背着、拖着来到嬴捷面前。
    “贵公子，额们就不吃了……”
    “贵公子，这是额昨儿个抓滴老鼠，你看，多肥……”
    老人献宝似的抓着一只剥了皮、掏了内脏，用木棍撑起肚绷子的大老鼠。
    其他老人也拿出各种草根树皮，交代吃法、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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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6章

    不一会儿，嬴捷面前就堆了半人高的食材。
    食材旁边跪了上百人。
    而且还有人陆陆续续赶来，一言不发的跪倒在末尾处。
    有的老人甚至光着身子，显然把仅有的衣服也脱给了子孙后辈。
    嬴捷连忙走过去，脱下身上皮裘裹住老人。
    光鲜亮丽的皮裘早就变成土色，往日里吹口气就能看到漩涡的毛发也糊满了泥点子。
    可是这个皮裘非常温暖。
    不仅是它能遮风御寒，更因为它带着嬴捷的余温。
    那温度仿佛能将老者的心融化。
    他“嗷”一嗓子跪了下去，朝着嬴捷磕头。
    “贵公子啊，求求您开恩，杀了额们吧，额们死了才能给娃子留一口吃的啊。”
    “我……”
    朝堂上，老秦人不带任何感情的说出“坑杀四十万”。
    听到这话时，嬴捷心中充满了自豪。
    老秦人一怒，流血漂橹，白骨盈野。
    何其雄哉！
    何其壮哉！
    何其快哉！
    可是当一群戎人跪在面前，请求自己“开恩”杀了他们的时候，嬴捷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贵公子啊，求您开恩，杀了额们吧。”
    “今儿个风大，干得快。”
    嬴捷看着面前的戎人，看着那一张张苍老而又沧桑的面孔，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从小，他被灌输的就是戎人很坏，像禽兽一样凶残。
    从来没有谁说过，戎人也是人。
    更没说过，也有人性！
    跟在嬴捷身后的老卒不由自主按在剑柄上，低声说道：“公子……”
    嬴捷摇了摇头。
    “杀了他们，然后呢？杀掉八万人，剩下的八万人就能活下去。明年呢？是不是再杀掉四万人，剩下的四万人才能活下去？后年呢？大后年呢？”
    老卒没有说话，只是麻木的低下头。
    类似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看到了。
    易子而食，在荒年太寻常了。
    年景不好的时候，埋人都得挑深更半夜，偷偷下葬。
    因为会有人一路尾随，待人走后掘坟盗尸。
    “公子，额们老秦人……就是这样活下来的！”
    听到这话，嬴捷缓缓站起，直视着老卒，“如果有一日，只剩你和我呢？”
    “额走在公子前头，额愿为公子奉献一切！额走在公子后头，也愿为公子殉葬！”
    其他一同流放的老卒、马夫、妇人等也都跪倒下去，表示愿为公子捷献上一切，乃至殉葬。
    嬴捷拳头紧紧握起，随即颓然摊开。
    这就是秦国！
    这就是现实！
    这就是世道！
    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指缝里沾着血、牙缝里塞着肉。
    嬴捷昂首向天，努力不让泪水滚落下来。
    看着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太阳，嬴捷心中生出一个主意。
    “昨夜，我梦到了白犬，它告诉我西方有一块戎人的应许之地。”
    白犬？
    听到这个神圣的字眼，所有戎人都激动起来。
    因为那是他们的祖先！
    他们的神明！
    “白犬告诉我，它在西方的应许之地上收养了两个孩子，哺育他们长大，并且让那两个孩子修建城池、垦辟荒野、积攒粮食……”
    “那里的土地肥沃得手一抓就能流出油，那里的羊纯洁又雪白，就像天上的云朵，那里的河流都淌着香甜的蜂蜜……”
    一个浑厚的嗓门大声吼道：“什么？蜂蜜？真的？”
    嬴捷没有在意，因为他已经陶醉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中。
    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没错！白犬说，你们跟着我，就能抵达应许之地，就能过上美好的生活！”
    “在那里，没有饥饿，没有寒冷，也没有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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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7章

    “在那里，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
    “在那里，耕地不需要交粮，放牧不用抽税，男人不用服徭役，妇人也不用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头人。”
    “在那里，你们将称我为王，将随我一同祭拜城隍，你们和我的子孙，都将在明亮的房屋中学习龙文，用钢笔写字，诵读《论语》，吃着一种雪白的、柔软的，名叫馒头的食物……”
    “在那里，他们将平安而幸福的长大，并且为我建庙立祠，我将站在应许之地最高处，注视着你们终老、逝去。”
    “在那里，你们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坟墓，坟墓上还会有一个石头雕刻的墓碑，墓碑上将会刻着你们的名字，以及你们的经历。”
    “你们西出大秦，背井离乡。”
    “你们或许不识字，但是你们的每一个脚印，都会成为史书上的文字。”
    嬴捷的双手随着情绪波动上下挥舞，时而捏着兰花指，蝴蝶般上下舞动，时而又双拳紧紧攥起，收在胸膛上，又猛地张开十指，抚动每个人的心弦。
    嬴捷满意的看着戎人的反应。
    他们一个个瘫软在地上，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自己。
    他们一定是被自己描述的景象吸引了。
    对！一定是这样！
    这时候，浑厚的大嗓门又问道：“俺们……还能回来吗？”
    “会！我们一定还会回来的！我们的子孙，必将王者归来！”
    嬴捷挥舞着拳头，一个潇洒的转身，想要将自己最帅气的一面展现给发问之人。
    可是下一瞬，嬴捷浑身僵硬。
    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缓缓抬起头，看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庞然大物。
    熊……
    巨熊……
    而且是两只……
    它们蹲坐在地上，自己踮着脚尖站起，却也只能到地方胸口。
    巨熊舔着爪子，那巨大的爪子比自己的脑袋还大。
    血盆大口，似乎一口麻袋，能把自己囫囵个儿的装进去。
    最重要的是，碗口似的大眼睛里光芒闪烁，满是智慧。
    “俺愿意跟你去那个啥？啥来着？”
    “应许之地！”
    “对对对，俺愿意跟你去应许之地，见见那个流淌着蜂蜜的河。”
    “俺也一样！”
    “介个是俺滴传家宝，俺送给你了。”
    “俺也有个传家宝，也给你了。”
    嬴捷看了看左手，一个巴掌大的七彩螺壳。
    再看看右手，一个绣工精致的锦囊。
    再一抬头，发现两只巨熊都在朝自己眨眼。
    嬴捷福至心灵，瞬间醒悟，是城隍大人派来的救兵。
    恐惧尽去，嬴捷爆棚的信心几乎要炸裂出来。
    “好！我们即日启程，西出秦国，前往应许之地！”
    之前吓得半死的戎人也纷纷回过神来。
    这俩巨熊不是吃自己的，而是受到贵公子的感召，前来投奔的。
    而且，一上来就献上两件宝贝。
    至于熊为什么会有七彩螺和五彩锦囊当传家宝……
    这种要吗？
    巨熊伸出一只爪子，用指甲尖指了指螺壳，“你试试我这个传家宝，你只要将它口朝下，就能流出清泉。”
    另一只巨熊也说道：“你试试我这个传家宝，把它口朝下，就能流出粮食。”
    听起来匪夷所思。
    但是嬴捷相信，城隍大人肯定不会骗自己。
    于是依言将螺壳朝下，只听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随即真有一道拇指粗细的水流从螺口中喷涌而出。
    巨熊低下头，巨大的舌头卷了一口水，“吧唧吧唧”的喝了起来。
    有戎人壮着胆子凑上去，用手接了一捧水，然后一饮而尽。
    “啊……这水，真甜啊！”
    其他戎人全都激动起来。
    这片土地干旱少雨，水就是最宝贵的资源，尤其是干净的、没有任何杂质和异味的清水。
    老秦人每年都会为了争水而宗族械斗，死伤无数。
    而戎人生活的地方比老秦人更加恶劣，水自然也更加宝贵。
    一时间，所有戎人都震惊的看着嬴捷，看着嬴捷手中的螺壳，看着螺壳不断流出的清澈水流。
    嬴捷手一扬收起七彩螺壳，随即张开锦囊，伸手在里面抓了一把，随即抛出一大把粮食。
    两把！
    三把！
    四把……
    戎人看着地上上下跳动的豆子、麦粒，一个个都扑到地上，捡起来就往嘴里送。
    “是粮食！”
    “真的是粮食！”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祖宗显灵，派遣贵公子来引领我们！”
    “还有巨熊，一定是祖宗派来保护我们的。”
    听到这话，巨熊顿时一声咆哮。
    仿佛平地惊雷，炸得所有戎人耳朵眼儿生疼。
    巨熊咆哮着一顿吼。
    嬴捷翻译道：“它们不是白犬派遣来的。事实上，它们两个与白犬是平级的，都是城隍大人座下神兽！”
    巨熊立刻人立而起，扬起大巴掌，做出孔武有力的造型。
    巨熊再次一顿咆哮。
    嬴捷愣了愣，随后翻译道：“今后，它俩就是我们的守护神了，我们既不是秦人，也不是戎人，而是……有熊氏！”
    有熊氏？
    戎人仔细咀嚼着这个名字。
    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终于，有几个老人喃喃道：“这不是上古时期轩辕黄帝的部落嘛？”
    “啊？还真是！”
    “难道保佑我们的不是先祖白犬，而是轩辕黄帝？”
    “城隍神跟轩辕黄帝是什么关系？”
    “你管人家什么关系，磕头不就行了？”
    （24小时催更949，没到1000，只差一丢丢，所以顺手点一下吧。后面还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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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8章

    先祖显灵、城隍庇护、应许之地、有熊氏……
    诸多消息一股脑传播开来。
    尤其是两头站起来足有两丈高的巨熊，无论走到哪都是极其拉风的存在。
    前一秒还在寻死觅活的戎人们全都激动得喜极而泣。
    干瘪的身躯中涌现出无穷的活力。
    “西出秦国，前往应许之地！”
    “先祖已经在那里筑好了城池，等待我们前往！”
    “城隍大人保佑，城隍大人保佑！”
    很快，十六万戎人老弱妇孺就收拾好行装，向嬴捷所在的位置靠拢。
    他们拆掉了门板，将一根根木条捆扎成束，背在身上。
    他们砍掉了城中的小树，做成手杖，支撑着自己前行。
    他们从地窖里、墙缝中取出隐匿的食物和财富，心甘情愿的上交给嬴捷。
    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亲吻嬴捷的脚尖。
    挤不进前排的，就亲吻巨熊的脚掌。
    熊大和熊二连忙抬起右前爪。
    这个爪子可是平常吃蜂蜜的，不能叫他们尝到一丁点甜头。
    埋锅、造饭！
    所有人饱餐一顿，养好体力开始上路。
    得知嬴捷有了能够流淌清泉的七彩螺壳，以及不断撒出粮食的五彩锦囊，戎人们再也不用为了食物担心。
    所以，一个个都敞开肚皮。
    能多吃一点就多吃一点，养点油膘好上路，顺便也是减轻负重。
    饱餐之后，嬴捷一声令下——出发！
    秦国官吏发现犬戎旧地变成一座空城，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秦军一边将消息上报，一边飞扑过来，查探情况。
    随即，大军循着犬戎人行进的足迹一路追赶。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追，更不知道追上的话应该怎么办。
    他们只想知道，公子捷是死是活。
    老秦人派公子捷过来坑害戎人的，如果公子捷反被戎人弄死了……
    不说大快人心，也只能是普天同庆吧。
    然而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公室之子死于戎人之手，一旦国君震怒，自己也没有好果子吃。
    戎人大部队都是老弱病残，行进速度有限。
    而秦人都是轻装快马，而且是一人双马。
    虽然提前走了三天，可骑兵移动迅速，很快就追了上来。
    巨熊将身后的情况说给嬴捷。
    “秦人的军队追上来了。”
    戎人大部队也发现了骑兵。
    这又唤醒他们心中的恐惧。
    刚入冬的时候，秦人也是这样风驰电掣的袭来，只一击就杀穿了戎人的军队，打得戎人落荒而逃。
    现在，历史重演。
    两只巨熊看了一眼左右，随即人立而起，挥舞着巨大的熊掌拍在山壁上。
    闪电状的纹路在石壁上蔓延，泥土和巨石轰隆而下。
    大地震颤逐渐平息，弥漫的烟尘缓缓淡去。
    身后的山道已经被落石充塞。
    “啊吼吼吼~~~额们得救啦！”
    “他们追不上来了！”
    “快走，快走！”
    身后的秦国追兵看到这一幕，直接气炸了。
    落石不多，也就是一堵墙的样子。
    可就是这一人高的矮墙，挡住了马匹的脚步。
    还好老秦人不知道什么叫“万里长城”，否则飞得气得吐血三升。
    “下马，步行！”
    老秦人士兵纷纷手脚并用冲上岩石，跌跌撞撞的翻了过去。
    喝完这杯，还有三杯……
    哦不，翻过这道墙，还有三道墙。
    巨熊走一段就拆一段。
    反正它俩身大力不亏，随随便便一巴掌都能拍下来大堆的岩石、泥土。
    就算不能阻挡脚步，多多稍稍也能遮挡视线，延迟追兵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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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9章

    老秦人气急败坏。
    他们纳闷了，一群老弱病残，怎么搞的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大的阵仗。
    “追！追！追！给我追！”
    前方，嬴捷不断给队伍中的老弱病残加油、鼓劲。
    甚至亲手抱着孩子、搀着老人前行。
    可老弱病残终究走不快，就算打了鸡血，也一样移动迟缓。
    最主要的是，耐力不足。
    越走越慢。
    看着双方不断缩短的距离，嬴捷忧心如焚。
    可是这时候，又一个坏消息传来。
    前方没有路了！
    是河流！
    水流湍急，以至于河面上无法结冰。
    看那汹涌的浪花，别说老弱病残，就是青壮入水，也会瞬间沉底，被大浪卷去生死不知。
    更要命的，两侧都是山体，唯有一条来时的道路。
    这条路不仅被巨熊堵死，还布满了追兵。
    戎人全都心如死灰。
    “祖先不庇护我们啊。”
    “我们到不了应许之地了。”
    “前方无路，无路啊……”
    听到这话，嬴捷浑身颤抖，脑海中一片空白。
    看着“轰隆”震颤的河面，嬴捷真想一头扎进去，一死百了。
    可是这时候，巨熊附耳说道：“你试试，祈求一下城隍大人的帮助。”
    嬴捷如梦初醒。
    他连忙掏出牌位，摆上香炉，点燃三根线香，恭恭敬敬的插了进去。
    “城隍大人，您在吗，您在吗？急事儿，挺急的……”
    岳川笑着说道：“我看着呢，我都知道，放心吧，我这就给你开辟出一条道路。”
    听到这话，嬴捷忍不住抬头望向河面。
    开辟出一条道？
    是在水上架一座桥，还是……
    下一瞬，嬴捷目瞪口呆。
    只见江河凝固了似的，湍急的流水变得轻缓起来，随即，一道光芒在河流中间闪过，流水开始以光芒为中心，向两侧翻卷。
    就像卷帘……
    两道水帘一左一右拉开。
    平坦的道路瞬间现了出来。
    “哦吼吼~~~额们有救了！有救了！”
    “祖先庇护，祖先庇护啊！”
    “是城隍大人庇护！公子刚才求了城隍大人。”
    “对对对，城隍大人庇护！”
    嬴捷梆梆梆磕了几个头，不敢把线香拔出来或者掐断，就这么捧着香炉，第一个走了下去。
    “快走快走，后面的人跟上。”
    疲惫至极，连站都站不起来的戎人瞬间涌现出澎湃的动力。
    一个个翻身站起，沿着河床走了下去。
    河底的淤泥柔软而泥泞，一脚踩下去“噗滋滋”的冒黑水，还有不知是虫还是鱼的事物从泥泞中翻身跳起。
    两侧的水幕就像墙壁一样。
    甚至能看到大小不一的鱼鳖在水中游动。
    它们疑惑的游到边缘处，然后“啵”的挤出水幕，“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戎人连忙冲上去，抱起浑身淤泥的大鱼。
    大鱼疯狂挣扎，戎人拼命箍紧双臂。
    “感谢城隍大人的恩赐！”
    其他戎人也跟着捡鱼捡虾，然后高呼感谢城隍大人恩赐。
    一路翻墙追过来的老秦人呆呆的站在岸边，看着戎人如履平地的过河，又看着两道水幕“轰”得撞在一起，溅起漫天水花。
    破碎的，不止是水幕。
    还有老秦人的三观。
    “如果额没记错的话……这儿……好像没有河……”
    “对，额上次走这儿过，的确没有河……”
    “怪事，怪事！”
    河水中，正在畅快玩水的岳川听到这话，琢磨着是不是掀起一个浪头，把那个聪明绝顶的老秦人拉下水。
    军官愤恨的甩起鞭子。
    “蠢货！夯货！这他娘的是有河没河的问题么？刚才那浪头，你们给君上解释去？都他娘的闭上鸟嘴，别瞎胡咧咧！”
    （昨天的第四更~继续许愿1000催更有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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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0章

    （第五更，稍微插点资料，请海涵）
    国父孙中山曾说过一句话：谋本部则武昌，谋藩服则西安，谋大洲则伊犁。
    意思是，华夏如果只想统治汉地十八省的话，就把武汉当做首都；如果想四方藩国臣服，就把西安当做首都；而如果想谋取欧亚大陆霸权的话，就应该在伊犁建都。
    对于国父的话，岳川深以为然。
    武汉位于长江中游，九省通衢（qú）的四通六达之地。
    西安也就是古之长安，汉唐古都，地位无需多说。
    至于伊犁……
    国人就有些陌生了，唯一的印象或许就是伊利牛奶了。
    嗯，伊利牛奶实际上产自内蒙古，跟伊犁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伊犁位于新疆自治区西部，伊犁河上游，它控扼着中亚通往新疆的交通要道，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沙俄和满清围绕这块区域明争暗斗近百年，趁满清虚弱侵占伊犁，清廷畏惧洋人，李鸿章等人主张放弃新疆，以陕甘宁为边疆。
    左宗棠为首的塞防派则坚决要求收复新疆，已近古稀的左大人亲自率领援军，抬棺进疆，最终收复伊犁。
    不过，外西北区域44万平方公里的土地还是被沙俄侵吞，苏联解体后这里成了中亚五国，其中就包括诗仙李白的出生地碎叶城（今吉尔吉斯共和国境内）。
    这个很无奈。
    岳川给嬴捷选的建城点就是伊犁河谷。
    伊犁河谷还有一个名字——七河之地。
    这里有天山雪水形成的河流滋养，水草丰茂，土地肥沃，是整个中亚最精华的地区，有塞上江南之称，产出的粮食和牛羊能轻松供养数百万人口。
    自古以来，占据七河之地的势力都能飞速崛起，进而成为西域乃至中亚的霸主。
    大月氏、乌孙、匈奴、柔然、突厥、回鹘、西辽等等……
    嬴捷编造“应许之地”的灵感来自岳川关于骡马帝国的忽悠。
    但嬴捷不知道是，西边还真有一个“应许之地”。
    岳川很期待，嬴捷在七河之地站稳脚跟后，与应许之地上的犹太人碰面会是什么画面。
    到底是谁抄袭谁的历史？
    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还是老乡见老乡，背后来一枪？
    有岳川在的话，估计来一枪的概率更大。
    嬴捷一手法螺，一手百宝袋，带领十六万人长途跋涉。
    法螺储水有限，百宝袋储粮业有限。
    然而，岳川一直在尾随着嬴捷。
    每当水和粮食快要耗尽的时候，岳川就会为其重新加满。
    在戎人眼中，就是喝不完的清水、吃不完的粮食。
    再加上嬴捷身上笼罩的诸多光环，以及种种神奇经历，戎人信心满满，士气爆棚。
    可是他们走得实在太慢了。
    岳川掐指一算，按照目前的速度，这群老弱病残走到七河之地，得明年夏天甚至秋天了。
    而且，按照他们目前的状态，有一半的人得死在半路上。
    没办法，这一路上的毒虫猛兽飞禽太多了。
    而且冬季食物匮乏，毒虫猛兽极具攻击性。
    熊大、熊二贴身保护，也只能保障嬴捷的安全，岳川暗中尾随，也不可能将十六万人照顾得毫发无损。
    毕竟人一过万，无边无沿。
    十六万人排成一字长蛇阵，前后能拉扯一百多里。
    如果再有某些伤员、病号栽倒路上，又得分出几个人照顾，如此一来更加分散。
    这也给沿途的毒虫猛兽提供了可趁之机。
    它们躲藏在岩石缝隙中、雪堆里，静待机会，发动猝然一击……
    打一波就跑，抓到一个猎物就撤。
    熊大、熊二气得怒吼连连也没用。
    对方是智慧低下的飞鸟走兽甚至虫豸，只有生存的本能，根本不讲什么后果。
    就算循着踪迹追杀过去，人也被啃食大半了。
    刚开始，岳川还悲伤一下。
    渐渐地，岳川就习以为常了。
    死亡再正常不过。
    在戎狄蛮夷这个四个字中，“戎”是“十”与“戈”组成。
    戈是兵器，而十代表甲胄，戎的文字形象是一个穿着甲胄拿着长戈的人。
    在商朝，“戎”这个字指代的就是战争。
    由此可见，戎这个族群的武德充沛。
    嬴捷带领的虽是老弱病残，却不代表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引颈就戮。
    戎人一路上就地取材制作木棒、石块等物防身。
    岳川觉得，戎人太苦了。
    竟然跟原始人一样，用木棍和石块当武器。
    土地庙那边有一批弹弓卖不出去，正好可以卖给戎人。
    作为热爱和平的土地公，岳川肯定不会售卖武器，弹弓是给戎人防身的。
    防身武器威力大点、射程远点，应该很合理吧。
    不是有句话叫做：御敌于国门之外嘛！
    有了自保能力后，戎人开始改变队形。
    队伍最前方是病患。
    他们都是命不久矣，用生命发挥余热，凭借丰富的经验，侦查可能存在的危险，同时也是以身为饵，引诱暗中潜伏的敌人。
    病患后面是体力相对较好的人，配备弹弓，随时支援前锋，做好反击的准备。
    再后面是推车的、挑担子的、背负行李和辎重的人。
    最中间则是被集中起来的孩童，
    他们跟着在嬴捷左右，享受巨熊的贴身保护，最为安全。
    这些孩子们白天观摩战斗，听长辈们传授战斗的经验。
    晚上就抱着一本《龙文字典》，围坐在火光旁，听嬴捷讲述龙文，学习知识和道理。
    嬴捷也趁着这个机会，按照自己心中理想的标准来改造戎人，重塑戎人的三观。
    一万本字典，统一放在车上很重，要占用很大一部分负重。
    但是分开来，由一万个戎人背负，就轻便许多，独轮车可以用来运输物资或者伤员。
    这一万本字典也成了戎人的精神食粮、支柱，成了有熊氏七河之国最重要的文化瑰宝。
    沿途也有一些山精野怪甚至鬼物。
    可是看到巨熊庞大的体格，再感受到岳川若隐若无间散发出来的气息。
    这些精怪鬼物都选择了冷静与克制。
    修行不易，为了一口吃的赔掉几百年的性命，不值得！
    也有一些实力一般般，在本地混得不如意的精怪，再三思考之后，拖家带口加入嬴捷的队伍。
    于是，经常看到一些野马、野驴、野鹿、野骆驼等精怪挡在路中间，向嬴捷表明来意后，请求入伙。
    （一千催更的话，继续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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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1章

    “此处群山环绕、河流纵横、水丰土肥，适合牛羊繁衍、适合百姓生息、适合城池兴建。我遵从城隍旨意，在此筑伊犁城！”
    嬴捷话音刚落，人群顿时欢声雷动，包括牛马驴骆驼等各种精怪也跟着嘶吼起来。
    众人、兽精怪同时动手，平整土地、开凿沟渠，规划城池。
    不过在此之前，先修筑起一个城隍庙。
    比起姜国的城隍庙，伊犁城的庙无论占地面积还是建筑规模都大了不少。
    庙的主体四四方方，长三丈三、宽三丈三、高也三丈三。
    四周还有围墙。
    墙体是夯土为主，其中夹杂着石块，或者其他小东碎西。
    有些是死者随身佩戴的玉扳指、骨戒、牙雕、木雕等饰品，也有火化残留的牙齿、骨骼等结晶，还有戎人一路上捡拾的用来打弹弓的小石子。
    从戎人故地出走时，一共是十六万余人，抵达伊犁时，只剩十三万两千人。
    （出走时人数跟土尔扈特东归差不多，抵达的人数恰好是土尔扈特的两倍。我们历史上也有一群不远万里，付出惨重牺牲回归故土的同胞）
    有很多人因为寒冷、疾病、体弱以及毒虫猛兽袭击等原因永远长眠在西行的路上。
    幸运的人能就地安葬，入土为安，不幸的人被凶禽猛兽掳走，连尸体都找不到了。
    想到这里，活下来的人都痛哭不已。
    他们匍匐在城隍庙周围，手掌抚摸着墙壁，不断摩挲着墙壁中的凸起，更是将额头和面颊紧贴墙壁，告慰死去的族人。
    此时的嬴捷，衣衫褴褛、披头散发、面色黧黑。
    江南水土养人，西北的水土也很养人。
    一个越养越稚嫩，看不出真实年龄，另一个越来越成熟，同样看不出真实年龄。
    十几岁的嬴捷，此时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满脸冻疮，整得跟三十岁的中年人似的。
    他颤颤巍巍的立好牌位，摆好香炉，恭恭敬敬的上了三支香。
    嬴捷身后是熊大和熊二。
    两个家伙也人模狗样的盘着腿跪下，双掌合十做祈祷状。
    看它们口型，不出意外的话，说的应该是“蜂蜜”。
    野牛、野马、野驴、野骆驼之类的精怪也匍匐在地上，歪着脑袋看向城隍神像。
    这脸盘、这身段、这衣着……咋越看越熟悉呢？
    其他人……
    跟随嬴捷从一同流放的老卒、马夫等人，以及戎人中的头人、族长等，也都根据身份、地位，跪倒在嬴捷身后，一直向屋外延伸。
    嬴捷叩首，熊大、熊二等精怪跟着磕头。
    身后的人也像麦浪一样额头触地。
    “感谢城隍大人庇护我等！”
    “感谢城隍大人庇护我等！”
    香火一波波涌入城隍庙，幽暗的城隍庙一点点变得明亮起来。
    嬴捷双臂张开，高举过顶，大声唱颂：
    挞彼殷武，奋伐荆楚。
    深入其阻，裒荆之旅。
    有截其所，汤孙之绪。
    维女荆楚，居国南乡。
    昔有成汤，自彼氐羌，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
    曰商是常。
    天命多辟，设都于禹之绩。
    岁事来辟，勿予祸适，稼穑匪解。
    天命降监，下民有严。
    不僭不滥，不敢怠遑。
    命于下国，封建厥福。
    商邑翼翼，四方之极。
    赫赫厥声，濯濯厥灵。
    寿考且宁，以保我后生。
    陟彼景山，松伯丸丸。
    是断是迁，方斫是虔。
    松桷有梴，旅楹有闲，寝成孔安。
    这是一篇歌颂殷王武丁神勇英武，兴师讨伐荆楚，成汤子孙功业建树，在荒蛮之地开辟新土的文章。
    文章最后几句是砍伐参天的松柏，削枝刨皮制成方椽、楹柱，建成庙宇供神灵安寝。
    嬴捷此时也差不多。
    同样的披荆斩棘，同样的筚路蓝缕，同样的杀毒虫驱猛兽，同样的血染黄沙、骨埋荒野。
    尤其现在，虽然没有砍伐树木，但也使用夯土的方式修筑了城隍庙，供奉城隍。
    信仰虔诚、香火炽烈。
    尤其万千意志聚焦的城隍神像，仿佛置身窑洞，承受烈火的烘烤，置身蒸笼，承受水汽熏染。
    这种情形岳川从来没有遇到过。
    之前卑梁—钟离百姓“自发”修筑河神庙的时候，同样香火鼎盛，引来天降功德。
    但是那时候并没有蒸蒸日上的感觉。
    在这种感受下，岳川眼前的视线都恍惚起来。
    嬴捷以及众人的身形扭曲、荡漾，缓缓揉成一股。
    眼睛、鼻子、嘴唇以及身体轮廓的线条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漆黑、棕黑、黄褐等色彩。
    这些色彩交织渲染、层层堆叠，不断向远方延伸，最终一眼望不到尽头。
    再看过去，就仿佛一条黄沙漫漫的道路，层峦叠嶂的山峰，涓涓流淌的江河。
    这里是七河之地。
    这里有河流、湖泊，有高山、险峰，有黄沙、黄土，现在又有了城、隍。
    土地、山神、河神、城隍……
    种种元素在这里凑齐了。
    一束金光从天而降……
    岳川却像旁观者一样，静静地看着金光包裹伊犁城隍庙，为其开光。
    随即，岳川看到一道道如蛇似蟒的气流从江河中冲出、从高山上滚下、从土地中升起，一路蜿蜒摇摆，汇聚在城隍庙中，与功德金光一同融入城隍神像。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装比装大了？”
    “还是嬴捷念诵的文章有什么问题？”
    下一瞬，岳川感到体内悸动。
    沉寂已久的符诏再次悸动起来，而且非常剧烈。
    以往符诏震动，就像微信收到一条信息，“滴”了一下就没了，现在就像有人弹语音，“嗡嗡嗡”的响个没完没了。
    岳川连忙拿出符诏，熟练的翻到最后。
    更新了！
    但是看到更新的内容，岳川目眦欲裂。
    坟咒：人分善恶、神有正邪，择其善者而崇之、其不善者而盖之！
    符诏上记录的咒术，最初是五行咒，然后有了虫咒、魂咒。
    基本都是用于生产建设的，岳川忍不住怀疑，土地公这一系是不是就没有战斗能力。
    想来想去，也就一个土遁可以跑路了。
    看到坟咒的时候，岳川终于明白，土地公也是有脾气的。
    要不然，看看荒郊野地里那一个个坟包就知道了。
    里面埋的，不光是人，还有神鬼妖邪等五花八门的生物。
    随即，岳川疑惑起来，“符诏给我坟咒干什么？”
    这时候，一个尖锐的声音怪笑起来。
    “这座无主的神庙，就归我了！”
    “胡说！分明是我先来的！这里是我的地盘！”
    “滚开！明明是我先来的！”
    各色烟尘在伊犁上空碰撞、倾轧，一张张似人似兽似鸟似鱼的面孔在烟尘中浮现。
    晴天烈日之下，城隍庙却阴风阵阵，鬼哭声声，怪啸连连……
    岳川终于醒悟。
    卧槽！
    是抢地盘、摘果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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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2章

    供奉神鬼的庙宇类似房屋住宅之类的不动产。
    一般情况下，这些庙宇都是有主的，由供奉的神鬼佛陀所有。
    山精野怪鬼魅等物每天餐风宿露，也想有个片瓦栖身，对寺庙道观之类的建筑充满了向往。
    如果行善积德，当地百姓也会为其修庙立祠，享受香火。
    可如果不干好事，得不到供奉，就只能靠坑蒙拐骗了。
    比如，荒野之中某些土地庙、山神庙、龙王庙，甚至佛寺和道观，一旦香火断绝、破败荒废，就会成为山精野怪栖息、盘踞的场所，一步步取而代之。
    比如姜国最初的蝗庙。
    因为岳川长时间不去接收，香火散逸，招来了城狐社鼠、牛鬼蛇神的争夺。
    也正因此，岳川才逮住了偷吃供品，还在蝗庙里拉屎撒尿的胖狐狸、瘦狐狸和四只小老鼠。
    不过城狐社鼠好歹也是趁着小庙无主，鸠占鹊巢。
    伊犁城的城隍庙刚建成，这些不知名的家伙就明火执仗抢劫。
    没办法。
    这座庙太大了！
    而且信徒虔诚、坚定，可以源源不断提供香火。
    最主要的，这座庙建成时天降功德为其开光，有着非凡的功效。
    如果能占据这个庙，自身修为提升，又有信徒供养，还能更进一步，领悟更高层次的力量。
    它们不得不心动！
    不得不疯狂！
    “抢啊！”
    “冲啊！”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熊大、熊二。
    “呔，何方妖孽，也敢在土……城隍庙前撒野！”
    “看二爷大耳瓜子扇你！”
    两头熊人立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咆哮一声，随即肌肉蠕动，浑身皮毛像充气一样膨胀起来，骨骼爆响，仿佛锅碗瓢盆碰撞，熊大、熊二本就高大的体型又拔升了一截。
    血色的光晕由淡转浓，不多时就弥漫全身，火焰般的升腾燃烧。
    冲得最快的一股浓烟迎面撞上门板似的大巴掌。
    “嘭！”
    随后就见浓烟四散，鲜血飞溅，一堆骨骼、内脏混合的鸡零狗碎从熊大身前喷溅到城隍庙门外。
    到死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
    “啊吼吼吼……死了死了……没用的废物，冲那么快干什么……”
    其他山精野怪鬼物立刻出手攻击。
    笨一点的攻击熊大、熊二，聪明一点的攻击嬴捷，玩起了围魏救赵。
    可是这一举动引得其他妖魔鬼怪公愤。
    “无知的东西，你把他杀了，谁来祭祀我？”
    “滚，这是我钦定的信徒！”
    “他跟我有缘！”
    城隍庙中的牛马驼鹿等精怪也纷纷嘶吼起来。
    倒不是挺身而出保护城隍，而是撇清关系，免得这些山精野怪攻击自己。
    熊大恼怒，“蠢货啊蠢货！流血只是一时的，流汗是一辈子的，现在不为城隍大人卖命，难道留着命卖力吗？”
    熊二也吼道：“跟着俺们杀啊，杀败了它们，子子孙孙都躺着享福啊，难道你们想子子孙孙都当牛做马，过苦日子吗？”
    野牛精：“我本来就是牛！”
    野马精：“我本来就是马！”
    熊大被噎得无力反驳，只能看向野骆驼和野驴，“你们俩呢？”
    野驴精“嗯~嘎~嗯~嘎”叫了一通，咬着着嬴捷的袖子往后门拽。
    骆驼精用身子堵住后门，为嬴捷和野驴断后，随后朝着城隍神像跪倒，两边讨好，当一个骑墙派。
    一道道浓烟涌入城隍庙，一时间飞沙走石，尘烟弥漫。
    城隍庙周围的人群全都惊恐起来。
    许多浓烟没有冲向城隍庙，而是直接扑向人群。
    烟雾涌动中隐约能看到豺狼虎豹的身影，还有各种狰狞的，说不上名字的事物。
    老年戎人纷纷大喊，“保护孩子，保护孩子！”
    “孩子们快跑，往太阳底下跑！”
    “别回头！别管我们！”
    至于那些不会走的孩子，妇孺们只能蜷缩身子，将其紧紧护住。
    熊大、熊二背靠背，奋力厮杀。
    “哥，俺养了十八年的气血啊，这一下子全耗没了。”
    “告诉你平常多吃少动，多攒气血，你就是不听，才攒了十八年！”
    “哥，你多少？”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熊！嗷呜~~~”
    浓烟中，一群山精野怪凶魂厉鬼越过熊大、熊二，朝神像扑去，想要寄宿其中，彻底据为己有。
    熊大、熊二顿时大急。
    可是刚要扑过去，浓烟中伸出一双双白骨凝聚的爪子，还有黑气缭绕的蔓藤，将它们禁锢在原地。
    更有带着腥臭的流沙在脚下盘旋着向上攀附，幽幽的鬼火透过皮肤向体内烧灼。
    “滚开！”
    “给俺死！”
    两头熊狠狠撞向一起，澎湃的气血猛烈爆发，将骨骼、流沙、藤蔓等一股脑震开。
    两熊借着这个机会冲了出去，逮着一个精怪胖揍。
    你一巴掌、我一巴掌，转眼间就把那精怪拍成碎末，一道残魂狼狈逃窜，还没跑远就被一只筋肉虬结的的爪子攥住，拖入烟尘中。
    高亢的惨叫声戛然而止，随即便是一阵满足的笑声。
    熊大、熊二同时挥爪拍了过去。
    烟尘散去，却是一只头角峥嵘的怪物。
    两只大熊掌拍在它身上，只发出沉闷的“梆梆”声。
    “你们两个，就这点力气吗？”
    说完，怪物浑身筋肉勃发，仿佛万千蚯蚓表演《金蛇狂舞》，充满了说不出的诡异。
    大爪子扇了劈头盖脸过来，挥动中，无数黄沙从四面八方凝聚过来，汇成一只大手。
    熊大、熊二同时伸出爪子与其对拍。
    可是黄沙大手直接横扫，两兄弟同时双足离地，狠狠砸在墙壁上。
    “嘿嘿，老子看上的东西，谁敢争？谁敢抢？”
    “狗日的东西，也不打听打听这里是谁的地盘！”
    “老子的手腕，叫你们一个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巨大的身影从烟尘之中走了出来，双手叉腰，嚣张的看着其他山精野怪。
    身高两丈、腰粗十围，最怪异的当属它的手臂。
    一双手臂叉腰、一双手臂抱胸、还有两双手臂朝四面八方做出种种羞辱性的手势，全方位嘲讽，把“嚣张”两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怪物虽然只有一个头，可这一个头有两张脸，也就是两张嘴，脏话输出也是翻倍。
    熊大、熊二看到这一幕，欲哭无泪。
    “哥，不是咱们力气不行，是咱们爪子不够。”
    “这狗日的东西，竟然有八只手，它是蜘蛛精吗？”
    “也有可能是螃蟹精！”
    “难怪这么横！”
    “等着吧，土地公一来，非得把它竖起来，屁股朝上那种！”
    “土地公咋还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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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3章

    短暂的厮杀之后，弱小的山精野怪都被清理出局，剩下的，要么来头不小，要么根脚不凡，又或者有些手段和底牌。
    熊大、熊二被一巴掌扇飞，紧贴在墙上。
    两兄弟像液体一样滑落到墙根，又不动声色的缩到墙角，安静的做起吃瓜群众。
    山精野怪也不去追杀这俩傻大个。
    虽然实力不咋地，但皮糙肉厚，一时半会儿干不死。
    而且，遍地敌人的环境下，谁会浪费宝贵的力量和两只傻熊玩命死磕？
    自己的目标是神像，而不是神像守卫。
    等自己得到神像，这俩家伙不就是自己的守卫了么？
    众精怪鬼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大家说吧，这个无主的神庙该怎么分？”
    “我也不贪图什么，你们一家给我些好处，我主动退出。”
    “我也可以主动退出，当然，谁要是给的价码高，我可以帮忙战斗。”
    “要不，先联手把这几个搅局的清理出去？”
    “速战速决，时间拖得越久，神庙就越难占有！”
    “这里的动静太大了，更远地方的家伙肯定也都在赶来的路上。”
    这句话是事实。
    所有山精野怪鬼魅同时出手，朝身边其他竞争者偷袭。
    城隍庙中再度飞沙走石。
    不断有山精野怪惨叫着飞了出去，给打得挂在墙上。
    有的当场粉身碎骨，只剩一缕残魂，有的连残魂都没有，直接被打的魂飞魄散。
    也有山精野怪学着熊大、熊二，当起了吃瓜群众，一边看戏，一边疗伤恢复实力。
    战斗过程中，陆陆续续又有几道烟尘席卷过来。
    可是还没站稳脚跟就被摁在地上一顿暴打。
    先到的竞争者出奇默契——一致剪除后到者。
    只是，杀红眼的山精野怪鬼魅们没有发现，神像缓缓睁开眼睛，平静地打量着四周。
    岳川在观察战场情况、衡量敌我差距。
    偶尔再扫一眼熊大、熊二。
    嗯，皮外伤，死不了。
    紧接着，岳川就无语了。
    因为城隍庙的墙壁上挂满了皮肉血骨、鸡零狗碎。
    山精野怪战斗力强悍，一巴掌甩出去就是万斤大力，甚至十万斤、百万斤大力。
    体格娇小的精怪连直接被糊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这墙壁都是夯筑的，又得了香火熏染、功德开光，坚固非常，还有着特殊的功效。
    比如……
    一只像狗非狗的精怪被拍死在墙上，墙体吸收了狗精的精气神魂，空白的墙壁上立刻浮现出一只毛发稀疏的黑狗。
    黑狗边上是一只灰毛兔子，黑狗仿佛在追兔子，兔子一蹦一跳逃窜。
    真·栩栩如生……
    陆续又出现了飞鸟、游鱼、草木等等……
    还有体型怪异、面目狰狞的恶鬼形象等。
    它们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手持鼓棒、鱼刺、岩石、藤索等物……
    粗略一数，墙壁上出现了近百个形象。
    也就是说，这短短片刻中，殒命的山精野怪鬼魅有上百个。
    而战斗还在继续。
    岳川心中暗道：七河之地这是积攒了多少山精野怪鬼魅？而且，这里的山精野怪鬼魅数量也太多了吧，比中原多了十倍不止！
    岳川忍不住想到《西游记》中的剧情。
    唐僧在大唐境内，走到两界山之前，唯一一次危险也就是遇到了老虎。
    一只普通的野兽，被好心猎户三下五除二干死了。
    但是过了两界山，走出东土大唐地界，好家伙，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都过来了。
    猴哥贴身保护之下，还是频繁被妖精抓走，好几次差点丢了身子。
    岳川又联想到北境大荒。
    人烟越来越稀少，村庄、城镇一个接一个的衰败，大周势力不断回缩，导致土地庙香火断绝。
    这中间，仿佛都有一条看不见的界限。
    这么一走神的功夫，墙上又多了几个猫猫狗狗人人怪怪。
    陆续有烟尘从外面飞来，或是被当场摁死，或是摁死其他竞争者，夺得一席之地。
    岳川又想起了隋末天下大乱的记载——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烟尘。
    反王可以理解，但是烟尘……
    上辈子时，岳川一直不明白，现在，岳川懂了。
    七河之地这些山精野怪赶路时都喜欢掀起风沙包裹自身。
    喜欢招摇的，可以拉风、吸睛。
    喜欢低调的，也能借助烟尘遮挡身形，避免被仇家看到。
    就像社交恐惧症，出门戴口罩一样。
    如果大家都不戴口罩，突然出现一个戴口罩的，肯定会变得更加引人注目。
    可现在的问题是，七河之地的妖魔鬼怪全都戴口罩，裹着风沙烟尘出门反而更加低调。
    还有一种特殊情况就是鬼物。
    中原地区的鬼物畏惧阳光，大白天根本不敢出门。
    七河之地的鬼物直接掀起风沙烟尘包裹自身，遮蔽阳光，大白天也能招摇过市。
    岳川心中暗道：难怪上辈子的世界里很多城市365天天天雾霾，终年不见天日。
    这么一愣神，墙上又多了十多个画。
    岳川盯着墙壁看了好一会儿……
    “有点像敦煌壁画……何止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那你们就多打一会儿，给我装修好看点吧……”
    可是，某个眼尖的家伙看到了神像的变化。
    “停手！都停手！神像有主了！”
    众山精野怪听到这话，全都望了过去。
    果然，原本空空荡荡的神像被人捷足先登，里面充塞得满满的。
    “可恶！竟然敢玷污我的神像！”
    “该死！滚出来！”
    “渎神者死！”
    “烧死他！”
    既然被发现，岳川索性也不装了。
    一步跨出，现身在城隍庙中。
    “吾乃此地城隍！尔等何故兴无名之师，犯吾疆界、害吾百姓？还欲侵吾庙宇、窃吾香火！尔等，该当何罪？”
    一番话，说得山精野怪们一愣一愣的。
    仗着八只手两张嘴，在乱斗中横冲直撞的精怪立刻骂道：“狗东西，你什么玩意儿？老子占你破庙是给你脸，看得起你！”
    岳川冷哼一声，身形瞬间沉入地下，下一瞬又从八臂精怪身前跃出。
    “听说……你扇耳光很厉害？那你试试我这一巴掌！”
    八臂精怪张狂大笑，顿时鼓动浑身筋肉，八只胳膊同时挥舞，一左一右两只黄沙大手飞速凝现。
    “扇耳光，老子就没输过！”
    岳川嘴角冷笑，掌心暗扣河神大印，“什么事都有第一次！不过，这也是你生命中的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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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4章

    刚才岳川默默观战，就是想要看出这些家伙的原型。
    可惜了，一个个青面獠牙、狰狞丑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根本看不出是什么。
    最多也就是凭一些不明显的特征以及战斗手法判断它们的族类。
    而其中岳川最在意的就是水族。
    河神印的本体是补天石，被大禹制作成封印的核心，有在上面铭刻了镇压龙蛇的文字和符咒。
    之后河神庙降下功德，这块大禹石刻成了河神的象征，对水族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伐效果。
    比如面前这个双面八臂，最喜欢抽耳光的精怪。
    它应该是八爪鱼，也就是常说的章鱼。
    淡水环境中没有章鱼，但西北有很多内流河、咸水湖，其中环境与海洋非常相似，滋生出章鱼怪也不是不可能。
    能够化成人形——虽然很丑，但也足以说明它是活了几百年的精怪，渡过了化形的雷劫。
    城隍庙的大乱斗中，章鱼怪几乎是横着走，见谁抽谁。
    直到……它挨了岳川一巴掌。
    轰！
    对撞的瞬间，精怪看到了滔天的巨浪，看到了破碎的天穹，更看到了一个人首蛇躯的身影托着一团光芒飞向天空。
    还有……
    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赤足男子，举着耒耜（lěisì）劈向自己脑门。
    大浪迎头打来，双面八臂的精怪直接被打回本体。
    蓝色的汁液漫天飞舞，也不知是水，还是血。
    躯干两丈，触手更长的大章鱼鸡毛毽子一样狠狠撞在墙上，血水喷溅，瞬间渲染了半面墙壁，化作汹涌的波涛。
    精气神魂全都被墙壁吞噬，呈现出一个双面八臂的怪人形象。
    其他山精野怪看到这一幕，非但没有惧怕，反而目光炽热。
    “这座庙的墙壁竟然有特殊的功效，啊啊啊，一定是神像赋予他的能力，杀了他，这个能力就是我们的。”
    “打个商量，四面墙平分，谁来跟我一伙？”
    “蠢货！”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很公平吧？”
    “正面的墙上有个门，背面的墙上也有门，这两面墙谁要——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也对哦~~~”
    “蠢货！”
    “说你俩蠢还真说对了！这不是还有房顶和地板吗？”
    岳川将手背在身后，悄悄藏起河神印，不屑的说道：“螳臂当车！蚍蜉撼柱！不自量力之极！”
    目光在城隍庙中扫了一圈，嘲讽道：“湿生卵化的蠢货都这么弱小的吗！水族精怪，识相的，都滚出去吧，否则，我把你们一个个全都拍成肉泥，印在墙上。”
    一句话，把在场一半以上的山精野怪给得罪了。
    要知道，七河之地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河流湖泊众多，在以干旱缺水闻名的中亚内陆简直是独一份。
    这里有很多土生土长的水族精怪，其他地方的水族精怪也都会有意识的迁徙到七河之地修行、生活。
    七河之地实力最强的是谁有争议，但数量最多的，毫无疑问是水族精怪。
    而对于水族精怪，没什么比“湿生卵化”更具嘲讽和侮辱了。
    “小小毛神，你不过是运气好，窃据了神庙，有什么好猖狂的！爷爷来看看你的手段！”
    “哇呀呀，气死爷爷了！爷爷定要将你撕成八瓣，埋入河底，喂我子孙！”
    “水族的兄弟们，并肩子上啊，弄死他，再干其他的家伙！”
    一句话令在场所有水族精怪都醒悟过来。
    水族的弟兄这么多，完全可以一致对外，先淘汰了飞禽、走兽再竞争。
    最后无论谁得到神庙，都是水族的兄弟。
    万一水族损伤惨重，被飞禽、走兽捡了漏，七河之地就要改名字了。
    于是，所有水族出身的精怪都动了起来。
    要么攻击岳川，要么攻击身边的飞禽和走兽。
    其他山精野怪鬼魅也都醒悟过来。
    要是被水族得逞，自己这些“弱势群体”就要集体出局了。
    躺在角落里吃瓜的熊大、熊二嗷一嗓子扑了出去。
    “大家伙，干水族哇！”
    “操家伙，干他丫的！”
    岳川暗道一声“来得好”。
    这些山精野怪鬼魅长得奇形怪状、五花八门，自己一个个去挑去找多费事，让它们自己跳出来多好。
    岳川哈哈狂笑，“杀你，我只需要一巴掌！”
    对面的水族精怪不服，可是还没说话，耳边涛声连绵，眼前大浪翻滚，一个戴斗笠、穿蓑衣的身影不断放大、放大……
    轰！
    墙壁上又多了一滩人畜难辨的鸡零狗碎，液体蠕动着滚落下去，只余下一只类似皮皮虾的形象。
    岳川再次狂笑，“太弱了！真是太弱了！湿生卵化的东西，你们也就是在水里才能逞凶，上了岸，你们就是垃圾！我不针对谁，湿生卵化的东西，全都是垃圾！”
    “可恶！”
    “混账！”
    “该死！”
    岳川辗转腾挪，再次拍死几个。
    终于有水族智商回归，怒吼道：“灌水！大家一起灌水！淹死他！”
    水族们同时施展驭水天赋，或是从口中吐出，或是从脚下喷涌，又或者凭空召唤。
    转眼间，城隍庙中就成了水族馆。
    飞禽、走兽顿时倒了大霉，熊大、熊二也小跑加碎步往城隍庙外冲。
    可是一个浪头打来，它俩又被卷了回来。
    岳川挥手拿出一个七彩法螺。
    正是田螺精死后留下的螺壳，又被功德灌输，成为一件法器。
    “收！”
    滚滚水浪轰隆着向螺壳翻涌，没入螺壳中消失不见。
    但是在螺壳光芒之下，河神印也在疯狂抽水，看着声势浩大，实际上螺壳只收了一份水，剩余九百九十九份全都进了河神印。
    水族精怪不信邪，疯狂施展天赋神通，朝城隍庙灌水。
    岳川也不服输，就站在那举着法螺收水。
    “难怪沙漠戈壁里缺水，原来水都被你们这些湿生卵化的家伙偷走了！”
    水族精怪全都“桀桀”怪笑。
    “这是我们的天赋神通，有什么不对吗？”
    “我们凭本事喝的水，怎么能是偷？”
    “水族偷水不为偷！”
    “想喝水？可以啊，张开嘴，爷爷给你点热乎的！”
    岳川冷笑一声，辟水而行，瞬间出现在骂人的精怪身前，一巴掌扇过去，墙上又多了一个浑身长满水草的癞蛤蟆形象。
    只是这些水草颜色古怪、模样也古怪，仔细分辨，竟是一根根布满毛细血管的肠子。
    岳川骂了一声，“难怪满嘴喷粪，原来一肚子坏水，又浑身长着大肠！里里外外都透着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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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5章

    五行遁术中，土遁的速度是最慢的，火遁的速度是最快的。
    但是火焰范围小，遁走的范围有限，火焰不稳定也不持久，遁术施展受到极大限制。
    相较之下，水遁范围广、介质稳、速度快。
    柳家众成员水遁速度就是最好的例子。
    河神大印自带辟水，岳川在水流中更加神出鬼没。
    游过去，一巴掌！
    换个目标，再一巴掌！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丝滑到极致。
    一个又一个水族精怪看到了他们不该看到的男人，为它们兴风作浪的举动付出代价。
    “轰隆隆！”
    “哗啦啦！”
    前一秒还翻涌肆虐的狂涛怒浪，下一秒就成了温顺的涓涓细流，蜿蜒着没入岳川掌心消失不见。
    运转力量抵御洪流的精怪们浑身一松。
    再抬头时，发现水族精怪全都没了！
    太快了！
    真的太快了！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三四十个水族精怪悉数消失。
    再看墙壁上，多了一个又一个狰狞的形象。
    不用说，刚才那些家伙全死了！
    死无全尸不说，魂魄也被封印在墙壁中，成了壁画的一部分。
    岳川收起七彩法螺，呵呵笑着说道：“你们这些被毛戴角的家伙，就那么怕水么？你们出生的时候一个个不都是游泳冠军么？在娘胎里的时候，不是整天喝着屎尿水长大的吗？怎么长大了反而怕水了？真是废物！越活越回去了！”
    精怪们听得云里雾里，每个字都认识，合在一起就不明白了。
    但是它们精准捕捉到一个词——披毛戴角！
    同样是侮辱性极强，然而剩余的精怪们非但没有愤怒，反而激灵灵打着寒噤。
    一句“湿生卵化”灭掉了所有水族，现在又开始“被毛戴角”了。
    难道这个神明的能力是垃圾话？
    只要跟他对骂，就会以不知名的方式死掉？
    嗯……
    不气不气……
    不跟他一般见识……
    没听见，没听见，啥也没听见……
    见对方不上当，岳川继续嘲讽道：“来啊！刚才不是还凶的嘛？再凶一个看看啊！”
    熊大瞬间抖擞起来，对着剩余的精怪们咆哮一声，“废物们！来啊！跟俺们干架啊！”
    熊二也跟着吼道：“来啊！把你们一个个都射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
    岳川咳了咳，“文明一点，把那个动词改改！”
    熊二“哦”了一声，“来啊！把你们一个个抠到墙上，射都射不下来！”
    岳川：它知道什么是动词，说明它不蠢，但是它好像也不怎么聪明……
    一个兽形精怪不忿道：“你们也是被毛戴角的精怪，蠢货！”
    熊大、熊二同时抬起爪子，摸向自己圆胖圆胖的大脑门。
    “俺们可没长角！”
    岳川再次转移火力，狂喷道：“怎么了？怕了？不敢上了？难道你们的卵蛋都割了，拿去孵鸟了？一个个的，都是扁毛畜生吗？”
    这次，悬浮在半空的、站在地上的全都受不了了。
    “可恶！”
    “该死！”
    熊大打了个哈欠，“俺就坐在这儿，你们弄死俺试试啊。”
    熊二帮腔，“别光说不练，来来来，弄死俺啊！”
    这时候，一个精怪说道：“他应该是鬼物！没错，也只有鬼物才能说出这些话！”
    岳川哈哈大笑，“蠢货！要打就打，不打就滚！战也不战，降也不降，是什么道理？像你们这种活得窝囊的废物，死了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出息！”
    精怪们全都激动起来。
    “肯定是鬼物！”
    “一定是鬼物！”
    “鬼物兄弟们，还等什么，上啊，弄死他啊！”
    “弄死他，你们就能得到他所有的法器，还能继承他神奇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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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6章

    “这么大一座神殿，全都是你们的了，还等什么啊！”
    “等到其他鬼王来了，就没你们的份儿了。”
    几个鬼物听到这话，顿时按捺不住了。
    这个击杀了所有水族精怪的神，竟是鬼物出身。
    也就是说，这个庙是为鬼物量身打造。
    只要杀了他，自己就能继承这里的一切，变得像他一样强大。
    就算……占据不了庙，能抢到他的法器或者能力也不错啊！”
    “杀！”
    几道身影同时扑向岳川。
    熊大、熊二立刻燃烧气血，仿佛两团灼热的火球，一左一右护在岳川身前。
    鬼物属阴，最惧怕阳刚之气。
    熊大、熊二本就血气旺盛，祖传功法又是专修精气，一身气血燃烧起来就像火山喷发。
    然而，鬼物也拼命了，所有手段都使了出来。
    迷惑！
    幻境！
    恐惧！
    重影……
    甚至还有移形换位、分光掠影……
    熊大、熊二只觉得浑身一冷，随即小肚子和小腿肚子同时抽筋、打哆嗦，差点就忍不住化身喷射战士。
    可是它们根本顾不得自己的安危，而是挥爪打向身后，想要把穿过自己身体的鬼物捞回来，免得它们伤到岳川。
    然而，岳川微微一笑。
    一枚枚魂咒打了出去。
    这东西能勾魂摄魄，专克鬼物以及魂灵。
    但是有个很严重的缺陷——命中率低。
    没有谁会傻不愣登的站在那任由魂咒打在身上。
    实力相差不是太大的情况下，魂咒的命中率无限等于零。
    而这个法术施展一次就要消耗一万香火。
    岳川虽然富裕，但也不可能把魂咒当暴雨梨花针玩。
    但是有一种情况，可以令魂咒的命中率达到百分百——贴脸，而且是目标主动贴脸。
    鬼物们笔直冲向岳川，铆足了劲想要附身岳川，鸠占鹊巢取而代之。
    然而，他们看到的不是岳川惊恐无措的表情，而是微微上翘的嘴角，以及比他们更加兴奋的目光。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记住这句话，只可惜，你们再也用不到了！”
    所有鬼物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岳川定在原地。
    熊大、熊二立刻扑上去，你拍一、我拍一，你拍二、我拍二……
    一个个在七河之地威名赫赫的鬼物，就这样被熊瞎子抓得魂飞魄散，又被炙热的精气烘烤成渣。
    散逸的精气神魂被墙壁吞噬，壁画上缓缓浮现出几个青面獠牙的形象。
    岳川分开两只巨熊，走到精怪们面前。
    “好了，现在轮到你们了！”
    剩余的精怪们激灵灵打着寒战。
    危！
    “快逃！！！”
    然而，岳川一跺脚，地面轰隆一震，厚实的土墙拔地而起，将城隍庙前后两个门封得严严实实。
    跑得最快的禽类精怪狠狠撞了上去。
    结果当场脑浆迸裂，化作壁画。
    后面的紧急刹车，止住脚步。
    岳川呵呵冷笑，“你们是自己了断呢？还是要我出手？识相的，送你们一个坟，不识相的，就只能把你们烧成灰，然后扬了！”
    密闭的空间中全是回声，伴随着回声，一道道微弱的荧光在墙壁上浮现。
    随即，一个个狰狞可怖的形象游走起来。
    “我好惨啊……我死得好惨啊……”
    “快来陪我……我好孤单啊……”
    “冷~~~妈~~~我冷~~~”
    一个精怪凄厉的咆哮起来：“你……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岳川仔细想了想，“你可以叫我山神，也可以叫我河神，当然，我更喜欢你们叫我城隍，或者土地！”
    “山河隍地？”
    “隍地神？”
    岳川忍不住瞪大眼睛，“皇帝？你们是真敢喊啊！”
    精怪们仿佛得到某种暗示，齐刷刷跪倒下去。
    “伟大的皇帝，我……我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吗？”
    “皇帝大人啊，俗话说得好，投降输一半，你把我打个半死行不行？”
    （昨天的五更完成~~~理不直气也不壮的求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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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7章

    岳川用河神印坑死了所有水族精怪，又用魂咒镇压鬼物精怪，剩余的大都是飞禽走兽。
    比如……
    一个头长绿毛，狮鼻阔口的丑陋壮汉。
    一个脑袋光光，鼻子垂到肚腩的油腻胖子。
    一个身板干瘦，浑身缀满黑金翎羽的精神小伙。
    这三个兽首人身的形象……
    不能说极其拉风，只能是家喻户晓。
    “青毛狮子？黄牙老象？金翅大鹏雕？”
    三个精怪齐齐一哆嗦，惶恐的跪了下去，小眼神左右飘忽，似乎在给自己选位置。
    “皇帝大人，我们……我们无意冒犯……”
    “对对对，我们愿意为您看门，我们也愿意成为您的神殿守卫。”
    “请皇帝大人宽恕我们。”
    岳川眯着眼睛，仔仔细细观察三个精怪……
    三个家伙齐齐一凛，却又不敢有所异动。
    它们只是寻常普通的小精怪，最多也就是中游水准，墙上挂的很多水族精怪都比他们强。
    水族精怪被顷刻镇压，鬼物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如果自己不知好歹逃跑的话……
    岳川心中暗道：还好干脆利落击杀水族精怪把其他的唬住了，否则这些家伙合力轰击土墙向外逃的话，自己也拦不住。
    比如这仨兄弟，实力稀疏平常没错，估计打熊大、熊二都有些吃力。
    可是一门心思逃跑的话，自己也追不上、留不住。
    它们不属于水族，河神印效果不大。
    一旦这三个家伙跑出去，上山为匪、落草为寇，以后就是一个头疼的玩意儿。
    毕竟狮驼岭哥仨，每一个都有耍猴的能力。
    “你们真心实意臣服于我？”
    “真心！”
    “实意！”
    “真实得很！”
    三兄弟有点喜出望外。
    不但性命保住了，还傍个大腿。
    “那行，效忠吧！”
    看三个家伙有点迷瞪，岳川一挥手，大金蟾、小玉兔现了出来。
    “教教它们三个，怎么发誓。”
    这活金蟾和玉兔熟练啊。
    土地庙太久太久没有进新成员了，俩家伙整天挖空心思、绞尽脑汁设计了一套全新的台词，结果大半年都没派上用场。
    鬼生寂寞啊。
    看着地上跪的三个家伙，金蟾舌头一卷，从腹中掏出一张金箔纸。
    “来，你念。”
    玉兔立刻清了清嗓子，右爪高举，满脸庄严的说道：“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宣誓——”
    三个家伙有样学样举爪宣誓。
    “我之往生、现在、来世永不加入任何形式的团队、集体、组织、教派，我唯一忠诚这片土地上的一切山川、河流、城镇、乡村、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以及它们权益的维护者、信仰的集成者。”
    三个精怪感觉这没什么。
    太轻松了，跟自己想象中的赌咒不太一样，于是眼也不眨的就跟着念完了。
    “我将永远忠诚这片土地，坚决拥护山河意志，遵守城镇、乡野中一切规则律令，忠于我的本职工作，履行我的职责和义务，践行我的使命。”
    虽然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但听起来很不错的样子。
    “当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生灵有需要之时，我必将义无反顾贡献我所有的力量、勇气、智慧乃至生命，捍卫这片土地，守护这片山河，维护各个城镇、乡村的秩序，永不背叛守序众生！”
    既然要当大皇帝的神殿守卫，自然得有打架干仗的觉悟，这没什么。
    “若有违背……我往世一切修行所积累功德和福报烟消云散，现世所涉及一切因果、罪业皆反噬我身，殃及我之血裔、子孙、亲族，来世经千世苦楚、万世磨难，遇赦不赦，不得救赎。”
    这……
    三个家伙终于感觉到不对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大皇帝这边怎么这么狠？
    杀就杀吧，怎么还牵扯过去未来，株连子孙亲族？
    有心拒绝。
    可是一想到，小命金贵，要是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过去、未来都是不可见、不可及的东西，有没有都还两说。
    可当下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但凡牙缝里蹦出来一个“不”字，自己就得跟水族精怪一样，挂到墙上。
    没办法，三个家伙只能跟着玉兔起誓。
    “誓成！”
    这就成了？
    三个家伙有点懵。
    要是不来点碎尸万段、天打雷劈、万箭穿心什么的，自己都不踏实。
    但是看玉兔浑身金光闪闪，功德缭绕的模样，应该不会拿自己寻开心吧？
    岳川摆了摆手，“好了，从现在开始，你们三个就是我座下护法了，一边候着吧。”
    三个精怪顿时大喜，磕了几个头，站起来走到一边。
    不过看见熊大、熊二，三个家伙连忙低头哈腰，自觉地站到两兄弟身后。
    岳川继续扫向其他精怪。
    “你们呢？是上墙，还是上岗？”
    一个通体雪白的骷髅怪跪倒下去，“我愿意效忠大皇帝，恳请大皇帝赦免我的罪过。”
    岳川问道：“你生前是男的、女的？”
    骷髅怪挠了挠自己的脑袋，里面传出清脆的回声。
    又摸了摸胸口，平坦得有点硌手，摩擦出火星子了也没摸到什么。
    “我不知道，我没有生前的记忆。”
    岳川点了点头，向金蟾说道：“你把内容再完善一下，这种特例也要考虑进去。”
    金蟾“哦”了一声，把金箔纸吞入腹中，不一会儿又重新吐出，交给玉兔朗诵。
    很快，骷髅怪也完成了宣誓，成为城隍庙护法守卫。
    岳川又看向剩余的几个精怪。
    这些家伙吞吞吐吐，犹犹豫豫，显然不乐意发誓效忠。
    并且，他们不动声色的达成默契，缓缓后退聚到一起，以一个青面獠牙的人形精怪为中心，结成战阵。
    岳川观察了一下双方，数量上的差距已经被拉平。
    想到这儿，岳川冷哼一声，“让你们效忠，是看得起你们，给你们一条活路！既然不知好歹，那就去死吧！”
    听到岳川的话，熊大、熊二立刻扑了上去，抱住两个体型巨大的精怪铲斗在一起。
    金蟾舌头一弹，金钱镖流星般的飞射出去，一只精怪手腕中招，武器“当啷”落地。
    玉兔双眼通红，瞪谁谁发情，内心深处莫名的一阵狂躁。
    刚入伙的四个护法守卫也大展神威，冲入战团中一阵厮杀。
    每个成员都找到了自己的对手。
    岳川也没闲着，直扑青面獠牙的人形精怪。
    精怪高声吼道：“我知道你的伎俩！你的巴掌里有暗器！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岳川冷哼一声，“暗器没有，但是你想要明器的话，我可以送你几个。”
    不等精怪仔细思考话语中的含义，岳川吟诵一声：“安魂！归葬！”
    冥冥中仿佛有一声钟响。
    精怪张牙舞爪的动作瞬间定格，随即黄土弥漫、流沙飞舞，精怪被从脚到头包裹、吞没。
    原地只留下一个小坟包，以及一个小小墓碑。
    这一幕震撼了所有精怪。
    狮子精等集体庆幸，还好自己跪得快，否则真就跪了。
    其他精怪则懊悔不跌，为什么不早点跪，现在想跪都跪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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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8章

    最后一只精怪被熊大拍到墙上，岳川这才回到供台，仔细清点自己的不动产。
    “有熊氏建国”——立功！
    拯救十六万多戎人，虽然只救活了十三万两千，但也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神庙、神像都得到天降功德开光。
    岳川在七河之地有了一个传送点，可以在中原和西域自由传送。
    “有熊氏建国”——立言！
    这标志着华夏文明第一次履足西域，对九州之外形成切实而有效的控制。
    这也意味着黑暗、蒙昧、原始的西域地区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的光辉。
    功德再次灌输城隍庙，令神庙墙体发生特殊改变。
    所有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被镇杀之后，都将封印在城隍庙中。
    所有仁人志士、英豪雄烈寿终正寝后，可以供奉在城隍庙中。
    惩恶扬善，惩前毖后。
    岳川看了一眼城隍庙四面墙壁，还有天花板，以及脚下地板……
    “正好六个面，是不是象征六道？”
    天花板气息宏大而纯正，象征天人道，是享福的地方，没有苦难，估计就是立大功德者方能进入。
    目前还空空荡荡，一个都没有。
    地板就是人道……
    也就是现世生灵所立之地，所有进出城隍庙，参拜自己的众生都算入其中。
    然后就是四面墙壁。
    修罗道、饿鬼道、畜生道、地狱道……
    之前扰乱城隍庙的众多“烟尘”死后就被封入四壁之中。
    修罗道象征厮杀，大都是穷凶极恶之辈，双手沾满血腥，背后冤魂缠绕。
    饿鬼道象征鬼物，没有供奉的孤魂野鬼，飘荡世间，到处讨食——五鬼那种。
    畜生道象征湿生卵化、被毛戴角之辈，飞禽、走兽、草木、虫豸等一切肉眼可见众生。
    地狱道象征其他非母体所生，亦非胎卵所化的生灵，比如刚收服的骷髅怪，以及贪嗔痴等极端情绪，或者特殊事物机缘巧合衍化的生灵或者非生灵。
    宽广的墙壁上，只有百十个大小不一、形貌各异的肖像。
    还空旷得很……
    岳川在城隍庙中瞟了一圈，立刻看到野牛精、野马精。
    这时候，野驴精带着嬴捷从前门进来。
    骆驼精也跟在后面。
    岳川冷哼一声。
    嬴捷第一个跪了下去。
    “城隍大人恕罪，恕罪！捷办事不力，惊扰了城隍大人清修，还请城隍大人宽恕！”
    岳川摆了摆手，“你无罪，一边候着！”
    嬴捷用袖子抹了把汗，乖巧的到一旁侍立。
    不过他对其他几个凶神恶煞的精怪本能忌惮，下意识的挪到熊大、熊二身边。
    岳川指着野驴精怪说道：“你护驾有功，赐姓耶律，你和你的子孙都可以此为姓！玉兔，教它起誓！”
    野驴精怪顿时“嗯嘎嗯嘎”的叫唤起来，磕头叩谢后站到嬴捷身旁。
    玉兔拿着金箔，一本正经的教野驴精念诵誓词。
    岳川又看向野牛精和野马精，冷笑道：“给你们机会，你们不中用啊！”
    两个精怪顿时痛哭流涕，磕头求饶。
    岳川暗道一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冷冷说道：“临危不奋命，惜身求苟安，我便如你们所愿——尔等血裔、子孙、亲族当历万世劫、受万世苦，生为其他诸族驱策、役使，老、死亦不得全尸，不得安葬！”
    听到这话，野牛精和野马精面色惊恐。
    它们怒吼着想要反抗。
    刚才面对各路烟尘时它们唯唯诺诺，是因为各路烟尘没有伤害到它们的利益。
    现在它们对岳川重拳出击，是因为岳川动了它们的利益。
    只可惜，它们的反抗太微弱，也太可笑！
    岳川翻手拿出城隍大印，凭空一盖。
    嗡！
    一道无形的涟漪荡漾开来。
    随即就看到城隍大印下方光芒流转，一道道飞火、流萤向四面八方扩散，勾勒出玄奥、繁复的纹路。
    野牛精和野马精的身体受到一种无形之力的镇压。
    它俩和青毛狮子、黄牙白象、金翅大鹏一样，都是半人半兽的形态，说难听点就是能够直立行走的野兽。
    可是在岳川盖章的一瞬间，它俩受到无可抵御的巨力，腰杆被一点点压弯，头颅也被摁在地上，四肢虽然奋力挣扎，却还是一点点跪了下去。
    从头到脚都缓缓蠕动，不多时便失去了精怪的特征，退化回野兽。
    它俩眼眶中泪光涌动。
    一失足成千古恨。
    一念之差，万劫不复。
    它们终于明白一个道理：
    有些时候，选择大于努力！
    有些东西，比生命更可贵！
    只是，机会错过了就不再来。
    牛和马眼睛中的光芒一点点消失，变得浑噩而蒙昧。
    感受到城隍庙中一道道凶禽猛兽的气息，牛马发出惊恐的吼叫，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外奔去。
    正在起誓的野驴精看到这一幕，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差一点……差一点……
    要不是自己脾气有点倔，不知变通，这会儿怕是也变回野兽了。
    岳川将目光转向骆驼精怪。
    这家伙没有帮熊大、熊二战斗，也没有帮野驴精掩护，而是从头到尾跪在城隍神像前。
    你说它墙头草吧，不完全是。
    可你要说它有什么功劳吧，还真没有。
    没有什么大功，也没有什么大错。
    它只是认命了，不挣扎也不反抗。
    岳川摆了摆手，“不赏即为过，不罚即为功！即日起，你及你之血裔、子孙、亲族不得在我领地上栖息、繁衍，不得我之庇护。你青山走遍，绿水看遍，却不得有寸土容身，万里黄沙才是你的归宿。”
    骆驼精怪认命的点了点头，朝岳川叩首，随即走出城隍庙。
    一旁的骷髅怪、狮子精等齐齐震撼。
    本以为刚才的誓言就是牙疼咒，效忠对象模糊、惩罚内容过于空洞、空泛。
    可是看到野马精、野牛精的下场，它们全都醒悟过来。
    誓言是真的！
    约束力也是真的！
    最最最关键的，虽然没有粉身碎骨、天打雷劈之类的诅咒，但背叛的惩罚比死亡更加恐怖。
    一人做事一人当？
    不存在的！
    前生、来世都受到拖累就算了，所有血裔也都被株连。
    想到这儿，它们几个都膝盖发软，不由自主的跪倒下去。
    “我等誓死效忠城隍大人，若有二心，叫我等天打雷劈、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岳川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们的忠诚！好了，起来说话吧！”
    “谢城隍大人！”
    岳川抬头望向外面，问道：“我初来此地，对人文风俗不太熟悉，你们几个给我讲讲吧。比如，周围有多少山头，都有什么强大的势力。为什么这一路上都没有见到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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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9章

    骷髅怪再次敲了敲自己空荡荡的脑壳，开始了陈述。
    “我苏醒在一个古墓之中，我没有前世的记忆，我也不知道在古墓中躺平了多少年，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就推开了腐朽的棺材板，走出了墓穴。”
    “我墓穴外有一个村庄，村庄里有很多人，只是有一段时间大旱，十几年不下雨，村里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有旅行的队伍抵达村庄，他们住下来，繁衍生息了几十年。然后一个野狼精袭击了村子，将所有男性杀死，把女性和孩子掳走。”
    “后来又有逃难的人来到村子，几十年后又被路过的精怪袭击……”
    “终于有一天，我厌倦了，出手镇杀了袭击村子的精怪，救下村民。他们开始供奉我，为我建庙，称我为白骨大王。”
    “然后就是天地震动，我被这里的气息震撼，于是就头脑一热飞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熊二听到这话，伸出爪子捏住骷髅怪的脑壳，像开罐头一样掀开，然后又嫌弃的盖住。
    “都嗖嗖灌风了，还热？你咋热？”
    骷髅怪连忙摁住自己的头盖骨，然后不动声色的向后退了一步，远远离开毛手毛脚的巨熊。
    岳川心中暗道：白骨大王？白骨精？骨王？
    上上下下打量着骷髅怪，雌雄难辨，没有参照物。
    青毛狮子三兄弟也各自讲述起自己的经历和过往。
    一样的平淡、枯燥、无味。
    三个精怪毫不掩饰自己“吃人”的事情，没有任何愧疚。
    嬴捷忍不住喝问：“尔等滥杀无辜，造下滔天杀孽，却没有任何悔过之心，此等暴戾行径，与禽兽……禽兽……”
    读条完毕，就差最后一哆嗦了。
    可是看到三个家伙半人半兽的模样，禽兽一词也不知是贬还是褒。
    黄牙白象知道嬴捷的身份，不敢怠慢，连忙解释道：“人能吃万物生灵，万物生灵自然也能吃人！我新生时，父母兄弟也遭到人的捕杀，剥我们的皮，吃我们的肉，取我们的牙。我长大之后，杀光他们，有什么罪过？”
    青毛狮子也说道：“每个活着的生灵都要吃肉喝血，要么吃，要么被吃！想活下去，就得吃！人就高贵吗？禽兽就低贱吗？”
    金翅大鹏一展双翼，傲然道：“打得过的，都是食物！”
    熊二憨憨的问道：“打不过的呢？”
    “打不过就跑，我想跑，没几个能追上的。”
    熊二嘿嘿一笑，眼珠子不断朝神像示意。
    金翅大鹏瞬间泄气，“跑也跑不了就加入，城隍大人看得起我，是我的福气，我这条命就是城隍大人的了！”
    看看，多乖巧！
    不过岳川还是喜欢《西游记》中金翅大鹏桀骜不驯的模样。
    一言不合，如来佛祖也敢叼。
    岳川仔细算了算了时间，乔达摩·悉达多这时候也就刚刚出生，三十岁后才会在菩提树下悟道，创建佛教。
    此时的西域乃至广袤的中亚地域都是人神鬼妖大杂居、小聚居的时代。
    唐朝诗人王维写过：劝君更饮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王维的诗都得正着读、反着读、跳着读，反复咀嚼、品味，才能领悟其中真意。
    比如这句，如果将一杯酒换成孟婆汤，把阳关换成鬼门关，是不是毫无违和感？
    阳关为什么叫阳关？
    是不是阳关以西就群魔乱舞，阴气冲天，人间地狱？
    西出为什么无故人？
    分明是没有人好吧，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妖魔世界。
    这种情形不仅仅是西域和中亚，其他地方也都一样。
    所有民族和地域的上古时代都是人神共存、妖鬼杂居，人和鸡鸭鹅、牛马羊一样，都是强大生灵的口粮、血食。
    除了华夏！
    在华夏九州，人才是最强的，可以顶天立地，法则万族。
    只因人族有人皇！
    所以，在华夏大地上，人是最尊贵的，其他各族都矮人族半头。
    华夏九州的人是天生道体，最接近道的存在，所以妖族修行都是以化为人形为第一目标。
    这就给华夏人造成一种错觉——其他地方的也都是这样。
    然而大错特错！
    离开秦国，进入西域，尤其是伊犁建城遭到众多妖魔鬼怪围攻的时候，岳川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经验主义害死人。
    自己只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并不是生活在一个和平的世界。
    华夏九州大地上，人是人，但是华夏九州大地之外，人与牲畜无异，随时都有被生吞活剥的危险。
    上辈子是这样——比如缅北！
    这辈子也是——到处都是缅北！
    中原有菜人铺，吴、楚有血吸虫，西域有各种吃人的恶鬼和妖魔。
    华夏大地上，吃人好歹还藏着掖着，而华夏之外，就是明目张胆、理直气壮了。
    岳川摆摆手，制止了嬴捷对妖怪们的斥责。
    “在华夏之外讲礼仪道德是愚蠢的！有多大能力，吃多少饭，说多少话！人族强大，可以天天吃红烧狮子头，要是没有能力，就只能是猪仔！不但是妖魔鬼怪眼中的猪仔，还会是衣冠禽兽眼中的猪仔。”
    青毛狮子：为什么是我？
    一句猪仔，刺痛了嬴捷的心。
    城隍庙内打斗，城隍庙外也受到波及，伤亡不少人。
    十六万人，路上已经折损三万多，到了这里又折损千余。
    这一刻，已经没有了戎人、秦人的分别。
    在七河之地，人就是人，也只能是人，没有什么华夷之别。
    所有人都要精诚团结，共同对抗周围的凶禽猛兽毒虫。
    岳川继续问道：“这周围有什么厉害的势力？”
    金翅大鹏看了一眼四周墙壁上的图案，回答道：“方圆千里有名有姓的，都在墙上了。至于更远的地方，有狼群、沙盗，这是两支四处游走，到处掠杀的势力。此外就是依托各个绿洲发展起来的城池、国家，大大小小数百个。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金刚国、夜叉国、修罗国、罗刹国。”
    嬴捷问道：“都是人族的国家吗？”
    金翅大鹏摇头，“每个国家都有数量众多的人，但每个国家的国王都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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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0章

    华夏神州虽然没了人皇，但周天子还在履行着一部分人皇的权力，大体上维护人族的秩序和利益。
    想要当国君，必须得有周天子的册封。
    就算礼崩乐坏，周天子威信扫地，但是想篡国自立，前提条件还得是“人”。
    华夏人族的力量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任何种族都不可能凌驾于人族之上。
    而西域，乃至更遥远的地方，一片黑暗、混乱、暴戾。
    这对人族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但对岳川来说，是一个天大的机遇。
    此时还没有“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的说法。
    孔黑子吃了两顿饱饭，刚刚走上全职写作的道路，一书成名、一书封神。
    释迦摩尼还没悟道，佛教还没创立，更别说东传。
    老子估计还宅在图书馆里研究文章，世人不知其名。
    影响华夏两千多年的儒释道三教都没创立，更别说其他教派。
    所以……天不生岳川，万古如长夜！
    我要做这个世界的灯塔！
    姜国那边虽然自由，但中原始终是人族的地盘，妖族混迹其中必须得遮掩身份。
    岳川始终不愿……或者说不敢让妖族光明正大出现。
    藏形匿迹，似乎也成了精怪的共识。
    华夏大地上有太多秘密，人族之外的一切存在都不敢高调行事。
    岳川向嬴捷问道：“你可知大禹？”
    嬴捷腰杆一挺，自豪的说道：“当然知道！”
    随即说出了大禹的生平、功绩，后人评价等。
    岳川又问道：“你可知大禹妻子是谁？”
    嬴捷一愣，这个……真不知道。
    “我……我得翻阅一下典籍，查询一下资料……”
    嬴捷的话戛然而止。
    西出秦国，随身携带的就只有这一万本《龙文字典》，其他典籍一个都没有，也无从查证。
    如果不是和一万本《龙文字典》，自己这群人即便站稳脚跟，也会失去文化，忘记礼仪，变得和野兽一样蒙昧。
    岳川科普道：“大禹的妻子是涂山氏女娇，妖族！所以，大禹和涂山女娇所生的儿子启是半人半妖——当然，涂山女娇是九尾狐，早已修行得道，拥有道体，她的儿子也是天生为人，并非兽胎，或者半兽胎。”
    嬴捷低头消化着这个消息，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如此说来，大禹之后，夏朝历代人皇都有着九尾狐的血统？
    可是，大禹的功绩大书特书，关于涂山女娇的记载却一笔带过，语焉不详？
    若非城隍大人今日考问，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岳川又说道：“五百年前，齐鲁之地有一国，名青丘，其中居住皆为狐族。你可知？”
    嬴捷继续摇头。
    他知道齐国，知道鲁国，却不知道齐鲁之地曾经有过青丘国。
    “城隍大人，您的意思，神州大地曾经也是人族和精怪杂居、同住？”
    岳川点头，“很多东西被掩盖了、篡改了，甚至彻底抹去了。关键是你不知道哪里被删改过，也不知道被删改了多少次。所以……”
    岳川指了指嬴捷身边的众多精怪。
    “不要觉得中原是什么样，九州就该是什么样，也不要觉得九州是什么样，全天下就该是什么样。”
    “我懂了！”
    “那么，说说你接下来的发展方向吧，它们都是你的助力，你在规划的时候，应该适当考虑一下它们的权益。”
    嬴捷看了一眼熊大、熊二。
    又转头看向身边的野驴，以及骷髅等精怪。
    再抬头看向四周墙壁，看着那一个个狰狞可怖的形象。
    自己想要在这里立足、发展，必须得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争取来一个朋友，就等于少了一个潜在的敌人。
    于是，嬴捷问道：“你们都有什么愿望，或者要求呢？”
    众精怪都想开口，可是都默契的看向两头巨熊。
    熊大、熊二眼珠子一亮。
    “蜂蜜！俺要蜂蜜！”
    “俺想天天吃蜂蜜！”
    嬴捷想了想，应该不算难事。
    秦国也有专门寻找野蜂的人，取蜜倒在其次，主要是蜂蜡。
    这是重要的资源。
    自己在七河之地立国的话，也少不了要积攒蜂蜡，铸造国之重器，蜂蜜完全是副产品。
    于是嬴捷点头说道：“那就得不断开拓地盘，只有广阔的疆土，才能寻找到足够的蜂巢。”
    岳川插了一句说道：“我可以给你成熟的养蜂技术，能够像种地一样，豢养蜜蜂，采蜜、取蜡。”
    “什么？天下还有这等奇术？”
    不过想了想自己这一路上使用的七彩法螺、百宝袋，嬴捷瞬间觉得自己格局小了。
    熊大、熊二在土地庙的时候就知道活动蜂箱的存在。
    花果山的猴子就是靠这东西天天割蜜，两只熊馋得口水丫子流到脚丫子上。
    可惜了，那是土地公的东西，碰不得。
    但是七河之地养蜂的话，蜂蜜都是自己的。
    熊二戳了戳熊大，“一个国家的蜂蜜供养咱俩……吸溜……以后是不是天天泡在蜜罐子里了……”
    “瞅瞅你讷点出息！咋滴也得弄个蜜缸才够意思！”
    熊二激动地舔了舔爪子，吮吸着毛发和皮肤中残留的甜味儿。
    “俺要把全身都沾满蜂蜜，饿的时候舔哪都是甜的……”
    然后，熊二愣了一下，“熊大，屁股好像舔不到，要不俺的屁股给你舔，咋样，俺对你好吧？”
    熊大：“俺特么想拍死你！”
    嬴捷又转向野驴精，“你呢，你有什么要求，或者愿望？”
    野驴精怪想了想，“嗯嘎~~~俺只想娶几百个媳妇，生几千几万个崽，如果可以的话，俺希望俺的崽不被杀、不被吃。俺是说，那些能修行的崽。”
    嬴捷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青毛狮子：“天天吃肉！”
    黄牙白象：“肉不肉无所谓，每天能吃饱就行。”
    金翅大鹏：“天天吃肉，顿顿吃饱！”
    嬴捷刚要说话，岳川插了一句，“你们几个先说说，怎么才叫吃饱？”
    岳川可是记得，《西游记》中金翅大鹏大嘴一张，就把一个小国的数万人吞入腹中，就这还只是打打牙祭，润润喉而已，距离“吃饱”差了十万八千里。
    《西游记》描写狮驼岭的原文：骷髅若岭，骸骨如林。人头发翙（huì）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人筋缠在树上，干焦晃亮如银。真个是尸山血海，果然腥臭难闻。
    三妖眼下道行还不高，胃口也小。
    将来实力突飞猛进，胃口肯定也水涨船高。
    黄牙白象尴尬一笑，“俺一顿吃三千三百斤食物，一天至少得吃三顿才不觉饿，十顿才能半饱。”
    嬴捷被吓得一哆嗦。
    三顿就是万斤，十顿就是三万斤，这才半饱。
    真要敞开肚皮吃，不得十万斤？
    自己带着十六万戎人，这一路走来才消耗多少粮食？
    岳川冷哼道：“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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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1章

    黄牙白象立刻哈着腰说道：“俺修行有辟谷之术，可以忍饥挨饿。俺只求每个月能吃上三顿饱饭就行……要不，初一、十五，吃两顿就行。实在不行……实在不行，过年总得让俺吃个饱饭吧？”
    岳川知道这些精怪都是大肚汉。
    前期是为了长身体，必须胡吃海喝，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能够吞吐天地灵气、采集日月精华或者其他形式的能量，对食物的需求大大降低。
    所谓“饱餐”纯粹是口腹之欲。
    就拿熊大、熊二来说，虽然也都是饭筒，每天把胡三、胡四这两只小狐狸累到崩溃。
    但是远远没有每天十万斤饭那么夸张。
    嬴捷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不知你们是想吃饱，还是吃好？”
    三个精怪同时一愣。
    “什么吃饱，什么吃好？”
    “吃饱了不就是吃好了么？”
    嬴捷想起了自己在姜国那段短暂却美好的生活。
    “蒸羊羔、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
    咕咚！
    咕咚！
    咕咚！
    别说它们了，岳川都觉得饿了。
    青毛狮子立刻跟其他两个头抵头商量起来。
    “每顿，给俺们吃三个菜就行，三个，不能再少了！一天得吃三顿！一年得让俺们敞开肚子吃一顿！平常有什么事，随便使唤俺们！”
    “好，没问题！”
    见嬴捷这么爽快，金翅大鹏忍不住挠了挠头，“咱是不是说少了？”
    “我也觉得说少了。”
    “还能改不？”
    可惜，嬴捷已经转向骷髅精怪。
    “你有什么要求呢？”
    骷髅抚摸了一下自己胸腹，指骨和肋骨摩擦，碰出一溜火星。
    “我也不知道我有什么需求……要不，你帮我想一个？”
    这……
    嬴捷难住了。
    不过看了看骷髅精怪的模样，心中一阵叹息。
    没有口腹之欲，没有生理需求，也不追求精神上的满足。
    真·无欲无求。
    岳川一时间也想不出一个骷髅架子能有什么追求。
    算了，先不去理它。
    不过骷髅精怪的心态也说明了一件事——很多精怪秉性是不坏的，甚至可以说单纯。
    只是该死的环境和世道所迫，逼得它们一点点改变。
    单纯，就意味着好骗，就意味着死亡。
    能活下来，并且活得非常好的，基本都有一手甚至好几手绝活。
    嬴捷盘膝坐下，开始苦思冥想。
    思考接下来的国家权力怎么分配，百姓怎么治理。
    之前嬴捷以为“有熊氏”是一个纯粹的、人族的国度。
    现在才发现，想得天真了。
    光靠人族，而且全都是老弱病残，根本不可能在这里立足，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吞得渣都不剩。
    城隍大人可以庇护有熊氏没错，但也不能让城隍大人庇护一辈子，甚至生生世世吧？
    终究还是得靠自己！
    岳川没有打扰，他也想看看嬴捷能拿出什么方案。
    秦统一华夏后，基本就是君主集权专治一条路走到黑，后世叫法不同，也不过是在前朝的基础上缝缝补补。
    就连“皇帝”这个个人专属头衔也被剽窃了两千多年。
    但是在秦统一华夏之前，天下不是这样。
    所有先贤都在思考怎么治国、怎么治民，怎么处理身和心的关系、怎么处理人和人、人和国家、人和天地的关系，以及国家和国家的关系等。
    崇古复礼、尚贤非攻、无为而治等等……
    后人推崇君主集权专治，推崇郡县制，是因为他们只见过这条路。
    很多人都幻想穿越古代，改变历史。
    他们一边唾骂封建制度腐败落后，一边却又为了当皇帝削尖脑袋。
    他们不是恨皇帝，只是恨他们自己不是皇帝。
    人人都说“得民心者的天下”，但从商鞅开始，所有上位者都明白一个道理——“得民力者得天下”。
    疲民以富国、弱民以强国——这才是法家的本质，从商鞅开始，两千多年从没变过。
    皇帝制度对国家和民族是弊大于利的，两千多年历史，明君雄主只手可数，其余的全都是庸君、昏君、暴君，或者结合体。
    所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对于未知，人们只能去想象，如果一定要评判，那最好是怀着美好，辩证的看待，而不是一味贬低。
    终于……
    嬴捷换换睁开眼，皲裂的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我读史书：轩辕黄帝修德振兵，治五气，蓺五种，抚万民，度四方，教熊罴貔貅䝙虎，以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黄帝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帅熊、罴、狼、豹、貙、虎为前驱，雕、鶡、鹰、鸢为旗帜。”
    “我读史书：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
    “我读史书：禹治水，应龙以尾画地，导决水之所出。禹尽力沟洫，导川夷岳，黄龙曳尾于前，玄龟负青泥于后。”
    诸多史书中，都有人族和精怪等非人种族精诚团结、同舟共济的记载。
    只是后来，史书逐渐被删改，变得面目全非，人族和其他各族的隔阂也越来越大。
    “我再造有熊氏，自当仿效先贤，与诸族和谐共存、平等互助。有熊氏非一家一姓之有熊氏，而是百姓千家万族之有熊氏！”
    此言一出，满堂喝彩。
    就连骷髅精怪都生出欢喜的情绪。
    岳川暗暗点头，鼓励嬴捷继续说下去。
    后者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所以，有熊氏立国基石——众生平等！无论人、妖、鬼，还是其他诸族，但凡效忠城隍大人，从城隍之志、尊城隍之法，皆可成为有熊氏国民！”
    “凡我有熊氏百姓，少有所学！壮有所用！老有所养！耕者有其田、牧者有其畜、居者有其屋。无不劳之获、无不罪之刑！国君与民同劳，与民同罪，与民同心！”
    “凡有熊氏百姓，皆以功授爵，爵者可领俸禄，并可享受额外福利，比如额外的饭食、用具等。无功者不得授爵！”
    随后，嬴捷说出了立功授爵的二十个爵位等级，以及晋升条件，额外的福利待遇等。
    基本是照搬了百里奚那一套，并加以完善和改进。
    这个基本都是给精怪等强者量身打造，比如狮子精他们希望的一年敞开肚皮吃一次，都放在了年终奖励里。
    嗯……
    只要立的功足够大，获取的赏赐就足够多。
    最重要的，这个爵位是终身的。
    精怪的寿命一般都很长。
    只要立功，就算慢慢熬也能熬成上等爵位。
    岳川暗道：倒是可以把仙家成员拨过来一批，提前攒功劳了。
    （昨日五更奉上，继续求催更~多谢各位兄弟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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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2章

    土地庙的印刷厂中，黄二瞪圆眼睛，仔仔细细瞅着自己制作的泥板，然后视线转移到写满文本的纸张上。
    黄二一人立着站在泥板上，一顿“咔咔”。
    大意是：看看你这什么字？横不是横，竖不是竖，撒一把米抓个鸡过来，叨得都比你强。
    黄二牙齿咬得咯咯响。
    为什么，自己明明很认真的在做了，每一笔都倾注了无数精力和心血，可是组合到一起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更让黄二无法忍受的是，儿子做的泥板不但比自己好，还比自己快。
    黄二一指了指自己的泥板，再指了指黄二的泥板，一顿指指点点，告诉黄二怎么控制力道，怎么调整大小和间距。
    嗯，很认真的那种，绝对没有任何公报私仇。
    周围哄笑不断，黄二顿时气不过，抓住儿子对着屁股狠狠教育。
    “打厂长了……打厂长了……打厂长了啊……”
    听到黄二一的惨叫，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
    挨了一顿打的黄二一哭哭啼啼来到土地庙。
    “土地公，这工作没法干了！”
    岳川也很无语。
    父子局不好搞啊。
    制作雕版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它需要的土灵力总量不算多，但对于灵力的掌控要求极高。
    就像给苍蝇做绝育一样，是技术活。
    黄二这种傻大黑粗的家伙制作雕版，跟张飞绣花是一个道理。
    你见过一丈八的绣花针吗？
    正好，七河之地刚刚站稳脚跟，需要向外开拓。
    黄二在印刷厂里干不下去，就派到七河之地吧。
    于是岳川装模作样问黄二一，“你想怎么处理你的父亲呢？”
    “让他走，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要看到他！”
    “那好！如你所愿！”
    听到这话，黄二一惊愕的抬起头，“真的？”
    小家伙眼睛里有三分惊喜，七分惊恐。
    虽然很不想看到父亲，但是一想到再也看不见父亲，黄二一就有些不知所措。
    “不不不，不要了，我不要了。”
    岳川脸一板，“有求必应，我既然答应了你，肯定会做到！”
    “不不不，土地公，我再求求您，求您收回成命。”
    岳川法相缓缓淡去，对黄二一的请求不予理睬。
    土地庙里顿时发出嚎啕大哭。
    另一边，黄二兴奋的回家收拾行装。
    媳妇问道：“刚才还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怎么一转眼就换了个人儿似的？有什么好事？”
    “好事！天大的好事啊！”
    “咋了？谁又喊你打架了？”
    “哎呦，你咋知道？”
    “哼！老实交代，又是哪个不开眼的狗东西喊你打架的，今儿个你要是不说明白……呜呜呜……”
    黄二扑上去，堵住媳妇的嘴。
    “话可不兴乱说。”
    “放开！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要干架！”
    黄二跑到门口左右瞅了瞅，见儿子没回来，就连忙把今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在印刷厂里憋屈得狠，那小子整天训俺，脸皮都快没了。正好，师父叫俺去七河之地干架，俺这不寻思着，临走前狠狠揍那小子一顿嘛。”
    黄胜男一听是土地公的号令，顿时双手合十，连呼罪过。
    “那小子就该打，仗着有点小聪明，尾巴都翘天上了。打的对，你不打他我也得打！”
    听到这话，黄二心中暗道：俺要是长着一条金色的尾巴，俺也天天尾巴撬天上，现在倒好，尾巴也没了。
    “行了，也没啥收拾的，那边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少仙家坐镇。”
    “除了你，还有多少仙家一起去？”
    “这次出战的都是咱黄家的，除了我，还有黄风岭那哥仨，另外还有几十个有子嗣的。包括普通的同族，也都带上了。下一步要在那边站稳脚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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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3章

    这次出战的队伍黄二做主，黄风岭三兄弟做副，其他留有子嗣的黄家成员跟随。
    黄风岭三兄弟靠着一截老虎尾巴，获得今年优先择偶权，一番耕耘全都有了喜讯，按照小刺猬的说法，怀的都是儿子。
    其他黄家成员也都有喜讯传出，马上就会有一大批新生儿降生。
    冬天里没事干，印刷厂制作雕版也干不好，正好去干点擅长的活。
    倒是黄二一，还真以为是自己“许愿”把老爹和众多叔叔弄走了，哭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入夜的时候，黄风岭三兄弟来到土地庙中。
    “师父，我们已经想好了！”
    岳川问道：“那么，你们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三兄弟中的老大说道：“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印刷厂制作雕版，也学了不少文字，懂得了许多道理。”
    这话说的没错。
    岳川早就在仙家内部完成了扫盲教育。
    两岁小孩黄二一都学得顶呱呱，这些成年黄鼠狼要是学不会，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他们制作的是《龙文字典》雕版，肯定要把字典内容通读一遍。
    每个字、每个词的含义……
    不说刻在脑子里，至少也有些印象，不像以前那么浑浑噩噩。
    三兄弟的老大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老虎尾巴只能让我们风光一段时间。等到我们的儿孙那一代，老虎尾巴就腐朽了、糟烂了，或者被虫啃光了。”
    “而且老虎尾巴只有一截，我们的子孙有十几个、几十个，成百上千。根本不够分的，所以根本不能用来当传家宝，也不可能让它们找到媳妇。”
    “就算子孙得到我们的老虎尾巴，也不代表它们有我们的勇气、实力、技术和经验，它们也没法继续打老虎，没法讨到媳妇。”
    “所以，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能够当做传家宝的，只有书籍！它们能掌握书中的文字、明白书中的道理，自然能一代代积累、变强。”
    “《龙文字典》不单单是我们黄家的传家宝，还会是仙家的传家宝，我们希望能把《龙文字典》传播到更远的范围，传播给更多的生灵！”
    “我们想做传播文字的人——因为武力只能令敌人屈服一时，就算我们打断老虎的尾巴，它依旧不会服输，它的子子孙孙还会长出尾巴，向我们呲牙。可是如果我们能把文字装进它脑子里，它和它的子子孙孙都会驯服、恭敬！”
    岳川问道：“你们就不怕老虎学会了文字，反过来用文字超越你们吗？”
    黄风岭三兄弟相视而笑。
    “我们粗通文字，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是我们的子孙后辈从小就学习文字，研究大道理。像大黄师兄以及黄二一大侄儿那样的同族会越来越多，谁也无法超越我们！”
    “所以，学习文字的生灵越多，大黄师兄和黄二一大侄子的地位越高、影响越大。”
    三只黄鼠狼蹲坐在地上，捧着一本《龙文字典》津津有味的阅读。
    “师父，您看我们像不像人？”
    岳川心中暗道：诗书传家、文化输出、文明同化……
    三兄弟悟性是真不错，竟然领悟出这么多道理。
    转念一想，上辈子的世界里，有多少人能把《新华字典》从头到尾读一遍？
    毫不客气的说，能把《新华字典》、《新华词典》、《辞海》三本书从头到尾读一遍，整个人绝对由内而外的升华、蜕变。
    这是普通人超脱阶层最简单、最直接、最有效的途径，整套“修行功法”花费也就百十块钱，每个人都买得起。
    但是很遗憾，能做到的人万中无一。
    想及此处，再看三只认真阅读的黄鼠狼，岳川重重点头，“像！像！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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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4章

    七河之地，城隍庙。
    五色光芒升腾，无形之力流转环绕，一个漩涡状的光团浮现出来。
    黄二、黄三一马当先跨了出来，瞪着圆溜的大眼睛四下张望，看到端居主位的城隍神像，立刻一阵小跑冲过去。
    “黄矛拜见城隍大人！”
    “黄盾拜见城隍大人！”
    光芒中又走出三个身材高大的男青年。
    “黄文拜见城隍大人！”
    “黄字拜见城隍大人！”
    “黄典拜见城隍大人！”
    此三人正是黄风岭三兄弟，他们取名也简单，直接把《龙文字典》后面三个字拿了过来。
    因为仙家追求的是“人人如龙”的世界，所以没有以“黄龙为名。”
    而他们在黄家的编号就是黄四、黄五、黄六，也可以叫黄四郎……
    身后又走出一群黄家成员。
    虽然还没有讨封化形，但精怪主修体魄，比起寻常同族，身形更显高大。
    这些黄家成员人立而起时，都能达到三尺高，少部分能达到四尺，大致在一米左右。
    后面又进来上百只黄鼠狼。
    这些都是普通野兽，并非精怪。
    只是黄鼠狼之间有特殊的交流方式，这些野兽黄鼠狼都紧紧跟着自己的亲族，学着它们的动作朝城隍举爪叩拜。
    城隍庙中，嬴捷以及刚收服的众多精怪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黄二一行人。
    人！
    真正的人！
    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妖气。
    青毛狮子挠了挠自己的鬃毛，黄牙白象卷了卷自己的鼻子，金翅大鹏张了张鸟嘴，全都说不出话来。
    自己修行几百年，才这么个叼样儿，迟迟没有化形。
    新来这几个明明实力都很弱，怎么就化形成人了呢？
    熊大、熊二先是看了看黄二、黄三。
    在土地庙里见过，这两兄弟老早就化为人形了。
    但是后面那三个……不是黄风岭三兄弟么？
    据说跟一只老虎精干架，不但没吃亏，还咬断了老虎精的尾巴。
    可是，自己出发的时候还是兽形啊，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人形了？
    它们的修为还不够招引雷劫吧？
    还有，就算机缘巧合招来雷劫，也不可能三个人一起吧？
    两只熊四眼对望，眼睛里满是疑惑。
    岳川现出身形，从供台上走下来，亲手扶起黄二等人。
    “来来来，都起来吧！”
    随即，岳川介绍起庙中众人。
    “这是嬴捷，有熊氏伊犁城城主，今后你们就听从他的调遣，一同经营七河之地。”
    黄二爽朗一笑，“好！以后只要干架，尽管喊俺！”
    岳川又介绍了熊大、熊二，以及青毛狮子三兄弟，骷髅精和野驴精。
    “接下来，最首要的任务就是把伊犁城建造起来。给大家提供遮风挡雨的住所。”
    黄三一拍胸口，“城隍大人放心，交给我们吧！”
    黄家成员这两年干的最多的就时刨地、挖土、搬砖、建房。
    尤其是黄三，干架不行，就往建筑方面发展了，修路、验收吉吉猴王建造的房子等。
    岳川把上辈子许多古城建筑技术、城市规划图之类的东西整理出来丢给黄三研究。
    现在修筑伊犁城，正好给黄三练练手。
    不怕修差了，反正嬴捷手下的人也不会。
    岳川向其余成员吩咐道：“你们带着队伍，维护伊犁城的秩序，保障所有百姓的安全。还有就是，侦查附近山林、草场、洞穴、河道中的情况，地毯式清缴！”
    华夏九州之外混乱而无序，到处都是妖魔鬼怪。
    华夏九州的山精野怪都发自本能的敬畏人族，不敢随意伤人。
    因为它们明白，吃人会遭来血腥的报复，会死，而且死得很惨。
    但华夏九州之外的妖魔鬼怪没有这种觉悟，对它们而言，人就是口粮、血食。
    除此之外，伊犁城附近还栖息了众多凶禽猛兽毒虫。
    这些东西都是潜在的隐患。
    伊犁城中的老弱妇孺以及牛马羊等，在它们眼里都是食物。
    它们会在本能的驱使下攻击人畜。
    跟虫豸野兽没法讲道理，最好的做法就是大清洗。
    把城池附近的潜在威胁都剪除掉。
    听到这个，黄二哈哈大笑，青毛狮子等精怪也跟着兴奋起来。
    这是好差事啊！
    可是很快，金翅大鹏就说道：“陆地上那些家伙好说，水里的怎么办？我们都不通水战。”
    会水个会水战是两码事。
    就拿《西游记》来说。
    鹰愁涧时，小白龙吃了唐僧的马，猴哥虽然打败了小白龙，但小白龙藏到水里不出来，猴子束手无策，只能搬来观音菩萨。
    跟沙和尚对战的时候也一样，上了岸沙和尚毫无还手之力，下了水猴子一身实力施展不开，猪八戒岸上打不过猴子，水下打不过沙和尚，别提多尴尬了。
    于是就有了名场面：
    猴子和八戒站在岸上大叫：“有本事你上来。”
    沙和尚在水里嘲讽：“有本事你下来。”
    岳川看了一眼墙壁上的图案，其中最多的就是各色水族。
    七河之地孕育的水族太多了。
    这里，简直就是水族的圣地。
    “水战的事情无须担心，我调遣了一批精通水战精锐，早已出发，估摸着也快到了。”
    听到这话，众成员表情各异。
    黄二、黄三集体挠头，水战精锐，谁？仙家有会水的吗？
    想来想去也就金蟾一个吧，那家伙会打架？
    青毛狮子等不怀疑“水战”二字，但是对“精锐”持保留态度。
    黄二这群人实力参差不齐，但都差得很，跟自己没得比。
    后面还有一群没化形的精怪，甚至野兽都带上来了。
    就这？
    精锐？
    只可惜，城隍大人实力高强，法力无边，憋了一肚子槽不敢吐。
    岳川突然一转身，看向外面，笑着说道：“来了！”
    随即，带着众人赶往河岸。
    “唰”
    巨大的水幕冲天而起。
    一道身影破幕而出。
    却是一条体型巨大的紫色巨蟒。
    “柳一，拜见城隍大人！”
    又是一条金色巨蟒破水而出。
    “柳二，拜见城隍大人！”
    六道身影陆续浮出，齐刷刷向岳川躬身行礼。
    岳川指着河中的六道身影，向周围介绍道：“怎么样？是不是水战精锐？”
    众人齐刷刷看向紫色巨蟒，然后左右扫视，最终定格在个头最小的青色巨蟒身上。
    其他的都是精锐没错，但这个矮个子……
    是只来了一半，还是纯粹凑字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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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5章

    寒冬凛冽，但“伊犁城”工地上忙碌得热火朝天。
    熊大、熊二带领着青毛狮子等精怪平整土地，挖掘城河，预设下水管道等。
    粗活、重活、大活有这些精怪们干，剩下的细活、小活、杂活等就由黄三指挥着戎人干。
    双方分工明确，物尽其用，人尽其力。
    黄二则率领众手下围绕伊犁城工地向四周延展。
    普通的黄鼠狼成员漫山遍野搜索，发现老鼠、兔子之类的生物就是一顿输出。
    这些小动物擅长打洞，能够依靠洞穴躲避天敌猎杀。
    但洞穴在黄鼠狼面前形同虚设。
    它们脑袋圆润、身体修长，能灵活自如的钻进老鼠洞、兔子洞战斗。
    有的时候洞穴里猎物众多，杀不过来，只需要把老鼠、兔子等惊吓出去，交给地面的同族就行了。
    黄二就像狩猎队，每天带着数目众多的沙鼠、沙兔、沙鸡回到营地，偶尔还能猎到大家伙，比如豺狼、虎豹、野猪等。
    看到他们归来，戎人都会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无论多远，都会冲过来，朝他们鞠躬、下跪。
    对于戎人而言，部族中地位最高的就是战士，能够狩猎的战士。
    杀掉营地周围的猛兽，就意味着族人更加安全，不用再担心被随时有可能冲出来的猛兽掠走。
    而且，狩猎会获得食物，源源不断的新鲜肉食。
    这些都意味着活下去的希望。
    黄二接受众人欢呼的时候，熊大、熊二带着一群精怪在伊犁河边狩猎。
    河流中，巨蟒悠哉悠哉游动。
    水面缓缓荡起涟漪，随即剧烈沸腾，如同沸腾的开水。
    水花中，一群比磨盘还大的螃蟹浮现出来，顺着岸边浅滩爬了上来，黑压压一片。
    作为两栖生物，螃蟹最大的优势就是遇到水里的敌人可以跑到岸上避难，风头过去了再回到平水里。
    就算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换一片水域继续活！
    可是它们刚爬了没多远，乱石中就慢悠悠的踱出两只巨熊。
    青毛狮子、黄牙白象无聊的打着哈欠走出来，堵住螃蟹们的去路。
    “要活的还是死的？”
    骷髅怪敲了敲脑壳，“城隍大人说，鱼鳖虾蟹都可以养殖，先抓活的吧。”
    听到这话，熊大、熊二“嗷呜”一嗓子冲了出去。
    “磨盘大小的螃蟹，一钳子就能夹死一个人，太危险了，把它们的钳子掰掉！”
    说完一巴掌下去，耀武扬威的螃蟹瞬间被截了肢。
    “螃蟹还没成精就敢对咱们挥拳头，要是成精，还不跟那个章鱼怪一样，敢跟咱们对着抽耳光么？”
    提起章鱼怪，熊大、熊二怒从心中起。
    被那个家伙一巴掌抽到墙上，太丢熊了！
    于是狠狠踩向地上还在抽搐、蠕动的大钳子，咔吧脆响中被踩成一地稀碎。
    青毛狮子连忙提醒：“我记得城隍大人说过，蟹钳是一种美味。”
    黄牙白象也吞着口水说：“别浪费了。”
    金翅大鹏好心提醒：“今晚吃蟹钳。”
    骷髅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无比忧伤。
    熊大灵机一动，“咦……你们说，螃蟹的钳子掉了以后会不会长出来？”
    熊二也醒悟过来，“如果可以的话，是不是天天都有蟹钳吃？”
    众精怪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如果多养点大螃蟹，不就能天天吃蟹钳了么？
    把水里的螃蟹都赶上岸，柳家成员也纷纷变回人形走出来，帮忙料理这些大家伙。
    “阿姐，这里的水产真是太丰富了，个头大，肉质好，一看就是很好吃的样子。”
    “光是浅水就这么多大螃蟹，深水区不知道有什么好东西呢。”
    “管它什么，统统捞上来！”
    柳一挥了挥手，地上疯狂逃窜的螃蟹集体升空。
    就跟挂了空档似的，任凭腹足如何晃动，身子停在远处纹丝不动。
    这一手惊呆了在场的所有精怪。
    “不愧是精锐啊！”
    “水战厉害，上了岸也不寻常。”
    “单凭这一手，稳稳地虐杀我等。”
    就这样，一行人带着上百只磨盘大小的螃蟹回到营地。
    看到这些猎物，尤其是大螃蟹悬浮在空中挣扎的模样，戎人心中的崇敬上升到敬畏。
    远远地跪在地上迎接。
    柳一温声道：“起来吧，无需对我们行礼，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周围的戎人一哄而散，但是跑远后又回过头来，偷偷打量着柳一一行。
    柳一则带着一对品相最好的螃蟹来到城隍庙中。
    左右无人，柳一直接拱手道：“师父请看，这两只大螃蟹如何？”
    岳川看到这个头，心中暗暗惊讶。
    上辈子只听说过帝王蟹，却从来没吃过。
    而帝王蟹跟眼前这磨盘大小的螃蟹比起来，就是篮球旁边的鸡蛋了。
    “大！真是大！就不知道多少年才能长成这个头？”
    柳一观察了一下，“这两只差不多生长了二十年，外面其他螃蟹都是十多年的样子。”
    十年二十年就能长这么大？
    而且还是普通螃蟹，并非精怪。
    这要是用来养殖，经济效益不是一般的好啊。
    “不错！真不错！”
    岳川伸手摸了摸色泽青黑的大螃蟹，后者“咔嚓”一钳子，还好岳川躲得快，要是换成普通人，这一下非得变成杨过。
    柳一解释道：“就是有点儿危险，寻常渔民养殖恐怕镇不住。”
    岳川点了点头，“还有一个问题，螃蟹会往陆地上爬，容易逃走。”
    螃蟹养殖，最关键的就是防止逃走，因为这些玩意儿有很强的攀爬能力，只要给它一个支点，它就敢爬到月球去。
    养殖户通常会用塑料薄膜或者铝皮搭建围墙，表面光滑，没有任何借力点那种。
    不过岳川看了看眼前这只大螃蟹，还有它挥舞钳子那呼呼带风的力道。
    估计就是一堵砖墙也能给你锤塌。
    但是一想到大闸蟹，岳川忍不住口水直流。
    大闸蟹是中国传统的名贵水产品，也是出口创汇的重要商品。
    其肉质细嫩，滋味鲜美，营养价值极高，所含蛋白质与海蟹相等，比鲫鱼要高；所含脂肪和碳水化合物远远高于沼虾、对虾、带鱼等；维生素A非常丰富，含铁质特别高，核黄素含量也多，属高级营养食品。
    最重要的，这东西便宜。
    是为数不多的平民百姓能吃得起的高级水产。
    什么澳洲龙虾，什么白令海帝王蟹，岳川都是只听过没吃过，也吃不起。
    每年能吃几顿小龙虾、大闸蟹就心满意足了。
    这些螃蟹的个头，绝对秒杀大闸蟹，味道肯定也鲜美。
    蟹黄多，蟹膏也多。
    于是岳川说道：“挖个池子先养着，攒多了我一起送到吴国去。就算不能直接养殖，也可以试试杂交，改良一下本土的蟹类。”
    至于会不会造成物种入侵……
    华夏有物种入侵？
    开什么国际玩笑。
    能为餐桌做贡献的生物没资格成为入侵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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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6章

    柳一拿出一个百宝袋，“附近流域中，有很多人畜尸骨，我们搜查了几个精怪巢穴，在里面发现大量财物。还有些天材地宝，都在袋子里装着，请师父过目！”
    岳川召唤柳家过来，除了捞水产，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扫荡战利品。
    城隍庙建成，天降功德开光，吸引了周边众多精怪围攻。
    其中大半是江河湖泊里的水族精怪。
    其中有未化形的，也有化形的。
    在河神大印面前众生平等，都是一下。
    这些水族精怪被一网打尽，它们栖息的水域就成了无主之地，它们的洞穴也成了无主之物。
    很讽刺！
    这些精怪嗷嗷叫的过来抢洞府，没想到自己的洞府被其他杂鱼占了。
    杀人、越货，这两件事从来不分家。
    搞死了那些精怪，怎么可能不第一时间抄家。
    岳川打开百宝袋，随手一掏，乖乖咙个咚，全都是金银珠宝。
    人们对西域和中亚最大的印象是什么？
    黄金！
    白银！
    各种宝石！
    其实也没错，历史上这片地区确实富饶、富裕。
    一个是矿产丰富，开采出来的金银珠宝就多，也造就了这片区域金银匠高超的手艺。
    再一个就是地广人稀，丰富的资源集中在少数城镇中，而这些城镇的财富又都集中在城主、酋长、国王手中。
    这也使得劫掠起来非常方便，只要打得过，就等于冲进了银行金库，看上什么直接打包就行了。
    财富不断聚集，层层转移。
    精怪劫掠村镇的时候，都是收获颇丰。
    某些势力与精怪订立契约，或者臣服精怪，向其贡献财物。
    久而久之积攒下来的金银珠宝也不是一笔小数。
    除了金银，还有各种玉石。
    中原诸国通常都喜欢玉石，各种各样的玉石。
    但是有一个很尴尬的事，中原不产玉，或者说，不产高品质的玉石，就算有也是仨瓜俩枣，而不是大规模出产。
    有一个地方，叫“玉门关”。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那个玉门关。
    历史上玉门关地处内地与西域的交界，也成为了和田美玉进入中原地区的第一道关口。所以被命名为玉门关。
    西域产玉，不仅品质高，还量大。
    还有五颜六色的宝石。
    跟金银一样，各种美玉、宝石也都不断汇聚，流入这些精怪手中。
    现在进一步汇聚，被岳川获得。
    刚开始岳川还是用手掏，轻拿轻放，唯恐磕着碰着。
    但是看到百宝袋中可观的数量，岳川直接将袋子口朝下，“哗啦啦”的倾倒起来。
    金银如流水，珠玉如尘沙。
    很快，岳川的脚踝就被埋没，不多时，膝盖也陷入金银珠宝中。
    岳川有点理解西方的大蜥蜴了。
    在金银财宝上面睡觉的确硌得慌，但是心里舒坦啊。
    “柳一……”
    “弟子在！”
    “继续扫荡！抓紧时间扫荡！”岳川拔出身子，焦急的踱着步子，“算了！我跟你们一起去！”
    之前只是觉得精怪洞穴中会有好东西，却没想到好东西这么多。
    都不说各种器具的外观、造型具备的艺术价值了，单是称重论斤卖，也是一笔……岳川估量不出的财富。
    岳川一挥手，地板裂开，在他的控制下，泥土缓缓下陷，不多时就形成一个凹坑。
    各种金银珠宝平平放入，随即地板恢复，一切了无痕迹。
    “走！挖宝去！”
    不知道地址？
    没关系！
    墙壁上的精怪肖像蕴含了精气神魂，并非死物，岳川轻而易举就获知了这些精怪的巢穴。
    就算有个别嘴硬不招供的。
    没关系，其他精怪可以检举揭发嘛。
    临走时，岳川还给金翅大鹏等精怪下达指令。
    这家伙会飞，而且飞得快，速度优势无敌。
    叫它打猎真的太屈才了。
    抢劫才是它的老本行！
    给金翅大鹏两个百宝袋，开始干活吧。
    于是，在岳川的带领下，众人不眠不休的干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啊！
    金翅大鹏都数不清自己来来回回飞了多少趟。
    熊大、熊二一直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但这几天光是搬运金银都累得膀子疼。
    之前城隍庙落成，天降功德，百余路山精野怪哄抢，结果全都有去无回。
    精怪有的是孤家寡人，但更多的是成群结队，手下有几个小头目，再加上一群喽啰。
    大王迟迟未归，恐怕是回不来了，分了行李散伙吧。
    可是还不等跑路，就有一群人杀上门来，不由分说就是一顿揍，然后把洞府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
    本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那群人又折返回来，把自己也给绑了。
    岳川没时间审理这些喽啰级的山精野怪，“抢救性发掘文物”要紧，万一去的晚了就被哄抢或者破坏了。
    无论哪一种，都是让人痛心疾首的学术界、艺术界、历史界的损失。
    于是，城隍庙里被封印了力量，又五花大绑的精怪成群结队，密密麻麻。
    “嘿，这不是黑木崖的兄弟么？巧了，我们是对面白河岭的。咋回事啊？”
    “哎，说来话长啊，我家大王命不长，估计是没了。”
    “巧了，我家大王也没了。”
    “你们看，那边是不是你家大王？喏，墙上那个。”
    顺着那个精怪努嘴的方向看过去……
    城隍庙的壁画不是普通壁画，而是吸收了山精野怪精气神魂形成。
    其他生灵看过去，能够领略到这些图案背后的经历和信息等。
    简而言之，就是一眼真。
    “大王……哎呦喂，早知道大王死了，咱们分了行李散伙得不得了。”
    “就是！都怪你这个蠢货，非说再等等，万一大王回来了怎么怎么的。”
    “废物废物，害得我们也被捉了。”
    恰逢岳川满载而归，又捉了一批精怪。
    山洞、河洞都掏的差不多了。
    装回来的金银珠宝装满了上百个地窖。
    这还不算各种珍珠、贝壳、龟甲、兽骨。
    华夏九州的精怪都是苦哈哈，一个比一个穷，九州之外都是小土豪级别的。
    野蛮是真野蛮，富裕也是真富裕。
    随着时间推移，很多洞穴中的小妖都分行李跑路了。
    岳川连着扑了几个空，精怪洞府中都空荡荡的，比自己搜刮得还干净。
    弄得岳川怀疑是不是自己走了回头路。
    “那些喽啰妖怪四散逃窜，肯定还会害人，留着它们是对其他生灵的不负责。有多大能力，就得担负多少责任，我要为七河之地的所有生灵负责。”
    “所以，坚持降妖除魔，一百年不动摇！”
    岳川目光转向城隍庙中密密麻麻的精怪们……
    怎么处置呢？
    清蒸？红烧？干煸？油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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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7章

    “大王，我们愿意跟您混！”
    “对对对，大王我们愿意追随您！”
    看着这些山精野怪磕头作揖的模样，岳川反倒下不了手了。
    真要是没有智慧的鸡鸭鹅、猪牛羊，吃起来毫无负担。
    但是一个会说话、会思考，会磕头提供香火的智慧生物，直接吃了是不是太浪费了？
    岳川坐回供台上，接受下方众喽啰们的膜拜。
    也正是这时候，岳川才有心思仔细打量精怪们的长相。
    有些是纯粹的禽兽或者水族。
    但有一些是半人半兽。
    不是青毛狮子、黄牙白象那种直立行走的野兽。
    而是人身上顶了个野兽的脑袋，或者人脑袋长在了野兽身上。
    还有一种，干脆就是人身子、鱼脑袋。
    还有一种鱼身子、人脑袋——不是美人鱼，而是奔波儿灞。
    人头鱼身，这也叫美人鱼
    岳川随便指了一个小喽啰，问道：“你是什么种族？”
    “回禀大王，小的是人族。”
    “什么？人长你这样？”
    小喽啰怯懦不敢说话。
    旁边一个精怪说道：“他爹是精怪，他娘是人，他有一半人的血统，按照我们这边的规矩，只要血脉中有一滴人族的血，就是人。”
    一滴血原则？
    这个东西岳川听说过。
    上辈子的世界里，为什么黑人那么多？
    就是因为血脉污染能力太大，无论什么族裔跟黑人结合，生下来的都是黑人特征后代。
    所以有了一滴血原则：只要有一滴血是黑人，哪怕只有1%，也是黑人。
    没想到精怪这边也有类似的规矩，只要有一滴血是人族，就是人族。
    由此可见，人族血统在精怪里是备受歧视的。
    岳川扫了一眼，发现有很多都是带有人族特征的。
    精怪竟然可以无视生殖隔离！
    随后岳川又想到希腊神话中，跨种族博爱者神王宙斯。
    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就没有宙斯不敢搞的，而且还都搞出人命了。
    所以，希腊神话中有很多神族后裔长着野兽的脑袋或者身子。
    但他们的的确确是神的后裔。
    貌似印度神话中也有很多类似的桥段。
    上辈子的世界里，都21世纪了，还有阿三强搞巨蜥，巨蜥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得到一个“三嫂”的美称。
    岳川问道：“人族的血统很低级吗？”
    众喽啰纷纷点头。
    “人和妖的后代除了聪明一点，手巧一点，能说会道一点，就没有别的特长了。他们修炼慢，实力低微。最重要的，他们生不出后代。”
    “哈哈哈，是啊，跟人生不出来，跟兽生不出来，跟鱼也生不出来。”
    “耻辱啊。”
    笑了一会儿，喽啰们逐渐回过神来。
    这里是人族的城池，自己这么嘲讽人族，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小的不是有意冒犯。”
    “大王恕罪，我们真不是有心的。”
    岳川摆了摆手，没有追究这些，而是说道：“既然你们落入我手中，就不可能再放你们回去为祸作恶。所以，我给你们两条路……”
    “第一条路，去陪你们大王！”
    众喽啰看了一眼墙上，激灵灵的打寒噤。
    “不不不，我们只有一个大王，那就是您啊！”
    “大王受小的一拜！”
    “大王受小的两拜！”
    岳川接着说道：“第二条路，那就是效忠我，成为我的子民！”
    “大王，我们效忠！”
    “我们效忠！”
    岳川立刻拎来玉兔，给喽啰们安排宣誓仪式。
    听到誓言内容，许多精怪心里都打鼓。
    没有天打雷劈、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之类的狠话，但不知为什么，喽啰们总觉得这个誓言的限制更多，也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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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8章

    人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选择效忠。
    它们是精怪中实力最弱的，等级最低的。
    以往能跟着山大王，是因为山大王需要一个头脑聪明的手下，帮忙打理洞府，跟其他山头打交道等。
    还有就是跟人族交往，获取人族的信息、动态。
    这种活，寻常精怪干不来。
    所以，人妖最大的追求就是傍上一个实力强大的精怪，好好当狗腿子。
    人妖实力低微，又没有后代，不会有什么私心杂念，山大王用着也放心。
    岳川能灭杀众多大王，又能建造城池，一看就非常强大。
    这种财大气粗又实力强横的上位者，人妖最喜欢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大王需要多少人妖？
    希望能选中自己。
    岳川无视了人妖们渴望的眼神，转向剩余的精怪。
    “你们呢？是上墙，还是上岗？不愿意跟其他精怪挤在一起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安排单独的坟包。”
    “我愿意效忠大王！”
    “我也愿意效忠。”
    两轮效忠完毕，剩余那些犹犹豫豫，琢磨小心思的，岳川也懒得问了，全都打杀了挂到墙上。
    看到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同族转眼间被拍成肉泥，精气神魂被墙壁吸收，变成真假难辨的图画，剩余精怪都浑身发冷。
    既是震惊新大王匪夷所思的手段，又是畏惧新大王杀伐果决的狠辣。
    这么多精怪，说杀就杀了。
    岳川写了一个花名册，将喽啰们按照种族、特长分别编队。
    飞行编队，归金翅大鹏带领。
    职责，搜查伊犁城周边所有区域，标注所有可能存在的安全隐患。
    山地编队，归熊大、熊二带领。
    职责，搜山搜林，寻找各种资源，同时也是驱逐山野中的猛兽。
    水族编队，归柳家带领。
    职责，搜寻河流、湖泊，对各个区域的水文、物产等进行汇总。
    人妖喽啰则分派给黄二、黄三。
    愿意打猎的就跟着黄二出去，不愿意打猎的就跟着黄三搞建设。
    顺便，每天来城隍庙磕头。
    安排好了精怪喽啰，岳川开始清点自己的“小金库”。
    首先是珍珠、玉石、宝石等物。
    清点出来，单独存放。
    品相好、个头大的珍珠可以直接买卖，用来制作项链、手串、发钗之类的首饰，或者当做衣带上的装饰。
    价格不低，需求旺盛，直接放进姜国稷下广场出售。
    既能换钱，又能打响稷下广场的名气。
    品相不好的珍珠也能研磨成粉，制成高档化妆品。
    玉石，更不用说了，这玩意在中原诸国就是硬通货。
    就拿和氏璧来说，秦国当初可是拿十五座城池跟赵国交换。
    要知道，这不是边角旮旯的十五座小城，而是秦赵边界十五座重镇。
    想想秦国和赵国为了边界城市打了多少年，死了多少人？
    和氏璧的价值可想而知。
    岳川没见过和氏璧，也不知道那玩意长啥样。
    但是岳川有信心，自己藏品中某些玉石绝对不比和氏璧差。
    你可以说精怪长得丑，但你不能怀疑精怪的品味——喜欢收藏闪闪发光的东西。
    能被各个山大王珍藏的玉石，绝对不是凡品。
    只差雕琢成器。
    也就宝石比较尴尬。
    外国人喜欢红宝石、蓝宝石之类的东西，华夏人更感兴趣的是玉石，最多在加上翡翠。
    至于买钻石的，妥妥的脑瓜子被驴踢了。
    这都不是智商税了，而是大脑寄存。
    所以，宝石在中原卖不上价，至少卖不上高价。
    但是没关系……
    岳川琢磨着，可以打造一批高端钢笔。
    各种宝石打磨好了，镶嵌上去。
    不坑穷人，专门卖给阖闾这种高端收藏家。
    （五更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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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9章

    整理完珍珠、玉石、宝石等物，岳川又开始清点金、银、铜、铁之类的器具。
    西域、中亚这片土地上有很多诡秘的传说。
    装在瓶子里的魔鬼、装在油灯里的精灵、装在戒指里的戒灵等……
    可惜了，岳川一个都没遇到。
    “童话都是骗人的！”
    岳川看了一眼装在壁画里的妖魔鬼怪，还有封印在坟包里的精怪。
    壁画和坟包里的妖魔鬼怪是死了没错，但又不完全死，灵魂没有进入轮回。
    不是生，也不是死，介于生和死之间。
    有点“薛定谔的猫”的意味。
    现在或许应该叫“岳川的鬼精灵”。
    如果没有人观察壁画上的图案，它们就是一个死物，但是如果有人将注意力投注到图案上，其中的精怪就会被唤醒，观察者也能获知该精怪的经历、过往等信息。
    岳川忍不住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把这些壁画中的妖魔鬼怪封印到某些器具中，会不会……
    想到这儿，岳川看了一眼城隍庙中唯一的坟包。
    之前众妖魔鬼怪围攻，自己花费十万香火，尝试了一次“坟咒”，把一只已经化为人形的强大精怪当场封印。
    一招震慑全场。
    之后就忙着到处抄家挖宝，坟包搁在这儿没来得及处理。
    挺碍事的，拆了吧！
    岳川随手一挥，坟包化作流沙飞散，原地只剩下一个人形的雕塑。
    这雕塑身高八尺，臂膀宽大，胸肌发达，两条腿却又粗又短。
    仿佛下半身80%的营养都转移到了上半身。
    “丑！”
    岳川心念一动，雕塑表面爬满了斑驳的裂痕，鸡蛋壳似的片片破碎。
    只剩下一团雾霾状的尘烟。
    尘烟并没有飘散，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约束在一起，凝成方才雕塑的轮廓。
    上半身臂膀宽大、胸肌发达，原本粗短的两条腿就变成袅袅黑烟状，模糊不可见。
    “这回顺眼多了！”
    尘烟头颅处绽放起两团幽幽绿光，惶恐的望了岳川一眼，随即缩小身形，飘着来到岳川面前。
    “小的见过城隍大人！”
    岳川抬手一招，墓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终落在掌心中。
    尘烟畏惧的看向墓碑，不敢说话。
    岳川翻来覆去打量，“这不就是灵牌嘛！”
    土地庙里，金蟾、玉兔都是住在牌位里的，使用槐树之类的阴木切削成牌牌，然后通过炙烤或者其他方式将牌牌弄成黑色或朱红色，鬼物就能栖息其中了。
    后来的南郭合、南郭离也一样。
    碑王的寄魂之物是青铜碑，但碑王平常住的也是牌牌。
    再仔细想想，墓碑和牌位，除了大小不同，其他都差不多。
    牌位是供奉在家中享受香火的，墓碑则是立在荒野之中，算得上是鬼物的入户门。
    被镇杀的生灵直接成为鬼物，这个墓碑是封印，也是命门。
    岳川把玩着四四方方的墓碑，笑着说道：“如果我手掌紧握，‘咔嚓’一声……”
    烟尘浑身一抖，几乎平贴在地上，惶恐求饶道：“大人饶命，饶命啊！”
    岳川摇了摇头，“我已经杀了你一次，你觉得我会饶你吗？”
    “小的冒犯大人，被大人镇杀也无怨言。现在，小的生死全系在大人一念间，大人可以留着小的，小的可以为大人做任何事。”
    岳川“哦”了一声，“那你能做什么？”
    “大人神通广大，令小的获得永生，而且保全了小的生前所有能力。小的生前能做到的事情，现在也能做，而且会做得更好！”
    虽然死了，但没有完全死，某种意义上也算“永生”了。
    烟尘生前也是享受供奉的神明，数百年苦修再加上香火辅助，最终度过雷劫，化形成功。
    “黄沙之神？你能随心所欲控制尘沙流动？”
    “是的大人！我能用黄沙修筑城堡，也能在地下挖掘城市，我能为您做很多事。”
    “挺不错的，有点用处！”
    岳川从小金库中挑了一堆金银首饰，左看看右看看，最终选择了一个造型古朴的金戒指。
    戒指粗大，一看就是男性佩戴的饰品。
    但是做工精巧，丝毫不显臃肿。
    尤其是戒面上那枚鹌鹑蛋大小的黄宝石，外缘色泽明亮，核心处幽黑深重。
    仿佛一枚瞳孔。
    只是黄宝石略有瑕疵，瞳孔有些涣散。
    “你还没有选择寄魂之物吧？魂魄都快散了。”
    烟尘连忙点头，“小的无力脱困，只能在封印中日渐衰竭，如果再过两个月，小的肯定就要消散了。”
    “一百天左右？”
    岳川暗暗记住这个时间，随即抬手，将竖瞳指环亮了出来。
    “这枚戒指就是你的寄魂之物了。”
    说罢，岳川手一扬将指环抛了出去。
    烟尘不敢迟疑，化作一道浓烟冲上去，化作漩涡卷住指环。
    随即就见风雷激荡，电芒不断。
    烟尘一点点融入指环，变得涓滴不剩。
    而此时，黄金指环焕然一新。
    时间沉淀留下的灰暗尽数消失，每一个花纹，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可见，细微的磕磕碰碰也都消失不见。
    尤其是戒面上的黄宝石。
    一道道发丝粗细的光芒在其中游走。
    内核出的材质缓缓移动、改变，循着特殊而玄妙的形状排列。
    原本涣散的“瞳孔”一点点聚焦，不多时就成了一枚冰冷而肃杀的竖瞳。
    这个竖瞳仿佛活物，还能根据光线变化调整成圆溜溜的杏核状，或者凝缩成一条细线。
    岳川赞叹一声，“不错！没想到你还有这种能力。”
    烟尘从指环中飘出，捧着指环交给岳川。
    “回禀大人，并不是我的能力特殊，而是此物已经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我能控制它，就像控制我的身体。”
    岳川“哦”了一声，随即看向面前那些精致、名贵，一看就很高大上，但多多少少都有些瑕疵的宝石、美玉，以及其他金银铜工艺品。
    “我这叫文物修复，还是文物造假？”
    摸了摸手中的指环，联想到其前后变化，岳川忍不住想道：赋予物品特殊的属性、能力、功用，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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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0章

    城隍庙中，黄三向岳川汇报伊犁城的修筑进度。
    “师父，这是我这几日实地考察后，设计的伊犁城平面图，请您过目！”
    岳川看了一眼，缓缓点头。
    伊犁得名于伊犁河，意喻光明显达，形容河水在太阳照耀下碧波粼粼。
    最初名称为伊列、伊丽、伊里等，清乾隆年间定名伊犁。
    《西域同文志》中，伊犁为维语，取义于“犁庭扫闾”，意即将庭院犁平整用来种地，把里巷扫荡成废墟，寓意平定准噶尔功盖千秋，西陲从此永保安宁。
    上辈子的世界中，伊犁有一个著名的“八卦城”。
    该城使用八卦布局，呈放射状圆形，街道布局如神奇迷宫般，路路相通、街街相连，无论从哪条道出发都能到达任一目的地。
    该城中没有堵车，也不需要红绿灯——这绝对不是八卦。
    这辈子，岳川同样选择了八卦城，并且将阴阳、八卦结合起来，筑阴阳八卦城。
    将建城的理念告诉黄三，剩下的就不用管了。
    好在黄三给力，一边平整土地、准备建材，一边四处踩点，只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图纸拿出来了。
    “师父请看，整座城内部是阴、阳区域，外部是八卦区域。作为八卦的阴极和阳极，分别是城隍庙，以及宫廷！以此两点为基，向周围扩展，形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个区域。”
    阳鱼在上、阴鱼在下，城隍庙在北、王宫在下，两者被一条中轴线贯穿，将伊犁城分为左右对称的两部分。
    图纸上的阴阳鱼部分极大，外围的八卦部分只会更大，而且可以一层层的向外扩张。
    到时候别说三环四环环，修个十环八环也不成问题。
    黄三问道：“师父，现在有一个问题——我们要不要修筑城墙？”
    岳川摇了摇头，“城墙这东西，只能阻挡一下普通的人和野兽，对于山精野怪和修行者毫无意义。直接舍弃了吧。”
    “啊？这样不妥吧？”
    岳川笑着说道：“八卦城最大的特点就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上下交而万物同’，如果修筑一层层围墙，还怎么交流沟通？”
    “可是，资料上的城市规划图都有城墙。”
    “那我问你，城墙的作用除了防御外敌，还有什么？”
    黄三想了想，“阻挡没交税的穷鬼入城，防止有钱的肥羊出逃。总之就是不让外面的人进来，不让里面的人出去。”
    岳川点头，“这很《围城》！我们不收入城费，又不制止人口流动，修城墙干什么呢？”
    黄三瞬间醒悟，“师父说得对，是弟子太执着书本了。”
    岳川将刚才附魔成功的指环拿了出来。
    黄三看了一眼，顿时被那枚诡异的宝石吸引。
    “师父，这是？”
    “给你找个帮手，拿去好好研究吧。”
    黄三双手接过指环，把玩一番，欣喜的戴在手上。
    看到这一幕，岳川心中感慨。
    当初大黄外出游历时，自己一穷二白，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都没有。
    现在，南郭离参悟蜂巢中的大阵，完善《帛术》，能够量产百宝袋，灰家的作坊里也能锻造精良武器、甲胄，自己又得到了“附魔”之法……
    仙家再也不是以前的仙家了。
    武器、防具、首饰、背包，统统安排上。
    黄三手指在宝石上摩挲一下，瞬间烟尘滚滚，其中封印的精灵现了出来，拱着双手向黄三行礼。
    “伟大的主人，您卑微的奴仆听从召唤，为您效劳！”
    黄三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指了指精灵，又指了指自己。
    岳川点点头，笑着说道：“怎么？不想要男的？行，下次给你安排个女的。”
    “不不不！”黄三连忙摇头，“我只是好奇，它怎么喊我主人，还要给我效劳。它的实力，应该比我强大吧？”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黄家几个讨封的成员中，黄三是最菜的，不以战斗力见长。
    而指环中的精灵是已经度过雷劫的精怪，坟咒虽然将其镇杀，却保留了生前所有实力。
    这就导致精灵比黄三强，而且强得多。
    但是岳川毫不担心，自己掌握着墓碑，精灵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自己的感知，就连精神意念也无所遁形。
    敢有异心，自己动动手，捏碎墓碑，精灵瞬间灰飞烟灭。
    它成了鬼物，不入轮回，再死一次就是彻底消散。
    所以，它只能被岳川驱策，全心全意效忠。
    黄三听了精灵的能力，顿时大喜。
    会搬运泥土、砂石，还能控制泥沙建造城堡、挖掘地下城……
    这种能力简直就是给自己量身打造。
    “你出场的动静太大了，能不能低调点？”
    精灵答道：“尊敬的主人，如您所愿。”
    说着，精灵身形淡去，彻底透明。
    但是黄三依旧能感知到它的存在。
    快步走到城隍庙门口，黄三指着远处一个土堆说道：“移过来。”
    土堆瞬间离地飞起，地表平整光滑，宛如镜面。
    黄三指着面前的土堆说道：“把里面的沙子和尘土分离出来，只留下最纯粹的泥土。”
    就像火龙果去籽一样，一边是纯粹的泥土，一边是大大小小的颗粒状砂石。
    “变成一座房子。”
    精灵却没有动，而是问道：“尊敬的主人，您想要什么样的房子，需要多大？”
    黄三抬手比划了一下，却不知该怎么描述。
    成竹在胸不假，茶壶倒饺子也是真的。
    精灵说道：“尊敬的主人，您可以敞开心灵，将命令通过意念传递给我……”
    “卧槽，你怎么不早说！”
    黄三也觉得自己对着空气发号施令有点傻。
    集中意念，将房屋的造型传递给精灵，空中的泥土立刻发生改变。
    黄三直呼“卧槽”。
    当初要是有这个能力，制作板砖和陶器又快又好。
    定型之后，黄三抬手打出一道土咒，土灵力作用下，泥土模型迅速变成石质。
    试验了几次，黄三哈哈大笑，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回岳川身边。
    “师父，这个指环、这个精灵，真是太神奇了。我我我……我真是太喜欢了！”
    “喜欢就拿去！这是为师给你量身打造的。”
    精灵听到到这话，心中暗道：敢情我是天造地设过来打工的？
    可是念头刚起，精灵就感受到城隍冰冷的目光。
    于是念头一转，心中狂呼：能够给城隍大人打工，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岳川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年轻人要到国家和百姓最需要的地方发挥光和热，不仅能够留下无悔的青春记忆，而且将在基层磨练中获得受用终身的精神财富。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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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1章

    岳川目光转向建筑的墙壁，视线就如考古发掘现场的小毛刷，从一个个妖魔鬼怪图案上扫过。
    “这么多好东西，全都挂上墙，太浪费了吧？其实我还是喜欢毛坯风！”
    “正好扫荡抄家得了一大批金银首饰、铜铁用具，弯刀长剑什么的，各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要不，合成一波？”
    想想还是算了，正事要紧。
    岳川这次扫荡还得了不少天材地宝，什么灵草、灵果之类的，还有各种蕴含灵气的岩石、树木，以及类似牛黄、马宝等生灵体内产出的材料。
    咱也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有什么用，总之全都划拉回来了。
    想到这儿，岳川打包一批战利品，然后念头一转回到土地庙。
    白家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制药。
    岳川把百宝袋递过去，说道：“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
    白家老太太接过来扫了一眼，身子一晃差点翻过去。
    “土地公……您从哪弄了这么多药材？这这这……这药性也太强了吧？”
    岳川好奇，“你认识这些药材？”
    “不认识！但是我能感觉出，它们是药材，只是还需要仔细研究，才能知道它们的药性，以及用途。”
    解释过后，白家老太太又问道：“它们的药性强得有些离谱。这是怎么回事？”
    岳川想了想，回答道：“有一个地方，夏天白昼较长、气温较高，植物生长旺盛，养分制造得多；夜间短，气温低，养分消耗的少，这样有利于植物体内营养的沉淀和积累。所以药性比寻常更加强烈吧。”
    这个解释倒也不是岳川胡说八道。
    新疆的葡萄、哈密瓜等水果糖分更多，味道更甜，就是这个原因。
    药物的话，应该也差不多。
    西域就是这么奇怪。
    没水的地方，千里戈壁、沙漠，草都活不了。
    有水的地方，林木旺盛，牛羊成群，瓜果遍地。
    不但产量高，品质也好。
    水里的鱼鳖虾蟹吃得好、吃得饱，个头也大，再加上冷水生长环境，水产的肉质也更好。
    什么叫风水宝地？
    这就是！
    “土地公，多谢您的药材。老婆子先研究研究，看看这些药材都有什么用。”
    “行！需要什么药材，你只管说，我给你多弄点。”
    野生的不够，那就种呗！
    离开了白家，岳川顺路来到土地庙地下空间。
    密闭的地下室中，没有一丝一毫光芒。
    但岳川能够清晰的看到事物，即便不依赖视觉，凭借对土地的掌控，范围内一切事物也都跃然心头。
    前方是一块块泥土垒砌的方块，碑王小心翼翼的将这些泥土方块送到窑洞中。
    岳川开口问道：“怎么？已经到最后一步了？”
    碑王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方砖甩出去，不过看到是岳川，立刻放下心来。
    “回禀土地公，七天之后，就能看到这一批阴兵了。”
    之前碑王说过制作阴兵的流程：取阴木三寸，琢之为人，封于阴土，施以咒术，颂以军法，沐精血百日，阴火焚烧七昼夜，可得阴兵。
    之前制作阴兵失败，都是卡在“沐精血百日”上。
    碑王用破伤风之刃，弄死几百号人，才制作成功十八个阴兵。
    岳川送给碑王注射器和医用酒精，又让它抽取牛、马之类大型牲口的血。
    正如岳川预料的那样，沐浴精血这一关顺利度过。
    所有牛、马都撑过了一百天的压榨。
    接下来就是鬼火烧制，令阴兵成型。
    岳川看了一眼窑洞中竖立着的砖块，感觉莫名的有些熟悉，于是拿出了黄沙之神的墓碑。
    “你看看，这两个事物，是不是有些像。”
    碑王接过来看了一眼，眼珠子瞬间瞪圆。
    看了看墓碑，再看自己的“方砖”，越看越觉得像。
    “土地公，这个是？”
    岳川大略讲述了一下坟咒的事情，随即手指点在碑王眉心处。
    “这个法术消耗恐怖，施展一次需要十万香火，你不要随意动用。”
    碑王听到“十万”，浑身一哆嗦。
    “我在黑风镇保家，一天也就三四百香火，十万，这得攒一整年啊！”
    “怎么可能？之前不是每天一千多香火的吗？”
    碑王叹息一声，“那些人，都是有事烧香，平常根本指望不上。难不成把平时的香攒起来，派上用场的时候一起烧？”
    岳川顿时想到喜欢养书的人，养着养着把书养死了，把作者饿死了，然后骂一句“太监狗”，顺便庆幸自己先见之明，没有追书。
    “那就不管他们。”
    碑王现在一门心思沉浸在阴兵的制作中，也懒得去管那些人的死活了。
    平常坚持烧香的几个铁杆有事帮一把，其他的爱咋咋。
    爷，不伺候了（liǎo）！
    说话间，碑王已经将坟咒琢磨了一遍。
    虽然香火不足，施展不了。
    但是坟咒和碑王制作阴兵的法术有许多共通之处。
    “我领悟错了！使用阴木雕刻小人，应该为其修建一座坟，在坟前立碑，碑上书写咒文，然后烧纸钱……我把坟和碑弄岔了，我还以为它俩是一样东西。怪我，怪我……”
    碑王从坟墓里爬出来，上辈子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能记住这么点东西很不错了。
    岳川暗道：幸好我跑了一趟，要不然碑王不知得迷到什么时候。
    “没关系，你之前不是制作成功了十八个阴兵嘛，也不错！错有错着吧！”
    碑王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自己能成功炼制出阴兵，也不算错。
    “行了，你烧吧！成功之后记得叫我。”
    说完，岳川身形一闪，又回到了七河之地城隍庙中。
    再次看向墙壁，岳川琢磨起来。
    制作阴兵需要血祭，用牛马等大牲口的血确实是个办法，不知道制作出来的阴兵尸身没下过。
    如果换成精怪的血呢？
    精怪实力强大，血的效果应该会更好。
    而且精怪身体素质普遍强横，多抽点应该没啥问题。
    阴兵的效果岳川是知道的。
    虽然实力有限，但打打下手，补刀收尾还是没问题的。
    最主要的，这东西能随身携带，收放自如，消耗又低……
    岳川之前就尝试过让碑王的阴兵耕地、种田、推磨。
    虽然智商不高，但干一些简单、重复的事情还是没问题的。
    岳川通过职权“看”了一眼黄三。
    这家伙正指挥着精灵挖土、填土，平整地面，大搞建设。
    岳川喃喃自语道：“精怪数量有限，不能大批量‘附魔’、‘灌灵’。但阴兵可以大批量生产制造，假以时日，可以让伊犁城的百姓人手一个。如此一来，人们就能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了。”
    伊犁城的百姓主要是戎人老弱妇孺，壮劳力一个也没有，孩童短时间内也派不上用场。
    但是伊犁城的修筑迫在眉睫。
    老弱妇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这没关系！
    操控阴兵，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守在砖窑前卖力催动鬼火的碑王打了个哆嗦。
    “怪事……哪个大胆狂徒在算计本将军？”
    （停电，手机敲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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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2章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
    碑王这次一共烧制出一百八十个阴兵。
    使用阴木雕琢小人儿的时候，碑王“虚心接受”了岳川提供的人物形象。
    比如身体四四方方像盒子，脑袋圆不溜秋像半个鸡蛋的造型。
    碑王虚心请教：人怎么会长这样？
    岳川随口回答：这叫天圆地方。
    碑王继续请教：这些人脚底板下面怎么是好几个圆滚轮？
    岳川想了想……
    又想了想……
    “有句话叫做，忙得脚不沾地，忙得像陀螺一样，你看，是不是很形象？”
    “陀螺不应该立着转吗？这些轮子是躺着转的。”
    岳川充耳不闻，而是检阅着自己的机器人大军。
    虽然只有一百八十个，但岳川相信，将来自己会有十八万，甚至十八亿阴兵大军。
    现在，正好尝试自己的猜想。
    拿出一大把金银首饰，随便选了一个。
    刚要“附魔”，碑王却说道：“土地公，用不着这么贵重的东西，随便找个豆子就行了。”
    岳川知道碑王说的是“撒豆成兵”，但岳川从撒豆成兵想到了另一个法术——五猖兵马。
    相传，轩辕黄帝与蚩尤大战，麾下将士死伤无数，魂魄受到魔气熏染，浑浑噩噩，凶戾异常。轩辕以九天玄女符令，将这些将士魂魄封印起来。
    将士们永生不死，却没有灵智，只听从符令驱使，成了傩坛行法中最常用的工具。
    除此之外，还有东方九夷兵、南方八蛮兵、西方七戎兵、北方五狄兵，合称五猖兵马。
    后世战乱频繁，战死的士兵大多无法回归家乡，也没人祭奠，没有衣食，只能成为孤魂野鬼，很是可怜。
    土地公看到于心不忍，上表奏上玉皇大帝，奏请将这些无家可归的鬼物封为五猖兵马，派给阳间的修道者差遣，由修道者负责祭祀它们。
    这样就有了供养兵马和灵官的法术。
    五猖兵马都是历朝历代战死的士兵，这些鬼物来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说话好听不好听咱不知道，但里面确实各个都是人才。
    渐渐地，五猖兵马这门法术也发展成了一个体系，功能也从单一的战斗发展到各行各业。
    惩恶、和合、迷合、运财、斗法、收禁、收魂、止血、止痛、拿魂、败运、接骨、封刀、收脓、移瘤、镇守、度亡这些活，供养五猖兵马的修行者都能接，也都能干，还都干得很好。
    岳川看了一眼面前这一百八十个圆头圆脑的机械阴兵，再想想传说中的五猖兵马以及其他各路兵马……
    “干什么活不是干？搬砖也非常光荣好吧！”
    岳川没有将阴兵封印在豆子里，而是认真挑选了一些金银戒指、指环等。
    这都是老物件，而且都是在水下或者妖怪洞穴中存放了几百年，阴气重得很，非常适合阴兵附着。
    很快，一个饰品“合成”完毕，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不多时，阴兵全都被封入饰品中。
    “碑王啊……”
    “末将在！”
    “你继续炼制阴兵，多准备点阴木，我给你调拨一些大牲口……”
    碑王看了一眼岳川手里的金银戒指。
    “土地公……这些……足够末将使用了。”
    “咳咳！一个新产品，必须经过市场的检验，搜集用户的反馈，反复调整和改进。我这就找人给你测试测试，搜集一下用户反馈。好了，你专心准备材料去吧，还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说……”
    碑王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双手。
    “一百零八天的苦工啊！一百零八天啊！”
    可是想了想土地公教给自己的坟咒，碑王瞬间平衡了。
    “一百零八天而已，这种威力强大的法术，就是干一辈子也值啊！”
    伊犁，城隍庙。
    岳川招来黄三，把一百八十个金银戒指递了过去。
    “你找一批心灵手巧的人，使用这些法器，试验一下效果，顺便搜集一下使用过程中有什么不足之处。”
    黄三已经能熟练役使指环中的精灵，对这些法器并不陌生。
    “遵命，师父！”
    出了庙门，黄三就去找嬴捷，将他手中的老卒一股脑借了过来。
    随后就是发放戒指，教他们如何操控阴兵。
    如果是五猖兵马那种活物转化的阴兵，本事大，脾气肯定也不小。
    寻常人修为差点，别说指挥五猖兵马了，不被反噬就不错了。
    而碑王祭炼的这些阴兵，一个个呆头呆脑，不怎么聪明。
    连自我意识都没有，更别说脾气。
    作为工具，确实不需要自我意识，服从命令听指挥就行了。
    老卒们迅速熟悉起来，然后操控阴兵列阵。
    这些当了一辈子兵的老卒对军容有病态的执着，虽然只是几十个阴兵，却也排列得横平竖直。
    再加上四四方方的体型、滚圆澄亮的脑袋，竟然莫名的有种肃杀之气。
    黄三大手一挥，“干活！先挖土！”
    老卒们立刻操纵阴兵行动。
    碑王制作的第一批阴兵完全仿照士兵形象，穿着甲胄，手持长戈。
    而岳川设计的这些机械阴兵，完全的机器人模样，手臂也是挖掘机铲斗造型。
    一铲斗下去，地上出现一个大凹坑。
    “乖乖，这么厉害？一下子，抵得上一箩筐土了？”
    运土使用的工具是一种使用藤条编织的筐子，筐子有大有小，但一筐子土怎么也得比一个成年人重。
    也就是说，阴兵这一爪子下去，挖起来一百多斤土。
    操纵阴兵的老卒们都震惊起来。
    “这一铲子要是砸在人身上？”
    “这东西也没有实体，不怕刀剑弓矢！”
    “无敌啊，无敌啊！”
    听到这话，黄三呵呵笑着，不说话。
    一旁的嬴捷脸上挂不住了，训斥道：“城隍大人赐下法器，是修筑伊犁城的！城隍大人体恤尔等年老体衰，不忍让尔等劳作。尔等若恃法器之利，残害生灵，便是城隍大人饶了尔等，我也绝不姑息！”
    老卒们齐齐一凛，连呼“知罪”。
    黄三看着手上剩余的指环，向嬴捷说道：“再找点可靠的人，老点弱点没关系，只要头不昏、眼不花就行。”
    嬴捷立刻思考起来。
    城隍大人赐予的法器威力强大，必须得掌握在可靠的人手中。
    从秦国跟过来的心腹人数有限，还得承担其他工作，分身无术。
    看样子只能从戎人中选择了。
    有些戎人学习《龙文字典》格外用心，对华夏文化也格外热切，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黄卿，不知孩童可否？”
    黄三点头，“可以可以！只要听话，不瞎指挥，就是拴一条狗也没事。”
    嬴捷：……感觉你在骂我，但是我没证据……
    黄三自顾自说道：“阴兵什么都好——力气大、负重高、行动迅速，而且非实体，不惧怕木石滚落造成的意外伤害。就是……畏惧阳光。如果阴兵在光天化日之下也能干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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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3章

    有了精怪和阴兵的帮助，伊犁城修筑速度快得飞起。
    十几万戎人的住房问题初步得到解决。
    眼下还达不到独门独户，都是几十号人甚至几百号人的大通铺，不过用来遮风防风防寒足够了。
    见识到阴兵和精灵的用处，岳川开始琢磨下一步发展。
    七河之地排的上号的精怪，有一个算一个，都被自己清扫而空。
    剩余的小喽啰也都被一网打尽，零星的漏网之鱼要么往四周逃窜，要么躲在犄角旮旯里不敢冒头。
    城隍庙麾下空中编队、山地编队、河流编队每天都在周围巡视，不遗余力清扫隐患。
    周边其他势力对“有熊氏”高度认可，非常默契的没有借此机会往七河之地扩张。
    所有势力都认可了有熊氏“打下”的地盘。
    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就是——有熊氏是一个什么样的国家，走什么样的道路。
    西域周边所有国家都是妖魔鬼怪当家做主的。
    这些国家也有人族，但都是口粮、血食。
    即便能掌握一些权力，也是为了更好的给国王、酋长、领主们服务。
    野外散落的人族村庄都会遭到猎杀和围捕，就像人族围猎野兽一样。
    围猎之后，男性当场宰杀、烤制。
    女性则当成生育工具。
    数目众多的半妖就是这么来的。
    没长大的孩童也会被抓走。
    长得丑的直接就当成血食吃了，长得俊俏的还能活下去，成为小鲜肉之类的娱乐工具。
    然后就会按照妖魔的审美和喜好有目的的筛选、杂交、繁殖，进行基因的改良。
    总之，在这些妖魔国度里当人很惨，还不如神州大地上的狗来的舒坦。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想到这，岳川忍不住有点想放弃。
    但是下一秒，心中就想起了向土地公承诺的话——好好做人。
    在北境，岳川好好做人，教导精怪学习劳动、生产。
    在姜国，岳川好好做人，教导精怪学习文字、道理。
    在西域……
    如果打出旗帜建立人族的国家，甚至喊出“人民当家做主”，不用想，必定遭到其他所有山头和势力的围攻。
    七河之地外还有广袤的天地，比华夏神州更加宽广、浩瀚，谁知道蛰伏着什么妖魔鬼怪。
    好好做人不假，但前提是能活下来。
    所以，低调做人。
    明面上，“有熊氏伊犁城”只能是一个神权国家，城隍至高无上，统领一切。
    至于嬴捷，是城隍神在世俗中的代言人，帮助城隍牧养牲畜。
    在这个前提下，有熊氏伊犁城兼容并包，无论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只要宣誓效忠城隍神，都能获得国民身份，享受城隍的庇护。
    这是岳川能给人族争取到的最大程度的地位了，毕竟妖魔鬼怪势力太大了。
    步子太大非但拯救不了人族，反而会引起妖魔鬼怪的警觉，更进一步压榨、迫害人族，削弱人族的有生力量。
    所以，必须低调发展，培养出属于人族的力量。
    实力对等，才有资格坐在桌旁讨论话题，而不是被摆到桌上，听别人讨论。
    而获取实力，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修行，培养人族修行者。
    阴兵就是很好的途径。
    哪怕老弱妇孺，也能依靠阴兵举百斤重物，像壮劳力一样干活。
    至于战斗……
    不就是民转军嘛。
    煤气罐也能当炸弹，自来水管也能当成无缝钢管，白糖加点料就是大伊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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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4章

    心有多大，能量就有多大。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五猖兵马”，道门供奉各路兵马。
    这些“兵马”来源甚多，除了轩辕黄帝的传说，还有本门修行者，死后被供奉起来，或者本门弟子外出降妖除魔，抓来的鬼怪，自愿成为门派守卫，享受香火供奉，还有一些孤魂野鬼，自己上门找工作、求编制。
    传说中法力高深的修行者能请来“天兵天将”，实际上也是一种“兵马”。
    在道门中，兵马是一门复杂又高深的修炼体系，兵马的种类、强度、数量，决定了一个修行门派的实力高低。
    兵马这东西，就是用的，主要是分拨给门下弟子，供其驱使、战斗等。
    试想一下，其他门派弟子出去降妖除魔，遇到魔头，一招撒豆成兵。
    现场版《满城尽带黄金甲》，一波冲锋直接把妖魔平推了。
    自己门派的弟子，拜了一圈，各种磕头，好不容易来了几个歪瓜裂枣，结果一看对面妖魔，当场喊着“这是大活，得加钱”，甚至钱也不要了，转身就跑，把你搁在那了。
    长此以往，两个门派还不一个天上、一个下水道？
    岳川琢磨着，自己也可以走“兵马”路线。
    至于兵马来源，可以抓，可以造。
    阴兵实力有限，但是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而言，已经够用了。
    至少面对豺狼虎豹的时候，他们有了自保之力。
    而他们付出的，仅仅是日常香火供奉。
    人会死，但“兵马”可以传承给子孙。
    供奉的年头越长，兵马的实力也越强。
    至于黄三这种有修为在身的，追求肯定更高，得抓点实力强大的兵马。
    西域遍地妖魔鬼怪，一抓一大把。
    西域这边妖魔鬼怪才是主流，大张旗鼓迫害妖魔鬼怪有点不合适，那就去中原抓嘛。
    确定了“城隍当家做主、人妖鬼怪等多种族联合执政”的政体，接下来就是走什么发展道路了。
    种植业肯定是要搞的，七河之地这么肥沃，不种地可惜了。
    现在虽然是冬天，但可以平整土地，为开春做准备了。
    顺便种点瓜果、蔬菜、药材。
    周边河湖里面的水族精怪被清扫一空，可以放心发展渔业。
    还有一个……
    冶炼、锻造。
    岳川这次扫荡的金、银、铜、铁制品多得数不过来，达到了论斤称、按吨算的地步。
    西域各国在金银加工上水平很高，但是铜、铁铸造和冶炼就有点儿拉垮了。
    中亚很早就有了冶铁，但发展非常缓慢。
    同时期，华夏刀剑铸造水平已经达到巅峰，吴、越之地的刀剑更是精良、神异，之后铁器冶炼水平和规模全都快速发展，并且一直遥遥领先全世界。
    也就是说……
    如果把吴、越之地的刀剑出口到西域，肯定大受欢迎。
    这叫贩卖军械吗？
    分明是促进吴、越文化的传播和发展，让吴、越铸造的刀剑传播到中亚各地。
    两千多年后，中亚诸多古墓中发掘出“吴王光剑”、“越王鸠浅剑”，请不要太惊讶。
    吴、越宝剑埋藏两千多年，出土时仍然寒光闪闪、锐利非常，也请保持淡定。
    如果剑匣中还有有熊氏伊犁城的发票……
    只能说明，人生中只有两件事不可避免，那就是死亡和纳税！
    （昨晚停电，没能完成五更，现在补全了。五更，继续求催更。这个数据关系到书的推荐流量，影响作者收入。麻烦大家看到末页点一下那个催更按钮吧。能给个用爱发电就更好了。跪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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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5章

    伊犁城刚开始建造的时候，有一个城市宣告竣工，并且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庆祝仪式。
    姑苏城！
    也就是唐朝诗人张继《枫桥夜泊》中那个“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中的城市。
    当然，眼下姑苏城外还没有寒山寺。
    吴国之前是存在感不高的边陲小国，国都也是小破穷。
    现在吴国跟以前不一样了，富裕了，也强大了。
    但是怎么让别人知道呢？
    修个新都城呗！
    这不，阖闾刚上位就让伍子胥到处勘察，择址建城。
    伍子胥瞅了一圈，就瞅在了姑苏。
    这里位于长江以南、太湖以东，长江中下游平原中部，水渠纵横、水网密布。
    除了水道多、桥梁多，另一个特点就是豪宅多。
    为了彰显吴国的富裕和强大，姑苏城中广修宫苑。
    阖闾带头修，王公贵族跟着修，平民百姓里面的小富之家也会跟着装点一下。
    两千年修下来，就成了举世闻名的“苏州园林”。
    眼下的姑苏城还是在建中，最多也就是城墙修完了，根本不值得大张旗鼓庆祝。
    但是……阖闾这不是高兴嘛，随便找个理由，大发请帖，喊大家吃饭。
    表面上是：你看看我家院墙修的怎么样，是不是固若金汤？
    实际上是：你看看本王修为怎么样，是不是比城墙更雄伟？
    镶金牙的爱咧嘴，戴金表的好拍腿，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人生的乐趣就在于嘚瑟嘛！
    继姜国龙阳宣城突破悟道境之后，吴王阖闾也宣城跻身悟道境。
    周边各国纷纷响应，派遣使者过来观礼。
    顺便也是试探一下吴王阖闾的虚实。
    而其中神经最紧张的，无疑是西方的楚国、南方的越国，以及北方的齐国。
    姜国也派来了使者，翁胖子带着一大堆礼物，祝贺吴王阖闾。
    随着各国使节、商人、旅者的到来，姑苏城中逐渐热闹起来。
    世人也是第一次领略到姑苏城这座“水上城市”的魅力，也是第一次领略到吴国的富庶、强大。
    各国使节觐见吴王的时候，阖闾却轻装简行，悄悄来到河神庙，祭拜河神。
    而他送上的礼物……
    “河神大人，上次孤带来的珠翠玉石您不喜欢，这次，孤给您带了一些稀罕物，您瞧瞧这把刀，传说这是西域的宝刀，西域可是万里之外……”
    阖闾展示了一下金光闪闪的宝刀，随即放回匣中，恭恭敬敬摆在供台上。
    要说西域刀剑有多精良，倒也不见得。
    比起吴国的大宝剑差远了。
    但是西域的刀剑金光闪闪，到处都镶嵌宝石，这些宝石还都是精挑细选的极品，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宝石在刀身、刀背、刀柄以及刀鞘上组成繁复的图案。
    实用性几乎没有，但装比属性拉满。
    阖闾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风格的兵器，惊为天人之后，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岳川只能默默地听着阖闾显摆。
    总不能说，这些东西都是我当破烂处理给龙阳的吧。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这东西……对我没用……你还是拿回去吧。”
    阖闾：……
    再次被拒。
    “河神大人，不知您喜欢什么礼物？”
    岳川声音平淡的说道：“你能让吴国百姓过上好日子，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
    阖闾点头，“孤必不负河神大人，不负国中百姓。”
    但是一想到这大喜的日子，自己大老远过来展示诚意，却哪来的回哪去，心中顿时一阵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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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6章

    “河神大人，姑苏城与此地路途遥远，费时甚多，无法每日祭拜河神大人，不如这样……孤遣人将河神大人的庙宇迁徙到姑苏城中。”
    岳川心中一愣，给我搬家？
    且不说我乐不乐意住进姑苏城，你想把河神庙搬走，隔壁的楚国人也不答应好吧。
    为了几片桑叶都打成了灭国战，更何况楚国的人的河神庙。
    再怎么说，这个庙楚国人也是修了一半的。
    “此事……不妥……”
    阖闾顿时急了，“有何不妥？河神大人的庙宇虽坐落于两国之间，但吴地百姓祭祀更多，便是孤也多番前来。反倒那楚国蛮王，一次也不曾来过。”
    看着阖闾跳脚发誓的模样，岳川仿佛看到争风吃醋的大男孩。
    我对你多好多好，每天都来看你，还给你带礼物，他一年到头都不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还要对他念念不忘？你跟着他不会幸福的，我才能给你幸福……
    岳川终于松动了，因为类似的事情他上辈子也干过。
    “这样吧，你在姑苏城外、临河之地新建一座河神庙，如此一来便省去了舟车劳顿，随时都可会面。”
    阖闾听后，顿时大喜。
    虽然没能把河神大人请入姑苏城，但是能搬到家门口，也不错了。
    “多谢河神大人！”
    躬身行了一礼，阖闾抱起木匣，后退着离开了河神庙。
    看着阖闾三步一跳的身影，岳川嘴角微微勾起。
    “真是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啊。”
    不过转念一想，姑苏城外、临河之地，该不会是寒山寺那个位置吧？
    这座河神庙真要修成，肯定香火鼎盛，姑苏城基本不会有和尚什么事了。
    所以，一千多年后，会有诗人留下名篇：姑苏城外河神庙，夜半钟声到客船。
    “明明是我先来的，位置也是我先占的，叫河神庙有什么不对吗？”
    笑了笑，岳川不再琢磨这些事情。
    姑苏城，宫中。
    满头白发的伍子胥处理完今日的政务，搁下钢笔，端起瓷杯，慢慢品茶。
    相较之下，伍子胥还是喜欢毛笔。
    练字练了二十多年，早就养成习惯，融入到骨子深处。
    换成钢笔，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不适应。
    但是没办法，谁叫大王喜欢呢？
    作为大王喜欢的人，也得和大王有相同的爱好。
    比如钢笔，比如品茶。
    一口下去，满嘴苦涩。
    含在口中细细品味，很快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滋味。
    对于茶，伍子胥倒是非常喜欢。
    首先是能够感受到品茶的乐趣，其次是，如果茶能成为一种商品流通起来，吴地百姓又多了一门营生，吴国也多了一项税源。
    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别说茶真的有滋有味，就算味同嚼蜡，伍子胥也会笑容满面的说一声“好”。
    没办法，吴国太穷了。
    编练军队，需要大钱。
    修筑姑苏城，以及姑苏城中大大小小的宫苑，也需要大钱。
    还有君上喜欢的大宝剑，也是大钱。
    正是因为太穷了，伍子胥才会建议阖闾，借着血吸虫的事情，在国内大清洗。
    虽然抄家灭族，让国库丰盈了许多。
    但君上又要大量采购驱虫丸，又要兴修水利，钱还没暖热，又流水似的往外花。
    最让伍子胥难以接受的是，阖闾在外面有人了。
    这么大喜的日子，不在宫中陪自己，却偷偷摸摸往外跑——阖闾微服私访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伍子胥。
    杯中茶水瞬间变得老醋一样。
    这时候，侍从递上一张拜帖，低声道：“伍相，姜国使者翁茂翁大人约您喝茶。”
    “翁茂？可是那个姜国王子阳最知心的人？”
    “是！”
    伍子胥心中暗想：倒是要跟他好好交流一下经验！
    “更衣、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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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7章

    翁胖子盘着腿，端坐在驿馆的水榭中。
    姑苏城中着重修筑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阖闾居住的王宫，另一个就是接待各国使节的驿馆。
    驿馆中有个一亩见方的池塘，虽是新建，可塘底已经养出一层密密的青荇，一群群手指粗细的鱼儿在水中穿行。
    池水晶莹、剔透，凝望之下心境无比的空灵，再看鱼群，就仿佛一群鸟儿在林间穿行，追逐着林叶间洒落的暖阳。
    翁胖子随手将一把鱼食撒入水中。
    鱼儿先是受惊，慌张的躲到青荇中，直到鱼食吸水，开始缓缓下沉，这才壮着胆子游过去。
    但是，刚刚张开嘴，就见一抹金色现了出来。
    “金鳞！金鳞！翁大人好福气，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金鳞！”
    水中是一只巴掌大的鲤鱼。
    与那些脊背灰黑的同类不一样，金鳞就像黄金浇铸，每一个鳞片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暖阳之下，波光粼粼，令人无法直视，却依旧掩盖不住金鳞的身姿。
    翁胖子看到金鳞现身，连忙又撒了几把鱼食，还吹着口哨吸引金鳞往自己这边靠拢。
    却没想到，金鳞吃饱喝足，摇头摆尾的沉入池底，看都没看翁胖子一眼。
    “哈哈哈，吃干抹净就翻脸不认人。”
    “可不是嘛，这鱼儿真是无趣。”
    翁胖子呵呵一笑，将喂食的瓷碗放到桌上。
    “吴国宫苑真是天下一绝啊，院中有山、有水、有景，足不出户便能欣赏山川秀美，领会鱼水欢愉，妙哇，妙哇~~~”
    话语中充满了浓浓的艳羡。
    没办法，姜国太小了，根本不可能像吴国这样大手笔的修宅子。
    伍子胥笑了笑，说道：“翁大人若是喜欢，我可奏请君上，将此处宅院赠与翁大人。”
    翁胖子连忙摆手，“我整日伺候我家王子殿下，无暇外出，这宅院若是赠予我，就只能长草喽。”
    伍子胥哈哈一笑，没再坚持。
    不过在心中，伍子胥将翁胖子当成了七窍玲珑的人。
    人与人交谈有一种“虚赠”，也就是装作一副豪爽客气，说要送你这个送你那个，实际上就是装模作样，客气客气。
    不太聪明的人，直接就傻不愣登一口应下，徒增尴尬。
    聪明人则会找一个高大上却空泛的理由推辞。
    但是外人看来，一个是慷慨豪爽，一个是虚怀若谷，肃然起敬。
    实际上，两个家伙一分钱没花，炒作了双份美名。
    只是后来这种人和事太多了，大家都学聪明了，再遇到“虚赠”之类的话，听听就行了，谁信谁傻B！
    有了这么一番辞让，翁胖子和伍子胥看向对方的目光都变得欣赏起来。
    伍子胥拿起桌上的鱼食碗，手指肚仔细摩挲着表面的釉质，感受着那种玉石般的光滑、细腻。
    “不知翁大人邀伍某前来，所为何事？”
    翁胖子摆了摆手，旁边侍奉的人立刻拱手退了下去。
    伍子胥也点了点头，他的侍从也躬身告退。
    不多时，水榭边就只剩下两人。
    “非是我邀伍相，而是我家王子殿下……”
    “哦？”伍子胥正襟危坐，朝着北方拱了拱手，问道：“不知王子殿下有何指教？”
    翁胖子说道：“为吴国霸业！为伍相家仇！”
    听到这话，伍子胥瞬间双眼赤红，浑身气劲勃然而发，一头白发无风自动。
    “翁大人，这两件事不适合说笑！”
    “翁某从不说笑！”
    伍子胥深吸一口气，拱手致歉道：“伍某失态了，还请翁大人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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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8章

    翁胖子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这算啥，我家王子殿下比你恐怖多了。
    “伍相本为楚国贵族，却被楚王灭门，伍相国仇家恨，举世皆知。然楚国鼎盛，可与晋国争雄，伍相欲以吴国之兵灭楚，恐非易事！”
    听到这话，伍子胥长长叹息一声，“伍某愧对君上知遇之恩！”
    说实话，伍子胥不算差了。
    少年成名，是公认的天才，类似于“别人家的孩子”。
    其父伍奢直言劝谏，触怒了楚平王
    楚国奸臣费无忌趁机谗言说：“伍奢有两个儿子，都有才干，不杀掉将成为楚国的祸患。”
    之后伍家便被灭门，伍子胥只身一人出逃，投靠了公子光门下。
    公子光就是阖闾。
    刚开始，吴王是公子光的爷爷吴王寿梦，这老家伙有四个儿子。
    众所周知，跟四儿子沾边的东西，都比较坑，寿梦这个四儿子爹也不例外。
    按照周礼，嫡长子继承，王位应该传给老大，也就是公子光的父亲。
    但寿梦偏不，非要传给小儿子。
    小儿子推辞不就，寿梦没辙，只能传给老大。
    老大怀着愧疚的心当了几年大王，死后将王位传给了二弟。
    二弟也愧疚的当了几年大王，死后传给三弟。
    三弟也寻思着，我愧疚几年，传给老四，不就达成父亲的心愿了么？
    可老四还是不接受王位。
    没办法，老三只能再次怀着愧疚的心情，把王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吴王僚。
    看着堂弟在自己面前登基为王，公子光怒了。
    四叔不接手，按道理你该传给我啊，我爹是长房，我们这一脉才是嫡系，凭什么给你老三家的儿子？
    可惜，形势比人强，公子光也只能干生闷气，无可奈何。
    可是这时候，伍子胥来了。
    不投靠已经成为吴王的僚，偏偏投靠了坐冷板凳住冷宫的公子光。
    就凭这眼光，这魄力，足以说明伍子胥的不凡。
    最重要的，他还有手段！
    伍子胥推荐了民间义士专诸，公子光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小宝剑，专诸端着鲜美的蒸鱼献给吴王僚，近身之后，从鱼腹中抽出小宝剑鱼肠，一击杀死吴王僚。
    专诸刺杀成功，却被吴王僚的亲卫当场斩杀，剁成肉泥。
    但这并不影响公子光和伍子胥发动政变，并且成功上位，也就是阖闾。
    阖闾没有亏待专诸，封他的儿子做上卿，子孙后人从草根平民一跃成为顶尖贵族。
    阖闾对伍子胥也推心置腹，将国家大事都交予其，内政外交言听计从，即便伍子胥心心念念的复仇，阖闾也是以举国之力支持。
    妥妥的春秋版霸道总裁。
    纵然江山如画，怎敌你眉间一抹愁煞。
    阖闾对伍子胥的信任和支持是空前的，也是绝后的。
    但是，吴国太弱小了，楚国又太强大了。
    双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即便伍子胥兢兢业业治理国家、蓄养民力、磨砺军队。
    可财力有限，万事开头难，中间更难……
    伍子胥也没法责怪阖闾大手大脚。
    修个宅子怎么了？最后住的不还是自己么？
    伍子胥只能暗恨，自己生财无术，不能挣钱养家。
    想到这儿，伍子胥起身，朝着翁胖子一揖到底。
    “还请翁大人教我！”
    “不是翁某教你，而是我家王子殿下。”
    于是伍子胥转身，朝着北方再次一揖到底，“还请王子阳教我！”
    起身之后，伍子胥心中暗叹一声：学到了！难怪翁大人是王子阳的贴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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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9章

    翁胖子笑着扶起伍子胥，想了想跟随龙阳在南郭小院商谈国事的场景，于是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伍相之仇，系于楚王一身，伍相举吴兵伐楚，百姓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却未损楚王毫发，伍相便是穷尽毕生之能，也不可能踏入郢都半步！”
    郢，楚国的都城。
    历史上伍子胥确实攻进了这座城，但杀父仇人楚平王早就挂了，伍子胥为了泄恨，掘墓鞭尸、挫骨扬灰。
    只是，历史上的伍子胥有孙武帮助，再加上点运气成分，这才完成了晋国想做却做不到的逆天壮举。
    眼下孙长卿被岳川截胡，留在姜国著书立作、教书育人，一辈子都不会再南下吴国了。
    伍子胥痛失一大助臂，想要报仇，无异于痴人说梦。
    “父亲！大哥！员愧矣，无法为你们报仇了！”
    说罢，伍子胥朝着西方抱头痛哭。
    翁胖子摇头晃脑说道：“伍相可听过一句话——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伍子胥浑身一震，再震！
    这话分明是第一次听到，可是为什么，会这般震耳发聩，痛彻心扉？
    “翁大人博学多才，深谙兵法，伍某受教！翁大人请受伍某一拜！”
    “不不不，我也是从别处听来的。至于兵法，我是一窍不通，不敢在伍相面前卖弄。”
    伍子胥仔细想了想自己的“复仇大业”，就是最下乘的伐兵、攻城。
    却没想到，还有更上乘的方法。
    “敢问翁大人，何谓伐交？何谓伐谋？”
    翁胖子呵呵一笑，“此时姑苏城中列国使者齐聚，伍相想必也没有闲着吧？”
    “伍某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君上接待外国使臣，也是分内之事。”
    翁胖子笑了笑，“却不知伍相收效如何？”
    伍子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尚可！尚可！”
    “既然如此，翁某便恭祝伍相，能在楚王寿终正寝前攻入郢都，报仇雪恨！”
    一句话，伍子胥僵住了。
    他机关算尽，却忽略了一件事——楚平王年事已高，又贪恋女色，不恤精力，估计没有多少年好活了。
    或者十年！
    又或者二十年！
    楚平王若是寿终正寝，自己的一切努力，又有何意义？
    就算真的攻入郢都，又能如何？
    想到这儿，伍子胥终于卸下伪装，坦白说道：“伍某借职务之便，安插眼线暗中观察列国使者，诸国尽皆与楚国交往甚密、言谈甚欢，却对伍某不假辞色，刻意避嫌。”
    想到这儿，伍子胥暗叹一声。
    自己虽是悟道境，国君也有了悟道境的资格，但是与楚国相比，依旧悬殊。
    周边诸国依旧是一边倒选择楚国，根本不理会吴国。
    或许在他们眼中，两国根本没有可比性。
    两个悟道境都弥补不了其中的差距。
    翁胖子呵呵一笑，“既然伐交不行，那只剩下伐兵和伐谋了。楚国与晋国争霸，陈兵北疆，东南空虚，虽疆域广阔，却人寡兵微，吴国若派出数支百人队进入楚境烧杀劫掠，楚国必无暇顾及。积小胜为大胜，不出三十年，攻守之势易也！”
    伍子胥摇头说道：“楚蛮王没有三十年了！伍某也等不了三十年！而且翁大人说得对，伍某仇敌，仅楚蛮王一家一姓，楚国百姓无辜。便是杀死再多楚国百姓，蛮王也不会落一滴眼泪。还请翁大人告诉在下，何谓伐谋？”
    “是王子殿下！”
    “哦对！还请翁大人告知王子殿下伐谋之策！”
    翁胖子指着西方说道：“楚王毕生所求，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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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0章

    伍子胥想也不想的回答道：“争霸！”
    这不用问！
    不光是当代楚王，再往前数几百年，历代楚王都是以争霸为目的。
    百年前，楚庄王挥师北上讨伐戎人，路过周天子城下，向周天子询问鼎的大小和轻重。
    由此留下一个“楚王问鼎”的成语。
    鼎是国之重器，国家权力的象征，楚王问鼎就象征着对天下的觊觎。
    历代楚王也都有“奋六世之余烈”的心，跟晋国打得有来有往。
    翁胖子说道：“如果有一件事，可以彻底结束争霸，甚至将争霸变成一场闹剧，不知楚王会是什么感觉？”
    要报复一个人，最解气的就是当着他的面毁掉他最珍视的东西。
    可以是他拥有的，也可以是他可望而不可求的。
    伍子胥惊声道：“翁大人所言，是要我吴国参与争霸？并且成为霸主？”
    虽然……伍子胥和阖闾关起门来也会做称霸的春秋大梦。
    但是……谁也不疯，谁也不傻，酒醒了天亮了，该干嘛干嘛，昨天的一切都当没发生过。
    翁胖子说道：“我家殿下欲打造万国争霸赛，遍邀天下诸国参与。其中包括天下第一武道会，所有修行者共聚一堂，切磋修行、研习武道，争夺天下第一之名！”
    轰！
    伍子胥的眼睛瞬间红了。
    天下第一！
    这四个字仿佛有着无穷的魔力，化作钻脑魔音，在颅腔中往复弹跳。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天下第一这四个字对修行者的吸引力实在太大了。
    人活一辈子，图的不就是个名么！
    “天下第一”和“霸主”比起来，也丝毫不差啊。
    而且，霸主是仅限于各国国君，而天下第一是所有人。
    论影响力，后者绝对远超前者。
    伍子胥忍不住想，如果自己能拿到“天下第一”的名头，而楚蛮王一辈子也没成为“霸主”，老家伙肯定会气得吐血三升吧？
    想着想着，伍子胥就哈哈大笑起来。
    “妙！王子殿下当真奇思妙想！有了天下第一武道会，霸主之争瞬间失色。楚蛮王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吧！”
    翁胖子接着说道：“天下第一武道会只是玩过争霸赛中的一项。除此之外，还有天下第一军团战，交战双方各派遣一定数量甲士，持兵器战斗，胜者可获得天下第一军团美名！”
    如果说天下第一武道会是个人的成就，天下第一军团战就是团队的无上殊荣。
    晋楚争霸，其实也就是双方各拉出来几十万人，约好地方一波冲锋，看谁能把对方干趴下。
    这种枯燥的游戏都乐此不疲的玩了一百多年将近两百年，如果缩减规模，把几十万规模缩减到百人、五十人、五人……
    对抗性更强，对单兵素质的要求更高，也更能体现一国军队的真实水平。
    而不是大国之间纯靠人数和资源互拼消耗。
    “翁大人，此举虽妙，可是楚国、晋国恐怕不会答应吧？”
    翁胖子拱手朝伍子胥行了一礼，“晋、楚虽强，可若我等百余中小国齐心协力，也无惧之！”
    伍子胥瞬间明白了翁胖子的用意。
    从自己一进门，就掉进对方的圈套了。
    绕了一大圈，原来是要吴国牵头，响应这个所谓的“万国争霸赛”。
    伍子胥立刻正襟危坐，一脸为难的说道：“敝国人微言轻，恐难服众，便是有心支持王子殿下，也力有不逮啊！”
    翁胖子心中暗骂一声，脸上却还是笑嘻嘻的说道：“我有一笔大买卖，想跟伍相商谈……”
    （昨天还欠了两章，白天睡醒了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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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1章

    “天下名剑，尽出吴、越，我家王子殿下，又是爱剑之人，所以我琢磨着，可以大规模采购吴、越宝剑，掷万金博我家殿下一笑。”
    伍子胥肃然起敬。
    难怪翁大人深得龙阳宠信。
    再想想自己，君上每次想购入一把大宝剑，自己就得哭穷。
    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知翁大人想要什么样的剑，要多少，又打算出什么价格？”
    翁胖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剑不光是一种武器、配饰，还是一种文化、信仰。只有武夫可以佩剑吗？不见得吧！谁说读书人不能佩剑，那叫慧剑，是君子之德。仗剑而行，是身份、是体面，也是尊严！”
    伍子胥忍不住想要鼓掌了。
    翁胖子继续说道：“老百姓也可以佩剑，就算不随身带着，也可以摆在家中，供起来，镇宅辟邪改善风水是不是？如此一来，天下人人爱剑、用剑，这么广阔的市场，能产生多少利润？”
    伍子胥极度震惊。
    这胖子分明在胡说八道，可为什么他说的那么有道理呢？
    吴、越宝剑天下闻名是不假，但整个吴越之地，混出名气的铸剑师有几个？
    欧冶子、干将，没了！
    为什么？
    市场太小了，愿意为了一把剑花大价钱的人太少了。
    有限的几人，都去追求欧冶子和干将了。
    剩余的工匠只能改行或者饿死。
    伍子胥突然有些理解阖闾了，正是他不遗余力的购入大宝剑，才养活了一大批铸剑师。
    毫不客气的说，吴国的铸剑行业，就阖闾这么一个高质量用户。
    除了军队的订单，就是个人的订单。
    伍子胥点了点头，“翁大人所言极是，如果天下人人用剑，吴、越将富甲天下。”
    “不不不！”翁胖子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摇晃，“是吴国将富甲天下，我们并不直接和越国做生意！”
    一句话，伍子胥两眼放光，心脏砰砰狂跳。
    “姜国……有能力把吴国的剑卖到全天下？”
    “呵呵呵，伍相，这么说吧，你每个月能给我提供多少剑呢？”
    “呃……一百把，应该没什么问题。”
    铸剑是非常费时费力的事情，每个月产出一百把，已经不算低了。
    伍子胥甚至琢磨着，如果拿不出一百把，就从阖闾库房里“借”一点。
    翁胖子摇头说道：“一千把！每个月需要一千把！”
    “嘶……”
    “而且，这是第一年！以后每年都会逐渐增加。”
    “这……是不是有点……”
    伍子胥不是蠢人，他知道管仲，也研究过管仲“灭国不用兵”的套路。
    他甚至怀疑，翁胖子是不是想搞垮吴国，所以故意给吴国下套。
    但是转念一想，吴国只要控制铸剑工坊的数量和规模，完全不担心铸造兵器的人太多，荒废农事，造成粮食危机。
    而且，吴国可以从越国购买兵器，刺激更多的越国人铸剑，让越国荒废农事。
    如此一来，就能兵不血刃拿下越国。
    再说回来，世上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喜欢拼搏的人，可以小富小贵，而大富大贵，通常需要赌！
    伍子胥最喜欢的，就是赌！
    他押过最大的赌注就是公子光，梭哈了身家性命在内的一切，才换取了今日的位极人臣。
    现在，伍子胥又要梭哈，换取吴国的霸业。
    “没问题！一个月一千把，不过价钱怎么算？”
    翁胖子说道：“视剑的品级而定，折算成姜国货币，你们可以拿现钱，也可以换取商品。我国老面神旗下的各种酱料，在吴国很受欢迎吧。”
    说到这个，伍子胥顿时口角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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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2章

    好吃！
    真的太好吃了！
    简简单单一个鱼脍，使用了老面神的生抽之后，鲜味倍增，那滋味儿，简直了。
    而生抽，仅仅是老面神旗下众多调味料的一种。
    “伍某希望能够多购买一些姜国的独轮车，不知可否？”
    姜国的独轮车“吴灵之光”深受吴国百姓喜爱。
    都说南船北马，吴国是典型的江南，出行以船居多。
    但并不是说吴国百姓就不使用车。
    只是吴国水网密布的地形注定了马车受到极大限制。
    而独轮车不同，它结构简单，车体轻便，最重要的是不挑路。
    无论是城内铺着青石板的好路，还是城外长着草皮的烂泥路，又或者溪水潺潺的石子路，独轮车都能轻松通过。
    只需要一个人，就能轻轻松松推着四五百斤的重物健步如飞。
    这令伍子胥看到了广阔的前景。
    翁胖子口中“每家每户一把剑，供起来镇宅、辟邪、改风水”还有很多吹嘘成分，不太可能实现。
    但“每家每户一辆吴灵之光，绝对是吴国百姓梦寐以求的事情。
    对于贫苦百姓而言，剑的使用场景很少，可能十年八年都用不上一次。
    但独轮车不一样。
    每日劳作，独轮车都能派上用场。
    如果拥有车的话，还能专门从事运输货物的行当。
    吴国水运极为发达，然而并不是每个城市都方便行船，从码头到城镇乡村的距离，只能靠手提肩扛。
    费时费力。
    如果能换做独轮车……
    翁胖子笑着点头，“没问题！车价两百个姜钱，运费的话……到岸价，二十个姜钱！”
    这么便宜？
    伍子胥觉得翁胖子答应的太轻松了，于是补充道：“要之前‘吴灵之光’那种质量，特别是那个轮子，要铁轴的！”
    车的精髓就在轮子上，独轮车的车轮精髓就在轮轴上。
    伍子胥也查看过，“吴灵之光”的车轴构造巧妙，材料非凡，而且是使用法术铸造而成。
    直白说，那根本就是法器。
    伍子胥找了好几个铸造名家，但是看过“吴灵之光”的车轴后，全都摇头。
    铸造车轴的功夫，都能铸造出一把传世名剑了。
    就算造出来了，老百姓买得起吗？
    两百二十个姜钱就能买到一驾“吴灵之光”，伍子胥觉得自己赚大了。
    毕竟，铸造一把普通品质的剑，就能换取一千个姜钱了。
    跟姜国做生意，吴国几乎是躺着赚。
    这种财源滚滚的情况下，如果还不能成就吴国的霸业，自己就把名字倒着写！
    于是，伍子胥伸出手掌，“我们，一言为定！”
    翁胖子抬手与伍子胥击掌为誓。
    “伍相，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笔更大的生意！”
    “无论老面神酱料，还是吴灵之光独轮车，从姜国运输到吴国，都山高水远、耗时甚多。行船的话还有风浪之险……”
    伍子胥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翁胖子谦虚了，除了以上诸多问题，沿途还有小偷、强盗、山精野怪等。
    甚至某些不守规矩的国家或者地方豪强，也会见财起意。
    所以，这个年代在外跑商，非常危险。
    人们常说“商之利十倍于农、农之辛十倍于商”，却故意隐去了一个真相——“商之险百倍于农”。
    种地，最多也就是没有收成，饿肚子。
    但经商，一不小心就是身首异处。
    种地，大不了揭竿而起，反了他娘的。
    但经商，通常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伍子胥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他为了筹措钱粮，组织了几支商队，结果无一例外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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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3章

    翁胖子接着说道：“所以呢，我有一个想法，在贵国租一片地、开设工坊，制造老面神酱料，或者独轮车。这些工坊雇佣的都是贵国人士，并且遵守贵国律法，向贵国纳税。”
    这……
    伍子胥惊呆了。
    翁胖子竟然这么慷慨？要在吴国开工坊？
    但是转念一想，这很合理啊！
    老面神酱料在吴国大受欢迎，独轮车也市场广阔，姜国完全可以把工坊设在吴国，如此一来，就能省去数千里的长途运输。
    而且，工坊雇佣大量人手，又要购入各种谷物原料，这些都能给吴国百姓带来切实的利益。
    最重要的，它上税！
    如此一来就能给吴国带来一笔额外的可观收益。
    “好！好！好啊！欢迎之至！欢迎之至！”
    伍子胥很快就想到了，自己安插眼线进入工坊，偷学工艺，然后……
    下一秒，他就打消了念头。
    姜国待吴国仁义备至，吴国岂能不涌泉相报。
    “开设工坊的话，我们出技术、设备、原料，不过工匠的招募，以及日常管理，都得贵国人士配合。不知伍相有什么信得过的人？”
    伍子胥很想说：我啊，我啊，你看我行不行？
    这种好事，肯定撸袖子上啊！
    转念一想，这是一个拉拢人心的好机会。
    阖闾靠刺杀上位，虽然政变中血洗了许多政敌，但是朝堂上有很多既不支持、也不反对的墙头草。
    这次借着血吸虫，又清理了许多潜在的威胁。
    可是大家族之中都沾亲带故，无形中得罪了许多公卿士族的亲眷。
    无论刺杀还是清洗，都是伍子胥提出和策划的，也包括了后续的执行。
    说伍子胥双手沾满鲜血，绝不夸张。
    眼下阖闾势强，那些人不敢对伍子胥说什么，可将来呢……
    伍子胥知道，自己在吴国就是无根浮萍，没有任何班底。
    老牌贵族不会支持，后起士族，未来很长时间里都没有什么影响力和话语权。
    但是开设工坊的话……
    不但能收拢人心，还能让亲善自己的后起士族快速崛起和壮大。
    “翁大人放心，伍某这些年也网罗了许多精明能干的得力好手，明日便送来给翁大人过目，若可堪驱策，翁大人尽管调用！”
    翁胖子立刻从怀里拿出一沓文书。
    “这是可以开设的工坊名目，老面神旗下醋、酱、腐乳等，都可以在贵国开设。此外，我们还打算在贵国开设一家鱼露作坊。如果一切顺利，来年我们会继续扩大规模，在贵国增开至少十家大型工坊。”
    听到这话，伍子胥沉声说道：“翁大人放心！伍某将尽全力，保障这些工坊的开设和生产。”
    翁胖子又说道：“至于独轮车，核心部件由我国生产，运输到贵国组装，然后以‘吴灵之光’的名义向外出售。工坊同样雇佣贵国工人，向贵国纳税！”
    独轮车有什么核心部件？
    车轮呗！
    剩下的部分不就是木头架子么？
    数十年前，吴国接受晋国援助掌握了车战，学会了制造战车。
    而且吴国水网密集，船舶众多，造船的工匠非常多。
    随便划拉一点，就能把“吴灵之光”工坊给搭建起来。
    独轮车构造简单到了极致，根本没什么技术含量。
    唯独那个车轮。
    既然姜国出车轮，吴国出车身就是。
    用制造战车和战船的工匠制造吴灵之光，绝对是大材小用。
    “伍某，多谢翁大人！”
    “不不不，这都是我家殿下的决定。”
    “啊对对对，多谢王子殿下！”
    翁胖子又拿起桌上装鱼食的瓷碗。
    “伍相觉得，此物如何？”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姜国送给吴国的国礼就有两套茶具，阖闾分了伍子胥一套。
    这段时间，伍子胥一直在用陶瓷茶具喝茶，对这个东西肯定不陌生。
    “等以后时机成熟，我们也可以在贵国开设瓷器的工坊。”
    这又是一个“虚赠”。
    比起伍子胥之前说的“赠送一个宅院”，翁胖子这句话分量更重。
    重到伍子胥霍然起身，大声道：“翁大人此言当真？”
    不是伍子胥不懂客套，而是陶瓷这东西太好看了，也太好用了。
    越是懂得享受生活的人，越是抵御不住陶瓷的魅力。
    伍子胥怎么也没想到，姜国竟然愿意在吴国开设陶瓷工坊。
    一瓶老面神的调味料，才一两个姜钱。
    一驾吴灵之光独轮车，才两百个姜钱。
    但是一套姜国茶具……
    无价！
    姜国上次赠送了一万本字典，一百根钢笔，但是茶具，姜国只赠送了两套。
    足见此物的贵重和稀有。
    以至于伍子胥厚着脸皮讨要，想要把“虚赠”变成“实赠”。
    翁胖子点头，“自然是真的！”
    伍子胥深吸一口气，拱手道：“伍某，多谢翁大人，多谢王子殿下！”
    随后，两人又商讨了许多合作上的细节。
    水榭中不断传出两人的笑声。
    天色将晚，伍子胥这才满面春风的离开驿馆。
    再待下去，就要跟翁胖子抵足而眠了。
    各国驿馆距离比较近，伍子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回去的路上路过了楚国驿馆。
    门外停满了车马，驿馆中灯火通明。
    丝竹管弦、莺歌燕语声声入耳。
    不用想也知道，周边那些小国又在连夜巴结楚国使者了。
    如果是之前，伍子胥肯定会心急如焚，又或者气得直跺脚。
    可是现在，他轻轻一笑，满是轻蔑。
    跟翁胖子聊了一下午，伍子胥已经看到了姜国的潜力和影响力，更看到了与姜国合作获得的利益。
    没有人能拒绝姜国！
    “时代，变了！”
    “晋国也好，楚国也罢，都是旧时代的霸主。而新时代的霸主，必然是姜国！”
    “吴国能附姜国骥尾，必能称雄东南，碾压蛮楚！”
    至于越国……
    伍子胥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昨天的第五更~突然有种还债的感觉，旧债未清又添新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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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4章

    翁胖子满载而归，带着各种各样的吴国土特产。
    比如剑！
    比如茶！
    再比如各种干鱼、干贝。
    吴国的丝织业也很出名，但姜国绣品也是出了名的，前王后更有着“天下第一”的美誉。
    所以，吴国没好意思把自家的丝织品当礼物送出去。
    翁胖子回到姜国，立刻把这些东西抬进宫中。
    官员登记造册入库之后，龙阳大手一挥，叫翁胖子把这些东西都送到南郭小院。
    翁胖子：早说，我直接送南郭小院不得了，何苦绕这一圈子？
    一转身，翁胖子又吩咐手下把活干好，自己则屁颠屁颠的追赶龙阳。
    南郭小院中，孔黑子看着大罐大罐的茶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长卿则拿着小鱼干挑逗狸花猫，铁了心要抓住对方。
    狸花猫不屑的翻了个白眼，余光瞄向远处，四只小老鼠已经把刚搬进长卿屋里的小鱼干转移一空。
    收到“得手”的信号，狸花猫立刻转身。
    长卿疑惑的看着小鱼干，不信邪的塞到嘴里咬了一口。
    “没错啊！鲜美的小鱼干，还带着大海的咸腥，它怎么会不喜欢呢？”
    胡一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嘴角微微勾起，却不言语。
    龙阳拿着几把精美的宝剑评头论足，随后悉数送给大黄。
    “翁卿啊，吴国的贸易都由国相负责，以后你直接跟国相商议便是，一应物品也不用往宫中运送了。”
    翁胖子就等这一句呢。
    “遵命，殿下。”
    大黄看向岳川，表示：验货吧！
    岳川点了点头，“吴国铸造作坊有限，短时间内不可能有什么太大的提升，这些应该是以前的库存货。”
    库存货不代表就差。
    毕竟吴越刀剑最常见的属性就是千年不腐。
    埋在墓穴中两千多年，甚至墓穴中灌满了水，打捞出来的刀剑依旧寒光凛然。
    不过，拿库存货充数，足以说明吴国的铸剑规模并不大。
    岳川授意大黄购买吴国刀剑，其一是出于个人爱好，向西域、中亚以及更遥远的地方宣扬东方的刀剑文化。
    让那些蒙昧的野人了解一下什么叫“剑与法术”，而不是等两千多年后去了解野人的“剑与魔法”。
    其二就是以铸剑为引，诱导吴国金属冶炼、金属加工的发展、壮大，为将来的铁壳船、铁甲舰打基础。
    钢铁产量，是衡量一个国家国力的硬指标，除了规模庞大的金属冶炼作坊，还需要数量众多的熟练工人。
    只有这样，才能冶炼出大量的钢铁，并且在这个基础上研发出拥有特殊属性的合金，以及让合金千年不腐、削铁如泥的黑科技。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华夏是世界上钢铁产量第一的国家。
    但很长一段时间里，华夏产出的都是廉价的普通钢材，至于某些高精尖的刚才，华夏都需要进口，甚至买都买不到。
    而吴越刀剑铸造中使用的合金配方、铸造工艺、化学涂层等，在两千五百年后依旧是“黑科技”级别，无法仿制。
    这个，才是岳川“万金买剑”的用意，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翁胖子说道：“臣有些疑惑，吴国的刀剑虽然品质不错，但也不至于一把一千钱吧？我们要酿造一千瓶醋，或者五驾独轮车，才能换回一把吴国的刀剑。这个买卖……有点不划算啊……”
    说话间，翁胖子瞄了一眼旁边的龙阳。
    本以为这一千把剑是自家主子要的，没想到主子看都没看，直接送到南郭小院了。
    这算什么？
    花一百万钱买了一堆无用的废铁？
    这一千把刀剑怎么处理？
    难不成都送到城管衙门，给自己那些废物手下用？
    龙阳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直接指向大黄。
    大黄咳了咳，“这个问题嘛……我与岳先生讨论过，岳先生的见解在我之上，就由岳先生为大家解释吧！”
    岳川点了点头，开始给大家讲述国与国之间的贸易，顺便抛出贸易顺差、贸易逆差的概念。
    “之前就说过，我们姜国地狭人少，靠农桑立国的话，民穷国弱，难成大业。唯有兴工商、开贸易，才能富民强国，也唯有通过贸易，向其他国家输送姜国的文字、文化、制度等，才能一步步完成姜国的霸业！”
    一说到“霸业”，所有人都振奋起来。
    虽然铁了心要终结诸侯争霸，但是一听到这俩字，众人还是精神振奋、血脉奔张。
    岳川咳了咳，接着说道：“眼下，我姜国老面神旗下各作坊已经稳定产出，独轮车作坊也走上正轨，抄书产业虽然刚起步，但不出三五年，就能产生效益……总的来说，我们姜国已经逐步摆脱男耕女织的农业国模式，一点点转变为工商业国家。”
    众人纷纷点头。
    姜国的变化，堪称翻天覆地。
    而他们，亲眼见证甚至参与到了这场变化中。
    只是他们从没有像岳川这样，用一种独特的视角看问题，用与众不同的思维分析局面。
    岳川抬手指向篱笆外，隔着民居能看到袅袅升起的烟火气。
    “馒头，馒头，新鲜出炉的馒头喂~~~”
    “包子，包子，猪肉大葱馅的包子喂~~~”
    “炊饼，炊饼，刚出炉的炊饼呦~~~”
    穿过几条街就是稷下饭庄。
    浓郁的烟火气便是从那里升起，弥漫到姜国大街小巷，每一个角落，熏染着每一户人家。
    正好一个矮壮的中年男子推着独轮车从院外经过。
    车子两侧放着四个箩筐，中间插着一根竹竿，竿上挑着“饼”字旗子。
    胡一察言观色，见到众人目光往院外瞟，立刻抬手喊住那人。
    “你的炊饼怎么卖？”
    中年男子立刻把车子推到篱笆墙外，胳膊用力一压，两个支撑腿稳稳地立在地上。
    用颈上的毛巾擦了把汗，中年男子说道：“稷下饭庄的炊饼，一姜钱两个，小人自己做的炊饼，一姜钱四个。这位客人，要哪种？”
    胡一乐呵呵的问道：“这两种脆饼有什么不一样吗？为什么价钱差了一倍？”
    中年男子笑着回答道：“客人有所不知哇，这两种炊饼虽然都是用面粉制作，个头也差不多，但是味道差距极大。小人是怎么摸索也掌握不到精髓，所以不敢卖一钱两个的高价。”
    胡一又问道：“一姜钱四个炊饼，你不会亏本吧？”
    中年男子憨厚一笑，“那哪能，咱姜国粮价便宜，四个饼不亏钱，还能藏一点，不算白辛苦。”
    胡一摸出十枚钱，“尝尝你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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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5章

    看到这么多钱，中年男子大喜，“好嘞好嘞！”
    说罢，小跑着挪到箩筐旁，掀开盖子，用一个竹夹子数炊饼。
    胡一又故意问道：“你这是什么工具？”
    “啊，这个啊？是稷下饭庄用的。说是手不干净，拿取吃的东西要用干净的工具。小人以前干过篾匠，就自己动手做了一个，凑合着能用。”
    说完，中年男子“哎呦”一声，“真对不住啊客人，小的今儿个只剩下三十张炊饼了，要不，给您拿六个稷下饭庄的炊饼？多一个就当是给您赔不是了。”
    说这话时，他做出肉痛的表情。
    只可惜，表情太假，掩藏不住眼角的喜色。
    胡一也不揭破，把钱放到男子手中，自己接过竹夹子拣炊饼。
    末了，又对着空气夹了夹。
    “你这夹子很不错，可以做点夹子卖，说不定比你卖炊饼赚钱。”
    “哎呦，承您吉言，承您吉言！”
    胡一端着箩筐回到院里，给众人分发之后，又把箩筐还回去，对着胡一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众人品尝炊饼时，翁胖子指了指中年男子离去的背影。
    “臣记得他！两个月前逃难到姜国的，一个人挑着扁担，一头是锅碗瓢盆，一头是他弟弟。一路上靠乞讨活了下来。后来运气好，被咱姜国一个寡妇看上了，招他进了门。凭着这个关系，得了咱们姜国的户籍。后来他媳妇出钱，借补贴置了个车，让他在城里卖炊饼。”
    胡一也笑着说道：“他刚开始是想当货郎的，可惜了腿短，脚程慢，别人一天一个来回，他两天一个来回，这才放弃。不过他踏实肯干，在城里跑腿也不错。”
    翁胖子一边啃炊饼，一边说道：“可不是！那寡妇说来也可怜，刚生下孩子，就没了丈夫，被婆家赶出门，回娘家又被弟媳妇撵了出来，当了首饰嫁妆买下处小院安身，却没有营生，吃饭都成问题。这汉子更是穷得叮当响。谁想，他俩凑一块，这日子越过越好了。”
    岳川吃了一口烧饼，笑着说道：“这就是工商立国和农桑立国的区别。如果是男耕女织的农桑社会，这俩人没有土地，都得饿死。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逃荒。”
    孔黑子思索片刻，感慨道：“姜国新政，予万民活路！王子殿下大仁也！”
    龙阳连忙摆手，“这都是国相的功劳哇！”
    孔黑子接着说道：“王子殿下有识人之明、用人之贤，此仁君之相！”
    龙阳嘴角咧起，大大方方的受了。
    嗯，对，没错！
    国家大治，国相付出了99%，自己只付出了1%，可是没有自己这个1%，国相的99%又有何用呢？
    嗯，对，就是这个道理！
    岳川咳了咳，继续说道：“姜国还有成千上万与他俩一样的苦命人，他们愿意付出辛勤和汗水，愿意用劳动换取衣食，可是他们没有土地，只能成为流民。”
    胡一叹息一声，“野兽生活在山林之中，谁也不会驱逐它们，可以自由自在的奔跑、跳跃，无忧无虑的生活、繁衍。人生活在城市、村镇中，却不能耕地得食，也不得片瓦遮身。这究竟是文明呢？还是野蛮呢？”
    一句话，龙阳、翁茂、孔黑子、长卿等人全都尴尬起来。
    这个问题……
    实在不好回答……
    岳川解释道：“真正的仁政，就像河流、山林、土地，给其中的生灵提供生存的食物、栖息的洞穴，是一种无私的付出，无偿的服务。但是很可惜，所有诸侯国都在涸泽而渔、焚林而猎，还异想天开，希望能可持续性的涸泽而渔、焚林而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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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6章

    胡一问道：“如果把田地分配给农民，并且规定不得私自转卖呢？是不是能保证他们的田地不会被夺走？”
    岳川摇头，“无论你怎么想方设法保护，总有人变着花样把这些田地掠夺走，比如承包、租用。如果这个方法不行，就会把各种苛税转移到土地上，把种地变得无利可图。到最后，土地反而成了束缚农人的枷锁，农人巴不得摆脱土地，一项善政最后会变成恶政。”
    不等胡一再次发问，岳川接着说道：“还有一个问题是，土地有限，而人口无限。你说的平均分配土地根本做不到。即便短短三五十年里做到了，但是放到三五百年尺度，根本无法维系。”
    龙阳两手一摊，直接摆烂，“没田！没地！我姜国就这么大，哪有多余的田地给他们分。”
    岳川指了指众人手上的炊饼，“那对夫妻都带着孩子，勉强算是四口之家吧。如果靠种地，恐怕得二十亩地才能勉强生活。可现在，他们仅靠一驾车子，就能糊口，还略有盈余。所以……这才是城市最大的意义。”
    众人齐齐看向岳川，眼睛中满是询问。
    岳川总结道：
    “胡一刚才说，人住进城市、村镇，反而不如野外的鸟兽活的自在。这话并不算错，因为当今天下各国，大都是牢笼型城镇，作用就是把百姓拘禁在其中，割裂他们与土地、山林、河流的联系，剥夺他们独立生存的能力，令他们一步步破产，最终沦为奴仆、奴隶。”
    “奴隶主通过控制食物和水来支配奴隶，干活就有饭吃，不干活只能饿死。所以奴隶只能听命于奴隶主，无可反抗。随着时间推移，奴隶主还能用住房、医疗、读书等等方式支配奴隶，让奴隶终日忙碌、奔波，无暇静心思考，最终形成惯性，习以为常。”
    众人仔细思考，好像，还真是这回事。
    胡一愤恨的说道：“土地是土地公的，水是河神的，山林是山神的，那些奴隶主凭什么掌控？”
    岳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撒谎的人说，世间的一切都是他的——没有人质疑，谎言就成了真理，一代代流传下去，就变得毋庸置疑，谁敢非议就是死罪。
    大黄问道：“怎么样才能解决这个困局呢？”
    岳川说道：“刚才那个四口之家不就是例子吗？如果种地，需要至少二十亩田。可经商的话，一驾独轮车就够了。而他的独轮车，是作坊造的，他箩筐里的炊饼，有一半是稷下饭庄做的。而独轮车作坊和稷下饭庄，又养活了多少个像他那样的家庭呢？”
    大黄点头说道：“我明白了！所以我们才要兴建更多的作坊！不但在姜国兴建，还要走出去，到其他国家兴建。只有这样，才能解决土地承载上限的问题。”
    岳川点头，“当下阶段是这样！想要养活更多人口，获取更多资源，就必须从农桑立国转变为工商立国，至于以后……以后再想吧……”
    “哦对了！”岳川补充道：“胡一说的没错——土地是土地公的，水是河神的，山林是山神的，从不属于某个人。只有保障这一点，才能让每个人都有饭吃，都有屋住。”
    龙阳顿时想到当初决定修建“稷下广场”时，大黄拍着桌子对自己说“可以有土地，可以有财政，但唯独不能有土地财政”的场景。
    跟现在何其相似。
    于是龙阳幽幽问道：“城市呢？城市是谁的？”
    胡一答道：“当然是城隍了！”
    龙阳指了指自己，“那……什么是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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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7章

    农桑立国的小农经济是历朝历代的国策，男耕女织的生产方式延续了两千多年，一直到满清被英国人的坚船大炮轰开南京。
    没错，又是南京，这个龙蛇一族走蛟的终点，龙气凝聚的枢纽之地。
    也正因此，岳川要布局吴国，大兴工商，以金陵为起点，让华夏龙入大海，遨游八方。
    而在此之前，必须让华夏从农桑立国向工商立国转变。
    单纯的农桑国家是没有开拓探索欲望的。
    因为他们最大的兴趣就是种地，评判一个地方好坏的标准就是能不能种地。
    而工商之国不同。
    开拓更广阔的的天地，繁衍更多的人口，开设更多的工坊，赚取更多的财富……
    这一切的一切，都会推动工商之国滚滚前行。
    如果走到了天涯海角，那就琢磨着怎么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农业能够承载的人口上限太少了，四口之家，需要二十亩的田才能温饱，但是天下有多少四口之家？十年之内、百年之内又能增加多少四口之家？
    一个小小的工坊，就能直接养活上百个四口之家，间接又能令上千个四口之家获利。
    而一个工坊的占地面积，最多也就两亩，或许更少。
    一驾独轮车能养活一个四口之家。
    一个小面摊能养活一个四口之家。
    一个小商铺能养活一个四口之家。
    一个读书人靠抄书……或许也能养活四口之家……
    这就是姜国的现状和未来。
    岳川向姜国灌输工商立国是有私心的，但龙阳、龙葵、翁茂等姜国权贵毫无保留的接受了。
    这其中有信任，也有无奈。
    姜国太小了，纯靠农桑根本无法维系温饱。
    这一点龙阳和龙葵再清楚不过。
    他们的母亲二十年如一日，坚持制作绣品，换取钱财补贴国家，救济百姓。
    即便如此，姜国还是贫穷困苦。
    每一代姜国都有王后，但并非每个王后都会像南郭离那般贤淑、慈爱。
    龙阳守孝期间，大黄抛出《纸政》，三年内无偿供应纸张，换取姜国轻徭薄赋、振兴工商，龙葵义无反顾采纳。
    从减免本就不多的农税，再到取消可有可无的过路税，姜国一点点改变，一步步走到今日。
    看今日之姜国，回想过去之姜国，再也没人反对工商。
    就连孔黑子，经历了周游列国险些饿死的困厄之后，再看到姜国百姓的富足、优渥，也逐渐转变思想，重新认识工商之道。
    岳川指了指石桌上的摆设。
    “今日，还只是吴国的茶叶、吴国的鱼干，明日，我们或许还会吃到齐国的泡菜、晋国的粟米、秦国的红枣、枸杞，将来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特产……”
    翁胖子掐指一算，脸上肥肉都哆嗦起来。
    “岳先生，使不得啊！这次购买吴国的剑就花掉了我们一百万钱啊。每个月一百万钱啊！一年就是上千万钱。这笔钱若是省着……”
    大黄连忙咳了咳，“这个钱是我个人出的，不用花国库一分一毫。”
    龙阳也跟着咳嗽，“翁卿啊，你是不是整日无所事事，闲得发慌？”
    翁胖子听到这话，瞬间领悟，“买！买！买！国相此举促进财货流通，我姜国不花一分一毫，却招来吴国商旅，一路吃喝拉撒，沿途百姓尽皆受益。商队走时势必又采买我国货物，百姓得利，姜国得税，好事！好事啊！”
    大黄和龙阳同时点头。
    那模样就差说：我们都没发表意见，就你多事！
    岳川瞄了瞄翁胖子，又看了看龙阳，心中琢磨着，等会儿得清点一下这批剑的数目。
    随后，岳川讲解道：“我们姜国已经逐步转变成工商之国，但吴国还是农桑之国，如果除去刀剑贸易，吴国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鱼干、茶叶。同等的交易，吴国支出多、进账少，对我们就是贸易逆差。长此以往，会造成什么局面，你们知道吗？”
    长卿第一个说道：“吴国持有的货币会越来越少，到最后不但吴王拿不出货币购买我们的商品，民间也会因为缺少货币，百姓没有钱币使用，最终回到以货易货的状态。”
    岳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关于这个事，君上应该最清楚。”
    众人目光瞬间集中在龙阳身上。
    后者咳了咳，一脸尴尬的说道：“没有钱，那就铸钱。但是在铸钱过程中，肯定会掺入劣质金属，缩小钱币大小，铸造劣质钱币。”
    岳川伸手朝胡一借了几枚外圆内方的姜钱，又借了几个正面太阳背面葵花的姜圆。
    “我们姜国当下能在交易中保持优势，就是我们的货币不缺斤少两，不亏良心，诸国皆认同我国货币。我们有足够的资源和能力来铸造货币，维持货币流通，但是吴国没有。一旦国中无钱，他们必定会铸造劣质钱币，以此来保障百姓所需。因为铸钱可以获利，他们会乐此不疲，借铸钱掠夺财富。我们可以拒收吴国劣币，但吴国百姓不能，到最后苦的还是吴国百姓。”
    吴国大量购买姜国商品，财富大量外流，却没法出口创汇，长期贸易逆差，肯定会激起各方面的不满。
    到时候，会滋生出许多问题。
    比如铸造劣币，借铸币掠夺百姓，如果激起民怨的话，就把锅都甩到姜国头上。
    转嫁内部矛盾，这是政客们屡试不爽的手段。
    不用多久，就会冒出姜国倾销货物，掠夺吴国财富，奴役吴国百姓的声音。
    真搞出“抵制姜货、支持国产”的局面，就乐子大了。
    所以，得帮吴国造血，给吴国创汇的机会。
    有钱，大家一起赚，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关系才会更加稳定，也更加长久。
    购买吴国的刀剑就是这个道理。
    一千把刀剑，一百万钱，确实是一笔巨款，翁胖子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但是……这一千把刀剑到了岳川手上，价值何止一百万钱？
    土地庙中的灰家成员也能铸造刀剑，岳川自己也可以。
    但是铸造刀剑费时费力，为什么不直接铸钱呢？
    印钞机一开，钞票源源不断，为什么要费劲巴拉自己生产呢？
    而且，刀剑是凶器，天生就是要制造杀业的。
    岳川对这个很谨慎。
    能买，就坚决不造。
    即便造，也只制造高端精品法器，而不是大规模铸造普通武器。
    身为热爱和平的土地公，岳川只制作防身工具。
    就算防身工具，咱也得给它造个剑鞘打包出售。
    这能是为了多挣钱吗？
    分明是为了安全！
    想到刚才的事情，岳川向大黄说道：“清点一下数目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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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8章

    南郭小院中众人散去后，岳川和大黄清点刀剑。
    “一千把，不多不少，正好！”
    岳川“哦”了一声，“难道是我太敏感了？”
    可是往百宝袋里装刀剑的时候，岳川轻“咦”一声。
    同样是刀剑，但轻重、分量、造型还是有细微差异的。
    手上这把剑轻薄，拔剑看了一眼，火候也差了点。
    最重要的是铸造的风格。
    吴国的剑剑柄和剑身为一体铸成，剑柄末端有圆盘状的箍，这个箍是同心圆状，从内到外分为多层。
    少则五六层，多则十几层。
    鸡蛋粗的剑箍，竟然是十多层单独的圆筒状组成。
    吴越大宝剑
    剑柄圆箍近镜头，可以看到十几层独立的同心圆片，工艺相当精湛
    虽然这个设计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但是，你就说它好看不好吧！
    就问你，这个铸造工艺高超不高超吧！
    吹嘘剑身硬、钢口好什么的，大家看不见摸不着，尤其对外行来说，一头雾水。
    就跟买车一样，什么底盘、悬挂、扭矩什么的，我听不懂，也不想懂，我就关心有没有大彩电、大沙发、大空调。
    这个剑箍也是同样的道理。
    让买家能够一眼分辨出铸剑师的水平。
    岳川发现这一点后，又对其他剑一一甄别。
    吴、越的剑都有类似的特点，但其他国家的剑没有。
    “卧槽，龙阳竖子，竟然以次充好，换走了我一百把剑！”
    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岳川庆幸道：“还好！还好！他只换了一百把，这里还有九百把。”
    大黄想了想，说道：“老师……他换走的，可能是一千把剑里最好的一百把。”
    岳川刚刚平静下来的的心口更疼了！
    难怪这么多剑，一把好货色都没有。
    还以为吴、越的铸剑水平就这样了，没想到是龙阳。
    一百把不是龙阳的极限，而是这批剑的极限。
    “草率了！忘了龙阳这家伙也喜欢大宝剑！”
    大黄问道：“老师，要不咱们绕开君上，直接和吴国交易。”
    “无妨，无妨！”岳川摇了摇头，“龙阳……他也有贸易逆差啊……逆……我擦……”
    岳川带着一千把吴越宝剑回到北境大荒土地庙。
    “老师，我们之前不是锻造了很多铁质刀剑吗？怎么又换回铜剑了？”
    灭匈奴的时候，岳川给胡二弄了一批钢刀、钢剑，还散播“武林至尊，宝刀屠龙”的传说。
    岳川说道：“铁质武器确实不错，但上流社会认可的还是铜剑。而且你知道的，铜剑对灵气的亲和更好，说到法术的增幅，铜剑效果远超铁剑。”
    这倒是实情。
    《国语·齐语》有云：美金以铸剑戟，试诸狗马；恶金以铸鉏（chú）、夷、斤、斸（zhú
    ），试诸壤土。
    大意：铜是一种非常优秀的金属，可以铸成剑和戟，用犬马试剑，是杀伐的用具；而铁是恶金，只能用来铸造锄头、铲子等，是刨土的用具。
    也正因此，铁器又被称为“恶金”。
    岳川这边能够锻造出好钢，制作的刀剑更加锋利。
    但是，剑除了砍杀，还可以用来施展法术。
    在法术亲和上，铜剑全方位碾压铁剑。
    日常生活中使用的电线大都是铜芯，而非铁芯，这就是很好的例子。
    胡二问道：“这些刀剑，也要以‘神秘商人’的身份卖出去？”
    岳川点头，“可以！不过我今天过来，是说另一个实情。”
    “师父，您说！”
    “花果山那些猴子，基本都有砖瓦房了，对咱们的板砖需求也逐渐降低，明年的酒水供应就会逐渐减少，所以……你明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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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29章

    胡二秒懂！
    岳川又说道：“花果山越来越富裕，肯定会引得周围其他势力窥伺。熊大、熊二就是最好的例子。咱们得帮花果山增强点实力，提高它们自保的能力，咱得适当的给他们一些防身工具！”
    拍了拍胡二的肩膀，岳川说道：“吉吉猴王在蜀中给咱们卖力干活呐，花果山这些家属，咱们得帮忙照顾好啊，明白吗！”
    “明白！明白！师父放心，开春之后，花果山肯定一片繁忙！哦不，一片繁荣！”
    “嗯，你办事，我放心！”
    安排完土地庙的事情，岳川又带着挑剩下的剑来到伊犁城。
    唤来黄风岭三兄弟，岳川询问起他们的情况。
    “伊犁城这边还适应吧？”
    黄六回答道：“回禀师父，我们每天都有架打，真是太舒服了！”
    黄五也跟着说道：“跟着黄二大哥就是爽啊！”
    倒是黄四说道：“师父，我们的目的是传播龙文，让更多的精怪学习我们的文字和文化。怎么每天都在打猎？”
    带着一群野兽同族去掏老鼠洞、兔子洞，围布豺狼虎豹。
    听起来很不错，干起来也很爽。
    但是时间长了就很枯燥。
    战斗结果毫无悬念，战斗过程也没有任何曲折。
    岳川抬手将百宝袋丢过去。
    “这里有八百把剑！你组建一支商队，给我卖出去，顺便把咱们伊犁城的名声也打出去。”
    “这……这么多宝剑？”
    岳川摇头，“都是些外销版的普通货色，没什么好稀奇的。”
    能不普通么？
    龙阳挑了一轮，胡二又挑了一轮，这都第三轮了。
    说话间，岳川拿出三把自己锻造的大宝剑，“我给你们准备了更好的武器！”
    岳川的铸剑手法源自魔剑卷轴。
    虽然只是利用了其中一部分铸造技术，铸造出来的大宝剑也是极品货色了。
    这三把剑没有血祭，属于没有灵魂的半成品。
    但是没关系……
    岳川指了指墙壁上的图案。
    “喜欢哪个当剑灵，尽管挑吧！”
    三兄弟摸了摸手中的大宝剑，再看墙壁上那些形形色色的图案，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看上哪个都行？”
    “只能选一个吗？”
    “每个都喜欢啊！”
    “左边第二个第三个，右边第七个、第八个，我都想要啊。”
    “不行不行，这一排都不行，换一排！”
    “图片不如实物直观啊！”
    岳川无语，我给你们挑选精灵的机会，怎么搞得跟会所里选公主一样？
    咋地？
    在墙上看照片不过瘾，非得全都叫下来，排成一排，九十度鞠躬，喊一句“老板好”？
    黄四拍了拍左边的肩膀，“老五，你身板硬，抗揍，这个石像精怪一看就是耐操的，最适合你。听哥一句，选它，就选它！”
    黄四又拍了拍右边的肩膀，“老六，你小子身法灵活，最擅长绕后偷袭，当初咱们能截断山君的尾巴，你啃屁股功不可没，这个鬣狗也有一门掏肛绝技，你选它，就选它！”
    岳川暗道：草率了，差点错怪他们。黄风岭三兄弟眼中闪烁的，分明是战斗的欲火啊。
    老五、老六同时问道：“哥，你呢？”
    “我？有你们俩就行了，一个在前面抗，一个在后面输出，我坐镇指挥就是。所以，我选个好看的花瓶给咱们仨当门面，不过分吧？”
    黄五、黄六：……
    岳川冷哼，“怎么？你还想给他俩挑个嫂子？”
    黄四大为惊喜，“师父，这也行？”
    双手同时拍着左右俩人的肩膀，“老五、老六，听到没，哥哥牺牲这个宝贵的机会，给你俩一人挑个嫂子！”
    黄五大为感动，“哥！你真好！”
    黄六感动了一半儿，突然感觉不对，“哥，嫂子是你用啊，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用不成！”
    黄四大怒，“卧槽，你还想用！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知不知道什么叫礼义廉耻？”
    “哥，分明是你寡廉鲜耻好吧！”
    岳川捏了捏额角。
    这几个蠢货都从书本里学了什么东西？给他们看字典都学成这样，要是给他们看点黄书……
    等等……
    他们的名字是：黄文、黄字、黄典……
    卧槽！黄书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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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0章

    七河之地之外有很多国家、部落，以及单纯的势力。
    大致是某些强横的山精野怪，占山为王，招募一些跟班喽啰，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直接住山洞的，就是山头势力。
    会搭茅草屋的，就是部落。
    能修筑夯土城墙的，就是国家。
    它们也会放牧，不过放牧的对象通常是人。
    文明一点的，会让这些人耕地、做工、放羊等，给自己创造食物和财富。
    残暴一点的，直接吃人。
    是不是很熟悉？
    对！周天子册封诸侯为自己牧养天下，就是这个模式。
    代天子而牧四方嘛！
    他们放牧的，不就是老百姓吗？
    区别是周天子捧着一本《礼》，仔细研究吃肉的时候穿什么衣服，喝血的时候配什么餐具，烧烤活人的时候应该配什么BGM。
    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
    妖魔鬼怪也一样，吃之前把人洗干净，琢磨是油炸还是直接蒸，还要宴请周围的好友过来观礼。
    要不然，唐僧被抓了那么多回，怎么回回都能等到救援？
    大周权贵阶层有一个共同的称呼——肉食者！
    跟妖魔鬼怪有什么区别呢？
    好像没区别。
    七河之地向西大大小小数十个村庄、聚落，遇到岳川一行，都表现得极为平静。
    因为，它们是罗刹国的子民。
    罗刹国，是七河之地西边的强大国家，国民主要是罗刹族。
    该种族是佛教记载的一种生灵：其男极丑，其女极姝，或飞空，或地行，捷疾可畏，皆啖人血肉。
    什么意思呢？
    罗刹族是一种男女异体的生灵，男的都丑出天际，女的则美得冒泡，能在天上飞，也能在地上跑，速度快得怕人。而且无论男女，都喜欢吃人血肉。
    但是岳川带着黄书三兄弟一起来到罗刹国，看到的却是另一种景象。
    嗯……
    罗刹族也是一个脑袋两只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男性确实丑，皮肤黝黑、个头矮小、龅牙参差、鼻孔朝天，头发稀疏，还都是绿毛，最重要的是，臭啊！
    过城门洞的时候，岳川被熏得后退了三步。
    纵观天下，谁让岳川退过半步？
    但是罗刹国随便拉出来一个男人，就让岳川蹬蹬蹬退了三步。
    岳川都不敢倒吸一口凉气，生怕原地升天。
    罗刹国的女性……岳川不做评价，因为随便写一下就是擦边犯禁。
    所以，岳川描写黄书三兄弟就行了。
    这三个家伙进城之后就没直起腰，在城门边找了个台阶并排坐下，双腿紧并，装行礼的小包袱紧紧抱在大腿上，唯恐被抢包。
    岳川倒是风轻云淡。
    上辈子见过太多女菩萨了，蛋定，蛋定！
    路过的罗刹国女性都用好奇而热烈的目光看着岳川一行人，一个个搔首弄姿，翩翩起舞，身体旋转、跳跃之间轻纱飞扬，曼舞飘摇，就如微风中的彩蝶。
    岳川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飞天”。
    身姿妖冶、脸盘清冷，浑身仙气飘飘。
    再加上这轻纱飞扬的衣着，环佩叮当的穿戴，岳川更加确信。
    当向导的狮驼岭三兄弟略显烦躁，挥着胳膊驱赶。
    “去去去，一边去，别耽误大爷做买卖！”
    一个女罗刹大着胆子凑上来，娇声魅语的说道：“大爷~~~我们也是在做买卖啊~~~~”
    “对啊，大爷~~~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要到哪里去啊，不如到妹妹家中盘桓几日，好生领略我们罗刹国的风俗。”
    “我们罗刹国有好多风俗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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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1章

    “大爷~~~来玩呀~~~啊呵呵呵~~~”
    黄牙白象两眼一瞪，长鼻子高高扬起，朝着贴过来的女罗刹就抽打起来。
    女罗刹身形果然敏捷，脚尖点地，一个轻摇飞旋，避开了象鼻的攻击。
    “你这牲口，好生可恨！”
    “就是就是！你不想领教就罢了，却为甚拦着别人！”
    青毛狮子咆哮一声，怒吼道：“滚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什么货色！三百斤的壮士到了你们那，不出三天，就只剩三十斤！”
    “一张小嘴，能说会道，勾魂摄魄不说，连骨髓也能给人家吸出来！”
    金翅大鹏原地起飞，朝着下方的妖女们吼道：“快滚快滚！不然教你们尝尝鸟爷的厉害！”
    看到几个家伙动粗，女罗刹们纷纷变了颜色，冷声骂咧几句，步履摇曳的离开了。
    只是，她们一步三回头，目光在岳川几人身上流连忘返。
    黄牙白象屁颠屁颠的过来邀功，“师父，您可别被这几个小妖女骗了，它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这三个家伙以前都是喊城隍大人的，后来跟着黄二等人叫师父，见岳川没反对，就打死也不改口了。
    青毛狮子也跟着说道：“师父你看，它们家中都挂着红色的灯笼，路过的看到这种灯笼，就会推门而入，纵情欢好，但是进去的人从来不见出来。”
    岳川抬头一看，还真是这样！
    罗刹国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都挂着红灯笼。
    “师父，一个红灯笼就是家中有一个女罗刹，两个就是姐妹，或者母女，客人可以根据自己的实力，自行选择难度。罗刹国凶名声太盛，很少有挂三个灯笼或者四个灯笼的……”
    这时候黄四指着前面说道：“你看，那家挂了两串灯笼，每一串都有十几个。它们家的女性也太多了吧？”
    金翅大鹏定睛一看，随即哈哈大笑。
    黄四顿时恼怒，“笑什么？我不识字，不代表我不识数！咦，不对，罗刹国也没有文字，都不挂招牌的。”
    岳川揣着明白装糊涂，“管它什么龙潭虎穴，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听到这话，黄牙白象也不反对，只是叮嘱道：“大家一定要把持住，千万别被小妖女占了便宜。”
    于是，岳川一行人大摇大摆的进到这个挂了两串大红灯笼的建筑。
    远处街角，刚才的几个女罗刹气得咬牙跺脚。
    “可恨！不要我等良家，却去那勾栏瓦舍，真是下头！”
    “对！下头！真下头！”
    （昨天的五更~刚才又停电了~小区外面电线杆烧了~~）
    （上一章敏感了，审核中，估计早晨才放出来）
    充满异域风情的节拍中，充满异域风情的女子开始了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蹈。
    岳川看着面前的食物。
    瓜果、肉脯……
    岳川只选择了瓜果，因为他不确定肉脯是什么肉。
    水果甘甜，香味馥郁，唇齿留香，糖分浓郁，口中满满的拉丝感。
    可是岳川脑海中浮现连篇。
    罗刹族到底是妖魔鬼怪，还是某个生理有些特殊，习惯也有些特殊的种族？
    脑海中关于罗刹族的记载，真实吗？包熟吗？
    上辈子的世界有个很搞笑的事——印度阿三要研究自己的历史，得来华夏翻史料。
    因为阿三国没有记录历史的习惯。
    他们的历史记载只存在于口头形式，而且大部分是“从前有一个某某神”、“很久很久之前有一个某某人”、“遥远的地方有一个国家”开头。
    周边各大势力经常在阿三这片土地上打排位，百场连跪的阿三人也没有记录历史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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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2章

    华夏在研究西域历史时，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
    中原王朝对西域的统治很弱，而且长期中断、失联，后世研究西域，都是从佛经以及僧人的游记中寻找蛛丝马迹。
    这其中自然掺杂了很多乌七八糟的东西。
    汉朝设西域都护，中原王朝第一次统治西域，“都护”是汉西域地方最高长官，秩比二千石，相当于汉地的“郡都尉”。
    三国时曹魏掌控西域，设置“戊己校尉”，考虑到曹老板的爱好，这怎么看都有点像“摸金校尉”的编制。
    晋朝就甭提了，西域直接失联。
    几百年后隋重新掌控西域，但过于短暂，唐接手后巩固西域，设置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
    宋朝……跳过吧……
    元朝时，西域短暂的重归中原王朝。
    明朝时，朱元璋设置哈密七卫掌控西域，但北元未灭，西域始终不太平，再加上东南沿海倭寇骚扰，明朝中心转移到东南，对西域的掌控很弱、很弱，哈密七卫的存在感也无限趋于零，远不如东北的朵颜三卫。
    虽然满清遭人诟病，但不得不承认，满清时期，中原王朝对西域的掌控力度是最强的，除了经济、军事的影响，还有文化和宗教。
    满清对西域的统治程度超越汉唐，如果没有满清的贡献，中原王朝很可能就丢失西域。
    历史上，西域有大大小小上千个国家、势力，存在着数不清的神话、传说。
    后来佛教向外传播，西域诸国尽皆受到佛教的影响。
    宗教扩张，大家都懂的。
    西域有很多国家、种族被扫空、荡平。
    归顺臣服的，或许还能成为佛教护法或者坐骑、苦力等，后世的佛经中偶尔能看到它们的的名字。
    不归顺的，连留下名字的资格都没有，所有痕迹都被全方位抹除。
    或许只有万里黄沙下偶尔浮现的古墓、古城，才能证明他们曾经来过。
    后来佛教衰落，老家都被偷了，西域成了其他宗教的势力范围，佛教留下的痕迹也被后继者全方位抹除。
    种种断层下，西域历史更是面目全非。
    于是，岳川重新审视罗刹族的记录：其男极丑，其女极姝，或飞空，或地行，捷疾可畏，皆啖人血肉。
    男的很丑——这个领教过了，简直令人作呕。
    其女极姝——虽然还没领教过，但肯定不会错，甚至有点保守了，咱不缺流量，请多写点。
    可飞空、可地行——看它们的舞姿，确实不算夸张，确实能上天。
    捷疾可畏——车速太快，害怕，救救我。
    皆啖人血肉——血肉很好理解，就是这个“啖”正经吗？
    最早的佛教徒是阿三国的人，他们记录历史的方式已经很扯淡了，中原的僧人从梵文翻译成汉文，不说面目全非，至少也是亲妈难认，再加上后世层层转译……
    岳川觉得，纸上得来终觉浅，还是眼见为实。
    这就是一群生活无依无靠，只能靠表演才艺博取打赏的女孩子。
    女主播做的事情，它们都做，女主播不做的事情，它们也做，而且坦诚大方，毫不遮掩，让客人的每一份付出都有收获，绝不白嫖任何客人。
    起舞的罗刹女旋转着来到岳川桌前。
    它的身子在高速旋转，但诡异的是，它的头仿佛与身体脱节，静静地定在原地，任凭身子如何晃动都不受影响，还朝着岳川挤眉弄眼，暗送秋波，更是嘟起嘴唇，做挑逗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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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3章

    旁边其他桌的客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大笑。
    也有人“大声密谋”，如果这是在自己身上转，啧啧啧……
    岳川呵呵一笑，“赏！”
    旁边的黄四立刻抛出一枚鸡蛋大小的宝石。
    一道宝光划着曼妙的弧线飞向罗刹女，对方咯咯一笑，来一个观赏性极佳的胸前停球。
    宝石顺着轻纱包裹的沟壑一路向下，罗刹女腰肢像水波一样挺起，宝石又飞了起来。
    不等其落地，罗刹女小脚一抬，又将宝石踢了上去。
    曼妙的弧线从身前踢到身后，又从身后飞回身前。
    随后就见鸡蛋大小的宝石顺着脚踝、膝盖一路翻滚，穿越轻纱在肩膀上跳跃，又在锁骨中滴溜溜旋转。
    有人在看宝石，有人在看罗刹女，也有人在看飞扬的轻纱。
    岳川什么也不看，罗刹女却都在看岳川。
    就像女主播看到榜一大哥，纷纷凑到岳川这一桌前，卖力展现自己的才艺。
    一时间争奇斗艳，香氛弥漫。
    众宾客大呼过瘾，感谢榜一大哥，让我等不花钱的白嫖党也看到了VIP限定版节目。
    岳川不断鼓掌，“赏！赏！赏……”
    每说一次赏，黄四就掏出一枚宝石抛出去。
    看到这一幕，跳舞的罗刹女全都沸腾。
    别说它们，就是边上伴奏的乐师也激动地站起来，走到岳川面前，卖力的吹拉弹唱。
    岳川继续鼓掌，“赏！都赏！”
    黄四也不客气，见者有份。
    看到岳川大出风头，其他桌的客人不满意了。
    这些罗刹女胃口被喂大了，自己还怎么满足它们？
    出钱少了，肯定被嫌弃。
    出钱多了，不仅腰疼，肉也疼。
    奶奶的，最恨的就是这种哄抬市场的行为。
    “那小子，你很有钱是不是？”
    “要不，借哥几个花花？”
    “哥也不白借你的，以后在罗刹城遇到什么事，尽管报我的名字，保准你平安！”
    “可你要是不借，哥保证你不出这个门就遇到事！”
    岳川看了一眼大堂中众人，再看一眼笑嘻嘻做看戏状的罗刹女们。
    “怎么？客人被欺负，你们也不管？就不怕我的钱都被抢光了，没法打赏你们？”
    一个罗刹女捏着鸡蛋大的宝石，迎向灯光仔细研究。
    听到岳川的话，笑嘻嘻说道：“它们拿了你的钱，也一样送到我们手中。谁送的钱不重要，只要能到我们手中就行了。”
    岳川“哦”了一声，“也就是说，罗刹城中不禁止战斗？”
    “当然了！打死人我们不管，但是打坏了我们的东西，可是要照价赔偿的呦~~~”
    岳川眼睛一亮，“啊……真是难以置信！”
    对方还以为岳川怕了，于是叫嚣道：“小子，识相的就把钱财留下，饶你一条贱命！”
    岳川回头朝身边几人说道：“弄脏地毯要赔钱的。”
    青毛狮子顿时大笑，“明白明白！生吞！”
    黄牙白象跟着大笑，“不见血死，我懂！”
    金翅大鹏箭射而出，抓起一个敌人穿窗而出，“拉出去打不就行了！”
    黄书三兄弟对视一眼。
    “师父，为什么我们的理解能力那么差？没能第一时间理解您的意思？”
    岳川淡淡道：“因为……正经书上不教这些。”
    （前面关了两章，┭┮﹏┭┮）
    很快，世界清静了。
    岳川呵呵一笑，“现在没有外人，接着奏乐，接着舞！”
    岳川想表达的是后半句，但罗刹女听的是前半句。
    没有外人了，就能表演一些内部人士才能看的节目了。
    气氛直线上升。
    黄书三兄弟“嗤嗤嗤”喷血，掩面而逃。
    青毛狮子大呼可惜，“我等杀了二三十人，一滴血都没撒，这三个家伙倒好，啥也没干就给人家地毯染了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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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4章

    黄牙白象伸着鼻子把仨兄弟桌上的果盘端到自己桌上，吧唧吧唧往嘴里塞，乐得眉开眼笑。
    金翅大鹏则歪着脑袋，用批判的眼光看罗刹女跳舞。
    “一群傻瓜，跳舞不是比谁跳得高，重要的是谁能把身段压下去。压下去的难度，十倍于跳起来。”
    岳川看着三个狮驼岭三兄弟哈哈大笑。
    它们这副模样，跟自己小时候看西游记有什么区别？
    那么多白花花的妖精不看，全程盯着一只浑身长毛的猴子傻乐呵。
    高兴之下，岳川拍手喊道：“赏！赏！赏！”
    黄四探头探脑的凑进来，抛了几颗宝石，立刻掩面而逃，惹得罗刹女们哈哈大笑。
    不多时，琴声渐息，鼓声渐平，歌姬舞女们全都放缓了动作，收紧了尺度。
    只听一阵“嘎吱吱”的响声，这座五层高楼最顶端缓缓打开，月光如水，瀑落而下，仿佛从天上垂下一条条银色的飘带。
    一道身影扶着飘带缓缓落下，曼妙的身姿在银光中穿梭、飞舞，怀抱着一个类似琵琶的乐器轻轻拨弄，铿锵有力的声音充满了杀伐之气，与靡靡的气氛截然相反。
    就像泡在温泉中的人突然换到冰桶里，浑身一激灵。
    门外的黄书三兄弟听到这声音，只觉得一道冰凉从天灵盖灌下，心中的燥热瞬间抚平。
    “这什么力量？竟然能左右情绪！”
    “好厉害！若是想害我们，岂不是已经中招？”
    “这等厉害的人物，我们必须得见一见！”
    “同去！同去！”
    此时，歌姬舞女悄悄退场，还贴心的关上了门窗，更是给所有灯烛罩上一层红色的纱幔，楼内变得通红一片。
    青毛狮子三兄弟如临大敌，顾不上吃喝，一个个都靠到岳川身后。
    “师父小心！”
    “这是传说中吃人不吐骨头的的老妖精！”
    “我们一起保护师父！”
    岳川笑了笑，“你们三个，要多读书啊！”
    “啊？”
    “吃人不吐骨头，有好几种含义……你们理解错了，凭空污人清白！”
    “那敲骨吸髓，骨头渣子都榨干呢？”
    “也有好几种含义！”
    “进去时候三百斤，出来时候三十斤呢？”
    岳川仔细想了想，“这句话原话是什么？”
    “整个人都被掏空啊！”
    “你们是不是以为，心肝肠胃都被掏出来了？”
    “难道不是吗？”
    岳川摇头不语，“多读点书吧！”
    跟小孩子有代沟，没法正常交流。
    这时候，怀抱琵琶的女子蹑空而行，飘移到岳川身前，做了一个平躺斜靠的姿势，与岳川面对面。
    “有趣的贵客，你可真是懂我们呢~~~”
    岳川笑了笑，没说话。
    “贵客面生得很，第一次来吗？”
    岳川点头，这女菩萨真是料事如神啊，自己这两辈子都是第一次。
    女子面色一羞，“那不知……贵客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又要做什么呢？”
    “我自东土伊犁而来，一路西行，来罗刹城见一见传说中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人间绝色……”
    一句话，听得罗刹女目眩神迷，不由自主又往前靠了靠。
    白皙的手指捏了一颗葡萄，轻轻松到岳川嘴边。
    岳川刚要吃，罗刹女又把手缩了回来，动作娴熟的剥掉包皮，露出里面鲜红的果肉。
    “贵客无需动手，闭上眼睛享受便是！”
    一旁的青毛狮子、黄牙白象、金翅大鹏集体目瞪口呆。
    卧槽！
    吃人不吐骨头的的老妖精竟然这般服服帖帖？
    这就是知识的力量吗？
    难怪师父说要多读书。
    刚进门的黄书三兄弟集体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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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5章

    师父，你说的这些词，《龙文字典》里面一个都没有啊！
    师父，你怎么能对我们藏私呢？
    师父，留一手可耻啊！
    罗刹女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绕着岳川飞了一圈，轻若无物的落了下去。
    提起玉壶给岳川斟满葡萄酒，双手端着酒杯送到岳川嘴边。
    “贵客~~~想见的人你已经见到了~~~下面呢……”
    岳川捏住玉杯，在手中揉捏了几圈，看着粘稠的酒液在杯壁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下面……当然是跟她做一笔交易……”
    “哦~~~能不能告诉人家~~~是什么交易呢？”
    “我想给她看看我的大宝剑！”
    罗刹女脸上一红。
    虽然豪放惯了，也不是没有听过比这更露骨的话。
    但不知为什么，当有人用一本正经的话语说出最不正经的话时，格外的摄人心魄。
    “好啊~~~咱们现在回房间~~~让我~好好看看~贵客的~大宝剑~~~”
    “不，在这里就可以看！”
    罗刹女脸上更红，自己可不是随便的罗刹女，怎么可以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
    但是转头一看，大堂中早就被清场了，剩下几个一看就是懵懂的小毛孩。
    唉，罢了，随他吧，睡觉自己心动了呢！
    “那好啊，就在这里看吧~~~”
    岳川认真地摸了摸腰间，问道：“你想看什么样的？”
    “？？？”
    “我有很多把大宝剑，你想看哪一把？”
    “？？？”
    看到罗刹女目瞪假口，一句话也不说话，旁边的狮驼岭组合怒了。
    “呔！我家师父问你话呢，为什么不答！”
    “就是！我家师父有八百把大宝剑，你要看哪一把！”
    “我师父这些大宝剑，每一把都是千锤百炼的精品，你做梦都见不着！”
    罗刹女险些晕过去。
    本以为客人在给自己开玩笑，没想到是真的！
    究竟是什么神奇的生灵，才能有八百把大宝剑啊！
    这种神奇的生灵竟然被自己遇到，可得紧紧抓住，不能叫他溜了。
    可是转念一想，每把大宝剑都是千锤百炼的精品，自己……把握得住吗？
    罗刹女声音发颤的说道：“那就……那就……从最小的开始看吧……”
    岳川在腰间认认真真的翻找了一下，然后掏出一把黑漆漆的小宝剑。
    “看！鱼肠剑！虽然是仿品，但也锋锐异常……”
    罗刹女：？？？？
    青毛狮子指着罗刹女哈哈大笑，“看！果然惊呆了！”
    黄牙白象点头，“对！没见识！”
    金翅大鹏哈哈狂笑，“怎么样？大开眼界了吧！”
    黄书三兄弟：不对劲！不对劲！总感觉哪里不对！
    “你……你……你是来找我……做……做……做这个买卖的？”
    岳川认真地点了点头，“不然呢？”
    女罗刹气急败坏。
    当即就要发怒。
    可是岳川说道：“这一把剑，价值等重的黄金！你卖出去一把剑，我们三七分账，你三我七！怎么样？”
    “不行，太少了！”
    岳川想了想，“那这样，四六分账！你四我六！”
    “五五开！必须五五开！你休想占我一分便宜！”
    女罗刹此时也顾不得生气了。
    因为她看得出，这把剑真的好！
    伸手握住冰凉的剑柄，手腕轻轻晃动，立刻感受到这把剑的种种特性。
    “还有更长的的吗？给我看个更长的。”
    岳川拿出几把更长的大宝剑。
    “不够长，再来点更长的！”
    岳川又拿出一堆三尺长的大宝剑。
    三尺，这是铸剑的极限长度了，再长就会影响剑身平衡，而且过长的剑身会影响强度，很容易折断。
    然而，女罗刹还是觉得不够长。
    没办法，岳川只好拿出自己造的剑。
    “防·玄铁重剑！这个是我最长的了，也是我最大的了！”
    这把剑不但够大够长够重，其中还加持了“山”字符篆，可以令劈砍力道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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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6章

    果然，看到剑身中莹莹流动的灵力，女罗刹心花怒放。
    等重的黄金？
    不！
    要卖出十倍的黄金！
    “怎么交易？”
    岳川伸出两根手指，“第一种交易方法，你直接买下这些剑，只需付给我等重的黄金即可。”
    女罗刹立刻问道：“第二种呢？”
    “为我宣传！然后每卖出去一把剑，扣除等重的黄金，剩余的五五分账，我不占你一丁儿点便宜！”
    女罗刹听到这话，顿时牙痒痒。
    自己说的五五分账，是这个意思吗？
    还好意思说不占一点便宜！
    可是这时候，岳川开始向外掏大宝剑！
    刚开始是一把接着一把，后面嫌麻烦，直接一捆接着一捆，甚至将百宝袋口朝下，哗啦啦倾倒。
    上次这么豪爽的掏大宝剑，还是在蜀中洞府，被柳一榨干所有库存。
    现在，又一次倾囊相授。
    八百把大宝剑在大堂中平铺展开，光芒寒冽、莹莹四射，月光瀑落、交映生辉。
    女罗刹费力的将目光从大宝剑上移开，目不转睛看向岳川。
    面对这样一笔财富，她真的心动了。
    好剑！
    真的是好剑！
    罗刹国来往强者众多，见过的各种神兵利器多不胜数，女罗刹的鉴赏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这些剑的做工绝对上乘。
    而且铜质武器对法术有增幅效果，用以施展法术应该很不错。
    女罗刹忍不住选了一把修长的小宝剑，随后翩翩起舞。
    跳舞这东西，真的看天分。
    女罗刹或许是第一次拿着剑跳舞，但她很快就找到感觉，长剑清辉舞成银色匹练，在身周上下翻卷，宛如鱼龙飞舞。
    女罗刹兴致高涨，又拿起一把剑，双剑齐舞，更是原地旋转，将两把剑舞得车轮一样。
    这要是一脱手，车轮从脸上压过去，啧啧……
    有了上手体验，女罗刹对这批剑更加满意。
    如果有了这两把剑，楼中节目更加出彩，吸引的客人自然也越多。
    如果能趁机推销出去几把大宝剑，又是一笔额外的财富。
    以前，一晚上只能挣一份钱，现在能挣两份，甚至三份、四份……
    这种好事，怎么能往外推呢。
    “那就寄售吧！”
    女罗刹迅速作出决定。
    第一种方法听着很不错，赚得也更多，但自己得提前付出等重的黄金。
    自己可没那么多现金。
    第二种方法虽然要少赚很多，但是自己不需要投入本钱，稳赚不赔。
    岳川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于是从百宝袋中拿出一个个兰锜（qí），也就是放兵器的架子。
    兰锜长这样
    这些架子都是马蜂用木浆打印而成，造型非常抢眼吸睛。
    总之，绝对不是天然木料能够长出来的造型。
    外表缠绕金丝银线，镶嵌有名贵的珠宝，那叫一个珠光宝气。
    岳川扫了一眼，立刻指着几个地方。
    “摆在那里、那里，还有那里。正好！”
    有多好呢？
    每个都在桌子边上，属于客人一伸手就能摸到的范围。
    如果打起架来，随手一抽就是利刃在手。
    打赢了！
    就问你这剑用着顺手不？
    顺手，那就买下呗！
    打输了？
    那肯定有一个赢家是不是？
    布置完大堂，岳川点了点头，“时间还早，可以开门营业，试试效果如何。”
    女罗刹目光幽怨，“贵客，你们就不歇一歇吗？”
    岳川摇头，“挣钱要紧，快点开始吧！我赶时间！”
    女罗刹张了张嘴，被抢了台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转念一想，自己是第一楼的楼主，整个罗刹城也是响当当的存在。
    平常根本都不用出来见客的，也就是今天，手下汇报说来了一个超级豪客，这才抱着好奇的心思来看一眼。
    谁知道，这客人……是贩剑的！
    奇葩就算了，竟然还把自己当下人支使。
    本想发怒，但是想到这八百把剑，以及八百把剑可能带来的利润。
    女罗刹顿时低眉顺眼，“如贵客所愿！”
    很快，门窗便被打开，屋内的红灯罩也被取下，整座楼又变得明亮起来。
    歌姬乐师舞者又重新登场，弹奏轻快而旖旎的乐曲，招引门前路过的客人。
    很快就有人上门。
    刚才的战斗吸引了不少好奇宝宝。
    他们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能在第一楼捣乱，还能在捣乱之后包场，让第一楼闭门谢客，大红灯笼高高挂。
    这究竟是什么奇人？
    本想等明早上看热闹，谁知道，第一楼还没多久便重新开门，大红灯罩也取下。
    怎么回事？
    这么快？
    怀着各种念头走进第一楼。
    还没开始打听，就看到了大堂中布局的变化。
    “这是……”
    “好剑！”
    “当真是好剑啊！”
    可是，兰锜边上就坐着乐师，乐师既是伴奏，又是看护兰锜，防止有人偷窃。
    这时候，鼓点骤变。
    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天而降。
    “哇，楼主亲自现身。”
    “咦，楼主手中拿的不是她最喜欢的琵琶。”
    “啊，她拿的是剑，两把剑！”
    “这是要给咱们来一支剑舞吗？”
    （第四章会不会也被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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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7章

    华夏对“圣”这个字十分谨慎，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享。
    文圣孔丘、兵圣孙武、医圣张仲景、书圣王羲之、画圣吴道子、草圣张旭……
    每一个都是在自身领域登峰造极，或者有着绝顶影响的人。
    那么，剑圣呢？
    一提起“剑圣”，很多人第一时间联想到的是地狱咆哮、易大师、宫本武藏等人。
    华夏的剑圣是谁呢？
    李白？
    李白确实是剑术高手，但还不足以称“剑圣”。
    但李白的师父是实打实，青史留名，被冠以“剑圣”之名的人——左金吾卫大将军——裴旻（péimín）。
    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裴旻的剑舞被称为“唐代三绝”。
    裴旻的剑有多强无需关心，能够与李白的诗并列，已经足够了。
    史载其剑舞时突然间“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旻引手执鞘承之，剑透室而入”。
    后人赞曰：裴旻将军舞剑器，划惊堂一虹动天地。
    把剑抛到几十米高空，还能用剑鞘精准接住。
    不说这技术，就说这胆量吧，一失手就失手，有几个人能面不改色的呢？
    与裴旻同时代的还有一个剑术大家——公孙大娘。
    据说当年草圣张旭，就是因为观看了公孙的剑器之舞，因而茅塞顿开，成就了落笔走龙蛇的绝世书法。
    估计是突破悟道境了。
    诗圣杜甫少年时代也曾观看过公孙之舞，惊艳其锦衣玉貌、矫若游龙、一曲剑器，挥洒出大唐盛世万千气象，因此做出《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
    岳川没机会见识裴旻将军和公孙大娘的绝世剑舞，也没机会看到盛世的大唐有多么辉煌艳。
    但是女罗刹的剑舞也不差。
    本就长得好看，身材也顶级，再加上天生的舞蹈功底，还有动不动就飞天的绝技。
    衣带飘飘，彩裙翻卷，轻纱曼舞，环佩叮当。
    衣裙如波，双剑如龙，波浪翻滚，双龙齐飞。
    这里本就是声色场所，灯光、音乐、香料方面都是专业至极，完美的营造出极致的盛宴享受。
    这种场面，是咱小老百姓能享受的？
    小老百姓一个月的两千块，搁在里面最多买个点卡，还没半小时呢就该续费了。
    所以，上辈子的岳川只能在网上看一眼两三分钟版本的“飞天舞”或者“敦煌舞”。
    其他版本，最高的赞誉也就是“从壁画上走下来”，而眼前，是活生生的飞天，而且是把飞天和剑舞的融合。
    裴旻将军、公孙大娘都是站在地上剑舞，而女罗刹飞在空中剑舞。
    从二维上升到三维，从干瘪、扁平的纸片人享受上升到凹凸有致、活色生香，感觉上的冲击强了十倍不止！
    这时候，又有十多个女罗刹从楼顶飘下，空中仿佛有一道看不见的环形楼梯，女罗刹们盘旋而下，从客人们上方缓缓掠过。
    客人们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伸出手，试图捉住空中飘摇的丝带。
    然而女罗刹们“咯咯”一笑，身子一转，衣带也嗖的缩了回去。
    即便有几个人运气好，或者技术高超，恰巧捉到了。
    可是入手才发现空无一物。
    那些丝带并非实体，而是光影形成的幻术。
    不聪明的客人立刻嚷嚷着：“假货！退钱！”
    聪明的客人则心中狂跳，感觉更刺激了。
    女罗刹飞到兰锜旁，轻扬悦耳的“铿锵”声中，整齐划一的拔剑而出。
    随即，捧着剑在客人们面前展览。
    乐曲还在进行，舞蹈还在继续，但客人们发现，自己的眼睛有点不够用了。
    上面的飞天剑舞很好看，面前的女罗刹也很好看，但最吸睛的还是女罗刹们手里捧的剑。
    西域流行的，都是金银镶嵌宝石。
    这种刀剑实用性几乎没有，就是好看。
    当武器不现实，最多就是当餐具。
    战斗的时候，大都是依靠尖牙、利爪、法术等，或者各种骨头棒子、金属坨子。
    可是女罗刹们捧着的剑不一样。
    好看！
    真的好看！
    不用金银，也不用镶嵌宝石，依旧美得目眩神迷。
    那幽暗而深邃的光芒，繁复的几何形花纹，处处透露着工匠之美。
    有人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摸。
    女罗刹立刻将大宝剑，连同自己一起送到客人怀中，面对面交流大宝剑的经验。
    触手之下，更是感受到了剑身上那一层晶莹的镀膜。
    女罗刹将端起水杯往剑上一淋，剑身仿佛荷叶，大滴大滴的水珠滚动着滑落下去，剑身依旧光洁，滴水不沾。
    那水，全都顺着大宝剑流到女罗刹身上了。
    衣衫本就轻薄，现在更是如若无物。
    女罗刹又揪了一根自己的头发，放到剑刃上方，任其自由落地。
    在触到剑身时，悄无声息的断成两截。
    这……
    客人们全都惊呆了。
    因为他们看得真切，发丝根本没有接触到剑刃，而是在临界点的距离时，被剑刃处锋锐的气息斩成两段。
    这不是普通的剑，而是有非凡力量的宝剑！
    “买不买嘛~~~~”
    “买！买！买！”
    “好剑得配好套，我们的剑鞘有镶金款，还有镶钻款，您要哪个呢？”
    “都要！都要！”
    “哎呦~~~大爷您真会开玩笑，一把大宝剑，只能带一个套嘛，哪能带两个呢~~~”
    “哈哈哈！只要本大爷高兴，给大宝剑带三个套，四个套也没问题！”
    一场“展出”下去，卖了一百多把剑。
    不还价，都是称重，剑身重量十倍的黄金。
    而且，剑鞘另算。
    更有土豪的客人，一口气买了十多把，不但剑鞘，连放剑鞘的兰锜都给包了。
    这让岳川想到了那些连车带车模一起买的土豪。
    别说，你别说，还真像！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罗刹们举行了盛大的交付仪式。
    “红粉赠佳人、宝剑配英雄”——女罗刹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下次来你还能空着手？
    “真情恒久远、宝剑永流传”——别不信，这些剑埋在墓中，一两千年都不会锈蚀。
    于是，罗刹城中出现了很多动不动就撩衣服、拍腰的豪客。
    而且不知为什么，这些豪客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大街小巷的西瓜摊。
    先把镶满宝石的剑鞘放到桌上，然后再挑选西瓜。
    “老板，你的瓜保熟不？”
    “我专门卖瓜的，还能卖给你生瓜蛋子？”
    “我问你不熟怎么着？”
    “不熟？不熟我吃喽！”
    “好，先杀一个看看！”
    拔剑，咔嚓一下！
    熟不熟没关系，咱要看的就是鲜红的汁水顺着剑身滴答流淌的模样。
    看到没！
    干干净净，一滴都不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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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8章

    黄牙白象最喜欢买瓜了。
    因为不熟不要钱，当场吃掉，白吃白喝。
    熟了也当场吃掉，花点小钱罢了。
    反正师父有钱，自己随便吃。
    白象也不挑，生瓜蛋子都吃得津津有味。
    但是卖瓜的摊贩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轻则被打一顿，重则被打三顿，瓜摊子掀了，所有西瓜都被白象吃个精光。
    偏偏还没处说理。
    卖生瓜蛋子，就该打！
    一时间，罗刹城卖瓜的小贩都人人自危。
    “看到那些带剑的都小心点，不知道为什么，它们最喜欢用剑杀瓜。”
    “这他娘的，一看就是找茬的。”
    “嘘，小声点，它们有钱、有势，惹不起！”
    还有第一楼的种种八卦。
    首先是这群伊犁城来的人出手阔绰，鸡蛋大的宝石随手赏赐，第一楼弹琴的、吹箫的也都得了一块，老值钱了。
    其次是在第一楼打架，二十多个挑衅的，全都被打死了，据说第一楼里一滴血都没沾。
    最后是关于剑，这些人来罗刹城就是为了贩剑，而且是做工精良的高品质大宝剑。
    对于这一点，卖瓜的小贩最有发言权。
    杀瓜那叫一个利索。
    寻常刀切上去，瓜皮“嘣”的就裂开了，裂口随机，参差不齐。
    但是一剑砍上去，瓜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斩成两半，切口平整、光滑，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杀瓜不沾水、杀人不见血。
    好剑！
    借着卖瓜小贩的嘴，大宝剑的名气迅速传扬开来。
    第一楼中剑舞也成了嫖客们津津乐道的事情。
    有钱的，纷纷过来看新鲜。
    没钱的，就凑到人堆里，听人家吹嘘，虽然不能过眼瘾，好歹能过一把意瘾。
    总之一句话，“大宝剑”三个字在罗刹城火了。
    岳川这几天一直带着几个弟子在各个瓜摊上转悠，除了杀瓜，就是寻找各种蔬菜、水果。
    比如大蒜、胡萝卜、洋葱、哈密瓜、石榴等。
    除了瓜果摊，岳川还找了香料市场。
    这里不是罗刹城本地人，而是一些毛发花花绿绿，长相奇奇怪怪的精怪，或者半妖。
    一打听才知道，罗刹城并不产香料，这些都是其他地方的商旅。
    罗刹男性简直丑到极致，个头矮小、战斗力堪忧，除了保持种族延续，基本没什么别的用了。
    反倒罗刹女性，模样俊美，实力强大，还有飞天的能力，地位远远高于男性。
    罗刹女性能挣，也能花。
    衣服、首饰、香料、化妆品……
    所有女人喜欢的，这里都有。
    其他地方的商旅也愿意长途跋涉，来罗刹城赚取高价。
    岳川随便翻了一下香料堆。
    胡椒！
    不同种类的胡椒。
    在这个时代，胡椒是极其名贵的香料。
    它可以直接制作成香囊戴在身上，这是岳川能够接受的方法。
    但西域最常见的用法是——熏蒸衣物或者身体，祛除异味，令身体变得香喷喷的。
    简单来说就是腌入味了。
    这种做法……
    岳川表示接受不了。
    就算没有体臭，一阵胡椒粉的味道，那不是打喷嚏么？
    再说了，一想到胡椒，就会想到烤肉，这是激发食欲还是别的什么欲？
    如果本身就有体臭，再用胡椒腌入味儿，那种复合味道别提了。
    反正岳川是受不了。
    岳川又看了看其他香料，有些是认识的，有些是不认识的。
    也不知道是绝种的香料，还是后来种植过程中不断筛选、改良，变得面目全非了。
    岳川问了问价钱，“怎么卖？”
    “等重的黄金！”
    西域的交易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一个简单的天平，一边放货物，一边放金子。
    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捆绑销售，也没有缺斤少两改称。
    看到岳川不说话，青毛狮子一把抽出佩剑，“咔”的砍在桌子上。
    “呸！你这杂毛，做生意坑到老子头上了！”
    香料商人已经知道“大宝剑杀瓜”的威名了，害怕的看了看青毛狮子，忙不迭的摆手。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贵客随便打听，我们一直是这个价钱！几十年了从来没有变过！”
    岳川伸手抄了一把孜然籽，问道：“你这香料保生不？”
    青毛狮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师父，咱不该问保熟不保熟吗？”
    香料商人听到这话立刻问道：“你……你是来找茬的吧？”
    暗号正确！
    岳川瞄了一眼斩入桌面的大宝剑，很想一把接过来，捅出去。
    “我问你，这些种子种下去，能不能发芽！难不成你还炒熟了再卖？”
    早说啊！
    香料商人连忙回答：“保生！保生！绝对保生！”
    岳川继续翻看其他香料，黄牙白象却接了一句：“生男还是生女？”
    香料商人确定，这群人就是找茬的。
    于是，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几步，同时用眼神召唤自己的护卫们。
    岳川看了又看，指着面前七八个大麻袋。
    “全都装起来！”
    香料商人：？？？
    “愣着干什么？全要了！”
    香料商人连忙朝护卫们比划了几个手势。
    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护卫们瞬间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摆上大号的天平，把香料放上去，然后直勾勾看着岳川，等他摆放黄金。
    岳川摇头，“我没钱！”
    护卫们听到这话，瞬间直起腰杆，只等主子一声令下就动手。
    但是岳川掏出几把大宝剑放在天平另一端。
    “我用这个抵，行不行？”
    大宝剑？
    行！
    这太行了！
    香料商人还没说话，身后的护卫们就已经开口了。
    “这是好东西！”
    “对啊！有了这些武器，咱们的战斗力蹭蹭上涨！”
    “以后再遇到劫道的，咱也杀瓜一样，咔嚓咔嚓砍了！”
    “不沾血！泰裤辣！”
    香料商人经常和女罗刹们做生意，第一楼发生的事情自然也有耳闻。
    这些大宝剑的价格，起步都是十倍重量的黄金。
    “客人，这样，你把天平加到平，我可以给你十袋香料。”
    岳川用手捏了捏装香料的大麻袋。
    “去皮了没？”
    虽然不懂“去皮”是什么，但香料商人秒懂岳川的意思。
    “十一袋香料！”
    “十二袋！”
    “成交！”
    于是岳川掏出一把把大宝剑加了上去。
    天平晃晃悠悠的变平衡。
    岳川把面前八个大麻袋包圆了，又挑了四个麻袋。
    只要是带种子的，岳川都要。
    “贵客，贵客，您还需要什么香料，尽管跟我说，跟我说就行，保证能给您运过来！”
    岳川想了想，“种子！我要种子！只要是种子，尽管给我送来！价钱，就还是刚才那价钱！”
    大宝剑第一次出现在罗刹城，人们没见过这种好东西，自然能卖高价。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大宝剑流入市场，价钱肯定会逐步降低。
    一斤大宝剑换十二斤香料，很赚！
    香料商人比岳川更兴奋。
    “好好好！就这个价！绝不反悔！种子，要多少有多少！”
    （昨日的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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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9章

    不到一周的时间，八百把大宝剑兜售一空。
    罗刹城第一楼干脆打出了大宝剑的招牌，在门口两侧的红灯笼上绣了宝剑图案。
    “大宝剑”一词也从第一楼流传开来，变成了某种特殊行业或者特殊服务的代名词。
    这是玷污传统文化吗？
    分明是为古老词汇全面赋能，令其焕发出新生机。
    中华文化之所以博大精深，就是因为有无数个和岳川一样的人。
    再怎么说，这也是神州文化第一次进入西域，并且和西域本土的飞天文化水乳交融，升华蜕变。
    罗刹城赚了，岳川也满载而归。
    第一楼贩卖大宝剑、剑鞘、兰锜的收益；岳川购买的各种瓜果蔬菜；香料种子；景观植物；药材等等……
    为了讨好岳川这个“大客户”，香料商人做东，在第一楼宴请。
    对于没尝试过的东西，人们总是抱有极大的好奇心。
    第一次体验，那叫探索和开拓。
    第二次、第三次以及后面的无数次，那就是被欲望和本能支配的野兽了。
    所以，岳川婉言谢绝。
    香料商人无奈，只能赠送了一些家乡的美食。
    岳川本来不在意的。
    在自己面前说“美食”二字，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可是看到香料商人送来的东西，岳川哈哈大笑，“啊，我亲爱的朋友，这个礼物我真是太喜欢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去你的家乡做客！”
    香料商人大喜，“尊敬的客人，我家领主大人一定会用最高规格的礼仪接待您的到来。”
    美食是椰枣干，椰枣晾晒风干制作的小吃。
    齁甜齁甜，正常人受不了。
    上辈子的生活物质极其丰富，对于大油大盐大糖的东西已经不感冒了。
    但是这个世界物质条件极其匮乏，连生活中最基本的油盐酱醋都保障不了。
    而油盐酱醋之外，还有一种调料叫糖。
    糖独立在油盐酱醋之外，足见其稀缺。
    如果说大航海时代什么东西最赚钱，很多人都会认为是鸦片。
    其实是白糖和黑奴。
    而黑奴贸易之所以赚钱，就是因为甘蔗种植园的大量需求。
    大航海时代，种植园主要就是种植甘蔗的。
    海外殖民地是否有价值，也完全取决于能不能种甘蔗。
    所以，大航海时代最赚钱的生意是白糖！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白糖就是各殖民帝国争相掠夺的资源，是高价值的奢侈品，是白色的金子。
    其地位，完全等同21世纪的石油。
    看着袋子里的椰枣，岳川心中满是激动。
    这哪里是小零食，分明是一颗颗摇钱树。
    话术发动，岳川脑海中不断回忆关于椰枣的信息：名枣但不是枣，而是一种棕榈科棕榈科的开花植物，在北非、中东和南亚广泛种植。
    椰枣树生长缓慢，差不多十年才能结果。
    但是这种树轻轻松松就能活到百岁，可以长至三十米以上。
    耐高温、耐水淹、耐干旱、耐盐碱。
    简单说就是，不挑地。
    唯一一点，需要温暖的环境和强烈的光照，也正因此，主要分布在热带区域的沙漠。
    华夏北方、西北有广阔的沙漠和戈壁，但不是热带的沙漠、隔壁。
    椰枣不可能熬过华夏北方的寒冬。
    但是岳川不在乎。
    改良嘛！
    水稻也是喜欢高温和光照的南方作物，但是改良之后，在东北广泛种植，还成了东北的特产——五常大米。
    如果能把椰枣改良得不惧寒冬，就可以在北方和西北的沙漠、隔壁上广泛种植，华夏的百姓就能轻松获取糖分和甜味，北方的环境也能得到极大改善。
    就算北方不能种，也可以引进到华夏的南方嘛。
    我，岳川，土地公，天赋种地！
    科学不行就上玄学！
    干枣中含有61%至68%的糖分，甘蔗含糖量才17%至20%，椰枣的含糖量远高于甘蔗，吃几颗就能扛饿，简直是天然的行军丹。
    如果以椰枣为主材料，加上其他辅料炼制行军丹，效果肯定更好！
    这很玄学！
    除了糖分总量高于甘蔗，椰枣甜度也几乎是甘蔗的两倍，能给人极大的幸福感、快乐感和满足感。
    更可贵的是椰枣极易保存，在常温下保存一年都不会坏。
    一棵成熟的椰枣树年常量一百公斤到一百五十公斤。
    家门口种上几棵，结出的果子一年都吃不完。
    也正因此，椰枣被称作“沙漠面包”或者“沙漠里的黄金”，是阿拉伯人的“圣树”。
    椰枣除了能吃，还可以用于制造饮料，酿酒、醋等，树枝可以用来编椅子、篮子，树叶纤维可以编织渔网、凉席等，树木可以当建材。
    可以说，浑身都是宝。
    想到这儿，岳川忍不住哈哈大笑。
    黄书三兄弟以及狮驼岭组合好奇的望过来。
    “师父何故发笑？”
    岳川说道：“我笑伊犁城又将增加一种神奇作物，稷下乘凉又多一支柱！”
    上辈子的世界里，甘蔗是人类获取糖分的主要材料。
    然而蔗糖吃多了会危害到人的健康，造成糖尿病、心脑血管疾病等。
    没办法，甘蔗好种、好活，而且适合大面积、密集型的种植。
    种甘蔗还简单，只要挎着猎枪、拎着小皮鞭就行了。
    甘蔗成为主流并不是因为它有多好，而是因为形成了规模，产量大、成本低，其他糖源植物的成本过高，无法替代。
    岳川要做的就是在华夏到处种椰枣，培养椰枣形成规模，让这种神奇的植物造福华夏百姓。
    椰枣除了可以当粮食、当维生素糖果，还可以入药。
    每一百克椰枣中维生素的含量高达380至660毫克，是柑橘的10倍、苹果的80倍！
    小孩子不爱吃蔬菜，缺少维生素怎么办？喂一颗甜枣就行了！
    椰枣糖分主要是果糖，进食后不会导致血糖升高，适当食用还有刺激胰岛素分泌、控制血糖的好处。
    除此之外，它能补中益气、化痰平喘，增强肠胃蠕动、改善便秘、护肝排毒，用来熬粥、煲汤等，丰富食谱和菜单。
    最最最重要的——椰枣籽含有丰富的男性荷尔蒙的成分，能够治疗性功能低下——这是真的！
    就在岳川间歇性哈哈大笑的时候，黄书三兄弟、狮驼岭组合前后停住脚步。
    “师父！前方有埋伏！”
    岳川顿时大喜：“来得好啊！抓回来，当农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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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0章

    出现在岳川面前的是一群肤色黝黑干瘪，牙齿尖锐外龅，毛发花花绿绿的小个子。
    “隔着十里地都能闻到它们身上的臭味。”
    “是男罗刹！”
    “怎么这么多？”
    “拦咱们的路干什么？”
    沙丘中，一群男罗刹跳了出来，一边抖落身上的沙土，一边朝岳川等人呲牙咧嘴。
    “把你们身上的财物全都留下！”
    “还有大宝剑的秘密，也告诉我们！”
    “听说你们买了不少香料！”
    “肯定是装在储物法器里面了，都拿出来吧！”
    岳川看着面前这些小个子，心中很是疑惑。
    “谁给你们的勇气，让你们敢截我的道？”
    自己在罗刹城这么多天，不说闯出多大的名头，至少也没谁敢找自己麻烦。
    第一楼中的女罗刹们对自己应该是知根知底。
    男罗刹没道理没听过自己的威名。
    它们能提前埋伏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说明消息非常灵通。
    所以，它们有什么不得了的依仗！
    “把你们的靠山叫出来吧！否则等会儿就没有机会了！”
    男罗刹们桀桀怪笑。
    “不识相，给你们一条活路不走，非要往死路上闯。”
    “好啊！那就叫你们全都留下。”
    “不知道你们的血肉味道如何！”
    “我要把你们切成一块一块，然后一丝一丝的吃干净！”
    听到这话，白象问道：“那叫舔吧！”
    男罗刹张大嘴，露出带有层层倒刺的舌头，还把舌头做出灵活的翻卷动作。
    白象捂住自己的长鼻子，心中琢磨着，如果自己的鼻子被舔一口，会不会有事。
    青毛狮子怒吼一声，当即就要拔剑。
    可是黄四喊道：“兄弟且慢！上次你们战了个痛快，这次让我们来吧！”
    青毛狮子收回佩剑，满脸遗憾。
    不能痛快的杀瓜了。
    岳川点头，“尽量抓活的！”
    黄四一挥手，带着两个小弟冲了上去。
    罗刹们看到敌人冲来，立刻抱头鼠窜。
    奔跑那叫一个迅速，动作那叫一个敏捷。
    实在跑不掉的，干脆一个猛子扎进沙中，原处隆起一座小土包，再无动静。
    黄书三兄弟背靠背，看向周围。
    罗刹们将沙土团成团丢过来，像打雪仗一样。
    但是沙土中蕴含灵力，飞过来的时候与石头无异。
    雪球打在身上炸开也就没事了，但沙土打在身上立刻飞溅起大蓬大蓬的烟尘灰土，遮挡视线，甚至迷眼睛。
    而这时候，三人身前的沙土一阵蠕动，地下潜伏的罗刹就像屁股底下装弹簧似的，“嗖嗖嗖”射了出来。
    它们张牙舞爪，挥舞着长满倒勾的长舌头向黄书三兄弟扑去。
    可是这时候，黄五一抚长剑。
    “出来吧！”
    轰！
    一阵灵力涌动在原地炸开，就像放了一个开门炮。
    周围笼罩的烟尘灰土瞬间被撕裂、冲得最靠前的几个罗刹也凌空翻着跟头飞了出去。
    一个身高两丈的雄壮魁梧巨人出现在原地。
    虽然虚幻朦胧，但依旧给人一种坚韧、挺拔、刚强的感觉。
    “尊敬的主人，巨石愿意为您效劳！”
    这是之前围攻城隍庙的精怪，本体是一个石像。
    也不知道是哪个国家的英雄人物，承受香火祭祀，逐渐有了灵性。
    只可惜，这个国家覆灭了，石像也被黄沙吞没。
    多年后石像破土而出，东游西晃，最终在七河之地占山为王。
    然后就是上墙，变成了封印的精灵，又被黄五选中，成了剑灵。
    黄五指了指扎堆聚集的罗刹，“弄死它们！”
    石像精灵大笑一声“遵命”，一阵助跑高高跃起，拔升一定高度后猛烈俯冲。
    罗刹鬼慌忙攻击。
    可是石像精灵无视了沙土球。
    它现在是精灵状态，跟鬼魂没区别，沙土这种实体攻击对它无效。
    即便是有身体的时候，也几乎免疫沙土，根本不把这种攻击放在眼里。
    罗刹们慌了，纷纷转身逃跑。
    也有罗刹一个跳水动作钻进沙土中。
    可是石像精灵抱头屈膝，狠狠撞在地上。
    “咚！”
    地表就像鼓面，方圆百步范围集体一震，环状的冲击波肉眼可见。
    刚钻进去半个身子，正蹬着腿往下钻的罗刹们只觉得脑袋周围猛地一紧。
    它们莫名其妙想到了刚出生时，也是这种四面八方的挤压感。
    “啵！”
    地下的男罗刹们全都被喷飞出去。
    本就在地上的罗刹们恰恰相反，它们一个个膝关节错位，骨茬刺破皮肉，屁股狠狠贴在地上。
    如果是柔软的沙土地还好，如果是带尖锐棱角的石头地，那叫一个酸爽。
    黄六也召唤出了自己的剑灵。
    一只四腿高挑、脊背弓起，浑身带着棕黑相间斑纹的鬣狗精怪。
    这家伙明明实力强得过分，足以碾压男罗刹，可它还是绕后、包抄，潜入流沙，然后一波暴起。
    黄六连忙大喊，“抓活的，抓活的！”
    鬣狗剑灵听到这话，顿时改变了下嘴的位置，从掏肛变成吃鸡。
    男罗刹可能一辈子都没享受过这种服务。
    可惜了，一辈子也只能享受这一次。
    其他男罗刹看到敌人如此强大，尖叫一声，拔腿就跑。
    两条小短腿就像两根鼓槌，噼里啪啦的敲打在屁股上。
    岳川摆了摆手，“它们逃跑的方向不是罗刹城，而且不是四散逃跑，肯定有什么手段在前面等着咱们。”
    黄四笑着说道：“师父，管它憋着什么坏，凭咱们的实力，还用怕它？”
    其余人等也跟着附和。
    “对！来的越多越好，多抓点那个啥……对对，农具！”
    岳川掏出绳索，向青毛狮子交代道：“你们三个在这抓农具，我去前面看看！”
    说完，带着黄书三兄弟向前疾行。
    男罗刹们看到敌人追来，顿时跑的更快了。
    不一会儿，就将岳川几人带到一处山谷。
    岳川看了一眼脚下，不屑的说道：“就这？你们不是异想天开，想要用流沙困住我们吧？”
    黄书三兄弟也一抖腿，轻轻松松的站在流沙上，任凭脚下如何滑动，身形始终稳如泰山。
    男罗刹们嘿嘿冷笑。
    “愚蠢，死到临头了！”
    “叫你们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伤了我们这么多兄弟，一定要叫你们不得好死！”
    “你们等着吧！”
    随着男罗刹的狂吼，流沙表面浮现出一条条蜿蜒的痕迹，沙土隆起、上翻，从四面八方汇聚到岳川周围。
    男罗刹胜券在握一样，哈哈大笑，还拍着胸口、肚皮屁股，发出悦耳的节拍羞辱敌人。
    岳川看了一眼左右，“数量比上次还多，就是这质量……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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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1章

    沙与水一样，都是流动的介质。
    水中有鱼鳖虾蟹，自成生态。
    沙也一样！
    沙漠地表是一个世界，沙漠地下又是一个世界。
    比如天然形成的空洞、裂隙等。
    靠近地表的部分可能几十年不下一滴雨，但是地下可能有暗河，能够孕育众多苔藓类、菌类等植物。
    依靠这些植物，又能孕育昆虫以及小型爬行动物。
    某些为了躲避地表天敌的小型哺乳动物也会打洞，或者循着地表裂缝进入到地下。
    在地表，这些小型哺乳动物是战五渣。
    但是换到地下，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方圆百里一根草都没有的沙漠地带，经常会出现各种昆虫、小动物的原因。
    沙漠、戈壁并非不能生活，只是不适合普通人生活。
    深邃的地下，埋藏了太多太多的未知和秘密。
    这时候，一个蜥蜴脑袋从流沙中探出。
    无形的气势从胶质皮肤中勃发出来，身上的沙土瞬间吹拂干净，露出一身灰褐色的鳞甲。
    它吐着带有分叉的舌头，朝岳川的方向嗅了嗅。
    “很好！很不错！这次的猎物非常美味。小的们，出来吧！”
    立刻，流沙翻涌，两三百只蜥蜴脑袋从流沙中钻了出来。
    它们摇头晃脑，将身体浮出流沙，随即人立而起，一双双略带金属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岳川等人。
    岳川也打量着这些蜥蜴人……
    等等，蜥蜴人？
    岳川想到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一个传说——昂撒人是世界的毒瘤，因为他们不干人事，到处挑动战争，制造种族灭绝，甚至制定了人类清除计划。
    原因就是，昂撒人的精英统治阶层并不是人类，而是拥有人类外皮伪装的蜥蜴人——它们可能来自于外星，也可能来自于地底。
    包括英国王室、美国商界、政界、影视明星等诸多阶层都是蜥蜴人，以及蜥蜴人的奴仆。
    网上有很多采访或者直播，某些政要或者明星在眨眼时，瞳孔呈现出非人类的特征，变成类似蜥蜴的竖瞳状，或者瞳孔充满眼眶。
    上辈子，岳川看到这些消息时，总是随手划过，最多骂一句“无良小报”、“P图造谣”。
    而现在，岳川亲眼看到了蜥蜴人。
    蜥蜴人的眼睛……确实非常醒目……
    又大又圆，还带着幽冷的金属光泽，非常令人着迷。
    某些蜥蜴人眉心中还生着一道竖线，却是一只隐藏的竖瞳。
    这只眼睛睁开时，岳川顿时感觉一个崭新的世界在自己眼前打开。
    财富——堆砌成山的金银财宝、珠翠玉石。
    权力——一言决生死，一念转阴阳。
    美人——偎红倚翠，醉枕山河……
    等等！
    岳川猛一激灵，眼前的种种景象瞬间扭曲、波荡，随即支离破碎。
    前方，蜥蜴人痛苦的捂着眉心竖眼。
    岳川这才醒悟，自己在无形之中着了蜥蜴人的道。
    “还好还好……这些蜥蜴人制造的幻象太丑了，把我吓醒了！”
    听到岳川的话，蜥蜴人顿时大怒，“不可能！幻境中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怎么会丑！”
    岳川暗骂一声沙币，“你才见过几个美女，你能跟老子比？”
    他娘的，第一楼的女罗刹都趴到腿上了哥们也毫无波澜！
    你弄的这些丑八怪，也敢对哥们投怀送抱？
    没见识！
    随即，岳川一声冷哼，正在施法的蜥蜴人纷纷被打断施法，遭到反噬。
    黄书三兄弟和精灵全都激灵灵打着寒战。
    岳川问道：“爽不爽？”
    黄四点了点头，“爽！”
    明人不说暗话，确实爽。
    这些蜥蜴人长得丑，想的挺美，幻境里面啥都有，让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黄五、黄六也都红着脸点头。
    岳川呵呵一笑，“那就抓住它们，以后可以天天爽！”
    听到这话，三兄弟同时大喜。
    美滴很！
    蜥蜴人顿时暗骂，我们想调动一个人的情绪，还得施法、构造幻境，费劲巴拉，这个家伙倒好，一句话，效果强过我们十倍！
    这叫什么道理？
    “上！上！上！”
    “攻击！攻击！”
    蜥蜴人一挥手，锐利的爪子现了出来，再一振胳膊，手肘侧方弹出一道锐利的骨刃，膝盖肌肉蠕动，也伸出两根尖锐的骨刺，脊背和尾巴也浮现出一排排尖刺。
    岳川终于明白什么叫武装到牙齿。
    这些蜥蜴人，混上上下都是武装。
    “小心点！”
    黄书三兄弟有些发憷。
    他们平常打架多是不假，但对手都不成气候，最强的也就是山君以及碑王。
    山君只是打断一截尾巴，没能打死。
    碑王那次是整个仙家一起上的结果。
    而现在，三兄弟对抗上百只蜥蜴人，还有上百只围绕战场等待机会的罗刹。
    黄五见状，连忙把石像精灵招了回来，挡在身前。
    黄六也招回鬣狗精灵，在身边徘徊，谨防偷袭。
    “哥，还不把你的精灵唤出来？”
    “难不成你真给我们挑了个只能看不能用的嫂子？”
    黄四骂咧一声，随即利索拔剑，手指顺着剑脊，从根部抹到剑尖。
    “出来吧！”
    随即就见一只身高三丈，八条触手每条触手都有四五丈的庞然大物现了出来。
    “伟大的主人，我会助您八臂之力！”
    章鱼精怪，八条触手的人形精怪。
    当初围攻城隍庙时，这个八条胳膊的家伙战力强横，在众多烟尘中是横着走的存在。
    就连熊大、熊二都不是一合之敌，被大巴掌拍到墙上。
    要不是兄弟俩身板硬，皮实耐揍，恐怕也变成壁画了。
    黄四选择的就是这个家伙。
    “哥，这就是你挑的嫂子？我记得它是公的！”
    黄四唏嘘的叹了一声，“你们还年轻，不懂……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章鱼精怪悬浮在众人上方，八条触手灵力翻滚，掀起漫天鞭影，对着冲击过来的蜥蜴人一顿暴打。
    首尾夹攻？
    左右偷袭？
    太年轻了，这家伙有八条触手。
    据说章鱼有九个脑袋，每个触手都有一个脑袋控制，第九个脑袋专门控制其他八个脑袋。
    也就是说，这家伙能够分心九用。
    蜥蜴人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一轮轮攻击都被打退回来。
    有几个倒霉的家伙一着不慎，被对方触手卷住，往地上狠狠一砸，生死不知。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蜥蜴人又尝试了一番，还是屡攻不下。
    无奈，只能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啸。
    看到蜥蜴人打算撤退，岳川呵呵冷笑。
    “还想跑？”
    一跺脚，香火之力瞬间弥漫开来，一道土黄色的光圈向四面八方席卷出去。
    指地成钢——松软如水的流沙地瞬间变得坚硬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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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2章

    罗刹和蜥蜴人一样，都喜欢借流沙藏匿和潜逃。
    千里黄沙的沙漠中，这种能力堪称无解。
    毕竟水流中一眼望过去，敌人的位置清晰可见。
    但流沙中，视线受阻，感知也被削弱，稍微几个蛇皮走位就能摆脱锁定，找个地方一猫，或者找个裂隙一钻，就能逃出生天。
    然而今天，失算了。
    罗刹和蜥蜴人一头撞在铁板上，头骨差点没撞裂。
    这些还算好的，那种刚潜进去半截身子的就倒了血霉，上半身仿佛嵌进钢铁中，下半身无助的挣扎、蹬弹。
    没多久，便感觉呼吸困难，窒息的信号不断冲击大脑。
    腿脚快跑到山谷入口的罗刹和蜥蜴人也都面色惊恐的退了回来。
    因为，青毛狮子三兄弟牵着一串俘虏走了进来。
    黄书三兄弟瞬间支棱起来。
    “来来来，再让大爷爽一个！”
    “刚才不是挺张狂的嘛，再狂一个啊！”
    “来来来，跟我打！我也不欺负你，让你两条胳膊！”
    蜥蜴人心中愤恨，张牙舞爪的攻了过去。
    可是很快就天降正义，一根出手狠狠甩了下来。
    一鞭子下去，浑身骨节爆响，差点被抽散架。
    可是还没等站起来，就被石像精灵一根手指戳在胸口。
    石像精灵大踏步攻向其他蜥蜴人，但它留下的指印沉重如山，依旧禁锢在敌人胸口上。
    肺里空气抽丝剥茧般挤了出来，蜥蜴人憋得瞳孔紧缩、双眼暴突。
    那模样，就像两颗剥了皮的鸡蛋贴在眼眶上。
    鬣狗精怪围着蜥蜴人绕了一圈，找不到目标，一爪子下去，鳞片哗啦乱飞，还是没找到，于是又一爪子。
    很快，地上就没有站着的罗刹和蜥蜴人了。
    岳川来到头最大的蜥蜴人面前，用脚踢了踢，“活着没有，起来说话。”
    蜥蜴人不动。
    岳川叹息一声，“那就烧了吧！”
    蜥蜴人瞬间站了起来。
    “伟大的强者，您请吩咐。”
    岳川冷哼一声，“降，或者死！”
    “呃……我无权做主，我得问问我们的头领。”
    “你们头领呢？”
    蜥蜴人小跑几步，来到一个半截身子插在沙土中的倒霉鬼身边。
    “老大，老大，敌人太猛了，兄弟们不行了，降了吧！”
    蜥蜴人首领身体抽搐了几下，双腿蹬弹，也不知道表达什么意思。
    “老大，你说句话啊！”
    蜥蜴人首领又抽搐了几下，双腿蹬得更猛了。
    “老大，兄弟们已经尽力了，再不投降都得死啊。”
    蜥蜴人首领双腿逐渐软绵，蹬都懒得蹬了。
    “老大，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是不说话，好歹也放个屁啊！”
    蜥蜴人首领僵直了一下，随即双腿劈叉，放了一个连环响屁。
    仿佛在说：投降……投降……快点投降……
    “哎呀，老大同意了！我们头像！弟兄们，都起来吧，咱们投降了！”
    刚才还躺了一地的蜥蜴人齐刷刷站了起来。
    岳川一跺脚，解除了指地成钢。
    蜥蜴人首领一个旱地拔葱跳了起来，然后追着手下拳打脚踢。
    “你他娘的，想害死老子是不是？”
    “你是不是想弄死老子，你当老大？”
    “我就知道你小子坏心肠！”
    “我打死你，打死你！”
    其他蜥蜴人要么自己拔出来，要么被同伴拔出来。
    倒是罗刹们，集体麻了。
    “蜥蜴人真是废物，竟然投降了。”
    “都怪它们，这么几个敌人都收拾不了。”
    “以后再也不跟它们合作了。”
    “废物！废物！”
    岳川似笑非笑的看着蜥蜴人头领，随即指了指罗刹。
    “去，把它们抓过来！”
    蜥蜴人一方瞬间动了起来。
    打岳川一方，打不过，收拾罗刹还不是手拿把掐？
    青毛狮子牵着一串罗刹走过来，把还没使用的绳子丢到地上。
    “把它们也捆起来。”
    蜥蜴人动作麻利，把罗刹们捆得结结实实。
    青毛狮子是正着捆，也就是双手在前的捆法。
    蜥蜴人是反着绑，双手捆在身后。
    而且一个个动作粗暴，都是先卸了膀子才捆。
    一看这熟练的手法，老绑匪了。
    岳川呵呵一笑，“以前没少干吧？”
    蜥蜴人也不掩饰，“这些罗刹鬼跟我们合作，它们通风报信，我们半路劫道。从我祖爷爷那一辈就是老搭档了。”
    岳川顿时想到了罗刹的传说——很多人去了罗刹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有些可能是死在罗刹鬼肚皮上了，但更多的，是被半路截杀，进了男罗刹和蜥蜴人的肚子里。
    女罗刹是吃人不吐骨头没错，男罗刹也一样。
    岳川看了一眼蜥蜴人，说道：“你好像对罗刹很瞧不起？”
    蜥蜴人首领“啐”了一口带颜色的唾沫，骂道：“它们就是一群废物，靠女罗刹挣钱吃喝，又瞧不起女罗刹，自己又本事挣钱养家，就仇恨那些光顾女罗刹的行商、旅者。弱一点的，被它们偷偷杀了、吃了，打不过的就找我们在半路上埋伏。”
    “哦？原来如此！既然瞧不上，你们为什么又要和它们合作？”
    蜥蜴人首领叹息一声，“我们早就不干这一行了，不过这群家伙找我到，说了你们的事，给我拿了一把大宝剑，又告诉我你们有空间法器，能装物品，我这才动了念头，想着干这一票就不干了！”
    岳川哈哈一笑，“这样吧，以后你们就你跟我干了！”
    蜥蜴人反应平淡，他们也知道，自己没得选。
    要么死，要么从！
    罗刹们听了顿时大喜，“我们也跟你干！”
    岳川脸色古怪，“好好好，你们也跟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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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3章

    “等等！伟大的主人，我们还有一些族人，请您等一等。”
    既然要投诚，那就拖家带口。
    并不是出于信任，而是为了这一票买卖，蜥蜴人精锐尽出，巢穴里留的全是老弱病残，如果失去了青壮照料，它们的生活将会非常艰难。
    为了防止岳川生疑，蜥蜴首领说道：“我就派几个手下过去，伟大的主人您请放心，我们绝对没有别的想法。”
    岳川微微一笑，“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的！”
    蜥蜴人首领：其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
    这时候，岳川抬手向前一指，流沙顿时翻滚涌动，向两侧倒卷。
    一条笔直的通道直线向下。
    宽度大概一丈多，深度……一眼望不到底。
    明亮的月光能把地面照得纤毫毕现，也照亮了地道的场景。
    这条通道两侧横平竖直，每一条线、每一个面都像尺子量的一样，下方却是阶梯状，可以一级一级向下走。
    这……
    蜥蜴人敢用自己的十八代祖宗发誓——这里原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没有路！
    流沙地带，只有流沙！
    岳川大踏步向前，“去吧，把你们的族人都接过来！”
    蜥蜴人首领忍不住问道：“伟大的主人，您怎么知道我们的巢穴在这个方向？”
    岳川呵呵一笑，嘴角微微勾起，眼睛中带着春风般的笑意。
    “你们巢穴挺不错的嘛，还会种蘑菇、养虫子？不错，不错，有前途！”
    蜥蜴人首领脸都白了。
    没错！
    一点都不错！
    主人隔着这么远，竟然知道自己巢穴中的景象。
    蜥蜴人首领瞬间明白，自己的主人神通广大，手腕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
    背叛其他主人，最多就是躲在地下不出来了。
    但是背叛眼前的主人，天地再大，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尤其是刚才半截身子被卡在流沙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感觉，令蜥蜴首领灵魂深处感到恐惧。
    震慑得差不多了，岳川便拍了拍蜥蜴人的肩膀。
    “其他人办事我不放心，你亲自跑一趟吧！快去快回！对了，蘑菇不错，带上孢子回来接着种！”
    蜥蜴人首领沿着台阶一步步向下走、向前走……
    以往熟悉无比的地下空间，此时变得无比陌生。
    以往能够给自己带来庇护，能让自己高枕无忧的流沙、尘土，此时也都变得像尖刺一样，仿佛随时都会让自己遍体鳞伤，甚至千疮百孔。
    这是通往巢穴的道路。
    但蜥蜴人首领不确定前方到底是死亡，还是新生。
    只是，它明白，自己没有选择。
    方才那种窒息的感觉又席卷全身，蜥蜴人首领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死亡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被活埋，一点点窒息。
    或者被禁锢在流沙中，感受着体内生机抽丝剥茧般离去。
    把族人带出来，它们就有机会活下去。
    如果它们继续留在自以为安全的地底，很可能就是一个天崩地裂，集体活埋。
    没有人知道它们的死亡！
    仿佛从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想到这儿，蜥蜴人首领“噔噔蹬蹬”向前疾冲，甚至跑着跑着跳跃起来。
    不多时，一群蜥蜴人顺着通道拾级而上。
    它们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这条陌生的道路。
    它们抱着瓶瓶罐罐的行礼、大包小包的蘑菇干、幼崽，以及未孵化的蛋……
    它们用崇敬、畏惧、期待的眼神看着岳川。
    岳川没有多说，而是指了指绑成一串的罗刹。
    “看好它们，走！”
    随即，岳川打了个响指。
    仿佛海浪倒涌，两侧沙墙猛烈对撞在一起，发出隆隆震响。
    周围的石林、山壁也“扑簌簌”掉落沙尘，剥落土石。
    烟尘漫天、地动山摇。
    蜥蜴人、罗刹全都跪伏在地，向岳川行五体投地大礼。
    刚才那一幕让它们明白，伟大的主人拥有主宰一切的能力。
    自己这等渺小的生灵，在天地之威面前就像蝼蚁一样微不足道。
    狮驼岭组合也惊呆了。
    它们都是参与过城隍庙围攻的。
    在众多围攻者中，它们不是最弱的，但也不是最强的。
    比如黄四的剑灵八爪鱼。
    这可是经历了雷劫，化为人形的精怪。
    却被师父一巴掌拍死。
    之前虽然知道师父强，但究竟多强，并没有概念。
    现在，它们明白了！
    一念可以江河倒流、山岳倒悬。
    除了杀人干脆利索，毁城、灭国也一样易如反掌！
    甚至黄书三兄弟全都惊呆了。
    知道师父厉害，但是从没想过，师父厉害到这种程度。
    要是有这手段，当初碑王还能支棱？
    一回合就干趴下了。
    岳川风轻云淡的表情下，是一阵肉疼。
    帅吧？香火换的！
    土地公的天赋除了土遁，还有掌控泥土，前者无消耗，后者需要消耗香火。
    之前岳川很少使用这个能力。
    因为消耗太大了。
    消耗一份香火，大约能掌控一立方米左右的泥土。
    但是刚才岳川发现一个问题。
    泥土是泥土，流沙是流沙，不能一概而论。
    使用指地成钢，也就本以为一万香火差不多了，可是谁想到，翻了十倍不止。
    主要是流沙太稀、太软、太散！
    装个哔，却花费了十几倍的香火，岳川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可是转念一想，花了十几万香火，一刀杀了岂不是亏到家？
    怎么也得把这个损失捞回来！
    反正十几万都花了，也不差这么点了。
    于是岳川尝试掌控流沙，改变地形，制造大场面震慑蜥蜴人。
    正如岳川想的那样——香火消耗降低十几倍，甚至几十倍。
    本以为要花百十万香火才能达成的效果，现在只花了七八万，而且场面更大、效果更震撼。
    这令岳川有种把津巴布韦币当美元花的爽感。
    甚至有种用一次赚一次的错觉。
    岳川心中暗暗想道：战斗力差不是土地公这个职业的问题，而是我格局的问题，是我没把能力用对地方！
    回头看了一眼罗刹和蜥蜴人，一个个都低头哈腰、低眉顺眼、低声下气。
    逃跑？
    背叛？
    不可能的！
    永远都不可能！
    现在，罗刹唯一的想法就是：我他娘的脑子抽了，打劫谁不好，打劫伟大的主人。
    倒是蜥蜴人有些庆幸：感谢那些愚蠢的罗刹，让我们遇到了伟大的主人。
    青毛狮子挠了挠头顶，本就蓬松的毛发更加杂乱。
    “兄弟们，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怎么了，大哥？”
    “咱们当时要是不投降，会不会也跟八爪鱼他们一样，被封印在墙上，然后成为大宝剑的剑灵？”
    一句话，黄牙白象、金翅大鹏全都激灵灵打着哆嗦。
    “大哥……商量个事……”
    “啥？”
    “深更半夜的，别说这种话，怪吓妖的。”
    “就是！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想那些？”
    （过期的五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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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4章

    岳川回到伊犁城的时候，受到热烈的欢迎。
    对于原始的部落来说，有两种事最值得庆祝：丰收和胜利。
    无论是耕种的丰收，还是狩猎的丰收，都意味着能够吃饱，活下去。
    而战胜敌人，俘虏敌人，又意味着能够获得更大的地盘、更多的种植区和狩猎区。
    在伊犁城的百姓看来，这些蜥蜴人和罗刹鬼就是俘虏、战利品。
    尤其是罗刹鬼还被绳索捆绑，连成一串。
    岳川交代了一下安置俘虏的事情，随后召集城中主要人员。
    城隍庙里，岳川简单讲述了这次的收获。
    “冬天很快就会过去，马上就是春耕了，今年是伊犁城的第一次春耕，意义非常，所以我们必须得慎重对待。”
    听到这话，嬴捷精神一震，面色肃然。
    身为曾经的储君，嬴捷深刻明白春耕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
    每年这个时候，国君都会举行祭祀，向上苍祷告，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甚至还会亲自走进田间，扶犁耕地。
    这绝不是作秀！
    完全发自内心！
    农业是一个国家的基石、根本。
    因为天灾而农业受损，进而国家动荡的例子比比皆是。
    秦国与晋国之间就因为粮食打过仗。
    当初两个国家关系还不错，晋国闹饥荒，找秦国买粮，秦国勒紧裤腰带，帮晋国渡过难关。
    后来秦国闹饥荒，找晋国买粮。
    晋国非但不卖，还趁机攻打秦国，抢了不少城池。
    两个国家的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秦国人不会忘记这个仇！
    也是从此开始，秦国对粮食安全的重要性有了新的认知。
    嬴捷说道：“七河之地水源充沛，农耕便利，可以大力发展农桑……”
    岳川摆了摆手，“农桑是中原国家的模式，我们要因地制宜，而不是照搬中原经验。”
    嬴捷说道：“中原经验？”
    岳川问道：“秦国发展农桑，那么我问你，秦国的丝绸产业发展如何？秦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丝织品吗？丝绸对秦国有什么作用吗？”
    三个问题问得嬴捷哑口无言。
    秦国的丝绸产业确实发展得不怎么样，说是半死不活也不为过。
    秦国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丝织品，甚至是“劣质”的代名词。
    东方诸国根本不会购买秦国的丝绸，秦国自己人都嫌弃。
    有条件穿丝绸的达官贵人，都直接买东方诸国的丝织品了，平民也没有资格穿丝绸。
    秦国律法在衣着穿戴等方面也有严格的限制，百姓不得穿丝绸——有钱也不行。
    所以，秦国的劣质丝织品只能卖给犬戎等异族。
    岳川又说道：“你也去过姜国，自然知道姜国的丝织产业有多么优秀吧？”
    嬴捷再次哑然。
    姜国的丝织产业何止是优秀？
    王后离刺绣冠绝天下，二十年间不遗余力传授民间女子丝织、刺绣之术。
    姜国的丝织品精美异常，每年都会以贡品的形式上贡给周天子。
    诸国争相购买姜国丝织品，更是以拥有一块王后离的绣品为荣。
    除了产量低，没别的缺点。
    嬴捷叹息一声，“王后离虽然薨逝，但她生前的所作所为还能再恩泽姜国二十年。我们秦国没有王后离这般奇女子，甚憾！”
    岳川心中暗道：不用羡慕，你们秦国将来也会有一个奇女子的……
    拿出百宝袋，岳川开始展示此次的收获。
    在罗刹城购买的各种瓜果蔬菜种子，还有香料种子，以及那一麻袋椰枣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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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5章

    “伊犁城自然要发展农业，但农业不仅仅是种粮食。”
    看到这形形色色的种子，嬴捷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侠姜十三》，是姜国的“稷下乘凉”精神。
    “城隍大人，这些是能彻底解决饥荒的高产作物吗？”
    岳川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
    “彻底解决饥荒不太可能，但是能让百姓的餐桌上多几盘菜，每盘菜多三五成的分量。”
    岳川说的是实话。
    要说餐饮界的毒瘤，科技与狠活绝对是第一个。
    但是除了这个，配菜也是一大毒瘤。
    满当当一大盘子菜，其中一半都是洋葱、芹菜、胡萝卜、青椒、葱段等。
    就这，他娘的还理直气壮说是配菜，是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老子吃饭就是为了吃饱，不是为了好看！
    老子点荤菜就是为了多吃点肉，不是让你掺半盘子配菜，把配菜卖出肉的价钱！
    但是这也侧面说明，配菜是一种产量大、价格低的食材。
    更重要的是，它能当饭吃、当菜吃，甚至当肉吃。
    毫无违和感！
    就算坑也只坑富人，不坑那些一天一顿吃糠咽菜的穷苦人家。
    岳川想了想这些蔬菜的种植季节，立刻安排起春耕的计划。
    七河之地的地形、地貌、土壤成分也都考察清楚了，哪个地方适合种什么，也都可以因地制宜。
    种子数量有限，就先以育种为主，同时撒钱继续购买种子，为来年的耕种做准备。
    岳川又指着香料种子说道：“种桑养蚕，秦国不占优势，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产出的丝绸品质低劣，面对中原列国根本不占优势。可是香料不同，中原列国需求大、产量低，我们种香料的话，不是躺着赚钱吗？”
    嬴捷明白这个道理。
    达官贵人阶层对香料的需求太大了。
    日常生活中隔三差五就要“焚香、沐浴、更衣”。
    这个焚香，烧掉的就是香料。
    如果七河之地能大规模种植，并且产出香料，必定财源滚滚。
    就如姜国“刺绣冠绝天下”，七河之地也能“香料冠绝天下”。
    “城隍大人，我们的百姓总要穿衣……若无桑麻，只能以皮裘为衣，秋冬倒也罢了，夏季的话……”
    岳川点头，“谁说穿衣只能靠桑麻皮裘？”
    “难道还有其他衣料？”
    岳川掏出一些毛茸茸的种子，“这个东西叫棉花！”
    “棉花？”
    嬴捷接过棉籽，凑到眼前仔细打量。
    想到岳川说这东西可以当衣料，嬴捷忍不住问道：“难道这是西域的蚕？”
    岳川想了想……
    眼下西域已经有棉花的种植，但并不流行，也没有形成规模。
    主要是……
    西域的女性穿衣服太省了，男性压根就不穿，身上的体毛就足够了，衣服在西域实在没有市场。
    胡萝卜、洋葱、大蒜等物在西汉时就通过丝绸之路流入中原了。
    棉花这东西直到南北朝才扩展到西域，宋末元初时才传入中原。
    但是岳川知道棉花的潜力……
    华夏人发现了棉花的作用后，迅速流传开来，遍布江汉平原、华北平原、江淮平原、长江下游沿海平原、豫北平原等。
    在桑麻之外，又多了一种衣料。
    但是岳川也知道，种棉花很辛苦，非常辛苦！
    尤其是收获棉花的季节。
    棉花从吐絮到采收结束，一般需要60至70天，必须分多次采收。
    棉花的植株很矮，一般只长到成人膝盖处。
    所以，其他农作物都用“收”和“割”，比如“收麦子”、“割麦子”，“收稻子”、“割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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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6章

    但棉花是“拾”——“拾棉花”。
    这个字很生动形象的表达了棉花采摘的场景。
    不信的话，可以弯腰试试，有多少人摸不到自己的脚尖？更别说拾取地面上的东西。
    身高超过一米五的人采摘棉花，不但要弯腰，还得屈膝。
    并且得反复不停地弯腰、屈膝。
    非常伤腰和膝盖。
    所以，采摘棉花最常用的方式是跪姿。
    跪在地上，顶着烈日用膝盖行走。
    而且，棉花枝会刺手、划伤甚至划破皮肤，汗水再蛰一下伤口，滋味甭提了，地上的棉壳也非常坚硬，会硌膝盖，甚至划伤膝盖。
    总之……
    种棉花、采棉花是非常辛苦的事情。
    上辈子的世界里，每当新疆棉花成熟，中原各省的农民就会成群结队到新疆拾棉花。
    拾棉花很辛苦，但是干什么不辛苦呢？
    辛苦一俩月，赚几千块上万块，挣出孩子一年的学费。
    拾棉花都是称重发钱，人们都是加班加点抢着干活，想要多拾点棉花，多挣点钱，多改善家里的生活。
    外国媒体抹黑新疆棉花说强迫劳动。
    就跟配着北京四合院的图，说是中国的贫民窟一样，中国人看了，集体流下贫穷的泪水。
    这种贫民窟，请多建造一些，让每个中国人都能住得上、住得起。
    岳川指了指外面，说道：“看见那些矮个子了没？”
    嬴捷点了点头。
    城隍大人这次抓了不少俘虏，一种长得像蜥蜴，个头跟普通人差不多。
    另一种干瘪瘦小，而且漆黑丑陋，身体只有三尺，也就是普通人大腿高。
    让嬴捷想不明白的是，蜥蜴人看上去孔武有力，很是雄壮，威胁应该更大一点，却没有被捆绑。
    反而是那些威胁不大的小个子，被捆得结结实实。
    岳川讲述了一下罗刹的来历。
    “想不到吧，世上竟然有这么神奇的种族！”
    黄书三兄弟、狮驼岭组合是一路跟着的，早已经知晓。
    但嬴捷、黄二、黄三等人第一次见到，也第一次听到，全都诧异的瞪大眼睛。
    嬴捷忍不住说道：“罗刹族这般……这般……”
    说了半天，不知道该从哪里批判得好。
    倒是黄二大大咧咧的说道：“罗刹族的爷们这么不堪，不如死了算了！”
    黄四连忙解释道：“师父说了，罗刹族的男性是农具。要不是有这个用处，全都弄死了，何必抓回来当俘虏。”
    岳川点头。
    罗刹族男性身高三尺，连罗刹族女性的一半都没有。
    干瘪瘦小、丑陋难闻。
    就跟蚂蚁群中的雄蚁，蜂群中的雄蜂一样，除了繁衍，几乎毫无用处。
    雄蚁、雄蜂胶配之后就会精尽身亡，没有后续烦恼。
    男罗刹却不一样，它们还活着。
    一边看着自己的配偶跟其他种族雄性欢好挣钱，一边是自己一无是处的现实。
    无能却狂怒，只能去残害给自己戴绿帽的雄性泄愤。
    于是有了罗刹吃人的说法。
    女罗刹深受各族喜爱，男罗刹恰恰相反，就连女罗刹都嫌弃它们。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财大气粗的金主，还没挣得盆满钵满，被男罗刹给害了。
    有些女罗刹干脆就单身，宁愿便宜外族也不成婚。
    男罗刹被嫌弃之后，又变本加厉仇视其他种族的雄性，然后被更加嫌弃。
    死循环，无解！
    岳川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咱们可以跟罗刹城合作，把男罗刹买过来种棉花，让男罗刹可以依靠它们的双手勤劳致富，获得雄性的尊严。”
    “男罗刹虽然一无所有，但是它们获得了自由，这是多么宝贵啊！女罗刹卖掉男罗刹，也获得了自由，可以尽情追求幸福和快乐。”
    “男罗刹和女罗刹在一起不合适，那就分开嘛。对不对？拆散一对，幸福两家，功德无量啊！”
    “而且，男罗刹个头矮小，可以站着拾棉花。它们皮糙肉厚，也不怕扎伤、割伤。简直是天生的棉花机。”
    “一年只需要工作两个月，虽然这两个月辛苦一点，但是换来了十个月的自由！而这十个月，它们又能通过其他兼职，赚取更多生活费。”
    “小日子越来越有奔头，红红火火啊！”
    众人一琢磨，好像真是这样。
    男罗刹和女罗刹互相嫌弃，那就分开呗。
    那些不事生产，只会在家里撒泼耍疯、摔摔砸砸，在外面打骂闹事、杀人行凶的男罗刹，不如卖掉，还能换些钱财。
    如此一来，罗刹城的治安好了，口碑也会提升。
    嬴捷有些担心，“男罗刹这般凶恶，到了伊犁城不服管教怎么办？”
    岳川呵呵一笑，狮驼岭组合跟着笑。
    黄书三兄弟也哈哈大笑，尤其是黄六，抚了抚自己的大宝剑。
    “师父说，男罗刹所有的烦恼都源自子孙根，若没有子孙根，它们就不会感觉屈辱，就不会害人。来到伊犁城的男罗刹，先给它们断绝烦恼，让它们能够无忧无虑的生活。”
    嬴捷看了看三尺长的大宝剑，顿时感觉胯下一凉。
    “黄卿……这是不是太血腥了？”
    黄六摇头，“君上放心放心！断绝烦恼根，我是专业的！毫无痛苦，一滴血都不流，而且当场愈合，不影响劳作和后续的生活。”
    看到嬴捷还是满脸疑虑，黄六拔出佩剑，“要不，我给君上现场表演一个？”
    嬴捷立刻向后退了两步。
    “免了！免了！我还要留着子孙根，为老嬴家开枝散叶呢。”
    黄六无语，“我说的是，抓个男罗刹过来，给君上现场演示。”
    “哦？可以可以！我还从没见过这等奇事！”
    （催更679，大家帮忙点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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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7章

    黄六选择的剑灵是一只鬣狗精怪。
    这玩意的绝活就是掏肛。
    但是岳川为了抓农具，要求抓活的，于是鬣狗精怪改变了下嘴的位置，从后面变前面。
    生怕把农具咬死了，遭到怪罪，鬣狗精怪就使用了一些小技巧。
    这个技巧了不得。
    男罗刹被没收作案工具，却神奇得一滴血都没流。
    伤口转瞬愈合，一点皮外伤都没有。
    只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鬣狗精怪这一嘴无痛阉割，绝绝子！
    岳川想了想，命令道：“着蜥蜴人，把罗刹带进来！”
    不多时，蜥蜴人就押解着五花大绑的罗刹进到城隍庙。
    岳川冷声问道：“你们！可知罪？”
    罗刹们全都吓得魂不附体。
    前方，一左一右，两只山一样的巨熊，目光凶狠的俯视着自己。
    再往下是青毛狮子、黄牙白象、金翅大鹏、骷髅怪等一看就很不好惹的精怪。
    另一边虽然都是人形，但是他们身上的气息更加凝重。
    一个个都身形挺拔，昂扬威武，面容肃穆，神色凝重。
    嬴捷：废话！熏死人了！可不得王后靠靠，屏息凝视嘛！
    黄二：他娘的，熏死俺了！土地庙的猪都没这么臭！
    黄三：草率了，城隍庙当初没有考虑通风。
    罗刹们往两侧看，立刻发现墙壁上的图案。
    它们本事不大，却见识非凡。
    罗刹城进出的，全都是各族高质量雄性，那些有点闲钱的山大王、城主、族长什么的，有事没事就喜欢到罗刹城玩耍享受。
    哪个好欺负、哪个惹不起，男罗刹们是门清。
    此时再一看，两边墙上全是常客。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惹不起，告辞”的类型。
    却没想到，这些山大王都被降服，挂在墙上了。
    “知罪！我们知罪！”
    “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求求大王，饶了我们吧。”
    岳川看着这些皮肤黝黑、面目丑陋、毛发蜷曲的生灵，心中生不出半点怜悯和同情。
    怎么说呢？
    如果长得丑，躲在家里不出门就是了。
    可男罗刹长得丑，还没有自知之明，整天在外面晃荡，走到哪里哪里变得臭不可闻。
    如果光臭就算了，它们还喜欢叽叽喳喳乱叫。
    一群男罗刹凑在街头巷尾，摇头摆尾、摇臀挺胯，做出各种恶俗不堪的动作。
    还把杀人、害人的方法编成各种顺口溜、段子，交流杀人、害人的经验。
    罗刹城有两种曲风。
    一种是女罗刹的靡靡之音，让人想入非非。
    一种是男罗刹的说唱，充满了血腥、暴戾、恐怖、肮脏、黑暗。
    这些男罗刹没有劳动能力，甚至对劳动深恶痛绝。
    整天就会偷家里的钱财，然后在外面吃吃喝喝，逍遥快活。
    它们回家，只有两个原因。
    一是钱花完了，回家弄钱。
    二是被打了，回家养伤。
    偶尔，家属也会主动去找它们。
    一是偷东西被抓，家属拿钱领人。
    二是被打死了，家属过去认尸。
    这种生灵，就不该存在。
    它们活在这个世上，就是最大的错误。
    它们，不配“生灵”二字。
    想到这儿，岳川指了指墙壁上的图案。
    “我给你们两条路——上墙陪它们！或者，接受改造！”
    “我们接受改造！”
    “对对对，我们接受改造！”
    岳川朝黄六点了点头。
    后者立刻一抚长剑，唤出自己的剑灵。
    鬣狗精灵悄无声息的出现，瞪着油绿的眼睛看向一大群罗刹。
    “尊敬的主人，愿意为您效劳！”
    黄六说道：“轻点，别让它们太痛苦。”
    鬣狗精灵立刻回答道：“遵从您的吩咐，我会让它们死得很快乐！”
    “错了错了！跟上次一样，帮它们根除烦恼。”
    “哦，明白！”
    鬣狗精灵立刻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第一个罗刹走去。
    一点点绕到罗刹身后，随即张嘴一掏。
    也不知它怎么做到的，只见男罗刹胯间灰雾翻滚，就像打了个马赛克一样。
    随即，灰雾消散，原本丑陋的事物凭空消失。
    鬣狗精灵化作一道雾气，绕着一个又一个罗刹飞舞。
    滚滚浓烟从男罗刹胯间飞过，几秒钟的时间就完成了“改造”。
    速度快！
    疗效好！
    关键是，无痛！
    岳川缓缓念诵道：“万恶淫为首，百善削为先。六根清净，始可立圣贤之基，果能五蕴皆空，方与言仁义之道。今日为尔等剃度，削去三千烦恼丝，望尔等今后向善而行，且行且珍惜！”
    众罗刹听到这番话，全都心有所感。
    是啊！
    为了一个祸根，惹出了多少烦恼。
    每天都为了祸根产生精神上的内耗，对生活种种不满。
    现在好了，无根一身轻。
    再也不用去想那些烦恼的事情，整个世界都开阔了许多。
    “多谢大王为我等剃度！”
    “多谢大王为我们开解！”
    “多谢大王，我们悟了！”
    岳川：……
    鬣狗精灵：？？？
    黄六眼尖，分明看到一抹金光在剑身泛起。
    怎么回事？
    “剃度”还有功德可以拿？
    看样子以后得多剃度！
    被抓的罗刹们全都在城隍庙里走了一遭，接受剃度。
    它们进去的时候，一个个神色狰狞，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面色祥和。
    它们身体上是残缺的，但它们心灵上是圆满的。
    妙！
    妙不可言！
    罗刹们记住了岳川的话——身体多污秽不洁之物，如痰、涕、屎、尿等，故为臭皮囊。
    只有舍弃臭皮囊，才能获得超脱。
    这一点男罗刹最有发言权。
    它们的身体是真的臭，臭不可闻。
    内心中越是嫉妒、愤恨、仇视等负面情绪滋生疯涨，身上散发的臭味就越发浓烈。
    可是剃度三千烦恼丝，去除祸根之后，男罗刹内心无比宁静，身上的气味也淡了许多。
    于是，男罗刹更加坚信城隍大人的话。
    万恶淫为首，百善削为先。六根清净，始可立圣贤之基，果能五蕴皆空，方与言仁义之道。
    “报告大王，我们还有很多正在受苦受难的同族，我们要度化它们，让它们也能沐浴您的光辉，获得心灵上的超脱！”
    “大王，求您开恩！”
    “请大王慈悲！”
    岳川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好，没有掉头发，也没有鼓包。
    面对农具的请求，岳川怎么能拒绝呢。
    剃度一个男罗刹，就是造福一个女罗刹。
    俗话说：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亲。
    可如果拆了一桩亲，能造福成千上万对有情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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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8章

    （这一章都是个人看法，无意冒犯某些群体）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个梗：为什么武侠小说里，功夫最高的都是太监？
    大文豪鲁迅曾说过：哪里有天才，我只是把别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工作上罢了。
    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哪里有什么天纵奇才，太监只是把正常男人喝咖啡的时间都用在练功上罢了。
    上辈子有一个贴吧，名叫“戒色吧”。
    他们的宗旨就是：戒色，告别颓废！
    持戒修行的人高达六百万。
    他们修行的宗旨就是：婚前禁欲、婚后节欲，修心养性、修身养生，戒除不良习性，提供恢复身心健康的方法。
    鼓励持戒修行的同伴们强身健体，奋发向上，找回因手瘾和颓废而失去的美好，找回阳光的自我，实现人生的华丽蜕变。
    有很多吧友因持戒修行而摆脱低谷，在学习、工作、生活中蜕变、新生，灰暗的人生重新有了色彩，偏离的轨迹重新回到正途。
    看到男罗刹那一张张充满贤者光辉的脸庞，岳川心有所悟。
    难怪佛教戒色。
    烦恼根确实是修行上最大的障碍。
    强如法海，也过不了这个坎，更何况普通人。
    可是剃度三千烦恼丝之后，瞬间就解除枷锁，获得超脱。
    对于罗刹们的请求，岳川除了点头，还能说什么？
    气氛都烘托到这一步了，只能顺势而为，创造持戒修行呗。
    还好，上辈子逛过戒色吧。
    失眠的时候，打开音乐软件，让佛祖念经给自己哄睡。
    直到有一天，网易云上的《大悲咒》要VIP了，身为穷逼的岳川只能叛出佛门。
    不知不觉的，话术发动，岳川开始缝合“戒色吧”宗旨，改造“只渡有元人”的宗教组织。
    戒色吧不是什么邪教组织，相反，这是一个积极向上的群体，是一群“放下屠刀、回头是岸”的浪子。
    手戒确实必要。
    在青春期的少年无知或出于好奇，堕入此道，再加上网络不良信息的侵蚀，身心尚未发育完全的少年越发不能自拔。
    此时正值青春叛逆期，心思敏感，学习、生活、“感情”上的诸多不顺都会导致心理压力、精神压力。
    于是就会以手瘾获取片刻的“贤者时间”来逃避现实。
    遇到不开心的事情，要解脱一下。
    遇到高兴的事情，要“奖励”一下。
    长此以往，必定会导致记忆力下降、精神不集中、心情焦虑、暴躁易怒等负面情绪和状态的滋生。
    而这些又会被家长归类到“青春叛逆”中，疏忽、漠视。
    即便有所察觉，也难以启齿，不知从何开口。
    积年累月之下，必定会导致前列腺炎、精索静脉曲张、神经症、精囊炎等问题。
    这些是潜在的威胁，婚前的十多年间几乎不会被察觉。
    但是“短、小、快”之类的问题很明显，势必会带来严重的心理压力，唯恐造成不可挽回的影响，影响未来的生活，在配偶面前“抬不起头”等，进一步加重“短、小、快”的问题。
    如此一来，再度加重心理压力，无心学习。
    这种人通常会格外关注“老中医”、“老军医”的偏方，或者“日韩生物科技”之类的信息。
    有点钱的，还会偷偷买药，想要偷偷治疗自己。
    却不知是药三分毒，这些东西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进一步摧毁身体。
    更有人仿佛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迷恋身上出现的异性特征，对男性特征产生厌恶。
    这种人大多成了“药娘”，进了一些灰暗地带的聊天群。
    这个群体通过服用或注射包括但不限于雌性激素、抗雄性激素等手段，使其体貌特征接近女性，变成两性畸形和假两性畸形，通常属于跨性别群体。
    在药娘圈子的交流过程中，都会默契地用“糖”指代“药”。
    这些丧尽天良的人通过网络聊天群、社区等传播信息，再加上现实中同学之间拉人头，进群、买药，传播更多的人。
    他们卖药赚钱，不断毒害青少年的身体和心灵，使他们在生长发育最关键的时期背上沉重的生理压力、心理压力、经济负担。
    药娘是一种不可逆的过程，没有“康复”一说，吃药的最终结果就是花费大量金钱通过手术去除男性器官。
    太多的青少年走上这条歧路，最终悔恨终生。
    众所周知，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娘则国娘。
    毒害一国的少年，就等于毒害一国的未来。
    “娘炮文化”从一开始就是丑国对日韩等东亚男性的精神阉割，这种精神毒瘤又从日韩流入华夏，悄无声息的侵蚀未成年人。
    向未成年出售药品的，都是成年人，他们有组织、有渠道，被打掉还能迅速死灰复燃，这根本不是普通网店能做到的。
    这些药商都是境外组织组织和掌控，如同旧时代的鸦片商人，帮洋大人荼毒同胞。
    这些药通常不便宜，并且得长期服用。
    未成年没有自己独立的经济来源，而且买药又得避着家长，所以他们只能想尽一切办法赚钱。
    工厂打工、漫展cosplay、拍写真、卖照片，甚至拍小视频，当福利姬、圆交等。
    网上那些雌雄难辨的遮脸福利姬，那些大腿白花花的小姐姐，其实……很多都是药娘小哥哥……
    从药娘回溯宗教。
    岳川不过多评价，只说一个事实。
    所有信仰佛教的国家和民族，不是死了，就是半死不活。
    佛教起源于尼泊尔，传播于整个南亚大陆。
    但是，当初传播佛教、信仰佛教的那群人，都被征服者贬为下等人，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孙都活得畜生不如，也有了印度只有三亿人，外加十万牲畜的说法。
    万佛之国泰国，他们的泰拳很刚猛吧？
    是不是觉得泰国的男性就应该很体壮如牛，力大如虎？
    实际上是人妖遍地，乱象丛生。
    缅甸也信仰佛教，著名的“成千上万佛的国家”，缅北诈骗也同样出名。
    华夏历史上也有很多朝代崇佛，而崇佛就是衰落的开始。
    纵横欧亚大陆的蒙古铁骑，放下屠刀、拿起佛珠之后，就再也没能雄起。
    在岳川看来，佛教和药娘一样，都是对一个民族的阉割。
    一个是生理上的，一个是精神上的。
    岳川不否认佛教“慈悲为怀”、“众生平等”、“超脱彼岸”、”普度众生”的伟大追求。
    却不能以偏概全，忽视佛教对一个民族、国家的危害。
    现在，岳川要做的就是走佛教的路，让佛教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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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49章

    万恶淫为首。
    但淫是精神上的，不是生理上的。
    我思故我在，这是正确的，因为一切物质都受到精神的驱动。
    精神上的自我战胜生理上的自我，才有资格成为“人”。
    生理上的自我主导精神，被欲望支配，只能是“兽”，不配为人。
    佛说：修行就是抛弃臭皮囊，达到精神的超脱。
    佛又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随逐无明，莫非烦恼，轮回火宅，沉溺苦海。长夜执固，终不能改，逆否相随，灾异互起。内怀邪信，外纵淫祀，排虚枉命，蹠实横死。
    人之天性，抱妙气而清静。
    只是因为“外物”才使人产生“动欲”，才会使人“攀缘而成眚（shěng）”。
    空谷之应声，似游形之有影。
    认识“外物”，克服“感外物”，就能正本清源，得证自我。
    臭皮囊不是血肉之躯，而是身体中滋生的种种负面情绪，以及随之到来的精神内耗。
    抛弃臭皮囊需要戒色修行，而不是一刀切的戒淫戒色。
    六根清净，始可立圣贤之基，果能五蕴皆空，方与言仁义之道。
    看着面前跪了一地的男罗刹，岳川缓缓说道：
    “我愿，以毕生之力，度一切向善众生；我愿，以毕生之能，惩一切背德诸恶！我愿，恶者闻雷霆，我愿，善者享雨露！”
    “我愿，向善万物持戒修行者，皆可为人，皆得正果！我愿，向恶万物纵欲行凶者，剥夺其生存权力终生，剥夺其为人权力永世！”
    “我愿，轻而清者，上升！我愿，重而浊者，下沉！我愿，善恶永不交融，我愿，黑白永不混淆！”
    “我愿，自强不息者，人人如龙，遨游九天，终抵彼岸！我愿，自甘堕落者，永坠无间，仰望光明，恕罪消业。”
    ……
    话术发动，岳川在脑海中借鉴、抄袭、缝合、致敬……
    以戒色吧积极向上的持戒修行理念为主旨，结合诸多宗教，最终形成自己的教义。
    从“万恶淫为首”入手，与生理的欲望、精神的内耗作斗争，不断磨砺自我，明心见性，迈出修行第一步。
    这里有众生平等，所有智慧众生，都可以修行，无论人魔妖鬼、山精野怪、花鸟虫鱼、飞禽走兽，都可向善、逐光，寻求智慧、达成超脱。
    这里有惩恶扬善，善者不为恶欺，直者不为权折，清者无需自污，明者无惧黑暗，一切诸恶都将得到惩罚，死亡仅仅是最轻的惩罚。
    这里的“人”是一种境界，而非一种形态，持戒修行终将为人，背德作恶贬入无间。
    这里的“人间”拥有激浊扬清、去芜存菁的机制，无心向善、无意守德、自甘堕落者不入人道轮回，人面兽心者不得在人间立锥，保持人间风清气正。
    这里有轮回福报，自强不息者即便寿终，也可将福报带入下一世，以愚公移山之力，积跬步而致千里，终抵人人如龙大世界。
    岳川拿出第一批麻纸装订的小册子，又拿出黄二一尾巴毛制成的毛笔。
    随后，在小册子封皮上写下三个字：生死簿！
    岳川凝神静气，调动全身的力量，向世界发出自己的声音——
    “我说——要有光！”
    一抹金光浮现，册子自动翻开，绽放出万千辉煌。
    周围的一切都镀成金色。
    墙壁上的图案也都生出一道金色轮廓，狰狞可怖，却又宝相庄严。
    伊犁城所有生灵都心有所感，朝着城隍庙望去，随即顶礼膜拜。
    所有生灵的面孔、生平一一流过，在生死簿上留下一道缩影。
    生死簿上不显生死，而显善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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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0章

    生死有命，善恶无数。
    众生平等，所有“人”的善恶都从零开始。
    向善而持戒者为正，背德而行凶者为负。
    金光由伊犁城向四面八方扩散，转瞬间笼罩整个七河之地。
    荒山中，豺狼精怪用爪子扼住一个老者的喉咙，令其双脚离地，面色涨红。
    “老家伙，这个月的贡品就只有这筐干菜吗？”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实在是没有余粮了啊，家中的鸡、鸭、羊，都献给您了。”
    “哈哈哈！你不是还有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吗？”
    “大王饶命，您要是饥饿，就吃了我吧，饶了他们啊！”
    “今日吃你，明日吃他，有甚区别？不如一口吞了，叫你们全家团聚，也不分离！”
    就在豺狼精怪张开血盆大口时，岳川心念一动，金色的笔锋化作血色，在生死簿上一笔勾下。
    豺狼精怪心有所感，顿生大恐惧。
    “我……我不信你，凭什么管我！”
    平淡的声音跨越千里，响彻在豺狼精怪耳边。
    “扫黑除恶！”
    豺狼精怪的身体一点点消失，老者“啪嗒”落在地上。
    他却顾不上膝盖的疼痛，而是双掌合十，高举过顶，朝着拯救自己的神明致谢。
    他的家人也都喜极而泣，不断磕头。
    一个山村中，村民望着干涸的河床，纷纷跪地祷告，祈求河神。
    河床下，一只蛤蟆状的鬼物怪舒服的泡在暗泉中，它的肚皮高高隆起，隐隐有波涛声涌动。
    暗泉中喷涌的水流也被它悉数拦截，用以修行。
    听到上方嘈杂的声响，蛤蟆精怪骂了一声“死穷酸”，翻个身继续睡。
    可是翻身的过程中，它又长长吸气，将上方的香火、供品吞入腹中。
    “死穷酸，臭刁民，就这么点东西，也想喝水？活该渴死你们！”
    岳川朱笔再勾！
    蛤蟆精怪心有所感，惶恐的睁开眼泡，挺起大肚腩。
    “我乃此地河神，谁敢害我？”
    暗河中响起一道雷霆般的冷哼，蛤蟆鬼物像钢针戳破的气球，“啪”一声凭空炸裂。
    “反腐倡廉！”
    回声中，清流涌动，迅速灌满暗河，更是顺着地表龟裂喷涌而出，一道道阳光被水流折射而下，填充着着空旷的的地下暗河。
    “河神显灵了！河神显灵了！多谢河神，多谢河神！”
    城隍庙中，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城隍大人就像一轮金色的太阳，绽放出一圈圈金色光轮。
    金光之中，城隍大人持笔勾画。
    每一次下笔，墙壁上都会出现一道身影。
    众人注意力落在那些身影上时，立刻获悉了它们的罪行，罪有应得。
    也就是说，就在刚刚，它们都被城隍大人以特殊的方式镇杀。
    同时，在座众人、众精怪纷纷明白了一件事。
    死亡不是终结，而是开始！
    生命终结，魂魄不得超脱，而是坠入无间。
    罪恶在城隍大人这里中止，再也不能污浊人间，荼毒苍生。
    城隍大人以一己之力、一己之身，过滤万物、众生，甚至是三界、六道！
    一连勾了八百道，墙壁上瞬间多了八百个肖像。
    七河之地所有漏网之鱼都被岳川审判一遍。
    搁笔！
    合书！
    岳川的声音随着金光响彻天地。
    “我有三千炼狱，待汝万世轮回！纵汝妖鬼神魔，亦需俯首待裁！罪恶们，颤抖吧，我在炼狱中——等着你们！”
    只可惜，普通生灵听不到这种声音。
    对他们而言，这道声音就如同冬日惊雷，本能的感到畏惧，却不知因何畏惧。
    遥远的南方，一个身穿华贵服饰的中年男子缓缓睁开双眼。
    “我明明已经领悟，为什么……突然间就断了？”
    再抬头，刚刚成型的金色菩提树转瞬枯萎，化作泡影消失不见。
    遥远的西方，一个正在用鹅毛笔写字的麻衣老者口吐鲜血。
    “是谁……到底是谁……可耻的小偷、强盗！”
    面前金光熠熠的羊皮迅速暗淡，老者伸手抓去，却一无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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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1章

    岳川看了一眼四壁，以及壁画中狰狞可怖的妖魔鬼怪们，心中暗道：这才有点阴曹地府的感觉。
    目光转向正前方。
    城隍庙中，罗刹和蜥蜴人全都惶恐跪地，向岳川求饶。
    “我有罪！我有罪！我有罪！”
    如果按照刚才的裁决标准，它们绝大部分，或者说全部，都应该上墙。
    但是岳川没有理会它们。
    一则，它们作恶的时间都在自己发宏愿之前。
    二则，它们作恶的地点在七河之地外。
    三则，它们现在臣服了自己。
    四则……岳川觉得它们还有挽救的余地，可以用余生弥补罪业。
    “尔等持戒向善，必得正果！背德作恶，必受裁决！今日暂将头颅寄于尔等项上，复有纵欲逞凶，也叫尔等去无间炼狱走一遭！”
    罗刹和蜥蜴人全都大喜。
    “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岳川拖长声音，冷冷的“嗯”了一下。
    众精怪纷纷改口。
    “多谢城隍！多谢城隍！”
    岳川转头说道：“嬴捷！”
    近距离感受了岳川的威势，嬴捷此时比谁都恭顺。
    “属下在！”
    “带罗刹众下去，着人好生安置！”
    嬴捷一挥手，罗刹逃命似的出了城隍庙，唯恐慢上一步被当场裁决。
    倒是蜥蜴人头皮发麻，不由自主的哆嗦着。
    “黄盾！”
    黄三连忙起身，“弟子在！”
    “蜥蜴人拨入你麾下，听从你调遣。”
    黄三疑惑道：“它们能干什么？”
    黄四连忙提醒：“这些家伙会精神幻术，好使得很，三哥你有福啦！”
    黄五、黄六纷纷点头，脸上满是羡慕，眼里满是“你懂得”。
    然而，黄三摇了摇头。
    “我需要的是能脚踏实地干活的劳力，不是画大饼吹牛皮的废物。”
    精神幻术再厉害，终究是假的，当不得真。
    而且，蜥蜴人青壮有两三百号，加上老弱将近五百，其中拥有精神幻术的才五个，剩余的都是普通生物。
    摸到手上的指环，黄三心中一动，“师父，难道要让它们驾驭阴兵？”
    岳川摇头，神秘的说道：“它们另有大作为！”
    男罗刹因为生理原因，只能当个棉花机，干点别人不能干的小活、轻活。
    而蜥蜴人不同。
    严格来说，它们并不是地表生物，而是地穴生物，或者说地下生物。
    它们能够在流沙中游泳，能够在地下暗河中漫步。
    更是掌握了种植苔藓、菌类的方法，发展出地下的“种植业”，又能依靠这些“地下植被”吸引昆虫，豢养蚯蚓、蜗牛、蠕虫等，发展出地下的“养殖业”，地下矿藏遍布，还发展出了“采矿业”、“冶金业”。
    岳川观察过它们的地下家园，并且根据其现状进行推测。
    如果再给它们两千年的发展时间，说不定真的能进化出“蜥蜴人文明”。
    再加上精神幻术带来的洗脑，变色龙一样的伪装，上辈子地球上说的“蜥蜴人掌控全球”很有可能是真的。
    没有人知道地下有多少蜥蜴人。
    也没有人知道身边有多少蜥蜴人。
    曾经，苏联耗费巨资和二十年的时间想要挖穿地球，却在挖到12263米时停手。
    他们给出的原因是经费不够。
    然而根据有关的证明显示，苏联在钻井到9000多米的时候，挖出来的土壤样本中发现了黄金成分，每吨土壤中还含有80克黄金，大大超过可开采标准。
    钱肯定不是原因！
    有参与挖掘的人证实：地下传来怪异声响。
    没多久，苏联解体，这个钻井成了未解之谜，之后数十年也没有哪个国家进行类似的大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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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2章

    岳川有些庆幸。
    自己很可能抓到了蜥蜴人的祖宗，而且是一窝端那种。
    蜥蜴人族群中，拥有第三只眼，能够施展精神幻术的，只有五个。
    联想到上辈子昂撒人的“五眼联盟”，岳川觉得这肯定不是巧合。
    岳川又想到另一个信息：天龙八部！
    佛教术语中，天龙八部是八种非人生物：一天众（帝释天），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
    这八种神道怪物都是佛教在扩张中降服的异种族，或者度化的异教徒，被收服后成了佛教护法。
    因为“天众”及“龙众”最为重要，所以合称为“天龙八部”。
    其中“龙众”中的“龙”，跟我国传说中的“龙王”或“龙”不同，而是指那伽。
    那伽，na-ga(第一个a为长音)是印度梵语蛇的意思，也指一种人首蛇身的神。
    在翻译佛经时，佛教徒将naga译成了龙，将nagaraja译成龙王。
    佛典所说那伽为一种长身、有鳞、无足的蛇形的半神之物，为八部众之一，蛇类之长，与中国传统的“龙”完全不同。
    以阿三记录历史的德行，再加上佛教徒转译的不专业、两千多年间因战争造成的历史文化断层，后人很难通过佛经还原两千多年前的真相。
    岳川再看向蜥蜴人，忍不住怀疑——这些家伙会不会就是被佛教徒击败、收编的“龙众”。
    印度史诗巨著《摩诃婆罗多》中记载：那伽占有地下世界，那里有他们的首都菩伽婆底。他们守卫着不可胜数的地下宝藏。
    那伽是智者和巫师，能起死回生，能改变自己的形貌。他们化为人形时经常居住在人间。女那伽以美丽著称，常为国王和英雄的妻子。
    历史是人书写的！
    宗教是人创造的！
    或许会因为主观目的夸大或者贬低某些人物，但追根溯源，总是能找到某些原型的。
    岳川更加相信，眼前这些蜥蜴人就是日后“天、龙八部”里的“龙众”。
    其他七个“众”也都是与蜥蜴人类似的非人种族。
    岳川忍不住想道：所谓“天、龙八部众”，会不会跟自己麾下的“胡、黄、白、柳、灰五大仙家”一样呢？
    天龙八部中之所以能混出名气，是因为它们起步早，搭上了佛教大兴的潮流。
    正如那句名言——“只要站在风口上，猪也能飞起来”一样。
    天龙八部众自身稍微有点实力，再加上佛教的包装，肯定能混得风生水起。
    而现在……
    佛教还没创建，天龙八部众还跟其他妖魔鬼怪一样，杂居在西域、中亚这广阔的土地上。
    五大仙家，已经初具规模，高手众多，并且发展得有声有色。
    最主要的一点，“天龙八部众”都是被度化的邪神、恶鬼，本身不修功德，不分善恶，即便入了佛教，依旧彼此征战不休。
    而五大仙家一开始就拜土地公，更是在岳川的教导下秉心向善、广修功德。
    想到这儿，岳川向黄三说道：“我传你一井渠营造之法，连通四面八方，可令沙漠变绿洲、戈壁成良田，造福七河之地！”
    随后，岳川又向忐忑不安的蜥蜴人说道：“汝等跟随黄家修筑营造，井渠贯通之日，汝等获大功德！日后青史，必有汝等之名！”
    蜥蜴人首领连忙磕头，“我等誓死追随黄家！”
    其余蜥蜴人也连忙叩首。
    岳川笑了笑，“若有半点异心，青史无名不说，这墙上，却要为汝等留一席之地！”
    蜥蜴人集体凛然，不敢多言。
    黄家众成员听到岳川说“黄家”而非“黄三”或者“黄盾”，顿时有种莫名的感觉。
    总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却又说不上来。
    （这几天一直在咬牙坚持五更，中间遇到多次停电也没有找借口退缩。还要抽时间翻看西域和印度的资料，头疼欲裂，昏昏沉沉。不过催更一直没能达到期望的1000。这个数据关系到推荐量，真的很重要。拜托各位了，随手点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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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3章

    众所周知，西域绝大部分地区干旱缺水，人们一想到西域，第一印象就是万里黄沙、浩瀚戈壁。
    中原地区能够兴修水利，引河水灌溉，但是西域大部分地区连兴修水利的机会都没有。
    河流少！
    好不容易有个河，河里水少得可怜，可能流不到中游就完全消失了，论减肥速度堪称无敌。
    即便遇到一个水流充沛的河，如果挖渠的话，引来的水还不够渗透和蒸发的。
    总之，一个字——干！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当地的劳动人民发明了一种井渠的饮水方法，也就是常说的“坎儿井”。
    关于坎儿井的发明者，大概率是中原百姓。
    清朝历史学家王国维在《观堂集林·西域井渠考》一文中认为，坎儿井起源于“井渠”，并引《史记·大宛列传》中的一个故事，以支持此说。
    故事说，大宛城中本无井，引用城外流水，后在战事中，外城被困，水源切断，因找到了“秦人”，才学了穿井，解决了当时城内严重的断水问题。
    “秦人”当时是泛指中国关中一带的人，这说明“井渠”或“穿井之法”，当时已由中国内地传至西域，而且应用到引地下潜流。
    这东西说白了就是把地上明渠变成地下暗渠，解决自然蒸发的问题，让水能够以最低的损耗输送到目的地，解决生活用水和农业灌溉。
    新疆有2000多条坎儿井，总长在5000公里以上。其中吐鲁番有1200多条，哈密有500多条。吐鲁番盆地是天山南北坎儿井最多、最集中的地区，也是新疆坎儿井的起源地。
    沙漠变绿洲，“火州”之称的吐鲁番盆地变成了瓜果之乡。
    七河之地虽然有充沛的水资源，但这些水资源分布不均。
    靠近河流、湖泊的地方水资源充沛，堪称塞上江南，其他地域就干得深浅不同，旱得轻重不一了。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想要进一步改善七河之地的环境，增加植被覆盖，以及大面积种植瓜果蔬菜、药材香料、粮食棉花等物，坎儿井必不可少。
    这不是小活。
    历史上的坎儿井修了差不多五百年，而岳川在七河之地修的坎儿井里程更长、范围更大。
    保守估计是好几个五百年计划。
    然而……这不是有了蜥蜴人嘛……
    挖掘坎儿井，最大的问题就是地下作业。
    普通人不适应地下幽闭空间，劳动效率低下，还有缺氧、粉尘、渗水、塌方等危险。
    蜥蜴人不同，它们就是地下生物，挖沙打洞是家常便饭。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坎儿井的挖掘方向。
    如果蒙着一个人的眼睛让他走直线，一百个人有九十九个做不到。
    坎儿井最深的可以达到地下一百多米，在这种环境下挖掘地道，既要保证前进的方向，又要保证水平的方向。
    难度可想而知。
    在实践中，古人发明了“木棍定向法”和“油灯定向法”。
    油灯定向法是在挖暗渠时，每隔2至3米放一盏灯，放3盏灯后，挖暗渠的匠人就会边挖边看后面的灯，保持只能看到一盏灯，否则就挖偏了。
    木棍定向法是从竖井口放入悬挂的木棍，挖暗渠的工人运用“二点一线”，从二个竖井中悬挂的木棍来定开挖方向。
    将这些技巧教给黄三后，岳川就甩手不管了。
    岳川使用香火之力的话，会更加快速。
    但是这样做的话消耗太大了，岳川根本承担不起。
    所以，还是用蜥蜴人好。
    慢点就慢点吧，差点就差点吧，只要能省钱就行。
    黄三主导伊犁城的营建，兼顾七河之地坎儿井的修筑。
    确定路线，设计好图纸后，就把施工任务下放给蜥蜴人。
    为了加快它们的施工速度，黄三还调拨了二十个阴兵指环。
    阴兵不能见光，白天无法使用，智能等太阳下山后参与劳作。
    而开凿坎儿井不同，大部分时间都在地下，伸手不见五指。
    阴兵可以全天无休的工作。
    按照“人闲车不闲”的轮班方法，蜥蜴人挖掘进度大大提升。
    如果是上辈子的施工队伍，一条两米多的洞子，使用小型掘进机，两班倒施工，一天也就十多米的进度。
    但是蜥蜴人连爪子带阴兵，每天能推进差不多一百米。
    这还是黄三要求保证质量，加固沿途井渠的结果，如果马力全开，这个进度估计还能再翻一倍。
    但是好景不长，出事儿了。
    “师父，蜥蜴人那边挖到东西了。”
    岳川有点无语，“咋地？挖到古墓了？”
    你要说西安修地铁，一挖一座墓，别的城市都是某某站到了，西安是某某墓到了。
    更离谱的是，西北政法大学，一锄头下去把门派祖师爷挖出来。
    但是，西域没这么离谱吧？
    就算真的挖到墓，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文物？
    岳川刚刚卖了八百把文物级别的青铜剑，可刑可铐。
    再说了，手底下鬼魂一大堆，骷髅怪也有一个，古墓算得了什么？
    黄三随手递上来一个陶罐，“不是墓，是这个！”
    岳川看了一眼罐子里，黑漆漆的、粘乎乎的，呛鼻子，摸着还有点沾手。
    “油漆？还是谁家的膏药？”
    “我也不知道，是蜥蜴人说挖到东西了，我过去看看，就是这个。对了，坎儿井爆炸了，塌了好长一段。”
    岳川迷糊了一下，瞬间醒悟。
    “卧槽！石油！”
    加油站里看到的汽油都是小便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听到黄三的描述才醒悟，这是汽油的娘——刚从地下挖出来，没有经过提炼的原油。
    “伊犁有油田？”
    岳川挠了挠头，有点不确定。
    但是新疆这块确实有很多油气资源，虽然比不得中东的狗大户，储量也非常可观。
    之前一直想着西域的瓜果蔬菜、香料药材，却忘记了西域以及中亚最重要的资源——石油。
    就是这玩意，铸造了石油美元的霸权。
    也是这玩意，铸造了“头上一块布，全球我最富”的神话。
    沙特随便拧开阀门，放点石油出来就能挣十个亿，美元。
    好消息是——伊犁城有石油了！
    坏消息是——石油现在不值钱！
    岳川擦了擦口水，终于想起来黄三说的话。
    “蜥蜴人伤亡怎么样？”
    “爆炸不算猛烈，而且塌方隔绝了后续的伤害，没有造成伤亡。”
    “还好还好！”岳川点了点头，“走走走，去看看咱家油田……哦不，慰问一下咱家石油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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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4章

    看到地下“咕嘟咕嘟”冒出的黑色液体，岳川终于确定，自己家里挖出来油田了。
    可惜，岳川不懂石油提炼。
    就算提炼出来煤油、柴油、汽油，又能卖给谁？
    蒸汽机还没发明，更别说内燃机了。
    而且，岳川对汽车的了解止步于车模。
    柴油发动机和汽油发动机是一问三不知。
    石油这玩意现在除了点灯、做饭，没有别的用途。
    转念一想，能烧火也不错，至少冬天好过一点了，有暖气可以用。
    还有就是……
    可以搭建暖棚，通过燃烧化学燃料精准控制室内温度，进一步提高大棚种植的产量。
    既然挖出石油，坎儿井就得换路线了。
    为了防止蜥蜴人再挖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岳川提前把路线勘探了一遍，美其名曰看风水。
    这个不消耗香火，可以放心大胆的用。
    岳川跟黄三一起商讨了新路线，顺便把油井也安排了。
    在这里修个小堡子，留蜥蜴人看守，顺便每天开采原油。
    岳川勉励了蜥蜴人几句，并且叮嘱它们“规范作业、安全第一”，把一群蜥蜴人感动得稀里哗啦。
    多少年了，蜥蜴人第一次得到关怀。
    一个个跪在地上猛力磕头，喊着要为城隍大人效死。
    岳川再次回到城隍庙时，天已经黑了。
    一阵阴风在大殿中席卷开来，随即就看到四个朦胧透明的身影。
    岳川心中一动，瞬间明白来活了——七河之地有人死了。
    掏出生死簿，果然看到四个信息。
    “你们是怎么死的？”
    四个鬼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抱头痛哭。
    “大人，我们是一个村的。”
    “我们……我们都是冻死的。”
    “每年冬天都有人冻死，哎，没想到这次是我们……”
    岳川点了点头，跟生死簿上的信息吻合。
    两眼一闭没睁，睡梦里冻死了。
    又感受了一下生死簿传来的信息，岳川心中暗道：是这样用的？跟猴子拿毛笔勾的那个不一样，有点像平板……
    “你们可有冤屈和不平？”
    几个鬼魂全都摇头。
    冻死的，能怪谁呢？
    “你们可有什么未了心愿？”
    几个鬼魂或是迷茫，或是挠头。
    “大人，小的能再活几年吗？”
    岳川没有说话，但是森冷的表情让鬼魂浑身哆嗦。
    “小的不敢，不敢，小的该死。”
    另一个鬼魂说道：“大人，小的村里连年干旱，快活不下去了。附近妖怪多，也不敢搬迁。如果要说心愿，那就是希望村里人能喝上水，就是苦水也行。”
    其他几个鬼魂听到这话，也纷纷点头。
    “是啊，最大的心愿就是水。”
    “大人能帮我们吗？”
    岳川点头，“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就能帮你们解决用水的问题。”
    “多谢大人！”
    “我们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大人！”
    岳川嘴角勾起，“这话可不能乱说！”
    鬼魂愣了愣，不过还是坚定地说道：“小的说的都是心里话，绝不敢欺骗大人！”
    岳川没有在意，而是琢磨，接下来怎么办？
    之前发大宏愿，天降功德，城隍庙再次被功德灌注，自己还获得了生死簿、判官笔。
    自己拥有了善恶赏罚的职能。
    但是轮回转世……
    还没试过，不知道怎么操作。
    这四个是第一批来城隍庙报到的亡魂。
    内测用户。
    岳川顿时想到一个问题……
    中原的亡魂七天内可以在轮回之力的牵引下进入阴间报到，过期就只能滞留人间，成为孤魂野鬼。
    想要转世轮回，只能从泰山，过鬼门关。
    那么，西域的亡魂怎么转世轮回？
    泰山能不能管到西域？
    这时候，岳川心中一动。
    用判官笔点在生死簿上。
    精神意念瞬间连通到一个特殊的空间。
    一个黑洞形状的光轮缓缓转动，转动时还散发出一圈圈光纹。
    岳川目光落在光轮正中，立刻穿过层层云雾，看到一幅熟悉而又陌生的景象。
    是姜国！
    城隍庙上方的鸟瞰视角！
    不过，眼前出现的并非房屋、街道，而是一个个人、畜轮廓。
    岳川瞬间明白过来，这就是轮回。
    而那一个个人、畜轮廓就是待产的准母亲。
    也就是说，随便选择一个目标，这四个新死的小鬼就会转世投胎。
    岳川仔细看了看，这其中有住大宅院的官宦女眷，也有富商的妻妾，还有草屋的平民，甚至露宿街头的外国流民。
    有的准母亲身上有一个光团，就是一个胎儿，有的准母亲是两个光团，就是双胞胎。
    岳川看了一圈，还真有一个四胞胎的。
    四个胚胎小小的，还没发育完全。
    “生四个儿子！上辈子是骂人的，这辈子妥妥的祝福。”
    既然赶上了，岳川也懒得挑选，直接把四个鬼魂一并勾住，选择了四胞胎母亲。
    下一瞬，那个准母亲身子一震。
    她小心的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
    刚才那一瞬，她生出一种特殊的感觉，却又不敢确信。
    她伸手招了招正在院中玩耍的小男孩和小女孩。
    “你们俩过来，听听看，能不能听到什么声音？”
    两个孩子立刻凑过来，掀开妇人的衣服，支着耳朵贴在肚皮左右两侧。
    “我听到了。”
    “我也听到了。”
    妇人顿时笑了，能够听到孩子的胎心了，说明这个孩子平平安安。
    可是下一瞬，妇人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小女孩昂着脸说道：“娘，我听到了三个声音。”
    小男孩举起小手，比划着说道：“嫂嫂，我听见了四个！”
    小女孩又把耳朵贴上去，“对对对，我也听到四个。”
    三个？四个？
    妇人看了看一贫如洗的屋子，心中顿时愁苦起来。
    这……
    眼前两个孩子还小，再来三个四个，这个家可怎么过啊。
    想着想着，妇人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恰好这时，一个矮壮的中年男子推着独轮车进到院里。
    “娘子，俺回来啦，嘿嘿嘿，猜猜俺给你和丫头带了什么。”
    正通过轮回俯览姜国的岳川心中暗道一声：还是个熟人！
    前几日在南郭小院卖炊饼的小贩。
    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让新娶的媳妇怀上了，而且一下子四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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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5章

    看到媳妇眼泪哗啦，中年人顿时生气了。
    三步并做两步，捉住小男孩往屁股上拍了两巴掌。
    “二郎，是不是你又顽皮，惹嫂嫂生气了？”
    这手劲是真的大，屋子里灰尘弥漫，呛得几人咳嗽连连。
    男孩哇哇大叫，“没有！俺才没有！”
    “你干什么？二郎可乖了，帮我干了不少活，你错怪他了。”
    随即，妇人抚着自己的肚子说：“刚才让丫头和二郎听了听，他们说我怀了四个。”
    小孩子的耳朵眼睛和嘴巴特别灵验。
    农村有很多怀孕的女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找小孩询问。
    类似——你看看我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
    小孩说男孩或者女孩，基本上八九不离十。
    这种事情没法用科学解释，概率也不顶用。
    两个孩子都说听到了四个声音，那基本没错了。
    中年男子顿时大喜，“啊？好事啊！好事啊！娘子这是大好事啊，你却哭什么？”
    妇人没有说话，只是暗自垂泪。
    男人瞬间醒悟。
    是啊，眼下卖炊饼，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藏七八个钱。
    可不是每天都生意好。
    赶上阴天、刮风、下雪，一整天都卖不掉几个，只能拿回来自家人当饭吃。
    男人又怀念起那个一口气买几十个炊饼的俊俏少年郎。
    以后再有卖不完的脆饼，就往那个小院走走。
    “娘子，你放心，俺会努力挣钱的！”
    中年男人脸红脖子粗，局促的双手无处安放。
    可是除了这句话，他也不会说什么了。
    小男孩也昂着头说：“俺……俺也跟着兄长一起挣钱！”
    妇人笑了，“你还小，什么也干不了。”
    说到这，妇人突然想起一件事。
    “对了，王子殿下开办的学堂开春后就要招学生了，咱们可以让二郎试试。”
    男人立刻摇头，“那不行！俺出门在外，没法在你跟前照顾，二郎留家里你还能有个使唤的。他要是去念书，家里的活谁干，这要是有个事……”
    克夫寡妇，在街坊邻里的名声本就不好听，又嫁了个来路不明、相貌奇丑的外国人，街坊邻里更是指指点点。
    远亲不如近邻？
    不存在的！
    这也是中年男人在姜国城中卖炊饼，却不敢出远门推车拉货的原因。
    他得照顾家！
    没有顶梁柱的家太艰难了。
    他虽然个头不高，只有普通人一半，却咬着牙、踮着脚，撑起了这个小家。
    妇人笑着说道：“如果二郎能进学堂，就能在学堂吃住，念书学本事，以后要是念书有出息，还能抄书挣钱。”
    男人心动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二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特能吃。
    每天卖不完的炊饼，大半都进了他肚子里。
    这小子就像怎么吃都吃不饱一样。
    如果能把二郎送出去，当学生也好、当学徒也好……
    不求别的，能管饭就行。
    如此一来，家里就能节省许多口粮。
    不过，中年男人还是摇了摇头，叹息道：“这种好事，还是叫丫头去吧。二郎……跟俺一样，都是长不高的粗坯，不是念书的料。”
    小女孩昂头问道：“娘，爹，我们俩就不能一起去念书吗？”
    妇人说道：“咱们王子殿下开恩，允许女子上学念书，可你脑瓜子够用吗？”
    “怎么不够？我跟娘一样聪慧！”
    这话……无懈可击！
    中年男人一拍脑袋，“瞧瞧我这笨脑瓜子，差点忘了。”
    说完，他蹬蹬蹬跑到院子里，掀起装炊饼的筐子，拿出下面的布包。
    “你们猜猜，俺带了什么。”
    看着包得方方正正的布包，三人都一脸疑惑。
    “咱家什么都不缺，还买东西做什么？钱攒着不行吗？以后尽是用钱的地方。”
    “哈哈，俺保证，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说着，他打开布包，露出一本书。
    土黄色的牛皮纸，烫金的文字。
    妇人虽然不识字，却有些耳闻，立刻认出这是姜国最红火的《龙文字典》。
    “你……你买这个做什么？咱家又没人识字。”
    中年男人把字典放到正对大门的桌子上，然后跪下去，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响头。
    “俺寻思着……俺能有今天，全都是享了王子殿下的大恩，能让俺不花钱进城乞讨，这才认识了娘子，俺跟二郎也得了姜国的户籍，还享了补贴，置办了车子。俺没见过王子殿下，也没机会给他老人家磕头，这不是寻思着，给字典磕几个，求王子殿下保佑你跟孩子们平平安安吗？”
    妇人心中一热，连忙说：“你也得平平安安的。”
    “嗨！娘子你看俺，已经够平了，还咋平？”
    妇人被他逗得咯咯笑。
    转头看了看字典，虽然心疼三十枚姜钱的价格，但是想到王子阳的大恩大德，连忙走过去，缓缓跪到，跟着磕了几个头。
    “夫君，你和二郎没有家人，也没祖宗祭祀，我和小丫也无人祭拜，以后便把这字典供起来，每天给王子殿下磕头上香吧。”
    “好啊，俺就是这么寻思的。”
    看到这，岳川心中暗暗发笑。
    难怪《龙文字典》这么畅销，原来都被买回家当牌位供起来了。
    也是。
    字典这么大厚本，跟块砖似的，立在那还真就像个牌位。
    百姓家的牌位，做工能有多精致？
    随便刮一个木牌凑合凑合。
    再看《龙文字典》，不说里面，就这封皮，绝对要多好看有多好看。
    再加上《龙文字典》是龙阳亲手“创造”，可以说是姜国百姓唯一能和龙阳产生交集的事物了。
    姜国仁政，从王后离时代就一直施恩于民，二十年不间断；现在又推出新政，轻徭薄赋不说，还送鸡崽、给车补、凭户籍就医，百姓们自然念龙阳的好，心甘情愿供奉。
    岳川心中暗道：城隍庙第一批轮回投胎的魂魄，不说让他们出将入相、大富大贵，至少得保障他们能够顺利出生，而不是因为贫困或者其他原因被父母放弃。
    给这家人送点福利好了。
    只是……怎么送呢？
    难不成安排一些托，每天追着买烧饼？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
    “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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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6章

    听到争吵，妇人竖起手指，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即，一家人悄悄地挪到大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两个孩子踮着脚看不到，就直接趴在地上，从门槛的缝隙往外看。
    对门处，一个身穿紫色长袍的年轻男子一揖到底，而他对面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老夫妻身后还有几个年轻男女，想来应该是他的儿子、儿媳等。
    “告诉你，现在姜国不是你们紫霄门能为非作歹的姜国了，信不信我找翁大人告你去，把你抓进去吃牢饭！”
    “就是！去年砸坏我家大门，现在还没修好，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们干的好事！还有脸来敲我家的门！”
    “快滚快滚！不然我这暴脾气……”
    紫衣男子抬眼，瞳孔中光芒灼灼，说话之人顿时噎住。
    “我这暴脾气……暴脾气……我一头碰死这儿，滋你一身血。”
    年轻男子正是紫霄门小师弟张道临。
    当初公子昭被田氏迎奉回国，张道临却留了下来，在姜国招揽人手，积蓄势力，作为公子昭在国外的助臂。
    张道临一直深居简出，闭门静悟。
    前段时间，齐国使者给张道临送了一批财物，还有国君的书信。
    有了活动经费，张道临立刻活动起来。
    这不，闭门期间仔细回忆过往几年干的蠢事，列出一份清单挨家挨户上门赔偿。
    “一扇大门，便算枣木大门，门板、门框、门槛，连铜门环一并作价百六十钱。我在木匠作坊问过了价钱。这是钱，你们收下，可以联系木匠作坊更换。另外，这一匹布就当是我的赔礼了！”
    张道临从身后的毛驴身上卸下一个布卷，长揖到底。
    一家人全都目瞪口呆。
    这叫什么事？
    紫霄门可都是朝天四只眼，什么时候这般客气了？
    他们的鼻孔，什么时候朝过下面啊？
    看到一家人无动于衷，张道临再度躬身弯腰，将钱袋和一卷布放在门槛前的地上，再次拱手，默默转身。
    隔着门缝看戏的一家人都惊呆了。
    “哎呦，他朝咱家来了！”
    “还真是冲着咱们家来的。”
    四个人连忙躲开，背靠着院墙紧张无比。
    妇人有些紧张，“紫霄门的人怎么来咱家了，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作为老姜国人，就没有不知道紫霄门的。
    反倒中年男人有些疑惑，“紫霄门？干什么的？卖门的吗？”
    “嘘！噤声！可不许瞎说……”
    这时候，敲门声传来。
    “有人在家吗？”
    两人都不敢出声，不但如此，还蹲下去，捂住孩子的嘴巴。
    这时候，对面人家终于回过神来。
    捡起钱袋和布卷，数了又数，看了又看。
    是姜钱没错，百六十钱，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换门的话肯定不需要枣木那种好料子，眼前这破门将就将就也能用着。
    这钱省下来，能买不少东西，做不少事。
    布虽然不是什么高档料子，但足足一匹，也就是十丈长，买的话得好几十钱。
    能给全家人一人做一身，衣服，还能再套几床被子。
    一辈子都不愁穿了。
    哎呀，发财了！！！
    再看紫霄门那标志性的紫色长袍，一点也不觉得面目可憎，反而格外雍容、华贵。
    张道临敲门无人应答，沉默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
    可是这时候，正在数钱的老太太屁颠屁颠跑过来。
    “有人有人！老婆子刚才看得真切，这家男人才回来。他家还有一个婆娘俩小子，怎么会没人呐！”
    说完，老太婆踮起脚，扯着喉咙喊道：“姜小娘子，快点开门啊！有客人啊，贵客啊！还有那个谁，姜大郎是不是啊？快点开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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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7章

    寡妇本姓姜，丈夫算是入赘，改了姜姓，叫姜大郎也不错。
    对门的都这样说了，一家人再也不好装作不在。
    “哎呀，原来是王大娘，刚才在做饭呐，没听见。不知王大娘这是……”
    姜大郎也装模作样凑过来，一脸茫然的问什么事。
    “嗨，不是老婆子找你，是这个一表人才的小哥儿啊。”
    老太婆也不见外，抓着张道临的胳膊往前一送，”你们聊，你们聊，老婆子回家烧饭去了。”
    张道临拽了拽驼东西的小毛驴。
    “我去年在此地捉妖，牵了贵宅一只毛驴，今日特来赔偿。除此毛驴，还有一匹布，聊表歉意，还望主家收下。”
    说完，张道临把小毛驴的缰绳塞到中年男人手中。
    姜大郎不敢接，慌忙向后退了一步。
    “娘子……这……这……”
    姜氏说道：“没事，接着吧。确实是咱家的东西。”
    姜大郎这才憨憨一笑，接过缰绳，紧紧攥着不愿松开。
    一头毛驴可不便宜。
    具体多贵，他也说不上来，总之肯定是一笔巨款。
    而且，毛驴身上还有一匹布。
    张道临退了两步，一揖到底。
    刚要转身，眼角余光却看到两个孩子。
    “咦……这是你们家的孩子？”
    姜氏顿时一慌，本能的把两个孩子牵到身后，生怕跟去年一样，被硬生生拽走。
    可是看了一眼毛驴，以及毛驴身上的货物。
    姜氏心中一松。
    她大方的点头，“这是我家丫头，这是我家小叔。”
    张道临看了看女孩，又看了看男孩，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
    “不知……我能不能检查一下这两个孩子的根骨？”
    姜氏本能拒绝。
    可是姜大郎连连点头答应，把自家二郎推了上去，“好啊好啊，你看看我家二郎骨头硬不硬，将来能不能长高？”
    他自己就是三寸钉，却不希望弟弟也长成矮敦子。
    这个俊俏小哥衣着华贵，出手阔绰，一看就是大人物，见识肯定比自己广。
    张道临也不客气，一抬手捉住姜家二郎的手腕，紫色的光芒在掌间闪耀，男孩的头发瞬间炸起。
    “不错！是练武的奇才！若能得遇名师，将来必有一番造化！”
    说完，张道临心中叹息：如果师兄在这里就好了，师兄是稷下学宫首席，精通技击之术。
    “对了，我可以修书一封，为你推荐名师。你们持我书信去齐国……”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姜大郎顿时摇头，“不去不去！我们好不容易才从齐国逃荒到姜国，哪能再回去！”
    张道临解释道：“一路上的花销我出……”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
    姜大郎把弟弟拉回身边，沉声说道：“齐国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再多的钱也会花完，再大的家也会破败。可是在姜国，君仁民乐，政通人和，钱能一个一个的积攒，家能一点一点的兴旺。我们不会再回齐国的，死也不会！”
    张道临无言以对。
    他把身上的钱一股脑拿出来，放到男人手上。
    “我替齐国补偿你们。这些钱，给孩子找一个名师吧，不要白白浪费了他的一身天赋！”
    姜大郎像被火烧了一样缩回手。
    “不不不！谢过您的好意，不过这钱我们不能收。”
    张道临执意给，姜大郎说道：“我拿了这份补偿，齐国千千万万如我这般的穷人呢？”
    张道临说道：“齐国新君继位，定当励精图治！”
    说完，张道临劝说道：“他年纪小，正是打基础的好时候，如果再耽搁十年八年，就会如姜十三一般，错过黄金年龄，抱憾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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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8章

    姜十三就是小时浪荡，浪费了一身好天赋，后来虽然外出学艺，但拜的师父都是骗吃骗喝之辈，教不了什么真本事。
    遇到龙阳真正开始修行时，都年近三十了，即便努力再多，依旧难臻巅峰。
    这些事情在《大侠姜十三》里记载的很清楚，姜国人都耳熟能详。
    姜大郎还是拒绝，“不！我们已经打算好了，开春后就让二郎去报名学堂，如果他真的有天赋，一定能得王子殿下青睐，能比姜十三大人少走二十年弯路。”
    张道临：说得好有道理……
    偷听的岳川微微一笑。
    他忍不住好奇，张道临这种桀骜不驯的人都赞叹，姜二郎的天赋究竟有多好？
    对了，小师弟最近挺闲的，可以试着请他来西域欣赏一下异种族风俗，说不定能出一本《异种族风俗评鉴指南》。
    与此同时，张道临又转向小女孩。
    “我能看一下她的根骨吗？”
    小女孩看了一眼姜二郎蓬松的头发，心中一阵好奇，不等母亲许可，立刻伸出手。
    张道临摸向小女孩手腕，一道紫色的光芒在掌心，随即一根根牛毛似的电光在小女孩身上浮现。
    小女孩失望的摸了摸头发。
    “没有变化啊……”
    张道临却惊讶出声，“你有修行雷法的资质，你可愿入我紫霄门，随我修行？”
    说完，张道临立刻转向姜氏和姜大郎。
    “令爱同样天赋异禀，二位若是同意，我可以亲自教她！”
    姜氏却把女儿拉到身后。
    去年，紫霄门不由分说，牵走了自家的驴子。
    今年又来，还想带走自己的女儿。
    “不行！你走！你快点走！不然我要报官了！”
    张道临哑口无言。
    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索性不再解释。
    不过，能够修行的人百中无一，而能够修行雷法的人，万中无一。
    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怎么能眼睁睁放其离开。
    “令爱天赋难得，若是荒于女工、废于农桑，十年后也不过是嫁为人妇、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伺候公婆、然后寿终正寝，一生仅止于此。”
    姜氏面露憧憬之色，反问道：“有吃有喝、有子有女、有家有业、尽享天伦之乐，这不挺好吗？人生如此圆满，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张道临：……
    看了看姜氏，又看了看姜大郎，小师弟心中一阵无力。
    解释不通啊！
    姜大郎竖起手掌摆了摆，“这位贵人请回吧，我们不会让你把孩子带走的。”
    张道临只能无奈的收回钱袋，然后叹息离开。
    可是没多久，偷听、偷看的街坊邻居全都冒出头来。
    “他家婶子，吃了没？出来遛弯呐？”
    “哎呀，巧了不是，你也出来乘凉呐？”
    旁边的人横着挪了挪，然后揣紧袖子，心中暗道：大冬天出来纳凉，还专门拿个蒲扇出来，真是有毛病。
    遛弯也好，乘凉也罢，总之，一群人都有意无意的往姜氏门前靠拢。
    最积极的还是对门王老太婆。
    “姜小娘子啊，老婆子我就说，你是有福气的，你将来肯定有享不完的福。”
    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姜小娘子一看就是有福的人，姜大郎啊，你以后有享不完的福。”
    “对对对，入赘姜家真是享着了。”
    “姜家肯定大富大贵。”
    姜大郎脸色通红，双手局促的搓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街坊邻居们哈哈大笑。
    刚才的对话众人都听见了。
    人们可以说紫霄门坏，但谁也不敢说紫霄门菜。
    这可是有大本事的修行者，能跟老天爷借光，一挥手就是电闪雷鸣。
    这样的人都说姜家的孩子天赋异禀，肯定不会错了。
    这俩孩子前途无量，姜家肯定飞黄腾达。
    这种时候不赶紧巴结，以后想巴结都排不上号了。
    你可以说小老百姓愚昧，但你不能说小老百姓愚蠢。
    尤其是在察言观色、趋炎附势这块儿，小老百姓有别样的精明。
    如果一个人窝囊一辈子，子孙也没有出息，那肯定是往死里编排，往死里欺负。
    可如果这家有个攀上高枝儿的亲戚，哪怕这亲戚只是在富贵人家里当奴仆，你再看这些街坊邻居什么嘴脸？
    不说毕恭毕敬，至少也客客气气。
    小老百姓没有上升的渠道和空间，一辈子都没什么机会结交贵人，子孙也都很难有出息。
    所以，欺负起来有恃无恐。
    因为他们明白，欺负也是白欺负，反正没什么不良后果。
    可如果哪户人家突然结交了贵人，或者有了特殊的门路，所有人都会削减脑袋巴结奉承。
    即便这户人帮不了自己什么，但是往外说的时候“我认识某某”，别人也能高看一眼。
    可如果跟这户人家关系不睦，有了公开的矛盾……
    不用说，所有街坊邻居都会针对自己，以后就没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姜家小娘子，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你喊一声就行。”
    “姜家大郎，你可得对你家娘子好点儿，不然我们这些老街坊可不愿你意！”
    “姜家丫头、二郎，有空跟我家小宝玩啊。”
    姜大郎憨厚的笑着，一时间，街道上充满了和谐、自由、友善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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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9章

    岳川左手托着生死簿，右手转着判官笔，心里想着姜国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第一次认识到了轮回的力量。
    对于个人而言，轮回转世就是生命的重新开始。
    不仅仅是加了几十年上百年时间那么简单，还是人生的重新开局。
    尤其对那些穷困到极致、失败到极点的人而言，投胎转世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改变就是好的，再怎么不可能比现在更差了。
    如果运气爆棚，投胎到富贵人家，这辈子吃的所有苦，受的所有罪，全都值得了。
    一些精怪努力修行，行善积德，也是为了投胎转世做准备。
    如果这辈子成就有限，无法度过雷劫，化为人形，那就寄希望下辈子。
    不求富贵安乐，只要能当人就行了。
    但是岳川看了姜大郎一家和张道临的对话，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轮回转世对于国家而言，同样重要。
    什么叫地灵人杰？
    土地公灵验，就能出很多人杰。
    岳川深刻感受到了这一点——如果自己借助轮回之力，给姜国多划拉点高质量的鬼魂儿，姜国肯定会赢在起跑线上。
    而且，姜国重视文化、教育，这些新生儿将会得到最高质量的老师、最高质量的教育。
    如此一来，姜国想不兴盛都难！
    岳川又翻了翻生死簿，发现不仅仅是姜国，自己可以投放的地点还有科尔沁城、伊犁城。
    科尔沁城就是赵无恤在草原上营建的城池，那里也供奉着城隍庙。
    而且，岳川扫了一眼发现，科尔沁城有很多母羊都怀了羊羔。
    一点点荧光从山川草木之中泛起，然后汇聚到这些母羊的身上，进入羊羔胚胎中。
    岳川暗道：“这应该是旧有的轮回规则吧。”
    鸟兽、虫鱼、草木……
    这些事物自有轮回之道，无需干涉也能自然运转。
    岳川转向七河之地的城隍庙，观察这里的轮回运转。
    却发现，有一些孤魂野鬼从外面进入到七河之地。
    它们盯着住宅、牲口圈徘徊。
    看家的狗立刻朝着黑暗狂吠起来。
    实力不济的孤魂野鬼被吓得魂不附体，本就模糊的鬼躯泛起了水波般的荡漾。
    它们慌忙逃跑，消失在黑暗中。
    但也有积年老鬼，不怕恶犬，反而呲牙咧嘴嘲讽。
    这些老鬼在牲口圈里游荡一圈，熟睡的牲口立刻有了反应，不安的躁动着。
    浑身气血勃发，炙烤得老鬼连连后退。
    可是那些体衰的老牲口动弹不得，只能被老鬼趴在身上汲取血气。
    吃饱喝足的老鬼还扒在窗户上，把脑袋伸进屋里窥伺。
    更有大胆的，直接穿窗而过，在床前徘徊。
    岳川看出了它们的目标——孕妇！
    “大胆！竟敢在我的地盘上行夺舍之事！”
    震怒之下，岳川手中判官笔立刻变成朱红色。
    一笔勾下，老鬼顿时尖叫着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城隍庙的墙壁上多了一只鬼物图案。
    岳川继续巡查，判官笔不断勾画，一只又一只想要害人的鬼物出现在墙上。
    可是没多久，岳川感到一阵疲惫。
    他顿时明白，这是使用生死簿和判官笔的消耗。
    “可恶！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若是放任不管，不知有多少胎儿被鬼魅窃据，又不知有多少胎儿要死于腹中。”
    强打精神，继续巡查。
    岳川的视线逐渐模糊，脑袋也越来越疼，仿佛有一根钢针从额角斜插着捅入喉咙。
    眨眨眼、咽口水都会带得脑门一阵剧痛。
    不过，在岳川坚持不懈下，又抓了二十多只跨越边界的鬼魅。
    直到鸡叫，阳光浮现，岳川终于长舒一口气。
    “回！”
    下一瞬，岳川便消失在原地。
    在梦中，岳川渐渐回忆起关于阴曹地府的资料。
    最初，阴阳两界是互相独立的，没有联系和流动。
    阳间的生灵死后会到阴间，然后在那里生活、居住。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的帝王喜欢修陵墓的原因。
    因为那是他们死后住的大别野。
    陵墓中陪葬的东西，就是他们死后的家具。
    可是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阴间“鬼口”不断膨胀，逐渐引发“鬼口”问题。
    没办法，阴间也要搞“计划生育”了。
    但是总不能把这些鬼物送走，或者杀掉。
    怎么办呢？
    诶，对了！
    轮回转世！
    把这些鬼物通过轮回再送回阳间不就行了。
    可是万物众生，有高有低，有贵有贱。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谁都想当人，而且是当富人。
    怎么办呢？
    那就按功德和善恶来吧。
    好人有好报是不是？
    而且刚开始的时候，中原文明只局限于黄河中下游平原一带，东岳大帝管着就行了。
    可后来中原的地盘不断扩大，天下各地的鬼物往泰山赶，得走到猴年马月？
    于是又设了酆都分公司，用来分流。
    分公司越来越多，于是就有了五方鬼帝，分别掌管大中华的东、西、南、北、中，五个片区。
    当然，片区经理是不管事的，他们平日里就是逍遥自在，闭门修行，只有重大事件才会现身。
    日常琐事都是下面的十大阎罗处理，也就是耳熟能详的阎王爷。
    比如秦广王，就是负责接待亡魂。
    死者进入阴间的第一站就是找秦广王报到，由秦广王查询死者姓名、籍贯，是否阳寿已尽，免得抓到同名同姓的，把人搞混了。
    这也是《西游记》里猴子暴打秦广王而不是其他阎罗王的原因。
    这里是第一站嘛。
    如果真的勾错了魂，那就把人原路送回去。
    这也是民间停灵的由来。
    也有人真的就在停灵期间突然又活过来了，好吃好喝的活了几十年。
    为啥？
    七天无理由退货，再加上商家赔偿呗！
    如果确认收货，查验无误，那就根据生前的善恶进行分流，继续走流程，或者玩一些刺激的小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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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0章

    不知过了多久，岳川悠悠醒来。
    睡梦中的场景历历在目，并没有随着苏醒而遗忘。
    岳川仔细思索起来。
    华夏文明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来的，阴曹地府也是两千多年发展才逐渐完善起来的。
    在完善过程中，不断吸收儒释道三家，以及众多地方信仰，还融入了城隍体系。
    比如，很多阎罗、判官，都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
    魏征、崔珏、薛仁贵、包拯等人，都在阴曹地府担任要职。
    活着的时候为人民服务，死了还要为鬼民服务，“鞠躬尽瘁，死也不后已”。
    从泰山府君，到五方鬼帝，再到十殿阎罗，以及每个阎罗殿的职权等等，清晰地浮现在岳川脑海中。
    “刚才只是维持七河之地的秩序，就把我累得够呛，以后岂不是更加忙碌？”
    “西域的妖魔鬼怪太多了，七河之地被清理成真空区域，周边鬼怪势必会跑过来讨生活。”
    “底盘越大、边界也就越大，需要处理的妖魔鬼怪也就越多。”
    岳川觉得，必须得想个办法。
    上辈子，城隍很憋屈。
    阳间要受世俗皇权管辖，阴间要受阴曹地府管辖，说好听了是黑白两道都有人，说难听了就是个传达室，看大门的。
    但是这辈子，阴曹地府还停留在最原始的阶段，东岳泰山之下的层层架构还没有出现，阴间的职能还没有那么完善。
    说好听了是顺其自然、无为而治，说难听了就是爱咋咋，自生自灭。
    现在，城隍体系的力量更加强大，职权也更加膨胀。
    岳川忍不住喃喃自语：“彼……可取而代之！”
    想干就干！
    岳川开始调兵遣将。
    仙家目前有胡、黄、白、柳、灰这传统的五大仙家。
    白家和灰家主要负责后勤和生产，经常打架，以及能打架的，都是黄家、胡家、柳家。
    哦，还有清风，也就是碑王、烟王这些鬼物。
    按照胡、黄、常、蟒、清风的说法，也是五大仙家。
    伊犁城这边还有熊、狮、象、鹰、骷髅精，又凑出来一个组合。
    如此说来，自己麾下也算兵强马壮。
    岳川唤来碑王。
    “第二批阴兵开始制作了吗？”
    “正在搜集材料，而且眼下天寒地冻，末将怕长期抽血会影响牛马这些大牲口的体质，所以打算缓一缓，天气回暖了再开坛做法！”
    “正好！我有新任务交给你！”
    岳川又招来烟王，牛头、马面，龟、蛇二将，以及它们麾下统帅的众鬼物。
    “碑王、烟王听令！”
    两个鬼物听到这种正式的措辞，顿时精神一震。
    “末将在！”
    “我也在！”
    “册封你们为城隍庙左护法、右护法，协助我管理鬼物所属。碑王统领所有男鬼，烟王统领所有女鬼。”
    碑王想了想，“土地公，金蟾玉兔，还有南郭大人……”
    岳川竖起手掌，“今后你们分属城隍庙麾下，而非土地庙。”
    碑王一想，也不错！
    土地庙强者众多，一流自己肯定排不上，二流也排不上，最戳心窝子的是那五个废柴，现在也混得风生水起，都快爬到自己头上了。
    换个新庙也不错，城隍之下，万鬼之上。
    碑王激动得回道：“末将听令！”
    岳川说道：“你们过来！”
    碑王和烟王连忙凑上去。
    “伸出手！”
    说完，岳川拿出城隍大印，在它们手上一盖。
    一道特殊的光芒烙印在掌心上。
    城隍职权，法令所出，天地借力、鬼神齐心。
    这枚印鉴不仅是对两鬼的册封，还赐予了它们少许的职权。
    岳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牛头、马面何在！”
    “末将在！”
    跟着碑王混惯了，这俩货也自称“末将”。
    “册封你俩为勾魂使者，负责城隍庙迎新事宜，日常巡查各地，搜寻在逃孤魂野鬼，一旦发现，即刻押解至城隍庙中。”
    “末将听令！”
    随即，又是盖章。
    “龟、蛇二将何在？”
    两个鬼物连忙滑跪着冲到最前方。
    “在在！”
    “在这，在这！”
    “册封你俩为护卫统领，负责巡视、监察，以及所有生民造册、亡魂销户。”
    岳川又对剩余的鬼物们进行册封、盖章，并且将它们的信息一一记录到生死簿中，给它们造册。
    牛头、马面心中有些失落。
    这段时间一直在往泰山送孤魂野鬼，路刚刚趟熟，结果，调离岗位了。
    龟、蛇二将则是一阵欣喜。
    之前在杨国，整日无所事事。
    杨国屁大一点地方，根本无事可做。
    除了捣毁菜人铺的时候舒服一把，其他时候就是看着手下的捣蛋鬼，让它们别捣蛋。
    现在不但有了明确的职位，还有了明确的职权。
    以后肯定有事情做，不会无聊了。
    岳川又说道：“今后城隍庙中，将会给你们立像，配享香火祭祀。”
    说完，岳川挥手招来泥土，捏成了碑王、烟王等鬼物的模样。
    神像高三尺，放在一丈高的城隍像边上毫不起眼。
    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碑王等管理层纷纷跪地，感谢岳川。
    岳川点了点头，又捏出了几百个鸡蛋大小的神像。
    这些都是牛头、马面，龟、蛇二将手下统领的众多鬼物。
    看到自己的神像，小鬼们都喜极而泣，纷纷跪地感谢城隍大人。
    岳川说道：“好好干！以后你们也都有机会外放，主管一方！”
    虽然眼下只有姜国、科尔沁城、伊犁城三处城隍庙，但以后肯定越来越多。
    比如杨国城隍庙。
    等蜀中唐家堡建成了，也会立起城隍庙。
    必须得提前培养城隍体系的鬼才储备，否则神仙也扛不住这千头万绪的琐事。
    这时候，烟王问道：“打更呢？我还要在姜国打更的啊。”
    岳川说道：“姜国打更任务你暂时领着。不过你今后的工作重心也转移到这边来！”
    “呃……好吧……”
    烟王有些不舍。
    孤单寂寞了几百年，好不容易在姜国找到了鬼生的价值。
    可是还没一年时间，下岗了。
    烟王很不开心。
    是自己干得不好吗？
    岳川心中暗道：打更的活儿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肯定要慢慢移交给活人，不过防火的任务，烟王无可替代。
    “这边有一个好玩的东西，你没事了可以多研究研究。”
    “什么好玩的东西？”
    “石油！”
    “有什么好玩的？”
    “你若能把石油玩明白，就不止是享受香火了，还可以享受功德！”
    碑王顿时羡慕起来，功德啊，金灿灿的功德啊。
    “城隍大人，我也可以研究！”
    本不在意的烟王顿时跳了起来，“好你个黑老鬼，敢抢姑奶奶的差事！打死你！”
    岳川摇头，“好好造你的阴兵，也同样有大功德！”
    “末将听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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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1章

    姜国这种文明世界有文明世界的好处，比如人文、物产都非常丰富，做功德、攒香火都很方便。
    西域这种蛮荒之地不同，几百里不见一个活人，做功德、攒香火费劲巴拉。
    但是西域有一个好处——无法无天！
    在这里拳头大就是道理，实力强就是王法。
    妖魔鬼怪可以光明正大的生存，而不用像中原世界那般藏藏掖掖、遮遮掩掩。
    甚至可以用族群或者自己的名字建立国家。
    还可以按照自己的理念和爱好去豢养各种族生灵。
    岳川也是如此。
    对众鬼物册封，搭建起城隍体系，完成了巡查、逮捕、审判、超度一条龙服务。
    不过，眼下的城隍体系还有两个缺陷。
    首先是执掌范围有限，只能镇守一城一地，不能像岳川这样到处跑。
    五鬼虽然有长距离传送的能力，但冷却时间比较长，没法给大家当公交车。
    岳川可以带着群鬼来回穿越，但是麻烦。
    魂咒招魂倒是一个好办法。
    有时间了多琢磨琢磨。
    其次是不能全天候、无死角。
    鬼物见光死，只能在夜间出没。
    白天的话只能在城镇范围，或者地下空间。
    因此，岳川开始在七河之地划片区，设立“屯田堡子”，把分散的人口集中起来。
    岳川招来黄二率领的黄家众成员，以及熊大、熊二为首的精怪们。
    “七河之地的妖魔鬼怪清扫一空，但荒郊野岭中还有许多人族，把他们也抓过来！”
    黄二听了顿时兴奋起来，“他们要是不听话，是不是也先打一顿？”
    岳川看了看黄二，本想训斥一顿。
    可是想了想，强制迁徙这种事放在历朝历代都不好办。
    就是上辈子的华夏，某些偏远小山村，整个山里就那么三五户人家。
    按理说，搬出去不得了。
    可当地人就是不搬。
    没办法，国家只能给他们修一条路，拉一条电线，再建个基站。
    一顿操作，小千万没了，这还不包括后续的维护。
    岳川现在没那么大的能力，只能采取暴力点的手段。
    “不听话就揍，只要别打死就行！”
    伊犁城周边地广人稀，这些稀稀拉拉的人为了躲避猛兽和妖魔鬼怪，还都生活在偏僻的山沟沟里。
    距离遥远不说，还分散。
    岳川根本没有那么多精力一一照顾，只能把他们聚集到一起。
    否则，周边孤魂野鬼不断侵扰，再加上毒虫猛兽、自然灾害，本就不多的人口会更加凋零。
    黄二乐呵呵的带着队伍出发了。
    哪里有居民，他们一清二楚。
    老乡们原本是不愿意搬家的，毕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一草一木都有感情了。
    再说了，以前虽然有劫匪、沙盗、精怪掠夺村子，但都是抢劫一些财货和人口，从来没有把村子一锅端的。
    村民们觉得这个凶神恶煞的强人就是在吓唬自己。
    可是，熊大熊二一左一右蹲坐在村口。
    青毛狮子和黄牙白象一个张着大嘴，一个瞪着小眼。
    其他精怪喽啰也都舒展筋骨，磨砺爪牙。
    这模样，像极了社会上的讨债公司。
    村里人啥也不说了。
    搬！
    搬！
    连夜搬！
    “屯田堡子”的地点都是岳川精挑细选，以伊犁城为中心向四面八方辐射。
    每一个村子都是适合耕种、放牧、生产、居住的风水宝地。
    比如那些临河的好地段。
    以往都是被山精野怪占据，人族别说住，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全都成了无主之地。
    即便是不临河的地方，也都规划了坎儿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充沛的水源用来支持生活和生产。
    每个“屯田堡子”三五百人，勉强凑齐一个村寨的配置。
    黄三带领手下建筑队伍在原地聚沙成塔，抟土做城，再施以土咒，对建筑主体进行强化。
    一夜间，便建起一座简陋的堡（bǔ）子。
    丑是真的丑，陋也是真的陋，可好歹能遮风防寒，不至于让居民冻死。
    嬴捷也把每个堡子都转了一遍。
    “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我是你们的君主，伊犁城城主——嬴捷！”
    野人们全都欢欣雀跃。
    因为他们明白，想要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必须得有靠山。
    靠山越硬，自己就越舒服。
    嬴捷大王手下有那么多强大的精怪，实力应该非同小可。
    就是不知道心肠怎么样？
    会不会像其他妖怪一样，也让村里奉献童男童女？
    嬴捷没有征税，反而还象征性的送了一些食物——全都是狩猎获得的沙鼠、沙鸡、沙兔等动物。
    还有取暖的燃料——石油初步提炼获得的一种岳川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油的东西。
    反正可以点燃，烧得还很猛。
    唯一的缺点就是烟儿太大，黑烟滚滚，呛人还熏眼睛。
    不过住进屯田堡子的野人都欣喜若狂。
    能点火，能暖身子，就够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跪倒在地，感谢嬴捷的慷慨。
    这个大王心肠真好，跟着他肯定有好日子！
    嬴捷说道：“你们无需感谢我，我也是遵从城隍大人的旨意，前来拯救你们脱离苦海，如果你们一定要感谢，那就感谢城隍大人吧！”
    堡子里的野人纷纷疑惑，城隍大人在哪？
    这时候，嬴捷顺手指向堡子里最中心处，最醒目、最显眼的建筑。
    “去那里！给城隍大人磕头吧！”
    每个堡子里都“预装”了城隍庙。
    堡子周围的山上预装个“山神庙”，水边预装个“河神庙”，田间地头预装个“土地庙”，应该很合理吧？
    如果手机能免费用，花费也有人交，那么手机里强制安装个必须每日签到的免费APP，应该没人反对吧？
    岳川开始算账。
    伊犁城有戎人13万，这段时间抓来的各种喽啰将近1000。
    建造了14个屯田区，总计174个农牧屯田村，总人口的话，差不多8万人。
    也就是说，偌大的七河之地，每天才二十万香火进账。
    岳川无语了。
    姜国那么小，一天还十万香火呢。
    七河之地面积，抵得上几百个姜国了，结果……就这？
    缺人！
    太缺人了！
    “怎么办呢？”
    “难道贩卖人口？”
    从中原移民不太现实。
    太远了！
    让中原百姓背井离乡，去荒蛮之地生活，肯定不会乐意。
    而且，华夏大地也缺人。
    各国都在鼓励生育，壮大国力。
    北疆需要人口开发，江南需要人口开发，蜀中需要人口开发……
    就没有不缺人的地方。
    “那……只能靠周边友商赞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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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2章

    明目张胆挖周围势力的墙脚、买卖人口属实有点冒险。
    岳川虽然有些实力，但骨子里遗传了火力不足恐惧症，一时半会儿不敢贸然行动。
    得多攒点实力，多拉点帮手。
    尤其是顶尖打手。
    岳川念头一转，来到姜国。
    今天是个好日子——张道临如是感慨。
    因为，再还上最后一笔债，就把所有债都还完了。
    但是一想到最后这笔债，张道临满脸苦涩。
    毁了姜国明堂，炸了姜国列祖列宗的牌位，这笔账……
    不过，他还是想试试。
    而试试的结果就是连宫门都进不去。
    一连三次，次次碰壁。
    张道临心一横，干脆就跪在宫门口不走了，引得来往路人驻足观看，指指点点。
    ……
    南郭小院中，翁胖子一脸愤然的说道：“紫霄门那小子跟癞皮狗一样。哼！王子殿下岂是他说见就能见的？就算见了，又如何？宫中明堂被夷为平地，他怎么赔？配得起吗？”
    提起这糟心事，龙阳和龙葵脸上都不太好看。
    南郭离出殡的时候，他们二人来了一次，龙阳当着列国使者的面还能怎么做？只能选择原谅他们。
    面子上是过去了，可心里中就有一口气在。
    张道临没有回齐国，而是留在姜国，这事情龙阳是知道的，只是张道临安分守己不惹事，龙阳也就没有追究。
    却没想到，张道临这段时间高调的“赔偿”，把之前损伤过的百姓都赔了一遍。
    这些东西……
    怎么说呢……
    紫霄门闯祸之后，每次都是龙阳出面去收拾烂摊子，各种慰问、补偿，赔礼道歉。
    由于姜王抠门，根本没拨经费，龙阳给的补偿也都是“象征性的”，根本不足以弥补损失。
    毕竟龙阳也很穷。
    烂摊子太多，龙阳也垫不起。
    相较财物，龙阳付出更多的是脸面。
    现在张道临高调赔偿，财物基本都是顶格计算，还有额外的赔偿。
    姜国的老百姓人人都说好，人人都满意。
    无形中就把龙阳比下去了。
    而且，姜国明堂被毁的事情已经过去快一年了。
    老姜人都快忘记了，新姜人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
    张道临这么一搞，旧闻变新闻。
    以前紫霄门嚣张跋扈、横行姜国的事情都被翻了出来，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明堂。
    张道临要名声，龙阳就不要面子吗？
    龙葵看了一眼抱着胸、昂着头、板着脸的兄长，心中叹息一声。
    这个事算是僵住了。
    没办法，龙葵只能向周围求助。
    孔黑子是知道这事儿的，不过很遗憾，孔黑子跟张道临不熟。
    转头看向长卿。
    刚要说话，却想起长卿的家族出自田氏，让他去说和，不是火上浇油么？
    龙葵又转向大黄。
    大黄看向岳川。
    岳川心中暗笑，面上却不露声色。
    “这事好办！张道临所求不过是心安，君上所虑不过是脸面。”
    龙阳连忙解释，“我才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辈！”
    “我懂！”岳川呵呵一笑，“君上顾虑的肯定不是个人脸面，而是整个姜国的脸面，是我们姜国万民的荣誉和威严！”
    龙阳顿时眉开眼笑。
    还是岳先生懂我心啊，如果那小子有岳先生万分之一，也不会把事情弄成这样！
    翁大人忍不住低头弯腰，不动声色的往岳川身边挪了挪。
    他得仔细听听，好好学学。
    岳川接着说道：“紫霄门毁伤百姓财物，那是民事事件，赔礼道歉也就罢了。但毁伤姜国明堂，那是刑事事件，大刑伺候也不为过，怎么可能三言两语就揭过？他又是齐国人，这就意味着齐国和姜国的冲突，这就上升到了外交层面，外交无小事啊！对不对？”
    众人纷纷点头。
    尤其是民事事件、刑事事件，让翁胖子心中闪过一道光，若有所悟。
    至于后面的“外交无小事”，更让翁胖子高兴得拍大腿。
    这句话不错，以后得经常挂在嘴上！
    龙阳也是心中一乐，谁要是说自己心胸狭隘，那就告诉他——外交无小事！
    过了一会儿，岳川又说道：“外交无小事，礼仪须先行。是否原谅紫霄门，关键还得看他们的‘礼’够不够重。”
    翁胖子表示学到了，原来刚才那只是半句。
    反复咀嚼了几次，翁胖子觉得这话真在理。
    国与国之间，不就是“礼”先行么。
    有钱来点厚礼，没钱来点薄礼，再穷点就整虚礼。
    总之，不能空着手是不是？
    龙阳忍不住说道：“他能给我什么补偿？不不不，这根本就不是补偿不补偿的事，我就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他！”
    岳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他要怎么做，君上才会原谅他呢？”
    “原谅他？现在就可以原谅他，让他即刻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岳川心中暗赞：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君上的条件，我找机会传达给他，不过为了增加说服力，我希望君上能写一封信。”
    龙阳立刻从怀里摸出一根钢笔。
    “创造”龙文之后，龙阳就把钢笔当成了爱好，就像以前剑不离身一样，现在笔不离身。
    “岳先生请说，需要我写些什么？”
    “君上可以告诉他，姜国大治，内无奸佞、外无豺狼，国力蒸蒸、民心沸沸，正一往无前，所向披靡。既无妖邪，也无鬼魅，再无需紫霄门保驾护航。”
    听到这话，龙阳也是感慨万千。
    姜国之前内忧外患，紫霄门虽然干了不少挫事，却也解决了很多精怪鬼魅妖邪。
    一句“无需紫霄门保驾护航”，虽是事实，却让龙阳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紫霄门已经没了，即便想为姜国保驾护航，也无能为力了吧。
    不过，龙阳还是按照岳川的说辞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
    “这样就行了吗？”
    岳川看了看，说道：“如果仅仅是这些，只能是普通人之间的对话、交流，虽然言辞恳切、感情真挚，却没有特别出彩的地方。可如果君上再加一番话，就能让整篇文章升华，足以流传千古。”
    一听到“流传千古”，龙阳顿时浑身一震。
    眼睛不由自主瞟向大黄。
    上次与秦国、吴国等使者的酒宴上，自己高声唱诵一篇“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惊艳四座。
    而这篇文章，就出自大黄之手。
    龙阳连忙拱手，“岳先生请讲！”
    岳川说道：“姜国虽已太平，但四方未平！张道临与其留在姜国耗费光阴，不若出走四方，为真正有需要的人提供帮助！逝者已矣，与其补偿作古百年的姜国列祖列宗，不如伸出侠义之手，拯万民于水火，救苍生于倒悬！”
    “好！好！好哇！”龙阳一拍手、一跺脚，“听岳先生一席话，我这心里思如泉涌，灵感不断。不说了，我得回去顿悟一下！”
    翁胖子听到这话，连忙说道：“王子殿下，此处也有静室！”
    虽然不做文章，但翁胖子也知道灵感如流星，稍纵即逝。
    与其回到宫中再悟，不如就近。
    龙阳没好气的瞪了翁胖子一眼，“做文章岂能随意！本殿下得焚香、斋戒、沐浴、更衣！愣着干什么，还不回去先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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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3章

    散席后，岳川并没有离开，而是留在南郭小院和大黄交流学问。
    “老师，又要给君上准备文章吗？”
    岳川翻了个白眼，“靠他自己，能写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吗？”
    龙阳的深浅，岳川可以说一清二楚。
    写的一手好字，剑气铿锵、恢弘磅礴。
    但是说起文章，龙阳真的够呛。
    哪怕整天在孔黑子身边熏陶，也没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龙阳“发表”的所有文章，都是岳川代笔，由大黄转交。
    “老师，我有一事不解。”
    “这些文章，我为什么不自己发表，而是交给龙阳？”
    大黄点头。
    他在姜国这一年的时间里，深深地了解到人对于“名”的追求。
    尤其是“青史留名”。
    忠信礼义仁孝等诸多美德，说穿了都是为一个好名声。
    龙阳这么孜孜不倦的写字、写文章，也是如此。
    老师明明腹有万卷书，随随便便就能获得偌大的文名，为什么全都便宜了龙阳呢？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问道：“你见过大海吗？”
    大黄想了想，“没有！”
    岳川：……
    算了，不举栗子了。
    “你觉得我要名声有什么用呢？是像孔先生那样，闻达于诸侯，博一个功名，治国施政？还是像长卿那样，积攒名望，方便以后著书立说？”
    大黄顿时噎住。
    老师要功名有什么用？
    出仕对老师也没有什么吸引力。
    至于写书……
    老师还需要写书吗？
    “至于青史留名……”岳川呵呵一笑，“以前我也幻想过，但是后来发现，史书会被篡改、会被歪曲，甚至会被焚毁，也可能被偷走、抢走。这样的青史留名，有什么意义呢？”
    大黄理解不了。
    但是他想到了老师之前说的“焚书坑人”。
    也想到了自己第一次在南郭小院论道时说的话，圣人经典都有被毁的可能，史书也一样。
    “老师不愿青史留名，就把名声让给别人吗？”
    岳川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所有的名声都集中在我一个人身上，那么，别人只需毁掉我一个，就能把所有的一切从史书和典籍中抹去。可如果这些名声分散在千千万万人身上，由不同时代、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甚至不同种族的名人去讴歌、赞扬，那么，任何人都改不了，也毁不掉！”
    大黄想了想，“所以……我也是这其中的一个‘名人’吗？”
    岳川看着大黄的眼睛，认真说道：“你是我教授的第一个弟子，也是我诸多弟子中悟性最好、成就最高的弟子。但我从没有想过把你打造成‘名人’，或者别的什么。我是想把我毕生所学、所知、所思、所想，都传授给你，我希望你能成为另一个我，帮我把学问传递给更多的人，更多的精怪，一代代薪尽火传，以星星之火，成燎原之势。”
    大黄一阵感动，“多谢老师栽培！弟子定不负老师所望！”
    岳川点了点头，“我可能还会有千千万万的弟子，但你永远是唯一。”
    说完，岳川搁笔，向大黄展示一下桌上的纸张。
    “拿去吧，给龙阳！”
    这是在龙阳那封书信的基础上加以润色，又增加了许多民族大义、天下大义的内容，让张道临去拯救天下苍生。
    别人喜不喜欢不清楚，反正孔黑子肯定喜欢这种调调。
    龙阳此举不算以德报怨，却又胜过以德报怨。
    大黄逐字逐句品读，可是到了最后，大黄目光一凝。
    “吾闻中原之外有八荒，而今姜十三东出大海，为天下人寻稷下乘凉之神谷；赵无恤北击匈奴，为天下人筑北境藩篱；南有吴王阖闾斩神棍灭淫祀，立志灭血吸虫。唯西方，妖邪丛生、猛兽横行，人族苗裔深处水火，不保朝夕，日日叩首，祈天降英杰，降妖除魔、荡寇平患。姜国列祖列祖以明堂为镇，慑服妖魔五百年，却为紫霄门所毁……”
    大黄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看完书信之后，久久无语。
    “老师，您是要借龙阳之手，将张道临调至西域？这不是您之前说的借刀杀人吗？”
    “借刀杀人？”岳川呵呵一笑，“我且问你，龙阳是不是想把张道临赶出去，越远越好，最好再不相见？”
    “是！”
    “我再问你，张道临是不是想求得龙阳的原谅，破除心魔？”
    “是！”
    “我还要问你，公子昭回国，却把张道临留在外面，还送了大量的钱财，是为了什么？”
    大黄想了想，“一是为了让他保持与姜国的联络，弥平两国间隙。二是令张道临在外发展势力，一旦齐国有变，可随时相助。三是……张道临嫉恶如仇，若回到齐国，恐怕与田氏摩擦，爆发争斗。”
    岳川点了点头，“那么，你觉得张道临在姜国能发展起来吗？”
    说着，岳川把之前姜大郎家中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他在姜国重建紫霄门，势必要在姜国百姓中挑选弟子。而这些孩童都是姜国的财富，姜国的未来，你说……龙阳会容许他在姜国壮大吗？”
    大黄顿时蹙起眉头。
    张道临身为紫霄门弟子，重建师门理所当然，可是他在姜国招募弟子，这就说不过去了。
    离开姜国，到西域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老师，我等会儿便去拜访姜大郎，看一看他家两个孩童的资质。若真如张道临所说，我可以将其收为弟子。”
    岳川心中一动，没想到，大黄也生出了收徒的想法。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番“名人”的话语触动了他。
    这样也好，学问这东西，总归是要传承下去的。
    历史上，孔子门下七十二贤、弟子三千。
    但要说最有价值的弟子，岳川觉得应该是曾参。
    此人参与编《论语》、著《大学》、写《孝经》、著《曾子十篇》。
    他上承孔子之道，下启思孟学派，对孔子的学说一以贯之，是儒家正统思想最正宗的传人，没有之一！
    后世尊奉为“宗圣”。
    无论学派也好、宗教也好，最可贵的，并不是弟子取得了什么成就、闯出了什么名气、创下了什么基业。
    而是曾参这种，能够把祖师爷的学问、思想原封不动学过来，再原封不动传下去。
    原封不动学过来，已经难倒了99%的人，再原封不动的传下去，又淘汰掉了99%的人。
    圣贤者多如牛毛，曾参却绝无仅有。
    岳川希望大黄是自己的“曾参”，同时也希望大黄能找到属于他的“曾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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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4章

    宫门外，大黄和岳川联袂而行，缓缓站定。
    周边是围观的民众，对着门口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张道临虽然单纯，却也知道自己此举不当，引发了不想看到的后果。
    可是事已至此。
    无论有什么后果，他都愿意直面、承担，而不是像上次那样逃跑。
    “国相，王子殿下还是不愿见我吗？”
    “王子殿下说，王后殡礼时他已经原谅你们了，前尘过往一笔勾销，无需挂怀。另外，这是他给你的书信！”
    张道临接过书信，逐字逐句阅读起来。
    在姜国这段时间，他也学习了姜国文字，已经能熟练读写。
    龙阳的书法很好！
    仿佛将剑法溶于文字，烙在纸上，观看者都能感受到其中凌厉的锋芒、磅礴的剑气。
    但张道临还感觉到了龙阳宽广的胸怀、坦荡的心迹。
    就像一轮红日，照尽黑暗，驱尽冰寒。
    每个人看到它都只会生出“光明正大”的感觉。
    “王子殿下胸襟如海，雄心似天，能容江河，能盖峰峦。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张道临“哈哈”大笑几声，就如困龙升天、囚虎出闸，抑郁之气尽去。
    岳川咳了咳，提醒道：“背面！还有！”
    张道临连忙把纸张翻过来。
    岳川心中暗道：双面打印害人啊。
    上辈子一个笑话，将军拿着稿子演讲直播，到了末尾总结的时候，将军握着拳头慷慨激昂的喊出了最后一句：“将军要爱护士！”
    会场哄然大笑。
    将军感觉不对，可是仔细看了看稿子，确实是这样写的。
    这时候，手下偷偷比划：背面，背面，背面还有。
    将军把稿子翻过来，补充了一个字——“兵”。
    张道临看着背面的书信，喃喃自语道：“原来，姜国承担着镇守封印的重担，所以才会把明堂修在封印之上，而不是和妖魔同流合污。原来如此……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秦国嬴捷竟然有如此担当，为民请命，传播姜国文字，却遭奸臣陷害，被千里流放。嬴捷抗命不从，率领十六万戎人远行万里，寻找安居乐业之地。”
    “可恨！这西域竟然妖魔遍地，鬼魅丛生，残害生灵、荼毒人族，我人族竟然如牛羊牲畜，被当做血食！我恨不能肋生双翼，即刻飞至西域，助嬴捷一臂之力！”
    “妖孽！该死！该死！真该死！！！”
    张道临呼吸急促，浑身电光涌动，衣衫猎猎飞舞，身体也摆脱重力束缚，一点点向上飘升。
    看守宫门的侍卫顿时骇然。
    他们又想起了那一天。
    没错，眼前之人浑身雷霆翻滚，电光缠绕，不断喊着“妖孽受死”在宫中奔走。
    那一天，姜国宫中雷霆滚滚。
    那一天，姜王永远失去了他敬爱的祖宗十八代。
    难道，又要再来一次？
    岳川上前一步，低声道：“你若想去西域，我可以帮你！我在西域也有些降妖除魔的路子，只可惜势单力孤，无人相助，很多事情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禽兽盘踞城池、妖鬼横行乡村。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哎……”
    本就怒火中烧的张道临听到这话，瞬间血灌瞳仁。
    尤其是最后四句话描写的惨烈场景，远远超出张道临的见闻以及想象。
    “我愿助你！”
    张道临几乎是弹射起身，手掌按在荡妖伏魔剑上，引起一连串“嗡嗡”的铿鸣。
    可是下一瞬，张道临突然想起自己的职责。
    “不好！师兄要我招揽人手，重建紫霄门，我若去了西域，任务怎么办？”
    岳川说道：“你打算如何重建紫霄门？”
    “当然是广收弟子、传授功法、磨砺技艺、苦修法术。”
    “你重建紫霄门的目的是什么？”
    “一旦齐国有变，就能即刻率领弟子门人匡扶公室，讨伐逆贼！”
    “那么，天下苍生谁去拯救？天下正道谁去守护？你这种想法和行为，与建造技击馆，豢养技击士的田氏有什么区别呢？”
    “可是……”
    张道临双拳紧握，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
    一边是梦想，一边是责任。
    岳川接着说道：“其实，你师兄和齐王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助力。这个助力可以是你创建的紫霄门，也可以是姜国。过往百年，是齐国守护姜国，今后，该姜国报答齐国了。”
    张道临愣了愣，“姜国怎么报答齐国？”
    岳川一本正经说道：“以往姜国弱小，无力帮助姜国，但是现在，姜国蒸蒸日上，可以在很多方面协助齐国。更何况，你在中原重建紫霄门和在西域重建紫霄门，有什么区别呢？只要你足够强大，田氏就不敢有半点异心！”
    这句话点醒了张道临。
    对！
    没错！
    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能震慑田氏的异心。
    紫霄门之所以被田氏偷袭、重创，还是因为不够强大，无法震慑田氏的异心。
    岳川指了指西方，说道：“去西域吧！在西域闯出你的名声！在血与火中淬炼你的锋芒！在雷与电中凝铸你的意志！以雷霆击碎黑暗，为人族带来光明！”
    张道临听到这话，顿时呼吸粗重。
    他仿佛又看到了紫霄门被偷袭时的场景。
    掌门举手擎天，拨开乌云，露出翻滚的雷霆之海。
    那一击，照亮了整个齐国！
    那一击，粉碎了田氏百余年的积攒！
    只可惜璀璨的光芒过于短暂，只维持了几息的时间。
    而自己，要继承师门的意志，用雷霆击碎黑暗，给西域的人族带来曙光。
    只要自己在外面混得足够好，师兄在朝堂上的底气也会更足！
    只要自己的实力足够强大，再过五百年，田氏也得夹着尾巴！
    “我去！我去西域！”张道临高举长剑，向天起誓：”妖邪未灭，何以还家！西域不平，誓不成道！”
    说完，张道临朝大黄一拜，“这是我身上除了荡妖伏魔剑之外最珍贵的事物了，烦请国相帮我转赠给葵公主，就当是我的赔罪了！”
    大黄看了一眼岳川。
    岳川点了点头。
    大黄伸手接过。
    滋滋滋！
    一道道紫色的电弧在掌心爆开。
    大黄连忙运转灵力，这才抓稳。
    “此为何物？”
    “雷霆勾玉，师门信物，这是我能拿出的最珍贵的事物了。其中还有雷法修行之道，若我遭遇不测一去不回，还望姜国以天下苍生为念，代执雷霆、代掌天罚！”
    岳川：是不是过于卖力，把小师弟忽悠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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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5章

    张道临连家都不回，东西也不收拾，提着剑就往西门冲去。
    岳川知道，这家伙几十年里是回不来了。
    为了防止百年后小师弟故地重游，发现房子被拆迁，引发不愉快。
    岳川只能舍己为人，帮小师弟打理住处，照看产业。
    “别看了，人已经走了。咱们的任务完成了。”
    “哦？那咱们去向君上汇报一下？”
    “汇报什么？不用猜也知道，那家伙正在跟孔先生交流学问呢。”
    龙阳不会放过每一个青史留名的机会。
    这次好不容易“写”了一篇感情真挚、血热沸腾、心潮澎湃的好文章，怎么能放在案上落灰呢。
    怎么也得夹在书本中，不经意掉落在孔先生脚下。
    或者召孔先生入宫议事，然后不小心整理书案掉落几张纸。
    然后就是孔黑子惊为天人，恳请刊登在《论语》上。
    龙阳委婉而又含蓄的推让一下，最后还是看在天下人的份上，答应下来。
    “那么，我们现在做什么？”
    岳川看了看大黄掌心的紫色勾玉，“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找葵公主！”
    大黄表情迟疑了一下。
    岳川哼了一声，“怎么？不想去？行啊，我去！”
    大黄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跟上。
    葵园里，一身常服的龙葵双袖高挽，肩上系着襻（pàn）膊，在墙脚处用力的挥动锄头。
    襻膊，又叫臂绳，古代人劳动时绑着衣袖的绳或带，也可作为饰品，有华丽的颜色、织法等
    听到侍女通报，龙葵直起身，抹了把汗说道：“引他们去厅中稍坐，我去更衣。”
    可是这时候，外面一声惊叫。
    “国相不可，国相你不可进去，不可以啊！”
    大黄也跟着惊叫，“我……我……我控制不住啊……”
    雷霆勾玉爆发出一阵阵紫色光芒，带着大黄向前冲。
    大黄虽然极力控制，可雷霆勾玉滑溜至极，甚至介于虚实之间，总能化作一道光影摆脱控制。
    大黄害怕这东西突然爆发雷霆伤人，又或者在姜国宫中二重炸，只能紧紧跟上。
    于是闯过层层门禁出现在葵园中。
    倒是岳川，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
    有些天生的灵物是会自己择主的。
    这雷霆勾玉肯定是感受到了什么，所以被唤醒。
    而唤醒它的很可能就是龙葵。
    之前岳川借端茶倒水的间隙偷偷试探了龙葵的根骨，确定是稀有的雷属性。
    张道临把雷霆勾玉当做赔偿送给姜国，也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看着墙头上直冲过来的紫色光球，龙葵惊呆了一下，再看到翻墙而入的国相，顿时惊叫出声。
    “你……你怎么……这么急……我还未更衣，你便进来了！”
    大黄指了指紫色雷球，“我是追着它进来的，这东西……不会有危险吧？”
    此时，雷霆勾玉绕着龙葵转圈圈，仿佛一条活泼的鱼儿，哪里有危险的模样？
    龙葵试探着伸出手，雷霆勾玉立刻敛去光芒落在掌心中。
    “它能有什么危险？对了，它是什么？”
    尾随而来的岳川立刻解释起刚才的事情。
    “这是紫霄门的信物，如果我所料不差，应该和那把荡妖伏魔剑一样，都是了不得的法器。张道临把这个当做赔偿，送给姜国了。希望姜国能够与齐国修好，互为兄弟之国。”
    “啊？此物竟然如此贵重？我们万万不能收！”龙葵一跺脚，问道：“他人呢？”
    “走了！出去降妖除魔去了！说是一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龙葵呆了一下，随即说道：“兹事体大，我也不敢擅自做主，还是让王兄做决定吧。”
    岳川看了看龙葵的打扮。
    以往看到她都是华丽的宫装打扮，纂组绮缟、结琪璜些，灵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
    姜国刺绣甲天下，王后离可以说是最心灵手巧的女子，龙葵也继承了这一点。
    穿衣服都是亲自动手，织染、剪裁、缝纫、刺绣，全都是亲手制作。
    岳川见到她的次数不多，但每次穿的衣服都不重样，岳川除了认出一个“广袖流仙裙”，别的都叫不上名字。
    但是今天……
    龙葵一身民女装束，甚至连民女都不如。
    老百姓都会幻想，皇帝用金锄头干农活。
    岳川一直以为这是玩笑，嘲讽老百姓的无知。
    却没想到，这是真的。
    龙葵就拎着一个金锄头刨地。
    不是装模作样，确实已经翻了好大一片。
    “公主殿下，这是在干什么？”
    龙葵双颊通红的低着头。
    自己这副模样被外人看见，以后还怎么活啊。
    “我……我……我就是想开春后种点花，所以提前整理土地。对，我在整理土地。”
    “这种粗活，交给其他人做就是，公主殿下何须亲力亲为。”
    “我……我要种的东西很贵重。”
    岳川看了大黄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刨地去啊！”
    大黄“哦”了一声，接过金锄头，蹲在地上“哐哐哐”的干了起来。
    干农活，大黄是一把好手。
    这不，龙葵看得双眼放光。
    “想不到国相也精通农事？”
    “哦，做得多，熟能生巧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题终结。
    岳川懒得理会这家伙，而是把话题转移到雷霆勾玉上。
    “张道临说，此物中封存有紫霄门修行之法，葵公主与此物有缘，可以尝试着修行。”
    “我？王兄说了，我身子骨弱，不能修行，我也试过，连剑都拎不动，根本不行。”
    岳川暗道一声：粗鄙武夫。
    “修行之路，除了武道，还有法术。公主殿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龙葵还有些犹豫。
    岳川说道：“王子殿下天赋异禀，修为高绝，以天地之地洗涤自身，脱胎换骨，延年益寿。无灾无病怕是有几百年寿元。公主殿下若是不入修行，三十年春秋、三十年冬夏……”
    不等岳川话说完，龙葵脸色一阵苍白。
    修行之人身体康健，寿命悠长。
    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所谓长生之道，便是修行之道。
    凡人皆想求长生，可是一则没有修行的天分，勉强修行也不过是徒耗时光；二则纵情享乐，吃不了修行的苦；三者是贪恋亲情，忍不得离别之苦。
    龙葵突然想到，除了兄长，自己已经没有亲人了。
    而兄长已经是悟道境，如果几十年后自己韶华不再，而兄长少年依旧，这是何等的痛苦。
    想到这儿，龙葵紧紧攥住雷霆勾玉。
    修行！
    必须修行！
    自己什么都不求，只求与家人永不分离。
    “岳先生，我……我对修行一窍不通，恐怕……”
    “没关系，我对法术略懂一二，有什么不懂的尽可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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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6章

    岳川对雷法十分好奇。
    之前在黑风镇时，买到了一个轰雷符的制作方法。
    但是岳川没有相应的修行功法，修炼不出雷属性灵力，所以只能使用香火代替画符的消耗。
    说实话，岳川非常垂涎雷法。
    人们一提起道士，提起道教，脑子里第一个印象就是阴阳五行。
    实际上，这两个东西都是战国时期阴阳家的学说。
    而道教创建于东汉时期，看家本领是炼丹，最拿手的是雷法。
    什么阴阳、五行，都是后来的。
    擅长阴阳、五行法术的五花八门，但是玩雷法的，仅此一家。
    岳川脑海中有很多关于道家的经典，但大都是养生、炼气的，炼丹的很少，炼雷法的更别说了，一个都没有。
    雷法这东西一直都很神秘，也非常玄乎。
    但是说一千道一万，都不能否认雷法的强大，而且是碾压型的强大。
    专修雷法的龙虎山张天师一脉，一直是天下道教的领袖者。
    正一教主，主领三山符箓。
    天师世系均以“正一教主”身份出现，统领江南阁皂山、龙虎山、茅山等三大符箓道派。
    此后除《道德经》外，《正一经》也成了道教主要经典，以符箓斋醮、降神驱魔为主要宗教活动的如神霄派、清微派、东华派、净明派、太一道等等均称正一道或正一派，与金元出现的全真派并列为道教两大教派。
    上辈子的岳川身份卑微，不买票都进不了龙虎山，买了票也只能在外面溜达，根本接触不到天师道的雷法机密。
    可是这辈子，岳川把雷法捧在手上，仔细研究，认真体悟。
    借着给龙葵“讲解”法术的机会，岳川也得到了紫霄门功法。
    龙葵学会没有不知道，反正岳川是学会了。
    岳川学会以后，龙葵也自然而然的学会了。
    也不知道是岳川教得好，还是龙葵悟性高。
    可惜了，眼下是冬天，天地间的雷电之力并不活跃。
    只能暂时打基础，诵读经文，至少等到惊蛰，第一声雷响起，才能筑基修行，引雷入体。
    古人制定的二十四节气非常玄乎。
    比如惊蛰必打雷，清明必下雨。
    这二十四节气不仅仅是天气的变化，还是天地间灵气流动的规律。
    紫霄门雷法筑基必须选择春季，因为惊蛰是万物生发的时节，蕴含生死逆转、生机勃发的意味。
    雷霆主杀伐，破坏力大。
    但惊蛰的第一声雷极为特殊，它蕴含磅礴的生机，唤醒越冬的虫豸。
    便是一些已经介于生死之间的生灵，听到惊蛰的雷声，也会迅速复活。
    这种蕴含生机的雷霆最适合筑基。
    如果是夏日筑基，孱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雷霆的狂暴之力。
    轻则经脉尽断，重者原地扬灰。
    龙葵这边急不得，只能等待时机。
    但岳川忙得脚不沾地。
    紫霄雷法不知是修行功法，还有符篆、炼丹、炼器。
    符箓不用说，岳川尝试过轰雷符的炼制。
    他缺少的不是制符经验，而是符箓的绘制方法。
    有了紫霄雷法的道统，岳川手上多了掌心雷、惊雷闪、五雷轰顶等诸多法术。
    炼丹方面，岳川不擅长，但是有擅长的人。
    直接把炼丹的流程、方法，以及丹方交给白家老太太，后者那叫一个激动，对着岳川连连叩谢，然后就闭关参悟去了。
    最让岳川感兴趣的是紫霄道统中记载的炼器之道。
    比如雷霆勾玉。
    这是一种储存能量的法器。
    也就是说，平日里可以把多余的雷霆之力储存起来，有需要的时候直接取出来用。
    紫霄门弟子都有属于自己的雷霆勾玉。
    有的是自己炼制，有的则是师长赐予。
    龙葵得到的这枚雷霆勾玉就是紫霄门中品级最高的一枚。
    据说不是凡人炼制，而是神明赐予。
    一枚勾玉，可以储存一道雷霆的力量。
    其他人炼制的雷霆勾玉都无法与之媲美。
    看到雷霆勾玉的第一眼，岳川就想到一样事物——电池！
    必须是这玩意！
    电池的功效和作用，无需赘述。
    可以说，所有电子产品都离不开这玩意。
    岳川看了又看，想了又想。
    总算琢磨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雷法与其他阴阳五行法术格格不入，一则是它太强大了，同级别威力无敌，二则是它更像科学，而非玄学。
    阴阳五行之类的法术，都是随时随地都能修行。
    而且大都是淬炼体内精气，转化为灵力。
    雷法不同，它需要捕捉外界雷霆之力入体，依靠天地之间的雷霆筑基。
    雷法除了以炼精化气的方式补充自身，还可以捕捉外界的雷霆之力。
    还有就是，雷法可以招引天地之间的雷霆之力化克敌制胜。
    比如，战斗的时候恰逢阴雨天，天上雷霆滚滚，修炼雷法的人随手一招就是一道霹雳。
    货真价实的霹雳，碰着就死那种。
    正是凭着这一手，紫霄门才能号称“同级别无敌”。
    正是凭着这一手，正一教才能执天下道门牛耳。
    思考许久，岳川感慨：“紫霄门……你们练错了！好好一门科学技术，被你们搞成了法术。”
    雷法用来战斗确实猛。
    但是用来点科技，搞民用，也不错啊！
    雷霆勾玉，不就是电池么。
    发电机，紫霄门不知道，但岳川知道啊。
    就是用导线切割磁场产生电流。
    反过来，就是电动马达。
    有了电动机，还要什么自行车？
    这是科学技术跨时代的发展啊！
    电力还可以转化为诸多其他形式的能量。
    比如声音，可以制造喇叭和耳机。
    比如热量，可以制造电磁炉和电烤箱。
    修炼紫霄雷法有天赋的限制，但是使用雷法没有啊。
    普通人点一下开关，就能享受电的便利。
    作为未来人，岳川知道电力的作用和影响。
    可以说所有类型的法术中，就雷法的潜力和上限最大——至少在岳川认知中是的，其他不能应用于民生的不做讨论。
    再看一遍紫霄功法，岳川狠狠地拍大腿。
    “紫霄门，误入歧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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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7章

    上辈子有句话叫做：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很多科学家晚年都投身宗教，也侧面佐证了这句话。
    看着紫霄门的修行功，岳川觉得，确实是这个理儿。
    科学的劲头的确是玄学，或者说，这两个东西是一体两面、殊途同归。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千大道，同出一源，更何况雷法？”
    “紫霄门走了玄学的路，那就由我来走科学的路吧！”
    科学技术对于顶尖的修行者作用有限。
    你有枪支弹药，人家有灵符法宝。
    你有汽车轮船，人家有遁术飞剑。
    但是科学技术对普通生灵有大作用。
    科学可以促进农业发展，让普通人吃饱饭。
    科学可以促进工业发展，让普通人穿上衣。
    科学可以极大解放生产力，让普通人不用禁锢在土地上、织布机旁，不用每天夙兴夜寐却还要节衣缩食。
    有了油田，有了雷法，是时候搞重工业了。
    带着这种想法，岳川来到土地庙铸造作坊。
    这里是灰家成员负责。
    一开始是铸造货币，包括外圆内方的功德无量钱，也就是姜钱，后来又增加了当十钱，也就是正面太阳、背面葵花的姜圆。
    只是实际流通中，“当十钱”的价值远超十。
    只小老鼠，负担起了整个姜国的货币发行和流通。
    岳川出现在铸造作坊的时候，灰家成员刚好休息，八只小老鼠排排坐，分果果。
    手里捧着姜钱和姜圆，“咔滋咔滋”啃得不亦乐乎。
    “下午好啊！”
    听到这话，八只小老鼠一哆嗦。
    “土地公，我们没有偷懒。”
    “也没有偷吃。”
    “这些都是铸造不合格的残币。”
    “对，都是劣币！”
    岳川没有在意这些。
    老板也管不住厨子偷吃，工人吃点怎么了，不吃饱怎么给资本家干活啊。
    外国的农具都能吃西瓜，华夏的猪都只吃瓜瓤，韩国人却把瓜皮当美餐，还嘲笑华夏人落后，都不知道瓜皮可以吃。
    哎，可怜，韩国人也不想想他们商场里出售的瓜皮是谁啃出来的。
    岳川看了一眼头大屁股圆的灰家成员，问道：“最近修行如何？”
    大灰连忙说道：“感谢土地公给我们修行资源，我们的修炼速度都挺快的，我们已经修成元神，估计明年就能尝试着炼化顶骨，元神出窍了。”
    精怪的修行有两个大坎，第一个是打熬筋骨、锤炼脏腑，以气血之力冲击喉中横骨，拥有口吐人言的能力。
    之后就是修行精神意念，精气神三宝融合为元神，冲击头上顶骨，元神出窍，遨游天地。
    第一个坎，少说也得一甲子。
    第二个坎，好费时间只长不短。
    然而，灰家几只小老鼠进土地庙时刚刚炼化横骨，这才短短一年时间，就凝聚出元神，可以尝试着冲击顶骨了。
    这速度，绝了。
    问题是，这一年时间里，它们吃了睡觉就是干活，全年无休，根本没有修炼过。
    岳川突然良心发现。
    “快过年了，给你们放几天假，好好歇一歇吧。出去转转玩玩。”
    本以为几只小老鼠会感激涕零。
    却没想到它们齐刷刷跪倒下去。
    “土地公，我们真的没偷钱。”
    “对对对，我们绝对没有偷吃。”
    “求土地公不要赶我们走。”
    “对对对，我们死也不离开土地公。”
    岳川疑惑，“我没有赶你们走，只是想让你们出去走走看看，玩玩转转。”
    大灰昂头看着岳川，“土地公，我们……没有自保之力，出去不就是死吗？”
    “对啊对啊，离开土地庙，我们怎么活啊。”
    “求土地公不要赶我们走。”
    “我们以后会好好铸币的。”
    小老鼠们连连磕头，总之一句话——外面太危险，我们要留在土地庙……
    岳川只能遗憾的收回了放年假的决定。
    “对了，你们钻研魔剑卷轴，有什么收获？”
    大灰连忙回答道：“魔剑卷轴深奥晦涩，玄妙无穷，我们学到的只是一些皮毛，比如金属材料的配方，各种加工手段改变材料的性状，还有通过绘制纹章符篆令材料亲和灵气，产生特殊的效果。”
    就是这些皮毛，被应用在了铸币上。
    所以姜钱和姜圆不仅分量足，技术含量和法术含量也非常高。
    小说中关于炼器的描述——这是一门非常烧钱的职业，在学徒阶段，需要烧掉海量的资源堆积熟练度、增长经验。
    到了岳川这里，烧钱？
    没有吧，每天都在源源不断的印钱。
    这种学徒最好再来几百个。
    “对了，你们有没有同族什么的，可以介绍过来。”
    听到这话，小老鼠们全都支棱起耳朵。
    “土地公，您说的是真的？”
    “难道你们真有很多亲戚朋友？”
    八只小老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笑了。
    弱小的生灵天敌众多，生存艰难，只能靠疯狂生崽，用庞大的数量换取存活率。
    老鼠就是如此。
    从怀孕到分娩只需要3至4周，一胎可以生6至8个小老鼠。
    而雌鼠两个月就拥有繁衍的能力，可以参与繁衍后代。
    正常情况下，一对老鼠一年时间里能产1.5万只后代。
    老鼠天敌众多，黄鼠狼、狐狸、蛇、老鹰等全都以老鼠为食。
    有时候癞蛤蟆馋了也能吞老鼠。
    人也经常打鼠灭鼠。
    真是鼠生多艰。
    土地庙里就不一样了。
    虽然遍地天敌，但是在土地公的约束下，并不会攻击自己。
    不但如此，土地庙安全无虞，从来没有什么强大的精怪攻击土地庙。
    吃东西的时候不用担心角落里突然跳出来一只猫，或者天上扑下来一只鹰。
    睡觉的时候不用担心洞里突然钻进去一条蛇，或者钻进去几只黄鼠狼。
    保障鼠身安全，管吃管住！
    这种好日子，谁不羡慕啊！
    多少亲戚朋友托关系，请自己帮忙，想要拜在土地公座下。
    可惜，自己鼠微言轻，不敢张着个嘴。
    几只小老鼠搓着爪子，满脸讨好的笑容。
    “土地公，您真愿意接纳我们的亲戚朋友？”
    “对对对，土地公，我们真的有很多亲戚朋友。”
    “土地公，只要您开金口，这就把它们叫过来。”
    “管吃管住就行，也不用给它们发工钱。”
    “残币、劣币也不用给它们吃。”
    “它们真的只想干活！”
    岳川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灰家成员真是太好了，帮忙招工，还帮忙克扣福利、压低待遇。
    这种好员工，不给它们放年假，良心真的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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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8章

    岳川也不知道灰家成员是怎么联络的，总之短短三天时间，土地庙外就多了上百只鸭蛋大的老鼠。
    这或许就是俗语中的“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吧。
    这些老鼠虽然是精怪，但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焦虑过度，一个个都瘦得皮包骨，毛色晦暗，既看不到一点儿肉，也看不到一点儿光。
    灰家成员呢？
    个头更大，一个个跟砂钵似的。
    个头高，还肥头大耳，吃的头圆屁股圆，浑身毛发还油光水亮，有着渐层的金属色。
    大灰看着众多穷亲戚，不禁叉起腰哈哈大笑。
    “想当初我挨家挨户请你们出来拜土地公，你们对我爱搭不理，现在好了，高攀不起了吧？”
    穷亲戚们都讪笑起来。
    有道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这些迫害妄想症的老鼠也一样。
    谁没事会给它们拜年？
    都说胆小如鼠，精怪老鼠也一样，胆子非但没有增大，反而更小了。
    胆大的老鼠都死了，活下来的都是胆小的。
    “灰前辈，是小的们鼠目寸光，不懂您老人家的苦心，是小的们错了，小的们该打，该打！”
    说着，上百号老鼠齐刷刷跪倒下去，抬起爪子自己抽自己。
    这么做，既是给大灰看，也是真的很想自己抽自己。
    以前土地庙没名气，老鼠们自然是一推二五六，唯恐被骗到土地庙里打黑工，一辈子也出不来。
    可是后面土地庙名气越来越大，实力越来越强。
    出售的陶器、盐条、弹弓等货物越来越多，今年冬天更是赈济无家可归的精怪。
    这么一个富裕且慷慨的土地公，当初怎么就拒绝了呢？
    尤其是看到那八个加入土地庙的同族，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老鼠们每每被冻醒、饿醒时，就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我该死！
    我该死啊！
    包吃包住包修炼包安全的好日子不过，非要窝在洞穴里朝不保夕，我该死啊！
    可惜，此一时、彼一时。
    它们也想过吃回头草，偷偷找大灰想加入土地庙。
    大灰心里憋着一口气。
    但凡我们八个能把这摊子活撑起来、干下去，就不会给你们半点机会。
    想加入土地庙？
    美得你们！
    滚！
    大灰捏了捏自己金光流溢的鼠须，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爽！
    真爽！
    这些同族里面，有比自己体型的，也有比自己修为高的。
    可是一年的时间，自己体型远超它们、修为也远超它们。
    以前那些
    这就是机遇！
    选择大于努力！
    选择了土地庙，就能躺着变强。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进了土地庙得好好干活！谁要是偷奸耍滑，，土地公仁慈不跟你们计较，可是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众老鼠纷纷点头。
    “我们就是来给土地公干活的，怎么能偷懒呢？”
    “偷懒的，不用灰前辈动手，我们也咬死它！”
    “都听好了，不想好好干活的，现在就滚！”
    大灰耍足了威风，这才点了点头，“走！跟我一起拜土地公去！”
    说完，八只肥头大耳的老鼠在前面带路，一百多只瘦小干瘪的老鼠在后面排成一溜。
    几只黄鼠狼突然从路边草丛中冒出头。
    老鼠们立刻吓得尖叫逃散。
    大灰却摆了摆爪子，“黄家的兄弟们好啊！呦，这不是黄二一么？怎么？又来跑步了？”
    一群老黄鼠狼点了点头，算是跟大灰打过招呼了。
    一只独眼龙黄鼠狼问道：“小子，看清楚没有，刚才有多少老鼠？”
    黄二一顿时愣住，“我怎么知道有多少？”
    啪嗒！
    一棍子敲在脑袋上。
    “一百二十三只，八只大的，其他都是小的。”
    黄二一不服，“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胡诌的数字。”
    一群老家伙嘿嘿冷笑，然后四面出击，不多时就双爪提溜着小老鼠回来了。
    老鼠精再跑能跑多远？
    就算有地洞可以钻，它们进得，黄鼠狼也进得。
    独眼黄鼠狼指着地上圈成一圈的老鼠说道：“你数数，多少！”
    黄二一仔细数了起来。
    可是老鼠们不断挪动，黄二一数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独眼龙拐杖一杵，冷声道：“趴着，别动！谁再动弄死谁！”
    老鼠精怪瞬间停止挣扎。
    黄二一数了数，还真是一百二十三只。
    “大爷爷厉害，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说漂亮话也没用，继续冲山去！十个来回！我们哥几个就在这等着你！早饭前完成不了，就别吃饭了！”
    大灰看了一眼高耸的山坡，对黄二一报以同情的目光。
    随即朝着同族们招了招爪子。
    “走了！给土地公磕头去！再磨蹭一会儿，你们连剩饭都吃不上！”
    为了欢迎新成员，岳川专门叮嘱过，早饭多做点。
    但是考虑到五鬼没有上限的饭量，老鼠们去的太晚的话，真的泔水都吃不上。
    “走走走！”
    “快走快走！”
    “等等，我歇歇，刚才魂掉了，等我的魂儿回来。”
    “等什么，你的魂儿说不定早就到土地庙了。”
    在包吃包住的诱惑下，老鼠们移动飞快。
    刚开始看到黄鼠狼还能吓挺过去几个，后面看到其他天敌，也就见怪不怪了。
    尤其是大灰前辈淡定自若的跟那些天敌交谈，老鼠们都惊为天鼠，崇敬万分。
    土地庙中，八只老鼠跪成一条线。
    “禀告土地公，我们把亲戚朋友都带来了。”
    土地庙外，瘦得脱形的老鼠们纷纷跪在地上磕头。
    不知何时，一阵风吹来，几只瘦小的老鼠迎风飘起，身边其他老鼠连忙抓住尾巴。
    结果放风筝一样，串起来七八只。
    看到这一幕，岳川惊呆了。
    都知道冬天难熬，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些老鼠饿得只剩下两张皮了。
    这得多苦啊。
    “行了，到了土地庙，苦日子就结束了，以后你们好好干活。吃的，不愁！喝的不愁！住的，也不愁！至于你们担心的安全问题……放心吧，咱们土地庙是这周围最安全的地方了，就算发大水……也冲不到这儿！”
    确实，当初发大水也只是灌满了土地庙前面的人工湖，丝毫没有波及到土地庙。
    老鼠精怪们千恩万谢。
    “敢问土地公……需要我们干什么活……我们现在就开始干吧……”
    岳川看了一眼这些老鼠精的体格……
    唉，算了，先叫它们吃几顿饱饭吧。
    “干活先不急，我先教你们一些理论知识吧。”
    老鼠精们全都精神抖擞，瞪大眼睛仔细看，支起耳朵仔细听。
    岳川问道：“你们见过打雷没有？”
    老鼠们顿时感觉寒气从脚底板向上冲。
    岳川看老鼠们不说话，还以为它们跟没见过海的大黄一样。
    “没见过？没事，我给你们看一个！”
    轰隆！
    一百二十三只老鼠，全都四爪朝天，两眼翻白。
    岳川无语，“怕啥啊，我有准头，不像某人一样乱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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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9章

    岳川试了好几次，老鼠们还是一听见打雷就自动宕机，进入假死状态。
    生怕多来几次假死变真死，岳川只能放弃教老鼠们电气化知识的打算。
    “火焰你们不会怕吧？”
    老鼠们纷纷点头。
    火焰还好，强忍着还能接受。
    岳川拿出一个模型，“这是一种火折子，我把它分成了几个部分，你们学着点，以后就制作这个东西！”
    所谓的火折子，就是一种引火工具。
    古人通常把艾蒿制成的火绒、棉花等物，燃烧至半透熄火，趁干燥微温时装入器具保存，需要用火时拿出来，拔开盖帽，令其接触外界空气，产生明火。
    这种火折子保存时间有限，通常是一天，最长也不会超过三天。
    因为制作工艺问题，很容易熄灭。
    所以，用火非常不方便。
    而且，火折子大都是在外旅行的人使用，住家的人根本用不到。
    家家户户都需要烧锅做饭，但是谁家也不会一直点着一个炉子保持火种。
    尤其是穷人家，柴火也能卖钱，节衣缩食的人不会为了保存火种而专门点这一个火堆。
    每当做饭的时候，很多人都要去左邻右舍家里借火。
    “借个火”跟“吃了么”一样，都是流传了几千年的问候语。
    一个是吃饭前，一个是吃饭后。
    针对这个问题，岳川拿出了打火机。
    煤油打火机结构简单，只有金属壳体、火石、砂轮，再加上吸油棉、棉芯。
    吸油棉和棉芯可以用其他纤维物代替，金属壳体、火石、砂轮都是金属制品，这也难不倒灰家成员。
    铸币作坊有丰富的铸造经验，各种金属材料配方、金属处理工艺，随便拎出来几个，就够用了。
    而且，打火机的金属壳体可以附加符篆，增加美观，还能令其变得更加坚硬、耐磨。
    打火机的棉芯处，也能附加火咒符篆，降低油耗，保持火焰的稳定，增加防水、防风的属性。
    除了棉芯处的部件需要胡家帮忙，其他的灰家都能独自完成。
    水平也不需要多高，能用就行。
    给老百姓引火的用具，要多精致？
    两百多的全金属zippo能点烟，五毛钱的塑料壳杂牌货也能点烟。
    没区别！
    不要以为打火机是什么高科技。
    实际上，这玩意比火柴的科技含量还低。
    一般人认为，打火机发明的时间要比火柴晚，实际上火柴发明的时间为18世纪末，而打火机的发明时间为16世纪早期。
    打火机的金属壳，金银首饰店的小学徒都能敲出来。
    棉芯这些东西，火折子的火绒、蜡烛烛芯都能代替。
    主要是煤油。
    古人只是物质匮乏，并不是想象力匮乏。
    只要给他们足够多的材料，他们能diy出很多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
    只可惜，这些东西被读书人一句“奇技淫巧”扫进垃圾堆，从来没有得到过历史的正视。
    有了设计图、现成的样品。
    灰家成员很快就掌握了打火机的制作工艺。
    这些小老鼠确实卖力。
    刚进入土地庙就过上了吃饱喝足的生活，不但有饭吃，还有油喝，小日子别提有多滋润。
    一个个就像海绵一样，迅速吸饱油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丰满起来。
    岳川授予它们金咒之后就上岗开工了。
    第一批打火机……
    外壳形状不标准，金属材质还存在沙眼，金属成分没有均匀融合，能够用肉眼看到材质中的深浅不一的色彩。
    如果是铸币，不用说，残币、劣币，只能被吃掉。
    但是打火机……
    凑合凑合就行了。
    插上火石，塞进吸油棉，注入煤油，安上棉芯，套进砂轮。
    看着棉芯被煤油一点点润湿，岳川拇指一按。
    咔咔咔！
    砂轮、火石摩擦，蹦出一串明亮的火星。
    火星打在吸满煤油的棉芯上，立刻就冒出火焰。
    棉芯四周有一圈加持了火咒的铜圈。
    在符篆的作用下，火焰更加稳定、明亮。
    这是火咒的效果，可以提高火焰的明亮程度，降低火焰的温度，同时减少对燃料的消耗。
    火焰温度降低了没错，但点燃枯草、树叶还是没问题的。
    岳川看了一眼，随即拨动铜圈，触发火咒另一个属性。
    降低火焰的明亮程度，但是提升火焰的温度，虽然也能降低燃料消耗，但没有前者那么明显。
    对于老百姓而言，第一个功能更加实用。
    至于第二个功能……
    岳川觉得，别人可以不用，但自己不能没有。
    无法调档的打火机，总觉得没有灵魂。
    灰家成员看着自己制作的成果，全都欣喜若狂。
    “这是什么？真漂亮！”
    “这真是我们造的？”
    “不可思议……”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欣赏火光。”
    “我在洞穴里窝了一辈子，从没见过光明是什么模样。”
    “我好像看到了我死去的娘。”
    岳川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一抽。
    咋地，卖火柴的小女孩？
    现在应该叫卖火机的小老鼠了吧？
    “好了！继续干活吧！将来你们手艺提升了，允许你们把名字刻在火机上。让使用者知道你们。”
    小老鼠们纷纷激动起来。
    可是激动过后，全都推辞起来。
    “不不不，我们能有今天，全都是土地公的大恩大德，我们能有一份活干就心满意足了。”
    “对对对，我们能干活就行了，别的什么我们都不要。”
    “我们什么也不要。”
    岳川只能暗叹一声：多么纯粹的工匠啊，它们是真的把工厂当家啊。
    “行！你们干活吧！有什么不懂的就向大灰请教！”
    岳川又转向大灰，“你是灰家当家做主的，我把它们交给你了，你得好好带它们，明白了吗？”
    大灰连连点头，“师父您放心，我会好好带它们的！”
    岳川又组装了一会儿打火机。
    看到小老鼠们手艺实在惨不忍睹，岳川只能自己动手，制作了一些精美的高档货。
    打开盖子，一按砂轮，立刻迸发火星，点燃火苗。
    一甩手腕，打火机盖帽“咔”的合住。
    缺少养气，火焰立刻熄灭。
    岳川就这样不断甩手，盖帽“咔咔咔咔”，火石“咔咔咔咔”。
    男人的快乐，就这么简单。
    给他一个会响的打火机，就能乐呵一辈子。
    “还是煤油打火机好玩，电打火没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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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0章

    上辈子的世界里，西方从近乎茹毛饮血的落后文明，在短短几百年里追上东方，并且完成工业革命，开启大航海，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工业生产能力。
    大家都知道瓦特发明了蒸汽机，但是历史上烧开水的人比比皆是，看到壶盖蹦跳引发联想的也不计其数，为什么偏偏是瓦特？
    众所周知，西方人没有喝热水的习惯，东方人烧热水的次数和频率远高于西方人。
    为什么不是东方人发明蒸汽机？
    或许，东方也有聪明人发现了这一点，并且想要设计一个切实可靠的机器——当然，按照东方的说法是“机关”。
    只可惜，没有原料、工具、手艺，很难付诸实践。
    即便发明出来了原型机，也会被一句“奇技淫巧”否定，甚至会因为滚滚黑烟、蒸蒸白汽、嗡嗡震鸣当做妖孽，捣毁机关、打死妖人。
    就如现实生活中，有多少人能从无到有手工打造出一台可以使用的蒸汽机呢？
    即便打造出来了，估计会有一堆人说：我的雅迪不香吗！共享单车两块钱！是加不起油了么？
    唐末就有了可用于实战的火药武器，欧洲人在蒙古西征时才品尝到火药的威力，之后火药武器在欧洲遍地开花。
    并不能说西方人更聪明，只是西方禁锢思想，将一切先进事物批判为“奇技淫巧”的阶层被蒙古人屠戮一空。
    那些对先驱者冷嘲热讽甚至拳脚相向的人都被砍死了，思想才能大解放，文明才能大跃进。
    所以，才有了“战争推动文明”的说法。
    并不是战争本身有什么伟大，而是它们摧毁了落后的制度，屠光了腐朽的当权者。
    除了思想和制度上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西方的钟表业。
    众所周知，钟表是一个精密仪器，对零件精度要求极高。
    钟表需要的很多零件都是匠人手工锉出来的，动手能力极强。
    相较精密仪器钟表，火枪的技术含量简直不值一提。
    最初“发明”和改良火枪的欧洲工匠，几乎清一色钟表匠，或者钟表学徒。
    手艺好，去造钟表。
    手艺差，去造火枪。
    在岳川看来，这些“钟表匠”就是最原始的产业链，以及与之配套的产业工人。
    上辈子的华夏为什么能成为“世界工厂”？
    人矿便宜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原因是产业链完整。
    丑国曾经也有着完整的工业链，但是种种原因下，荒废了，“钢铁城”、“汽车城”之类的工业城市都被黑人占据，一点点变成铁锈地带。
    完整的产业链不仅仅是机器和工厂那么简单，还需要与之相匹配的熟练工人。
    想到这，岳川微微一笑。
    灰家天生金属性，能够亲和各类金属，只要教会它们打造齿轮、发条、摆轮、弹簧等零部件，它们自然而然就能拼凑出各种器具。
    这就像小孩子玩乐高积木一样。
    只要颗粒足够，歼星舰也给你搭出来。
    但是没有颗粒，光有想象力顶个屁用？
    土地庙眼下只有一个打火机生产线，但是岳川相信，这个生产线会不断升级，衍生出更多的工业产品。
    在此之前，得先把工业品推广出去，走进千家万户。
    岳川带着打火机来到姜国。
    第一站就是自己的城隍庙。
    信徒过来烧香，用什么点火呢？
    带火折子的人，自己点。
    没火折子的人，只能借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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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1章

    如果边上没人怎么办？
    只能找神明借火。
    上供神明为什么要香、烛？
    香是敬神的，蜡烛除了照明，还有一个作用是点香的。
    蜡烛燃烧时间短，所以有了长明灯。
    信徒们只需要往灯里面加油就行了。
    所以，“香火旺盛”这个词中的“香火”，香是线香，火是蜡烛和油灯。
    刚到城隍庙，就看到姜大郎一家人。
    姜氏一左一右带着两个孩子。
    姜大郎牵着毛驴，毛驴身上背着箩筐。
    姜氏说道：“我之前在城隍庙里许了愿，这次心愿达成，该过来还愿了。”
    姜大郎笨拙的点着头，然后从筐子里拿出供品。
    一个箩筐是刚出锅的炊饼，一个筐里是香烛等物。
    把炊饼供上。
    姜氏接过香烛，正要借火的时候，一阵风刮来。
    蜡烛灭了。
    姜氏暗道一声“城隍大人恕罪”，随后凑到长明灯旁。
    然后又是一阵风。
    姜氏看向姜大郎，“有没有带火折子？”
    姜大郎翻了翻箩筐，随即摇头。
    “娘子，要不我去旁边人家借个火吧。”
    姜氏叹息一声，“估计是城隍大人不愿意让咱们还愿。要不，还是先回去，改日再来吧。”
    可是这时候，岳川从外面走进来。
    “这位小娘子，是要借火？”
    姜大郎看了一眼，立刻认出来，“哎呀，这位先生，咱们之前见过，见过……”
    随即姜大郎向姜氏说道：“娘子，就是上次在南郭的一个小院里，有位很好看的贵公子买了俺很多炊饼，这位先生当时就在。”
    说完，姜大郎局促的躬身行礼。
    姜氏也连忙跟着行礼，“先生有所不知，我们本是要来上香还愿，谁知城隍大人不乐意，不让我们借火。”
    岳川呵呵一笑，“也许，城隍大人叫我亲自来给你们送火了呢？”
    说着，岳川拿出打火机。
    “来，给你们看个好玩的东西。”
    胳膊腕子一甩，打火机金属盖帽打开。
    岳川大拇指一压，灿烂的火星迸出，一簇火苗亮了起来。
    小女孩跳着脚，鼓掌说道：“哎呀，好神奇！”
    小男孩瞪大眼睛，“先生，能不能再演一下。”
    岳川呵呵一笑，胳膊腕子一甩，金属盖帽“咔嚓”一声合住。
    那清脆的声音，让小男孩眼睛里火焰炽热。
    好有意思的东西。
    岳川再一甩腕子，打开盖帽，咔嚓一声燃起火焰。
    “怎么样？这个火，够用的吧？”
    姜氏连忙点头，“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随即，拿着蜡烛凑了过来。
    点燃蜡烛后又去点燃庙里的油灯，之后把蜡烛接在烛台上。
    一家人点燃线香，跪地磕头，默默祷告。
    再站起身，想要感谢那位先生的时候，哪里还有对方的身影。
    姜二郎眼尖，指着供台一角说道：“哥哥，嫂嫂，你们看，那个东西。”
    两人一看，不正是之前那位先生使用的宝贝么。
    姜二郎跑过去，捡起打火机，学着岳川的动作，腕子一甩，却没能把盖帽甩开。
    他用大拇指试了试，又换了一种发力方式。
    “咔！”
    “打开了！真的打开了！”
    再一按砂轮，立刻有火焰冒出。
    “哎呀，好神奇的宝贝！”
    可是姜大郎训斥一声，夺过打火机放回供台上。
    “二郎，不是咱们自己的东西，不能拿，摸都不能摸，看都不能看！咱们穷是穷，但咱们有志气！”
    姜氏也摸着女儿的脑袋，缓缓点头，表示赞同姜大郎的话。
    “二郎，走吧！”
    姜二郎不情不愿的回头，目光直勾勾看向打火机。
    不得不说，冰冷的金属、炽热的火焰，都对小男孩、大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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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2章

    而这两种东西融为一体的时候，吸引力倍增。
    姜二郎说道：“哥哥！如果咱们走了，这东西被其他人拿走了呢？或者，其他人不会用，怎么办？”
    姜大郎顿时挠头。
    姜二郎继续说道：“嫂嫂！城隍大人不让您点香烛，那位先生立刻出现，拿出这个宝贝，您猜猜，是不是有什么深意？”
    姜氏看了一眼袅袅升起的白烟。
    城隍大人并没有拒绝自己的还愿。
    “二郎你说得对。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呢？”
    姜二郎说道：“哥哥、嫂嫂，你们且先回去，俺在这待一会儿。”
    姜大郎本来还不放心，可是这时候，一个香客进来烧香。
    姜二郎立刻拿着打火机凑上去。
    “这位客人，借火吗？”
    说完，手腕一甩，“咔嚓”一声，火苗就冒了出来。
    那香客顿时瞪大眼睛。
    “嘿！真是宝贝哇！这是什么东西？哪来的？”
    姜二郎朝城隍神像一拱手，“这是城隍大人的宝贝，放在这里供大家使用，免得到处借火。”
    香客连忙拿出自己的线香，点燃之后，插入香炉中。
    默默祈祷了一会儿，然后自发的站到边上。
    其他人看到城隍庙前围了几人，还以为有什么热闹可看，立刻凑了过来。
    于是，姜二郎继续向众人表演。
    一甩腕子，“咔嚓”。
    一压手指，“咔嚓”。
    然后就是众人异口同声的“哎呀，好宝贝”。
    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看热闹。
    烧香的都来借火，不烧香的也突然生出了点一根的想法。
    于是，姜二郎就成了借火的工具人，不断向大家展示打火机用法。
    明明手腕生疼，却乐此不疲。
    城隍庙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城。
    越来越多的人过来看稀罕。
    姜二郎早已回家。
    其他人争着、抢着接替，站在那给众人表演。
    当然，清一色的男人。
    尤其是入夜之后，城隍庙门口依旧围了一群人。
    就见当中之人拿着打火机，“咔嚓”一声。
    照亮上百张面孔。
    “嚯！好家伙，这火真亮！”
    “跟灯笼似的。”
    “以后晚上起夜不怕看不见了。”
    “真方便啊！”
    “风吹也吹不灭。”
    “好用，真是好用啊！”
    众人纷纷打听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只可惜，无人知晓。
    但是没多久，稷下广场就出现一个专门出售打火机的店铺。
    稷下广场一直在建造中。
    最先建成的是稷下饭庄，然后是旁边的胡说八道茶馆、大白医馆。
    后面又陆续建成了许多，都是卖老面神酒、醋、酱料的，还有卖字典、卖钢笔的。
    现在又多了一个打火机。
    这下，小男孩、大男人、老男人，全都过去看热闹了。
    “原来这东西叫火耗子。”
    “耗子喜欢偷油喝，这个东西也得灌油才能用，还真是一模一样。”
    “那外壳上是一个老鼠，可是一打开盖子就变成了鸭子头，好奇怪。”
    “没打开时是老鼠身子、老鼠头，打开之后是老鼠身子、鸭子头。确实奇怪。”
    “这个东西叫火耗子，跟耗子偷油一样，可是跟鸭子有什么关系呢？”
    众人想了又想，想不出来。
    突然有人说：“是不是死鸭子嘴硬？”
    没有更合适的图了，大致是这样
    众人一想，还真是！
    喷火的地方就是鸭子嘴，火一直烧都烧不坏，这能不硬么？
    “前面的，别光在那说啊，帮忙问问几个钱啊。”
    “火耗子多大啊？是不是跟城隍庙里那个一样？”
    前面的人立刻回答起来：
    “三寸高，两寸宽，半寸厚。看材质应该是铜的。至于分量，估摸着有小半斤吧。”
    “才没那么重。据说里面是空心的，塞的是绒芯。”
    “这个火耗子得灌油才能用。”
    “油也不贵，灌一次一个钱。能用一晚上呐。城隍庙那个火耗子，第二天还能冒火。”
    “这么算起来，还真不贵。”
    后面的人听到这话，更急了。
    “说半天，您倒是告诉我们，几个钱啊！”
    “有个便宜的，十姜钱。还有个贵的，五十姜钱。最贵的一百姜钱！每个人只能买一个。”
    “给俺来个便宜的！”
    “没了，卖完了！只剩下五十的和一百的了。”
    “不买的让一让啊，让一让。”
    打火机——岳川将其命名为火耗子，在造型上，致敬了上辈子的网络神兽鼠头鸭。
    这个东西刚一问世就受到姜国人的欢迎。
    神明需要香火，凡人需要烟火。
    做饭需要生活，点灯需要生活，夜间外出打灯笼需要生火……
    总之，生活中根本离不开火。
    没了火，不就是茹毛饮血的禽兽么。
    可是老百姓生活中取火、用火非常不方便。
    也就大户人家才能时时刻刻点着一盏灯或者一堆火，随用随取，贫苦人家根本不可能。
    烧饭时候柴火都得省着用，饭里总夹生。
    晚上织布做衣服都舍不得调亮灯火，最后累花了眼。
    可想而知，寻常百姓家里根本不可能时时刻刻供着一堆火，或者一盏灯。
    但是火耗子的出现改变了这一点。
    什么时候需要用火，手一甩就是。
    一个火耗子，能用好几百次，甚至能用上千次。
    以后再也不用到处借火了。
    方便！
    真是太方便了！
    最重要的，价钱不贵。
    老百姓算过了。
    蜡烛不便宜，一个姜钱只能买两根蜡烛，还是小拇指那么细的。
    但是最便宜的火耗子十个钱，还灌满油，这油都得一个钱。
    而且火耗子是铜的，肯定能一直用，后面只需要灌油就行了。
    怎么算都比蜡烛便宜。
    那些一直点着灯点着蜡的大户人家也不傻。
    骑自行车逛酒吧，该省省，该花花。
    用火耗子又不会给自己跌份，为什么不用呢？
    五十姜钱、一百姜钱的火耗子，更能彰显自己尊贵的身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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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3章

    南郭小院中，岳川拿着一盒子自己亲手制作的打火机给众人分发。
    “稷下广场又上了新货，火耗子，我给大家拿了一些高端货，大家拿回去用，有什么感受，或者改进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龙阳学会了怎么玩之后，龙阳乐得合不拢嘴。
    “做工不错，材料也好，尤其是这‘咔嚓’的声音，真美妙！就像拔剑时剑身和剑鞘摩擦的感觉，让人着迷啊！”
    机械那特有的金属碰撞声，对男人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龙阳咂了咂嘴，说道：“就是这名字……为什么叫火耗子呢？就不能叫龙之怒火吗？要不，阳火也行啊！”
    岳川听到“龙之怒火”，嘴角顿时抽了抽。
    这东西要是叫龙之怒火，以后发明出火焰喷射器该叫什么？
    但是听到“阳火”俩字，岳川瞬间想到的就是“洋火”，心中顿时一万个卧槽。
    上辈子的世界里，华夏经历了很漫长的艰苦岁月。
    刚建国时，华夏在工业方面，除了能造钉子，其他什么都造不出来。
    肥皂不叫肥皂，叫洋碱。
    火柴不叫火柴，叫洋火。
    油灯不叫油灯，叫洋灯。
    自行车不叫自行车，而是洋车子。
    日常吃的土豆，叫洋芋。
    这些词汇大都成了过去式，在历史的角落里吃灰，连输入法都没法直接打出来。
    但是有一个东西很坚挺，依旧在使用，并且依旧带有高端感——洋娃娃！
    新时代，人们关于“洋”的记忆逐渐消散，但某些地方，“洋”的记忆依旧被烙进了骨子里，比如——慕洋犬！
    岳川没想到，龙阳会把打火机叫成“阳火”。
    “哈哈哈，君上所言极是，这火耗子确实有点儿不上台面。但是这个物品注定要走进千家万户，给黎民百姓带来光明和温暖，就如太阳般普照千山万水。我觉得，叫阳火确实不错。”
    龙阳虽然心动，却还是一脸坚定地拒绝。
    “不不不！我就是随口一说，岳先生怎么还当真了呢？这东西就是火耗子。”
    孔黑子也拿着一个打火机甩来甩去。
    感受着火耗子开合间丝绸般的顺滑，孔黑子忍不住说道：“不知为什么，这火耗子跟钢笔一样……”
    钢笔的“发明人”龙阳顿时大惊。
    “咳咳咳……这个……内个……”
    岳川连忙救场，“火耗子和钢笔都是同一个作坊制作的，制作火耗子的时候，确实借鉴了钢笔的创意，所以才会有这种相似感。”
    孔黑子蹙眉，“哦？原来如此……”
    龙阳拼命点头，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不能再看到什么就想冠名了，万一哪天圆不住，一世英名就要毁了。
    孔黑子没有细想，而是把玩起了火耗子。
    “某连夜赶稿，灯烛总被夜风吹灭，夜间也没法找人借火。有了这东西，倒是方便许多。”
    岳川心中暗骂：卧槽，竟然没想到这个。
    孔黑子这群人整天熬夜赶稿子，所以岳川给烟王安排了一个特殊的任务——鬼吹灯。
    夜深的时候，就把孔黑子和他那些弟子的灯全吹了，强迫他们睡觉休息。
    可是有了打火机，而且还是防风的。
    这不是给烟王添堵么。
    草率了，不该给孔黑子。
    长卿却把玩着火耗子，低声道：“有了此物，纵火就方便许多，今后战争中肯定会出现夜袭、劫营、纵火。”
    岳川不得不感慨这家伙的眼光。
    古人打仗，白天是一个打法，晚上又是一个打法。
    弱势一方总会想着通过夜间袭扰来扳回局面，运气好的话，甚至能扭转形势。
    战场上，除了兵力，依仗最多的就是水、火了。
    水极其依赖自然的江河，敌人可以防备，弄好了水淹七军、威震华夏，弄不好娘希匹的花园口。
    但是火不同。
    火烧乌巢、火烧赤壁、火烧连营……
    每一场大火，都烧毁了一个霸业梦。
    火攻在战争中的威力确实强大，并且在适当条件下可以无限放大。
    火耗子方便了人们取火、用火，自然也方便了火攻。
    可以想象，今后战场上火攻的次数必定增加。
    岳川摇头说道：“即便没有火耗子，人们依旧可以纵火。有些东西是挡不住的。但是没有火耗子的话，老百姓用火非常困难。”
    “可是……”
    “没有可是！”岳川一甩手，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燧人氏钻木取火，人族方才有了光明、温暖，可以使用火驱寒保暖、烤制食物，甚至制陶、冶金。这一切都是火焰的力量。”
    “但是，燧人氏至今，不知几千年，贫苦之人却没有享受到火的益处。贫苦之人节衣缩食，忍饥受冻，冬季多有冻死，生活反倒不如围着火堆烤火的上古先民！”
    “上古先民用火烤制猛兽，吃上了熟食，因此体格健壮、少病多寿，到了现在，贫苦之人吝惜柴火，煮饭多有夹生，南方百姓为了节省柴火，生食鱼脍、生腌田螺。”
    想到这儿，岳川长身而起，双手负在身后，望着远方的积雪，缓缓酝酿起来。
    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
    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
    卖炭得钱何所营？身上衣裳口中食。
    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
    夜来城外一尺雪，晓驾炭车辗冰辙。
    牛困人饥日已高，市南门外泥中歇。
    翩翩两骑来是谁？黄衣使者白衫儿。
    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
    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
    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
    念出这篇文章的时候，岳川心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七河之地城隍庙第一批亡魂。
    四个人，在寒夜中悄无声息的冻死。
    他们已经习惯了冬天有人冻死，对自己的下场毫不意外。
    不仅是他们，实际上老人过冬难的问题，两千年后依旧。
    是没有取暖工具吗？
    空调、地暖、壁炉，北方城市还有集体供暖。
    但是，冬天老人冻死的事情依旧屡见不鲜。
    为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出得起供暖费用。
    不是所有人都装得起壁炉。
    就算装得起壁炉，也不一定用得起。
    上古之时，燧人氏就给人族带来了火。
    但是燧人氏怎么也没想到，五千年后，以后会有人族子孙冻死于寒冬、饿死于寒夜。
    然而，其他人听到这篇文章，感慨不一。
    大黄、孔黑子、长卿、龙葵、翁胖子、胡一等人默默起身，朝着岳川的背影拱手致敬。
    他们都被文章里悲天悯人的情感触动了。
    龙阳却慢了一拍。
    因为他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不是姜国！这绝对不可能是姜国！
    龙阳目光转向翁胖子。
    后者激灵灵一哆嗦，连忙摆手：“殿下！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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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4章

    孔黑子仔细回味着文章中的描述，转眼看向远处尚未化尽的白雪，心中的温度抽丝剥茧般消散，变得比面皮还要冰凉。
    刚张嘴，还没说话，就是一串白气散了出去。
    孔黑子感觉更冷了。
    “心忧炭贱愿天寒……心忧炭贱愿天寒……我等围炉烤火，煨酒煮茶尚觉得手足冰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又是何等滋味……哎……”
    周游列国的情景又浮现在心头，孔黑子的心更痛了。
    其他人虽没说话，可是脸上都不太好看。
    在这种歌舞升平、其乐融融的时候，突然抛出一篇揭露现实的文章，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抨击一遍，任谁都不好受。
    岳川却还不过瘾，又来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下子，所有人都察觉到岳先生的不对了。
    龙阳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问道：“先生此言，可是阳治国不力？施政不周？恤民不足？”
    大黄心中暗道：好像你真干过啥似的……
    岳川摇了摇头，“只是一时间心有感慨罢了，并非针对君上。”
    “那……卖炭翁与冻死骨，可都是姜国百姓？”
    听到龙阳的发问，所有人都支起耳朵。
    他们也都想知道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究竟是哪个国家干出来的。
    岳川摇了摇头，仔细回想起来。
    《卖炭翁》是唐代诗人白居易创作的组诗《新乐府五十首》中的第三十二首诗。
    唐朝都城是长安，长安现在是咸阳。
    “卖炭翁是秦国发生的事情，这个冻死骨，说的也是秦国西方的可怜人。哎……”
    岳川对天发誓，自己说的都是真的，一点都没添油加醋。
    七河之地确实冻死人了，四个，还是自己亲手送到姜国转生的。
    在场众人也都毫不怀疑。
    孔黑子一甩袖向屋中走去，很显然要磨砺笔锋，大干一场。
    可是走了两步又转回来。
    只抛出问题不给解决之策，就是耍流氓。
    要说找茬挑刺，别说人，拴条狗都能“汪汪汪”三天三夜。
    人之所以是人，就在于能解决问题。
    圣贤之所以是圣贤，就在于他们总在思考问题、思考解决问题、思考怎样更好地解决问题。
    “岳先生既然能看到秦国弊病，想必也有解决之策。还请岳先生不吝赐教。”
    其他人也纷纷拜下，“还请岳先生赐教！”
    岳川想了想，说道：“我们常说穷苦人家，却不知穷苦人家只是日子苦了点，终究还能过下去。比穷苦人家更艰难的是贫寒人家，不但穷苦，还寒冷，而寒冷，一个是无粒米果腹、无寸缕蔽体，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无片瓦遮身。”
    岳川指了指远处炊烟袅袅、白气升腾的稷下饭庄方向。
    “稷下乘凉，令人向往，但这仅仅解决了果腹的问题，让人能够吃饱饭，不至于饿死。可是凛冬降临，没有御寒的衣物、没有遮风挡雨的房屋、没有取暖的柴薪，一样会冻死！”
    孔黑子感慨，“是啊，百姓要的不单单是吃饱。除了稷下乘凉，还有燧边取暖。”
    稷下乘凉？
    燧边取暖？
    燧，最早是指燧人氏，后来成了取火工具的代名词。
    燧边取暖，可以理解为篝火堆旁烤火。
    岳川也琢磨着这两个词，暗道：不错，对仗工整。
    随即，岳川拿起火耗子，向众人说道：“贫寒之人，毕生所求不过是温饱。为政者不能令百姓温饱，不仅仅是失职，更是失德、失智！”
    贫寒？
    温饱？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道尽了百姓的辛酸。
    温饱，听起来微不足道，却是贫寒人家遥不可及的梦想。
    龙阳突然说道：“翁卿！”
    “臣在！”
    “姜国百姓，可有人忍饥、挨饿、受风寒？”
    翁胖子迅速思考，随即摇头，“没有！绝对没有！臣敢以性……名誉发誓，绝对没有！”
    姜国百姓登记户籍的时候，首要条件就是在姜国有住宅。
    能领姜国户籍，就不存在“无片瓦遮身”。
    而且，姜国免除苛捐杂税，农税三十税一，可以说是微乎其微，种地肯定能吃喝无忧。
    就算没有地的城镇居民，也可以进作坊干活领薪水，或者拿补贴低价购买独轮车，做些小买卖，或者帮忙运粮、运货赚取工钱。
    姜国粮价稳定，工钱足以养活家人。
    就算是孩童，也可以报名学堂，开春后由国家提供衣食、住宿。
    这么一想，姜国百姓人人有饭吃。
    就算有那么几个吃不上饭的，肯定不是姜国百姓！
    于是，翁胖子腰杆挺直，“回禀王子殿下，没有！绝对没有！别说姜国的人，就是姜国的狗、姜国的猫、姜国的老鼠，都吃得饱饱的，没有一个冻死的！”
    屋顶上晒太阳的狸花猫瞬间支起身子。
    喵~~~谁在叫本大王？
    长卿摸了摸手背上的爪印，目光从房顶收回，忍不住嘟囔一句：“猫吃老鼠，老鼠都被吃了，肯定不是冻死的。”
    狸花猫：诽谤！诽谤！他诽谤本大王！下次挠他脸……
    龙阳听了翁胖子的话，底气十足的说道：“我们姜国已经做到人人温饱！”
    “那，小康呢？”岳川笑吟吟的问道。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汇，众人都满脸疑惑。
    孔黑子不确定的说道：“是不是‘民亦劳止，汔可小康’中的小康？”
    岳川点头。
    上辈子的世界里，“小康”一词流传极广，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出处。
    孔黑子说的没错，这个词出自《诗经·大雅·民劳》：民亦劳止，汔可小康。
    说的意思是：老百姓太劳苦，该让他们歇歇，给他们一些安乐了。
    20世纪时，小康又被赋予了新的含义：一种介于温饱和富裕之间的生活状态。
    回忆了一下上辈子大街小巷悬挂的条幅、粉刷的标语，岳川缓缓说道：
    “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协和万邦，天下大同！我们姜国温饱，天下还没温饱，我们姜国小康，天下还没小康！”
    “我们姜国先富起来了没错，但我们不能关起门来喝酒享乐，而是要带动其他国家，一同富裕起来，最终达到天下大同，人人如龙！”
    孔黑子喃喃自语：“大同社会？这不就是某的理想吗？”
    龙阳哈哈大笑，“贫寒、温饱、小康、富裕、大同——人人如龙！原来如此！”
    长卿问道：“稷下乘凉我们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这个燧边取暖……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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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5章

    这时候，胡五、胡六推着两个独轮车来到小院外，身后还跟着两只小驷。
    “到了到了，就是这儿……”
    两人熟练的提起柴扉，往里一推。
    “来来来，先把东西摆好。”
    孔黑子等人疑惑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怎么回事。
    岳川说道：“长卿不是问如何燧边取暖吗？这就是我的答案！”
    随即，岳川帮忙从车子上卸东西。
    大黄也帮忙从小驷背上的箩筐拿锅碗瓢盆、碗筷盏碟。
    岳川说道：“孔先生，准备的食物足够，把弟子们也都叫过来吧，人多热闹！”
    孔黑子疑惑的看了一眼院中阵仗，随即回到后院叫弟子们。
    众人再回来时，原地已经摆好了一个长长的匣子。
    胡五胡六端出一个炭盆，在下层铺好引火的草絮，上面铺一层木炭，拿出火耗子点燃，随即用蒲扇扇了扇。
    青烟袅袅，火焰高涨，炭火很快就冒出红光。
    胡五胡六又扇了一会儿，于是把引燃的木炭倒入烤炉中，又往上面铺了一层木炭。
    做完这些，两人把一个个装有食材的木匣子摆出来。
    里面是腌制好的肉、鸡、鱼，还有串成串的蔬菜等。
    孔黑子忍不住凑上去，看了又看。
    “这不就是炙吗？”
    炙（zhì），指的是烧烤，也指烤熟的肉。
    有一个词叫脍（kuài）炙人口，脍指细切的肉；炙指烤熟的肉，比喻两种美食的制作方式，也指两种不同风味的美食。
    吴国人喜食鱼脍，这就是脍的一种。
    至于炙，与烧烤类似，但是又有所不同。
    首先，炙没有细长的铁签子，用的大都是比筷子还粗的铜签子。
    铜签子那么粗、那么长、那么大，细皮嫩肉肯定不行，必须得又大又厚才可以。
    甚至切都不切，大块的肉直接炙烤。
    这火候好不好掌握暂且不提。
    就说这酱料吧，也就表皮给到了，内里肯定是不入味的。
    而且，古代的调味品很少。
    除了盐，也就芥末、茱萸、梅子、蜂蜜等少数几种，勉强凑够了“酸甜苦辣咸”。
    而胡五、胡六的烧烤炉子旁呢？
    雪白的细盐、琥珀色的蜂蜜、金黄色的姜粉、绿褐色的孜然粉、土黄色的胡椒粉……
    更不用说老面神旗下的一系列酱料了。
    这哪里是烧烤派对？
    分明是调味品开会！
    胡五、胡六不管那么多，他俩就是来干活的。
    啥也不说，闷头开干。
    两米长的烧烤炉上很快就摆满了各种肉串，鱼、鸡这种大块头放在旁边慢慢炙烤。
    冻成白色的油桶在炭火加温下迅速融化，吸饱油脂的刷子在肉串上一抹，顿时激起一连串“滋滋啦啦”。
    油脂落在炭火上，升腾起袅袅的白烟，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炉边围绕的孔黑子等人顿时被掀了个跟头。
    香！
    香！
    真的太香了！
    这味道，闻了站都站不稳啊。
    看到这一幕，胡五、胡六暗自得意。
    嘿，这才哪到哪，给你们来个更香的试试！
    捏了一撮孜然粉撒下去。
    清冽的寒风中猛然掺入一股浓烈的气息，众人惊呼出声。
    “好香啊！这是什么味道？”
    “美妙！独特！”
    “如此浓烈的香料，某竟不知。”
    胡六向众人解释道：“此乃西域特产的香料，名叫孜然。至于其价值，与黄金等重！”
    说完，胡六又捏了一把孜然粉撒到肉串上。
    烧烤业有句话，油和调料，串一半、火一半！
    不管你多厉害的烧烤师傅，捏一把调料下去，总得有一半喂了火。
    烧烤摊边上总能闻到浓烈的孜然粉味道、辣椒粉味道，但是真过去吃，却发现肉串平平常常，甚至难以下咽。
    别怀疑，你闻到的都是烧着的孜然粉和辣椒粉，跟肉没有关系。
    这道理就和方便面包装上的牛肉和调料包里的牛肉一样，仅供参考，毫无意义。
    看到胡五、胡六“挥金如土”的模样，众人都痛惜不已。
    中原的货币以铜为主，但并不是说金银不值钱。
    相反，女子很多饰品都是以金银为主，姜国刺绣甲天下，很多花样、纹饰也都是用金银线。
    但是谁也没想到，两个厨子会这么豪奢。
    这撒下去的哪里是调料，分明是叮当作响的姜钱、姜圆。
    “我本以为诸多调料里，最贵的是雪花一样的细盐，却没想到，还有比它更贵重的。”
    “这肉，是我吃不起的味道。”
    “我退远点，免得闻一口要收钱。”
    孔黑子忍不住说道：“这一餐饭食，怕是要上千钱，这么多钱财，换做米粮，能接济多少贫寒之人啊！此肉奢靡，某无福消受哇。”
    虽然大屯口水，可孔黑子还是转过身去，背对着烧烤炉。
    诸弟子也纷纷转身。
    岳川无语。
    再让孔黑子酝酿下去，就跟“渴不饮盗泉之水”一样，来一句“饥不食燧上之炙”，我这烧烤生意还怎么做。
    “哈哈哈，孔先生可曾听闻——饮食者也，侈乐者也，民之所愿也。足其所欲，赡其所愿，则能用之耳。”
    孔黑子博学多才，立刻回答道：“此为管相之言！”
    “是啊！管相觉得，富人就应该吃多点、吃好点，在衣食住行上满足自己的欲望，如此一来就能养活各行各业，双方各取所需，各得其食，岂不美哉？”
    孔黑子顿时迟疑起来，“岳先生，您刚才还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岳川指着南郭小院四周，“先生请看，这里有门吗？”
    小院是篱笆墙、柴扉。
    孔黑子急了，“岳先生，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朱门酒肉臭，为什么臭呢？是因为放的时间太久了，吃不完、喝不尽，所以臭了、烂了。富人宁可把食物放烂也不愿拿出去赈济贫寒之人。但另一层意思……我是希望富人不要把勤俭当成一种美德，不要把钱财都埋入地下腐朽糟烂，而是大把大把的花出去！他们花钱越多，冻死的人就越少。”
    这……
    孔黑子双目圆睁。
    勤俭不是一种美德？富人要生活奢靡才能让贫寒之人吃饱穿暖？
    “这……这……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胡六高声喊道：“鸡太大了，得多烤一会儿，等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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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6章

    岳川解释道：“刚才还说，先富要带动后福，最终达到大家一同富裕的大同社会。这个朱门里的人，就是先富起来的人，但是他富起来之后，把钱财都埋到地下，每天吃稀汤寡水、穿破布烂衫。他们不购买外面的东西，那些烧炭的、织布的、养猪的百姓怎么得到钱财呢？”
    孔黑子顿时想起《卖炭翁》中描写的场景。
    烧炭的老者心忧炭贱愿天寒，赶着牛车跑到城里卖炭，可是一路上无人购买，最后被宫人强买强卖。
    结合岳先生的话一琢磨。
    还真是这个道理！
    如果富人们愿意拿出一些钱财购买木炭，老翁的炭还没进城估计就卖光了。
    老翁也不用那么辛辛苦苦，更不会被宫人强买强卖。
    而卖炭翁只是贫苦人家的一个缩影，各行各业中都有类似的人和职业。
    如果富贵人家全都节衣缩食，抠门吝啬，把赚取的财富都埋入地下，宁愿放朽放烂也不拿出来花，外面的百工就只能冻死、饿死，进而百业凋敝。
    想到这儿，孔黑子恍然大悟，随即激出一身冷汗。
    “某谬矣！”朝岳川行了一礼，孔黑子接着说道：“百余年前，管相便已深明此理，某如今还执迷不悟，还险些毁了诸位清名！”
    一边说，一边走到烧烤炉前。
    “某便自罚三串，作为赔罪！诸弟子，随为师一同受罚！”
    岳川哈哈一笑，“我看你们就是想骗吃骗喝！”
    孔黑子却不管那么多，抓起一大把肉串就与诸弟子分享。
    其余人急了，也要抢肉串。
    岳川却摆了摆手，“不急不急，还没好呢！”
    胡五、胡六双手就像穿花蝴蝶，不断的给肉串翻面、刷油、刷酱，再撒上一把调料。
    最后还摇了摇鼓风机，来一把猛火，把肉香、油香催发出来，和草木清香融合到一起。
    差不多了，才一把抓起来，装到瓷盘中给众人分享。
    看着龙阳等人大快朵颐的模样，众弟子小声说道：
    “这肉……是不是不熟？”
    “好像有点生。”
    “那怎么办？”
    孔黑子斜了一眼，淡淡说道：“吃吧，又不是没吃过！”
    诸弟子一想，确实，又不是没吃过半生不熟的肉。
    这肉虽然有点生，但是味道好极了。
    又烤了几把肉串，胡五、胡六继续摆放食物。
    龙葵指着铁签上那些圆圆的、方方的食物问道：“这是什么？”
    胡五解释道：“这个啊，叫鱼豆腐。是以鱼肉为主料，绞成肉泥配以其他辅料挤压成型块状，蒸熟之后切割成块状。这个东西非常好吃，豆腐的鲜嫩和鱼的鲜嫩融合在一起，鲜上加鲜，却没有鱼的腥味，堪称美味中的极品。”
    胡六也说道：“这个叫牛肉丸，都是使用新鲜牛腿肉，剔去筋膜、油脂，切成块状，捶成肉泥，再加入多种辅料做成。这个是牛筋丸，是牛肉丸里加入了牛筋，更有嚼头，也更美味！”
    龙葵略一思索，惊讶道：“这种制作方法，不就是捣珍吗？”
    捣珍，这是龙葵最拿手的食物，之前为了给龙阳制作捣珍，手上磨得全是血泡。
    却没想到，这两个厨子也会捣珍的制作方法，而且还加以改进。
    胡五、胡六一听这话，顿时尴尬。
    师父没教这个啊。
    也不敢再卖弄了，埋头干活。
    烧烤美食流水般的端了上去，不多时，鸡和鱼也烤好了，装盘上桌。
    众人风卷残云般的吃完，又端上了各种蔬菜解腻。
    “平常吃菜都是煮成羹汤，却没想到烧烤之后别有一番滋味！”
    “是极是极！”
    古人虽然也有烧烤，但都是大块肉直接架在火上，类似于烤羊排、烤全鸡之类的做法。
    动辄七八个时辰甚至一整天，想要吃烤肉都得提前安排。
    这么长时间，什么菜也给你烤焦了。
    再者，西域作物引入中原之前，人们能吃到的蔬菜非常匮乏，其中很多蔬菜在唐代之后都被归入“野草”。
    这些菜煮着吃都不好吃，更别说烤着吃。
    倒是龙葵比较心细，吃鱼豆腐、牛肉丸的时候细细咀嚼，并且跟捣珍对比。
    一会儿觉得还是捣珍好吃，一会儿又觉得鱼豆腐也不错。
    可是吃到蔬菜时，龙葵顿住了。
    “这是什么蔬菜……好像从来没见过……”
    岳川看了一眼，“这是胡萝卜，产自西域的波斯，甜甜脆脆，很好吃！据说吃了以后眼睛明亮，能看到很远的东西。”
    “这个呢？”
    “胡葱，也是产自西域，具体哪个国家就不清楚了！”
    “它有什么功效？”
    “嗯……西域的人把它当做一种非常神圣的物品加以供奉，据说铁石心肠的人闻了之后也会涕泪横流。”
    “这是？”
    “菠薐（léng）国的菠薐草，也叫菠菜。据说这东西有特殊的力量，吃了以后会非常有力气！”
    岳川一一介绍蔬菜的名称和功效。
    众人听得心中激动。
    这哪里是寻常的菜肴，分明是灵丹妙药啊。
    吃吃吃！
    多吃点！
    孔黑子突然问道：“这些蔬菜，也是跟金子一样贵吗？”
    岳川呵呵一笑，“物以稀为贵，这些蔬菜也一样，如果老百姓大规模种植，就会变得非常廉价，即便寻常百姓也能吃得起。”
    孔黑子愣了一下，“贫寒百姓通过种植蔬菜换钱，富贵人家购买蔬菜花钱，如此一来，就是先富带动后富了？富人就不会把钱都埋在地下锈蚀了？”
    岳川点了点头，指着胡五、胡六说道：“你看这样一套工具，使用的炉子、签子、木炭、肉、鸡、鱼、蔬菜、调料、蘸酱，还有这锅碗瓢盆、碗碟盘盏，都是贫寒百姓产出。富贵人家这样吃一次，就会有成百上千个贫寒人家因此获益，哪怕每个人只得了一枚姜钱，就意味着多一口吃的，多一块布帛，就少一个冻死骨！”
    孔黑子拱手拜下，“岳先生大才！”
    诸弟子也纷纷起身，跟着老师一起向岳川行礼。
    长卿抹了抹嘴边的油水，说道：“不知这一顿美食需要多少钱财？”
    岳川看向胡五、胡六，“结账结账，这一顿，多少钱？”
    胡五连忙说道：“一万每姜钱！”
    众人听到这恐怖的数字，全都目瞪口呆。
    一万姜钱？
    这么贵？
    但是看了看院中将近二十个人，而且每个人都吃得肚子溜圆。
    这美食也的确货真价实。
    一万钱，想来也不算贵。
    只是长卿无力的叹息一声，“在下空有济世之心，却无济世之能。只好多跟着岳先生行侠仗义了，哈哈哈……”
    胡六说道：“一万钱，除了烧烤，我们还会赠送一餐火锅！诸位可以先行娱乐，晚上还有一顿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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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7章

    历史上，提倡富人应该奢靡享受，增加消费支出的人很多。
    比如管仲。
    对齐桓公的吃喝嫖赌非但不劝谏，还开设各种国企赌场、国企妓院供齐桓公以及其他权贵消费。
    再比如范仲淹。
    任桓州知州时闹饥荒，粮价飞涨，粮商囤积居奇。
    范仲淹不采取任何措施，任由粮价飞涨，甚至暗中推波助澜，很短的时间里粮价翻了数番。
    人们普遍心理“买涨不买跌”，然而正是这种心态，助涨了商家的嚣张气焰。
    如果温水煮青蛙一样，一点一点的涨价，老百姓肯定跟风的抢粮了。
    可是一下子翻好几倍，老百姓直接吓蒙了，根本不敢买。
    这时候，滑稽的事情出现了，一来粮价已经涨到心理预期，没有继续增长的空间，二来没人购买，让某些粮商心里打鼓，对投资前景不乐观。
    于是，中小投机者开始降价抛售，连锁反应下大地主、大商人也跟着抛售，灾荒年打起了粮食价格战。
    此时，范仲淹宣布开仓放粮，粮价又是拦腰一刀，直接跌回灾前水平。
    之后范仲淹又在当地大兴土木，修筑寺庙，劝说富得放屁油裤裆的僧人出钱，让饿得拉不住粑粑的穷人出力，带动当地砖瓦、竹木、石刻、织染等众多行业恢复和发展。
    又以官府的名义组织龙舟比赛，让富人们争相参与，此举还吸引周边民众观看，极大促进当地的旅游、餐饮等产业。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有很多趣闻，比如：广州的龙舟选手都是大富豪、参加龙舟赛要先验资、一条龙舟上的人加起来身价超20亿……
    龙舟赛捐20万只能在岸边派发矿泉水，祠堂捐200万可以上船敲鼓助威，河道两旁都挂着“房东赢了免三年房租”的条幅。
    虽然网友调侃和夸大成分居多，但也可以看出，龙舟赛也有商业化的潜力，真要搞起来，说不定能像足球一样风靡天下。
    这一切追根溯源，多多少少都能找到范文正头上。
    华夏历来崇尚节俭，批判奢靡。
    然而事实说明，节俭救不了天下，哪怕皇帝带头吃窝窝头、娘娘带头织布纺纱，又能救助几个“冻死骨”？
    反而范仲淹的方法，切切实实解决了饥荒，拯救了灾民，繁荣了经济，更是给后世提供了一个可靠的施政之策。
    这时候，几个穿着“稷下饭庄”服装的人来到南郭小院外，拱手行礼。
    胡五、胡六向岳川说道：“贵客，这是我们的人，进来收拾一下，顺便准备下一场美食。”
    岳川看向大黄，毕竟他才是南郭小院名义上的主人。
    大黄点了点头，“那就有劳诸位了。”
    孔黑子擦了擦嘴角，然后凑了过去。
    稷下饭庄的人连忙说道：“这位贵客，不劳您动手，我们做就好了。”
    孔黑子问道：“娃娃，你几岁了？”
    “我……我十一了。”
    十一岁，不算大，但是在贫苦人家，已经是劳动力了，多多少少都能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了。
    孔黑子又问道：“你家住何方？家中有几人啊？”
    “我没有家人，我是城中的乞儿，是掌柜的收留了我们，给我们一餐饭、一件衣，让我们有了容身之地。”
    孔黑子又问其他人，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复。
    这时候，诸弟子凑过来。
    “老师，这些孩子确实是稷下饭庄的，我们去吃饭时见过他们。”
    “据说都是城中的乞儿，以乞讨为生。”
    “他们还有个妹妹，叫小萝卜头。”
    “那孩子看上去才四五岁，她非要说自己七八岁了。”
    “如果不是稷下饭庄收留了他们，这个冬天，估计很难啊。”
    孔黑子久久无言。
    他又走到岳川身边，拱手行了一礼。
    “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岳先生赐教。”
    岳川点了点头，“孔先生但说无妨。”
    “地力有限、人欲无穷，若人人不加节制、好逸恶劳，岂不礼崩乐坏、物欲横流？尤其是为官为政者，贪污腐化，贻害无穷。”
    岳川笑了笑，问道：“先生该不会是想说——俭万民而奉一君，苦百姓而养一家？”
    “为君者当……当……”
    孔黑子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接触过的、听说过的国君，清一色都是穷奢极欲。
    最典型的就是隔壁老杨君，简直是昏君典范，所作所为集古今之大成、开万世之先河。
    杨国百姓都走投无路进菜人铺了，老杨君却能整天花天酒地、醉生梦死。
    岳川淡淡说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禽兽也知道饿了捕食狩猎、冷了挖洞筑巢，没见过哪个禽兽变着花样折磨自己的。孔先生你也认同——仓廪足而知荣辱、衣食足而知礼节这句话，对吧？”
    孔黑子无言以对，却还是说道：“可是这并不代表人们就可以奢靡享受。”
    岳川摆了摆手，“奢靡是奢靡，享受是享受。这两个事情要分开讨论。”
    “愿闻先生高见！”
    孔黑子来的时候，诸弟子也跟在左右。
    见岳川身边围了一大圈，其他人也连忙凑过来，唯恐错过。
    就连整理盘碟的饭庄人员也有意无意凑过来，支棱着耳朵听。
    岳川说道：“刚才我们讲‘小康’时提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说的是老百姓太辛苦了，可以稍作歇息。对于当牛做马的劳动者而言，坐在阴凉处的地上、喝一口水、吹吹凉风，就是享受。对吧？”
    众人纷纷点头。
    没错，农民太辛苦了，对他们而言，能够停下来喘口气就非常满足了。
    岳川又说道：“但是对那些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而言，什么才叫享受呢？来来来，每个人都说要说一个。就从君上开始吧！”
    龙阳指了指自己，惊讶的张大嘴巴、瞪大眼睛。
    自己就是凑热闹的，怎么还引火上身了？
    不过龙阳的性子就是那种敢为天下先。
    有什么不敢说的？
    “对我而言，最大的享受就是习武练剑，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能够每日陪我击剑！”
    说完，龙阳不由自主的看向大黄，目光中满是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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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8章

    大黄想了想，说道：“对我而言，最大的享受就是穿衣、吃饭、行走在街道上，与妇人交谈生活中的柴米油盐，与丈夫交谈家业子孙，与老者交谈养生治病，与壮者交谈儿女情长，与稚童交谈摸鱼逮虾……其实，我最大的享受，还是挖土种地的那段时光。”
    大黄本意是说在土地庙的生活，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龙葵莫名的脸上一红。
    前些日子跟随岳川学习紫霄雷法时，大黄就在葵园刨地。
    每次去了，二话不说就开始干活。
    葵园的地全都翻了一遍。
    龙葵跟着说道：“我最大的享受就是，种下葵花的种子，看着它们破土而出，看着它们盛开，看着它们硕果累累，然后种下更多种子。我希望葵花的笑脸能长满姜国，姜国每个人都能看到葵花的笑脸。”
    翁胖子连忙说：“我最大的享受就是为君上分忧，只可惜剑术不精，无法陪王子殿下击剑，幸好还有一把子力气，可以帮葵公主种葵花。”
    说完，翁胖子邀功的看向两位主子。
    却没想到，龙阳反应平淡，或者说毫无反应，龙葵那边却气鼓鼓的瞪着眼。
    翁胖子连忙补救，“公主殿下放心！不但小的，城管衙门一十八人，也都会全心全力协助葵公主种植葵花。”
    龙葵冷声说道：“翁卿的好意心领了。只可惜，我手上总共就十八颗葵花的种子，就不劳翁卿费心了。”
    翁胖子大喜，“正好，这十八人也没别的事，就给他们一人一棵，日夜站岗，贴身守护，保障葵花的成长。”
    龙葵叹了口气，转头说道：“王兄，宫中的事，我自己处理便足够了，倒是来年春耕无人操持，就交给翁卿吧。”
    “善！翁卿，能者多劳啊，不要总想着缩在宫里享受！”
    长卿接过话题，说道：“我最大的享受就是每天读书后抓猫儿的时候，虽然一直抓不到它，但也受益良多，从中领悟许多兵法。”
    孔黑子一脸羡慕的看向长卿。
    同样是读书，自己怎么就毫无收获呢。
    “某最大的享受便是与诸位坐而论道。”
    诸弟子纷纷点头，“我们也一样！”
    岳川又指向旁边的稷下饭庄众人，“你们也说一说吧。”
    胡五、胡六笑着说道：“诸位喜欢我们制作的美食，就是我们最大的享受。”
    岳川又转向收拾餐具的孩童，“你们呢？”
    “我们也可以说吗？”
    岳川点头，报以鼓励的眼神。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几人瞬间鼻子酸了、眼睛红了。
    “我们也配享受吗？”
    “我们能有一份活干，就是最大的享受了。”
    “对啊，别人都想什么也不做，躺在石头上晒太阳。我们只想忙碌起来，片刻不得清闲。”
    “我最大的享受，就是看着客人们吃饭，客人们有饭吃，我们就不会饿着了。”
    “我最大的享受就是看着萝卜头吃饭，只要她能吃饱，我饿着也开心。”
    听了几个孩子的话，众人全都默然。
    岳川看向孔黑子，说道：“先生现在明白什么是享受了吗？”
    孔黑子昂起头，闭上眼睛，仔细思索。
    许久之后，他拱手向岳川行了一礼，“某，悟了！”
    岳川愣了一秒钟，感慨道：“人和人的悲欢喜乐并不相通，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吵。”
    孔黑子闻言哈哈大笑，“岳先生此言，当真应景！人和人的地位、财富、境遇等各不相同，追求的享受自然也大相径庭。所以，人追求自己的享受并不可耻，反而应该给予鼓励和提倡。”
    岳川收拾一下心情，继续说道：“接下来是奢靡！什么叫奢靡呢？又为什么要批判奢靡呢？”
    孔黑子想了想，“这个……嗯……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
    如果是之前，孔黑子肯定滔滔不绝，可是现在，孔黑子思想转变了，之前的很多观念已经站不住脚。
    岳川指了指旁边的烤炉，说道：“这样一餐饭，一万钱！对于很多人而言，这就是奢靡！他们还会说，如果把这一万钱捐出去，可以让一万个人吃饱饭。对吧？”
    很多人不由自主点头。
    他们就是这样想的。
    岳川转头看向收拾碗碟的孩童，问道：“你们之前是城中的乞儿，你们能活到现在，肯定是有很多好心人施舍饭食，对吧？”
    孩童们纷纷点头。
    “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为什么还一直在乞讨呢？”
    孩童们先是一愣，随即答道：“因为我们除了乞讨，什么也干不了。”
    岳川点头，转向孔黑子说道：“你看，人们把家中的钱财省下来，施舍给他们，结果呢？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在乞讨，并没能从跟上解决他们的窘境。假如哪天好心施舍他们的人家道中落，或者人不在了，他们该如何存活呢？”
    孔黑子额头隐隐有汗水沁出。
    他想了又想，说道：“假使人人向善，人人施舍，取有余而养不足，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生民可足、天下无患。”
    岳川笑着摇头，“这个想法是很好，《论语》中的赋税说便是这个道理，但是实施起来很难。一个是，富人会想尽办法逃税、漏税。”
    “谁敢，我第一个不饶他！”
    龙阳霍然起身。
    在姜国逃税，这不就是偷自己的钱么。
    自己这么穷，他们还要偷税漏税逃税，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翁胖子也连忙表忠心，“臣第二个不饶他！”
    岳川摆了摆手，“眼下姜国国小民寡，税赋不多。可是将来，收税的范围变大了、收税的目标增加了，这个赋税就不好收了。”
    龙阳顿时眼睛一亮，“我们姜国还能向其他国家的人征税？”
    岳川没有继续，而是转回话题。
    “孔先生所说，损有余而奉不足，可是怎么损、怎么奉，有大道理。征税的话，肯定是不情不愿，可如果换一种方式，让富人心甘情愿‘交税’，甚至求之不得‘交税’呢？”
    孔黑子闻言大惊，“这也行？”
    岳川指向旁边的烧烤炉子，笑着说道：“火中取栗难，但燧边取暖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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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9章

    岳川拿出三种不同档次的火耗子。
    “同样是取火之物，最廉价的是十个姜钱，最贵的是一百个姜钱。之后我们还可以推出更精致的、更昂贵的火耗子。你说，那些富人会不会购买？”
    众人几乎不假思索的回答：“会！”
    没办法，生活中处处需要用火，人人离不开火，火耗子这种方便的引火之物需求极大。
    不仅仅是引火，其明亮程度，还可以短暂取代蜡烛。
    不难想象，那些富人买了昂贵的火耗子，肯定会不离手、不离身，整天使用。
    吃饭的时候摆桌上，出门的时候拿手上，甚至将其当做蜡烛，彰显自家财力。
    这时候，岳川又拿出第四个火耗子。
    不是铜外壳，而是金的，表面还有精致的纹路、图案，极其奢华、精美。
    众人叹息时，岳川又拿出第五个火耗子。
    同样是金质外壳，但上面镶嵌了许多米粒大小的宝石，光芒璀璨，最主要的是，这个火耗子的老鼠图案换成了一轮红日，甩开盖子，里面是一个龙首。
    另一面带有姜国的文字——姜国·龙阳。
    岳川淡淡说道：“君上，这个火耗子一万钱，你要不要？”
    “要！”
    龙阳一把抢过来，爱不释手的把玩起来。
    私人订制，无价之宝。
    岳川摊手，“钱呢？”
    “先欠着！”
    岳川笑了笑，说道：“钱就免了，过几天君上摆一桌同样的美食，宴请大家即可。”
    一个人要账太难，还是一群人要账的好。
    众人闻言，齐声叫好。
    龙阳一阵肉疼。
    一万钱啊！
    可是把火耗子还回去，不但肉疼，还脸疼。
    转念一想，自己请大家搓一顿，口福有了，面子也有了，还白嫖一个价值一万钱的火耗子。
    美！
    真美！
    岳川接着说道：“何谓奢靡？君上花一万钱买‘阳火’，不过九牛一毛。而寻常百姓，花十钱买一个火耗子，却要省吃俭用许久，十个钱可能是他们所有的积蓄。同样是购买物品，一个花光积蓄，一个只是用了些浮财，哪个叫奢靡呢？”
    孔黑子觉得哪里不对。
    岳川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如果君上不买阳火，而是把这一万钱捐出来，换成一千个火耗子，施舍给国中百姓，这就不叫奢靡了吗？”
    孔黑子小心翼翼回答说：“一千个家庭因此受益，确实……”
    岳川说道：“那你问君上，乐意吗？”
    龙阳很坦诚的摇头。
    岳川说道：“拔一毛而利天下，吾不为也！每个人的身体发肤都受之父母，钱财也一样，自己辛勤劳动得来的财富，为什么要无偿捐出去？就算今天捐了，明天呢？后天呢？君上连着捐了九十九次，但是第一百天突然不捐了，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孔黑子问道：“什么结果？”
    “人们只会说，君上前面九十九次都是沽名钓誉！他们已经把躺平收捐当成了理所当然，理直气壮的向君上索取。他们只看到了君上第一百天时没有捐，却忘记君上捐了九十九天！”
    孔黑子激动地说道：“人心不可能坏到这种地步！”
    岳川没有辩驳，而是继续说起“奢靡”。
    “如果让君上无偿的捐献一万钱，君上肯定不乐意，即便同意了，心里肯定也不会高兴。更何况是连着捐一百次。可如果换个方法，给君上一百个这样的火耗子，他肯定乐意付出这一百万钱。”
    龙阳：你是不是高估了我的财力？
    岳川指着大黄说道：“你看国相主导的稷下广场建设，养活了多少姜国百姓？如果国相直接拿出几百万钱，无偿施舍给他们，会是什么结果呢？”
    大黄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向自己。
    不过大黄还是诚恳回答道：“稷下广场建设，共有八百姜国少年，供其食宿，发给钱粮，授其工匠之学。稷下广场建成后，这些少年也会长大成人，拥有一技之长，可以自食其力。反之，如果我直接施舍给他们，待钱粮耗尽，这些少年依旧一穷二白，或是回乡种地，或是成为佃农。”
    岳川又说道：“吴王阖闾喜好名剑，每年都会花费巨资，从民间购买宝剑。上行下效，吴国人爱剑成风，民间铸剑师渐多，铸剑工艺也水涨船高，更是当做商品，出口到我国，国内采矿、冶炼、铸造等诸多工匠，因此得食！反之，如果吴王施舍钱财给百姓，吴国无好剑，国人多凋敝。”
    孔黑子瞬间醒悟，“便如某之《论语》！某周游列国，诸国君施舍某财帛车马，某不受之，否则某今日钱粮尽、车马绝，郁郁不得志也！如今，某著书立说，与诸弟子食于文字，又能教书育人，令更多百姓子弟食于文字！”
    说罢，孔黑子再次起身，朝岳川一揖到底。
    “多谢岳先生，某悟了！”
    诸弟子也纷纷感谢，“多谢岳先生！”
    悟不悟先放在一边，吃饱是肯定吃饱了的。
    周游列国的时候，真的太苦辣。
    岳川强作镇定，继续说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长卿看了一圈周围，个个都比自己有钱。
    龙阳是国君，就不说了。
    翁茂看长相就知道家中富裕。
    孔先生与诸弟子都能够靠文字自食其力。
    就连乞儿也能在稷下饭庄自食其力。
    倒是自己，来到姜国之后，一直借宿国相家中，除了抄书换取钱粮，没有其他门路。
    这样下去，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攒的起一万钱，报答大家啊。
    长卿的思想很单纯，自己整日蹭吃蹭喝也不是个事，怎么也得做一次东，宴请大家才行。
    于是，长卿问道：“岳先生，在下也想利天下，却不知该从何入手。”
    岳川说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长卿更加疑惑，“在下无丝无麻，如何结网？”
    岳川想了想，说道：“长卿可知棋？”
    “先生所说是哪种棋？”
    “我知道很多种棋，却不知长卿最擅长哪种？”
    长卿傲然道：“非在下吹嘘，无论何种棋类，在下都能一目了然！”
    一目了然，意为一看就清楚、明白。
    岳川说道：“晚餐还有些时间，我们倒是可以借此机会，娱乐一番。”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作者加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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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0章

    说起棋，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围棋。
    说起围棋的起源，众说纷纭，有伏羲说、有尧舜说，还有春秋说。
    但是岳川看来，围棋起源于什么时代并不重要，这种棋盘外加黑子、白子，只是一个形式，重要的是围棋的规则，以及围棋蕴含的精神。
    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域，围棋规则还是会有所不同。
    就跟语言、文字一样，都是一根舌头俩嘴唇，花样却五花八门。
    孔黑子和长卿偶尔能手谈两把，原因就是齐国和鲁国的围棋规则差不多，有共同语言。
    但是换成其他人，就谈不到一块了。
    岳川取来棋盘、棋子，说道：“这个棋很简单，没有那么复杂的规则，便是三岁孩童也能玩。”
    “哦？这么简单？”
    岳川说道：“双方自由落子，下在棋盘直线与横线的交叉点上，先形成五子连线者获胜。”
    这是五子棋的规则。
    相较复杂的围棋，五子棋确实简单易懂。
    因为它的规则只有一句话。
    一种新事物想要推广开来，学习门槛非常重要。
    并不是所有人都又菜又爱玩。
    眼下围棋的规则一来太复杂、繁琐，二来不统一，难学就算了，学会了也找不到对弈的人，所以始终无法推广开来。
    或许围棋这种娱乐工具早就发明了，但是它真真正流通起来，必定是秦汉大一统之后。
    岳川拿出五子棋的规则，就是想提前几百年完成围棋规则的统一。
    先用五子棋培养用户群体，再向这个群体推广统一的围棋规则。
    孩童时玩五子棋，学而优则围棋。
    如此一来，有一条明晰的晋升路线，通过五子棋不断为棋坛注入新血，把这个群体培养起来。
    听到岳川说的规则，所有人都感觉有趣。
    没有人感觉困难，即便以前对围棋不感兴趣的人，也都生出试一把的想法。
    两人摆开棋盘，岳川执黑先行，不一会儿就连成三颗。
    “你输了！”
    长卿看了一眼棋盘，“怎么输了？你还没连成五颗。”
    岳川随手下了一颗，将三颗子变成四颗。
    长卿刚要围堵，却发现自己只能堵一头，对方可以在另一头补一颗，变成五子。
    “啊？原来如此！倒是在下轻敌了。再来！”
    摆开重下，没多久，长卿再次输掉。
    “再来！”
    岳川能感受到长卿棋力的飞速进步。
    刚开始十子之内就结束战斗，慢慢的能跟自己纠缠到二十子。
    岳川不得不耍赖，偷偷使出黑子必胜开局。
    连赢五次之后，岳川呵呵一笑，“其他人也手痒难耐，便给他们也试试吧。”
    渐入佳境的长卿不上不下，哪里肯放弃。
    可是看到其他人热切的目光，不得不抬起屁股，把座位让出来。
    好在岳川又拿出一种棋。
    “这叫象棋，具体规则是这样……马走日、象走田、車走直路、炮翻山！”
    长卿看着写有文字的棋子，好奇问道：“马、象、車在下都知道，可这个炮是什么？”
    “一种攻城的器械，能隔着城墙攻击到城内。”
    “这个姜界、杨河是什么？”长卿愣了一下，“哦哦，在下明白了，是姜国和杨国的边界。难道这是姜国和杨国的战争演化而来？”
    长卿还想继续发问，可是岳川已经架起当门一炮。
    长卿仓促应战，奈何水平有限，不一会儿就被扒光，只剩个光杆老将，一根毛都没剩下。
    “这……再来！”
    长卿进步很快，然而岳川底蕴深厚，不敢说一直吊打长卿，但是杀他三五盘还是没问题的。
    等到长卿渐渐能扳回优势的时候，岳川故技重施。
    “其他人看着也手痒痒，让他们也试试吧。”
    长卿瞬间瞪眼。
    自己好不容易学会规则，而且发现小小的象棋里面暗含排兵布阵之道，不同的兵种可以攻守相望，互为依靠。
    长卿感觉，自己冥冥中抓住了一丝悟道的契机。
    这个小小的棋盘中，有自己的道。
    然而，龙阳已经在边上摩拳擦掌了，长卿只能再次抬起屁股，让出座位。
    岳川又拿出第三种棋。
    “这是军棋，其中最大的是国君，然后是军长、师长、旅长、团长、营长、连长、排长、斥候。除此之外还有军棋、陷阱、刺客。陷阱可以杀死任何棋子，斥候除外，它可以排除陷阱，斩获敌方军棋。刺客可以和任何地方棋子同归于尽。”
    长卿心中琢磨着各个棋子的名字。
    《礼》中对于军制有明确的阐述，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军队的最高建制命名为师，天子有六个师，这六个师就是天子所有的军队。
    再看军师旅团之类的名称，和军队编制莫名相似，只是改了一个称谓。
    对于改称呼，长卿并不介意。
    毕竟各诸侯国也都喜欢改军制。
    礼中明确规定：诸侯二师、方伯三师、天子六师。
    实际上，天子根本没有六师，诸侯也不止二师、三师。
    比如晋国，直接改个名字就是了。
    晋文公在建立三军，每军设将、佐各一名，依次为中军将、中军佐、上军将、上军佐、下军将、下军佐，其中中军将为正卿，执政晋国。
    这也就是六卿的由来，韩、赵、魏都是六卿世家出身。
    如果只有二师、三师的编制，晋国怎么可能是“万乘之国”。
    岳川又讲解起棋盘。
    “这些粗的路线是弛道，可以让军队快速通行，在不拐弯的情况下，可以走任意距离，从这头可以直接到那头。细线是野路，一次只能走一格。”
    长卿惊呼：“这……如果是现实中调兵遣将，拥有弛道的一方，岂不是占尽先机？”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大军行动迟缓，在携带各种用具的情况下，一天能走六十里就称得上快速了。
    长卿怎么也没想到，一种名为“弛道”的事物，可以让大军来去自如。
    岳川没有解释，而是指着棋盘上的“行营”说道：“这里是军事要塞，固若金汤，任何军队驻扎其中，都不会受到攻击。”
    岳川又指着两个“中军帐”说道：“这里是双方大本营，国君的旗帜必须放在其中之一，获胜条件是斩将、夺旗。”
    “玩法有两种，一种是混战，所有棋子朝下，轮流翻开。另一种是棋子立起，双方自由排兵布阵，然后棋子互碰，由第三人当裁判……”
    “这个棋两人可以玩，四个人也可以玩！”
    听了军棋的规则，长卿眼睛中光芒更亮。
    这……
    这完全是行军打仗的推演。
    完全是统帅三军，互相厮杀。
    长卿激动地说道：“这个好！这个好！在下要玩这个……”
    岳川打了个哈欠，说道：“你随便找个人一起玩吧，我就不虐你了。”
    嗯……
    实际上是岳川有点虚。
    长卿愕然，心中暗道：在下一定勤学苦练，提升棋力，一雪今日之耻！
    可惜，岳川再也不和长卿下棋。
    十连胜的记录再也没人能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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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1章

    人们围成三拨，玩得不亦乐乎。
    龙葵主要是玩五子棋。
    或许是刺绣的关系，龙葵对五子棋上手特别快，总能在对手不经意间完成四连五连。
    翁胖子、胡七、胡八等人轮番上阵，都是一轮游。
    也就大黄能多支持一会儿，可是没多久便左支右拙，难以招架。
    龙阳主要玩象棋。
    看着棋盘上“姜界”、“杨河”的文字，龙阳便热血沸腾、都只燃烧。
    跟其他人不同，龙阳是真的有战斗经验，亲自指挥过两国战争。
    所以，坐在棋盘前的一瞬间，龙阳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孔黑子以及诸弟子轮番挑战，却都惨败连连。
    如果要配上一段旁白，那就是：潘凤被华雄斩了，潘凤又被华雄斩了……
    知道自己真实水平后，众人索性站在边上观看。
    师徒十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对战龙阳一个，双方打得有来有往。
    要不怎么说，象棋这东西，乐趣在观棋。
    如果观棋的时候还能插上一手，就更好了。
    只是，在经历几次输棋和甩锅之后，孔黑子立下“观棋不语真君子”的规矩。
    倒是军棋这边，长卿深刻明白了什么叫曲高和寡。
    除了他自己，根本没人玩。
    最后，长卿只能把龙阳拽过来陪自己。
    象棋摊那边早就不想和龙阳玩了，众人一致叫好。
    岳川看着这一幕，暗暗点头。
    五子棋老少咸宜，非常适合孩童启蒙。
    象棋不用说，中老人一直是主力军，村头巷尾公园广场，都能看到一群老大爷围成一圈。
    至于军棋，少年人玩得更多一些。
    这个棋更加专业一些，暗含行军布阵之道。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军棋被很多国家当做军事推演的工具。
    一个国家有多少军队，己方派出多少兵力，能不能获胜等等，都可以在棋盘上推演。
    长卿一边玩，一边感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
    庙算是在春秋战国时期的战略决策形式。
    古者兴师命将，必致斋于庙，授以成算，然后遣之，故谓之庙算。
    曹操也在兵书中注解：选将、量敌、度地、料卒、远近、险易，计于庙堂也。
    而军棋，无疑将庙算更加形象化、具体化，统兵将领可以纵观全局，指挥军队，斩将夺旗。
    最重要的，这种游戏寓教于乐。
    不但公卿士族可以玩，寻常百姓也可以玩，更可以对弈交流。
    要知道，普通百姓没有参军的资格，军队中最低都是士。
    百姓即便上战场，也是伙夫、马夫等干苦力的。
    军棋，或许是平民百姓唯一指挥千军万马的机会了。
    而这时候，长卿用一枚“刺客”棋子杀死了龙阳的“国君”棋子。
    双方同时一愣。
    龙阳哈哈大笑道：“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吴王，他用一个小小的刺客，便刺杀了前国君。与这棋颇有相通之处。”
    长卿顿时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君上，此棋并非简单的行军布阵，还可以看做宫城的守卫与进攻。”
    龙阳深以为然的点头，“小小的棋类游戏，却蕴含这么多大道理，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长卿又指了指棋盘上的“弛道”。
    “君上请看，此物在战场上至关重要！若能在国中修筑弛道，无论向外调兵遣将，还是边疆军队回防，都能朝发夕至，便捷异常。”
    龙阳想了想，说道：“弛道我们能用，敌人也能用。”
    长卿又指着弛道旁边的“军营”说道：“若是弛道沿途建设雄关险隘，不就可以了吗？”
    龙阳想了想，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转头说道：“岳先生，你对弛道怎么看呢？”
    岳川笑着说道：“弛道，除了可以快速输送军队、粮秣，平日里还可以通行商队、车队。两者影响都至关重要。”
    长卿问道：“输送兵力如何？”
    岳川指了指棋盘上的“弛道”，“有了弛道，我方就可以集结四方兵力于一处，对敌人形成局部优势。假使我方四面受敌，正常情况下，我们需要四面布防，可如果有弛道，我们可以将所有兵力集结一处，借用速度上的优势分别击溃四方之敌。”
    随即，岳川浅浅的讲述了“战术穿插”。
    就是利用敌人部署的间隙或薄弱部位，插入其纵深或后方的战斗行动，是进攻作战的重要手段。目的是夺占敌纵深内的要点，分割和打乱敌人部署，为各个歼敌创造有利条件。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一句话：穷则战术穿插，达则给老子炸！
    朝鲜战场上，志愿军便是以战术穿插，打得联合国军找不到北，硬是以血肉之躯打败了敌人的机械化部队。
    龙阳对此兴趣缺缺。
    姜国就那么大一点，有没有弛道，都是朝发夕至。
    倒是长卿，看出了弛道的意义。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低声说道：“岳先生，若是吴国祭出战术穿插，楚国该如何应对？”
    岳川深深地看了长卿一眼。
    兵圣不愧是兵圣，一眼就看出了楚国的虚弱。
    岳川回答道：“楚国疆域广阔，为天下之最，然而楚地荒芜难行，每逢雨季更是遍地洪泽，南北不通、东西不交。楚国虽兵多将广，但都囤积在北方，与晋国相持，其东南虽有驻军，却过于分散，若吴国能集中优势兵力四处穿插，楚国东南危矣！”
    历史上，孙武和伍子胥也是使用的这个策略。
    派遣小股部队进入楚国境内，杀人放火、劫掠乡镇，打得楚国叫苦不迭，一步步蚕食楚国疆土，更是打进楚国都城，形式上灭亡了楚国。
    长卿问道：“军棋一出，各国是否会重视弛道的修筑？以增强对疆域的控制能力，还有兵力的往来输送？”
    岳川呵呵一笑，“军棋只是一种娱乐工具，怎么能上升到军国大事上呢？各国即便修路，那也是为了方便商旅和百姓啊，毕竟有句话叫——要致富，先修路。”
    听到这话，龙阳顿时来了精神。
    “不错不错，各国就该多修路！他们修路，既方便了他们自己，也方便了咱们姜国的车队、商队，姜国就能买到各国货物，又能把货物卖往各国。”
    岳川点了点头，“那就看军棋的传播速度和影响范围了。”
    说完，岳川指着稷下广场的方向说道：“那边又建成了一些商铺，不如开办一个棋馆，交由长卿打理。既可以以棋会友，又能通过弈棋发掘民间的英才。”
    长卿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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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2章

    稷下广场火耗子店铺开张不久，隔壁又开了一家棋馆。
    刚开始，并没有人在意。
    因为棋这东西受众太小了，很少有人玩。
    可是架不住去的人多啊。
    王子殿下喜欢去，公主殿下喜欢去，翁大人喜欢去，翁大人衙门里十八个城管也喜欢去。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这个道理在哪都一样。
    古人以棋会友，很多人会因为下棋结下友谊，就是这个道理。
    同好者太少了，好不容易逮到一个，一定得紧紧把握住。
    很多普通人也会把下棋当做一种结交权贵的晋升通道。
    历史上有一个文人，以棋艺得宠，最后当了官，屡次以弱势兵力打败强敌，最终取三十二城，破三十万大军，留下千军万马避白袍的美名。
    他叫陈庆之。
    龙阳经常去棋馆下棋的消息一传开，姜国百姓纷纷汇聚过来。
    干什么呢？
    “王子殿下，俺给您磕头啦。”
    “感谢王子殿下，俺以后也是姜国子民了。”
    “多亏了王子殿下，俺才能吃上饱饭，没饿死啊，俺给您磕头啦。”
    姜国有太多人想要给龙阳磕头。
    只可惜龙阳久居深宫，普通百姓根本没这个机会。
    大多是像姜大郎一样，买一本龙阳发明的《龙文字典》供在家中，每天烧香磕头。
    现在一听说龙阳来了，而且是活的，立刻一窝蜂的汇聚过来。
    龙阳无奈，只能起身到门外，接受子民们的跪拜。
    如此一来，围观者更多了，磕头的人跪满长街。
    长卿在旁边低声说道：“君上，您还是回去吧，否则小店没法做生意了。”
    龙阳没好气的说道：“拉我来打名气，名气起来了就赶我走？”
    “如果君上不愿意走，我可以搬一个禾凳出来，给君上坐着。”
    “我走！走还不行么！”
    没辙，龙阳只能亲切的从人群中穿过。
    “老人家，请起请起，快请起。”
    “这位老人家，赶紧起来，地上凉，别受了寒。”
    “大家快起来吧，快起来吧。”
    然而，龙阳扶起这边，那边跪下了，扶起那边，这边又跪下了。
    龙阳无奈，只能赶紧离开。
    许久之后，百姓们纷纷站起。
    “王子殿下真是好啊。”
    “没想到王子殿下长得这般俊俏。”
    “姜国有王子殿下，咱们有过不完的好日子。”
    “王子殿下长命百岁啊！”
    “嘿，你这人，怎么能诅咒王子殿下呢？王子殿下怎么也得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辉。”
    有了这一波推广，长卿的棋馆迅速火爆起来。
    有点闲时间的人，或者有点钻营心思的人都进来观看。
    长卿也负责的接待，传授下棋技巧。
    最简单的当属五子棋，规则就那么一句话，易学易懂好上手。
    很快就有人捉对厮杀。
    长卿也向大家说道：“新店开张，前半个月不收取任何费用，大家尽情的玩，畅快的玩。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店内的棋士。”
    所谓棋士，就是长卿招募的一些普通百姓。
    出身低微，但才思敏捷，稍作点拨就能粗通弈道。
    虽然棋力有限，没法和长卿对弈，但指点普通客人还是没问题的。
    听到这话，当即有人询问起棋馆的收费标准。
    如今的姜国今非昔比。
    人们手上都有些余财，而且冬日里闲时间比较多，属于有钱有闲的类型。
    合该做一些无用之事，消磨漫漫余生。
    短短几天时间里，他们已经体会到了弈棋的乐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把弈棋称作“手谈”，颇为文雅。
    而且，客人们发现，棋馆中整日烧着炭火，馆内暖洋洋的，如果收费不贵的话，在这里取暖也不错。
    长卿挥了挥手，立刻有馆中棋士搬来一个木板，上面写着棋馆的资费标准。
    月卡会员：10姜钱。
    半年卡会员：40姜钱。
    年卡会员：60姜钱。
    如果不办会员，每次入馆收费1枚姜钱。
    长卿指着下方向大家解释道：
    “本馆并不靠会员盈利，所有收费，除了店租和一应人员薪资，均充作姜国棋坛大赛的奖金。”
    “从明年开始，本馆会长期举办棋类比赛，取得名次者，可以获得实物奖励，以及金钱奖励。大赛冠军，还可以获得本馆终身会员资格。”
    “另外，本店还有各种棋具出售，喜欢的可以买回家，与亲人朋友一同手谈。”
    听到这话，众人全都震惊了。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胡说八道茶馆也是进门收费，可人家收费给茶水和点心。”
    “茶水喝了，点心吃了，相声和评书就是白嫖的。”
    “但是这个棋馆，进门交钱，什么也不给，白嫖大家啊。”
    “得了，这头半个月不是免费玩嘛，你使劲玩不得了。”
    “这个会员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知道什么人想出来的。”
    “月卡比单次省，半年比月卡省，最后一看，还是年卡最省钱。”
    “这馆能开一年吗？”
    “净瞎说，王子殿下、公主殿下、翁大人都来这里，能开不下去吗？”
    “就算开下去，你一年能来几次啊？”
    说归说，可大家还是愉快的玩起来。
    有人喜欢五子棋，简单易学，而且玩的快。
    喝杯水，一挪眼的功夫，输了，输得莫名其妙。
    也有人喜欢象棋，特别是看到“姜界”、“杨河”的时候，老姜人全都血脉沸腾。
    杀！杀！杀啊！
    真要说起来，五子棋的人最多，但大都是生面孔，来得快、去的也快，留存不多，追玩也少。
    今天过来玩两把，明天后天可能就不来了。
    消失三五天又冒头玩一把，随即继续消失。
    这玩法，跟养书的人一样。
    玩象棋的人不少，但奇怪的是，看得比玩得多。
    一个棋盘，俩人坐着，旁边少则三五人，多则七八人，时不时还得吵上几句。
    相较五子棋，象棋这边就忠实多了，总是熟悉的老面孔，很多中老年人都在这里成了朋友。
    至于军棋，刚开始很多人尝试，但是玩过几次就被劝退，改五子棋和象棋。
    坚持下来的总共就三个人，雷打不动，每天就三个人。
    长卿对这三人也格外留意。
    毕竟，能够对军棋感兴趣，并且深入其中进行研究的，都是天生将才。
    这种人，稍加培养，就能成为将帅之才。
    半个月一晃而过。
    免费期过去，棋馆开始收费。
    办卡的人众多，但大都是玩五子棋和象棋的。
    至于玩军棋的三个人，连续几天都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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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3章

    姜国一处民居中，三个年岁不一的孩童蹲坐在阳光下，眯着眼睛晒暖。
    “真想去棋馆啊，那里面暖和，比晒太阳还暖和，还有军棋可以玩，军棋太好玩了。”
    “可惜咱没钱，进不去啊。父兄肯定也不会给咱们的。”
    “对，他们也没钱。”
    说到这，三个孩童齐齐叹气。
    棋馆收费一个姜钱，听起来不算多，但是对于没有任何收入的孩童或者少年来说，依旧是巨款。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说的就是这种。
    不知何时，岳川出现在三人身边。
    听着他们谈话，岳川又想起自己上辈子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想方设法攒钱。
    买酱油、买醋，虚报一毛两毛。
    放学回家多绕一段路，捡几个饮料瓶卖给废品站。
    攒够一块钱两块钱，双休日的时候走二三十里路到镇上，玩上半个小时，再买一包辣条。
    一来一回得花一个多小时，但每次都兴高采烈，乐此不疲，就算被抓到挨一顿打也感觉不亏。
    可惜，姜国没有饮料瓶捡，这些孩子一毛钱都挣不到。
    “你们是不是在想挣钱的门路？”
    听到这话，三个孩子齐齐一惊。
    被人贴近身后还没发现，自己真是大意了。
    不过看到岳川一身干净得体的衣衫，梳理整齐的发冠，还有飘逸出尘的气质，三个孩童肃然起敬。
    他们齐齐站起，向岳川拱手行礼。
    “见过这位长者，不知长者有何见教？”
    岳川看了一眼三人行礼的动作，暗暗点头。
    这三个孩子虽然衣着寒酸，但手脸干净，指甲薄而且修剪整齐，指甲盖里没有灰尘，丝毫没有蓬头垢面的感觉。
    这说明，他们出身不凡，有家教，而且不用从事体力劳动。
    放在大家族，这叫“养尊处优”，放在小门小户，这就是“娇生惯养”。
    “听你们口音，不是姜国本地人吧？”
    孩童中年纪最大的点了点头，回答道：“我们本是齐国琅琊人，家中变故，随父兄流落此地，窘迫困顿，倒是叫长者见笑了！”
    当今之世，贵族和平民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贵族即便落难了，还是贵族；百姓即使发达了，还是泥腿子。
    这一点，在韩信身上就很明显。
    都穷得吃不上饭了，还佩剑读书，以贵族自居。
    再比如刘备，织席贩履，但逢人就说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
    倒不是人们有什么劣根。
    而是身份等同无形财富，比金银更加可贵。
    如果一个落难公子和一个暴发户同时招揽一名流浪的武者。
    不用怀疑，武者肯定追随落难公子，而不是暴发户。
    哪怕公子穷得吃不上饭还需要武者接济，哪怕暴发户开出金山银山的报酬。
    因为落难公子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给自己封侯拜相、封妻荫子不在话下。
    而暴发户除了钱，什么也给不了。
    晋国霸主晋文公便是如此，43岁流亡在外，62岁回国继承国君，在此期间，狐偃、赵衰、颠颉、魏犨、胥臣等人始终不离不弃。
    这些人，后来都成了六卿世家，其中赵衰、魏犨的子孙后来建立了赵国、魏国。
    名望、身份，是一个人立世的根本。
    家道中落，损失的不过是钱财，但“名”和“份”还在，只要子孙争气，迟早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这也是为什么古人发达就修谱。
    说古人愚昧的，才是真的愚昧。
    现代人没有宗族的观念，看事情只能看眼前三五年，连三五十年都看不到，更别说三代子孙、五代子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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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4章

    修谱修的是祖宗之德，更是子孙之福。
    岳川来之前就对三个孩童的底细一清二楚，不光是长卿的讲述，还有城隍庙几只小老鼠的“捕风捉影”。
    现在，不过是想要进一步确认罢了。
    岳川收回思绪，继续说道：“田氏篡权，殃及众多，琅琊有王氏、徐氏、葛氏、云氏、颜氏等十二大氏，不知你们是哪一家？”
    三人齐齐惊讶，随即再次拜下。
    “琅琊王氏，拜见长者！敢问长者尊讳，可是与祖上有旧？”
    本以为是寻常长者，却没想到对几千里之外的琅琊这般熟识。
    当今之世，别说普通人，便是世家大族，也不可能对每一个地方都了如指掌。
    有这等见识的，绝非寻常人。
    能够随口说出这么多信息，对方肯定是与琅琊有旧。
    想到这儿，几人心中隐隐期待。
    如果与琅琊王氏祖上有旧，自己一家人在姜国就有了照应。
    岳川呵呵一笑，“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说起来，我与你们琅琊王氏交情匪浅，来往颇深啊……”
    交情有多好？
    上学时候背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临摹王羲之的书法，真要论起来，也算是琅琊王氏的半个不记名弟子。
    至于来往有多深，每年都得给几个姓王的随礼，少则两百，多则五百、一千。
    真要算起来，姓王的欠自己份子钱都得小万把。
    对面三人并不知道其中“内情”，还以为是他乡遇故知，全都兴奋起来。
    流落异乡为异客，人生地不熟的情形下，干什么事都困难无比，如果有一个世交，无疑会方便许多。
    是以，三人同时行礼，异口同声道：“侄儿拜见世叔！”
    三人都没有报上自己的名字。
    倒不是失礼，而是……他们压根就没有。
    大家族子弟，都要到行冠礼时才有字，在此之前，大多数只有一个乳名，或者小名。
    比如曹孟德，小名阿瞒，谁在外面喊曹阿瞒，就等着大刀砍到头上。
    或者干脆就是大郎、二郎，这种名字在外面是不会报出的。
    岳川爽朗一笑，“好好好！我身上也没带什么贵重物品，暂时拿这个作为见面礼吧，你们莫要嫌弃！下次，世叔定要给你们补上！”
    说着，岳川掏出三个价值100姜钱的高档火耗子。
    三个孩童看到火耗子，眼睛同时一亮。
    这可是姜国时下最流行的物品，价格不菲，几人只是见别人使用，却没有钱购买。
    哪怕最低档的也买不起。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而是他们压根就没钱。
    “长者赐，不敢辞！”
    即便琅琊王氏的长辈在旁边，也不会制止，更不会训斥说不能接别人的礼物。
    在小户人家看来，“大礼接大礼还”，拿了人家的东西就是欠了人家的人情，以后麻烦事多。
    拒绝别人给孩子的见面礼，就等同看不起人，拒绝与别人交往。
    现在琅琊王氏没落，正是低谷时期。
    别人肯正眼看琅琊王氏一眼，琅琊王氏只有感激的份。
    今天接了礼物，就说明将这一份恩情记在心中，它日琅琊王氏复起，定会报答今日恩情。
    这就是大家子弟为人处事的风范。
    某些大家族没落后，其子弟凭着一封拜帖，就能获得祖辈好友的帮助、支持，进而东山再起，靠的也正是这种滴水之恩。
    只是后来，这种“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传统变成了“关系”，遭人诟病。
    岳川左右看了看，说道：“你们方才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到底是什么缘故，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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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5章

    “家父受了风，染上风寒，一路上寻医问药花光了盘缠。至姜国时已所剩无几。”
    岳川“哦”了一声，“姜国不是有白氏医馆吗？”
    “世叔有所不知，这白氏医馆需要凭姜国户籍才能赊欠，我们并无户籍，与白氏也素无交情，所以……”
    岳川反问道：“申请姜国户籍不算难事吧？”
    “我等在姜国并无田宅，连申请的资格都没有。”
    “那么……招贤馆呢？只要有一技之长，能在姜国获得一官半职，还用担心一个户籍？”
    “这……”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
    岳川问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不敢欺瞒世叔，我们琅琊王氏是齐国将门之后，桓公时，家祖曾受管相举荐担任大司马，所以我王氏子孙也都以出将为任，而姜国……”
    “姜国怎么了？”
    “姜国无兵、无战，我琅琊王氏子孙入姜国，恐无用武之地！”
    还真是无用“武”之地。
    想想也是，姜国虽然繁华，但武备松弛，甚至都没有所谓的“军队”。
    国内最具战斗力的，除了宫中的禁卫，就是翁胖子手下十八个城管了。
    有点追求的将门虎子都不会考虑这种国家。
    “那么……你们父亲欲往何处呢？”
    “父亲曾言，秦国地处西陲，处中原之外，有山河之险、崤函之固，稳立不败之地。其民凶悍尚武，好战喜功，若得良将，必成虎狼之师，如遇明君，必成霸业！所以，父亲痊愈之后，我们会离开姜国，一路向西。”
    听到这话，岳川浑身一震。
    秦国一统天下不假，上辈子的世界里，随便拉出来一个人都知道。
    但是现在，距离秦国一统天下还有两百多年，将近三百年。
    这时候就有人看到了三百年后的大势，眼光几乎赶上诸葛武侯了。
    岳川看了看眼前这个孩童，再联想到他们出身琅琊王氏、将门之后，一个名字……不，好几个名字呼之欲出。
    王翦！
    王贲！
    王离！
    王氏子孙三代在秦国为将，为秦始皇统一六国立下汗马功劳。
    王翦、王贲父子灭了六国中的赵、燕、楚、魏、齐五个国家。
    主要是韩国太菜了，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史腾灭掉的，否则，王家能拿下大满贯。
    而王家的祖籍就是齐国琅琊。
    岳川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几个孩童，就是王翦的祖先。
    这种逆天的家族，要是没碰上就算了，既然被自己遇到，怎么能不截胡？
    “哎呀！你们这几个小子，来到姜国不来见我也就罢了，人命关天的事情，怎么也如此儿戏？”
    岳川一发怒，三个孩童全都面如土色，齐刷刷跪倒在地。
    “还请世叔息怒，请世叔息怒！”
    岳川一甩袖子，“跪着干什么？带我去回家啊！”
    三人听到这话，全都面露喜色，忙不迭的引岳川向旁边民居走去。
    刚进门，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在院中摆弄柴火，旁边还放着煎药的砂锅。
    只可惜，没有引火之物，少年笨拙的钻木取火。
    “兄长，兄长，用这个吧！”
    三个孩童连忙拿出刚得到的火耗子。
    少年看到火耗子，立刻板着脸问道：“此物贵重，你们是从何处得来？”
    再看到三个孩子膝盖上的灰土，以及尾随而来的岳川，少年顿时脸色大变。
    “这位长者，我这三个弟弟顽劣，盗取您的财物，不过我们愿意赔偿您的损失，换取您的谅解。”
    “兄长，我们不是偷的！”
    “闭嘴！这里没有你们说的份！”
    岳川反倒不急了，问道：“你能如何赔偿我的损失呢？”
    少年一咬牙，说道：“我们家道中落，没有钱财等身外之物，唯有这身子，以及一身才学。我愿成为您的奴仆，换取您的谅解。”
    岳川呵呵一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值得你用几十年的光阴去换取吗？你们离开姜国，便无人知晓此事，又何须谅解？”
    “不！我换取的并不是您的谅解，而是我这三个族弟的清名。用我的一生，换取他们三个的未来，非常值得！”
    一撩衣摆跪倒在地上，少年不疾不徐的说道：“我虽不会操持贱业，但是略通文墨，可为长者书记，亦可为长者出谋划策。”
    岳川笑了笑，扶起少年，说道：“琅琊王氏有你这样的英才，必有东山再起之日！”
    听到这话，少年脸色一愕，回头望着三个弟弟，冷声道：“你们三人做了耻事，竟然还有脸提起家族？”
    “兄长，不是你想的那样。”
    岳川摆了摆手，说道：“我乃琅琊王氏故交，与你们王氏子孙交情匪浅。火耗子也是我给他们的见面礼，并非你想的那样。好了，起来吧！”
    三个孩童沾沾自喜的拿着火耗子，“兄长听到没有，这是世叔送我们的！”
    “对对对，兄长要给我们道歉！”
    “快说快说！”
    少年顿时羞红了脸，不过还是拱手向三个弟弟赔礼道歉。
    做完这些，他转向岳川，“是侄儿鲁莽，让世叔见笑了。”
    岳川说道：“无需客套，先带我看看你们父亲吧。”
    此时，屋中传来咳嗽的声音。
    而且一咳嗽起来就像连珠炮，一声接一声，如果不是有痰音压着，估计能把屋顶震起来。
    岳川听到这声音，连忙进到屋里。
    却看到屋中连一个木板床都没有，只是用枯草铺了个床，一个面容枯槁的中年人斜靠在枯草上，嘴唇就像被太阳暴晒的河底，翘起一片片鱼鳞状的干皮，两只眼睛烧得通红，瞳孔都微微涣散。
    岳川连忙走过去，摸了一下对方额头。
    “这么烫？他病了多久了？”
    少年不敢隐瞒，说道：“离开家乡时，父亲就感觉不适，刚走出齐国便病倒了。我们一路走走停停来到此地，算算时间，应该有三个月了。”
    岳川暗道一声：还好你们今天遇着我，否则就不是找白郎中，而是孔黑子了。
    “病情危急，你们在此地等候，不要走动，我去找个郎中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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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6章

    离开院子之后，岳川找了个角落，一声“回”，瞬间回到城隍庙，下一瞬又从城隍庙来到稷下广场。
    大白这会儿正在给一个病号拔罐，岳川不由分说，抓起他就往外跑。
    大白刚要反抗，可是看清岳川之后，立刻招手向病人说：“半刻钟后，把罐子摘下来，半刻钟，记住，半刻钟……”
    病人连忙摆手，是以自己知道了。
    “好嘞，半个钟！我记住了！”
    没多久，二人出现在小院中。
    王家几个后辈看到那一头标志性的白发，顿时浑身一颤。
    “是白氏医馆的白郎中？”
    几人多次在医馆外逡巡徘徊，想要恳求白郎中救治自己父亲，最终都没有张开口。
    一来不是姜国百姓，二来身无分文，三来路上时在其他国家时开了不少药，还没吃完，心中总存着一分希望。
    所以，也就没有不顾一切的进白氏医馆。
    却没想到白郎中亲自来了。
    再看白郎中身边的岳川，几人心中暗道：这位世叔在姜国的脸面真是大啊。
    大白也不客套，直接就上去检查病人的情况。
    随即跑到院子里，拿起配好的药物看了看。
    “庸医！庸医啊！”大白丢下药，说道：“药不对症，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加重了病情。照这个情形，病人根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岳川点头，心中暗道：我也是这么觉得。
    “大……白郎中，那还等什么，赶紧治病啊。”
    大白两手一摊，“走得急，什么也没带。而且，病成这样，根本不是金石之力能够解决的。”
    岳川心中一动，“要作法吗？”
    说起白家做法，岳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当初白家老太太救治黄二的媳妇。
    召唤草木之灵，“除病根”。
    大白点头，“得请灵了！”
    岳川向几人说道：“你们出去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四人不敢怠慢，连忙向外走去，关上大门，架上门闩，随即守在屋子前后左右。
    大白此时也把病人从草堆上抬起来，放在屋子正中。
    岳川问道：“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要我帮忙？”
    大白点了点头，“我自己就行了。”
    “你自己？我记得这个法术需要四人配合。”
    大白从贴身的储物袋里拿出铃、鼓、笛子等物，随即一抹手腕，十八个阴兵出现在屋中。
    本就密封不好的屋里更加阴气森森。
    岳川瞬间明白了。
    这是找阴兵帮忙啊。
    正如岳川想的那样，大白把道具交给阴兵，念念有词的准备仪式。
    岳川默默地退到一旁，静静观看。
    这十八个阴兵是碑王炼制的第一批，跟随了他数百年。
    大白离开土地庙时，众仙家都有礼物赠送，碑王一穷二白，直接把傍身的十八个阴兵给了大白。
    本来是想让大白防身用，却没想到被当成施法的工具。
    不过想想也是，召唤草木之灵一个人就够了，其他四个都是辅助配合，干的都是敲敲打打的事情。
    谁敲不是敲？
    活物敲，还不一定有阴兵效果好。
    果然，一抹灵力在屋中弥漫开来，映得所有事物都蒙上一层原谅色。
    大白身周的空间里绿光格外浓郁，还勾勒成藤蔓、枝叶的虚影。
    正在走动的大白突然停止脚步，持法器的阴兵也同时定格。
    绿光汇聚，在大白身周游荡一圈，随即汇入病人体内。
    病人枯槁的面容迅速变成绿色，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岳川能感觉到，一股磅礴的灵力在病人四肢百骸游荡翻卷，冲刷着每一块骨骼、每一根肌肉，甚至就连浑身血液也被洗涤一番。
    “咳咳咳……”
    病人剧烈的咳嗽着，大白把他扶起来，摆成跪姿，令其双手撑在地上，随即不断用手掌从尾椎向脖颈推拿。
    一道道绿光从白皙的手掌融入病人体内。
    岳川仿佛听到了“哗哗”的水声。
    这时候，大白猛地一掌拍成，病人“呕”一声，稀里哗啦的吐了出来。
    腥臭弥漫，地上全是漆黑的药汁、痰液，以及未消化的食物，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暗红色的淤血。
    大白疲惫的抹了把汗。
    岳川连忙问道：“怎么样？”
    “找不到病根……”
    岳川不解，“什么意思？”
    “就是……病灶已经扩散到全身各处，四肢百骸。”
    病入膏肓的意思？
    岳川忍不住问道：“那怎么办？”
    这时候，病人微微醒转，有气无力的说道：“多谢这位先生！在下的情况，在下心中有数。无需为在下费心了。”
    岳川摇了摇头，“你放心，我会想其它办法的。”
    病人摇了摇头，“虽不知先生如何称呼，不过能费心拯救在下，想来是琅琊王氏祖上的好友。在下时日无多，死亦无憾，只是可怜了几个孩子，还请先生费心，代为照料一二。在下到了九泉，也会感激先生恩德。”
    大白说道：“倒也有拯救之法，不过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法术，从来没有使用过。我只有四成……不，三成把握……关键还是要看这位先生的心志和福缘。”
    听说有三成把握，岳川立刻点头，“概率这东西，九成九和零没区别，不是成功就是失败。别想那么多，直接干吧！”
    病人听说自己还有三成活命的希望，顿时眼睛一亮。
    三成再少，也比必死无疑强。
    “先生尽管放手施为！无论成败，在下都感激不尽！”
    大白收起阴兵和法器，随即说道：“我需要纺丝机一用。”
    岳川立刻出门寻找。
    姜国刺绣甲天下，民间家家户户都有纺丝织布的机器。
    价钱到位，岳川很快就搬回来一架纺丝机。
    纺轮上还缠着一圈圈刚纺好的丝线。
    岳川还顺便抱了人家一床被子。
    大白看了一眼，惊喜道：“正好！”
    说罢，他将病人放平，躺到被子上，抓起丝线末端在病人右手中指处摩挲。
    病人轻轻地“嗯”了一声，却是大白用一根针在其指尖刺了一下。
    暗红色的血珠沁出，大白立刻将丝线凑了上去。
    血色顺着丝线向上蔓延，很快就染红了长长的一段。
    大白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你放平心绪，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
    说罢，大白又转向岳川。
    “师……你去把几个家属叫来吧，万一我失败了，也好交代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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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7章

    几人看到已经苏醒的父亲，全都高兴起来。
    可是听说只有三成活命的希望，立刻泪如雨下。
    “哭什么！上战场才几分活命的希望，这好歹有三成，死了不亏，活了大赚！”
    “父亲，我不要你死。”
    男人叹息一声，说道：“今日有两位长辈在侧，为父正好交代你们一些事情……”
    大白咳了咳，“平心、静气、噤声！我这要开始了。”
    父慈子孝的几人连忙闭上嘴巴，只剩下眼珠子在左右乱晃。
    大白手指捏着被染成暗红发黑的丝线，随即轻摇纺车。
    松弛的丝线一点点绷直，男人立刻眉头一拧，五官紧紧皱在一起。
    “嘶……”
    只是，这口凉气刚吸了一半就被生生咬断，嘴巴紧闭，眼珠子瞪圆。
    大白低声道：“这可能是你遭遇过的最痛苦的酷刑，不过想活命的话，就必须忍着。”
    说罢，大白也深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转动纺车。
    岳川仔细观察，立刻明白了大白在干什么。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疾病治愈是一个缓慢的过程，也正因此，人们总是把西医和中医做对比。
    在岳川看来，这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西医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脚医不好砍脚，头医不好砍头。
    你就问患者，头还疼不疼了吧。
    这道理就像小学生写作业，错别字了怎么办？用修正液涂上或者改正纸贴上。
    但中医不同，它最大的特点就是“除根”。
    头疼的原因可能不在头，脚疼的原因可能也不在脚。
    岳川记得自己上辈子的时候，小腿肚子疼，走路都走不好。
    就像有一根绳子在里面揪着一样，动一动都疼，睡觉都睡不好。
    去医院拍片什么的都检查不出原因，医生开了一些喷雾和消炎药，钱没少花，屁用没有。
    最后还是邻居老大爷介绍，去一个按摩店里。
    老师傅叫岳川趴床上，屁股撅起来，然后用胳膊肘上的骨头尖儿狠狠按压臀外侧。
    也就是打针打屁股时经常扎的那个区域再向外一点点。
    还别说，直接按好了。
    小腿肚子不疼了，取而代之的是屁股疼。
    但是两三天之后，屁股也不疼了。
    老师傅累得满头大汗，最后也就挣了三十块钱。
    岳川感觉过意不去，当场办了个卡，一百块钱四次半身按摩。
    （根据亲身经历改编）
    白家看病也一样，都是抱着“除病根”去的。
    而且，白家用药谨慎。
    在白家老太太看来，草药也都是生命，滥用药物与谋财害命无异。
    用草药救人，是一命换一命。
    用其他手段救人，才是真正的治病救人。
    白家老太太的请灵手段，在大白手中又得到了改进。
    同样是“除病根”，白家老太太像薅草一样，将病根拔出，切断，简单粗暴。
    大白却像心灵手巧的织工，用草木之灵混合病气，以抽丝剥茧的方式揪出来，纺成丝线。
    看到这一幕，岳川猛然想到传说中的“悬丝诊病”。
    说是庸医为了避讳男女大防，用一根丝线系在女病人手上，借此把脉。
    然后通过种种科学数据分析这种方式的不靠谱，最后扣上一顶“迷信”的帽子。
    岳川再看眼前的一幕，如果掐头去尾描述一番，不就是“悬丝诊病”吗？
    纺车一圈圈转动，病气很快就在转轮上绕了一圈。
    一匝匝雪白的丝线中，黑红色丝线格外醒目、刺眼。
    所有人都被这一圈丝线吸引。
    岳川也一样。
    他仔细观察这段丝线。
    “这就是所谓的‘病气’吗？把体内的病气一丝一缕的抽出来，达到‘除病根’的目的，这就是原理吗？”
    大白全神贯注纺线，目不转睛的说道：“只是在请灵的基础上稍稍加了些变化，草木之灵并不反对我这么做。”
    岳川点了点头，“这些线应该是病人气血、病气，以及草木灵气混合而成的吧？抽丝的过程中会不断损耗病人元气……要不要我给他补充一下？”
    “如此甚好！”
    岳川立刻凝聚香火之力施展回春法术。
    一道翠绿的光芒打入体内，病人立刻精神焕发起来。
    大白感应到病人变化，立刻加快了纺车转动的速度。
    病人再次痛苦的闷哼起来，浑身汗如雨下，直如豌豆。
    他双手紧紧抓着被褥，手肘上的筋肉高高凸起，就像是半撑开的伞骨。
    岳川又问道：“他这般痛苦，要不要帮他昏睡过去？”
    或者用勾魂的方法，把魂儿暂时勾出来，再塞回去。
    大白摇头说道：“他必须保持清醒，一旦心神失守、死志萌生，病气没了压制瞬间爆发开来，便是草木之灵也要遭殃。”
    岳川点了点头，把一根裹了布的木棍塞到病人口中。
    心中暗暗决定，就算病人撑不住，也要用魂咒把他给按进去。
    仪式持续了一个时辰。
    这个过程中岳川施展了不下十次回春法术，帮助病人恢复元气，补充体力。
    大白则一直摇动纺车。
    在“气若游丝”的状态下，既要保证病气不断，又要维系病人生机不绝。
    病人汗如雨下，大白也差不多了。
    纺车上的丝线从白到黑红，之后红色渐多，黑色一点点变成灰色。
    直到出现一抹鲜艳的红色时，大白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
    即便如此，他还是坚持着摇了几圈。
    轻轻一扯，血色的丝线从中折断，随即化作光芒缩回指尖。
    王家四个孩子则一脸懵。
    他们从头跪到尾，现在才发现膝盖酸软，双腿麻木。
    想要站起来，却身子不听使唤，“噗”的趴在地上。
    “父亲……父亲他怎么样了？”
    “父亲怎么闭眼了？”
    “这算死也瞑目吗？”
    大白说道：“他太累了，正在沉睡中。病虽然好了，可是他元气大伤，需要静心调养，未来三五年内不要劳碌。更不要奔波跋涉，免遭餐风饮露之苦。”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乐。
    “要遵医嘱！你们父亲就是执意要出远门，你们也得拦着他，听见没有！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你们几个，切不可愚孝，害了你们父亲性命！”
    一大三小四个孩子齐齐点头。
    “世叔放心，我们一定看好父亲，哪里也不让他去！”
    这时候，大白又说道：“你们取一个木牌，或者纸笔，我给你们写一个东西。切记，以后每日祭拜，早晚三炷香，初一十五祭品供奉，不可遗忘，亦不可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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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8章

    四个小家伙梳洗打扮，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在家中摆起香案，奉上瓜果，每人手中捏着三炷香，向前方的牌位磕头叩拜。
    “兄长，父亲真的死了吗？”
    “住嘴！别瞎说！父亲好着呢！”
    “兄长，父亲好着呢，为什么不睁眼儿啊？”
    “父亲只是睡着了！”
    “兄长，上次爷爷死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后面吃席了爷爷也没睁眼。”
    “你……”
    面对三个一脸天真的小老弟，王家长子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哎……果然，人立于世，言必有信，欺人者迟早自欺。”
    前两年爷爷下葬的时候，看几个弟弟哭得伤心欲绝，便好言哄骗他们。
    几个孩子都信了。
    现在，自己明明说的是真话，却没人信了。
    “兄长，如果父亲没死，我们为什么要烧香磕头啊？”
    王家长子说道：“这是白郎中给我们的牌位，要我们王家供奉百年。”
    “为什么要供奉？”
    “白郎中说，是这个高人救了父亲的性命，我们王家必须感谢人家。”
    “可父亲不是死了吗？”
    王家长子：……爹啊，你赶紧起来，收拾他们吧……
    “咳咳咳……你们几个……就那么希望为父死吗？”
    “父亲，您真的没死？”
    “父亲，您真的活过来了？”
    事实胜于雄辩，他们的父亲果然睁眼了，而且坐起来了，摩拳擦掌，目光在左右寻找，也不知道找什么。
    这两个小兔崽子，越大越不省心。
    还是小四好，一句话都不说。
    结果，最小的儿子怯生生问道：“父亲，您现在不是回光返照吧？”
    大病未愈的老王咳嗽两声，生无可恋的躺了回去。
    他轻轻嗅了嗅，怒声道：“你们这群呢逆子，怎么着，巴不得老子死掉，灵堂都准备好了？”
    小儿子点了点头，说道：“父亲，你不是说了，等你咽气儿，就让我们简单料理丧事，然后收拾东西往西边，去秦国吗？”
    “对啊父亲，您还说，姜国承平，无战事，我们王家在姜国不会有出头之日。让我们不能贪恋此地。”
    “父亲还说，让我们在秦国开枝散叶，有一定基础后再向外迁徙。”
    长子连忙解释道：“父亲大人息怒，这不是父亲的灵堂，而是白郎中的叮嘱……”
    听到长子的解释，老王短片的记忆瞬间衔接，之前痛不欲生的场景潮水般浮现出来。
    “哎呀！白郎中何在？你们那位世叔又在何处？”
    说着，老王一骨碌翻身站起，可是还没走两步就跟中了绊马索似的，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要不是长子眼疾手快扶了一把，估计又得叫郎中。
    “父亲大人不要出门。白郎中说了，父亲的身体还没恢复，需要长期调养。父亲大人快快躺回去吧。”
    把老王扶到床上，长子说道：“岳世叔说了，待父亲醒来，让我们去叫他。父亲大人少待，我这便去。”
    老王连忙伸手叫住自己儿子。
    “第一次登门拜访长辈，切不可失了礼数。”
    长子哑然，指了指空荡荡的屋子。
    “父亲大人，我们眼下家徒四壁，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也没有。”
    老王也沉默了。
    这次田氏篡权，来得太突然，琅琊王氏猝不及防，死伤惨重。
    自己能带着几个孩子逃出来，实属侥幸。
    随身的玉佩等早就变卖干净，哪里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父亲大人，岳世叔知道我们的处境，想来应该不会拘泥这些俗礼的。”
    老王点了点头，“也对！我琅琊王氏患难之中，生死之间，你们岳世叔也不嫌弃。这份儿恩情，你们一定要谨记于心，它日，琅琊王氏便是破门灭家，也要报答今日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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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89章

    “孩儿谨记！”
    没多久，岳川便哈哈笑着来到院中。
    “王兄弟，你终于醒了，看到你无恙，我这心总算放下来了。”
    穿戴整齐的老王连忙拱手行礼，随即一撩衣摆，向岳川跪下。
    “王建，拜见岳兄，感谢岳兄救命之恩！”
    老王身后，几个孩子也跟着跪地磕头。
    岳川连忙扶起对方，顺便摆手让几个孩子起身。
    “我与你们琅琊王氏相交莫逆，情同手足，你这番就见外了。让我那些姓王的兄弟们看到，岂不是要戳我脊梁骨？”
    王建原本还疑惑，琅琊王氏相熟的人中根本没有姓岳的。
    可是感受到岳川坦然的语气，真挚的眼神，王建心中的疑惑瞬间消散。
    毕竟，琅琊王氏成员众多，与岳先生相交的，估计是旁支中的家族成员。
    岳川也不解释，继续兴师问罪。
    “你啊你，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来到姜国也不找我，是看不起我吗？”
    “岳兄误会了。”
    “误会什么？我跟你说！齐国的事情事发突然，我插不上手，事后着人去琅琊王氏故地，却也一无所获。本以为老天不开眼，却没想到，你们一直就在我身边！哎，我真心啊！”
    “岳兄，多谢岳兄！”
    岳川抓着王建的手，“田氏势大，我确实奈何不得他们。但是你们放心，在姜国这一亩三分地上，我还是有些关系的，有我在，谁也别想动你们一根汗毛。你们就放心在姜国住下，有什么事情，尽管去稷下广场寻我！”
    王建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自己可不愿意在姜国长留，秦国才是自己的归宿。
    “岳兄，是这样……”
    岳川摆了摆手，“这样？什么这样？哦，我明白了！这里确实简陋了一些，你身体刚好，见不得风寒，必须好好调养。正好，我有一处闲置的宅院，你们先住进去吧。”
    “不是，岳兄误会了！”
    “哦，你是担心生活不便吗？放心！护院、侍女、厨子、马夫都给你安排妥当，你只管在家中静养即可。”
    “不不，岳兄……”
    “你怕孩子们没人管束，性子野了吗？不瞒你说，姜国开春就要找招收适龄孩童入学堂读书，这几个孩子正好可以去学堂。你放心，学堂中都是鼎鼎大名的先生，比如那位著《论语》的孔先生，你知道吗？”
    “孔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仗义执言，驳斥田老贼，在下与其神交已久，只恨缘铿一面。”
    岳川哈哈一笑，“好！等开春后，天暖和了，我摆一场酒席，一来为你们接风洗尘，二来为你祛除病晦，三来，叫上孔先生，让你们把酒言欢。”
    “这……”
    上流社会的交流便是如此。
    总会借着各种名义摆酒宴客，呼朋引伴，增进感情。
    长者过寿，平辈者大婚、添丁，孩童冠礼、拜师等。
    宴席期间，年长者都会带上自己的后生晚辈，年轻人会带上自己的知己兄弟，女子也会叫上自己的闺中姐妹。
    老人看中哪个年轻人，就暗地里询问对方出身，合适的话，基本都会创造机会，让年轻人跟老者独处，三言两语的考较，就能促成一桩婚事，又或者结下师徒之缘。
    也有公开放话选婿的，考较文章或者武艺。
    比如大唐的开国皇帝李渊。
    窦氏在屏风上画了两只孔雀，然后对外说只要有人射中两只孔雀的眼睛，那么就可以娶自家女儿。
    很多青年才俊前来应试，却都无功而返。
    原因是屏风距离遥远，而且孔雀的眼睛画得很小，能射中的人少之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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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0章

    直到远近闻名的神箭手李渊来了，连续两箭都射中了孔雀的眼睛，窦氏兑现了当初的承诺。
    后来，窦氏给李渊生了四个儿子，并且把唐国公府打理得井井有条，四个儿子也都教育得人中之龙。
    王建明白，岳兄弟这是在给自己扬名。
    帮自己融入姜国的上流社会。
    连《论语》著作者孔先生都能到场，其他宾客肯定也都大有来头。
    借着这层关系，琅琊王氏肯定能在姜国快速站稳脚跟。
    而且，自己有四个儿子，每个儿子都聪明伶俐，长子更是从小就被当成下一任宗主培养，无论个人能力还是处事手段都无可挑剔。
    最重要的，长子马上成年，可以婚配。
    如果能娶一门好亲事，在姜国就更容易立足了，又能给其他三个小子铺路。
    王建有些纠结了。
    秦国果然好，可自己人生地不熟，也没有关系可以依靠，到了秦国，估计吃饭都难。
    肯定要从零开始，白手起家。
    前三代人都要为衣食而奔波劳碌，有了一定的钱财基础后，子孙才能慢慢熬出头。
    自己是将门不假，但是没有贵人提携的话，只能从最底层爬起。
    王氏的子孙要经历一场场战争，才能出人头地。
    这期间，势必有许多折损。
    如果留在姜国……
    至少可以省去五代人的奋斗。
    王建迅速推翻之前的决定，手掌盖在岳川手背上。
    “那就多谢岳兄了。”
    没有客气，坦荡荡的应承下来。
    宅院、仆役，甚至日常生活的一切开支，对外交往的人际关系资源等，都大大方方的应了下来。
    倒不是王建拎不清。
    而是类似的事情，琅琊王氏也做了许多。
    王氏旁支成员、庶出子弟，但凡有天资聪慧者，家族都会给予钱粮，供其读书，甚至接入宗族用心培养。
    一些平民百姓的子弟，只要有天赋、才学，也都会给他们一些资助，品行良好的话，可以把王氏的女儿许配给他们。
    大家族之所以根深蒂固，靠的就是累世姻亲。
    即便眼下琅琊王氏被连根拔起，但损失的只是旁枝末节，琅琊王氏的根还没有断。
    琅琊还有很多王氏子弟、亲族。
    只要琅琊王氏东山再起，这些亲族依旧能为王氏所用。
    眼下，琅琊王氏不过是从赠与者，变成了受赠者。
    看到王建的神情举动，岳川知道，稳了！
    王家留在姜国不会走了。
    于是，岳川哈哈一笑，“此处院落我也买下，一并赠与王兄弟，权作纪念吧。”
    王建顿时感激，“琅琊王氏，永远不会忘记这段经历。”
    既是不忘苦难，亦是不忘恩情。
    家徒四壁，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岳川给王建一条大麾，几人锁了房门、院门，便跟随岳川前往新居了。
    所谓的新居，便是张道临那一处。
    这家伙一声不吭就走了，岳川只好把宅子接过来，帮忙照看着。
    现在琅琊王氏来了，正好，让他们住进去。
    嗯……
    这宅子是公子昭给张道临置办的，琅琊王氏因为田氏篡权而遭殃，政治上也算是齐国公室一方。
    住公子昭的房子，合情合理。
    王建本以为也就是一处普通的院落，最多宽敞一些，家中多一些摆设。
    却没想到，院落是如此大气。
    不仅占地面积极大，而且其中有亭台楼阁、假山水榭。
    姜国虽然不是寸土寸金，但地价也不算便宜。
    能在姜国拥有一处以“亩”为单位的院落，这不仅仅是财力，更是关系。
    尤其是几人进入厅堂之后，发现其中的家具、摆设、装饰等，全都与齐国无异，处处都透着家乡的感觉。
    长子轻轻用手揪了揪父亲的衣服，偷偷指了指屏风。
    王建看过去，顿时膝盖一颤。
    这……这是公室才能用的东西啊。
    再仔细看去，屋中的瓶瓶罐罐、绣品摆件等，都不是平民家能够拥有的。
    处处都是公室的规格。
    这……这……这……
    王建难以置信的看向岳川。
    “岳兄，这些……”
    “王兄放心住下！没事！没事！就当自己家！”
    王建哪里敢当成自己家，这妥妥的僭越，被查到是要杀头的。
    转念一想，这里是姜国，不是齐国，僭越什么僭越。
    享受着就是了。
    “岳兄费心了！”
    这何止是费心了！
    王建这回对岳川深信不疑了。
    对齐国的家居风格如此熟悉，肯定是经常和齐国打交道的。
    而且，打交道的层次比琅琊王氏更高，琅琊王氏能与月兄弟交往，分明是高攀了。
    如此一来，王建更加坚定了留下来的想法。
    岳兄弟在姜国有关系，在齐国也有关系，而且都是通天的关系。
    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放着这层关系不用，反而跑去秦国啃沙子。
    （4000字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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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1章

    时间一天天流逝，每天都有新的气象。
    长卿的棋馆已经走上正轨，每天都有几十号人在棋馆中下棋，多的时候有上百号。
    会员数量一点点达到五百，隔三差五都能卖出去一副两幅围棋、象棋。
    琅琊王氏也在姜国安顿下来，有了自己的宅院、仆人。
    他们没有营生的门路，岳川又让梁满仓给王宅运了一马车的粮食，还有绸缎、布匹、炭火等生活物资。
    为了防止有什么遗忘，岳川又留下一万姜钱，让他们自己采买。
    这一番操作下来，琅琊王氏在生活上彻底无忧了。
    也许，单凭自己的努力，琅琊王氏也能得到这般富足优渥的生活，但那意味着三代人甚至五代人的苦熬。
    而现在，他们不用为了柴米油盐费心，一门心思钻研学问、教育后辈，向着“出将入相”的“出将”努力。
    对于琅琊王氏而言，这是一个灾年。
    但对于王建父子五人而言，这又是一个丰年。
    一个否极泰来、破而后立的转折点。
    一个由死向生、浴火涅槃的新起点。
    马上就是新年了，王氏父子五人决定，今年要好好过，以后的每一年都要好好过。
    同样想法的还有很多人。
    这是特殊的一年。
    也是崭新的开始。
    新的一年，总是让人充满期待。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土地庙里打黑工的精怪们了。
    春天来了的话，土地庙还会赈济灾荒吗？
    自己还能整天守在暖烘烘的炉火边上吗？
    到了外面，又得劳神费心的捕猎，睡觉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精怪们爱上了打工。
    包吃包住的生活太好了，最重要的是暖烘烘的炉火。
    一时间，精怪们都盼望着寒冬不要过去，春天不要到来。
    岳川掐算了一下时间，“马上就是除夕了，快过年了。”
    按照上辈子的习惯，除夕应该放鞭炮，即便不放鞭炮，也弄一些竹子烧。
    用火烧竹竿的话，会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这也是“爆竹”一词的由来。
    爆竹没什么技术含量，岳川想弄的话很简单。
    就算化学爆竹不行，这不还有玄学爆竹吗？
    “掌心雷来一串，绝对够劲。实在不行，还有五雷轰顶。”
    “咦，不对！除夕是为了驱赶年兽，其实就是用火光和声音驱逐、惊吓山精野怪。但是……精怪们放鞭炮是为了驱赶谁？”
    精怪们对雷声是天然的恐惧。
    岳川回想起自己刚穿越时，大黄就被雷声震得昏厥过去，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碑王、烟王也都是怕挨雷劈，这才找到自己，寻求功德。
    上次给灰家的老鼠们上课，随手招了一道掌心雷，灰家成员集体昏倒。
    岳川想了想，还是决定把爆竹整出来。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上辈子的教训。
    当时官府以污染大气、保护环境为由，禁止新年期间燃放烟花爆竹，禁止清明期间烧纸烧钱。
    然后就是各种整顿、罚款。
    各单位搬着桌子板凳，拿着扩音器在路口宣传“禁燃禁放”。
    结果，新冠来了。
    岳川上辈子只是普通人，参不透其中的关联，也不敢乱说什么。
    只是吧，总觉得这事情来得太巧了。
    岳川没有使用木炭、硫磺、硝石制作爆竹，而是使用符篆。
    之前制作符篆都是用的符纸。
    说是纸，却跟纸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而是植物芯材、玉石粉末、骨骼胶质等熬炼的混合物，像切羊肉卷一样，刨成一片一片，再在上面画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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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2章

    岳川受到上辈子影视剧的影响，总觉得画符就该用毛笔蘸朱砂，画在黄纸上。
    心血来潮之下，岳川准备齐了工具，尝试画一道轰雷符。
    耗费一份香火之力，在巴掌大小的纸张上绘制一个轰雷符。
    提笔，纸上立刻朦胧起一道盈盈的紫色光芒。
    岳川捏着纸符抖手一震，轰雷符瞬间被引动，无火自燃。
    “去！”
    朦胧的紫光瞬间飞出十步开外，然后“砰”一声爆开。
    嗯……
    就是“砰”一声，没了。
    威力的话……
    大概比擦炮强一点，又比小开门弱一点。
    “原版的轰雷符，一击能把百年道行的精怪、鬼物打得尸骨无存。使用朱砂、麻纸画符，威力缩减了百倍不止。”
    “不过……听个响足够了。”
    于是，岳川继续埋头画符，打算除夕夜给众仙家来个惊喜。
    这时候，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师父！成了！成了！我们成功了！”
    岳川连忙把纸笔收起来，整理好表情，等待胡二的到来。
    “什么成了？”
    “师父，您还记得数月前您让我们研究搪瓷吗？”
    搪瓷？
    岳川回忆起来。
    当时温室大棚全部封顶，玻璃制品需求不大，所以就降低了产能。
    不过精怪劳力不能因此遣散，就给它们重新找个活。
    技术难度不高，却又非常实用，而且土地庙这边立刻就能投产的项目……
    岳川想来想去，想到了搪瓷。
    搪瓷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它跟陶瓷差不多。
    陶瓷是陶器和瓷器的总称，是指表面有无机玻璃釉质的瓷器。
    搪瓷则是指表面有无机玻璃釉质的金属器皿。
    这两种东西在原理上非常相似，就是给器皿弄上一层玻璃釉质的外皮。
    瓷器比陶器的好处就是，有了这一层玻璃釉质后，外表更加美观，颜色和图案更加绚丽，更能覆盖陶瓷烧结时产生的气孔，增强陶瓷的气密性和防水性。
    但是瓷器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易碎。
    只要磕一下碰一下，基本就是报废了。
    而搪瓷具有陶瓷的优点，却又弥补了陶瓷易碎的缺陷。
    搪瓷的内胆是铁质的，掉在地上也就是“哐当”一声，弹起来翻个身，再“滴溜溜”旋转几圈，就是不碎。
    也正因此，上辈子的世界里，搪瓷制品红极一时，甚至是走红了一个时代，陪伴了至少三代人的成长。
    那段时期的人，几乎都是被搪瓷碗、搪瓷缸喂大的，小孩洗澡也都是往搪瓷盆里一按。
    尤其是带着“奖”字的搪瓷杯子，甭提了，走到哪端到哪。
    而现在，胡二手中端着一个搪瓷盆，盆里摞着一个搪瓷碗，搪瓷碗里还有一个带盖的搪瓷杯。
    “师父！按照您说的，我们终于试验成功了！”
    岳川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竟然真的成了！
    搪瓷确实不是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东西。
    跟陶瓷相比，搪瓷更是浑身上下散发着土味儿。
    而且，搪瓷表面的釉质无法像陶瓷一样紧密的融合在一起，随着时间推移，表面釉质出现裂纹后，内部的金属材质会产生锈蚀，非常难看。
    上了年头的搪瓷制品，边缘处总会变成铁锈的颜色，其他部位也有大块小块的锈斑，就像人身上的老年斑一样。
    可即便如此，岳川还是非常喜欢搪瓷。
    无它——便宜、耐用。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促进钢铁冶炼的发展。
    齐桓公时代，管仲就提出了“盐铁专营”，将铁制品的冶炼和买卖收归官府。
    但是这条法令存在感极低，原因就是，当时的冶铁业非常落后，冶炼出来的铁也非常脆。
    说好听了，这叫生铁，说难听了，这就是涂了色的煤渣，跟日产车一样，一碰就碎。
    所以在春秋时代，铜器才是主流，铁器根本没人关注。
    也就是到了战国时代，铁器的冶炼工艺一点点提升，逐渐有资格成为农具了。
    但战场上的武器，依旧是铜器。
    也就到了汉代，铁器才真正超越铜器，逐渐取代前者。
    而金属冶炼是工业的基础。
    衡量一个国家工业实力的重要标准就是钢铁年产量。
    从春秋到汉代，这漫长的，几近千年的时间里，钢铁产业一直发展缓慢。
    究其原因，是工艺。
    而工艺发展缓慢的原因就是无利可图。
    炼出来的铁质量差，连打造农具的资格都没有，卖不上价钱。
    如此一来，人们自然更倾向于投入成熟的铜器冶炼，而不是去搞铁器冶炼。
    这就跟新能源时代，油车依旧坚挺是一个道理。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国家要发展工业，要提升钢铁产量。
    但受制于技术，冶炼出来的钢铁品质低，干啥啥不行。
    咋办？
    回炉重造？
    费时费力，还不如拿铁矿石重新冶炼来得划算。
    这些造出来的“废铁废钢”总得消化掉吧。
    正好，造搪瓷。
    高品质的钢铁去造飞机大炮，低品质的钢铁去造盆盆罐罐。
    如此一来，老百姓得了实惠，工厂得了资金，能够继续扩大生产、提升技术，钻研新技术。
    这个道理放在大周的世界里也一样适用。
    土地庙这边依靠灰家，可以冶炼出高精尖的特殊钢材，制造钢笔尖，制造独轮车的车轮等。
    但是想要建立起工业体系，钢铁产量都是“万吨”为单位。
    吨，前面还有个万。
    所以，必须得继续扩大产能。
    扩充产能的过程中，必然会伴随“小高炉土法炼钢”这种阵痛。
    在从无到有的摸索中，必定会产生大量低品质的钢铁。
    怎么消化掉这些钢铁才是重中之重。
    而搪瓷，就是岳川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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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3章

    岳川拿起搪瓷杯看了看，又用杯盖敲了敲杯身，还凑到嘴边尝了尝。
    “嗯……就是那个感觉……从小喝到大的感觉……”
    东北的铁为什么是甜的？
    肯定是尝出来的。
    东北人为什么都喊“老铁”？
    因为老铁他“锈”啊。
    “很好，很不错！可以加大生产，把低端钢材都用来制作搪瓷制品，高端钢材供给灰家。”
    胡二点了点头，随即问道：“师父，您之前不是说这上面可以画画，可以写字吗？那写点什么好呢？”
    一说这个，岳川想起一件事。
    “你给我弄一批搪瓷制品，就按照一个盆、一个碗、一个缸子的组合。上面这般这般……”
    岳川形容了一下，然后感觉不形象，干脆拿出纸笔画了起来。
    那图案，正是一个大大的“奖”，旁边两条麦穗形状的花饰，下面还写了几个字——第一届姜国棋坛大赛”。
    “给！照着这个画。”
    胡二接过来，随手抖了抖。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仙家成员都养成这个习惯了。
    拿到纸张的时候，总会习惯的抖一抖、振一振。
    岳川原本也没在意，可是看到胡二手上的纸，岳川瞬间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跑！快跑！”
    胡二满头雾水，“跑？跑什么？跑哪去？”
    可是话音刚落，胡二就感觉手上一热，图纸无火自燃，而且光芒闪烁。
    大脑空白了一瞬间，胡二两只眼睛也瞪得圆溜溜的。
    “卧槽，符！”
    岳川心念一转“回”，瞬间缩回金身中。
    胡二浑身包裹狐火，瞬间出现在庙外。
    纸张光芒乱闪，随即“噼里啪啦”爆开。
    土地庙中，神像缓缓睁开眼睛，一脸苦涩的看着前方。
    百万功德灌注的金身自成防御，一道无形的力量笼罩在周围，任凭“爆竹”怎么轰炸，始终无法波及金身。
    可是，小庙里其他东西就遭了殃。
    金蟾、玉兔，南郭合、南郭离的灵牌被爆竹震倒、震歪，躺在地上还不算完，又被震得跳起来，“啪嗒啪嗒”乱响，仿佛棺材板摁不住了似的。
    几个鬼物在灵牌里惶恐的叫喊着。
    “怎么回事？”
    “怎么打雷了？”
    “是谁？是谁攻打土地庙了吗？”
    “快叫土地公，土地公在哪？”
    马蜂女王带着一群小弟赶来，可是土地庙里轰隆一片，尘烟弥漫、电光乱闪，小弟们尝试几次都冲不进去。
    看到胡二在门口，马蜂女王立刻来了脾气。
    “好哇！上次是那个黄二带着一群黄家的围攻土地庙，现在换成你胡二了是不是？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蜂小弟们也异口同声的喝道：“说！”
    这一嗓子，那叫一个整齐，那叫一个震撼。
    胡二揉了揉脑门儿，解释道：“我……我什么也没干……不关我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
    听到动静，越来越多的仙家成员赶来。
    黄家的、胡家的、灰家的、白家的，就连那些打黑工的精怪们也都赶过来“帮忙”。
    还好这时候，爆竹终于停止，岳川的身影从烟尘中走了出来。
    “没事……没事……我没事……”
    岳川挥挥手赶走身前的灰土。
    “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小东西，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说出最后一句的时候，岳川都快哭出来了。
    本来是要整蛊仙家成员的。
    没想到，整了自己。
    胡二来之前，岳川就拿着纸笔绘制轰雷符。
    威力降低百倍的轰雷符，当爆竹正好。
    而且，单响炮没意思，岳川就搞多响炮。
    把轰雷符画小点，然后同一张纸画多点，轰雷符一个接一个，串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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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4章

    只是后面胡二突然到访，岳川随手就把纸笔收了起来。
    后面见到搪瓷，心里太高兴了，就把前面的事忘记了。
    给胡二画奖品图案的时候，随手抽出刚刚画的纸符，在背面画起了图案。
    胡二拿到图纸，随手一抖，这纸符就被引动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岳川感叹，“双面打印害人啊！”
    其他成员看到岳川安然无恙，全都放下心来。
    岳川连忙说：“散了吧，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倒是胡二，隐隐约约猜测到了什么。
    众人走后，胡二问道：“师父，刚才那个图案，是不是什么新法术？”
    岳川白了胡二一眼，随口说道：“图案一笔一划的画给你看了，你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胡二一脸惊喜，“是！弟子这便去研究！”
    岳川摆了摆手，“别忘了我要的东西。”
    “师父放心，今天就做出来！”
    于是，当天晚上，岳川就收到了一百套搪瓷制品。
    有“冠军”套装、“亚军”套装、“季军”套装，还有“纪念”套装。
    拿着这些东西，岳川来到姜国棋馆。
    “长卿啊，棋馆生意如何？”
    长卿乐呵呵的回答道：“好啊，每天都有很多棋友来这里对弈，一玩就是一上午，甚至一整天。”
    岳川点了点头，“比赛的事情筹划得怎么样了？”
    “消息早就放出去了，大家都很关注，也正因为这个，近段时间下棋的人增加了许多，棋的销量也多了点。”
    “什么棋卖得最多，卖的最好？”
    “五子棋和象棋卖的多一些，军棋最少，除了王子殿下拿了两套，也就王家那几个孩子买走两套。”
    “龙阳给钱了没？”
    长卿做了个嫌弃的表情，岳川瞬间明白了。
    “算了，开业的时候他过来站台，就当是给他的车马费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车马费”的概念。
    要知道上辈子那些公司、企业想要搞什么活动，都得给各路记者、媒体车马费。
    车马费给的多，能帮你少说几句坏话，如果给的足够多，还能稍稍违背一下良心和职业道德。
    车马费给的少，嗯哼，对不起，我们媒体人的职责就是……
    如果没给车马费，好家伙，黑他！
    上辈子的世界就是这鸟样，很多时候，车马费已经成了公司、企业上缴给记者、媒体的保护费。
    而现在，紧紧两副棋就把龙阳打发了，真便宜。
    随即，岳川拿出一套搪瓷制品。
    “瞧瞧这个，当奖品怎么样？”
    长卿是见过瓷器的。
    在南郭小院里品茶、喝酒、吃饭，用的都是瓷器，而且是精美的高端瓷器。
    所以，长卿的眼光和审美也被养刁了。
    他一眼就看出搪瓷表面的釉质有问题。
    具体什么问题，长卿也说不上来，但就是感觉不如瓷器舒服。
    “岳先生，难道这就是棋坛大赛的奖品？这东西，行吗？”
    丑！
    真的丑！
    岳川却不以为意。
    这可是经过了时代考验的好东西。
    要不是后来工业发展太迅猛，不锈钢制品、塑料制品普及开来，搪瓷还能再火五十年。
    可即便如此，很多边远地区，人们还是坚持着对搪瓷的热爱。
    比如很多小吃街，还能看到搪瓷缸子煮的雪梨茶，以及搪瓷缸子煮的缸子肉等。
    “长卿啊，你可不要小看了此物，它虽然不如瓷器精美，却有着瓷器不能比拟的优势。”
    “什么优势？”
    岳川也不解释，手一松，任由缸子落到地上。
    长卿虽然反应迅速，可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虽然伸出手，却还是没能拦住缸子的自由落体。
    然而，想象中碎成八瓣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缸子“当啷”一声砸在石质地板上，随即又弹了起来。
    长卿连忙将其抓起，拿在手上看了又看。
    “没碎？等等，这是铁的？”
    岳川呵呵笑着点了点头，“没错！铁的！怎么样？”
    长卿瞬间明白了此物的意义。
    “这可是好东西啊！出门在外、行军打仗，都可以用这个东西吃喝。”
    长卿眼珠子一转，问道：“岳先生，此物价值几何？”
    岳川想了想。
    搪瓷制品第一次出现，没有参照物，就算定高点，买得起的人还是买得起。
    但搪瓷制品与陶瓷制品不同，它是普通人的用具，或者说是穷苦人家的用具。
    岳川不想违背这一点，于是说道：“瓷器来源于土，此物来源于石，都是随处可见之物，价格低廉，便是寻常百姓也能消费得起。”
    “有多低廉？”
    岳川想了想，“这个带盖的缸子，便定为一个火耗子的价格吧，最便宜那种。”
    “十个姜钱？”
    岳川点了点头，“这个碗便宜一点，五姜钱一个。盆的话，就算二十个姜钱吧。”
    这个价钱说高不高，说低不低。
    长卿咂了咂嘴，“有点贵了！一个家庭需要一个盆子、四个碗，这就是四十个姜钱了，再一个缸子，就是五十个姜钱。不便宜了。”
    岳川呵呵一笑，“这样的东西，可以用三五十年，甚至一辈子，你还觉得贵吗？”
    “真的？”
    长卿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岳川拿过缸子，再次丢到地上。
    长卿这回眼疾手快，不等落地就抢到手中。
    岳川笑道：“怕什么，摔不坏的！”
    长卿讪讪一笑，“好东西，就得捧手上，哪能随随便便丢到地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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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5章

    春节临近，姜国开始热闹起来。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这是亘古不变的传统。
    过年了，吃顿好的——这也是老传统。
    穷了一整年的人在过年时也会阔绰一把。
    平常吃黑面，过年吃点白面。
    老面神的面头发出来的馒头又大又圆又白，先端给老面神和祖宗尝一尝，然后撤下来自己吃。
    条件再好的，割一刀肉回来剁馅包饺子，给老面神和老祖宗也尝尝荤腥。
    顺便再念叨几句：让我们来年过上好日子，吃上好的，有我们一口吃的，绝对少不了您的。
    还有年年有鱼的传统。
    比起其他肉类，鱼反而是最便宜的。
    临近河流的地方是不会缺鱼的。
    即便离河流稍远的，也有人手提肩挑的过来卖鱼。
    寻常时候，鱼没法保鲜，走上几十里路鱼都臭了。
    临近过年，北方天寒地冻，天然的保鲜，鱼就是隔夜都没关系。
    甭管大鱼小鱼，总得买上一条。
    鱼不是吃的，而是看的。
    这条承载了“年年有余”希望的鱼得从初一摆到十五。
    家里来亲戚了，就把鱼端出来，摆上。
    客人也都知道，这条鱼不是吃的，是看的。
    谁要是动了主人家的鱼，就是没礼数，没规矩。
    不过，这个规矩今年改了。
    以往家里穷，一年就一条鱼，吃了就没有了，坏了“年年有余”的好盼头。
    可今年，姜国富庶，老百姓手里都有些余钱。
    临近黄河，姜国集市上有黄河大鲤鱼，个个都有大腿粗，胳膊粗的都不好意思说自己卖的是黄河大鲤鱼。
    其中最大的几乎有一人高，又大又肥，看上去就喜庆。
    这条黄河大鲤鱼被渔人抬猪似的挑在杠子上游街窜巷。
    缸子从鱼鳃中穿过，鱼身子低垂着。
    两个渔人极力的抬肩踮脚，可鱼尾巴还是拖在地上。
    围观众人啧啧称奇。
    这么大的鱼，好几年都没见过了。
    一来是难捕。
    二来是即便捕到了也是卖往晋国、齐国，甚至杨国，而不是姜国。
    以往的姜国，是真的穷。
    可现在不一样了，一路上不断有人追着出价。
    走得越远，出价的人越多，价钱也越来越高。
    “一百个钱，一百个。”
    “我加五个，一百零五个，姜钱！”
    姜国人跟外国人做买卖时，总要强调一声自己的钱是“姜钱”。
    话语中满是自豪。
    没办法，姜国的钱含铜高，做工精致，跟其他国家的劣币不一样。
    同样一百个钱，姜国的钱更值钱，或者说最值钱。
    果然，两个渔人脚下一缓。
    一百零五个姜钱，这是一笔巨款了。
    能在姜国买不少东西，有了这笔钱，就能过一个好年。
    可是这时候，一个声音说道：“两百钱！”
    大黄站在篱笆墙边，笑呵呵的说道。
    脚跟处，狸花猫不断舔着爪子，垂涎欲滴。
    猫猫也要年年有鱼。
    有认识的，立刻拱手道一声“黄先生”，即便不认识的，也被大黄身上的气质折服，不自觉的就安静了许多。
    两个渔人闻言大喜，不过还是询问一声：“姜钱吗？”
    大黄摇了摇头。
    两个渔人顿时大失所望，嘟哝着就要走，一边走，一边在人群中扫视，寻找刚才出一百零五个姜钱的人。
    “我用姜圆！”
    说着，大黄数出二十枚当十钱。
    看到这一幕，围观众人哄堂大笑，调侃两个渔人。
    “这可是姜圆，一个当十个姜钱，实际上远远不止呐！”
    “你们俩赚大了。”
    “姜钱换姜圆，十一个换一个。”
    “我出十二个换一个。”
    还没走远的渔人脚底下跟安了滚轮似的，身子一转回到大黄身边。
    “多谢这位先生。”
    “先生，这鱼给您放哪？”
    “您指个地方就成，哪能让您亲自动手。”
    大黄指了指屋檐下的木楔子，“就挂那吧。”
    那里以前是南郭合挂腊肉的，也挂鱼。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狸花猫开始混这片儿，两根木楔子就废了。
    看到大鱼挂在屋檐下，众人纷纷恭喜大黄。
    大黄也朝众人回礼，街坊邻里之间其乐融融。
    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人，站在篱笆院外看稀罕，对着大鱼指指点点。
    狸花猫瞪大眼珠子，守护着自己的宝贝，唯恐被人偷去。
    这时候，“噼里啪啦”一阵响。
    狸花猫“嗖”一声消失不见。
    大黄虽然化为人形，可某些习惯早已刻在骨子里。
    听到这声音就忍不住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努力许久才克制住这种冲动。
    与大黄不同，人们听到这声音全都兴高采烈。
    “这是什么？”
    “哪里传来的？”
    “有什么热闹吗？”
    “快去快去，那边那边！”
    “赶紧走，去晚了就没有热闹看了。”
    包括卖鱼的两人，也慌里慌张的就要走，可是走了几步才想起，还没收钱，于是再次讪笑的转身。
    大黄把二十枚姜圆递过去，自己却先一步向声源处跑去。
    一路上遇到的人越来越多。
    大黄挤在人群中，看着那一张张好奇却又期盼的面孔，心中对“人”又增加了三分认知。
    棋馆外，长卿一脸兴奋的显摆着。
    他极力的蹲在地上，伸长胳膊，屈指一弹把纸弹入火盆。
    不等纸张落入，脚下一蹬，“噌”的蹿了出去。
    身后火盆里立刻传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烧黑的纸屑随着火焰窜入空中，在气流的扰动下卷出各种造型，引得人们啧啧称奇。
    有好奇者问道：“此为何物？”
    长卿嘿嘿笑着说：“大呲花！”
    说完，长卿又把一张纸填进火盆里。
    恰好赶到的大黄看到这一幕，目光在周围一扫，立刻看到岳川，于是悄悄地挪了过去。
    “老师，这是什么？”
    岳川呵呵笑着说道：“为师一时手痒，制作出来的小玩意儿。”
    “老师，大呲花又是什么意思？”
    岳川哈哈一笑，“就是说一个人很可爱，很好看，很聪明！”
    大黄“哦”了一声，默默地把这个词语记下来。
    长卿看到围观人差不多了，于是连忙宣布“第一届姜国棋坛大赛”的消息。
    大黄说道：“老师，我买了一条鱼。”
    “哦？鱼怎么了？”
    姜国想吃鱼实在太方便了，除了新鲜活鱼，还有齐国的咸鱼，现在与吴国通商，隔三差五就有吴国商队送来大量的鱼干。
    相较之下，岳川还是喜欢羊肉，尤其是烤串。
    上辈子害怕烧烤食物致癌，又怕上火，不敢多吃。
    这辈子爽了，想怎么吃怎么吃。
    大黄躬身拱手，郑重说道：“我想把这条鱼献给您！”
    一句话，令岳川如遭雷击。
    （前面两更都是3000字，但这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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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6章

    刚穿越的时候，岳川教大黄制陶器，下大雨时，天上落下了许多鱼儿，大黄便把这些鱼儿捡起来，养到坛子里。
    过年时，大黄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当做祭品献给岳川。
    也正是从那时起，大黄越发像一个人。
    今年，大黄又献上了一条鱼。
    时光的分针和秒针仿佛在这一瞬间重合，岳川看着大黄那真挚的表情、虔诚的目光，心中一阵暖意。
    他点了点头，道一声：“好啊！”
    随即掏出一张“大呲花”，笑着说道：“你去试试！”
    大黄接过来，立刻看到纸上绘制的多达百个符篆。
    在葵园刨土时，大黄多多少少也听了一些，能够分辨出这是雷法中的符篆。
    “难怪我刚才会感到恐惧。”
    岳川指了指周围的人群，“人的天性就是看热闹，哪怕刮风下雨打雷走水，依旧挡不住人们看热闹的欲望。打雷而已，只要不是雷劈在脑门上，人们第一个想法就是——谁在发誓。”
    “为什么？”
    “因为欺骗上天遭雷劈啊！哈哈哈哈……”
    只是，大黄并没有发笑。
    岳川咳了咳，“人们看到打雷，第二个想法就是——谁在渡劫。”
    这下子，引起了大黄的好奇心。
    精怪在化为人形之前有一个必经的坎，也就是雷劫。
    不修善果、作恶多端的精怪，其雷劫威力也与之俱增，基本都是尸骨无存，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也导致精怪天生畏惧雷声。
    看着手中的“大呲花”，再看周围一张张好奇的面孔，大黄终于明白了人和精怪最本质的区别。
    那就是在面对上天时的态度。
    “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了——同样是敬畏上天，但人更多的是敬，而精怪更多的是畏。”
    岳川点了点头，“这种心态，有好处，也有坏处。人对上天畏惧之心少，久而久之，就会欺天罔上，坏事做尽却没有任何果报，然后越发肆无忌惮。”
    对于这一点，岳川长长的叹息一声。
    精怪伤人一次，就要被上天记到小本本上，作恶多了，还会提前天打雷劈。
    但是人呢？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敲骨吸髓肉食者高居庙堂，吃草根啃树皮者曝尸荒野。
    上天对精怪过于苛刻，对人又何尝不是？
    穷苦之人唯一的寄托就是上天，但是上天往往更庇护富贵人家。
    大黄悄悄来到火盆旁，小心的将“大呲花”递过去。
    纸还没接触到火焰就连忙缩回来。
    试了一次又一次，纸终于被点着了，大黄顿时呆滞，手掌有些不听使唤。
    这一抖，没控制好力道和方向，大呲花随风一飘，落在长卿裤裆底下。
    “我们姜国棋坛大赛广邀天下棋手共聚一堂，共决高下，凡获胜者将获得我们的奖品——搪瓷三件套，红色的盆、黄色的碗、白色的缸子，又叫搪三彩！”
    长卿正拿着一个盆子向众人夸耀。
    “你们别看这盆子长得丑，可是架不住它结实啊，掉在地上也……也……”
    长卿一低头，发现自己裤裆下面在冒烟儿，这烟儿还有点眼熟。
    “卧槽！”
    大呲花“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没有火盆约束，这东西一边响还一边往上窜。
    长卿连忙双脚跳起，来了个凌空一字马，顺便用搪瓷盆护住裆部要害。
    “噗通！”
    搪瓷盆压制“大呲花”重重盖在地上。
    然后就是一连串“噗噗噗噗”的闷响。
    每响一次，搪瓷盆就得上下窜动一下，好在长卿有点分量，一发力就把盆子压了回去。
    终于，“大呲花”烧完了，不动弹了。
    长卿左左右右扫视着，大声吼道：“谁！是谁！”
    周围的百姓不知道其中原委，纷纷鼓掌叫好。
    “好东西！”
    “果然结实！”
    “这都完好无损，肯定结实！”
    “我报名，我报名！我一定得赢一个回来！”
    长卿看了看自己怀里的搪瓷盆，连忙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
    “咳咳……这是我们棋馆安排好的节目，用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让大家好好看看咱们搪瓷盆的质量。嗯，对，就是这样！”
    说完，长卿把搪瓷盆反过来，向大家展示。
    这还不够，又把盆子递给围观人群，让大家传阅。
    众人拿在手上，用手掌摸、用指关节敲，全都啧啧称奇。
    光滑，细腻。
    时下，陶瓷制品产量不高，也就是专供稷下饭庄使用，市场上除了少量的高端陶瓷，根本没有低端一说。
    老百姓都是以陶制、木质的碗吃饭。
    搪瓷比陶碗轻盈，比木质细腻，最重要的是它结实。
    长卿说“摔不烂”的时候，大家还没什么感觉。
    可是长卿把一个“大呲花”压在身下，骑马一样上上下下晃荡了上百次，众人对搪瓷盆的坚固度有了清晰的认识。
    这东西，结实啊！
    棋馆东家，也结实啊！
    人们顺带的对“搪三彩”也有了清晰的认知。
    这些东西，肯定都结实啊。
    长卿目光左左右右扫了扫，一脸凶恶的朝大黄走去。
    “抱歉，我真不是故意的。还请长卿兄弟恕罪。”
    那一瞬间，长卿想了很多事。
    想了自己住的房间、吃的食物、穿的衣服、用的笔墨纸砚等各种事物。
    最终，只能把心中的不满压下去。
    “还好是丢到我身下，要是换成别人，怕是要死伤。”
    大黄连忙拱手致歉，“长卿兄弟所言极是。”
    长卿却心中一动，想到很多事情。
    死伤？
    长卿连忙向岳川说道：“大呲花威力不容小觑，倒是可以制作成一种武器，用在战争上。”
    岳川心中暗道：果然，某些人眼中，一门新技术的发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能不能用在战争上。
    “大呲花这种东西是祈福纳祥用的，如果用来杀人，恐怕神明会震怒，降下灾难。”
    长卿激灵灵打了个寒噤，连忙说：“恕罪恕罪。”
    有了这么一个意外的小插曲，“搪瓷”彻底火了。
    人们都在打听，哪里有搪瓷卖，消息灵通的还跑到稷下广场各个店铺转悠。
    可是无一例外，都说没有。
    眼下唯一获得搪瓷的途径就是姜国棋坛大赛。
    一时间，人们都摩拳擦掌，打算苦练棋艺，好一举夺魁。
    倒是长卿，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的盆呢？喂喂喂，我的盆呢？刚才那个盆呢？传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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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7章

    除夕前一天，胡一核算完账目后，向众人宣布停业，放假半个月。
    一句话，店中众人非但没有喜色，反而忧心忡忡。
    “东家，半个月之后呢？”
    “是啊东家，不用给俺们放假，俺们不累。”
    “东家，俺放假也没地方去，俺留下来看门吧，免得有人小偷小摸。”
    稷下饭庄雇佣了很多人。
    除了胡五、胡六这两个打白工的，其他基本都是打黑工的。
    有城中的乞丐、无家可归的流民，还有城中生活无依无靠孤寡老人。
    至于年轻力壮的，也不是没有，但大都是过来拜师学艺，想要学一门技术的，跟前面几种人比起来就少了许多。
    胡一笑着说道：“大家放心，半个月后，咱们店还会继续开张，继续营业。这半个月里，大家好好歇一歇，干点自己的事情。”
    为了照顾孤儿、流民、老人的感受，胡一并没有说“走亲访友”。
    不过即便如此，很多人还是不知所措。
    尤其是乞儿为主的孩童们，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家”的感觉，稷下饭庄就是他们的生活。
    放假，是那么的遥远和陌生。
    以至于他们都不知道放假了要做什么。
    离开稷下广场就意味着要重新回到以前的那种生活。
    看到这一幕，胡一改口说道：“这样，从明天起，就不用再忙碌了，有事情的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没有事情的，每天来店里打扫卫生，或者做一些杂活。无论回去还是留下，工钱都照常算。”
    “东家，我们不是为了工钱。”
    “对对对，我们干活不是为了工钱。”
    如果岳川在这里一定会感慨，上辈子那些无良资本家说的竟然是真的。
    世上真的有干活不为工钱的人。
    干活，竟然真的是一种享受。
    上辈子的岳川太狭隘了，根本理解不了资本家宽广的胸怀和远大的梦想。
    胡一拿出一沓封好的红包，“来来来，这是我给你们准备的一些心意，来来来，都拿着吧。”
    众人开心的接过来，有人好奇打开，想要看看里面是什么。
    发现是钱，不是外圆内方的姜钱，而是一面太阳一面葵花的姜圆，众人立刻惊慌起来。
    “东家，工钱都已经算好了，我们怎么还能拿这些不明不白的钱呐。”
    其他人发现自己的红包里也是钱，顿时慌了。
    “对对对，我们不能拿。”
    “东家管我们吃，管我们穿，还管我们住，让我们有活干，我们拿工钱都已经良心不安了，怎么还能再拿。”
    “东家，这钱我们要是收了，良心不安啊。”
    胡一说道：“这叫压岁钱！岁是一种凶恶的鬼怪，会让人生病、衰老，遭遇种种不顺遂的事情。所以必须把岁镇压住，才能保证平安、健康、幸福。这不是钱，而是我给你们的护身符。所以，都拿着吧。”
    听到胡一这么解释，众人终于开心起来，一个个把红包贴身收好。
    这可是好东西。
    胡一朝大家一拱手，“好了，大家赶紧吃饭吧，吃完饭休息一晚上，明天就开始放假了。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过完年一个不少的回来。”
    “多谢东家！”
    “我们会回来的。”
    第二天，稷下饭庄一部分人早早地收拾好东西，欢欢喜喜回老家去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采买一些肉、菜、酱料等。
    稷下饭庄工钱很高，择菜的大爷大妈一天有两个姜钱，跑堂有三个姜钱，切墩的帮工四个姜钱，炒菜的厨子根据手艺，五个姜钱到十个姜钱不等。
    几个月的时间，连大爷大妈都攒下了两三百个姜钱，更别说其他人。
    只可惜，他们中很多人要么是乞儿，要么是孤寡老人，除了一个吃住的地方，别无所求。
    工钱也都是存在账上，从来没有支取。
    胡一对此也很无奈，只能请教岳川。
    “还有这等好事？”
    面对胡一疑惑的目光，岳川只能借咳嗽掩饰尴尬。
    “嗯……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他们的工钱一直放在你账上，根本不参与市场流通，这跟挣了钱装坛子里，埋入地下有什么区别？”
    前段时间，城隍庙四只小老鼠在姜国发掘出不少被埋藏了几十年、上百年的钱罐子。
    这些钱本就质量低下，再加上保管不善，很多都发霉、锈蚀，挖出来的时候一坛子绿，钱都糟烂了。
    所以，这种存钱方式叫什么？
    浪费！
    但是转念一想，姜国百姓越来越有钱，人人手上都掌握着或多或少的财富。
    很多人还是老传统、老观念，挣了钱就攒起来。
    尤其上了年纪的老人，攒钱的时候还要防着儿女。
    要是有时间交代遗言还好，这要是走得急，没交代下来，这笔钱就悬了。
    姜国城隍庙这段时间抓了很多赖着不走的亡魂，其中大部分都是人死了，钱没花完，还没交代清楚下落。
    其中最穷的一个亡魂，就五枚铜钱，还不是姜钱。
    可就因为这五枚铜钱，亡魂宁可不去轮回，也要一直在住宅周围徘徊，想要告知儿孙铜钱的下落。
    可惜，它新死不久，能力低微，根本无法影响到家人，连入梦都入不了。
    最后还是岳川派鬼物帮亡魂完成心愿。
    五枚铜钱，看起来呢不多，但很可能是老人一辈子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
    岳川还记得自己的外婆，年纪大了，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可就是对一个方便面袋子念念不忘。
    那方便面袋子折叠得整整齐齐，因为经常抚摸的关系，袋子表面的图案都被磨掉了，只剩下一片白。
    岳川记得，外婆经常念叨说，这是她攒了一辈子的钱，留着给自己娶媳妇，其他人谁都不给他们花。
    儿女们都以为方便面袋子里是存折什么的。
    多年以后他们才发现，袋子里是一张旧版的五元钱，还有一元、两元、一分、两分。
    五元钱
    这个钱并不算多，但它是老人全部的爱。
    爱可以用钱来衡量，但钱永远都不是衡量爱的唯一方式。
    于是，岳川感慨道：“他们存放在你那里的，不是工钱，而是对你的爱。所以，好好保管着吧。”
    胡一疑惑，“他们为什么要把爱放在我这里保管呢？”
    岳川哈哈一笑，看向远方，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因为，你给了他们一个家，他们把你当做家人了。”
    胡一浑身一震，久久无语，只是眼角有泪水无声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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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8章

    土地庙里，岳川专门制作了一些红纸，裁成长条之后写春联。
    粮仓贴的是“五谷丰登”，猪圈贴的是“六畜兴旺”，饭堂贴的是“小心火烛”，水井上面……
    岳川想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饮水思源”。
    走到鸡舍前时，岳川想了想……
    “算了吧，这里香火鼎盛，拥趸众多，文字天成，就不用我添足了。”
    岳川又写了些“出门见喜”、“满园春光”、“出入平安”之类的春联到处贴上。
    直到太阳下山，土地庙众仙家共聚一堂。
    忙碌一天，各种煎炸蒸煮的食物摆满了桌子，窖藏了一年的好酒成坛成坛的端了上来。
    岳川举杯看向众成员，心中感慨满满。
    去年这个时候，土地庙里只有大黄一个。
    黄二、黄三应该是过年后来的。
    自己当时根本没想过除夕或者过年，更没想过会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发展到今天的规模。
    黄家成员已经过百。
    胡家成员接近三十。
    白家只有四个，外加一个老太太。
    柳家五大一中一小。
    灰家经过上一轮扩编，也破百。
    五大仙家之外还有两三百个清风鬼物，熊大、熊二等数百名山精野怪。
    而这一切，都是短短一年间发展起来的。
    这就是土地庙的根基，是自己的家人。
    “诸位，随我一同，满饮此杯！新的一年，我们的生活会更好！我们的伙伴会更多！我们的实力……会更强！”
    “敬土地公！”
    “敬明天！”
    喝了几杯，岳川悄无声息的站起，把主场让给众仙家成员。
    上辈子，岳川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吃饭的时候，领导喝两杯就找借口走了。
    因为领导要陪其他人去了。
    一转眼，岳川出现在姜国稷下饭庄。
    此时，日薄西山。
    胡五、胡六正在忙碌的准备食材，胡七、胡八在旁边打下手。
    大黄拎着大鱼，刮鳞、去脏。
    狸花猫在旁边急得喵喵叫。
    姜国的仙家成员也共聚一堂，吃团圆饭。
    稷下饭庄收留的乞儿、孤寡老人们也一并带着，在旁边择菜、摆桌子、凳子。
    岳川推门而入的时候，全体起立。
    “见过老师！”
    “拜见师父！”
    “岳先生好！”
    岳川拱手向大家回礼。
    “都好都好，不用管我，接着忙吧。”
    岳川随处走动，路过锅灶时停下脚步，正在做饭的胡五、胡六顿时一阵紧张。
    “你们两个，平时不好好学，连个焯水都不会？就这，也能做出好饭菜？”
    说完，岳川恨铁不成钢的一人一巴掌。
    “师父，焯水不就是把肉放到滚水里咕嘟一下，撇去血沫子么？有什么难的？”
    岳川哼了一声，“焯水看似简单，可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就你们俩这水平，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大厨？”
    胡一怯生生的说道：“师父，稷下饭庄的大厨都是他俩教出来的。”
    “误人子弟！败坏美食！”
    之前都是吃成品，虽然感觉有点不对，却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现在看了俩人焯水的模样，岳川顿时明白哪里错了。
    “瞪大你俩的狗眼，仔细瞧着，再学不会，哪来的回哪去！”
    随即，岳川重新起锅烧水。
    一边烧，一边把需要焯水的鸡块放入锅中。
    “焯水的时候，水一定要多，至少能没过肉，而且能翻动才行。”
    “焯水注意温度，水温最高70至80度……不知道什么意思没关系，看着锅边的水面，开始冒水泡的时候就行了。用勺子上下翻动一下，借水流把肉里面的血腥、异味带出来。”
    “关火，防止水温继续升高。再煮下去肉都熟了，血水和异味儿就封锁在肉里面了，吃的时候又腥又丑，影响口感。”
    “如果是鸡肉、鸭肉、猪肉这种异味不大的肉类，焯水就行了。如果是鱼肉、羊肉这种腥膻之气强烈的肉类，需要加一些料酒。”
    “酒类会融入肉中，与异味糅合在一起，水温一蒸，酒气挥发，就把异味带出去了。明白吗？”
    “记住了，异味不重，加低度黄酒，异味重的，加高度白酒。”
    “葱姜在焯水过程中没有什么大用，或者说没有什么用。”
    “焯水不光是祛除腥臊之气，还会把肉中的油脂也煮出来，一旦油脂没了，肉的香气就会大打折扣，没有味道，所以，焯水的时候一定要注意水温，不能超过80度。”
    “不过处理猪肉之类特别肥腻的肉时，可以故意升高水温、延长焯水时间，把里面的油脂煮出来，让菜肴不那么油腻。”
    “至于蔬菜焯水，要反其道而行，水至少80度以上或者沸腾，在里面稍微焯一下就行。”
    “蔬菜焯水的时候最好放点盐和油，油和盐会锁住蔬菜表面被破坏的叶绿素，使蔬菜颜色会更鲜艳。”
    ……
    岳川耐心讲解，把焯水相关的知识点一一传授。
    华夏美食有八大菜系，做法各不相同，但无论什么菜系，都有焯水环节。
    毫不客气的说，焯水是制作美食的重中之重。
    这一步做不好，后面基本不用想。
    而焯水过关，后面怎么做都不会差了。
    胡五、胡六听后赞叹不已。
    “师父，我们悟了！”
    “对对对对，悟了！”
    岳川没好气的拍了两巴掌。
    “悟了？悟个屁！就你们俩，还悟道？赶紧的，做饭去！”
    洗了洗手，岳川又来到大黄这边。
    两百斤重的黄河大鲤鱼，已经被大黄收拾得干干净净。
    “老师，您打算怎么吃？”
    鱼还能怎么吃？
    不外乎清蒸、糖醋、红烧、焦炸、香煎、水煮、酸菜……
    不过，鱼之大、一锅炖不下。
    所以，只能准备两个烧烤架。
    “烤了吧，简单、省事。”
    时间飞速流逝，各种菜肴终于准备齐活，岳川急急忙忙端起酒杯向大家说出新年祝词，然后动了第一筷子鱼。
    “很好！很不错！大家都尝尝吧！”
    又吃了一会儿，岳川照例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场。
    下一瞬，岳川出现在伊犁城城隍庙。
    看着刚刚落下地平线的太阳，岳川打了个酒嗝。
    “以后要是有了无线电广播，是不是也能来一句：亲爱的仙家成员，大家早上好、中午好、晚上好，我是最爱你们的时间管理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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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99章

    根据历史记载，春节最早开始于殷商时代。
    那时人们通过祭祀神灵，祈求来年的丰收和平安。
    这些祭祀活动包括献祭、舞蹈、音乐等。
    人们穿着盛装,庆祝新年的到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春节的习俗逐渐丰富起来。
    到了周朝，人们开始在除夕夜燃烧爆竹，以驱逐恶鬼和不祥之气。
    汉朝时改良了造纸术，人们开始贴春联、贴窗花等。
    到了唐朝，人们开始拜年，互相拜访亲友，送去新年的祝福和礼物。同时，人们还会举行灯笼节，点亮彩灯，观赏烟花表演，增添节日的气氛。
    这些习俗旨在迎接新年的到来，给家里增添喜庆的气氛，并且一直延续到二十一世纪。
    所以说，春节是一个不断发展和完善的过程。
    很多习俗都是在三千多年的岁月中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
    当下这个世间，中原诸国虽然也过春节，但都是寻常普通的节日，并不算重视。
    就有点元旦节的味道。
    是节日，但不太重视。
    而岳川一蹴而就，把后世的春节习俗给带了过来。
    北境大荒、姜国、伊犁，三个地方都开始了充满年味儿的春节。
    而春节也成了仙家格外重视的节日。
    因为，这是它们的第一个节日。
    也是它们唯一的节日。
    岳川照例在伊犁城隍庙点了个卯，然后又回到土地庙，重新跟大家吃吃喝喝。
    过了一会儿再借口方便，一转身去了姜国。
    一个渣神渣了几百号人，这几百号人却都一无所觉。
    岳川一拍脑袋，“糟糕，还有科尔沁赵无恤那边，钟离—卑梁城的河神庙，蜀中的山神庙……”
    突然之间，岳川感觉双腿酸软。
    不行，再这样下去，身子骨会吃不消的。
    又跑了几圈，感觉身子被掏空的岳川缩回金身神像中，沉沉睡去。
    这一天，土地庙众仙家成员都在找它们敬爱的土地公。
    姜国稷下饭庄众仙家成员在找它们敬爱的老师和师父。
    伊犁城、科尔沁城、卑梁城、唐家堡等地，全都一夜无眠，打着灯笼找人。
    以往除夕夜，人们都是缩在家里，围着火盆取暖、守岁。
    顺便提防山精野怪过来干坏事，伤人、害人。
    今年反过来了，家家户户都操着棍子，提着灯笼，村头巷尾、山里河里的寻找。
    魑魅魍魉什么的害怕极了，远远地夹着尾巴逃跑。
    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岳川就被南郭合叫醒。
    土地庙里，南郭合恭恭敬敬行礼，说道：“一年之计，莫如树谷，春日已至，还请土地公下令春耕。”
    岳川下意识问道：“花果山的猴子闲下来了？”
    “呃……土地公，咱们土地庙里不是有一大堆没事干的精怪吗？”
    岳川立刻想到了自己赈济的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们。
    “嗯……作为一个有爱的人，我觉得有义务给它们一个温暖的家，给它们一份稳定的工作，让它们能够用劳动换取食物。”
    “对，土地公您说的没错。我也觉得这些精怪放归山林太可惜了，来年它们还会因为缺少食物而无法过冬，又要我们的赈济。接济它们口粮，不如接济它们一份工作。”
    “没问题，你看着办！”
    南郭合非常喜欢土地公的语气。
    对于一个以管仲为志向的政治家而言，最喜欢的就是甩手掌柜，如果是有实力的甩手掌柜就更好了。
    干好了，是自己的政绩，干岔了，还有君上出来收拾烂摊子。
    “土地公，这是今年开春需要播种的项目，除了粮食谷物豆类，还有油菜、向日葵，以及苜蓿等牧草。”
    岳川点了点头。
    这些是老早就计划好的。
    油菜、向日葵的种子半年前就拿到手了，只是季节不合适，一直没有播种。
    现在春天来了，可以找机会播种了。
    “你只管安排春耕，我找机会给农田赐福，保障作物成长。”
    木咒的祝福只适用于五谷，但五谷之外的作物多多少少也能得到一些效果。
    想到这里，岳川安排道：“耕种这块就交给你了，需要兴修水利的话，你只管调动人力。对了，我现在有了降雨的职权，可以保障咱们的农田风调雨顺。”
    听到这话，南郭合心中一惊，随即狂喜。
    能够像龙王一样行云布雨，这种能力实在太强大了。
    而农业是典型的“看天吃饭”，风调雨顺，收成就有保障，反之亦然。
    还有一种情况是，粮食成熟了，丰收了，正在晒粮食的时候来了一场瓢泼大雨。
    大半年的辛苦直接白费。
    听到岳川的话，南郭合拱手拜倒，“如此一来，您就是真正的土地公了，所有农民的顶头神啊！”
    岳川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上辈子的土地公名为“土地”，而农民是一辈子在土里刨食。
    如此说来，土地公在农民心中的地位应该很高才对。
    然而，恰恰相反。
    农民去求神拜佛，甚至求巫师神汉，可就是不怎么待见土地公。
    农民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土里刨食不假，但农业是看天吃饭。
    收成好不好，土地公说了不算。
    可是现在，岳川有了行云布雨的能力，算是把农业彻底拿捏了。
    想到这儿，岳川灵光一闪。
    “南郭先生，我的土地庙虽然进入中原，但那是借了老面神的力，不瞒你说，拜我的，都是冲着老面神去的，老面神在土地庙里的名气远远超过我。”
    说这话的时候，岳川那叫一个无语。
    当初把大黄派到姜国，打的主意就是搞几个土地庙，在中原地界搞香火。
    结果是，目的达到了，但过程有点曲折，而且曲折得离谱。
    先是蝗庙，再改名城蝗庙，最后更正为“城隍庙”，意外收获城隍信仰体系。
    再有老面神这个喧宾夺主的货。
    岳川在姜国的香火鼎盛之至，可说起土地庙……
    姜国百姓肯定一脸疑惑。
    “土地庙？那不是货郎买东西的地方吗？”
    “土地庙？就是天天捧着老面神的那个？”
    岳川觉得，是时候把土地庙的信仰搞起来了，顺便带动一下姜国乃至整个中原的农业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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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0章

    “我现在有行云布雨的职权，还能防汛抗洪，有我在，必定能保障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不过，光这样还不够，必须得把这一切和土地庙的香火信仰结合在一起。”
    岳川深知人的劣根。
    考试前：孔夫子保佑我。
    考试后：老子是个天才！
    华夏人是信仰最虔诚的无神论者。
    这句话可能有点矛盾，不过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华夏人的信仰更多的是一种交易——我跪你拜你给你上香上供，你得保佑我怎么滴怎么滴。
    心想事成，说不定还有回访，把承诺的供品奉上。
    心想事没成，龙王爷也给你拉出来抽鞭子。
    岳川不由想起上辈子世界里流传甚广的“三圣”信仰。
    说来也好笑，这三圣信仰最开始是一种民间的祈雨方式，只是这个有点奇葩。
    多奇葩呢？
    捕蜥蜴数十纳瓮中，渍之以杂木叶，择童男十三岁以下十岁以上者二十八人，充当二十八星宿，分两番，衣青衣，以青饰面及手足，人持柳枝露水散洒，昼夜环绕，诵以祈雨经文。
    经文内容：蜥蜴蜥蜴，兴云致雾。雨水滂沱，令汝归去。
    古人称蜥蜴为四脚蛇，而蛇据说和龙是亲家，蜥蜴与龙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神龙见首不见尾，凡人找不到它的踪迹，因此只得退而求其次，拜托蜥蜴去递个话，麻烦龙王普施甘霖，救百姓一命。
    如果有天开眼，那么皆大欢喜，还不下雨，就是蜥蜴的失职了。
    主持祭祀的人就会抓住最大的蜥蜴，一刀砍掉脑袋，把蜥蜴血洒在地上。
    说也奇怪，还真就下雨了。
    只是祈雨的次数越多，蜥蜴越来越少，在中原地区近乎绝迹。
    这种奇葩的求雨方式慢慢就发展成了“三圣神”，还为其建庙立祠，更是得到了朝廷的认可与册封。
    刚开始，三圣神还是蜥蜴模样，神像也是三只趴着的蜥蜴。
    可是慢慢的，蜥蜴就站起来了，变成类似蜥蜴人的模样。
    得到册封之后，更是化为人形、褪去兽身，修成正果。
    正是知道华夏人实用主义信仰，岳川才要为自己精打细算。
    否则，自己年头忙活到年尾，累死累活行云布雨、防洪防汛，把各国打理得风调雨顺。
    结果，这些国家的人觉得，有没有土地公都一样，信它干嘛，拆了吧。
    如果再有几个厚颜无耻的地方官，把风调雨顺归功到他们自己身上，自己更是白忙活。
    南郭合听了岳川的顾虑，说道：“土地公，不如这样，咱们可以拿姜国的村庄作为示范，给予其便利以及庇护，让这些村庄风调雨顺，并且形成强烈的对比，其他地方的百姓自然而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哦？怎么个示范法？”
    南郭合解释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农业生产除了风调雨顺，还需要确保没有鼠灾、虫灾、鸟灾，每当播种后要防鸟，它们会把刚刚播撒的种子刨出来吃掉。”
    岳川点了点头，还真有这种事。
    “这个不难，黄家成员可以在田间巡视，捕捉这些鸟类。”
    去年土地庙开始种地的时候也是这么做的，大黄它们三个整天在田里巡视，抓了不少傻鸟。
    如今黄家成员众多，而且除了精怪，还有许多非精怪的普通野兽。
    正好可以把它们迁徙到姜国，成为土地的守护者。
    南郭合一想，也是个办法。
    土地庙这边黄鼠狼太多了。
    为了增加精怪的数量，土地庙这边是鼓励生育的，黄家成员一窝四五个，甚至七八个，其中精怪稀少，大部分都是普通野兽。
    全都养起来的话……
    倒也不是养不起，但长此以往，普通黄鼠狼数量不断激增，迟早会压垮土地庙。
    如果能送出去，一方面减轻了土地庙的负担，另一方面造福了姜国。
    最重要的是把黄家和姜国百姓捆绑在一起。
    南郭合笑着说道：“黄鼠狼可以驱赶飞鸟，更能捕捉蛇、鼠、野兔，对农业生产具有积极的作用，说是守护神也不为过。只是，如何让百姓们接受黄鼠狼呢？”
    这是个问题。
    黄鼠狼偷鸡的帽子算是摘不掉了。
    这东西已经根深蒂固了。
    岳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孔黑子发一篇文章，靠《论语》去洗白。
    下一秒岳川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太刻意了。
    而且，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甚少关注《论语》。
    让孔黑子写文章洗白，无异于在“东京热”上呼吁保护未成年。
    岳川想了想，说道：“如果这样呢……土地庙与村子直接联系，村民可以向土地公请求，供养黄鼠狼，让黄鼠狼守护村子，保障农业的生产。至于村民，只需要给黄鼠狼一个栖身之地，比如土地庙下面打地洞。村民保证不打扰它们即可。”
    南郭合瞄了一眼脚下。
    土地庙的供台下面真有一个地洞。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大黄以前住的地方吧。
    “这个办法可行！不过我们得让百姓们明白，告诫他们不得伤害土地庙里的黄鼠狼，否则，一旦他们做了伤害黄鼠狼的事，就会失去黄家的保护。”
    岳川点头，“我会清楚的告诉他们！”
    南郭合又指着门外飞舞的马蜂说道：“它们可以除虫，如果有蝗灾或者其他虫灾，只需要放出马蜂即可，如此一来，农业又多了一重保障。而土地公又多了一张底牌。”
    岳川心中一喜。
    没错！
    马蜂虽然蜇人，但那都是被打扰了的结果。
    马蜂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
    相反，马蜂这种肉食动物，其主要食物都是虫子。
    马蜂活动的区域，能够压制几乎所有病虫害的衍生。
    反之，没有马蜂活动的区域，各种病虫害一波接一波。
    上辈子的世界里，人们喜欢杀虫剂。
    无论什么虫子，一股脑杀掉。
    其结果就是，杀虫剂越卖越贵，越用越多，但虫子的命越来越硬，到最后杀虫剂直接宣告无效。
    今人的科技远超古人，但今人的格局，远远不如古人。
    尤其是人与自然，今人总是强调对立，强调人定胜天。
    而古人，更多的是追求道法自然。
    敬畏自然，学习自然。
    于是岳川说道：“马蜂分巢，这个简单，也可以向村子提供。还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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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1章

    新年之后，是走亲访友增加互动的时间。
    女婿赶着看望老丈人，外甥赶着看望舅舅，所有人都早早地起，快快的走。
    岳川这边也一样，门人弟子一窝蜂的过来磕头。
    不过看到南郭合在里面，只能自发的排队。
    南郭合看到这一幕，也只能长话短说。
    “黄家的普通族人可以防治鼠、兔，马蜂可以防治虫、豸，这两样对于农业生产都具有十分重大的影响，不仅姜国用得上，科尔沁的牧场也用得上。”
    “除此之外，阿离已经摸索出了香菇养殖的方法，正在完善经验，编撰成册。今年除了农耕，还可以尝试菌类养殖，以及桑蚕养殖。阿离的长处终究还是帛术。”
    “还有，阿离参悟马蜂女王的洞府，又观摩土地公的螺壳法器，对帛术的领悟又有突破，目前可以批量化制作储物法器。”
    “真的？”岳川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这绝对是新年中最大的喜讯。
    南郭合说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还是让阿离自己说吧。”
    岳川也顾不得失礼，一道魂咒把南郭离拘了过来。
    明白怎么回事后，南郭离点头说道：“之前土地公‘文以载道’，天降功德，马蜂女王的洞府被功德灌注，阵法天成，我仔细研究之后，获益良多，帛术大进，制作百宝袋的成功率大大提升。”
    这件事岳川是知道的。
    马蜂女王住的青葫芦原本就是南郭离制作的空间法器。
    只是，这种法器南郭离总共也就做成了两个。
    成功率低的离谱。
    南郭离接着说道：“然而，百宝袋与青黄葫芦那种储物法器有所不同。储物袋只能装死物，而青黄葫芦那种可以装活物。”
    岳川心中一阵激动。
    眼下制约仙家的最大难题是什么？
    机动性！
    鬼物因其特殊性，无视体积，随便揣在身上就能带走。
    又有魂咒，可以远距离召唤。
    所以，仙家成员中，机动性最强的是碑王为代表的鬼物。
    至于其他仙家，要么两条腿赶路，要么就是五鬼搬运的传送阵。
    但五鬼搬运有冷却时间，大概一周才能开启一次。
    非必要情况下，岳川都不使用这个能力，为的就是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而现在，南郭离说可以批量化制作青黄葫芦。
    岳川忍不住想到，自己把仙家成员装进葫芦中，然后带着它们满世界乱跑。
    就像昨天的年夜饭。
    完全可以把各地的仙家成员搬运到一起，共聚一堂。
    “青、黄葫芦量产是怎么回事？当下还有什么困难？”
    “青、黄葫芦需要选择成活的葫芦藤，在刚出果子时，把绣有帛术图案的薄纱制成罩子，罩在雏果外表，借阳光照耀，把帛术图案烙刻在果实中，令果实和阵法完美的融为一体，如此一来，可以令葫芦拥有百宝袋的储物属性，又能自成小天地，可以存放活物。”
    岳川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
    就像果农给果实贴上文字或者图案的铁纸，令阳光在果实表面留下相应的轮廓。
    比如带有“福”的苹果。
    岳川顿时龙葵给自己上供水果，那果子上有“合”与“离”的字样。
    南郭合看到这些果子，立刻断定是宫里的水果。
    原来就是这个道理。
    这件事说起来很简单，仿佛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但是做起来就难了。
    因为太阳的高度和位置都会随着时间不断位移。
    而且，葫芦会不断生长，体积在短时间里快速膨胀。
    想要控制光照，在果实上指定位置留下指定的图案，还不能有一丁点错漏，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
    “青黄葫芦制作过程很难吧？”
    南郭离点头，“太阳还没升起，就要赶紧调整纱罩的位置，一旦错过了，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而且还要随着太阳的移动轨迹时刻调整，不能出半点错误。而且天阴下雨的话，太阳不出来，但葫芦藤得了雨水会快速生长，会出现断纹、错纹。整个过程七七四十九天，任何一天天气有变，或者人为出错，都会功亏一篑。”
    岳川心中暗道：这……这不是光刻机么？
    光刻机在上辈子的世界里，是高级科技中的高科技，甚至可以称之为黑科技。
    其功能就是把掩膜版上的精细图形通过光线的曝光印制到硅片上。
    而青黄葫芦是把固定的阵图绣成纱罩，再通过阳光照射，把图案“刻”进植物活体中。
    以5nm工艺制程打造的芯片为例，可以集成多达153亿个晶体管。
    青黄葫芦的制作工艺复杂、苛刻，失败率高。
    但其价值巨大。
    成品青黄葫芦自成小天地，简直就是开辟空间，挖掘洞府。
    上辈子的世界里要是有这技术，房地产商集体破产上天台。
    岳川心中没有任何迟疑。
    “这个技术很好！非常好！必须得搞起来！搞下去！无论花费多少资源，多大代价，都要搞！”
    岳川这番斩钉截铁的话语把南郭离震惊了。
    旁边的南郭合也有些不解。
    之前无论农林牧副，土地公都是甩手不管，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
    倒不是说土地公不重视农林牧副。
    而是跟眼下的情景相比，相差何止万里。
    南郭合忍不住劝谏道：“土地公，百宝袋虽好，青黄葫芦虽妙，可终究是玩物……”
    岳川摆了摆手，不容置疑的说道：“一年树谷！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千年，便树这个光刻技术！我仙家未来千年，都要毫不动摇的执行此大政，任何人不得质疑！”
    南郭离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是感受到土地公一百二十分的支持，心中的感激自然无法用语言表达。
    于是，它朝着岳川深深拜下，“南郭离，领命！”
    岳川又问道：“你们刚才说的批量化制作，是怎么回事？”
    南郭离回答道：“我参悟马蜂女王的洞府，又观摩螺壳法器，领悟两者妙处，结合帛术，研究出一门技巧，可以批量化制作储物法器，就是法器的质量……”
    南郭离说这话的时候，很是难以启齿。
    岳川顿时好奇了，“质量怎么？很差？有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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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2章

    南郭离拿来样品——陶土坛子。
    “螺壳内部自成空间，颇具玄妙。我便以螺壳为蓝本，辅以马蜂女王洞府天成阵法，创造出这种烧制技法，陶土坛子内部构造仿造螺壳，并且内壁绘有大阵，如此一来，陶土坛子就成了类似螺壳的空间法器，而且像青黄葫芦一样，能够储藏活物。”
    岳川激动得一拍供台，“好啊！妙啊！”
    土地庙是靠什么起家的？
    当然是大黄制作陶器啊。
    可是一年的时间，土地庙周围的陶器市场接近饱和。
    精怪们要么图新鲜，要么图实用。
    而无论哪种，该有的都有了，基本不会继续购买新陶器的。
    黄家成员都不制陶了，土地庙的业务也从陶器升级成瓷器，转交给胡家成员烧制。
    可是现在，陶器又焕发第二春。
    “它们的质量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南郭离说道：“因为是陶制的，所以一摔就碎。而且内部空间有限，也就是其大小的八倍到十倍。”
    岳川：……
    看到岳川不说话，南郭离缓缓低下头。
    “土地公放心，我会继续钻研，提升其质量。”
    “不不不！”岳川连忙摆手，“我不是嫌弃它质量低下，而是……我实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我心中的溢美。”
    衡量一个空间法器好不好，第一个标准肯定是大小。
    大就是好！
    第二个就是能不能存放活物。
    这一点很重要。
    但是所有人都忘记了一点——成本！
    百宝袋虽好，巴掌大小，却有半间房子甚至一间房子大小。
    可百宝袋用料昂贵，工艺复杂，不是谁都能做成的。
    青黄葫芦更好。
    但是选材用料费工费人，种种成本高到飞起，成功率也低的可怕。
    南郭离年年做，失败一次又一次，结果也就两个成品。
    如果不是为了给两个孩子制作玩具，南郭离估计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再看眼前的陶土坛子。
    根据南郭离的说法，做一个成一个。
    好，就算退一步，做两个成一个，有影响吗？
    就算做十个成一个，那也是高成功率。
    因为成本实在太低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制作过程简单，有手就行。
    但是成品呢？
    内部储存空间扩大十倍。
    也就是说，原本一升的陶土坛子，可以装十升。
    最重要的是，它可以装活物。
    这一点非常重要。
    岳川拿过陶土坛子仔细研究，再掏出田螺精留下的螺壳仔细对比，果然发现许多相似之处。
    岳川忍不住自责。
    螺壳被功德灌注，成为法器，自己只是想着用它灌水，从没有想过研究其特性，进而仿制。
    反倒南郭离，第一眼看到螺壳，就借走研究，而且还研究出了成果。
    岳川忍不住想到上辈子的五菱车厂。
    当初这个厂是造拖拉机的，造出来的成品哪哪都响，哪哪都咣当。
    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咋办？
    买了一个三菱的面包车，然后拆成零件，用皮尺挨个量。
    量完之后就开始造，造完组装。
    就是靠着“皮尺部”，五菱车厂推出了自己的第一辆汽车。
    就连五菱这个名字，也是皮尺的三菱。
    岳川顿时明白，自己虽然拥有海量的知识储备，但自己唯独缺少了先辈们的学习精神。
    一穷二白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穷二白还不知道“见贤思齐”的道理。
    像素级模仿怎么了？
    对于落后的国家而言，这不是很正常嘛？
    而岳川恰恰就缺少这种精神，放着一堆资源不知道利用。
    看着手上的陶器，岳川脑海中灵光一闪。
    “阿离，这样……我有一个主意。咱们既要追求高精尖，也要追求傻大粗。”
    南郭离有些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听起来怪怪的？
    岳川自顾自的说道：“空间法器，我们肯定要造，光刻技术，肯定要钻研，千年之内绝不动摇！可是我们要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一个是像马蜂女王的洞府那样追求卓越品质，一个就像这坛子一样，追求低廉成本。”
    南郭离瞬间醒悟，“土地公所言极是。”
    岳川摆了摆手，“先听我说！我有一个想法，咱们可以仿照陶土坛子，制作一些低质量的空间法器，比如水壶、水杯，方便外出旅行者携带更多淡水。也可以类似陶土坛子，让老百姓能够在小小的屋子里存放更多粮食，或者其他生活物资。在这个基础上，不断推陈出新，研究新一代的光刻技术——暂且叫这个名字吧。”
    南郭离忍不住问道：“怎么研究呢？”
    “空间更大、重量更轻——我试了试，这个坛子能装十倍体积的水没错，但重量也是十倍，并没有减少。”
    无论百宝袋也好，青黄葫芦也罢，亦或者七彩螺壳，它们都有一个神奇的属性——零负重。
    无论装了多少东西，重量都不会有所变化。
    说是轻若无物也不为过。
    但陶土坛子不一样，该多重还是多重，一点都没变化。
    岳川掂了掂坛子的分量，说道：“不过，一个陶土坛子而已，能有十倍的体积已经非常逆天了，再苛求减重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这种物件，就朝着增大体积的方向出发。十倍容量、二十倍容量、三十倍容量……如果能在坛子里开辟三室两厅就更好了。”
    想想看，一个骨灰盒大小的事物，却能摆下三室两厅，以后说不定还能整出复式豪宅，甚至带个院子。
    想想就美。
    如果技术进一步升级，陶土坛子能像青黄葫芦一样自成小天地，就等于一个独立的小世界。
    可以在里面开辟农田、林场、菜园、果园、药圃等。
    还能在里面弄车间、作坊等。
    螺蛳壳里做道场，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里面不仅仅是道场，还可以是一个家庭。
    到那时，“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就不存在了。
    人口和土地的矛盾彻底解决。
    真正做到“耕者有其田、劳者有其食”。
    到那时，国家的实力强弱不再与疆域挂钩，人口才是真正的财富，并且是唯一的财富。
    如此，才是真正的——人人如龙！
    想到这儿，岳川激动地向外扫了一眼，随即点兵点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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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3章

    “胡二！”
    “弟子在！”
    “我令你，扩充胡家成员数量，今年一年之内，我要看到三百……不，五百名胡家成员，你能不能做到？”
    听到这话，胡二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师父，我就是累死、腰累断、腿累折，也生不出这么多啊。而且，就算我有一个铁打的腰，也没有那么多配偶啊。”
    此言一出，土地庙里里外外都爆笑如雷。
    岳川哼了一声，“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我是让你去广招同族，像黄家、灰家那般，谁让你去生了。当然，你有本事勾来几百个狐狸精，一窝一窝的生，也不是不可以。”
    土地庙里外的笑声更响亮了。
    胡二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再想了想同族的体态，脸上很是纠结。
    “师父，我还是招募同族吧。”
    岳川点了点头，“你们胡家成员精擅术法，今后便与阿离联手，钻研光刻技术，打造我们仙家的空间法器产业。”
    胡二拱手应是，随即说道：“师父，擅长术法的不止是我们胡家成员，其他精怪中也有不少可造之材。如果只是为了研究光刻技术，打造空间法器，我想请师父不拘一格，不拘一族，凡有用之才，皆可参与。”
    岳川想了想，最终认可了胡二的提议，不过还是叮嘱道：“能力第二，忠诚第一！此乃我仙家千年大政，不可有半点闪失！宁可缓、宁可慢，也不能出现任何波折。”
    “弟子明白！”
    岳川又叮嘱了几个细节，随即挥了挥手。
    南郭合、南郭离兄妹拱手之后，随即沉入地下消失不见。
    胡二也拱了拱手，后撤一步退出土地庙。
    紧接着，白家老太太带着四个孙子过来拜年。
    “土地公，老婆子也没研究出什么好东西，也就这么几句好听的话，希望您不要嫌弃。”
    岳川笑了笑，“你们白家为天下苍生炼丹合药，功高劳苦，反倒是我，要向你们说一声辛苦了，何来嫌弃之说。”
    寒暄之后，岳川说道：“大白在姜国一切安好，他的医馆也生意兴隆……”
    刚说完，岳川察觉不对。
    都是上辈子那些充五百送五十，买药送鸡蛋的药店害得，医院也被搞得“生意兴隆”、“指标业绩”。
    “不不不，大白的医馆也为姜国百姓切实解决了许多健康上的需求，功德无量，功德无量。”
    白家老太太笑着点头，眼睛眯得都看不见了。
    “我那大孙子前些日子请了灵，不知是什么情况？老太婆本来也不想问的，可是不问一问，这心里实在放不下。”
    岳川连忙说道：“是我欠考虑，没有第一时间跟你说。事情是这样的……”
    听到大白治病的来龙去脉，老太太脸上浮现出自豪的表情。
    “我那大孙子有长进了，这一手，老婆子我都没想到啊。病去如抽丝，病去如抽丝……这句话天天挂在嘴上，却从来没有认真琢磨过。”
    随后，白家老太太又讲了一些许石在吴国的事情，便带着三个孙子离开。
    接下来是黄胜男，带着一群黄家的老老少少拜年。
    岳川与他们一一交流。
    然后是胡三、胡四以及众多胡家成员。
    最后是灰家。
    其他打白工和打黑工的精怪们也都过来磕头拜年。
    岳川对它们格外慷慨。
    平常磕头都是给陶钱，十枚陶钱才能换一枚铜钱。
    而今天，只要是来磕头的，都发铜钱。
    热热闹闹好一会儿，磕头结束，岳川念头一转，来到姜国。
    城隍庙钱也挤满了磕头烧香的人。
    岳川没有去那边，而是直接到了稷下饭庄。
    这边的仙家成员也都穿戴整齐、梳洗干净，向岳川磕头拜年。
    第一个，自然是大黄。
    岳川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接下来，我打算让黄家成员进入中原世界修行。你在姜国已经站稳脚跟，可以为它们提供帮助，照拂一二。”
    大黄立刻点头，“老师放心，我一定会把它们照顾好的！”
    岳川随即说起与南郭合商议的策略。
    “马上就是春耕，姜国虽然走工商立国的路子，但农桑不能荒废。相反，姜国的农桑也要精益求精，力争最好，为中原诸国乃至全天下做表率。”
    “老师尽管吩咐，我一定竭力配合。”
    “是这样，姜国各乡村都建了土地庙，接下来就是给各个土地庙分配黄家成员。每个村的土地庙配备两家到五家普通黄鼠狼小家庭，守护田野。每个乡的土地庙配备一名精怪级别的黄家成员，用以居中统辖，协调四方，顺便守护一方平安。”
    岳川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土地庙不能是空壳庙，必须得切实发挥作用。
    把黄鼠狼送到各个乡村的土地庙定居，顺便向各乡村的居民宣传黄鼠狼的益处，禁止伤害黄鼠狼。
    “遴选每个乡村的德高望重之辈，令黄家成员与其结缘立契。普通黄鼠狼可以享用土地庙中的供品，黄家成员可以分享土地庙中的香火，借此修行功德。”
    大黄听到这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
    自己从小就是在土地庙长大，之后也一直住在供台下。
    土地庙就是自己的家，土地公就是自己的亲人。
    而现在，其他同族也走上了同样的道路。
    这对它们而言，是天大的福分，天大的机缘。
    “多谢老师！我代所有黄家子孙谢过老师！”
    岳川受下这一礼，随即说道：“黄家深入乡村，深耕基层，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此举关系到我们仙家的根基，更关系到我们仙家的未来。切记谨小慎微，不可出现半点差错！”
    大黄瞬间明白岳川的意思。
    黄家成员睚眦必报，好斗成性，如果遇到什么事情，或者遭受什么委屈，一言不合开干，酿成流血事件，或者造下杀孽，黄家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老师放心，我会紧紧盯着它们！”
    “选人很重要，黄家成员，以及与它们结缘立契的人都要再三考量，不可有任何马虎大意。切记，切记！”
    “学生谨记！”
    “好！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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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4章

    仙家，终究是要入世修行的。
    上辈子的世界里，仙家就是这样做的。
    很多精怪也是修功德、攒香火，逐渐褪去兽身，修成正果。
    比如之前说的“三圣神”信仰中的三只蜥蜴。
    它们不但享受民间香火，还得到了朝廷的册封。
    三圣神祭祀起源的地方是西夏入侵宋国的必经之地——平夏城。
    当地战火连年，有次战况胶着，当地人向三圣神祈祷，果然突降大风，而且风向利于宋军，导致西夏大败，由此当地上奏朝廷，为三圣神讨封。
    三圣神原本是三只蜥蜴，却得到宋国皇帝的封号赐额，加官进爵，一曰顺应侯，二曰顺贶（kuàng）侯，三曰顺佑侯。
    边境之地战乱连连，因此，三圣神“连连立功”，宋军连战连捷，罕见的开疆拓土。
    朝廷对三圣神的册封一道接一道，另一个享受这种待遇的，也就是岳飞了。
    再加上朝廷需要对当地进行教化，如此背景下，便进一步加封三圣神，爵位到了灵威公、灵佑公、灵显公，再进封威烈王、灵佑公追封威显王、灵显公追封威惠王。
    八个字的王。
    《宋会要》中记载：灵应真君庙，在庆州。神宗熙宁八年十二月，诏大顺城真武特加号。
    而同时期的关羽封号是什么呢？
    宋徽宗追谥关羽第二个谥号：义勇武安王，五个字。
    宋高宗追谥关羽第三个谥号：壮缪义勇武安王，七个字。
    宋孝宗追谥关羽的第四个谥号：壮缪义勇武安英济王，九个字。
    随着北宋的灭亡，北方尽数落入西夏、金人手中，三圣神信仰随着宋国军民南迁到了川陕、江浙等地。
    三圣神本体是三只小蜥蜴，却一步步奋斗到了王爵，地位崇高，堪比关二爷。
    这便是岳川给仙家入世修行安排的道路。
    想到这儿，岳川对其他弟子们说道：
    “擅立祠庙、灵异动众、乱政祸民、杀人祭邪者，伐坛破庙，永镇无间！”
    “祈雨祈晴、灭蝗平潮、去瘟除疫、护佑一方者，可得册封，可享香火！”
    “至于册封，民可封！国可封！我亦可封！”
    “修功德者，必得善果！造孽业者，必遭恶报！”
    众仙家成员对岳川的话深信不疑。
    大黄师兄修为高深暂且不说。
    胡五、胡六这两个家伙，分明是小趴菜，却也修得人形。
    仙家成员都明白，这是师父的恩赐。
    只要好好修行，领悟为人之道，机缘到了，自然就能向师父讨封。
    机缘难测，但是现在，岳川又指出了数条明路。
    只要朝着这几条路走，迟早能修成人形。
    一时间，诸多仙家成员都拱手叩头。
    “多谢师父教诲！”
    起身后，胡一托着一摞账簿向岳川汇报稷下饭庄、稷下广场、货郎队伍的情况。
    岳川象征性的翻看了一下，说道：“稷下饭庄生意兴隆，接下来就是分层次打造餐饮需求。除了中等收入群体的吃喝享受，还要向上，打造奢侈品牌，比如我之前给胡五、胡六设计的烧烤、火锅。”
    胡一解释道：“已经接到了许多订单，王子殿下、翁大人、孔先生全都订了，还有其他达官贵人。正月十六开始，基本都被安排满了。”
    岳川说道：“正月十五没人订？”
    “呃……这一天是放假。”
    “假太长了，缩短一下。正月十五这天安排一场，就在南郭吧。”
    胡一立刻拿小本本记下。
    岳川又说道：“除了高端奢侈餐饮，还要向下，打造一种适合穷苦人家的救济餐。成本尽量低，但是要保障他们能吃饱、吃好。如果有人切实遇到困难，可以让他们吃救济餐。”
    “免费？”
    胡一有些诧异，这两个字从师父口中说出，总觉得有些意外。
    岳川点了点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这句话说的是赵匡胤。
    黄袍加身前，老赵是个穷得叮当响的大头兵。
    有次路过瓜田偷瓜被瓜农逮到了，老赵就说，自己买瓜。
    瓜农向其要一文钱，因为没有比一文钱更少的了。
    结果老赵一文钱都没有。
    于是老赵灵机一动，问：“这瓜保熟不”，瓜农回答“不甜不要钱”。
    于是，老赵开一个瓜，吃了说不甜，然后又开一个，吃完还说不甜。
    厚着脸皮白嫖了个肚圆。
    另一个“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当属秦琼秦叔宝。
    流落异乡，又得了重病，穷得荡气回肠。
    不得不典当祖传双锏，还有心爱的黄骠马。
    如果不是遇到单雄信，估计早没了。
    这两人只是历史上冰冷的文字，琅琊王氏却是活生生的例子了。
    岳川有信息上的优势，可以从芸芸众生中发掘出王翦、王贲的祖先，但是其他人没有这份能力，只能凭眼力了。
    店小二因为职业原因，通常扮演着“狗眼看人低”的货色，能挡掉许多麻烦，却也会挡掉许多机缘。
    岳川想了想，说道：“就推出一份只需要半个钱的饭食，客人付账时就说找不开，这一餐算稷下请了，下次赶一赶。如此，也能顾全对方的脸面。”
    胡一眼睛一亮，不过还是忧心忡忡的说道：“如果有人厚着脸皮，天天吃白食呢？”
    岳川笑着说道：“他来十次，就给他吃十次，他来一百次，就给他吃一百次！能百日不辍，这份心性也算难得，真英雄也好、真小人也罢，都说明不是寻常之辈。真遇到这种人，是我们的好运！”
    “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就把这件事做好，把这个规矩传下去吧。”
    胡一点头，“是，师父！”
    胡五、胡六也跟着行礼。
    不过二人起身后，问道：“师父，如果全是白吃三五日的人，我们岂不是亏大了？”
    “对啊对啊。”
    岳川笑着说道：“你们觉得亏了，是因为你们付出了一餐饭，你们却没有任何收获。”
    胡五、胡六同时点头。
    岳川接着说道：“可如果他们做出了报答，没有报答在你们俩身上，却报答在了我身上，还算亏吗？”
    胡五、胡六同时摇头。
    “那肯定不是！”
    “师父收益，跟我们获利没有什么区别。”
    岳川点了点头，“所以，只要我们的影响力足够大，能够涵盖到每一寸土地、每一条河流、每一个乡村、每一户人家……那么，他迟早会把这顿饭还回来。”
    “只要他们能活着，我们就不会亏。即便他们没有把这顿饭的价值还给我们，不还有他们的子孙吗？”
    岳川指了指头顶，“不要忘了我们稷下乘凉的初衷——让人活着，让更多人活着！让人吃饱，让更多人吃饱！让人吃好，让更多人吃好！”
    “师父，我们悟了！”
    岳川：……
    大过年的，就不能说点吉利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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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5章

    胡一等人之后，大白也上前汇报医馆的发展状况。
    “师父，姜国百姓所患病症，大半都是吃不饱、穿不暖导致，单以救世济人来说，稷下饭庄比我做得更好。我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
    岳川回答道：“你说的都是小病，小病不用治，但这世上还有很多大病，大病也不用治。不是百姓不想治，而是治不了、治不起。小病不挡吃、不挡喝，但是大病，只有你才能治，也只有你才能治好。不用妄自菲薄！”
    大白心中感动。
    “师父，单凭我自己的力量太弱小了，每天都在治疗头疼发热的小病，根本没有闲暇时间顾及其他。前些日子我去王家复诊时，王家主提议，让他的幼子拜在我门下学艺，不知师父怎么看？”
    听到这话，岳川惊讶了一下。
    王家世代将门，除了从军出将，基本不考虑其他的路数。
    王建怎么会让小儿子学医？
    不过转念一想，瞬间明白过来。
    作为成熟的世家大族，鸡蛋从来不会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们都会把子孙后人分散到四面八方，以免天灾人祸、抄家灭族时被一网打尽。
    就拿三国时的诸葛家族来说，在蜀国有诸葛亮，在吴国有诸葛瑾，在魏国有诸葛诞。
    《世说新语》的评价是：蜀得其龙，吴得其虎，魏得其狗。
    类似的还有颍川荀氏，荀彧、荀攸投曹操，荀谌等人投袁绍。
    东边不亮西边亮，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就是世家大族长盛不衰、传承千年的秘诀。
    王建让幼子拜师大白，既是报答恩情，又是分散投资。
    而且，行军打仗难免会有身负重伤的时候，如果有一个嫡亲的子孙精于医道，家族成员保命的概率也更大。
    岳川笑着说道：“他估计是想弄个老军医出来。无妨，你收着他就是。”
    大白得了岳川首肯，立刻拱手拜下，“谨遵师命！”
    随后，胡七、胡八这俩兄弟也上前磕头拜年。
    “怎么样，你们的茶馆生意如何？”
    “托师父的福，每天满座，每天都能挣许多钱。我们寻思着，买一口大肥猪孝敬师父。”
    岳川连忙摆手，“免了免了！你们有这个孝心就行，我也不缺这一口吃的，肥猪就免了。”
    “可是我们想报答师父，除了这个，我们实在想不到其他的方法了。”
    岳川说道：“你俩好好学习文章，好好琢磨道理，把这些道理掰碎了揉进文章里，说给大众，这就是对为师最好的报答了。”
    两只狐狸连忙点头称是。
    “这几个月我们白天说书，晚上跟着孔先生学习文章，懂了很多知识。”
    “对对对，我们还会写字了，孔先生夸我们字写得不错。”
    岳川想到仙家入中原的计划，于是说道：“你俩最近可以说一些乡野故事，比如黄鼠狼相关的事情，宣传一下黄鼠狼的正面形象。”
    说到这儿，岳川立刻施展话术，搜罗起脑海中的各种资料。
    以前看过的《故事会》、灵异小说等纷纷浮现出来。
    好心樵夫救了动物，动物报恩，帮樵夫打败坏邻居。
    孝子赡养父母，感动土地公，派小动物过来保佑这家人。
    善良老人积德行善，儿女不养活，每逢秋冬有小动物送食物，修补门窗。
    这种故事一抓一大把，甚至可以提炼出公式，套入时间地点人物事件进行批量化生产。
    首先时间至少一甲子之前，太近了不行，容易穿帮。
    地点得模糊不清，但是又让人能联想到自家或者周围。
    人物通常是贫苦人家，农夫、樵夫、渔夫、牧童等。
    主角一定要有善良的品行或者道德，而且一定要有一个生活在的痛点，或者是父母、兄嫂的苛待，或者是恶邻的辱骂，或者是地主老财的剥削。
    事件就是因为某个大家都能遇到，但是通常会错过的选项结识了某个小动物，然后小动物过来报恩或者帮忙报仇。
    结局，一般是光棍娶贤妻、老人得孝子、寡母得麒麟儿、老实人治恶邻、泥腿子战胜地主。
    岳川一番提点，胡七、胡八两眼放光。
    “师父，我悟了！”
    “师父，我也悟了！”
    两个孩子都开窍了，脑海中的灵感汹涌澎湃，无数故事喷涌而出。
    岳川眉梢挑了挑，心中有一句话，想了又想，没讲。
    “没事的话，就回去吧。”
    “有事，有事！”
    胡八连忙说道：“前段时间我们收留了一个名叫尘生的孩子，师父您还记得吗？”
    “尘生？有印象。”
    岳川瞬间想起来，菜人铺事件中的受害者，全家死光光，只剩下他自己一个。
    胡八连忙说道：“尘生这孩子不善言辞，我们也没法教他本事，我们打算开春后送他去学堂，免得耽误他的前程。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有几个亲族想要拜师，我们能不能收，也好给它们一个前程？”
    “什么亲族？有多少？”
    胡七、胡八对视一眼，说道：“二十几个，大的小的都有。”
    狐狸这个种族灵性极高，成为精怪的概率也大。
    而且，狐狸有自己的家庭和家族意识，比如常说的“涂山狐”、“青丘狐”后面都会带一个“族”字。
    它们之间有密切的来往和灵通的消息。
    胡七、胡八这俩“城里狐”发达起来，势必会引来其他同类的关注。
    晚辈投靠发达的同族，这种习惯人有，精怪也有。
    岳川点了点头，说道：“好好考察它们的品行，我就一个要求——德艺双馨！如果你们教出来某些德行有亏的败类，我会清理门户！”
    胡七、胡八心中一凛。
    这个清理门户，到底是清理什么门户？如果是自己的小门户还好，如果是师父的大门户，自己两个就悬了。
    两只狐狸顿时感觉亚历山大。
    本以为收徒弟很简单，就是作揖磕头。
    现在却猛然意识到，传道受业是一件无比庄重的事情。
    徒弟选择师父，师父亦要选择徒弟。
    岳川又说道：“我这番话，不是打消你们收徒的念头，而是希望你们明白，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医不敲门、师不顺路。”
    “弟子谨记！”
    “嗯~~~！”岳川点了点头，“传授他人技业，就等同改变他人命数，要承担这份因果。弟子在外行善事，师父自然承善果。可弟子在外行恶事，师父就要承恶果。你们明白吗？”
    “弟子明白！”
    岳川摆了摆手，“好了，你们回去吧！”
    胡七、胡八刚刚退出去，四个小老鼠就争着、抢着冲进来给岳川磕头。
    “师父，我们听说，黄家要来姜国？还要杀我们的同族？”
    岳川顿时诧异，自己和大黄私下谈话也就几分钟的事，怎么就消息满天飞了？
    “你们从哪听说的？”
    四个小老鼠同时抖动圆溜溜的大耳朵。
    毛发抚动间，流露出淡淡的金光。
    “我们就是在门口听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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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6章

    “师父，乡野之中那些鼠辈，都是我们的亲朋挚爱、骨肉兄弟啊。”
    “对啊师父，怎么能让黄家屠杀它们呢？”
    “把它们杀了，我们的情报就断了。”
    “师父，刀下留鼠啊！”
    岳川无语了。
    自己只顾着考虑黄家，却忘记灰家。
    不过这件事很难平衡。
    “乡野中的老鼠生存很艰难吧？即便没有黄家，它们也会成为蛇、猫头鹰、狐狸、豺狗的食物，就连人们家养的猫狗，也会逮老鼠，是不是？”
    四只小老鼠澄清道：“那些是普通的老鼠，死了也就死了，但是我们那些精怪同族，能不能饶它们一条性命呢？”
    岳川摇了摇头，回答道：“你们误会了一件事，我让黄家去消除的，并非鼠族精怪，而是普通的鼠类。鼠类繁殖迅速，若不控制，轻则为祸一方，重则鼠疫遍地。你们那些精怪同族若是不为非作歹，自然也可以对它们网开一面。”
    四只小老鼠这才放下心来。
    精怪同族能活下来就行了，至于其他的，自己小胳膊小腿，救不了，也没必要救。
    岳川问道：“你们四个，交给你们的任务做得怎么样？”
    四只小老鼠都以风为名，分管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监察姜国之外的风向。
    灰东风说道：“齐国田氏又在搞大斗放粮、小斗收粮的把戏了。他们粮食不够，梁满仓趁机运了一批粮食去齐国，大赚一笔。”
    灰南风说道：“吴国靠近大江、大湖，鱼多、米多，粮价还便宜。梁满仓开始在吴国收粮，不过咱们这里的人不习惯吃米，粮食卖不动，只能给那些喂鸡的人家。小亏一笔。”
    灰西风说道：“晋国又遭旱灾，今年粮价暴涨。不过梁满仓的运粮车队被智氏扣押了，按照去年的粮价付的钱，智氏一转手以十倍价格卖出。梁满仓气得三天没吃饭。”
    灰北风看了看周围，“现在家家户户养鸡，粮食消耗太大了，开春后估计粮食消耗更大。今年晋国、齐国都缺粮，如果吴国也缺粮，我们也会粮荒的。”
    听到这话，岳川瞬间警醒。
    眼下姜国所有的繁荣，都建立在周围诸多国家的粮食供给上。
    姜国原本就三五万人口，现在已经迫近十万，如果算上杨国那边，差不多是十五万。
    这些仅仅是在册人口，姜国还有许多没户籍的“非法移民”。
    人口的话，差不多二十万，如果再算上牲畜、家禽，数量就更多了。
    岳川想了想，说道：“这个问题不大，如果谷物不够吃，就吃肉。”
    姜国养那么多鸡，不就是为了长肥吃肉嘛。
    而且，齐国、吴国都产鱼贝虾蟹，完全可以把这些水产做成便于储藏的食物运送到姜国。
    再加上土地庙，去年一整年都在兴修水利、垦辟荒野。
    今年肯定要增加各种作物的耕种面积，粮食产量也随之增长。
    有这个压舱石，姜国的粮食供应肯定不会有问题。
    岳川说道：“天下每年的产粮，足以供应天下所有百姓两年甚至三年的饮食所需。世上从来不存在粮荒，所有的缺粮都是人为造成的。你们几个今年的主要任务就是摸清各国谁在囤积居奇，他们的粮仓又设在哪！”
    说这话的时候，岳川面色冷厉。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一个统计，那就是全世界粮食产量加在一起，足以养活200亿以上的人口，是地球人口的三倍。
    所谓的粮食短缺，都是某些国家以粮食为武器，掌控其他国家的手段。
    说直白点就是，这个世界从古至今，就没有粮荒，所有粮荒都是人为造成的。
    什么水灾、旱灾？
    飞鸟走兽也知道季节性迁徙，这边食物短缺就去其他地方吃。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也知道逐水草而居，不同季节去不同的草场放牧。
    反倒农耕民族，只会钉死在一个地方，死等苦熬。
    他们为什么不知道迁徙？
    是因为户籍地的人不让他们迁出去，外面对他们严防死守，不让流民进入，甚至不让流民过境。
    朝廷赈灾的银子和粮食被雁过留毛、层层盘剥，到灾民手中十不存一。
    所以，岳川并不把小老鼠的话放在心上。
    土地公不信粮荒。
    四只小老鼠同时点头，把这件事记在心中。
    “师父，如果找到那些人，该怎么做？”
    岳川淡淡一笑，“老鼠掉进粮仓里，还能怎么做？”
    四只小老鼠秒懂。
    之前还在担心同族的安危，现在想想，自己真是傻了。
    姜国不好讨生活，那就往外迁徙嘛。
    树挪死，鼠挪活。
    放着那么多大粮仓不去吃，非要偷穷苦人家的口粮，何必呢？
    “多谢师父，我们这就去做！”
    四只小老鼠离开后，黑狗发财也来作揖磕头。
    “师父，我也来给您磕头了。”
    “嗯……你家主人可好啊？”
    “好啊，都好，家里的人也好，鸡也好。今年估计又能添一个小主人。我也寻思着找个媳妇，生几个崽陪小主人玩。”
    岳川心中顿时一暖。
    支离破碎的世界，总需要猫猫狗狗去缝补。
    “你找着媳妇没有？如果没有，我可以帮你物色几个。”
    “好啊好啊，那就多谢师父了。”
    发财又磕了几个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接着进来的是胡九、胡十、胡十一。
    这三个家伙从小就接受各种杀伐之术的训练，被当做青丘狐族内卫培养。
    除了偷袭、暗杀，别的什么都不会。
    去年也都是在稷下饭庄干活，没什么太大的作为。
    看到它们三个恹恹的模样，岳川问道：“你们在稷下饭庄开心吗？”
    三只狐狸同时一愣。
    “师父为什么要这样问？”
    “我们跟家人在一起，很开心。”
    “师父，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去做吗？”
    岳川说道：“胡七、胡八那边收了一批弟子，来路有些复杂。我怕它俩心思单纯遭蒙蔽，就拜托你们三个暗中监视一下。至于饭庄那边，雇佣的人手已经足够了，你们就不用去了。”
    三只狐狸同时点头。
    “师父放心，一切交给我们。”
    “我们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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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7章

    最后压轴登场的是胡十二，那只不说好话的小狐狸。
    岳川问道：“你要打小报告吗？”
    胡十二点头，“我要报告阿姐，它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呆在稷下饭庄，也不适合管理众多事务。”
    “哦？你告它什么？”
    胡十二拱起爪子说道：“阿姐天赋异禀，修行速度奇快。当初族人都认为，阿姐能在百岁之前度雷劫，化为人形。现在阿姐已经九十六岁了，四年之内，随时都会降下雷劫。阿姐身死事小，若是耽搁了师父的事情，罪过就大了。”
    岳川笑了笑，抬手给胡十二一个爆栗。
    “你小子从来不说好话，这次转性了，开始关心你阿姐了？怎么，还学会说反话了，这是在点我呢？”
    胡十二硬邦邦的表情瞬间撕裂，变得嬉皮笑脸，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师父慧眼如炬，我这点儿小心思哪能瞒得过您？”
    岳川哼了一声，心中却是把这件事记起来了。
    化形必须度雷劫，而精怪的雷劫威力格外大，几乎是九死一生。
    所以，资质平庸，没有太多想法的精怪都会选择躺平。
    多活一年是一年。
    修为够用就好，修炼那么勤快干什么，赶着去灰飞烟灭吗？
    所以，咸鱼精怪通常能活三五百年。
    与之相对的是胡一这种天赋异禀的精怪，会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专心致志提升修为，尽早渡劫，化为人形后继续追求更高境界。
    精怪中有一个说法：如果能够在百年内度过雷劫，化为人形，继续修行下去，几乎必定晋升悟道境。
    岳川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那个老祖给胡一订了亲事，等它渡劫成功就，就嫁给其他狐族，换取资源？”
    胡十二点头，“最近姜国来了一些我不认识的狐族，虽然没有找到它们的踪迹，但我能嗅到它们的气息。我怕是那些狐族的成员，如果是它们，十有八九是来打探阿姐消息的。”
    岳川说道：“这里是姜国，谁也不能在这里放肆！”
    胡十二忧心忡忡的说道：“如果是悟道境的狐族呢？”
    岳川冷哼一声，“悟道境？还不够看！”
    没有人比岳川更清楚姜国的底蕴和实力。
    不显山不露水，却有了三个悟道境。
    龙阳、大黄、孔黑子。
    最关键的，这三个家伙都不能以常理揣度。
    狐族敢在姜国撒野，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岳川的话，胡十二顿时放下心来，拱着爪子说道：“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胡十二离开后，磕头拜年告一段落。
    “不对，还少了一个！”
    岳川苦笑一声，起身往南郭小院走去。
    狸花猫趴卧在房顶上，看到岳川出现，这才打着哈欠走下屋檐，轻盈的落在地上。
    “喵~~~你还知道给本大王拜年~~~”
    嘴里说的不客气，可狸花猫后翘的嘴角出卖了它的内心。
    岳川揪着狸花猫的后颈皮，几步走到石桌旁坐下，这才将猫主子放到腿上。
    “怎么？还想让我给你磕几个？”
    狸花猫翻身露出肚皮，挥着毛茸茸的爪子邀请岳川。
    寒冬时节，小动物身上的毛发会变得更加浓密，rua起来也更加舒服。
    当然，被rua的那个也很舒服。
    狸花猫突然说道：“我想出去转转。本来谁都不想说的，不过想了想，还是跟你说一声。”
    狗恋家，死也不会离开家，即便真的走到最后时刻，也要死在家里，看着主人的背影缓缓合眼。
    猫恰好相反，整天在外面耍，十天半月不回家都很正常。
    即便回家也不会长住。
    生命最后时刻，猫一般会离开家，找一个寂静的地方静静合眼。
    它们不会让最爱的人看到自己死去的模样。
    它们希望自己能永远活在最爱的人心中。
    岳川检查了一下狸花猫的状态。
    胸口心脏跳动很有力，精血滚滚。
    小腹丹田气息鼓荡，真气鼓荡。
    眉心处也有神念盘旋，精神意念非常凝练。
    精气神都非常充沛，好得不能再好，不是短命之相。
    岳川瞬间醒悟，“你遇到瓶颈了？需要突破？”
    狸花猫点了点头，“姜国，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我需要更强大的对手。”
    听到这话，岳川顿时乐了。
    真是山中没老虎，猴子称霸王。
    以前紫霄门在姜国驻扎，城狐社鼠、牛鬼蛇神都被压得抬不起头。
    现在紫霄门倒了，姜国的精怪也开始抖了。
    还天下无敌了。
    真是没见识。
    不过岳川也能理解狸花猫的感受。
    整天跟一群废柴厮混，无趣得很。
    尤其猫儿这种耐不得寂寞的生物，爪子痒，牙也痒。
    “你想好去哪了吗？”
    “我从没有离开过姜国，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子，我也不知道。”
    岳川摸了摸狸花猫的肚皮，说道：“去西域怎么样？”
    “哦？紫霄门那个家伙也是去西域了吗？”
    岳川愣了一下，“你关注着他？”
    狸花猫舔了舔爪子，“是啊，前段时间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原来是去西域了。”
    岳川也不点破狸花猫的小心思，只是说道：“你想去西域，我可以带你一程。”
    “能让我走的更快一点吗？我想赶在他前面。”
    “没问题，就是得委屈你一下。”
    “怎么委屈？”
    岳川拿出一个陶土坛子，用手指了指里面。
    狸花猫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本能的想要退缩。
    可是岳川用手一托，狸花猫“喵呜”一声掉了进去。
    嘿，还带回声。
    （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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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8章

    狸花猫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伸出头时，外面已经光芒放亮。
    猫对光线的感知十分敏锐，古人甚至通过观察猫瞳孔的形状来判断时间。
    所以，狸花猫明白，在这短短的一暗一明之间，时光飞速流逝。
    这里绝对不是姜国。
    至少不是刚才的姜国。
    岳川提起狸花猫的后颈皮，笑着说道：“这里是秦国西部，我统治的地方，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娇贵的小王子！”
    狸花猫刚探出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密密麻麻的神像。
    一个牛头人身的。
    嘿，这不是西郭帮那个牛鬼蛇神么？
    哦，赖皮蛇也在。
    随即，狸花猫发现了许多西郭帮的骨干分子，全都在这里立了像。
    它挥舞着爪子，怒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它们怎么在这儿？”
    岳川说道：“它们为我做事，我给它们立像，享受香火供奉，就这么简单。”
    狸花猫抬起双爪，做了个扩胸的动作。
    “本大王也给你做过事，给你立过功，从这么大的箱子里拿回来一幅画呢，怎么没有给本大王立像。”
    岳川顿时感觉理亏。
    狸花猫给自己流过血，给自己出过力，论功行赏的时候自己把它给忘了。
    牛头马面，顶多是押送亡魂，有功！
    龟蛇二将，顶多是收拢亡魂，有功！
    但比起狸花猫带回来的魔剑卷轴，都不够看。
    自己座下最大的功臣，怎么说也得是狸花猫。
    “好，我封你一字并肩王，怎么样？”
    “立像吗？”
    “立！”
    “立多大？”
    岳川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令韩国人感到羞辱的长度。
    “这么大？”
    狸花猫顿时发出愤怒的咆哮，小肚子里就跟装了八缸涡轮增压发动机一样。
    岳川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你的像，放这里。”
    狸花猫这才平息怒火，“一字并肩王，就应该在肩膀上！”
    说完，狸花猫跳到城隍神像上，在左肩膀和右肩膀各感受了一下，最终选择了左肩。
    岳川只能抟土为像，捏了一只狸花猫放在远处。
    狸花猫跳到地上，昂头看着自己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
    “这还差不多！”
    随即，狸花猫像巡视领地一样，在城隍庙里转悠起来。
    天色渐明，伊犁城的君臣百姓也来到城隍庙，例行每日磕头上香。
    狸花猫见有人来了，连忙蹭蹭蹭跑到城隍神像上。
    嬴捷主持仪式，带领伊犁城臣民献上供品，并且拿出拟好的祭文念诵。
    祭文很臭很长，而且很多生僻字。
    念诵过程中还有些连说带唱的部分，摇头晃脑配合肢体动作，就像国风歌曲中的戏腔一样。
    岳川听得迷迷糊糊，却觉得高大上。
    只能说，文字这东西，天生就不是给普通人用的。
    真要溯本归源，文字是上古先民用于和鬼神沟通交流的媒介，只有部落中的巫掌握，其他人——包括部落首领在内，都不懂。
    最早的文化人就是巫这个群体，而文字唯一的用途就是祭祀、庆典、礼仪等。
    甲骨文就是最好的例子。
    周朝创《礼》，文字的用途从鬼神之事转为治国安民，算是走出了世俗化的第一步。
    这是华夏文字和文化的一大转折点，文字下放，王公贵族也有了学习文字的资格。
    所以，不要觉得读书是贵族的特权有什么不满，这是贵族通过抗争才获得的权力。
    也正因此，诞生了诸子百家，一个又一个智慧的贤者现世，华夏的夜空第一次被点亮。
    所以，岳川听不懂祭文很正常。
    因为上辈子的世界里，所有文化的源头都是周朝。
    周与商之间的文化基本一刀两断了。
    双方用的不是同一种文字，甚至都不是同一种文化。
    嬴捷念诵完毕，岳川现出身形，说道：“这篇文……嗯……怎么说呢……”
    听到这话，嬴捷惶恐的伏身。
    “不敢欺瞒城隍大人，实在是国中无人通晓祭祀，这篇文是我根据记忆编写出来的，文辞不通，还请城隍大人恕罪。”
    岳川：……
    我踏马都给你整出一套逻辑说辞了，你告诉我，这篇文章是瞎写的。
    卧槽！
    岳川抬手，示意嬴捷起身。
    “多谢城隍大人。”随即，嬴捷开始汇报政绩。
    伊犁城戎人十三万余，再加上百余个“屯田堡子”，总人数逼近二十万。
    其中有两千多精怪之流，包括：山精野怪，雄性罗刹、蜥蜴人。
    伊犁城当下正在修筑城池，顺便开垦农田，为春耕做准备。
    随后，嬴捷拱手说道：“求城隍大人定下开耕之日！”
    岳川掐算了一下，“元宵之后，天气回暖，宜耕作、农事！”
    嬴捷叩拜之后又问道：“伊犁城适龄孩童遴选完毕，随时可入学，请城隍大人定下开学之日。”
    岳川这次连算都不算，直接说道：“正月十六！”
    上辈子那些黑心的，把开学日期定在正月十五，元宵节都不给学生过。
    正月十六开学，这是岳川对学生最大的仁慈了。
    嬴捷退下后，黄二上前，汇报这段时间犁庭扫穴的收获。
    “城隍大人，七河之地虽然每日扫荡，但野物众多，洞穴错综复杂，杀之不绝、除之不尽。而且开春后，许多蛰伏的野物即将苏醒，我们的战斗将会更加吃力，恳请城隍大人增派兵员。”
    倒不是黄二撑不住了。
    而是七河之地太大了，这片土地上的生灵也太多了。
    飞禽走兽、鱼鳖虾蟹、毒虫蛇蝎等等，都会威胁到普通人的生命。
    黄二率领几十个黄家成员，外加百余普通黄鼠狼，就算不眠不休，也没法清理所有潜在威胁。
    这就跟跷跷板一样，压了这头，翘起那头。
    牛头马面也汇报：“七河之地游荡的孤魂野鬼都被抓捕一空，但是周边不断有鬼物过境，填补七河之地的真空，这些鬼物大都凶残蛮横，滋扰屯田堡子。”
    “是啊城隍大人，我们手下的兵将实力不济，时长被这些凶魂厉魄打伤，请求增援啊。”
    岳川看了一眼自己的鬼物下属。
    一个个都气息衰弱，萎靡不振，有几个鬼躯还能看到明显的伤痕。
    显然，西域不太平。
    光靠这些喽啰，根本镇不住场子。
    岳川笑了笑，平淡的说道：“我调遣了一个高手来西域荡妖伏魔，很快，你们就会见到的！”
    青毛狮子、黄牙白象、金翅大鹏等小头目瞬间将目光转向岳川肩头。
    “它？”
    “高手？”
    “荡妖伏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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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9章

    张道临每天都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狂奔，宛如上古时期追日的夸父。
    因为降妖除魔耽误了些时间，其他时候日夜兼程赶路。
    新年第一天，张道临终于抵达伊犁。
    “它？”
    “高手？”
    “荡妖伏魔？”
    青毛狮子第一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并不是无礼，而是这高手太小了。
    就算老虎来了，青毛狮子也得嘲笑一番，更何况是小猫。
    黄牙白象倒是有眼色的，连忙咳嗽着提醒青毛狮子。
    “别笑了，再笑就哭不出来了。”
    青毛狮子浑身一哆嗦，随即跪地磕头。
    岳川也没说话，只是指了指门口，“喏！他来了！”
    众成员纷纷向外望去。
    只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形生物抬脚踏入。
    枯槁的脸上沾满了尘土，汗水在泥壳中冲刷出一条条竖纹，就像猎豹眼角垂下的泪痕。
    他的眼睛很亮，非常亮。
    比太阳更加璀璨，更加不可直视。
    无论精怪还是鬼物，与之对视的一瞬间都感觉心神剧震。
    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席卷全身，最终化作激灵灵的寒颤。
    “恐怖！”
    “这究竟是不是人？”
    “高手！”
    “不愧是城隍大人的部将。”
    张道临几步来到岳川身前，也不叩拜，只是拱了拱手。
    “没想到，岳先生在此地有这般势力，佩服，佩服！”
    之前张道临只以为岳川是寻常人，是姜国国君和国相的朋友、下属，却没想到，岳川端坐在城隍庙的供台上。
    再看城隍神像的模样，与岳先生有七分神似。
    而城隍肩膀上那只猫……
    张道临不能说熟悉，只能说化成灰都认识。
    姜国南郭帮派的头目，城狐社鼠的老大，经常跟自己作对。
    在姜国王宫里，也是这只猫妖把自己引到明堂，更是引起后面一系列事情。
    手掌不自觉的按在腰间，荡妖伏魔剑嗡鸣阵阵，城隍庙中风雷滚滚。
    一股强大的气势以张道临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电光之中，张道临满头长发根根倒竖。
    在雷电之力的冲刷下，所有灰尘、污渍、头皮屑全都化作齑粉消失不见。
    脸上、脖颈上、双手上的泥壳也被电光照耀，出现一道道雷电状的裂痕。
    啪嗒！
    啪嗒！
    泥土剥落，露出了张道临原本的模样。
    磅礴的雷霆之力在身周萦绕，身体一点点摆脱地心引力，蹑空而立。
    岳川却不慌不忙，淡淡说道：“荡妖伏魔，不是光靠嘴就行的。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左右！”
    张道临看了看左右，左边全是妖魔，右边全是鬼怪。
    他更加愤怒，抚剑问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岳川说道：“你的眼光，能放远一点吗？”
    张道临再次左右看了看，这一看，眼睛就挪不开了。
    墙壁上满是妖魔鬼怪的图案，目光投注上去，一道道信息涌入脑海，瞬间明白了这些妖魔鬼怪的生平，以及被镇压的原因。
    一个！
    两个！
    十个！
    百个！
    张道临汗如雨下，瞬间收了雷霆之力。
    长剑回鞘，张道临双手高举过顶，躬身拜下。
    “还请城隍大人恕罪，恕罪！是在下误会了城隍大人。”
    岳川指了指左右，说道：“他们确实是我的麾下没错，可他们每天犁庭扫穴，铲除安全隐患，保佑此方生灵，每晚巡游乡野，抓捕孤魂野鬼，守护一方平安。他们没有代天掌雷霆，也没有代天行罪罚，但他们确确实实是七河之地的守护神！而你呢……”
    张道临浑身一颤。
    过往的一幕幕潮水般涌现出来。
    同样的错误，自己已经犯了一次，现在竟然重蹈覆辙。
    “道临知罪，还请城隍大人责罚！”
    说话间，他放弃了最后的矜傲，膝盖触地，脊背高耸。
    岳川走过去，扶起张道临，“你有一颗荡妖伏魔的心，但是你没有一双火眼金睛，可惜，可惜啊！”
    张道临羞愧至极，“道临谨遵城隍大人指示！”
    岳川心中一乐，不过还是说道：“我不会约束你，更不会指引你，你就从心而行吧，用你的眼去观察黑白，用你的心去评判善恶。”
    这时候，狸花猫说道：“他的眼看起来黑白分明，实际上黑白不分，要是让他从心而行，怕是刚才就把这庙拆了，把这庙里的人都劈了。到时候，咱们都跟姜国的列祖列宗一样。”
    大家不知道姜国的列祖列宗怎么回事，但大家都清楚，如果“轰隆隆”一阵雷霆劈下来，自己即便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种人，太危险了，也太可怕了。
    张道临看了一眼狸花猫，总觉得这家伙贱兮兮的。
    姜国的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手掌不自觉的按向剑柄。
    然而，张道临凭毅力移开了手掌。
    他沉声道：“猫兄弟，你说得对！既然如此，就请你当做我的眼，用你的眼，用我的心，去荡妖伏魔。如此可好？”
    狸花猫一听，顿时嘴角上翘，眼角下勾。
    它纵身一跃，从岳川肩上跳到张道临肩上。
    “好啊！从今天开始，本大王就代替城隍监督你。还有，别叫本大王猫兄弟，本大王是有名字、有封号的！”
    “那，如何称呼猫兄？”
    “名字你不用打听，只需知道本大王的封号是一字并肩王就行了！”
    听到这话，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岳川，看向岳川身后的城隍神像。
    那肩膀上，还真有一个小猫的像。
    还真是一字并肩王！
    张道临哈哈一笑，“好！一字并肩王，咱们一起荡妖伏魔去吧！”
    “走走走，快走！本大王早就等不及了！”
    笑声还在城隍庙中回荡着，一人一猫就已经冲出城隍庙。
    岳川对这一幕笑而不语，只是看了一眼左右。
    无形的目光仿佛万钧雷霆，从一个又一个精怪和鬼物身上扫过。
    “以后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对手，只管找他就行。如果他也解决不了，再找我。”
    众成员纷纷点头称是。
    “雷霆啊！”
    “这可是掌握雷霆的人。”
    “雷霆也能被人掌控吗？”
    “跟他混熟的话，渡劫是不是能行个方便，多多少少照顾一下？”
    听到这话，除了嬴捷，其他成员眼睛齐齐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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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0章

    几个地盘跑一遍，新一年的方向安排完毕，岳川立刻进入忙碌状态。
    无它，牲畜开始繁衍了。
    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这其中既包括生，也包括长。
    羊羔、马驹，都会在春天生崽。
    农耕民族春季忙着播种，游牧民族春季忙着接羔。
    科尔沁城一片繁忙，周边的代国、中山、楼烦、孤竹等国家也都一片忙碌。
    岳川不用帮忙接羔，但是岳川得照顾小马驹。
    蜀中洞府的小驷也开始生产了。
    母马肚子都圆滚滚的，就像皮薄馅大的馄饨。
    岳川仔细观察过，这些母马全都怀的双胞胎。
    寻常时候，马都是单胎，可是因为蜀中洞府灵气滋润，再加上龙蛇一族仪式的原因，母马怀双胞胎的概率大大提升，甚至达到了100%。
    岳川怀疑，如果不是母马个头太小，三胞胎、四胞胎也有可能，甚至像蛇一样，一窝七八个，十几个。
    临近生产，岳川日夜守在蜀中洞府中。
    喂食、喂水，检查身体，赶着母马遛弯、散步、晒太阳。
    更是早早地清理出产房，打扫卫生、消毒杀菌驱虫，铺上充满阳光味道的干草。
    终于有一只母马羊水破裂，小马驹顺利的降生。
    第一次、第二只。
    母马亲昵的舔舐着马驹，帮它们清理身上的污秽。
    小马驹个头虽小，体格却格外强壮，蹄子刚沾到泥土就开始硬朗起来。
    身上的毛发还没干透，就已经尝试着站立。
    而且，尝试几次就站了起来，慢慢的踱着步子。
    蜀中洞府除了果下马，还有鸡鸭鹅。
    顽皮的马驹开始追逐鸡鸭，然后又被大鹅张着翅膀追逐。
    越来越多的马驹降生、站立，然后追着母马吃第一口奶。
    岳川看到这一幕，心中满足感大增。
    “好！真好！真是太好了！”
    吃饱喝足的小马驹开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有些小家伙看到岳川，立刻被无形的魅力吸引，凑过来求爱抚，求抱抱。
    岳川仔细清点一番，这批小马驹有将近八百个。
    在自己的静心照顾下，全部存活，一个夭折的都没有。
    但是仔细检查一番，其中三分之一体格并不算强壮，甚至多多少少有些缺陷。
    如果不是蜀中洞府特殊的环境拔高了它们的上限，恐怕会胎死腹中。
    剩余的小马驹都活蹦乱跳，其中十二个还展现出不同寻常的灵性。
    岳川仔细检查一番，确定这十二个小家伙是精怪。
    “很好，很不错，你们几个快快长大，然后生出更多血统优秀的子嗣。”
    刚出生还没一天的小马驹纷纷瞪着纯洁的大眼睛，瞳孔中满是疑惑。
    什么意思？
    不懂耶！
    岳川却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变态。
    育种嘛……
    很正常。
    而且“种马”这个词，不就是说的眼前这些生灵么。
    又看了一眼其他马驹，岳川心中暗道：再过一段时间，就把它们送到姜国吧。
    有什么好东西，优先给姜国。
    想到这，岳川心念一动回到姜国城隍庙。
    南郭小院中，岳川和大黄相对而坐。
    “人选物色的怎么样了？”
    大黄拿出一个名单，说道：“我那些同门都是姜国本地人，他们对各村有名望的人比较了解，再加上货郎走村窜乡，对各村也有所了解。两方各罗列一个名单，我再挨家挨户走访，与他们交谈，最终确定了这些人。”
    岳川看了一眼。
    名单上都是各乡各村德高望重的人。
    而“德高望重”的评判标准，一个是年纪大，二个是品行好，三个是众人交口称赞。
    岳川问道：“他们的配偶和子女呢？外人夸不算好，自家人夸才算真的好。”
    这次选择的人将会与黄家成员结缘立契，成为地方上的“看事人”，或者说“出马仙”。
    由于是第一批，所以岳川希望尽可能的拔高标准。
    人无完人，但岳川希望，自己选择的这一批人能够尽可能的好。
    如此，也算是给后世立个标杆。
    让后世明白——出马仙绝不是什么糟粕、败类。
    大黄连忙拱手说道：“老师放心，我与他们家属也都交流过，绝不是那种罔顾自家利益，一味讨好外人的老好人、滥好人。”
    岳川点头，再次翻看一遍，最终圈定四个人。
    “第一批，就他们吧，分别负责姜国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看他们做得如何，如果此方案可行，再增加其他地方。”
    大黄看了一眼四人，再想了想四人所在的方位——恰好把姜国四个方向包圆了。
    没办法，姜国太小了。
    岳川指了指“瓦缸寨”的人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那个开砖窑的同门就是这里的吧。”
    大黄点头，“确实是南郭先生的高徒，稷下广场建设所需的一应建材也都是由他负责，如今砖窑规模也一扩再扩，雇佣的各种工匠多达千人。”
    岳川说道：“瓦缸寨虽然不是村子，却胜似乡村，你从这里面也选择一个话事人吧。”
    大黄几乎想都不想，便说道：“就由我那位同门担任吧。”
    岳川这么一想，砖窑都有人了，老面神调料品几十个作坊，也算是一个小集体了，也可以选一个人出来，立一个堂口。
    这么一想，自己立的堂口不就成了街道办、村委会之类的基层组织？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也正是这个模式。
    真要说起来，村委会、居委会也是做类似的事情，承担类似的职责。
    只是，能力所限，很多事他们办不来，也做不好。
    反而仙家成员，特殊的身份和能力，能够帮忙看事、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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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1章

    姜国城隍庙中，一个小男孩毕恭毕敬的跪着，双手合十默默念叨。
    “师父，有情况，师父快来。急急急急急急急！”
    收到信息的岳川立刻出现，问道：“胡十二，怎么了？”
    一下子喊了七个急，都赶得上“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了。
    胡十二说道：“城中出现一些怪事，有人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摔倒，或者腿抽筋、半边身子麻木，问题是，白师兄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一切正常，无灾无病。”
    听到这话，岳川忍不住问道：“多少病患了？”
    “十几个了，而且还在增加，坊间传闻是瘟疫。”
    听到这两个字，岳川浑身汗毛倒竖。
    经历了两次口罩时期，岳川对瘟疫的认知非常深刻。
    拥有先进医疗体系、物资保障系统的21世纪，抗疫尚且万分艰难，更何况是眼下这种社会。
    如果真是瘟疫，姜国的繁荣必定会遭受重创。
    “病人在哪？带我去！”
    “医馆！”
    岳川身形一沉，遁入地下。
    胡十二揭掉头盖骨，变回本体，熟门熟路的钻入供台下，顺着地洞向医馆赶去。
    岳川抵达的时候，大白正满头大汗。
    十几个病人一字排开。
    医馆中床位不够，就把草席铺在地上，当做临时床位。
    十多个病人姿势怪异的躺着，不仅是肢体动作上的怪异，还有五官表情上。
    手脚抽筋，鼻子眼也抽筋。
    岳川上手检查了一下，一个个都中气十足、精血滚滚。
    显然身强力壮，没有半点发病的模样。
    岳川不敢大意，再次检查。
    却还是没有发现异常。
    大白低声道：“师父，他们的身体都非常健康，没有半点病气，可是不知为什么……都成了这副模样……”
    大白指着一个人的脚，岳川看过去，却发现那人的右脚无名趾并非向前，而是怪异的向右，几乎弯折成了九十度。
    因为这根脚趾，那人的脸也成了痛苦面具状，体格壮硕的男子，却因为一根脚趾疼得哭天抢地。
    “白郎中，你帮我砍了它吧，砍了它吧！”
    旁边还有人与其类似，手指怪异的翘着。
    动作仿佛在勾兰花指，只是这兰花指用力过度，指甲盖几乎都贴到手背了。
    “白郎中，你帮我把手剁了吧，要不然，我这条胳膊都保不住了。”
    手指头、脚指头的还好说，旁边还有半边身子拧着、脖子歪着的。
    这些人虽然疼得哇哇大叫，却不敢头疼医头。
    又走了两步，岳川看到一个半截的人。
    刚想问这是高位截肢么，仔细一看，这不是姜大郎么。
    “你脚疼？”
    姜大郎连连点头，“可不能砍了，再砍连三寸丁都不是了。”
    岳川眉头紧蹙，喃喃道：“莫非是抽筋？落枕？脱臼？”
    然而看情形，完全不是。
    于是岳川问道：“你们最近有没有吃什么特殊的东西，去过什么特殊的地方，见过什么特殊的人？”
    几人全都茫然摇头。
    不过岳川还是让大白找来纸笔，仔细记录。
    “把你们的姓名、住址，今天起床之后吃了什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遇到谁，都说一下。”
    几人不敢怠慢，纷纷回想起来。
    大白也开始记录。
    几人的身份都是普通百姓，住址也比较分散，东郭、西郭、南郭都有。
    至于吃饭，有的人是自家做的，有的人是在外面吃的，有的人干脆就没吃饭。
    去的地方也比较凌乱。
    富裕点的人还好，就是茶馆、棋馆。
    穷一点的，需要走街窜巷找活、卖货。
    姜大郎说道：“俺今儿个起了个早，吃了汤泡炊饼，然后就推着车出去卖炊饼。出门之后先去的南郭老面神作坊一条街，那里工匠多，炊饼好卖。然后……”
    或许是职业原因，姜大郎的记性非常好。
    今天遇到的第一个客人是谁，买了几个炊饼，第二个客人是谁，收了几个钱，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有些是熟客，经常看到。
    有些是生客，第一次见。
    “哦对了，我遇到一个外国人，他口齿有点不清。不过长得还挺俊俏，白白净净，付钱的时候钱不小心掉地上，我帮他捡的时候，他扶了我一下。哦对了，他用的不是姜钱，是这个……”
    姜大郎动作艰难的摸出一枚铜钱。
    岳川拿过来看了看，又闻了闻，心中隐约有些猜测。
    这时候，一个人说道：“那人是不是穿着白色的衣裳，唇红齿白的？”
    “哎呦，他是不是还带着紫色的发冠？”
    “衣服上还有祥云的刺绣？”
    病号们你一言、我一语，姜大郎不断点头，“是，是，没错！怎么，你们也遇到他了？”
    “走路上的时候，他碰了我一下，没多久我就脚疼。”
    “对，他拍了我一下，然后说认错人了。”
    岳川听到这里，低声道：“错不了了！就是他！”
    悄无声息的离开医馆，岳川心念一动回到城隍庙，手掌覆在城隍大印上，开始全城大索。
    四只小老鼠得到消息，也支棱着耳朵，全城监听。
    岳川的神念像雷达一样。
    一张张面孔在眼前浮现，却又迅速掠过。
    终于，岳川找到了众人描述的那张面孔。
    城中一处偏僻的院落，几个人相对而坐，抱着烧鸡、馒头、猪头肉大快朵颐。
    “哈哈哈，这姜国真是好地方，吃得好、穿得好，人还多。”
    “是啊是啊，最关键的，这里人也傻。”
    “大哥落锁的手法真是炉火纯青，那些杀瓜连知道都不知道，就中招了。”
    “就是就是！等明日，咱们再去给他们开锁，平白赚他们一笔钱财。”
    “这姜国真是好啊，钱能买到一切，而咱们，最会的就是弄钱！”
    上座的，正是姜大郎的人口中说的白衣胜雪，唇红齿白的美貌公子。
    此人动作优雅的捏着一根鸡腿，小口轻咬，慢条斯理的咀嚼着。
    放下鸡腿，他斜躺在地上，翘起一条腿上下晃悠。
    “姜国民风淳朴，人们心思单纯，放眼望去，全都是待宰的肥羊，哈哈哈哈，咱们几个还真是来对地方了。”
    “啊，这么美好的地方，咱们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呢？”
    “哼哼，如果咱们掌控了姜国的国君，这里岂不就成了咱们的地盘？”
    听到这话，与座众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是啊是啊！”
    可是这时候，院外传来敲门声。
    “谁啊？干什么的？没事滚远点！”
    几人不耐烦的骂咧道。
    “开门，查水表！”
    “水表？什么玩意儿？”
    “算了，爆破一组开始吧！”
    话音刚落，一张纸从门缝中旋转着射了进来。
    正在吃喝的几人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听到“噼里啪啦”一阵炸响。
    “哎呦妈呀，打雷了！”
    “遭天谴了，快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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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2章

    岳川发现，“大呲花”这东西还挺有用的。
    对那些心中有鬼的人来说，震慑大于伤害。
    但对于妖魔鬼怪，这东西真的是物理伤害、法术伤害、精神伤害全部拉满。
    大呲花开始爆炸的一瞬间，院中几人身上便腾起各色烟雾，随即变成一只只白毛狐狸分头逃窜。
    可惜，下一瞬间，几道身影翻墙而入。
    胡九到胡十二，四个小家伙分别堵着一面墙。
    翻墙的给踢了回来，钻狗洞的给踩住脖子。
    一时间，院子里全是“叽叽哇哇”的惨叫。
    “都是狐族，为什么与我等作对？”
    “你们是哪一支的？为什么攻击我们。”
    “我们是冀州有苏氏，兄弟是哪一家的？说道说道，说不定咱们还是表亲。”
    岳川捡起地上掉落的头盖骨，呵呵冷笑道：“你们几个化形都没有的小妖精，也敢来人族的地界撒野？还害人骗钱，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们？”
    又看了看桌上的酒肉。
    全都是稷下饭庄的。
    “要是遇到脑子不清醒的，还以为你们是给我搞钱的，平白无故给我带了一个黑锅。”
    几只白毛狐狸看向岳川，“这位前辈，不知我们哪里得罪了您？如果前辈为了钱财，尽管说个数，我们三天之内……不，明天，就给前辈送来。”
    岳川开门见山说道：“你们来到我的地盘讨生活，却招呼都不打一声，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这不，我亲自上门拜会你们了！”
    几只小狐狸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
    “罪过罪过，前辈，是我们不懂规矩，请前辈息怒啊。”
    “我们几个有错在先，前辈要打要罚悉听尊便，只求前辈别害了我等性命。”
    “我们有苏氏，欠前辈一个人情。”
    岳川数了数，“嗬，你们五个，才一个人情？”
    “五个，五个！我们有苏氏欠前辈五个人情。”
    岳川把头盖骨放到桌上，问道：“你们有苏氏不在冀州呆着，反而来姜国做什么？”
    小狐狸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欲言又止。
    岳川冷声道：“怎么？要我给你们上点手段？”
    “不不不……我说，我说！”领头的白毛狐狸说道：“我们有苏氏与青丘氏结亲，我们是过来看新媳妇的。”
    “结亲？谁结亲？你？”
    “呃……是我。”
    岳川还没说话，胡十二上去就是拳打脚踢。
    “呸！你这种货色，也敢惦记阿姐，看我不打死你！”
    其他几个白毛狐狸见状，呲牙咧嘴就要反抗。
    可是岳川“哼”了一声，无形的威压震慑下来，白毛狐狸就像挨了当头一棍，齐刷刷扑倒在地。
    别说还手了，支撑起身子都难。
    胡十二一顿痛殴，把那只白毛狐狸打得亲妈难认。
    岳川问道：“什么时候结的亲？谁做的主？聘书何在？聘礼何在？”
    白毛狐狸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岳川呵呵冷笑，“怎么？两手空空的就想娶亲？”
    白毛狐狸说道：“我们这不是在攒嘛，以我们的手段，想要聘礼还不简单？不是我夸口，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就能把整个姜国拿下来当聘礼。”
    其他几只狐狸虽然被镇压得不能动弹，可听到这话时，一个个都昂着头、翘着尾巴，一副信心满满、胜券在握架势。
    “就凭你们？就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岳川感觉荒唐可笑。
    几个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真以为大城市里都是傻缺，凭自己的小聪明能掌控整座城市。
    年轻！
    太年轻！
    “行了，我也懒得跟你们废话。你们害人在先，好在没有闹出人命，死罪可免。现在把你们害人的手段交代一下，我给你们判个劳改，表现好的话，一百年后就归还你们自由。”
    几只白毛狐狸肯定是不乐意的。
    “我们可是冀州有苏氏的，你不知道我们有苏氏的名字吗？”
    “对对对，赶紧放了我们，以后咱们两家还有得来往。”
    为首的狐狸低声说道：“家中长辈知道我们来姜国，如果我们出了意外，长辈会过来寻我们。”
    岳川挥手指了指屋内，胡十二兄弟几个立刻拎着白毛狐狸走到屋中。
    院中阳光明媚，屋内阴暗压抑。
    白毛狐狸们有种不好的感觉，不过还是嘴硬的虚张声势。
    “你们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岳川抬手绘制一枚魂咒，淡淡说道：“我问了，你们不答，那只好用些手段了。”
    “你……你别小看我们……就是死，也别想让我们开口。”
    “你以为我不敢？”
    岳川甩手将魂咒打到那只“硬气”的小狐狸身上。
    魂魄与躯壳的联系被打断，一道透明的轮廓从躯壳中漂浮出来，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岳川一把掐住脖子。
    小狐狸的虚影又抓又挠，可是岳川完全无视。
    “现在呢？交代不交代？”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几只小狐狸全都惊呆了。
    然而，它们还是梗着脖子不招。
    岳川也不催，如法炮制将剩下几个小狐狸的魂魄勾出来，用勾魂索锁在一起。
    “魂魄离体太长时间，它们的身体会精气涣散，到时候就算把魂魄安插回去，也不能还魂归窍。所以，你想清楚了，到底是招，还是不招！”
    看着几个兄弟满脸惊恐的模样，为首的狐狸终于屈服。
    “我说！不过，你先放了它们。”
    岳川摇头，“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你们在我的地盘上胡作非为，我就是把它们全杀了，你们有苏氏的长辈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你信不信？”
    为首的白毛狐狸肯定是不信的。
    但形势比人强。
    有苏氏的背景唬不住对方，只能认栽。
    无论如何，先活下去再说，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落锁绝技，并不是法术，而是通过特殊的手法，搅动气血运行，形成环扣，令身体失去掌控。而且查不出原因。只要有相应的手法，就能解锁，同样查不出原因。”
    “落锁？开锁？”岳川喃喃自语，“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点穴、解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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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3章

    上辈子的世界里，无论走江湖的人，还是不走江湖的人，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江湖险恶。
    闯荡江湖看似潇洒，实际上吃饭怕下毒，睡觉怕迷香，上厕所也得浑身绷着，唯恐跳出来一个老八。
    古龙的小说里写得很清楚，任凭你什么武功盖世的高手，一着不慎也会被店小二麻翻放倒，捆成粽子，做成包子。
    不懂武功的下药，懂武功的，都是用点穴黑手。
    只要轻轻一拍、轻轻一碰、轻轻一戳，就能制服一个人。
    江湖上有种“拍花子”，只需要在人脑门上轻轻一拍，就能令其失去神志，行尸走肉般跟着自己。
    这种人大多是拐卖儿童和妇女，所以“拍花子”一词也就成了人贩子的代称。
    也有人在洗手间、地下道等处遇到陌生人，被其拍了肩膀，然后就把人带到家里，把家中所有的钱财双手奉上了。
    恢复清醒时已经是很久之后了，报警都没用。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岳川上辈子大学里某个姚姓同学就遇到过。
    被人拍了一下，之后就把身上的财物、家中的财物，甚至网银里的钱全都双手奉上。
    之前岳川只闻其名，未见其实。
    而今天，真切的目睹到了。
    听了白毛狐狸的讲述，岳川立刻明白了“落锁”、“开锁”的原理。
    气血精筋如天河山川，各安其道、各行其路、各司其能。
    关窍枢纽各有其门，门各有锁，锁各有窍。
    而能够阻隔气血的手法，就叫落锁。
    与之相应，能开窍通塞的，就是开锁。
    这个东西很好理解。
    按照中医的原理，人体有很多反射区。
    比如脚底板，按压不同的地方，躯干四肢等处都会有轻重不一的酸麻肿胀。
    这也是足疗保健的基本原理。
    眼耳口鼻和心肝肠胃等都有内在的联系，或者是筋腱，或者是神经，又或者是经络。
    而“落锁”就是把某个联系阻隔、截断，令相对应的生理功能出现紊乱，甚至丧失。
    比如小狐狸说的“抠腰子”，就是针对肝经、带脉下手。
    中了这一招，半边身子失去感知不说，人还直不起腰、佝偻着蜷缩成一团，呼吸都会疼痛，简直生不如死。
    岳川搜索了一下脑海中的资料。
    武术擒拿中有十三把锁的说法，又叫十三精关锁。
    这个精关锁是很正常的意思，没有颜色。
    练传武的、正骨大夫一般都懂点。
    善于短打的八极拳也围绕这十三精关锁，专打经络、腧穴、反关节、筋骨止点。
    这也是八极拳刚猛，动辄打死人的原因所在。
    拳拳暴击、刀刀致命，谁能扛得住？
    明白了其中原理，岳川顿时有些无地自容。
    里里外外检查一遍又一遍，没找到病因，还以为是遭了瘟疫。
    却没想到是点穴落锁。
    病人根本就没病，能检查出来才叫怪了。
    岳川看了一眼为首的白毛狐狸，“你都交代完了？没有遗漏？”
    “没有！确定没有！”
    “行！胡九，你们在这里看着，我去去就回。这家伙要是想跑，或者有其他异动，就把它那些兄弟先灭了再说！”
    “遵命！”
    胡九掌心中浮现出油绿的狐火，紧紧贴着被勾住的魂魄。
    有苏氏知道这是什么，也明白一旦沾到魂魄上是什么下场。
    “前辈放心，我诚心认错，绝对没有多余的想法。”
    岳川离开院子，来到医馆中。
    里面的病号还在咿咿呀呀嗯嗯啊啊的惨叫着。
    不断有人哭着喊着让砍手砍脚。
    岳川检查了一下，立刻对症开锁。
    也不需要什么动作，只是在身上轻轻的拍、压、挤、揉，刚才还杀猪一样惨叫的病号立刻不疼了。
    “诶？这是怎么回事？”
    “我好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神医，神医啊！”
    大白看到这一幕，双眼放光，瞳孔中满是求知欲。
    岳川摆了摆手，“你先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其他的，回头再说。”
    大白瞬间放下心来。
    这手绝活，师父肯定会传授自己的，不急一时。
    另一边。
    白毛狐狸左右看了看，说道：“几位兄弟，咱们都是一家人啊，你们一个个，都是我的小舅子啊。”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再次招来胡十二的拳打脚踢。
    “呸！就你这货色，也惦记阿姐。再敢多说一句，我打死你！”
    胡九提醒道：“小十二，你知法犯法了。”
    胡十二昂头一哼，“刚才师父在这都没说什么，你有意见？”
    “没有！我什么也没看见！”
    胡十二再次拳打脚踢，然后转向胡十，“你看见我打他了没？”
    “没有，他都是自己摔的！”
    胡十一跟着说道：“帮我也打一顿，我看他也不爽。”
    白毛狐狸被揍的鼻青脸肿。
    此时哪还有狐狸的优雅，分明是一只偷吃蜂蜜被蛰了满头包的大白狗。
    “我……我真的有婚约，是你们青丘氏老祖点头答应的，我真的。”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胡十二原地起跳一个飞踹。
    “那老东西跟我们早就没关系了，它说的不算！”
    “怎么会这样？”
    “不信？你把它叫出来跟我们对质一下！我保证它来得走不得！”
    恰好这时岳川回来。
    即便白毛狐狸不说，岳川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六尾狐老鬼下落不明，不知道跑哪了，岳川也懒得去追究它。
    却没想到，这老家伙跑到有苏氏，说了一门亲事。
    看白毛狐狸目瞪口呆的模样，岳川问道：“你们给了多少聘礼？”
    “古玉十块、古书百卷、古铜千斤。”
    “没了？”
    “没了！就这些。”
    听到这话，胡十二“啐”了一口，“就这？打发叫花子呢？你们有苏氏还真敢想。”
    白毛狐狸说道：“这不是我们说的，是你们老祖说的。我们还能反驳不成？”
    “它不是我们老祖，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岳川无语。
    这老鬼竟然玩起了婚骗。
    岳川虽然不知道狐族聘礼有多大，但之前青丘狐都声称，嫁了胡一换取的资源足够青丘狐重新崛起。
    由此可见，胡一的身价非常高，绝对不是一些破铜烂铁能够交换的。
    这个道理有苏氏明白，六尾狐老鬼也明白。
    所以，当它开出一个低的离谱的价格时，有苏氏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甚至提前支付，唯恐六尾狐老鬼反悔。
    想到这儿，岳川悠悠叹道：“恐怕……上当的不止你们有苏氏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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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4章

    有苏氏的出现说明了一件事——姜国吸引的不止是周边的流民，还有山精野怪。
    比如拜在胡七、胡八门下学本事的野狐、城狐。
    再比如眼前这些有苏氏的小辈。
    这还是城内，乡村中更不知有多少。
    岳川对这点儿并不意外。
    富裕而发达的国家，对贫穷而落后的国家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更何况大周世界并没有国家和民族的概念。
    人尚且如此，更何况禽兽精怪。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充满了刀光剑影、明枪暗箭，到处都是坑蒙拐骗、结怨报仇。
    姜国民风淳朴、人心善良，这是岳川乐意看到的。
    但这种环境和氛围也是“江湖人”喜欢的。
    能让人轻而易举获取财富、地位、权势的，并不是勤劳和善良，而是狡诈、恶毒、卑劣。
    越是无底线的人，越能够成功，尤其是面对勤劳、善良的人时。
    有苏氏这几个小狐狸，刚来姜国没多久就能拥有一个宅院，过上大鱼大肉的生活，明天帮人“开锁”之后更是财源滚滚。
    而姜大郎呢？
    整天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也就刚够温饱，如果家里再添几个孩子，估计温饱都保证不了。
    这就是现实，善在面对恶时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当恶不被惩罚时，会有更多的人抛弃善，加入恶。
    不是他们心思阴暗，而是唯有黑暗才能成为他们的保护色。
    当一个世界里充满了黑暗，发光就是原罪。
    岳川很庆幸，姜国有医馆，百姓们遇到疑难杂症都选择去医馆，而不是在家里死撑死扛。
    岳川更庆幸，这些小狐狸第一次出手就被自己逮到。
    如果时间长了，受害人更多，人们即便得到救治，心里也会留下无法愈合的伤口。
    因为这些小狐狸只为求财，不害人性命。
    如果遇到谋财害命的，说什么都晚了。
    岳川将几只小狐狸的魂魄送回躯壳，随即掏出生死簿和判官笔。
    “我已经把你们的信息悉数记录下来，你们行善也好，作恶也罢，我都一清二楚。”
    几只小狐狸不信，一个个都嘴角勾起，满脸的奚落。
    类似的话，它们在家里听得太多了。
    无良的长辈们总喜欢用这种手法吓唬它们。
    岳川也不解释，只是用判官笔点在一只小狐狸的名字上。
    顿时，一股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恐惧从心头浮现。
    五感六识、三魂七魄，一切的感知都将要被切断，与整个世界的联系彻底断绝。
    小狐狸惶恐的跪倒在地，瞳孔涣散的恳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
    岳川挨个点在小狐狸的名字上，让它们都感受到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看着四只瘫软如泥的小狐狸，岳川冷哼道：“善恶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回，你们都信了吧？”
    “信了，信了！”
    形势比狐强，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这时候再梗脖子也没用。
    更何况，生死簿加判官笔组合，比刀子锋利一万倍。
    哪怕有苏氏的小狐狸们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灵魂深处涌现出的悸动让它们肝胆俱颤。
    不可力敌！
    不可智取！
    沛然不可御！
    这根本不是普通生灵能拥有的力量，也不是普通生灵能够对抗的。
    岳川收起生死簿和判官笔，继续说道：“你们活着的时候逍遥法外，可是等你们死了，一个个都得在我面前走一遭。你们所有的罪孽，都一览无遗。你们怎么伤害别人，到时候都会千倍万倍的偿还。这，叫做报应！”
    小狐狸们差点吓死。
    世上怎么还有这种恐怖的事情啊？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小狐狸们不敢怀疑，不得不相信。
    “我们愿意赎罪，恳请前辈给我们一个机会啊。”
    “对对对，我们愿意赎罪。”
    落锁本就让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如果千倍万倍偿还，那滋味，甭提了。
    岳川看了小狐狸一眼，心中暗自琢磨。
    没多久，他想到一个好主意。
    “想赎罪？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赎罪的能力。说，你们都会些什么本事？”
    几只小狐狸慌忙膝行向前，不断磕头。
    “我们会落锁，还会精神幻术，还能调配迷香、迷药，我们会的可多了……”
    “对对对，我们的本事可大了。”
    “肯定能好好恕罪。”
    岳川无语了。
    这叫什么技能？
    就这还恕罪，分明是抱薪救火。
    为首的白毛狐狸看出岳川脸色不善，立刻明白，自己说错话了。
    “前辈息怒，息怒。我们除了这些本事，还会服侍人，我们服侍人的技巧可是祖传的。妲己娘娘前辈知道吗？是我们太奶啊，真的。”
    “对对对，我们都是妲己娘娘的后人。”
    岳川叹息一声，幽幽说道：“这里是大周，不要让人知道你们跟前朝有关系。”
    白毛狐狸当即“啐”了一口，“谁都知道，我们冀州有苏氏，永不朝商。有什么不可说的。”
    岳川很想把前朝人皇的册封符诏贴到它脸上，让它好好看看。
    不过这是岳川最大的秘密，想了想，只能作罢。
    低调！
    一定要低调！
    不过这几个愣头青得好好整治，叫它们明白什么是江湖险恶。
    “妲己娘娘会伺候人，你们也会吗？”
    “会啊！当然会啊！”
    一说到这个，小狐狸们瞬间精神抖擞，两眼放光。
    看它们的模样，岳川也来了精神。
    嗯，真正大师永远怀着一颗学徒的心。
    岳川深刻明白自己的短处，所以下定决心，好好学习、好好领悟、好好提高。
    “来来来，好好说道说道。”
    白毛狐狸顿时眉飞色舞，“我们有苏氏生理知识广博、生理经验丰富，对万物生灵的精气都有很深刻的研究，所以才有了落锁绝技。”
    “我们几个只是学了七十二小精关锁，族中还有三十六大精关锁，更有十八般气关锁，以及传说中玄之又玄的神关锁。”
    “相传，前朝那昏君就是被妲己娘娘用神关锁锁了三魂七魄，所以才成了昏暴之君，以致亡国。可惜，娘娘之后再也没有后辈能掌握神关锁。”
    岳川敲了敲小狐狸脑壳，训斥道：“省流，说重点，别搞那么多前戏和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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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5章

    听了小狐狸的话，岳川心中暗暗赞叹：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狐族善法，长于各种法术。
    但紫霄门的覆灭说明了一件事，被近身的法爷都是孙子。
    有苏氏早早地知道了这个道理，所以除了传统的法术修行，还增加了体术上的钻研。
    因为狐族不以筋骨为能，在面对熊、虎之类的强敌时，根本不能力敌。
    所以，有苏氏格外注重以弱胜强、以小欺大的门道。
    苏氏精、气、神三种落锁之术就是这么来的。
    寻常武者战胜敌人，都是依靠拳脚暴打。
    但有苏氏不同，只需要轻轻接触敌人，落下精关锁，就能限制、重创敌人，令敌人局部失去战斗能力。
    气关锁也是同样的道理，能够让敌人灵气流通不畅，修为大损，很多玄妙法术都受到影响用不出来，甚至修为被封禁，成为废人。
    与有苏氏战斗，刚开始可能大开大合，威风凛凛。
    但打着打着，就骇然发现，自己越来越弱，甚至无法动弹，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前辈，我们的能力不仅仅可以用在战斗中，还可以帮人梳理精气，强壮筋骨，提高身体状态，增进修为速度。像妲己娘娘那种级别的强者，还能帮人滋养精神，补益天智，增加悟道的可能。”
    听到这话时，岳川第一个念头就是：大保健！正宗的大保健！
    同样是保健，盲人按摩三十块，技师按摩三百块，但是有些真正的大师，三千块、三万块，甚至更贵。
    这种大师通常是上了年纪的男女，他们通过手法、药物以及其他手段，调理人身体中的气血，唤醒人身体中的生理潜能。
    比如开龙脊、强龙根什么的，都是小意思。
    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滋阴壮阳……
    电线杆小广告上敢吹的，他们都能实现。
    岳川听说过这种“大保健”的存在，但是三千块一小时，超过岳川一个月的工资了。
    所以，岳川只能退而求其次，考虑那种三百块的。
    可惜了，没有熟人带，入不了门。
    明白了这几个小狐狸的本领后，岳川将它们的头盖骨还了回去。
    “跟我来！”
    四只小狐狸连忙接过来，把头盖骨定在脑袋上，念念有词。
    “砰砰”连声中，一个个都幻化成人形。
    岳川看了看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你，换一个模样，或者换一身衣服。”
    “为什么？”
    白毛狐狸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又理了理自己的发丝，抿嘴一笑，眼波流转。
    “我这副模样，不美吗？”
    “美！”
    “那为什么要换？”
    “我怕你挨打！”
    医馆里的患者都记住了这家伙的衣着、打扮，再披着这张皮出去，妥妥的挨捶！
    翩翩公子立刻摘了头盖骨，“砰”一声变回白毛狐狸模样。
    它在身上翻了翻，又拿出一个头盖骨带上。
    双爪合十念念有词之后，又换了一副模样。
    看到这一幕，岳川那叫一个佩服。
    狐族真就是干坑蒙拐骗的行家里手，这一招幻化之术，随时可以变换模样。
    即便有监控、摄像头又如何？
    顶着这张脸，大摇大摆的干坏事，完了换一个头盖骨不就行了。
    就算警察拉网搜查，也找不到它们头上。
    于是，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往医馆走去。
    一路上，有苏氏的小狐狸又想与路人贴贴，趁机摸取钱财。
    可是还没等伸手，就被胡九它们抓住了腕子，扣住了脉门，一个个疼得呲牙咧嘴。
    胡九它们三个从小接受的就是偷袭、刺杀，对生灵的弱点也有所了解。
    虽然不比有苏氏那般精湛，但也够用了。
    “哎呦，撒手撒手，胳膊要拧断了。”
    胡九冷声道：“下次再伸手，拧断的就是你们的脖子！”
    岳川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你们不是要去赎罪吗？怎么，旧账未消，又要添新债？”
    “不不不，习惯了，习惯了。”
    一路上严防死守，把几个小家伙带到医馆。
    此时，病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也就姜大郎还在床上躺着。
    这家伙平日里太累了，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
    之前全靠意志撑着，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每一根肌肉都紧紧绷起。
    可是有苏氏的“落锁”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姜大郎心中憋着的那一口气卸掉之后，所有的疲惫、伤痛都潮水般袭来。
    这个敦实的中年人刚下床就感觉双膝一软，直挺挺扑在地上，挣扎许久都站不起来。
    大白叮嘱道：“你身子骨虽然强健，可常年风餐露宿、饥寒侵袭，已经伤了根本，如果静下心来好好调养，一年之内，我能让你恢复如初。如果你不听，三年之后，就是你的祭日。”
    姜大郎问道：“调养的时候，俺能不能干活？”
    大白摇头，“不行！你必须早睡早起，合理膳食，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以及开朗的心态。同时，不能做任何体力上或者脑力上的劳作。”
    姜大郎叹息一声，随即一脸喜色，“我明白了！我要趁这三年时间，给娘子和孩子攒一笔钱。“
    随即姜大郎双手合十，低声说道：“感谢城隍大人，给了俺三年时间，叫俺能看到孩子的出世。”
    听到这话，大白惊呆了。
    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这般不爱惜身体，不珍惜性命？你要是静心调养这一年，就有三十年可活啊。”
    姜大郎朝大白拜了拜，“谢过白郎中好意。不过，俺要是在床上躺一年，俺弟弟就要饿肚子，俺娘子忍饥挨饿，俺娘子腹中的孩儿还没出生就可能饿死，即便出生也会没有奶水。”
    大白听到这话，顿时纠结。
    他原地跺了几圈，说道：“你这情况，可以去宫中，找葵公主说明，她会给你提供救济的。”
    姜大郎摇了摇头，憨笑道：“姜国给俺干活的机会，这还挣不到钱、吃不饱饭，就是俺的错，我这样的人就不该活着，哪能再去麻烦葵公主。俺宁可堂堂正正活三年，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也不愿低声下气活三十年，靠吃救济度日。”
    岳川刚进门就听到这么一番话，转身对着有苏氏的小狐狸挨个踹了一脚。
    “听到没？听到没？你们一个个都是有手有脚、四肢健全，脑袋瓜子也不疯不傻，为什么就不能堂堂正正做人？”
    白毛狐狸摸了摸屁股，小声嘟囔道：“我们……原本就不是人。”
    岳川懒得搭理这种货色，指了指姜大郎说道：“去！把他治好！治好了，你们就有资格在这里赎罪，治不好，哼哼……”
    听到这话，四只小狐狸连忙冲上去，抬手的抬手，架腿的架腿。
    姜大郎一脸惊恐，“你们干什么？怎么毛手毛脚的？别摸，别摸那……哎呦，来人啊，救命啊……”
    岳川呵呵一笑，“这可是价值万钱的大保健，你就闭上眼睛、放松心情，好好享受吧。”
    姜大郎瞬间闭上眼睛，浑身放松。
    不是他听话，而是“一万钱”这个价钱把他吓得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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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6章

    岳川向大白说道：“好好看，好好学。它们几个虽然顽劣，但确实有一把子手艺。”
    大白点了点头，随即关上医馆的门，站到边上好好学习。
    有苏氏四兄弟把姜大郎脱得精光。
    “这淤泥朽木一样的糙人，竟然还洗得这般干净，倒是省去了净身的步骤。”
    “取浴桶、烧热水，给他药浴。”
    “有没有干净的丝帛，取来一些。”
    大白连忙点头，然后依言准备相应的事物。
    有苏氏架起两个锅，一个大锅熬煮草药，一个小锅熬煮的则是石头、金属。
    大白看了看大锅，根据其中的药物种类、剂量、抛投顺序，隐隐约约琢磨出了这些药的功能。
    但是小锅里的石头、金属，大白挠破头也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岳川立刻说道：“讲讲，这是怎么回事！”
    大白心中一惊。
    这可是学艺，对待老师应该恭谨守礼，怎么能这般粗暴？
    可是，大白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有苏氏四兄弟全都低头哈腰，眉开眼笑，耐心而热情的讲解起来。
    “这石头不是普通的石头。”
    “这金属也不是普通的金属。”
    岳川冷哼一声，“怎么的？在这说相声呢？”
    “哦哦，这个石头是古玉，雕琢成圆环，上面有太阳的纹路，每日清晨、正午时置于阳光下，可吸纳晨曦之力、烈阳之力，这种力量可以通过蒸煮融入水汽之中。”
    “这个金属也是法器，可以让水汽升腾成雾，凝儿不散，使用的时候便如这般……”
    说着，有苏氏狐族双手在小锅中搅了搅。
    “小心！”
    然而，让大白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四兄弟非但没有被开水烫伤，双手反而像棉花糖一样，包裹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随即四兄弟用一块丝帛套在手上，把雾气紧紧束缚住。
    “开始吧！”
    四兄弟像搓澡师傅一样，服侍姜大郎一个。
    它们的动作很轻，没有搓澡师傅那般，一边搓，一边还要喊着号子提劲。
    只是，它们手掌所过之处，姜大郎身上立刻出现一道红印，豆大大汗珠一层层的沁了出来。
    大白嗅觉敏锐，立刻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臭。
    “啊？湿气？这么快就排出来了？”
    有苏氏狐族一脸得意的说道：“这才哪到哪！”
    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搓了一遍，姜大郎就像清蒸大闸蟹一样，浑身上下通红鲜亮。
    这时候，四只小狐狸把姜大郎放进浴桶中。
    一松手，“噗通”一声沉底了。
    四只小狐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放的水？搞这么高干什么？”
    “我放的是正常水位啊。”
    “你他娘的不睁眼瞧瞧，他是正常人吗？”
    大白听到这话，顿时醒悟，这不是该有的医疗流程，而是医疗事故。
    “这种时候，不应该先把人捞出来吗？”
    然而，还没等大白动手，姜大郎便“噗”的从浴桶中钻了出来。
    脑袋刚浮出水面就大喊一声：“杀人了……救命……咕嘟咕嘟……”
    这浴桶的水不是一般的深，姜大郎站直了也露不出头。
    偏偏这家伙还不会水，只能不断地上蹿下跳。
    好在大白帮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放在浴桶边缘上。
    “咳咳咳……白郎中，多谢白郎中救命之恩……”
    有苏氏狐族顿时不乐意了，“你搞清楚，是我们在救你。”
    姜大郎疯狂摇头，“不不不，俺不需要你们救，放俺走，放俺走。”
    一万个钱啊！
    这种项目是自己能体验的吗？
    自己不吃不可攒上十年也没有……也就刚刚一万钱啊。
    这些钱花在家里，留给娘子和孩子不好么。
    “放俺走，放俺走啊！”
    “跟你们说，俺没钱，一个都没有！”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反正俺也没几年好活了！”
    岳川出手把姜大郎按回桶里。
    “是这样的，我们呢……做一个医学实验，需要一名志愿者。如果你配合我们完成这个试验，不但分文不取，还会付给你一笔报酬。”
    “多少？”
    “一千个姜钱，怎么样？”
    “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不多！”岳川摇着头说道：“因为我们这个试验有一定风险，你可能会受伤，也可能会死。所以，一千个钱不算多。”
    “好！你们尽管试验，玩命的弄，就是弄死了，俺也不抱怨。不过，你得先给钱。”
    姜大郎琢磨了一下，自己就算再活三年，也攒不了一千个钱。
    如果自己死了，反而可以。
    既然这样，自己还活着干什么，死了算了。
    而且，这事也不是必死，说不定能落个半死不活。
    如此一来，自己稳赚不赔啊。
    岳川也不小气，随手拿出一百枚姜圆。
    姜大郎顿时双眼圆睁，比姜圆还大。
    他知道姜圆，更知道这东西的币值是“当十钱”。
    然而姜圆制作得太精美了，实际流通中的币值远远高于“当十”。
    也就是说，自己又赚了一笔。
    姜大郎恨不得自己摁着自己的头钻到桶里把自己溺死。
    当然，死前得磕上一百个响头，不然这姜钱自己拿的不踏实。
    “白郎中，俺求您一件事。”
    “你说！”
    大白疑惑，这家伙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会求自己的？
    “俺相信白郎中，要是俺死了，求郎中您把这些钱送到俺家里，给俺娘子。俺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大白愣了愣，随即重重点头。
    “我答应你。”
    有苏氏小狐狸们顿感不耐。
    “我们哥几个出手，你就是只剩一口气，也能叫你生龙活虎，活蹦乱跳。”
    “就是！哪怕你都没气儿了，哥几个也能给你灌一口进去。”
    “我们叫你活五更，谁敢叫你三更死！”
    看到几个小狐狸牛逼轰轰的模样，岳川捏着下巴一言不发。
    它们出道以来，一直就在雷区蹦迪，所有不能触碰的滑梯全都玩了一遍。
    偏偏还命大，没死。
    领头的小狐狸伸手搅了搅汤水，“行了，捞出来！进行下一步！”
    话音刚落，姜大郎就被架着胳膊抬了出来。
    “哎呀，你们怎么这般毛手毛脚。”
    小狐狸“啐”了一口，“那也没你毛多啊！”
    “嘿！这家伙个头不大、个头不小。”
    “你说的哪个个头？”
    “这还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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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7章

    姜大郎从抗拒到迷茫，从迷茫到享受，从享受再到迷茫，重新变成抗拒……
    有苏氏小狐狸不满的撅起嘴，“怎么，不爽吗？哥几个的手法有什么不足之处吗？”
    姜大郎低着头、红着脸，吭吭哧哧回答道：“爽！”
    “爽不就行了，你抗拒什么？分开腿，夹那么紧干什么！”
    “这……人太多……我不习惯……”
    真要说起来，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姜大郎也是不拘小节的人。
    村边河里脱成赤条，哪哪都黑，就一个屁股白。
    村里其他老少爷们也都差不多，裤子一脱，全都是白花花的屁股，人均浪里白条。
    有时候酷暑天，跟几个无赖子在树荫下敞胸露背吹风纳凉。
    有时候热气难消，就有人脱得精光，一丝不挂。
    有大姑娘小媳妇想从边上过，一群人老远的就吹着口哨，咋咋呼呼将其吓走。
    要说起来，姜大郎也是脸皮比城墙厚的主。
    可玩归玩、闹归闹。
    在老家的时候大家都一样，谁也不笑话谁。
    在姜国人生地不熟，被一群人脱光了摆弄，毛手毛脚的在身上挤压揉搓。
    无论点在前胸还是后背，胳膊肘子还是胯骨轴子，那力道总能顺着经脉经络反馈到龙根上。
    从头到尾，硬是软不下来。
    这还罢了，白郎中和岳先生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尤其那白郎中，还拿着一个小本本写写画画。
    姜大郎个头不大，脚挨不着地，否则真得抠个三室一厅出来。
    只可惜，姜大郎根本不是小狐狸们的对手，很快就被摁到床上。
    不过这回姜大郎是脸朝下。
    想象中的尴尬没有出现，因为小狐狸在他身上按了几下，澎湃涌动的精血瞬间平息。
    无边倦意席卷开来，姜大郎都没来得及说话，便意识一沉睡了过去。
    大白啧啧称奇的点头。
    岳川啧啧羡慕的摇头。
    俩人都大开眼界，叹为观止。
    小狐狸耐心讲解道：“人身有上药三宝——精气神也，可强身健体治愈百病。然而众生蒙昧，不得其法、不知其用，为百病折磨。我有苏氏绝学，便是梳理人身精气神，合炼上药，强身健体、补益精气，吐故纳新，生生不息。”
    说话间，四只小狐狸重新到小锅中翻卷云雾，缠绕在手上。
    随着手掌揉搓，姜大郎身上呈现出一道道金属色的线条。
    岳川看了看，那金属色与小锅中熬煮的金属法器一般无二，应该是其中的特殊功效。
    小狐狸解释道：“新生的胎儿就是一团先天精气，一尘不染、一垢不生。只是随着后天成长，不断吃五谷杂粮，精血受到污浊，心灵受到贪嗔痴、怨憎恚等负面情绪滋扰，不断蒙尘，遮蔽灵光。”
    “所以，普通人从出生那一瞬间起，就一直在走下坡路，迟迟无法开悟，在最底层挣扎徘徊，最终沦落成行尸走肉。”
    “我们所做的，就是激发上药三宝、拂去灵台蒙尘，令其重回初生状态。”
    “至于重蹈覆辙，还是焕然一新，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说着，几只小狐狸双手在姜大郎身上有节奏、有韵律的拍打。
    姜大郎就像一块果冻似的，浑身皮肉随着小狐狸的动作上下晃荡、左右摇摆，
    随着它们的动作，姜大郎皮肉上呈现出一道道金属色线条。
    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根蓝紫色的静脉血管，却又有所不同。
    过了一会儿，小狐狸动作减轻，变成揉搓。
    姜大郎皮肉下的线条就像搓麻绳一样，从细到粗。
    原本蛛网一样分散在身体各处的线条汇聚在一起，成了一条线。
    看到这一幕，大白惊呆了。
    “病去如抽丝……病去如抽丝……你们竟然捕捉到了他体内的病气？”
    有苏氏小狐狸点了点头，“这就是他体内的淤毒，不过我们能解决的只是少少一部分，最多也就是让他身体康健，无灾无病，至于踏上修行、参悟大道，我们是不行的。”
    大白赞叹道：“足够了！足够了！这已经足够了！”
    小狐狸亮出爪子，在姜大郎掌心、脚心划开一道口子。
    一滴滴紫黑色的液体顺着伤口流淌下来，被小碗接住。
    滴答……滴答……滴答……
    四个碗里很快就盛满了污血，姜大郎手脚上的黑色线条也越发暗淡，最终消失无形。
    小狐狸小心的端着碗放到屋外。
    阳光照射下，碗中升腾起阵阵黑色的烟气。
    同时，碗中污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只剩下薄薄一层。
    过了一会儿，姜大郎悠悠醒转。
    他一骨碌爬起来，摸了摸胸口，又摸了摸大腿。
    “俺还活着？俺没死？”
    大白点了点头，“你的状态很好，好得很。恭喜你又恢复到年轻时的状态，怕是又有三五十年可活。”
    听到这话，姜大郎顿时激动地泪流满面。
    他“噗通”一声跪倒下去，“多谢白郎中！多谢白郎中！”
    大白不敢居功，而是用手掌引向有苏氏四兄弟。
    “你的恩人是他们，你要谢的话，就好好谢它们吧。”
    姜大郎目光狐疑的看着四个人。
    这几个家伙扒自己衣服，把自己脱得精光，还在自己身上毛手毛脚。
    他们也是郎中？
    哪有郎中这么看病呢？
    自己一个大老爷们都受不得，要是女病人，岂不……岂不……
    姜大郎无法想象那种画面。
    有苏氏四兄弟原本也不在乎姜大郎的感激。
    它们来这里纯粹就是展示自己的，有价值才能赎罪。
    姜大郎只要活着就行，至于感谢不感谢的，不重要。
    大白也察觉气氛尴尬，于是把装有姜圆的布袋子塞到姜大郎手中。
    “你的身体已经无碍，快些回家去吧，莫要让你家人担忧。”
    钱币叮当碰撞的响声传入耳中，姜大郎瞬间回过神来。
    糟糕！
    今天出来卖炊饼，刚开张就遇到这事。
    现在都过晌午了，一车炊饼都完蛋了。
    “多谢白郎中，多谢白郎中。”
    姜大郎揣上钱袋，慌慌张张的打开门板向外跑去。
    跑了几步又折返回来，将一箩筐炊饼放到医馆中。
    “白郎中，您还没吃东西吧，这些炊饼就是俺的心意，您垫垫肚子吧。对了，还有小咸菜，我家娘子亲手腌制的，您尝尝味道如何。”
    大白和岳川也不客气，拿起炊饼就着咸菜就吃起来。
    几个小狐狸来了一场大保健，也都饿的够呛，拿起炊饼就咬。
    可是刚吃进去就“呸呸呸”的吐了出来。
    “什么东西？寡淡无味！”
    “干干巴巴，骂骂咧咧，不润滑。”
    “还是肉好吃，俺想吃肉。”
    “这种粗食，就是喂猪猪都不吃，喂狗狗都不闻。”
    大白：……
    岳川：……
    小狐狸把炊饼丢到地上，还嫌恶的踩了几脚。
    “前辈啊，哪个……我们的本事您也看到了，我们能不能赎罪啊？”
    岳川咬了一口炊饼，然后指了指地上。
    “我教你们一首诗——锄禾日当午……”
    小狐狸满脸疑惑，“锄禾是谁？为什么要日当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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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8章

    青丘氏惨遭灭门，千里逃亡，最困难的时候粮尽水绝，全靠豆子充饥维生。
    他们过过苦日子，也知道食物的可贵。
    但有苏氏狐族不一样。
    它们从小养尊处优、吃喝不愁。
    每餐每饭都是肉食，什么时候吃过炊饼？
    更何况，姜大郎做的炊饼手艺真不咋地。
    又在竹筐中捂了一上午，一点焦酥脆的感觉都没有，纯纯的大面饼子。
    可是再怎么，也不能像有苏氏这般，糟践粮食。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岳川指了指地上的炊饼，说道：“你们整日坑蒙拐骗，不事生产，不知粮食可贵。而我教给你们的第一课就是，爱惜粮食、珍惜劳动成果！捡起来，吃下去！”
    四只小狐狸全都垮了脸。
    “这……”
    “这都脏了，怎么吃？”
    岳川冷哼一声，“脏了？那也是你们自己糟践的！”
    说完，岳川又咬了一口自己的炊饼。
    虽然味道不怎么滴，但配合腌萝卜干，也能下咽。
    不得不说，姜大郎娶了个好媳妇。
    看到岳川和大白津津有味的样子，有苏氏小狐狸顿时明白，这不是开玩笑。
    对方并不是故意拿捏自己。
    为首的小狐狸捡起炊饼，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然后一口咬下去。
    用力太猛，咬到了舌头，顿时鲜血横流，滴滴答答洒在炊饼上。
    岳川笑了笑，“你还真不吃素！”
    小狐狸顾不上疼，咬了几口炊饼，甩开腮帮子嚼起来，最后实在难以下咽，就抓了几块腌萝卜干。
    “咦？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其他小狐狸见到大哥的举动，也纷纷捡起炊饼，擦干净上面的灰土，然后大口大口嚼了起来。
    配合着腌菜，很快就把一大块炊饼吃下去。
    岳川不由得想起胡七、胡八来。
    当初在蝗庙里偷供品，还乱拉乱尿，最后含着泪把蝗庙打扫干净。
    有苏氏这几个，待遇好多了。
    岳川说道：“它们几个是冀州有苏狐族，来姜国……嗯……增长见识的，刚才那些病号就是它们弄的。”
    大白已经猜测出来了。
    不过大白猜不出的是，师父把这几个肇事者带到医馆干什么。
    “它们行为虽然卑劣，但念在它们年幼无知——”
    “前辈，我们都一百多岁了，也不算年幼，更不算无知！”
    看到四只小狐狸挺胸腩肚，一脸骄傲的神情，岳川很无语。
    他娘的，给你们改判都改不了啊。
    “念在它们智力发育不完全，没有完全的民事行为能力，再加上认错态度良好，又取得被害人谅解，没有造成严重的社会危害，所以做出不起诉决定，从轻发落。”
    四只小狐狸一脸懵逼，满头雾水。
    什么什么？
    怎么一个词都听不懂？
    还没等它们开口，岳川就已经宣判下来：“罚他们劳动改造，而你就是它们的监督人。每日敦促它们干活，用劳动赎罪。”
    大白点了点头，“可是它们逃跑的话，我拦不住啊。”
    大白孤家寡人一个，有苏氏狐族有四个，大白就是三头六臂也不够用的。
    岳川无所谓的说道：“跑？叫它们跑！随他们跑！天涯海角都不怕！”
    大白不明白，四只小狐狸却清楚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不会跑的。”
    “我们要在这里劳动改造。”
    “我们很乖的。”
    “只要让我们吃饱就行。”
    说这话时，小狐狸们那叫一个羞耻。
    自己可是冀州有苏氏。
    妲己娘娘的同族。
    整个狐族中也是响当当的存在。
    可今天，这般卑躬屈漆。
    可这都是自己找的，怪得了谁呢。
    在人家的地盘上搞事情，被抓住了，怎么打怎么罚都怨不得人家。
    岳川又询问了一些有苏氏绝学的细节，然后满意的离开了。
    四只小狐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一同看向大白。
    “我们哥几个是要在这里劳动赎罪没错，不过呢，什么时候干活，干什么活，你管不着。”
    “你对我们有苏氏的绝学很好奇是吧？我看你刚才一直在抄写。”
    “呦呦呦，这写的什么啊，驴唇不对马嘴的。”
    “你要是乖乖听话，我们可以教你几招。”
    然而，大白摇头拒绝了。
    “上药三宝，可治愈一切疾病，可解一切毒素，是真正的活死人肉白骨。可惜，上药三宝适用范围有限，大都是王侯将相、达官贵人。贫民百姓根本享受不到。我要学的是中药、下药，并不会窥视你们的绝学。”
    有苏氏小狐狸齐齐点头。
    这话是没错的。
    天底下最厉害的就是上药三宝，中药三宝、下药三宝根本不值一提。
    妲己娘娘是上药三宝的高手，但她服侍的是谁？
    大商人皇！
    天下仅此一个。
    能够让有苏狐族出手大保健的，无一例外，都得重金重礼相谢。
    像姜大郎这般，只拿了一筐炊饼的，纵观有苏氏，也是第一份。
    四只小狐狸欲哭无泪——我们，给祖宗丢脸了。
    “我们刚才是为了给前辈展示一番，否则的话，那个粗胚一辈子也别想让我们碰一下。”
    “对对对，那种粗胚，根本不配。”
    大白说道：“我这医馆里里外外就我一个，也没别的人帮忙。我打算开门受徒，这样可好——你们也不用给出诊治病，只需要帮我教一教弟子，传他们一些皮毛，就算你们劳动过了。”
    几只小狐狸一听，这个好。
    不用劳累，还能过一把师父的瘾，不错不错。
    “好！一言为定！”
    “不过我们先说了，我们帮你教徒弟，你得包吃包住。”
    “住的不好没关系，但是吃的不才能差了。”
    “我们只吃稷下饭庄的食物！”
    小狐狸们进城没多久，但哪里的东西最好吃，哪里的东西最好玩，已经打听得一清二楚。
    稷下饭庄的食物最美味，几只小狐狸舌头都快吃掉了。
    在它们看来，如果每天都能吃上稷下饭庄的食物，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享受。
    大白笑了笑，“你们不知道稷下饭庄是谁的产业？”
    “谁的？”
    “我们怎么知道？”
    “快说快说，最讨厌这种卖关子的。”
    “利用他人的无知进行牟利，是欺诈，你懂不懂？”
    大白指了指门外，“抓你们过来的那位前辈——稷下饭庄就是他的产业。”
    四只小狐狸顿时面如土色。
    “不吃了不吃了，我们以后天天吃炊饼就行。”
    “对对对，炊饼好吃，咸菜也好吃。”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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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9章

    岳川已经把“上药三宝”的原理搞清楚了。
    上辈子时看过不少道经，比如《高上玉皇心印妙经》这本众所周知的丹功修炼经典。
    在道教早晚坛功课经的早课经中也是道众日日念诵、可谓倒背如流。
    虽经文简短，但句句皆是修身延年之要诀，甚至可以说是字字珠玑。
    经文以“上药三品”为基础，要想通达经文，则必须先了解这“上药三品”是怎么回事。
    上药三宝精、气、神。
    这三个词虽然常被大家提及，但实际上，这是一个有很深内涵的词。
    中医认为，精是构成和维持人体生理活动的基本物质。
    可以说是一身能量的物质储备。
    精又分为先天之精和后天之精：
    先天之精最为关键，又称为“元精”，是生命最初那一点物质能量，由父母精血所化生，人靠着这一点元精生长发育、生儿育女。
    后天之精则来源于饮食水谷，通过脾胃的运化功能，人体将摄入的饮食水谷中的精微物质吸收、转化、营养自身，相当于现代所说的“人体营养”。
    只要身体不好，精气神不足，中医一把脉，基本都会来一句“脾胃虚”。
    十个人里九个人脾胃有问题。
    尤其是小孩儿，那种发育迟缓、营养不良的，体重非但不长还不断掉秤的，一查一个准，都是脾胃虚。
    脾胃是人体吸收后天之精的主要途径，甚至可以说是唯一途径。
    就好像手机上的充电口。
    别人充电40瓦快充，甚至60瓦快充，你只有5瓦10瓦，怎么比？
    还有人充电口坏了，时灵时不灵。
    但是人每天活动十多个小时，学习、娱乐、工作，耗费的精力是大致相同的。
    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每天精力饱满，无论学习还是工作都事半功倍。
    而有的人整天没精打采，干什么都低效，事倍功半。
    比如得不到催更的某作者，经常一壶茶喝半天，几百个字写一天。
    “精力饱满”、“没精打采”，老祖宗已经用这两个词告诉我们核心问题是“精”。
    精是整个生命活动的物质基础。
    就像电对电子产品的意义一样。
    精会消耗，同样也可以增补。
    一般而言，一切生命活动都会消耗精，尤其是房事生育、多思用脑等。
    在中医看来，肾主藏精，肾是人体“藏精”最重要的仓库，而肾主生殖、主脑、伎巧出焉（脑力、思考能力、反应力等），因此性生活、大量脑力劳动，这些最耗肾精。
    比如孤舟牧云，整天绞尽脑汁要催更而不得，脑力消耗过度，头疼大半个月了，上医院一把脉，肾虚，旁边的人瞬间憋笑。
    没有修炼的人，基本上只能靠后天的这些营养摄入来补充后天之精，有修炼者则需要通过导引吐纳，可以慢慢培补先天。
    与精的物质性相比，气可以算是构成和维持人体生理活动的基本动力。
    人活一口气，人体的各种脏腑、形体功能能正常发挥，靠的就是生命能量的正常运行，这个能量就是气。
    跟精一样，人体之气根据其各自特点、作用、分布的部位细分起来，也有各种不同。
    比如随先天之精一起产生的、生命最初的能量，称之为元气。
    元气同样为肾所主，人由此元气逐渐萌发出勃勃生机；同样的，元气耗尽则生命结束。
    元气是无形无质，却又真实存在的。
    还拿孤舟牧云举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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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0章

    上初中时阑尾炎犯了，当时都是挂消炎针。
    高中时学习压力大，阑尾炎频繁发作，耽误学习。
    于是就上医院，动手术把阑尾切除了。
    肚皮划开之前，整个人就像充满气的气球，摔在地上都能再弹起来那种，浑身充满了元气。
    可是肚皮划开之后，就感觉有一种无形的东西散逸出去。
    即便伤口愈合，休养了大半年甚至数年，依旧能感受到那种虚弱。
    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元气满满的感觉。
    大手术伤元气，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同样的，气也会消耗，也可以增补。
    过度劳累最是耗气，中医讲“劳则气耗”，这个劳累包括整体的体力活动过大，也包括单独脏腑的过劳，比如饥饱不定，暴饮暴食容易消耗脾胃之气。
    年轻人作息不规律，饮食不规律，这都是在损耗元气。
    人体的元气是有限的，年轻时欠下的债，中老年之后都要偿还。
    没有修炼的人，只能靠饮食、体育锻炼来蹭强体魄，在一定程度上充养自己的气；而善于导引、内丹、吐纳功法修炼之人则可通过打坐导引练气。
    精气神三者中，神最为重要。
    中医里把神称为“一切生命现象的总称”。
    简单来说，精是形体，气是功能，那什么让这些形体发挥这些功能且发挥合适的功能呢？
    这就是神。
    中医讲“得神者昌，失神者亡”。
    没有神，就算有个躯体，各个器官、躯体功能也存在，但也只是一具尸体。
    可以说，神是人体的生命力——这可以算是广义的神。
    狭义的神，则是指我们常说的“心神”，包括思考能力、心理、情绪等。
    情绪不好，心理状态不好，我们说这个人心神不宁，说的就是这个狭义的神。
    道医对此的认识更神，认为神是人修真的关键，通过对形神的修养可以实现成仙入圣。
    岳川把有苏氏绝学和修行晋升的路线互相印证，一条线索在脑海中明晰起来。
    精怪修行的第一道坎是喉中横骨。
    因为这个坎的原因，把躯体分为上下两个部分。
    下部分是五脏六腑，主管精、气的滋生、藏养。
    精怪精气旺盛，则可以冲击、炼化喉中横骨，过了这个坎就能豁然开朗，开口说话，口吐人言。
    同时，精怪也有了修炼“神”的资格。
    颅中的神和躯干中的精、气融为一体，锤炼成元神。
    元神修成，就意味着有了“上药三宝精气神”，自然寿元大涨，生命悠长。
    元神不断壮大，冲击头部顶骨，就能打通自身和外界天地的联系。
    元神出窍、遨游太虚，拥有诸多妙用。
    精、气二宝修行简单，采天地灵气、纳日月精华都能壮大精、气，还有更简单的，那就是吃吃吃。
    但是“神”这一关缥缈虚无，无形无质，无根无苗，根本没有统一的定论。
    但精怪们比较公认的就是——学习人族，从人族的世界中获得感悟，促进“神”的增长。
    大黄如此、大白也是如此。
    他们都修正法、行正道、得正果。
    至于有苏氏那几个家伙……全是歪门邪道。
    它们或许根本就没有远大的目标，就是吃天赋饭，潇潇洒洒活几百年，雷劫到来之前寿终正寝。
    所以，有苏氏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总是在雷区边缘反复横跳、疯狂摩擦。
    “蹭一蹭不进去”这句话，被它们祖祖辈辈玩得明明白白。
    “有苏氏好歹也是源远流长的世家大族，其子孙后辈尚且如此，其他精怪势力又是什么模样？”
    岳川忍不住想到西域的妖魔鬼怪。
    中原的精怪虽然没那般猖狂，但也好不到哪去。
    有苏氏来姜国招摇撞骗，已经给自己敲响警钟，后续肯定还会有一波波的麻烦事。
    “看来，土地庙加话事人的体系得赶紧建立起来了。”
    （呃……上个月还信心满满五更要催更，但一直没达到1000个，这个月上火，头疼、牙疼，睡觉睡不好，血压也高。最近几天在挂针，等压根消肿了就去把两颗智齿拔掉。所以，求求大家，点点催更吧，让我精神压力小点，心情好点，更愉快地码五更。拜谢各位家人，磕头作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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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1章

    岳川筹划基层土地庙扩大事宜。
    眼下正值春节，家家户户都在走亲访友，岳川准备等节日过去后在执行。
    时间飞速过去，终于来到元宵节。
    王宅早早地洒扫干净，收拾利索，老少五人更衣沐浴，站在大门外迎客。
    今天的事情，岳川早就和王建说过了。
    这是王建康复之后第一次外界接触，也是第一次和姜国的上流社会接触。
    岳川在中间牵针引线，帮助王家彻底融入姜国上流社会。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至少对王家是这样。
    岳川提前数日就帮王家邀请宾客。
    上辈子的世界里，请客吃饭都是随时念起，一个电话。
    但对当今之世的人而言，这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古人非常重视礼仪，主人宴请宾客，要以请柬相邀，当客人登门时主人要迎客于门外。
    这一点可以参考婚礼，给客人发请柬，主人家站在门外迎接宾客。
    古人但凡宴请，都是这样，否则就是失礼。
    俗话说“三天为请，两天为叫，一天为提”。
    诚心宴客，提前三天通知，客人方便准备，准时赴宴。
    “请”也说明，被请之人是这次宴会的主角，至少也是一个重要人物。
    提前三天，就是方便他们安排行程，准备礼物等等。
    提前两天为“叫”，就是喊你过去吃饭的，也可能是过去陪酒的，总之不是这次宴会的主角。
    至于“提”，就是可有可无的配角，主人家临时起意“提”起这个人，顺便喊一声。
    来不来都无所谓。
    这道理跟几个朋友吃饭，中途半场打电话叫你过去一样。
    八成就是喊你去付钱买单的。
    去不去都无所谓。
    王家这次来的宾客，岳川都是提前“请”的，礼节备至。
    受到邀请的人早早就开始往王家赶。
    稷下饭庄的胡一、胡五、胡六。
    胡说八道茶馆的胡七、胡八。
    白氏医馆的大白，有苏氏四兄弟也接到了请柬。
    大黄、长卿、孔黑子及其诸弟子也都受到邀请。
    其他的就是大黄的诸多同门，比如瓦缸寨窑厂、木匠车行、老面神作坊等。
    梁满仓身为姜国最大的粮商，也受到了岳川的邀请。
    当然，重中之重是姜国官面上的人。
    比如翁胖子，再比如龙阳、龙葵。
    岳川这次邀请的人非常讲究，几乎把姜国官、商、工、农等各阶层都邀请到了。
    既是给王家融入姜国提供契机，又是给姜国各阶层接触提供平台。
    这一年间，姜国的发展太迅速了，变化也太大了。
    姜国多了很多富人。
    比如南郭合的弟子门人，在这一年里人均暴富。
    这说明，南郭合去世后，他们选择追随大黄是正确的。
    如果不是这个决定，他们很多人还会像以前一样，一贫如洗。
    还有梁满仓，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粮商，所有生意都是管家打理，管家死后基本就是家道中落。
    不过在岳川的撮合下，梁满仓供奉城隍庙的四只小老鼠，得到仙家帮助，很快就成了姜国最大的粮商。
    稷下广场所属的众多店铺就更不用说了。
    背靠大树，好乘凉，想不发财都难。
    然而，这种富裕仅仅是开始。
    作为先富起来的人，他们有义务带动其他人共同富裕。
    而今天就是要借王家的场，唱姜国的戏。
    又是西域风味的烧烤大餐。
    胡五、胡六虽是宾客，却还是忍不住手痒，亲自上手。
    龙阳等人对烧烤大餐已经非常熟悉，人均体验过两三回了。
    但王家父子还是第一次，于是看什么都新鲜，吃什么都好奇。
    一顿烧烤，吃得王家父子满脸油光，尤其是王家几个小家伙，从没品尝过这种美味。
    不过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知道“浅尝辄止”的道理，虽然多吃了一些，却没有失礼。
    反而有苏氏四兄弟，一个个都吃成了金元宝状，躺在地上坐都坐不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五十味，岳川终于开始讲述起王家父子的来历。
    “琅琊王氏是我的故交好友，斩鸡头拜把子的交情，却没想到因为田氏篡权株连，落得如今下场。天可怜见，他们来到姜国，被我遇上……”
    岳川一番话，说得王氏父子衣袖掩面，痛哭不止。
    与会的其他宾客听到这话也都面露哀容。
    孔黑子第一个说道：“田氏篡权，殃及无辜，着实可恨！似琅琊王氏这般受牵连者，不知凡几。哎……”
    长卿最不愿提起的就是田氏。
    因为他们乐安孙氏也出自田氏，虽然已经出了五服，可毕竟是一个根上的。
    田氏篡权，他不好发表意见。
    但是田氏篡权殃及无辜，长卿那叫一个愤怒。
    “在下读《论语》有闻，强者抽刀向更强者，懦者抽刀向更弱者。田氏此举，非英雄也！”
    江湖人还讲究“祸不及家人”，田氏这番举动就有点不讲江湖道义了。
    大黄说道：“田氏清洗齐国世家大族，也是为之后掌权、稳固地方做准备吧。只是他们功亏一篑，没能达到目的。”
    龙阳点头，“我那表弟运气不错，恰好被派来姜国，侥幸逃过一劫，又被迎奉回去。”
    说起公子昭，龙阳的心情也非常复杂。
    刚开始时，齐国势强、姜国势弱，公子昭来到姜国后趾高气昂、目中无人。
    嫌弃姜国安排的驿馆不够档次，就重金收购了一处大宅子，然后一番改造、装饰。
    龙阳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招来翁胖子，附耳问道：“这处宅院……”
    翁胖子点头，“没错，就是公子昭买的，后来给张道临住了。只是不知怎么又落到王氏手中。”
    龙阳不关心这些细节，他只是感慨公子昭那一波三折的命运。
    从云端跌落淤泥，又能从泥潭里爬出来。
    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上升到云端。
    介绍过了琅琊王氏，岳川又开始介绍起其他宾客。
    地位从低到高，第一个被拎出来的就是有苏氏的哥几个。
    岳川看了看它们，说道：“白氏医馆中新来的技师，手法很好、服务也很不错，大保健绝对一流。大家有空的话可以光临白氏医馆，叫它们几个服务服务。”
    听到这话，龙阳眼睛一亮。
    “大宝剑？好好好！这个好！我天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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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2章

    岳川很想解释，此大保健非彼大宝剑。
    但是转念一想，也许龙阳两个都喜欢呢？
    接着又介绍了一遍其他人。
    一时间，宴会上其乐融融，各种“久仰”。
    倒是有苏氏四只小狐狸，那叫一个精神暴击。
    初来姜国时，觉得这里遍地肥羊，随便坑。
    钱财富贵唾手可得，甚至觉得可以学妲己娘娘进宫，掌控国君，弄个国师什么的当当。
    今天看到众宾客才明白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稷下饭庄的胡一，这是同族。
    也是自己“未过门的媳妇”。
    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今天见到本尊才发现，胡一气场强大、精明干练，偌大的宴会有其指挥，有条不紊，整个过程中没有出现半点不和谐。
    无论稷下饭庄带来的人，还是王家的仆人，在它手下都一般无二，言听计从。
    这种天生的领袖气质，让有苏氏小狐狸心折不已。
    “大哥大哥，这就是我们大嫂啊！大哥有福啦！”
    “就是啊大哥，快点展现你的魅力，拿下大嫂！”
    然而，为首的白毛狐狸一言不发。
    它静静地看着胡一，心中浮现出难言的失落感。
    条件差不多时，有可能会一见钟情。
    条件悬殊太大，只能是自惭形秽。
    白毛狐狸之前说自己是过来看媳妇的，还跟青丘狐族套近乎，以姐夫哥自居。
    却遭到胡十二的拳打脚踢，打得亲妈难认。
    打一拳来一句“你也配”，踢一脚来一句“滚远点”。
    当时白毛狐狸只觉得对方没教养，懒得计较。
    就算计较也没用，小舅子太多了，打不过。
    直到现在，知道了胡一的身份，白毛狐狸深刻明白，那一顿打没白挨。
    自己确实有点配不上。
    “据说，它才九十六岁，还没一百岁。”
    其他三只小狐狸同时点头。
    “大嫂修为强大，气息强盛，很显然已经压抑不住了，随时都有渡劫的可能，一旦大嫂渡劫成功，就能化为人形，将来悟道境指日可待。”
    “大嫂是青丘狐族，有青丘传承，如果嫁入我们有苏氏，又能得到我们有苏氏传承，说不定能如妲己娘娘般，参悟最上乘秘诀。”
    “我们有苏氏赚大了，大哥你赚大了。”
    然而，白毛狐狸揉了揉鼻子，低声道：“你们觉得，我配吗？”
    三只小狐狸都不说话了。
    大哥在同辈之中是最优秀的。
    长得帅，是真帅。
    有苏氏无论雌雄，都貌美如花，美绝人寰。
    白毛狐狸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最重要的，大哥很会来事，对兄弟们都非常照顾，大家都愿意跟它玩。
    可大哥的天赋差了一些，没能在百岁之前修炼至圆满。
    所以，大哥没有“天才”之名。
    在面对青丘狐族的天才时，无形中就差了一截，抬不起头来。
    之前还觉得青丘狐族没落，低价卖女儿，心中有点瞧不上的意思，偷偷跑过来“看媳妇”。
    甚至打着退婚的念头。
    现在，青丘狐族好着呢，比想象中更好。
    三只小狐狸明白其中关窍后，全都与大哥同悲起来。
    “大哥，没事。”
    “大哥，坚强点。”
    “大哥长得这么帅，不能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啊。”
    然而，白毛狐狸眼睛中浮现出炽烈的光芒。
    “你们说得对，它这样的天才，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妲己娘娘。有它坐镇，可保有苏氏五百年繁盛，千年无忧。无论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有苏氏，都要把这种天才娶回去。你们，可愿助我一爪之力！”
    “大哥，我可以助你两爪之力。”
    “我可以助你四爪。”
    “大哥，尾巴算不算？”
    至于后面的胡五、胡六、胡七、胡八，有苏氏四兄弟都没怎么看在眼里。
    只是对胡五、胡六化为人形的“幻术”比较好奇。
    胡九一直到胡十二，之前已经碰过一回了，有苏氏小狐狸感觉脸上身上又有些隐隐作痛。
    “都是小舅子，以后得好好讨好啊。”
    “对对对，得过了小舅子这一关。”
    “大哥，你要是连小舅子都打不过，迎亲那天怎么办？”
    白毛狐狸：……
    介绍南郭合的诸弟子时，岳川着重点出了他们的身份、行业，以及当下的产业规模，手下雇佣的工人数量，对姜国的影响等。
    有苏氏四只小狐狸听得暗暗咋舌。
    “咱们真是瞎了眼，还以为满大街都是富贵人。原来富人都在这儿啊。”
    “街上那些人都吃得满面红光，穿的干净体面，没想到都是姜国的穷人。”
    “姜国的穷人都比外面的富人吃得好、穿得好，还有气质。”
    “姜国，真是好地方啊。咱们随便干一票就能一辈子吃喝不愁。”
    介绍完南郭合的诸弟子，又介绍孔黑子的弟子们。
    然后，重头戏来了。
    “这位是长卿兄弟，说起来，跟你们还算是同乡。”
    长卿立刻自报家门，与琅琊王氏叙旧。
    双方祖上还真有些来往，一时间，气氛都热烈了起来。
    有苏氏小狐狸们上上下下打量着长卿。
    “有点本事，身手矫健，精气饱满，神志也非常强大，真动起手来咱们讨不到好处。”
    随后，岳川又介绍起孔黑子。
    有苏氏小狐狸一眼望过去，同时惨叫着捂住眼睛。
    “哎呦，好强！”
    “是强者的光芒！”
    “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精气神三宝如此浑厚、凝练、不能直视，这是……悟道境！”
    小狐狸心中那叫一个惊讶，小小的姜国，竟然有悟道境强者。
    然后，岳川又介绍大黄。
    小狐狸们再次看过去。
    “哎呦，这个更强！”
    “救救我，救救我。”
    “我的眼闭不上了。”
    “他好像很年轻啊！”
    小狐狸们刚刚恢复，岳川又介绍龙阳。
    “这就是姜国国君？”
    “拿下他就能掌控姜国。”
    “看看他底细如何……”
    “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
    四只小狐狸泪流满面。
    “卧槽，姜国怎么这么多悟道境？”
    “三个，三个了！”
    “还好，我们没有去宫里搞破坏。”
    “真去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岳川瞄了一眼小狐狸们，又介绍起龙葵。
    “这是今天咱们的主角，最尊贵的客人，咱们姜国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葵公主……”
    一句话把龙葵说得满脸通红。
    众人全都哈哈大笑，对岳川的评价格外赞同。
    倒是四只小狐狸，不敢再轻易探查了。
    “四个！”
    “姜国有四个悟道境！”
    “城里套路深，我要回老家。”
    白毛狐狸却没有退缩，而是激起了更加强盛的斗志。
    “鸡窝里飞不出凤凰，龙池中养不出泥鳅！想要出人头地，就要与强者比邻而居。你们几个，谁都不许走，陪我在这里——渡劫——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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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3章

    烧烤结束后，宴会依旧在进行。
    众宾客自觉地组成圈子，交谈一些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比如南郭合的弟子们围成一圈，讨论往日的事情，以及这一年来的发展，还有家庭的变化。
    比如谁讨到了媳妇，谁老来得子。
    被说的最多的就是车行木匠公输祥，老婆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生下来就有九斤重，众人啧啧称奇，公输祥却难掩自豪的说“一般般”。
    为了纪念这件事，就给儿子取名公输般。
    借着这个机会，公输祥与众人约定了时间，在家里摆满月酒。
    众人现在不同往日，一个个都阔绰了。
    而且，这是老师去世后同门中降生的第一个孩子，有特殊的意义。
    众人纷纷答应前往，还嚷嚷着要给大侄子一份厚礼。
    孔黑子的弟子们也组了一个圈。
    他们守在孔黑子身边，方便自家先生有什么指使，随时能上前。
    同时又紧守着岳先生，方便岳先生论道时抢个前排。
    众人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种大场合，岳先生肯定要高谈阔论一番。
    胡一和它的小老弟们就有意思了。
    胡十二指着有苏氏四兄弟向胡一嘀嘀咕咕几句，胡一看向它们的眼神瞬间变了。
    面对胡一清澈的目光，白毛狐狸只觉得头皮一紧，浑身僵硬。
    它颤颤巍巍的抬起手，行了一礼。
    想要自我介绍时，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
    “我……我叫有苏月。”
    “我叫有苏黑。”
    “我叫有苏风。”
    “我叫有苏高。我们是月黑风高组合！嘎嘎嘎嘎……”
    白毛狐狸恨不得把有苏高摁在地上暴打一顿。
    唯恐丢人现眼不够，非要把组合名字喊出来。
    “咳咳咳……月黑风高只是我们的玩笑，玩笑……”
    胡一点了点头，说道：“那个老鬼去你们家里订婚了？”
    有苏月点头，“没错！聘礼已经收下了，你的八字也给我们了，我家老祖合了之后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这种无耻的话引得胡十二摩拳擦掌，“我看你的脸跟我的拳头也是对窑子跟石臼，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有苏月连忙竖起手掌挡着脸。
    怕了！
    真的怕了！
    这个小舅子打人专打脸，疼得很。
    “呃……我来姜国找你，就是为了我们的婚事儿！”
    胡十二顿时大怒，跳着脚骂道：“你还有脸说？就你也配？有多远滚多远！”
    有苏月点了点头，“确实，我不配！所以我是来退婚的！”
    说完，有苏月拱手向胡一行了一礼。
    这番举动让胡十二错愕不已。
    如果有苏月死皮赖脸，它也能理直气壮的暴揍一番。
    可有苏月知难而退，胡十二心中的怒气顷刻间消散。
    反倒其他三只小狐狸跳着脚。
    “大哥，不妥啊！”
    “大哥，你三思啊！”
    “大哥大哥，来来来，借一步说话。”
    然而，有苏月甩了甩袖子，没有理会三个小弟。
    “我意已决，你们无需多言！”
    随即，有苏月长叹一声，双手负在身后，抬头四十五度望天，让人能感受到他身上逆流成河的悲伤。
    “你是天边的云彩，我却没有登天的阶梯。你是……”
    可是这时候，有苏月背后被人戳了戳。
    “干嘛，别打断我的灵感！你是山巅的雪峰……”
    “大哥，别念了，人家走了。”
    有苏月回头一看，果然，胡一领着几个小兄弟走远了，与宴会的主客们凑成一桌，相谈甚欢。
    有苏月心中的失落更甚。
    对方本就是天才，身边还都是悟道境强者，再不济也是一方豪富。
    而自己，只是一个长得有点帅，有点小聪明、小手段的无赖浪荡子。
    人家干的是正经营生，手下雇佣了上百号人，每天能提供几千人饮食所需，保障姜国万民温饱。
    而自己，坑蒙拐骗偷，最多也就是兄弟四个衣食无忧。
    “大哥，你刚才为什么要退婚啊？”
    “对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还能不从吗？”
    “大哥，你糊涂啊！回到家里，老祖会把你腿打断的。”
    有苏月摇了摇头，“它那种天才，根本不是一个婚约能够束缚的，那样做，不会给有苏氏带来什么好处，反而适得其反。”
    长叹一声，有苏月说道：“我以退为进，就算不能成功，至少也能与它结个善缘，以后多多少少有些方便之处。而且……我未必就不能成功呢！”
    “大哥，我助你一爪之力！”
    “我也是！”
    “咱们月黑风高组合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大嫂也不例外！”
    有苏月握起拳头为自己加油鼓劲，“走，咱们也过去！”
    三个小兄弟顿时一阵哆嗦。
    “大哥，那边悟道境太多了，国相、孔先生、王子殿下、公主殿下，还有那位岳前辈，实力只高不低。咱们凑过去，不嫌扎得慌么？”
    “看你那点出息！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三个小兄弟齐齐用鼓励的目光送别有苏月。
    “靠！你们就这样助我一爪之力？”
    “大哥，我来了！”
    有苏黑几步冲上去，有苏月满意的转身。
    然而，有苏黑飞起一脚，把有苏月踹飞出去。
    于是，有苏月划着一个曼妙的弧线摔落到宴会主桌旁，而且好巧不巧的落在胡一身侧。
    就是姿势有些狼狈。
    岳川嘴角勾起，笑着说道：“既来之，则安之，你便坐下，听上一听吧。”
    有苏月感激的向岳川拱手，然后谨小慎微的缩着身子。
    岳川说道：“新的一年，又是新的开始。姜国接下来要怎么发展，大家可以说一说。有什么诉求，也可以提一提。正好王子殿下、国相都在这里，咱们可以好好商讨商讨，说道说道，制定一个章程，开万世先河、创万国纲领。”
    听到“开万世先河、创万国纲领”这句话，孔黑子瞬间来精神了。
    旁边支着耳朵偷听的诸弟子们也连忙凑了过来。
    开始了开始了！
    今天又要开始论道了。
    反倒有苏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侧。
    心中暗道：我想要媳妇！这种要求也能说出来嘛？会不会被小舅子们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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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4章

    王建虽是“东道主”，但很清楚这里没有自己说话的份儿。
    琅琊王氏来到姜国，毫无根基，眼前这种顶级圈子的谈话，琅琊王氏别说参与，就是蹭个旁听席位，也算祖坟冒青烟了。
    所以，王建十分知足，对岳川也非常感激。
    再看几个儿子，除了长子侍立在自己身侧，垂手恭听，另外几个小子都跑得没影了。
    王建心中恼火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
    能有一个出挑的就行了。
    见众人都不说话，大黄缓缓起身，说道：“姜国城内治理得井井有条，稷下广场修筑有条不紊，通往四门的大路也平整、拓宽，来往可并行十二驾车，道边有暗渠，可供雨水排泄。屋漏者，官府为其修屋，房危者官府为其建居，去岁冬天共计修葺民房362处，重建房屋124处……”
    稷下广场的施工队有八百少年，还有其他辅助性质的工种，总计千余人。
    岳川是非常仁慈的人，对稷下广场的施工队并不算苛刻，每天十个小时。
    听起来很苛刻，实际上对穷苦人家来说，已经是格外轻松了。
    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跟“朝九晚五”一样惬意。
    还管吃管住，就等于旱涝保收的“铁饭碗”。
    干活不累，有工钱，饭菜还管饱，这种东家上哪里找？不给东家多干点活，良心怎么也过不去。
    所以，稷下广场的施工人员下班后也不闲着，在姜国到处转悠。
    这里墙破了，给他们修修。
    那里路洼了，给他们补补。
    这一家屋子漏了，帮他们鼓捣鼓捣。
    这一家房要塌了，跟他们商量商量，重新盖吧。
    刚开始都是私下里的行为，后来大黄知道了，跟龙阳一商量，直接由官方负责，修整城内所有民居，让百姓能安然过冬，不至于冻毙。
    现在说出来只是几个微不足道的数字，但每一个数字背后都是人命。
    这几个数字鲜活，而温暖。
    不像史书中那般：岁大疫，民十一。
    听到这话，众人都目光闪动，尤其大黄那些同门师兄弟。
    他们都是穷苦出身，知道冬天的苦楚。
    不说别人，就是他们的老师南郭合，房顶破了好多年，也一直没有修补，每次都是弄些麦草糊弄糊弄。
    春秋天还不觉得，冬天嗖嗖灌风，别提有多难受了。
    百姓穷苦，很多时候忍忍就过去了，忍不过去也过去了。
    每年冬天，总要有一些老人离去。
    有些流民众多的国家，早上天不亮就会有人在大街上转悠。
    遇到流民就会过去看看。
    冻硬了的，直接搬上车运走。
    没有人知道运哪了。
    大黄停顿许久，继续念道：“城内居民户籍也都登记完毕，家家户户都领养有鸡崽。开春之后鸡崽长成，开始下蛋，就可以出售给稷下饭庄换取钱财。只是不知鸡蛋应该制定什么价格？”
    鸡蛋卖什么价？
    琅琊王氏父子愣了一下。
    在他们的想象中，这么多大人物坐在一起，应该讨论文学、修行、家国天下，却怎么也没想到，说的是这种琐碎事情。
    堂堂国相，竟然与众人商议鸡蛋什么价。
    王建转头看向长子，虽然没说话，但目光已经在询问：鸡蛋什么价？
    长子摇了摇头，弯腰附耳低声道：“爹，咱之前买不起鸡蛋，所以孩儿也不知道。”
    王建沉默了。
    他瞬间明白了其中缘由。
    在琅琊时，王氏富庶，肯定不会在意鸡蛋的价格。
    但是落难姜国，连饭都吃不上，孩子想给王建买鸡蛋补身子都做不到。
    便宜的鸡蛋，却是王建能吃到的，最便宜的补品。
    现在，王家又富了起来，大鱼大肉滋补身子，不用去吃鸡蛋。
    但世上如王家这般溺水的人众多，生死关头能伸手拉一把的绝无仅有。
    还有太多苦命人连鸡蛋都吃不起。
    于是，王建出奇的打破了沉默，低声道：“我觉得，鸡蛋应该不能卖得太贵，得让穷人能买得起、吃得起。”
    大黄点了点头，随即转向胡一。
    “姜国城中的鸡蛋估计都会流到稷下饭庄，乡村的鸡蛋也会被货郎购买，所以，最终鸡蛋的价格应该由你来决定。你觉得多少才合适？”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胡一。
    有苏月目光痴迷的看着准媳妇。
    本以为它就是一个饭庄的东家，却没想到掌握了姜国百姓的衣食。
    鸡蛋价格是小，却牵动了无数家庭，无数百姓的心弦，甚至命脉。
    胡一说道：“我们稷下广场借鸡苗给百姓，以鸡蛋偿还。所以民间养鸡众多，可以说家家户户都有养鸡。今年的鸡蛋产量胜过去年数十倍。鸡蛋的价格势必要比去年低许多，但百姓们还是舍不得吃鸡蛋，而是将其出售，换取钱财。”
    说起这事，胡一也是头疼。
    鸡蛋是好东西。
    去年的时候，稷下饭庄为了买鸡蛋都愁疯了。
    几乎把姜国所有能吃的食材都买空了，也没能满足稷下饭庄的需求。
    也正因此，岳川才搞起养鸡，走自给自足的路。
    那段时间，一个鸡蛋能卖到半个姜钱。
    要知道，去年姜国的带壳谷物一斤也就一个姜钱，养鸡就是一本万利，这也是姜国《鸡政》备受欢迎的原因。
    但是姜国百姓一窝蜂养鸡，第一批母鸡即将长成，开始下蛋，到时候姜国鸡蛋产量暴涨十倍。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鸡蛋的产量还会继续暴涨，甚至能翻五十倍、上百倍。
    毫不客气的说，姜国现在鸡比人多，而且多十倍。
    “谷贱伤农”的道理同样适用在鸡和鸡蛋身上。
    更关键的，谷物可以长期存放，鸡蛋不但不能存放，还不能长途运输。
    胡一叹息道：“百姓对鸡蛋的态度并不是食物，而是一种商品，卖出去赚钱的。而且，乡村的百姓大都是用卖鸡蛋的钱换取生活物资。照这样下去，姜国的鸡蛋价格势必要一跌再跌。”
    大黄点了点头，转身说道：“眼下，姜国城镇里的百姓衣食无忧，但是乡村百姓并没有得到太多的实惠，他们唯一享受到的《鸡政》，似乎也成了一种害政。如果我们不能控制好鸡蛋的价格，恐怕百姓会怨声载道。”
    所以，怎么办？
    这些鸡蛋谁来买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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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5章

    大黄的目光不由自主望向岳川。
    胡一也在偷偷看向岳川。
    岳川：……看我干什么？我一顿能吃几个鸡蛋？
    不过岳川也明白，小小的鸡蛋关乎着百姓的幸福和健康。
    土地庙最开始时是以豆制品为主要食物，是因为豆制品好吃吗？
    不，是因为廉价！
    大豆是人能获得的最廉价的植物蛋白。
    而鸡蛋就是人们能获得的最廉价的动物蛋白。
    蛋白质对人体的作用影响巨大。
    蛋白质是构成人体的组织结构，人的肌肉、细胞都是蛋白质构成，人生长发育过程中，需求最大的也是蛋白质。
    按照“上药三宝”的理念，蛋白质就是“精”的来源。
    摄入蛋白质足够，人体就会健康，精力饱满。
    此外，蛋白质还关系免疫功能，抗体可以保护人体免受感染。
    侧面说明精力饱满，百病不生。
    问题是，姜国的百姓不懂这个道理。
    在他们眼中，鸡蛋就是商品，是能换钱的东西。
    穷惯了的人对钱财格外看重，哪怕他们并不缺少这一点点小钱。
    岳川能理解这种心态。
    因为上辈子的世界里，身边很多老头、老太太也是这么干的。
    在院子里养鸡，每天去菜市场捡不要钱的菜叶喂鸡，把院子里弄得臭气冲天。
    家里儿女反对，无效。
    左邻右舍反对，无效。
    你要说老头、老太太养鸡捡鸡蛋是为了自己吃也就罢了，偏偏这些鸡蛋要拿出去卖钱。
    一说土鸡蛋，买的人还特别多，不愁卖。
    这种行为，说不上好，但也说不上坏。
    但岳川明白，同样的一幕肯定也会在姜国上演。
    姜国现在是家家户户养鸡、家家户户产蛋。
    按照《鸡政》，每户人家都可以借十只鸡。
    姜国、杨国二十万人，就算四万户，这也是四十万只鸡。
    再加上百姓原本就有的鸡，以及自己繁育的鸡，不出一年，就能达到百万数量。
    可姜国消费鸡蛋的人非常有限。
    哪怕龙阳、翁胖子这些人拼命地吃，也消耗不了这么多鸡蛋。
    恰恰相反，还会刺激百姓继续养鸡，继续扩大养殖规模。
    “某愿为国分忧，今后每餐两个鸡蛋。”
    孔黑子第一个表态。
    然后想了想，觉得两个鸡蛋太少了，于是改口道：“四个！”
    老师带头，剩下的诸弟子纷纷附和。
    只是，他们这群人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个，在十万规模的产蛋量面前不值一提。
    大黄的同门也纷纷表态，从今天开始吃鸡蛋。
    不但自己吃，还要给工坊里的工匠们吃鸡蛋。
    龙葵想了想，说道：“开春后学堂建立，里面都是孩童，让他们每天也吃鸡蛋。”
    胡一摆了摆手，“公主殿下，我们要讨论的是鸡蛋的价格。如果鸡蛋价格低了，百姓利益受损，如果鸡蛋价格高了，诸位要多花不少钱财。”
    梁满仓站起来，怯生生的说道：“我有一言……”
    “说！”龙阳直接打断了梁满仓的话。
    第一次跻身这种场合的梁满仓浑身一哆嗦，差点跪倒下去。
    “王子殿下……是这样……城中百姓养鸡耗费米粮、谷物，都是从小人这里购买。如果小人把谷物价格上涨少许，就能减少城中百姓养鸡的数量。”
    “粮价动不得！”岳川第一个反对，而且坚决反对，“粮价不得随意涨跌！”
    岳川没什么大学问，但岳川明白一个朴素的道理：
    谷物的价格，决定百姓能不能吃饱，能不能存活下去。
    鸡蛋的价格，决定百姓能不能吃好，能不能成长起来。
    如果将来再加一样东西，那就是猪肉。
    粮油肉蛋菜，这是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事物，每一样的涨跌波动都会牵扯无数百姓的生活水平。
    富裕家庭或许无感，但价格敏感消费者就非常要命了。
    岳川想了想，说道：“谷物价格不能动，但是鸡蛋价格要适当降一降，让百姓有利可图即可。至于这些鸡蛋怎么消耗，还在于宣传。”
    宣传？
    众人目光立刻转到胡七、胡八身上。
    胡八连忙摇头，“我虽然喜欢吃鸡蛋，但也吃不了那么多。”
    岳川笑了笑，说道：“让你们宣传的是吃鸡蛋能让小孩长得高，让小孩脑袋瓜子聪明，能考进学堂。”
    “真的？”
    公输祥听得两眼放光。
    岳川错愕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你们看，这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公输祥刚刚得了一个大胖小子，每天都琢磨着给孩子吃点什么好东西。
    哪怕儿子还没满月，公输祥都已经想好了一岁以后的每日三餐。
    岳川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小孩子多吃鸡蛋，确实会长得更高、更壮，也更聪明。多吃鸡蛋，对小孩、老人、妇人都有好处。鸡蛋味甘，性平，归心经、肾经、脾经。具有护理经络、改善记忆、美容护肤的功效，多食有益！”
    一句话，说得在座众人都心中痒痒。
    如果说刚才是为了大义，表态吃鸡蛋，那么现在就是为了切身的利益了。
    尤其是在场的众多小狐狸们。
    无论青丘狐还是有苏狐，其天性都是爱吃鸡蛋。
    以往偷吃鸡蛋，只是为了解馋，一饱口腹之欲，却没想到鸡蛋有这么多好处。
    嗯，以后得多偷……哦不，多卖鸡蛋。
    岳川伸手唤来胡五、胡六。
    “我周游四方，知道许多鸡蛋制成的美食、小吃、菜肴，等会儿可以传授你俩，希望能经你俩之手造福八方，泽被万民。”
    胡五、胡六当即拱手，“多谢岳先生！”
    说到这里，鸡蛋的事情告一段落。
    大黄又说道：“眼下姜国城镇百姓生活富足，基本衣食无忧，但乡村百姓所获福利甚少，很多乡村百姓都渴望进入城镇中生活。无论采买商品、看病求药，都要到城镇中才能解决，尤其是即将开办的学堂……”
    龙阳听到这话不禁蹙眉，“国相，学堂乃利国利民之事，我把宫中明堂旧址腾出来修建学堂，并无私心，怎么会损及乡村百姓利益呢？”
    大黄摇头，“君上，我并非针对学堂，而是针对所有城镇。我们不能以牺牲乡村的利益为代价来发展城镇。也不能以牺牲乡村百姓的利益来富足城镇居民。”
    说罢，大黄转身，扫视众人一圈。
    “乡村百姓产蛋，城镇居民吃蛋，小小的鸡蛋，还能依靠定价、宣传等手段来解决。但是城乡的矛盾呢？”
    “乡村的孩童都进城上学堂，乡村的少年都进城当学徒，乡村的壮劳力都进城干工坊……长此以往，乡村怎么办？乡村还有什么？”
    “我们要创建的是人人如龙的大世界，而不是仅仅把姜国，仅仅把国都打造成一座龙城！”
    听到这话，众人恍然大悟。
    大黄要说的根本不是蛋的问题，而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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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6章

    大黄这番话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唯独岳川，有些心理准备。
    因为之前岳川就跟大黄提过土地庙在姜国的扩张问题。
    却没料到大黄在这个节骨眼上，以这种方式把问题抛了出来。
    岳川心中欣慰：这小子学机灵了。
    圈圈绕绕，把所有人都绕进去了。
    不过岳川也明白，大黄这番话并非私心。
    上辈子的世界里也有同样的问题，而且更加严重。
    理论上讲，农村人有农村的祖宅，城里人有城里人的祖宅。
    两者都一样，没什么本质上的差距。
    可是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城里的房子不断升值，寸土寸金，与之相应的是农村的房子不断贬值，甚至一文不值。
    地还是那块地，为什么就贵起来了？
    因为农村人放弃农村的祖宅，去买城里人的祖宅。
    华夏的城市化实质上就是一线城市吞噬二线城市，二线城市吞噬三线城市。
    而这一切的本质，都是城市人吞噬农村人的利益。
    没有粮食吃的时候叫农民伯伯，吃饱了的时候叫农民兄弟，吃撑了的时候叫农民工。
    家电卖不出去的时候，搞家电下乡，汽车卖不出去的时候，搞汽车下乡……
    无论什么时候，农村和农民都是被剥削和压榨的最底层。
    而姜国，已经出现了这种苗头。
    大黄说道：“我们姜国的城市已经发展的足够好了，下一步的重心应该转向农村了，让乡村的百姓也获得与城镇居民等同的利益。至少在鸡蛋这件事情上，乡村百姓也能吃得起、吃得上，而不是总想着把鸡蛋卖掉，换成钱！”
    听到这话，龙阳汗颜，起身拱手：“国相所言极是，阳思虑不周，厚此薄彼！”
    孔黑子也跟着起身拱手，“天下大同，国同、民同！某以为大同在天、在地、在人心，却没想到在一枚小小的鸡蛋上！听黄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某，悟了！”
    孔黑子的弟子们也纷纷向大黄行礼。
    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再坐着也不好看是不是？
    就连岳川也装模作样站起来，朝大黄拱手。
    明明都是自己提的意见，被大黄用不一样的方法说出来罢了。
    不过，这话听着就是舒服。
    农民和农村的问题，不是没人知道，而是没人重视。
    历朝历代，从来没有人真正为农民和农村说公道话。
    岳川是土地公，这个使命责无旁贷。
    众人重新落座，已经没有了方才轻松、惬意的表情，一个个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大黄开始说道：
    “稷下广场八百少年来自姜国各个乡村，我传授他们文字、学识，对他们的家乡和家庭也多有了解。”
    “我知道他们出来做工是为了讨一口吃的，他们出来干活，家里就能少消耗一个人的口粮，就能多出来一份粮食，就能多养活一个人，就会有一个弟弟、妹妹不被卖掉。”
    “我知道他们出来做工是为了挣钱，因为除了这个，他们没有任何挣钱的门路。乡村百姓种地收粮，或许不缺一口吃的，但是除了一口吃的，他们什么都没有。”
    “想吃盐，要用钱买。没钱怎么办？就拿粮食换！但以往，我们的农税是紧贴着农民生死线制定的，真的是一口都不多，一粒都不少。所以，农民想要吃盐，就只能从口粮里抠出来。省吃俭用也好，节衣缩食也罢，这就是乡村的现实！”
    “而除了盐，乡村百姓的生活中还需要很多很多东西。当娘的也想给孩子嘴里塞一块饴糖，当媳妇的也想给自家男人嘴里抹一勺猪油，她们也想给自己身上多一件花衣裳。但很多时候，这都是奢望，顾全了孩子和丈夫，就顾不上自己。所以她们只能用一块碎布条，缠在自己的发钗上，为自己的生活多一抹不一样的颜色。”
    “我也知道，来稷下广场干活的孩子中有很多是已经成了家，甚至有了孩子的。十四五岁的少年，却已经是两个，甚至三个孩子的父亲。你们知道他们最期待的是什么吗？”
    “休假！每个月一天的休假！”
    “顾不上吃饭，就赶紧回家。几个同乡的约着一起走夜路，回到几十里外、百里外的家乡，看一眼家中的父母、妻子、儿女。”
    “我问他们，为什么不在家里多住半天。他们说，家人不让他们住，唯恐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被东家嫌恶，解雇了，失去了这么好的工作。”
    “有过几次，因为天阴下雨，休假回乡的少年耽搁行程。可他们宁愿冒着雨，也要及时的赶回来，他们淋了一路，而那时，已近冬！”
    “有过几次，因为路上遇到野兽，少年身负重伤，到我面前时已经鲜血淋淋，一条命只剩下半条。”
    “有过几次，因为被行车、纵马的人撞伤，被拦路抢劫的人打晕。可他们爬也要爬到我面前，告诉我，他们没有失期，求我，不要解雇他们。”
    大黄双手背在身后，仰面朝天，久久不言。
    众人纷纷低头，有那些心理脆弱的，已经在落泪。
    公输祥举手，“国相所言非虚，某之木匠作坊，也是这般！”
    瓦缸寨窑厂、老面神作坊区、稷下饭庄的负责人也纷纷举手，说明了自己那边的情况。
    他们本以为这种事情都是偶然，是个例。
    可是听了大黄的话才明白，这种事情只发生在同一类人身上。
    龙阳非常愤怒，两条眉毛紧紧蹙起。
    “是谁！竟然敢在姜国纵马、行凶、打劫！！！”
    凛然的杀气弥漫开来，有苏氏四兄弟集体哆嗦，扑腾腾跪在地上。
    “不是我！”
    “也不是我！”
    “我们没有做！”
    “真的不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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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7章

    没有人在意有苏氏小狐狸的反应，而是集体责怪龙阳。
    龙葵扯了扯他的袖子，用目光示意其坐下。
    “好好地，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看把几个孩子吓得！”
    龙阳斜睨了一眼有苏氏，心中暗道：孩子？孔先生也没这几个孩子年纪大吧。
    不过龙阳的目光被小狐狸们误解了。
    四兄弟连忙站起，一个个挺直腰杆、昂起头颅，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我们几个，刚到姜国啊。”
    “对对对，刚到姜国没几天啊。”
    “也就是半个月，去年的事怎么会跟我们有关系呢？”
    “不过我们可以帮忙打听打听，是哪个家伙干的。”
    大黄摆了摆手，说道：“这些事情我已经解决了，但是事情的根源没有解决。城镇和乡村的差距一日不消除，两者之间的道路就永远不会平坦，各种魑魅魍魉埋伏在道路两侧，等着把农民拖入路边草丛中敲骨吸髓。”
    好像是在说事。
    但又不像是说事。
    仔细想想，还是在说事。
    在座都是聪明人，很快就领会了大黄的意思。
    城镇和乡村的悬殊，必然导致财富的差距，城镇吸取乡村的财富以及乡村去城镇挣钱，这一来一往之间都意味着财富的流通。
    “挣钱的路子”必然被各种苍蝇、老虎盯上，滋生出种种后果。
    谁都想插上一手、舔上一口。
    刚开始或许只是小毛贼临时起意，后面，这些小毛贼可能会摇身一变，成为胥吏，甚至官员。
    龙阳瞄了一眼翁胖子，没有说话。
    对自己手底下这些人的德行，龙阳是一清二楚。
    翁胖子手脚要是干净，能吃这么胖？
    不过这是常态、惯例。
    翁胖子如今的地位，已经无需这些蝇头小利。
    但下面的人会。
    就算这一批官吏不会，下一批官吏也会。
    龙阳敢信心满满的说自己天下无敌，但龙阳不敢说自己治下的姜国没有一丁点黑暗。
    因为很多东西，龙阳根本不知道，也管不到。
    “国相所言极是！却不知国相有何良策，一劳永逸解决此顽疾？”
    大黄扫视一圈，声音平淡的说道：“官不出城、权不下乡！”
    什么？
    一句话，惊呆了所有人。
    就连岳川都有点佩服大黄，随即在心中辩白：不是我教的，这种碰不得的滑梯绝对不是我教的。
    龙阳没有愤怒，而是仔细思考着大黄的话。
    “官不出城？确实，官吏不出城，就没法危害到乡村中的百姓，而他们在城中作恶，我自有办法收拾他们。”
    “权不下乡？也对，征粮的胥吏手中捏着一丁点儿权力就能把百姓逼死，连我都不敢保证能驯服权力，他们又怎么能？”
    龙阳想起了去年南郭合葬礼后，大黄与众人席地论道的场景。
    这一场景也被孔先生如实记录在《论语·黄先生与权柄说》中。
    权力虽好，但是不易掌控。
    城镇中有错综复杂的关系，权力很难逞凶。
    但乡村不同。
    面对穷苦卑弱的百姓时，鸡毛大小的权力都会变成擎天利剑。
    所以，权不下乡是最好的选择。
    就如剑！
    初学者，以木剑习练。
    有所成，换成铜剑，不开锋。
    待剑术大成，如自己这般，手中有剑和手中无剑没什么区别。
    真正的强者，不需要用剑彰显自己的武力。
    即便佩剑，也必有鞘。
    而权没有鞘！
    龙阳起身，朝着大黄拱手致敬。
    “国相之言，震耳发聩，我悟了！”
    “恭喜君上！”
    其他人听到这番对话，表情各异。
    有人喜，有人愁。
    翁胖子第一个说道：“殿下，如果官不出城、权不下乡，将来的户籍登记怎么办？”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户籍只是诸多事项中的一个，乡村百姓少不了要和官吏打交道。
    征粮、徭役，这是少不了的。
    这回大黄没说话，而是转向岳川。
    岳川知道，是时候表演真正的嘴炮了。
    大黄已经把台子搭这么高了，自己还不能给乡村百姓从源头上争取利益，就愧为土地公了。
    岳川向众人拱手，随后转向翁胖子。
    “登记户籍，是为了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更好地管理百姓！治理国家！”
    岳川摇了摇头，“不！应该说是为了更好地控制百姓！通过户籍来知晓百姓的数量、底细，进而征粮纳税、抽丁服役。说白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利益。至于治理国家，就更荒谬了！”
    翁胖子有点招架不住，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颤声问道：“如何荒谬？”
    岳川呵呵一笑，“就拿翁大人来说，你存在的价值，到底是管理百姓，还是控制百姓？你对王子殿下而言，究竟是鹰犬爪牙，还是社稷栋梁？”
    “我……我当然……”
    翁胖子眨巴着眼睛看了看龙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自己是鹰犬爪牙吧，虽然不是什么贬义词，可怎么也不太好看。
    可说自己是社稷栋梁，自己也有点配不上。
    还是龙阳坦诚，直言说道：“翁卿是我的贴心人！”
    翁胖子瞬间泪流满面，“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王子殿下。”
    众人对此并不意外。
    翁胖子的角色确实是这样。
    岳川接着说道：“所以，似翁大人这般官吏，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服务君王，而非治理国家。君上需要翁大人监察百官施政，百官需要监察胥吏公干，层层传递之下，官员并未出城，王权也并未下乡，可对？”
    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对。
    就连翁胖子自己也说不出什么。
    岳川指着胡一说道：“它是稷下饭庄的东家，为了管理饭庄经营，它得聘请一个掌柜，为了防止掌柜私吞钱财，它又要聘用一个账房，为了防止这个账房和掌柜合伙蒙蔽自己，又要另外设置一个单独的团队核实账目，为了防止……”
    虽然岳川说的很夸张。
    但众人都能理解其中的含义。
    这其中感触最深的无疑是琅琊王氏。
    他们是将门出身，但王氏祖祖辈辈都告诉子孙一句话：胜利从来不在战场上，而在朝堂。危险亦如是。
    看到众人都进入自己的话题，岳川终于抛出自己的内核。
    “所以……君王为了治理百姓、管理国家，创造了官员、创造了赋税，用百姓的赋税供养官员。到头来，君王得到了什么？”
    龙阳恍然大悟，“对啊！我得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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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8章

    当老板的都不傻，傻子也当不成老板。
    龙阳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是因为没有岳川这样的人给他剖析问题。
    姜国虽小，可也是一直在征税的。
    问题是，这些税都到哪去了？
    以前总觉得是姜国太穷，或者自己花的太多。
    现在听了岳川一席话，龙阳恍然大悟，这些钱都被下面的人分了。
    更可气的是，他们以一种很合理的方式分了。
    很多官员压根就不应该存在。
    为了征一百斤的粮食，却要用到十几个官员胥吏，而这十几个人的吃喝花销已经远远超过一百斤粮食。
    怎么办？
    那就加征，征两百斤吧。
    这时候，长卿发话了，“征税、征粮，就等同行军打仗中粮草运输。大军千里远征，后方一百斤粮运至前线，只剩十斤。官员胥吏便如同这千里战线，王子殿下欲征十斤粮，百姓却要付出一百斤。九十斤粮便被官员胥吏层层吞没了。”
    岳川点头，随即说道：“这还是平时！如果哪天有了水灾、旱灾、瘟疫，百姓处于水火之中，急需救济时，君上调拨一百斤粮，经过官员胥吏层层盘剥，真正送到百姓手中，可能只剩十斤。就这，还是官员胥吏良心发作的结果！”
    龙阳瞬间跳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以往姜国有灾情，我都是亲自前往，把赈济的钱粮送到他们手上。谁也不敢贪墨！比如紫霄门在城中胡作非为时……”
    龙阳瞬间打住。
    紫霄门这点事情才多大？
    如果真是大灾大疫，成千上万人受灾，自己能挨家挨户上门吗？
    最后不还是要借翁胖子等人之手？
    翁胖子是自己的贴心人，但其他人呢？
    龙阳底气不足的说道：“百斤之粮贪墨九成，这也太夸张了吧？”
    岳川反问道：“这一百斤粮是干什么的呢？”
    “当然是赈济灾民！”
    岳川呵呵一笑，反问道：“那么，官员胥吏是不是灾民？他们需不需要赈济？他们不吃饱，会有力气给君上干活吗？”
    龙阳瞬间呆滞。
    王建低声说道：“琅琊曾三年大旱，又遭遇蝗灾，百姓颗粒无收。君上调粮赈灾，然而，百姓一粒谷子都没有见到。”
    长卿顿了顿，说道：“乐安也有这种事情。”
    孔黑子叹息，“曲阜也有。”
    一个又一个人坦言承认。
    有些是自己亲身经历的，有些是自己道听途说的。
    姜国百姓也列举出自己经历过的灾荒，以及收到的赈济。
    每一句、每一字都像无情的刻刀，狠狠戳在龙阳心坎上。
    “敢问……敢问岳先生，若无官员胥吏，当如何治国？”
    岳川抬头，指着天上的太阳说道：“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但是君上可曾听说，国不可一日无官？官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是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合情、合理、合法？”
    不等龙阳回答，岳川向孔黑子问道：“先生出仕究竟是不是为了做官？”
    孔黑子愤然摇头，“某一身所学，为济世安民，天下大同，岂是为了一顶官帽？一袭官衣？”
    岳川又转向琅琊王氏，“你们出仕，是不是为了做官？”
    王建连忙摇头，“在下一身所学，是为保疆土、护百姓、全社稷，岂是为了一枚官印？”
    岳川看了一眼翁胖子，“你呢？”
    “我？”翁胖子瞬间双脚跳起，“我做官只是为了更好地效忠王子殿下，才不是为了那三五斗俸禄。”
    岳川相信翁胖子，因为他的肚子确实不止三五斗。
    “诸位看不上这三五斗，但世间有无数人为了这三五斗削尖脑袋挤破头。官员胥吏这三五斗俸禄，却要让百姓多背负三五百斗徭役赋税。何苦来哉？”
    众人纷纷叹息。
    岳川又讲述道：
    “从前有一个村子，村里经常丢东西，于是有人告诉村民，你们修一个墙，把村子围起来，让外人进不去不就行了？这样就不会丢东西了。”
    “于是村民照做，可还是会丢东西，于是那人又说，墙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还得找一个看大门的人，防止有坏人蒙混进去。”
    “于是，村民又聘请了一个名叫‘物业’的人看大门，让他帮自己守护围墙，甄别外人。为了让这个叫物业的人好好干活，村民们对他好吃好喝的供着，还挨家挨户筹钱筹粮，交给物业作为报酬。”
    “可是后来这些村民才发现，村子里总是丢东西，去找这个叫物业的家伙，物业也给不出说法，只能说，没我的时候，你们要丢十件东西，但是有了我，你们只丢了五件东西，你们怎么能说我没有用呢？”
    “村民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于是他们感谢这个叫物业的人，因为有了它，自己少了一半的损失。”
    “可是后来，有村民发现物业跟外贼一起，里应外合偷东西，他们还在物业的住处找到了贼赃。丢东西的村民愤怒，想要赶走物业，可是没丢东西的村民觉得，物业不偷自己的东西，那就是好物业，偷别人的东西关自己什么事呢？”
    “于是，大多数村民都是支持物业的，甚至讨好物业，希望物业以后偷东西的时候不要偷自己。最终，丢东西的村民势单力孤，得不到其他人的响应，只能无奈作罢。物业记恨上了这几个人家，之后就百般刁难他们。”
    “讨好物业的村民越来越多，物业开始逞威风，对每一个进出村子的村民搜身检查，村民想在房前屋后种点菜都被物业以破坏村子形象为由铲除，村民的房子坏了也不能自己修，要得到物业的许可，让物业指派专属人员，修完了还要付一大笔钱。”
    “原本只是糊一坨泥巴的事情，到了物业手中，就要花费一百个钱，因为他们用的土是从泰山之巅取的，他们用的水是大江源头灌的，他们和泥巴的工人是千里之外一个圣贤的弟子。村民虽然不满，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物业有钱之后，招募了很多凶神恶煞的人，对村民拳打脚踢，谁敢有怨言就往死里打。然后物业又把这些钱拿出去上下打点，得到了很多上面人的支持，越发肆无忌惮。而他们打点十斤粮食，就要从村民身上搜刮一百斤。”
    “终于有一天，村里的人再也受不了了，团结起来冲进物业家中，把物业乱棍打死，再付之一炬。”
    “之后，村里的人拆掉了围墙，再也不提物业。”
    “外面的小毛贼，偷鸡摸狗而已。但是家中的物业，谋财害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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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29章

    胡七、胡八听得双眼放光。
    大年初一它俩给岳川拜年的时候，岳川教导过它们编故事的公式。
    而岳川刚才讲的故事，在它们看来就是完美的套公式。
    那个村子在哪里？
    这不重要！
    物业到底是谁？
    这不重要！
    但是这个村子就像是自己居住的地方，那个叫物业的就像是身边的人和事。
    故事听起来很是粗糙，但里面蕴含的道理非常深刻。
    村民的愚蠢，物业的贪婪，丢东西的村民和没丢东西的村民不团结……
    龙阳忍不住发笑，“这个村子里的人也太傻了吧？什么人会这么傻？”
    翁胖子也跟着发笑，“一个村子，竟然也要修建围墙？他们修的起嘛？”
    “哪里的人会这般愚蠢，被人偷了还忍气吞声不说，还贿赂贼人不偷自己，可笑，当真可笑。”
    “对对对，这么蠢，一定是楚国的蛮夷！”
    龙葵遮住眼睛，低声道：“你们俩能不能别丢人现眼了？岳先生说了，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我逗你玩。逗你玩，懂吗？”
    龙阳兀自不服，“讲故事也要讲得合理一点，切合实际一点，就像《大侠姜十三》那样才叫好故事。”
    龙葵接着问道：“咱们姜国初建时，有墙吗？”
    一句话，说得龙阳哑口无言。
    不止是姜国，几乎所有的国家，初建时都是一片荒芜。
    周天子册封诸侯，都是从零开始。
    指一个大致的地方，方圆五十里册封给你了。
    龙阳想了想姜国，又想了想刚才的故事，顿时汗如雨下。
    倒是孔黑子左右看了一眼，朗声说道：“岳先生所说‘物业’，该不会是杨国老杨君吧？”
    其他人听到这话，纷纷“恍然大悟”。
    “对对对！此等伤天害理的货色，也就是老杨君可比！”
    “老杨君可恨，残害百姓，荼毒万民！”
    “岳先生何必遮遮掩掩，大可直呼其名！”
    岳川没想到众人会这般曲解自己的话。
    不过他没有解释。
    不解释就是默认，就是高深莫测。
    这一点在春秋战国时代很流行。
    比如庄子，他最喜欢讲故事，而且他说的故事都玄之又玄、奇之又奇。
    明明非常荒诞不经，但细细思索又寓意深刻。
    就如岳川方才所说的“小村有物业”和“北冥有大鱼”，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嘛？
    如果把文字加工一遍，修饰一番，也是流传后世的名篇。
    古人没见过小区，也不知道物业。
    他们会觉得这篇文章是虚构的，会觉得小村里的人很蠢，蠢不可及。
    但是他们又怎么会想到，两千五百年后的蠢货，还真就鼓捣出了物业折腾自己。
    花血汗钱请大爷买罪受。
    而岳川双手背负身后神游天外的模样，令众人更加敬仰、钦佩。
    “岳先生悟了！”
    “嘘，噤声，不要打扰岳先生！”
    随后，众人再次思考“物业”的故事，然后套入现实中进行分析。
    孔黑子向龙阳说道：“官员胥吏等同‘物业’，于治国安民有害无益，不若一体取消，永绝后患。”
    长卿也拱手说道：“在下年岁虽幼，不及诸位见闻广博，却多见官吏之害，少闻官吏之利。在下同意岳先生所言，物业者害民也，当乱棍打死，付之一炬！”
    王建思考了一下，也跟着表态，“老杨君之罪罄竹难书，死不足惜！”
    其他人纷纷谏言，表明自己的态度和看法。
    一时间，除了翁胖子没说话，其他人清一色表示取消官员胥吏的存在。
    有苏氏四只小狐狸最是欢喜。
    它们以前经常偷鸡摸狗，最讨厌的就是那些看大门的“物业”。
    “哎呀呀，咱们以前真是傻了，竟不知物业是自己人。”
    “对啊对啊，如果咱们跟物业合作，里应外合，偷东西不是更爽利？”
    “就算分一半好处给物业，咱们也划算啊。最主要的是安全、稳定、细水长流。”
    “哎，可惜啊，物业被乱棍打死，挫骨扬灰了，咱们无缘得见。”
    四兄弟为传说中的物业鞠了一把眼泪，很有种“君生我未生”的伤感。
    龙阳转向岳川，问道：“取消官员胥吏并非不可，但没了官员胥吏，这个国家该如何治理，又该如何运转呢？”
    龙阳缓缓起身，朝着洛邑的方向拱了拱手。
    “我闻天子政令不出王畿，以致天下礼崩乐坏！”
    洛邑，也就是洛阳，周朝的都城，周天子居住的地方。
    到了东周时期，周天子能够掌控的地方就只剩下一座王城。
    周天子的政令都出不了王畿。
    这是现实。
    龙阳不愿意看到的现实。
    孔黑子想了想，也跟着摇头，“岳先生，某虽不喜物业残害百姓，却也不愿看到礼崩乐坏的局面。”
    刚才支持岳川的人，此时也清一色的站到了岳川的对立面。
    岳川描述的场景再真实，也比不上眼下正在发生的事情。
    岳川哈哈一笑，问道：“天子的‘官员胥吏’和‘物业’是什么人呢？”
    一句话，说得龙阳心口一疼。
    谁？
    诸侯呗！
    说的不就是龙阳吗？
    其他人也都恍然大悟。
    周天子“政令不出王畿”，是因为没有“官员胥吏”吗？
    分明是官员胥吏太多了，也太强了，以至于失去了控制。
    岳川指了指头上的天，又指了指脚下的地。
    “人，头顶天、脚踩地，顶天立地者为人，卑躬屈膝者不为人！”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要顺从的是天地、道法、自然，从来不是官员胥吏和物业！”
    “田地里的庄稼，不是因为官员胥吏物业而生长。河里的鱼虾，不是因为官员胥吏物业而繁衍。君上若要国治民安，可问天、问地、问自然，无需问官员胥吏和物业！”
    “我赞同国相所言——官不出城、权不下乡！”
    “乡村的事情，就交给乡村的百姓吧，让他们自己治理自己，而不是派一群城里的官员胥吏去指手画脚，派一个城里的物业去胡作非为。”
    “如果君上不放心，那就交给土地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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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0章

    官不出城、权不下乡。
    把所有乡村交给土地公管理。
    这种事情听起来荒诞至极，但没有人会怀疑岳川。
    圣贤者，必有过人之处。
    圣贤者，必有惊世之能。
    在座众人每次听岳先生论道都能“我悟了”，这足以说明岳先生的水平。
    觉得岳先生荒诞，那只能说自己格局太小，理解不了岳先生的胸怀。
    龙阳认认真真思考了一下岳川的话。
    对于国君而言，赋税就是唯一的来源。
    但去年姜国取消各种苛捐杂税，轻徭薄赋之后，自己的收入不减反增。
    非但没有出现想象中的贫穷困顿，反而还优渥富足，呈现出繁荣之象。
    取消苛捐杂税，自己富裕了。
    取消官员胥吏，自己是不是更富裕呢？
    至于没了官员治理，这些乡村会不会脱离掌控……
    龙阳并不担心。
    上次长卿棋馆开业，自己过去观礼，街上的百姓看到自己纷纷下跪，从者如潮。
    人心在自己身上，乡村就不会脱离掌控。
    相反，如果人心不在自己身上，就算往乡村派遣官员胥吏，甚至用物业的方式管理乡村，又有什么意义？
    龙阳是一个自傲的人。
    他见不得肮脏污秽之事，行事也光明磊落。
    最重要的是实力强大。
    龙阳不惧任何阴谋。
    就算把乡村委托给土地公又如何？
    如果对方敢欺骗自己，随时可以再把乡村拿回来。
    于是，龙阳缓缓起身，双臂张开，任由长袖流水般向下垂落。
    其他人也跟着起身，表情肃穆。
    龙阳双手交叠，一揖到底。
    “姜国的乡村，就拜托二位了！”
    虽然不是正中场合，也没有拜将台，但所有人都明白，龙阳是动真格的。
    从今天开始，姜国的乡村就再也不归官员胥吏管理了。
    而是由神秘的“土地公”主导。
    岳川向龙阳回礼，郑重的说道：“我们接下来将会在各乡村推选出一名兼具忠、孝、廉、洁、贤、德之辈为当地守土人，此人负责乡土的治理，引导百姓勤劳耕作。”
    “守土人必须出生于乡村，生长于乡村，居住于乡村，守土人必须接地气，知民意，察民所需，拯民所急。守土人不得由外人担任，且为终身制，无大过错不得被罢免。”
    “守土人每年春主导各乡村春耕，每年夏主导各乡村修桥补路，每年秋完粮纳税，每年冬统计人口增减变化。每个季节都会向君上呈报，君上也可以派遣官员到各乡村采风巡视。”
    龙阳点头，“善！”
    其他人都思考着岳川的话。
    守土人必须由全部村民推选，而且必须是本村人，终身制。
    这让众人想到了上古先贤的公推和禅让。
    人族首领都是由百姓共同推选，再把首领位置禅让给下一个人。
    而“守土人”一职与禅让制何其相似。
    孔黑子心中激动，心中呐喊道：岳先生，当真有上古大贤之风。
    长卿忍不住问道：“并非在下心有偏见，而是山野村夫，贤少智寡，如何能治理乡村事务？”
    其他人也同样疑问。
    岳川反问道：“妇人生儿育女，难道也学过如何造人吗？”
    “这……”
    长卿闹了个大红脸，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心中有一肚子输出，却不知从哪一句开始。
    岳川笑着说道：“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不需要学习的。乡村的妇女目不识丁，却能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为丈夫生儿育女、孝敬公婆，外出能除草采桑，回家能养猪喂鸡，手巧一点的还能养蚕缫丝，织布刺绣。”
    最终，岳川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怎么成为一个母亲，这是不需要学习的。
    打理一个家庭尚且如此，打理一个乡村也没什么难度。
    土地庙那边，被一群什么都不懂的精怪操持管理，不也一样井井有条，欣欣向荣？
    岳川笑着问长卿：“你种过地吗？”
    长卿摇头。
    他从小就在读书做学问，即便去田间地头，也是蜻蜓点水的采风赏景，从未深入。
    岳川低头，从脚下抓了一把泥土，放在手心中揉捻，任由土壤从指缝中落下。
    “土地有生有熟，有肥沃有贫瘠。种地要先养地，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但现实是，人们根本没有这个耐心，他们往往是放一把火把草木烧掉，播种一季，把地力耗尽后舍弃，再去其他地方重复这一流程。”
    “官员胥吏也一样！他们都是有任期的，快的话三年五载就升迁了，慢的话十年八年也能调到其他地方。所以，他们为任一方的时候，也不会尽心尽力的养地，而是一把火烧过去。至于明年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但乡村的百姓不同！他们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他们的身体和灵魂都将在那片土地上安息。他们会热忱的爱着那片土地，所以他们守土有责。他们才是最适合的守土人！”
    听了岳川的话，粗通农事的人齐齐点头。
    确实如岳川所说。
    官员大都是为了升迁，他们治理乡村的唯一目的就是离开乡村。
    这一点就注定他们不可能全身心地投入到乡村工作中。
    为了升迁，为了政绩，他们还会做出许多杀鸡取卵、竭泽而渔的事情。
    而且，每一任官员上任时，都会接手许多前任的烂摊子。
    在他们离任时，又会给继任者留下许多烂摊子。
    这已经是官场上公开的秘密了。
    这种情形下，怎么可能治理好乡村？
    反倒不如派几个大字不识的老农上去。
    老农或许干不出什么聪明事，但至少不会干蠢事。
    龙阳仔细思考岳川的话，问道：“那么，除了交粮，我还能从乡村获得什么好处呢？在享受这些好处的同时，我又要为乡村做什么呢？”
    岳川摇了摇头，“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倒不如这样，每隔一定时间，君上与各乡村的守土人共聚一堂，商量彼此的需求。比如君上想提高粮税、征发徭役，又或者某个村子遇到困难，需要得到君上的帮助，都可以坐在一起，共同协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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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1章

    龙阳看了一眼周围，心中暗道：不就是今天这个模样吗？
    一想到能够与各乡村推举出来的“守土人”共聚一堂，讨论乡村治理的事情，龙阳心中暗暗得意。
    到时候肯定一堆人跪倒在地上，给自己磕头吧。
    嗯，还真挺期待的。
    于是龙阳忙不迭的点头，“善！善！善！大善！”
    这时候，王建问道：“如果有盗匪侵袭劫掠该如何是好？”
    龙阳冷哼一声，“姜国地界，谁也不能撒野，就是天神也不行！”
    王建拱手道：“在下以为，应当料敌于先，防患未然，御敌于国门外，而非事后再寻仇。”
    长卿眼睛一亮，点头说道：“是极是极！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
    王建起身说道：“在下觉得，应该给守土人再加一个职责，农闲时将乡村中青壮男丁集结起来，进行军事操练，令他们熟悉军阵战法。往小了说，可以更好地守土，往大了说，一旦国有战，招之即可成师！”
    这番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但也有少许的私心。
    王建还是希望姜国能维持一支军队，再不济也保持一支民兵。
    就算不能行军打仗，至少也能追击盗贼，驱逐猛兽。
    龙阳点头，认可了王建的说法，随即看向岳川。
    岳川本意是把乡村守护的职责交给仙家成员。
    不过龙阳和王建这样说了，岳川自然不会反对。
    岳川之前把乡村治理拿到手中，已经是在底线上疯狂摩擦了。
    也就龙阳大肚，没那么多心眼，一通忽悠就答应了。
    但是民兵训练多多少少带有“军队”的影子，岳川唯恐龙阳不答应，所以没有一并提出来。
    现在王建助攻一波，岳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然后众人对民兵展开讨论。
    比如训练的时间、方式、内容等。
    翁胖子有点吃味。
    自己手下才十八个城管，现在每个乡村的民兵都不止十八个。
    于是他酸溜溜的说道：“要这么多民兵干什么？王子殿下英明神武，天下无敌，一人一剑便足够了！”
    听到这话，公输祥说道：“在咱们姜国或许用不到民兵的能力，但出了姜国就派得上用场了。”
    随即，公输祥讲起一个事情。
    他的木匠作坊制作独轮车时，车扶手是不能拆下的。
    后来有人在路上遇到野兽，生死关头却手无寸铁，硬生生掰断了独轮车的扶手，把车扶手当棍子，这才打死了野兽，活了下来。
    后来，公输祥的木匠作坊将车把做成可拆卸的，遇到紧急情况，随时拆下来就是趁手的家伙。既可以防御猛兽，又能抵御贼人。
    公输祥感慨道：“我们姜国境内还好，太平得很。但是出了姜国地界就不一定了。咱们姜国的独轮车上都推着值钱的货物，国外的贼匪都喜欢盯着车队打劫，经常有死伤。如果民兵训练中能学习一些格斗技巧，战阵技法，车队的车夫也能有自保之力。”
    龙阳眼睛一亮，“车扶手每天都在掌心中握着，而且推车需要发力，既要击中全身力量，又要控制独轮车平衡。如此一来，反倒是时时刻刻都在修行技艺。倒是可以创造出一种短棍之法，于劳作中修行，而且是双手握持，威力倍增……”
    说完，龙阳嘴角噙着笑，手掌虚握仿佛持拿棍棒，在空中左右挥舞。
    挥舞一阵，龙阳哈哈大笑，“等会儿把这门技艺传授给你，你代我传播出去，让咱们姜国百姓都有一个防身的手段，无论走到哪，都能有自保之力！”
    公输祥顿时激动地跪倒下去，“多谢王子殿下！多谢王子殿下！某替所有兄弟谢过王子殿下大恩大德。”
    接下来，众人又讨论了一些琐碎的事情。
    天色将晚，胡五、胡六带领众人开始布置晚餐的火锅。
    铜鼎烹食，对上流人士的杀伤力强到离谱。
    这不，锅刚搬上来，都没点火呢，王建就“扑通”一声跪倒下去，向着龙阳起誓效忠。
    这一幕引得孔黑子等人哈哈大笑。
    不过想起自己第一次吃火锅的时候，也跟王建差不多。
    宴席上，王建又抽空让自己的小儿子拜大白为师。
    正儿八经的端茶磕头学规矩，又有龙阳在内的一群人见证。
    这场拜师宴可谓隆重至极。
    胡七、胡八看得羡慕。
    胖狐狸低声道：“咱俩啥时候也弄一场？”
    瘦狐狸摇了摇头，“都不说这么多人能不能聚齐了，就单说这顿饭，一万钱。”
    “哦，弄不起，弄不起。”
    酒足饭饱的龙阳回到宫中。
    翁胖子很贴心的没有离开，而是贴身伺候。
    龙阳问道：“翁卿，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翁胖子摇了摇头，“王子殿下，您对小的知根知底，小的一顿吃几个馒头，您一清二楚。小的肚子里除了忠心，别的什么都没有，一丁点儿治国之才都搜刮不出来。”
    “好好说话！”
    “诶……岳先生愿意治理乡村，小的当然不会反对。岳先生能把稷下广场经营得这般红火，治理几个乡村又有何难？”
    龙阳叹息一声，“我只是疑惑，岳先生有经天纬地之能，为什么不去大国高就，反而委屈在我们小小的姜国呢？”
    “呃……小的也不知道。”
    龙阳呵呵一笑，说道：“岳先生这般大才，便是想要国君之位，我也给他。只要姜国百姓能幸福安康，区区虚名，何足挂齿！”
    姜国太小了。
    就是打包了论斤卖，也卖不上什么高价。
    龙阳根本不在乎。
    至少不会像旁人以为的那么在乎。
    龙阳看了一眼自己房中。
    洁白胜雪的纸张。
    雍容华贵的钢笔。
    金光闪闪的火耗子。
    隔壁藏宝房间中还有一百把做工精良的大宝剑。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以前没有的。
    再想想稷下广场那诸多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
    龙阳忍不住想道：便是那些霸主雄君也没有这般舒服自在吧？
    “翁卿……”
    “啊？小的在！”
    “算算日子，吴国的商队又该到了。”
    “哦……哦？”
    “每个月一千把剑的交易，一千把！”
    “哦哦哦！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去接货！”
    “嗯，你可得好好把关，不能让吴国人以次充好，骗了国相的钱财啊！”
    “那肯定不能让国相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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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2章

    南郭小院中。
    大黄又检查了一下各乡村的名册，低声问道：“老师，您为什么一定要在姜国寻找守土人？还要这般大动干戈？如果您真的想要治理乡村，一句话就行了，何必征得其他人的同意呢？”
    倒不是大黄对姜国有什么意见，而是在大黄心中，土地本来就是土地公的，也就是自己老师的。
    老师要治理自己的地盘，还要征询其他人的同意。
    这叫什么道理？
    岳川摆了摆手，“我意不在此地，而在全天下土地！姜国，不过是一个例子，一个师范，一个‘自古以来’的名头！”
    “老师，我不懂！”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大黄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海外有一处土地，名叫殷地，那上面居住着前朝遗民。遗民繁衍生息两千年，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大黄开始畅想起来。
    前朝，不就是册封老师的朝代吗？
    那些遗民，应该也是人皇的子民吧！
    没想到在海外还有一群人铭记着前朝，怀念着人皇，使用殷地的语言、习俗，见面打招呼都是“殷地安”。
    “可是突然有一天，一群异乡人踏上了这片土地，他们宣称自己发现了新大陆，然后就把殷地改为‘美洲’。”
    “什么人？如此恬不知耻！”
    岳川摇了摇头，“你不用在意是什么人，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为什么那群异乡人要昧着良心说他们‘发现’了新大陆？”
    大黄摇头，表示不知。
    岳川又说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结合这句话，你是不是理解了呢？”
    大黄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所以天下间所有的土地都是天子的，被天子册封给诸侯，诸侯又把土地分配给农民。所以，原本就应该属于乡村的土地，被天子用一句话夺走了！”
    岳川点头，缓缓说道：
    “天子说天下所有土地都是他的的时候，考虑过土地上的原住民吗？天子说土地上所有的人都是他的臣民，征询那些人的意见了吗？没有！肯定是没有的！但是为什么没有人反对呢？”
    “因为，人寿有穷，须臾百年。即便百年之间，无数人反对、抗拒、不从，但是百年之后呢？这一批人死了之后呢？两百年之后呢？五百年之后呢？”
    “当一个国家刚刚建立，他会善待前朝遗民，施行仁政，彰显自己的合法性。但是当一个国家建立百年之后，老一辈全都故去，它就变得至高无上，任何人都不能质疑它，也不能忤逆它。当一个国家建立了五百年，它就是神圣的，毋庸置疑的，它从前说过的谎、犯过的错，都会变成金科玉律。”
    岳川指了指脚下，“我意不在此地！而在五百年前、五千年后！我要让后世万众生灵都明白一个道理——生养它们的土地，是它们神圣且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任何人都不能以任何名义侵占和剥夺！”
    “土地不归地主，不归国君，不归天子，而是归他们自己，谁也不能夺走！这是它们呱呱坠地时就获得的权力！所有质疑这一点的，都是谎言！哪怕重复了五百年，依旧是谎言！”
    “我们要做的，就是戳穿这个谎言！”
    大黄瞬间热血沸腾，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心中跃动，并且随着心脏的胀缩泵到四肢百骸。
    浑身四万八千个毛孔同时张开，向外迸发浓烈的气息。
    山岳！
    剑！
    帝王！
    力拔山兮气盖世！
    在蜀中与柳一等人对战时，大黄临阵突破，将剑道、山岳之道、帝王之道融为一体。
    而现在，大黄重新领悟了第四种道。
    在山岳边际之外，又有微光升腾、浊浪翻滚。
    苍茫大地缓缓展开，载波载浮。
    大黄一撩衣摆跪倒下去。
    “多谢老师教诲，我，悟了！”
    岳川：……
    “好徒儿！好徒儿，真是我的好徒儿……”
    悟道境啊！
    多少人卡在这个关头，一辈子都捅不破那层窗户纸。
    但是大黄呢？
    跟做广播体操一样，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这不是孔黑子那种从99到99.0001的“我悟了”，而是直接新增了一种道。
    岳川颤颤巍巍的坐到椅子上，用手抚了抚自己跳动的眼角。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然后，岳川发现，大黄眼睛中光芒一亮，身边虚幻缥缈的“大地”意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晰了一分。
    大黄拱手，以毋庸置疑的声音说道：“苍茫大地，当然是老师主沉浮！不仅是姜国，其他诸国，也都是如此！”
    岳川连忙咳了咳，“不急不急！慢慢来！我们今日先种下一枚种子，慢慢栽培，等个上百年，待它长成参天大树，再向外也不迟！”
    “上百年？普天之下的百姓还要遭受多少不明之冤，不白之苦？”
    岳川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如果能在百年之内解决土地归属的问题，百姓们就少受两千多年的罪。这真是太划算了。
    而且，上辈子的世界里，两千多年时间里，一直都是“皇权不下乡”的状态。
    一直到大清灭亡，皇权也只是到县一级。
    至于更下方的乡村，都是被地主和乡绅把持。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绝不是说说而已。
    乡村的族长、乡老想要处置一个人，根本不用征得官府的同意。
    浸猪笼这种事情，历朝历代都有，屡见不鲜。
    个人在面对地主和士绅阶层时，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比如最常见的“吃绝户”。
    寡妇在面对如狼似虎的同族时，唯一能做的就是立誓不再嫁，借一面“贞洁牌坊”来保全自己，保全丈夫留下的财产。
    皇权对乡村，唯一能做的就是发牌坊了。
    所以岳川有信心把“官不出城、权不下乡”做成，并且推广出去。
    向上，可以限制官员胥吏鱼肉百姓，向下，可以限制地主士绅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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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3章

    瓦缸寨。
    这里是姜国最大的砖窑厂。
    砖窑厂是大黄同门开办，雇佣的也就是一些亲邻。
    后来大黄参与砖窑经营，为其注入资金、技术。
    还通过元神烙印之法，传授砖窑工人“土咒”，让他们在梦中学习搬砖。
    时至今日，砖窑厂规模扩大十倍不止。
    除了瓦缸寨本村成员，还有邻村、亲戚、流民等。
    村寨的体量也迅速膨胀，从原本只有百户，变成五百余户。
    在推选“守土人”的时候，遇到了很大的问题。
    倒不是选谁的问题。
    砖窑主人影响巨大，在本村威望深重，真要推选，毫无例外就是他。
    问题是，谁能推选“守土人”。
    换言之，“瓦缸寨”的村民都包括哪些人。
    从根上论，瓦缸寨就一百来户，其他都是后面陆续搬迁过来的，得到了户籍的流民。
    如果他们也能推选“守土人”，那就意味着他们也是瓦缸寨的一员，将来也有机会被推选。
    “外来人员”的数量两三倍于原村民，这令原村民倍感危机。
    岳川明白瓦缸寨的问题后微微一笑。
    这种心态，在哪里都有。
    不稀奇。
    农村户籍关系到土地，所以，每当动地的时候，村里人总会吵着闹着要把出门闺女、上门女婿赶出去，扒掉他们的户口，更过分，连未出嫁女子都要赶出集体。
    不把人当人。
    因为每少一个人，剩下的人就能多分一些利益。
    尤其是农村拆迁的时候，什么亲戚、邻居都不顶事。
    瓦缸寨原住民打的就是这种主意。
    一百户分利益和五百户分利益，肯定是不一样的。
    岳川向内定的“守土人”说道：“这种时候，更需要你挺身而出话事，你却束手无策，把问题推给我。我有点疑虑，你能不能当好守土人。”
    听到这话，砖窑主程石汗如雨下，“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他知道岳川的身份。
    在王家的宴席上与国君讨要乡村治权，这种过分的要求，王子殿下还答应了。
    除此之外，稷下广场也是岳先生的产业。
    就连老师的关门弟子，也对岳先生毕恭毕敬。
    毫不客气的说，岳先生一句话能让瓦缸寨生，一个念头能让瓦缸寨死。
    “岳先生息怒，息怒。老朽这就去劝说同族，这就去劝说。”
    岳川摆了摆手，“免了！你把你的同族都叫来吧！”
    程石恭敬的照做，不一会儿岳川身边就聚满了老老少少。
    他们一个个都谦卑恭顺，但是目光转动间透露着一丝丝精明和狡黠。
    用一个不恰当却又很恰当的词语形容就是“小农式狡猾”。
    如果换个高大上的词，就是“见小利而忘义，干大事而惜身”。
    最底层的农民，一无所有的普通人。
    就连赖以生存的土地也不是他们的。
    所以，小农总是有点“被骗妄想症”，涉及到重大利益的事情，总是害怕被骗。
    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此后的两千五百年，他们一直都是被骗的。
    历朝历代对他们承诺的“轻徭薄赋”、“均田免粮”、“平分土地”等等，从来没有落实过。
    这就好像被骗到缅北的人。
    第一次被骗过去，那是天真。
    第二次又被骗过去，那就是愚蠢。
    小老百姓也一样。
    说句难听的，他们对岳川也是不信任的，只是看在程石和大黄的面子上不敢说出来罢了。
    岳川起身，在众人身前走了一圈。
    “我知道，你们的想法是，村里就这么一口锅，锅里就那么点饭，别人吃一口，你们就少一口，别人吃的多了，你们就会饿肚子。是不是？”
    众人没有回答，但从他们的目光和表情，这番话说到了他们心坎里。
    “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人多的话，可以把锅做大，可以把饭做多，除了锅里的饭，还可以有杯子中的酒、盘中的肉。”
    一句话，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以前瓦缸寨很穷，吃了上顿没下顿那种。
    但是这一年来，瓦缸寨靠着窑厂，一个个都发家致富。
    以前做饭连盐都不舍放，现在做饭，猪油都不心疼。
    以前一年到头都是农忙吃干、农闲喝稀，一天两顿，甚至一顿饭。
    现在，都跟着外面的人学会了，一天三顿饭，顿顿吃饱。
    不但吃饱，还吃好，有鱼有肉。
    而这一切，都是砖窑给自己带来的。
    岳川看到村民的表情，接着说道：“最开始的时候，砖窑只有十几个人，二十几个人，农闲时候卖点砖瓦，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后来，砖窑有了两百多人，再后来，砖窑有了上千人。所以，你们今天的好日子，到底是那二十个人干出来的，还是两百人，又或者一千人干出来的？”
    这个道理无需解释。
    “是外乡人干出来的。”
    “我们干不了这么多。”
    岳川抬起手，制止大家的议论，“如果……接下来砖窑有两千人，甚至两万人，你们的生活又会怎么样？”
    什么？
    两千人？
    两万人？
    村民们心颤肝颤。
    整个姜国才多少人？小小的砖窑竟然要两万人？
    这怎么可能？
    但是村民们内心深处又盼望着成为可能。
    几百号人再勤劳，能带来多少财富？
    但是两万人的话，怎么也不可能穷！
    岳川指了指周围，“你们如果不接纳，没关系，可以把这些人划分到周边其他村子，成为他们的村民。”
    “不不不，我们愿意！”
    “我们什么时候说过不愿意？”
    “东家，你是不是误会咱们老少爷们了？”
    “哪个不肖子孙说的不要，站出来，给老家伙瞧瞧！”
    于是，一场排外风波就这样化解了。
    这时候，有人问道：“东家，什么时候分地啊？”
    “分地？”岳川嗓门抬高，“分什么地？”
    “不是说以后村里都由土地公做主，不叫当官的管咱们了么。东家当咱们的守土人，不就是给咱分地的么？”
    程石也一脸疑惑。
    难道不分地吗？
    岳川摇了摇头，“不分地！也不会分地！”
    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的笑意。
    “我们要走的是公天下的道路——土地等生产资料归全体村民共同所有，共同劳动、平均分配。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所有人一起过上富裕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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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4章

    何谓公天下？
    这要从炎黄、尧舜时代说起了。
    公，就是部落。
    天下的一切都是公共的，是所有部落成员的。
    男人外出狩猎、女人采集、耕作。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到了晚上，所有部落成员不论男女老少，都围坐在篝火旁取暖、分享食物。
    在公天下的社会中，没有贫富，没有阶级，没有剥削，没有压迫。
    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就连部落的首领，也是部落所有人一致推选出来的，跟守土人一样。
    村民们对上古公天下并不关心。
    毕竟，离他们太远了。
    以他们贫穷的想象力，根本体验不到公天下的美好。
    但是，村民们明白了一件事——现在比过去过得好，将来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这就足够了！
    春秋时代的土地制度是井田制。
    就是把一块四四方方的土地划成九块，宛如一个“井”字。
    其中八块的收获归农民，中间那一块的收获归天子。
    只是礼乐崩坏的时代，周天子几成摆设，井田制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地主阶级已经开始诞生，而各国君主就是新兴的大地主。
    对于农民来说，给谁种地都是种地，反正地不是自己的。
    以前是天子，后来换成国君，现在换成土地公。
    嗯，没什么区别。
    岳川没有继续讲解，而是带着大黄来到程石的住处。
    院落中的人已经被请了出去。
    岳川端坐在禾凳上，大黄侍立在旁，程石双手局促的蹭着裤腿，一会儿手心向外，一会儿手背向外。
    “成为守土人，就要与仙家缔结契约，这其中的细节已经和你说过了，你想清楚了吗？”
    程石立刻跪了下去，“我想清楚了！我愿意供奉仙家，借助仙家的力量，履行自己的职责。”
    岳川从怀中掏出一块牌位，上面写着“黄七”。
    “这个你收着，以后每日上香，初一十五供奉，有什么事情可以通过牌位跟它说，也可以去你们村外的土地庙，它就在庙中修行。我再传你一段咒语，如遇紧急情况，可以念诵，请黄七上身助你。”
    上辈子的世界里，与仙家有缘份的人可以开堂出马，供奉仙家后成为出马仙。
    出马仙又叫弟马，有弟子的意思，也有马的意思。
    因为仙家不方便在人间行走，所以借助弟子的身体行善积德，弟子就如同一个容器，或者交通工具。
    成为出马仙后，可以通过特殊的仪式沟通仙家，请仙家灵体附身。
    不同的仙家附身，也会有不同的生理变化。
    比如眼睛泛绿光，眼角拉长，牙齿变尖等等。
    还有就是声音的变化，明明是老太婆，却发出了壮汉的声音，又或者明明是棒小伙，却发出了妖娆女子的声音。
    仙家附身后，一些习惯和本能也会带到出马仙身上。
    比如二郎腿、兰花指、口头禅之类的。
    胡家的仙爱抽烟，黄家的仙爱喝酒，同时，各种仙家都爱吃鸡。
    仙家附身后会吨吨吨灌酒，或者疯狂炫烧鸡，但是仙家离开的时候，这些酒肉都会被仙家带走，并不会影响仙家的肠胃。
    但总体来说，仙家附身对出马仙还是有损害的。
    首先，仙家附身的是灵体，每次附身都会消耗出马仙自身气血，附身过久或者附身过于频繁，就会导致气血损耗过重，轻则身体虚弱，重则大病一场。
    其次，仙家是独立的灵魂，有自己的魂魄和命数，附体弟马，就会导致二者互相影响，产生一些不好的结果。
    所以，仙家挑选弟子讲究缘法，尽最大程度降低对弟子的不良影响。
    某些仙家会苦苦等待上百年，甚至数百年，就为了等自己的有缘人降生。
    就算等到有缘人，还得这位有缘人心甘情愿“出马”，如果对方拒绝，那就只能继续等。
    真如那一句“千年等一回”。
    但也有不讲究的野仙，根本不管弟子死活，只要自己做好功德就行了，把弟子压榨干净就跑路，撇的一干二净。
    真如那一句“拔雕无情”。
    这种行为也叫“抓弟马”。
    而无论是心甘情愿出马，还是稀里糊涂被骗出马，都会对出马仙带来五弊三缺。
    这也是出马仙大都三五十岁，年纪半百的原因。
    很少有年轻二八、如花似玉的出马仙。
    而最致命的一点，出马仙死后不入轮回，只能化作清风，在子孙的堂口中供着。
    如果子孙后辈不做出马仙，或者把堂口撤了，这些出马仙前辈也就成了孤魂野鬼。
    不过，这一切在岳川手中都不是事儿。
    缘分？
    讲什么缘分？
    土地庙的仙家和姜国百姓八竿子打不着，根本没有缘分可言。
    都是岳川随便指派的，派给谁就跟谁。
    五弊三缺？
    岳川跟着大禹学习占卜，其中就有一项消除泄露天机影响的仪式，消除五弊三缺根本不是事。
    至于最致命的不入轮回。
    岳川手中掌握着城隍职权，可以干涉投胎转世。
    姜国和杨国的孤魂野鬼都被岳川超度完了，自己家的出马仙还不得安排SVIP待遇？
    所以，程石这样的出马仙是非常幸福的。
    “你都记住了吗？”
    程石摇了摇头，“还没有记全，请先生再说一遍。”
    岳川再次念诵咒语。
    这个咒语就是通过魂咒衍生出来的。
    程石和黄七建立起供奉关系后，随着香火祭祀，双方的联系也会越来越紧密。
    一旦程石有什么需求，念诵咒语，黄七就会有所感应。
    然后，黄七的元神就会被魂咒牵引到程石身上。
    魂咒的特点是，双方距离越远，消耗也就越大。
    但黄七修行的土地庙就在瓦缸寨旁边，连五十里都不到。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没有魂咒牵引，黄七光凭四只爪子跑，也能跑过来。
    岳川一连教了三遍，程石终于说学会了。
    “好，你试一次！”
    程石跪在牌位前，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磕了三个头，然后念诵咒语。
    很快，一道幽绿的光芒在程石眼底泛起，无形的阴风吹拂开来，上升的轻烟都被带偏了方向。
    程石的身体颤动了几下，随即归于平静。
    他缓缓起身，转向岳川后恭敬跪下。
    “黄七拜见师父！”
    声音清脆，直如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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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5章

    岳川绕着黄七检查一番，不断点头。
    “很好，很不错！”
    上辈子的世界里，出马仙上身还需要打窍。
    生灵的肉身是一个完整无漏的整体。
    仙家想要元神出窍，得打开自身关窍，想要上弟子的身，也得打开弟子的关窍。
    那滋味就像用电钻怼着脑门打眼儿一样，而且没有固定的时间，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三年五载。
    所以，出马仙请仙上身之前，都得经历极大的痛苦。
    但程石一点痛苦都没有。
    这就是魂咒的妙用。
    岳川坐回凳子上，目光直视程石，但是那双眸子后面有两个意识。
    “你们缔结契约，一同守护瓦缸寨。今后小到邻里吵嘴、婆媳骂架，中到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甚至鬼物行凶、精怪害人。事无巨细，你们都要一一过问、一一解决。”
    “是！”
    “守土，既是你们的责任，也是你们的功德。有功者，我不吝赏赐，有过者，我也严惩不贷！”
    “是！”
    “黄七！”
    “弟子在！”
    “今日你开坛出马，我送你法坛一口，可作为你的洞府。”
    “弟子谢过师父！”
    黄七心中那叫一个激动啊。
    法坛！
    这可是仙家最新研制出来的法器。
    外表看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陶土坛子，但里面有十倍的空间。
    用来当巢穴、存放东西再合适不过。
    黄七还没修成人形，跟绝大多数精怪一样，更喜欢黑漆漆的洞穴。
    法坛，无疑比泥土洞穴更舒服。
    岳川又叮嘱道：“今后你们当同心协力，守土安民。若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上报。”
    “弟子明白！”
    “好，你去吧！”
    程石向着岳川拱手磕头，随即眼睛中绿光一暗，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啊，这……这……”
    程石满脸震惊。
    他不断摸着自己的胳膊、胸口、脑袋。
    刚才黄七附身时，他的意识依旧保持着清醒。
    无论黄七磕头还是说话，程石都“身临其境”。
    那种感觉，真的太奇妙了。
    岳川笑了笑，示意程石站起来，走动走动。
    虽然黄七附身的影响微乎其微，但终归不是没有。
    “你供奉的仙家修为强大，寻常妖鬼邪魅都不是它的对手。以后瓦缸寨地界上，无论狂徒逞凶，还是妖魔作祟，你都可以借黄七的力量去应对。”
    “是，是是！”
    程石心中的激动无法用言语表达。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最多也就是开了个砖窑，有一把子搬砖手艺。
    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普通人。
    原本毫无修为，现在却可以借助仙家的力量，拥有不可思议的威能。
    “岳先生，我……我以后要是遇到拦路抢劫的贼匪，也能借仙家的力量吗？”
    “当然可以！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背后永远站着仙家！”
    “多谢岳先生，多谢仙家！”
    岳川接着说道：“你是守土人，但你更应该守护的是自己的安全。明白吗？不要觉得麻烦，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你要第一个想到仙家。”
    “解决不了的事情？”程石挠了挠头，“那老天爷连年大旱不下雨，也能找仙家吗？”
    听到这话，岳川哈哈一笑。
    真是瞌睡的时候送枕头。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风~~~~起~~~~雨~~~~降~~~~”
    瓦缸寨瞬间下起瓢泼大雨。
    外面正聊天打屁的村民猝不及防，都被淋成落汤鸡。
    有的人捂着脸，有的人捂着屁股，忙不迭的往屋檐或树荫下跑去。
    程石看到这一幕，下巴“吧嗒”一声砸了下去。
    呼风唤雨？
    真的是呼风唤雨！
    对于城里人来说，呼风唤雨最多是送一场清凉。
    但对农民而言，呼风唤雨就是救命的大神通。
    农民跪得最多的是龙王，求的最多的就是雨。
    跟呼风唤雨比起来，岳川之前展现的种种都微不足道了。
    岳川又说道：“马上春耕，你组织一下村里人，青壮者播种，老弱者植树，顺便在房前屋后院中开辟菜地，种植瓜果蔬菜。至于种子，我会给你提供。”
    “多谢岳先生，多谢岳先生。”
    除了这句话，程石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嗯！今年是第一年，咱们仙家能不能开门红，就看你们的成果了！”
    程石瞬间感觉臂膀沉重。
    但这种沉重令他浑身迸发出无穷的力量。
    “定不负仙家所望！”
    离开瓦缸寨后，岳川和大黄一起来到村外的土地庙。
    姜国每个村都有土地庙，有些地方甚至有好几个土地庙。
    但这些土地庙都简陋无比。
    有的就是找个树洞，有的干脆就支几块板子。
    瓦缸寨是干砖窑的，不缺砖瓦，所以土地庙修得最为用心。
    青砖灰瓦，很是气派。
    供台上的土地公神像也捏得惟妙惟肖，除了不像岳川，其他哪都像。
    感应到脚步，一个黄色的身影从供台下钻了出来。
    正是在土地庙中修行的黄七。
    黄鼠狼人立而起，抱着爪子说道：“见过师父，见过师兄！”
    岳川呵呵一笑，“怎么样，看过法坛了吗？”
    黄七瞬间一阵兴奋，耳朵上的毛发也支棱起来。
    “看过了！好用！真是太好用了！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大黄还专门走过去，蹲在供台边上看了看，甚至伸手在里面掏了掏。
    “哎，好东西啊，我都没用过这么好的东西。”
    小的时候，大黄也是住在土地庙供台下。
    不过，他住的是洞穴。
    现在的同族，却住上法器了。
    小小的坛子，里面竟然有偌大的空间。
    黄七不知从哪衔来了干草，正在给自己垫窝。
    岳川说道：“过两天，我把你的亲族接过来，你好好管教它们。以后，瓦缸寨这片就归你守护了。”
    黄七再次抱住爪子感谢，“谨遵师命！”
    岳川上上下下看了看自己的小庙，朝大黄招呼道：“走，去下一个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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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6章

    黄七站在土地庙的门槛外，朝着岳川和大黄的背影遥遥拱爪。
    许久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二人的背影，这才一转身跳到旁边的枯草丛中。
    咔嚓！
    咔嚓！
    一根根枯草、枯枝被啃断，然后抱回土地庙中。
    原本荒草疯长，野树蔓延，小小的土地庙被遮得有点儿不太显眼，经过黄七这么以收拾，立刻变得醒目起来。
    庙里，黄七把搜集来的枯草和枯枝送到法坛中，娴熟的搭巢垒窝。
    试了试，感觉还不错。
    “如果再有点毛绒就好了。”
    黄七小爪子在身上挠了挠，不多时，爪尖儿上就挂了一团团黄白色的细绒。
    冬天时，动物们为了保暖，都会生出一层细密而柔软的绒毛，等到春天再把这层绒毛脱下。
    就好像天凉加衣，天暖脱衣一样。
    挠了一会儿，身上揪得差不多了，可垫窝的绒毛远远不够。
    黄七眼睛一骨碌，“这可怎么办？”
    第一个念头就是出去偷点，尤其是鸡的绒毛。
    那东西贼软、贼暖和，最重要的是那种味道！
    美！
    然而这个念头刚刚升起，黄七就畏惧的向下缩了一截。
    “不行不行！师父说了，不能干坏事！”
    偷鸡拔毛这两件事都不能干。
    纠结到第二天，一群“咔咔”的叫声传了过来。
    黄七耳朵一抖，嗖的窜了出去。
    “师父！弟子黄七拜见师父！”
    岳川点了点头，随即指了指身边大大小小十几只黄鼠狼。
    “这些是你的家人亲眷，都给你送过来了。”
    黄七心中一暖。
    拜入仙家并不是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也不用抛开尘世中的一切。
    它有各种亲眷。
    修行两百多年，父母、兄弟等早就死得干干净净，但黄七并不是孤单一个。
    这大大小小十几只黄鼠狼就是它的直系后裔。
    本以为来姜国修行，几十年是回不去了。
    几十年后再见到它们，也不知道能不能认出彼此，或者……能不能再见到彼此。
    却没想到师父真的把它们送了过来。
    真好！
    一群小黄鼠狼也都冲到黄七身边，“咔咔咔”的叫着。
    黄七抱了这个又摸那个，再抬起头时，哪里还有师父的身影。
    抱着爪子朝远方拜了拜，黄七突然眼珠子一转。
    它收起宠溺的表情，而是咳了咳，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来来来，都进庙里来，老祖给你们顺顺毛、松松皮，顺便教教你们在姜国的规矩……”
    听到这话，大大小小的黄鼠狼都排成队，一个接一个的偎依在黄七怀中，等待爱的轻抚。
    只是，黄七的爱过于沉重，每一个被抚摸过的小黄鼠狼都感觉身上凉嗖嗖的。
    “以后老祖就住这庙里，老祖在边上给你们找了一个地方，先住下。”
    “这方圆几十里就是咱们家的地盘了，不过你们记住了，不能干坏事，尤其是偷鸡摸狗。”
    一只小黄鼠狼说道：“老祖，我们也打不过狗啊。”
    “对啊对啊，狗要是打我们怎么办？”
    黄七哼了一声，“哪个不开眼的，敢欺负你们，老祖亲自去找它！”
    “好嘞！”
    这事黄鼠狼喜欢。
    黄七又说道：“老祖要每日修行，你们呢，就机灵点，多看着咱们的地盘。有什么生面孔，记着他们。有谁干坏事的，跟老祖说。”
    “是是！”
    闹腾了一阵，一只小黄鼠狼突然问道：“老祖，我饿了。”
    “我也饿了。”
    黄七揉了揉肚子，它也饿了。
    但是新家里什么都没有。
    昨天到今天一直都在啃草垫窝，也忘了捕食。
    子子孙孙们来了，自己这个当“老祖”的一丁点招待的东西都没有，却还要子子孙孙外出狩猎。
    这脸往哪搁？
    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土地庙里除了土还是土。
    “等等，有人来了，先进来！”
    黄七一招呼，大大小小的黄鼠狼全都钻进供台下。
    小家伙们先是赞叹。
    “哇，好大，这洞穴真宽敞。”
    “干干净净，舒服。”
    “老祖住的地方真好。”
    然后，它们同时看到了法坛正中由树枝和枯草搭建起来的窝。
    以及窝中铺垫的毛发。
    黄七咳了咳，“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老祖这是念着你们，想叫你们一个个的陪伴在身边，所以多留了点念想。”
    “老祖，其实我们可以跟您一起住的！”
    “对对对，我们可以跟老祖住在一起。”
    黄七没说话，因为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诱人的食物香气。
    程石带着一大群瓦缸寨男女老少，抬着供品，前来祭祀。
    春耕在即，自然要祭拜土地公，祈祷今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热闹许久，人群直接转向田地，开始了今年的忙碌。
    黄鼠狼们迫不及待跳出地洞，看着供台上的食物流口水。
    “鸡蛋！”
    “好多鸡蛋啊！”
    “这是多少鸡蛋啊？”
    不怪黄鼠狼不识数，而是鸡蛋实在太多了。
    成筐的鸡蛋摞在一起，就是识数也不好计算。
    除了鸡蛋，还有鸡、鱼、猪头，馒头等。
    黄七咳了咳，“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子！跟我做！”
    小黄鼠狼们连忙噤声。
    黄七人立而起，双爪拱起放在颔下，闭着眼睛念叨：“感谢土地公赐我食物。”
    其他小黄鼠狼们纷纷有样学样，发出“咔咔”的声音：“感谢土地公赐我食物。”
    得到土地公的许可，黄七小心翼翼的走到供台边，端起盘子里的馒头分给子孙们。
    小黄鼠狼嘴里吃着馒头，但眼睛无一例外都盯着又白又肥的鸡。
    馒头虽好，但还是比不上鸡好吃，有油水。
    “明天再吃鸡！后天再吃猪肉！”
    看到小家伙们垂涎欲滴的模样，黄七训斥道：“村里人只有初一和十五才会送来供品，你们要是一天就把食物吃光了，后面十几天就等着饿肚子吧。”
    “哦，好吧……”
    黄七又分了些鸡蛋给子孙们。
    “吃吧！吃饱了，就开始干活！”
    “啊？老祖，我们要干什么活？”
    “冬去春来，天气渐暖，田地里的蛇也该苏醒了。春耕的时候，势必会发生毒蛇受到惊扰伤人的事情。你们一个个都跑勤快点，把田地里的蛇窝扫一遍。”
    “老祖，找到蛇窝怎么办？”
    “听话的，就把它们赶走！不听话的，就直接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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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7章

    忙碌两天，把几个开坛出马的黄家成员安排妥当，岳川又恢复到摆烂状态。
    早上，在土地庙里吃饭。
    中午，去蜀中看看小马驹的状态，顺便收捡孵化的小鸡。
    晚上，去伊犁城看看城隍庙那边的状况，听一听张道临“荡妖伏魔”的壮举。
    过程中再“走私”……哦不，捎带一些紧俏货物。
    比如吴国每个月送来的大宝剑。
    再比如西域的香料、蔬菜、瓜果等。
    不过让岳川头疼的是，姜国的鸡越长越大，鸡蛋也越来越多。
    各土地庙中收到最多的供品就是小公鸡，以及鸡蛋。
    不是这些乡村慷慨，而是公鸡不能下蛋，农民不愿意养，而能下蛋的母鸡太多了，鸡蛋变得格外便宜。
    土地庙里修行的黄家成员都有口福了。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公鸡不断淘汰，产蛋母鸡越来越多。
    姜国的鸡蛋市场已经处于崩溃边缘。
    如果是粮食，还能建立仓储制度，统一购买，然后囤积起来，等粮荒的时候再卖出去。
    齐桓公时代，管仲就是这么干的。
    既增强了齐国粮食武器的威力，又通过粮食买卖平抑粮价，还赚取了大笔的财富。
    鸡蛋不一样。
    首先，它不能长期储存。
    其次，它没有“蛋荒”的概念。
    除非发生大规模的鸡瘟，导致母鸡被扑杀，否则产蛋量只会增，不会减。
    胡一提着几本账簿找岳川，还没坐下就急急慌慌汇报起来。
    “师父，鸡蛋太多了，我们消耗鸡蛋的速度远远跟不上产鸡蛋的速度。”
    岳川无语，“不是让胡五、胡六增加鸡蛋制作的菜肴了么？”
    胡一翻着账簿，头也不抬的说道：
    “稷下饭庄每天才消耗多少鸡蛋？蛋炒饭、煎荷包蛋、紫菜蛋花汤、蒸水蛋、肉末鸡蛋羹、鸡蛋糕……”
    “最高的时候也就三万个，平常连一万个都没有。但我们的货郎队伍每天收回来的鸡蛋都是十万。”
    “而且，鸡蛋脆弱，每次运送回来都有损伤，这又是一笔损失。”
    岳川吃过稷下饭庄的蛋炒饭。
    有多夸张呢？
    一碗饭里面，鸡蛋比米粒多。
    真正泛着金色光芒的蛋炒饭，小当家看了都甘拜下风。
    都这样了，消耗速度还是跟不上鸡蛋的增长速度。
    岳川又问道：“其他地方呢？老面神作坊，不是说给工人增加鸡蛋吗？”
    “师父，老面神作坊总共三四千工人，再加上黄师兄的建筑队伍，就算五千人，他们一天能消化多少鸡蛋？”
    “那就让他们多吃点啊！钱不是问题。”
    “问题也不是没钱！”胡一并不担心钱的事，“而是我们大量收购，百姓们养鸡的欲望越发高涨，我们每天收回来的鸡蛋都在以八百到一千的数量增长。”
    很显然，姜国百姓都看好养鸡，疯狂扩大规模，增加产量，丝毫不担心产能过剩的问题。
    如果是老资本家，这个时候突然停止收购鸡蛋，姜国的养鸡户估计都得元气大伤。
    轻则几年白干，重则倾家荡产。
    到时候再趁机低价收购鸡蛋和母鸡，就能完成对姜国养鸡业的垄断。
    上辈子的华夏，没少吃这种亏。
    岳川叹息一声，“鸡蛋继续收，价格……适当再降低一些吧。”
    胡一摇头，“师父我说的是鸡蛋储藏问题。天气越来越炎热，那些吃不了的鸡蛋过不了多久就会变坏、变臭。为了防止鸡蛋变质，只能把它们孵化，但孵化出来的鸡又会增加长大、下蛋。”
    岳川一拍额头，“草率了！”
    自己忘记了储存的问题。
    这个时代没有冰箱，食物保鲜是很大的问题。
    眼下天气冷，而且蛋类有外壳，天然延长保存时间。
    但这个时间不是无限长。
    岳川倒是可以解决鸡蛋问题，多跑几趟，送到科尔沁城、伊犁城。
    然而岳川单次运量有限。
    而且鸡蛋这东西装卸非常麻烦。
    忙活一整天，就为了走私几万枚鸡蛋？
    “这样，我教你几个法子，可以让鸡蛋更加美味，还能大大延长保存时间……”
    随即，岳川拿来纸笔，写下茶叶蛋、变蛋、卤蛋、咸鸡蛋等风味小吃的制作方法。
    “你们可以自己制作，作为新品菜肴售卖出去。保存时间大大增加，就算自己吃不完，也能售卖出去。”
    胡一拿着一沓“秘方”，眼睛顿时眯成月牙状。
    在它看来，这比法术、秘籍更加珍贵。
    “多谢师父！我这就去安排！”
    送走胡一，岳川又想起一个鸡蛋制作的美食。
    刚要喊胡一回来，却听到外面“炊饼~~炊饼~~刚出炉的炊饼喂~~~”
    岳川立刻招了招手，“卖炊饼的，来来来。”
    姜大郎听到有人招呼自己，心中一乐，脚步都轻快许多。
    可一抬头看到是岳川，瞬间后退几步。
    “跑什么啊？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又或者，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姜大郎瞬间红了脸。
    之前在白氏医馆的经历实在太尴尬了，浑身脱得赤条条的，被岳先生看了个干净。
    也正因此，再面对岳川时，姜大郎感觉自己还是一丝不挂，不自觉的就夹紧了大腿。
    “先生，不是……这个……内个……我……”
    “你过来，我给你说个好事。”
    “不不不，不用不用。”
    姜大郎心中却补充了一句：肯定没好事。
    岳川笑着问：“你一个炊饼多少钱？”
    “稷下饭庄进的炊饼一姜钱两个，小的自己做的炊饼一姜钱四个。”
    嗯，还是去年的价钱，没有趁着过年期间涨价。
    良心商贩。
    “你想不想把你的炊饼卖到一姜钱一个？”
    姜大郎瞬间吓白了脸，“这……某虽三尺之身，志气却有八尺之高，岂能做那等缺德之事！”
    岳川摆了摆手，“你知道为什么稷下饭庄的炊饼能卖得比你贵吗？”
    姜大郎茫然摇头。
    岳川指了指自己，“我教他们的！”
    姜大郎倒不怀疑这句话。
    因为他刚才匆匆一瞥间看到了稷下饭庄的东家。
    岳川呵呵笑着说：“我与你有缘，所以教你一个秘方，让你能把炊饼卖到一个钱，甚至两个钱。怎么样？”
    姜大郎瞬间跪倒在地，“姜大，多谢先生授艺之恩！”
    “呦，刚才不是说志高八尺的吗？”
    “先生有惊天之才，某这八尺哪里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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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8章

    岳川低估了一件事，或者说疏忽了一件事——古人对秘方的看重。
    各行各业，对于经验和手艺的传承都是出我口、入你耳。
    某些家族传承，都是父传子、子传孙。
    每次干活时，家中的女子都不得旁观。
    不仅仅是自家娘子，也包括自己的亲闺女。
    因为女子注定要嫁出去的，如果知道了娘家的某些秘方，到了婆家会不会继续保密？
    如果婆家开明还好说，要是摊上一个糊涂的丈夫，或者势利的婆婆，一门心思要这个秘密，女子不是两头犯难么？
    要是婆家家道中落，丈夫、孩子得了病，急需用钱，女子十有八九要靠手艺挣钱养家。
    手艺传子不传女，倒不是老封建，而是为了这些女儿出嫁后的幸福着想，免得她们到时候为难。
    对于古人来讲，手艺就是吃饭的门路。
    会一门手艺，就如同有了一个饭碗，一家人甚至子子孙孙都能吃喝不愁。
    能够传手艺的，不是父子，就是师徒，两者都是要养老送终的。
    所以，胡一拿到几张“方子”后乐得眉开眼笑，一步三跳。
    所以，姜大郎听说岳川要教他手艺，当场下跪磕头。
    要不是双方身份差距太大，姜大郎当场就要喊一声“师父”，拍胸脯保证给岳川养老送终。
    岳川对秘方和手艺不看重，主要就是上辈子的世界里，知识太廉价了。
    打开抖音，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小姐姐跳舞，形形色色，应有尽有。
    炒菜的、做饭的、打铁的、算卦的、变魔术的……
    各行各业，想要什么有什么。
    往前推二三十年，资讯不发达的时候，人们对消息的获取途径十分有限。
    就拿炒菜来说。
    那些做菜的电视节目，高薪请的五星级酒店大厨，有些还是什么什么奖项的获得者，在摄像机前教全国观众做菜。
    然后就是“咔嚓咔嚓”一顿乱剁，刀工那叫一个漂亮、利索。
    观众们学会了吗？
    眼睛说：没有。
    手说：还好你没有，要不然我就没有了。
    各种食材下锅，“哐当哐当”翻炒，颠勺甩锅，那叫一个花活。
    观众们学会了吗？
    眼睛说：没有。
    手说：还好你没有，要不然锅就没了。
    关键的时候来了。
    调味的时候，大厨在一张三五米长，放了几十种上百种调味料的桌子前快步走过。
    小勺子挑着各种调味料放到大勺子里，大勺子往锅里一倒，哐哐几下，成了。
    这时候，还得秀一把大厨对调味料的掌控。
    蒙着眼睛，用手捏盐、捏味精。
    捏一克，放到秤上，就是一克。
    捏十粒，数一数，还真是十粒。
    就问电视机前的观众，你学会了没有吧？
    一张桌子几十种上百种调料，观众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名字，更别说用量了。
    看了，等于没看！
    而这，就是二十多年前央视美食节目的水平。
    有真本事的人不愿意教。
    这是行业里的规矩。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而到了抖音时代，各种美食博主层出不穷。
    虽然他们刀工没那么炫、甩锅没那么帅，取料没那么快……
    但是，他们会真正用心的告诉你每一种食材怎么处理，每一种调料叫什么名字，该什么时候用，用多少。
    他们的共同点就是，磕头作揖，求观众老爷给个三连，点个催更。
    岳川也一样。
    教人从来不藏着掖着。
    做年夜饭的时候，几乎是揪着胡五、胡六的耳朵，从焯水开始，给他们重新复习一遍。
    在岳川心中，知识的生命就在于传播。
    正因为横向的传播，知识才能演变成文明。
    正因为纵向的传播，知识才能书写成历史。
    所以，岳川理解不了姜大郎跪地磕头的行为。
    “不就是一个鸡蛋灌饼么？何必这样。你起来，起来！”
    姜大郎连忙起身，但是跟跪着的时候好像没什么区别。
    岳川回想了一下，缓缓讲述鸡蛋灌饼的制作技巧。
    连带的，又把煎饼果子也说了出来。
    “你家娘子腌制的小咸菜不错，倒是可以配在饼中。”
    听到别人夸自己娘子，姜大郎顿时憨厚的笑了，脸上红红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哦对了，你可以试试，制作一些鸡排，就是把鸡肉做成饼状，用猪肉也行。夹肉的话可以额外收钱。”
    姜大郎小声问道：“先生，这饼要是卖两个钱甚至三个钱，别人会不会戳脊梁骨啊？虽然某脊梁骨短，不在乎，可是这……这也太贵了……”
    岳川摇了摇头，“一分价钱一分货！只要你手艺好，味道美，用料足，别人付钱也付得心甘情愿。不过有一个问题……”
    炉子！
    姜大郎卖炊饼的话，只用推着小车就行了。
    炊饼都是在家里做好的。
    而鸡蛋灌饼和煎饼果子都是现做的。
    也就是说，姜大郎得带着炉灶。
    除了炉灶，还得配套的锅。
    这些东西要是让姜大郎自己去琢磨，估计琢磨一辈子也弄不明白。
    岳川摆了摆手，“你先回去，明日再来此处，我送你一个大礼。”
    姜大郎立刻跪下磕头，“多谢先生，多谢先生。”
    岳川一念回到土地庙，找了材料就开始制作。
    没多久，制作煎饼果子的煎饼鏊子就做了出来，这个锅也能凑合着做鸡蛋灌饼。
    只是在制作炉灶的时候遇到了问题。
    理论上讲，最好用的就是煤炉。
    但姜国还没有蜂窝煤，更没有煤炉子。
    煤油炉子也不错。
    柴火炉子的话，有点不适合。
    毕竟制作过程断断续续，柴火炉子的火力不好控制。
    当然，最大的问题是，怎么把这些东西集成在一个小推车上。
    还有一个问题是，集成后的小推车，姜大郎摸不着，也推不动。
    这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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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9章

    土地庙现在有煤油，套个金属壳就能制作煤油打火机。
    土地庙还有玻璃工艺，再套个玻璃壳就能制作煤油灯。
    如果把煤油灯做大一点，不就是煤油炉子了吗？
    煤油炉，又称火水炉，是明火煮食的炉具。
    1880年代，以煤油为燃料的煤油炉被发明，并且取代了烧柴、炭的传统炉具。
    后来因为液化气炉和电磁炉的普及，火水炉市场锐减，但因为成本低廉，仍然出现于贫困地区，也是登山远足和露营常用炉具。
    煤油炉子和煤油打火机的区别，就是它的棉芯更多、更粗、更长，也更持久！
    所以，煤油炉火力更猛，热量更大。
    这东西没什么技术含量。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农村人能用药瓶子、墨水瓶子制作小号煤油灯、煤油炉。
    一个容器，插个棉芯罢了。
    如果找不来容器，掏个橘子皮，或者干脆用泥巴捏一个也能凑合用。
    于是，岳川鼓捣一阵，就制作出一个简单、便捷的煤油炉子。
    或者说，一个放大版的火耗子。
    炉灶、锅具组合在一起，也就一个水桶的大小。
    “如果把这东西放在独轮车上……”
    试了试，岳川否定了这个念头。
    独轮车非常讲究平衡，炉罩和锅具个头小但重量大，另一边得加相等的配重才能保持平衡。
    但小小的鸡蛋灌饼摊，根本没有那么多配重可以用。
    而且考虑到出摊后的使用需求，独轮车也不合适。
    “就两轮车吧！反正小吃摊都是在城中转悠，并不需要走城外的土路，对通过性要求不大。”
    于是，岳川根据上辈子的记忆，把两轮车的模型鼓捣出来。
    车子两个轮，一个厢，车厢中分隔成两个区域，一个区域放置锅灶，一个区域放置面粉、鸡蛋等食材。
    车厢上面有盖板，合住可以遮挡风尘和雨水，向两侧展开就像两个小翅膀，可以摆放东西，或者给客人放碗碟。
    如果再配几个禾凳，就能当做一个移动的小吃店。
    再加个大号遮阳伞，简直完美！
    岳川越想越激动。
    行！
    真是太行了！
    又优化了一下造型，完善了一下内部构造，以及盖板抽合的方式等细节。
    岳川叫了一队马蜂，开始打印。
    为了以后的量产，两轮厢车也进行了零件化，马蜂只用打印零部件，然后一体组装。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装进百宝袋，方便走私。
    弄出成品后，岳川立刻回到姜国。
    跟姜大郎约定的时间是明天，于是岳川转头去了公输祥的木匠作坊。
    “给你看个好东西。”
    说罢，岳川掏出一样样零件，原地拼接组装。
    公输祥是大黄的同门，也是第一个愿意交给大黄“权柄”的人。
    他的木匠作坊得到大黄投资，除了生产禾桌、禾凳，还包括后来的独轮车。
    如果造车算重工业的话，公输祥的作坊一力扛起姜国工业化。
    现在，产品升级，从独轮车变成两轮车。
    “怎么样？这个车很方便吧？”
    公输祥一拍大腿，“方便！真是太方便了！咱们车队的兄弟就差这么一个东西！”
    随即，公输祥说起了车队的状况。
    “咱们姜国百姓买了独轮车之后，都不闲着，起早贪黑的往周边跑，因为只有车动着才能给他们挣钱。”
    岳川点头。
    这个道理放在上辈子的世界里也一样。
    很多大货车都是人闲车不闲，一辆车配两个司机或者更多，司机轮班休息，货车一直在跑。
    还有出租车，两个人共用一辆车，也是人闲车不闲。
    “咱们车队的兄弟把姜国的货物运出去，把外面的粮食什么的运回来，每天忙碌，过年都不得空。可这就遇到一个问题……”
    “安全问题？”岳川看了一眼车把，“龙阳不是给你们解决了吗？”
    车把手卸下来当成棍子，还别说，杀伤力真的挺猛。
    而且，车夫整天抓着车把，常年对着车把使力气，那叫一个趁手。
    稍稍懂得一些运力发力的技巧，再学一些三板斧之类的招式，寻常人根本近不得身。
    “不不不，不是这个！”
    公输祥摇了摇头，随即朝王宫方向拱了拱手。
    “王子殿下为我们创造了技击之法，兄弟们都很感谢。不过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吃饭！”
    “吃饭？”
    “对！兄弟们跑的路远，一去三五天，甚至十天半个月，这中间全都在外面吃。但是外面的饭菜，岳先生您是不知道哇……”
    公输祥大倒苦水。
    “咱们姜国的食物好吃，外面的东西都难以下咽。可要说好吃的，外面也有，但是贵，兄弟们根本吃不起。他们跑一趟才挣几个钱，真要敞开了肚子，估计都不够吃的。所以大家都是出发时揣一包馒头，路上饿了啃一个。”
    “这……跑运输的确实苦。”
    “这要是吃苦，咱也不说什么，反正都苦惯了。可是整天吃不上一口热饭热菜，连喝水都是冰掉牙，时间长了这身子骨就坏了。车队里的兄弟，一个个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要是倒了，整个家就塌了。”
    说完，公输祥目光灼灼的看着两轮厢车。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要是有了这个，咱们车队的兄弟就能随时吃上热饭热菜。”
    公输祥绕着车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情不自禁的上下其手，对着两轮厢车摸了又摸。
    “就是这两个轮子，路上不好走，不如单轮方便。”
    听到公输祥的话，岳川脑子里灵光一闪。
    “等等！我想到一件事。”
    “先生您说，您说。”
    “我先问问，你们一天能走多远？”
    公输祥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车队里的兄弟基本上都能日行百里，这主要是咱们车好，轻便、省力。兄弟们都说，只要不倒只管推。有些脚程快的兄弟，白天能走百八十里，着实厉害。”
    岳川计算了一下，感觉太模糊了。
    首先，日行百里，这个“日行”就有很大的水分。
    并不像自己熟悉的“小明每小时能走十公里，一共走四小时”这般精确。
    不过，岳川取了一个大概的数值。
    “如果咱们在道路沿途设土地庙，大约五十里一个，庙旁有人值守，可向来往路人提供餐饮、住宿，后期也可以增加其他服务，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这话，公输祥浑身一震。
    “好！好哇！真是太好了！这样的庙就该多修点！别人不敢说，咱们推车的兄弟见到一个就得磕一个，少磕一个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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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0章

    乡村中的土地庙除了与守土人建立联系，守护一方安宁，又被岳川增加了“驿站”、“服务区”的功能。
    别的地方不敢说，至少姜国全境可以推广。
    至于姜国之外……
    搭几间小草房，在小草房里做点饭怎么了？
    官老爷不让，那就打点打点，交流交流嘛。
    交流完了，驿站里的人深更半夜听周围野狼嚎叫，心里不踏实，修个土地庙拜一拜，寻求心理慰藉，应该很合理吧？
    有驿站和服务区，就会有姜国的车队、商旅。
    而且享受服务的不但有姜国人，本国人也一样。
    要不然，大家出门在外，还得带着干粮、柴火，费劲巴拉找地方生火做饭。
    增加负重、降低效率，吃得还不舒服。
    要是有驿站、服务区，那叫一个舒坦。
    这种你好我好大家好，还有税金可拿的好事，谁会拒绝呢？
    可行！
    确实可行！
    一旦驿馆铺设开来，又能促进物流的发展。
    比如姜国眼下最畅销的书籍。
    各国都派人蹲守，一旦孔黑子更新《论语》，第一时间抢购，送回国内拜读。
    如果驿馆铺开，物流发展起来，《论语》更新就能直接快递给各国读者，避免他们日夜催更。
    岳川越想越觉得可行。
    “暂时就这么定了！两轮车的图纸在这里，你琢磨琢磨，优化一下。过段时间就可以试着生产了。”
    公输祥点头，有点迟疑地说道：“眼下禾桌、禾凳、独轮车的单子都做不完。吴国的商人天天都在催着交货，我们没办法，天黑了以后也做一会儿。如果再增加两轮车的话，就得扩建工坊，新招人手。”
    岳川捕捉到一个细节。
    “晚上也做一会儿？一会儿？”
    公输祥点头，“是啊！点着灯，做一会儿。可是不能太久。点灯费钱，光还不亮，容易出错不说，还伤眼睛。”
    岳川不得不感慨。
    古代真是好，根本没有“夜班”的概念。
    不是老板们良心发现，而是点灯太费钱，成本和收益不成正比。
    岳川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你刚才说车队里的人只能日行百里，他们夜晚应该不赶路的吧？”
    “是的，夜晚赶路视线不好，容易翻车。而且夜晚猛兽活跃，容易遭遇危险。所以，太阳下山的时候，车队的兄弟都会赶紧找地方住下。”
    岳川“哦”了一声，“你看看这个东西如何。”
    说完，岳川拿出一个煤油灯。
    之前制作炉子的时候，顺便把这个东西也造了出来。
    公输祥瞪大眼睛仔细看了又看。
    “这是什么东西？亮晶晶的？难道是传说中的水晶？”
    “呃……算是水晶吧。”
    玻璃刚出现的时候，确实是被当成水晶，甚至比水晶更贵。
    岳川升起灯罩，点上火。
    屋子里立刻亮了起来。
    不自觉的，公输祥就放松下来。
    人是趋光的生物，虽不像飞蛾扑火那般，但是光明能给人带来温暖、安全的感觉。
    相反，如果一丝光明都没有，人会本能的紧张、焦躁、不安，甚至恐惧。
    稍微有一点点风吹草动就会慌张，疑神疑鬼。
    “亮！真是亮啊！”
    公输祥赞叹不已。
    木匠作坊里也点灯，但点的是寻常油灯。
    这种灯光暗不说，而且不稳定。
    稍微有一点风就会摇晃，甚至熄灭。
    如果给等加个罩子，又会降低光亮。
    木匠活对精度要求很高，老木匠还能凭经验和手感，但学徒们全靠一双眼。
    灯光太暗，出错就多。
    返工倒没什么，多做一遍罢了。
    怕就怕直接做废了，还不如不做。
    公输祥看了一眼玻璃罩子，问道：“这东西是不是不怕风？”
    岳川呵呵一笑，“没错！它还有个名字，叫气死风！不但你的作坊里能用，车队也能用，夜晚提着这样的灯赶路，就不怕摸了。”
    “好啊！真是好啊！”公输祥搓了搓手，“不知这灯，价值几何？点上一夜花费几何？”
    公输祥已经看出，这东西跟火耗子差不多，都是使用一种特殊的油为燃料。
    火耗子加一次燃料一个钱，这灯却不知得多少。
    岳川想了想。
    上辈子的世界里，100毫升左右的煤油就能燃烧一个晚上，如果灯芯处铭刻了火咒符文，会减少热量，增强亮度，这也意味着油耗降低。
    保守一点，就打个对折吧。
    “点一晚上应该是一两油。一两油的价钱……”
    煤油定价的问题岳川还真没考虑。
    之前火耗子加满一次一个钱，根本就是随意定的，反正火耗子用得久，寻常百姓加一次估计能用一年，一个钱也不算多。
    油价尚在其次，更多的是煤油运输和保存的桶值钱。
    但以后推广煤油灯以及煤油炉的话，油价就得慎重考虑了。
    因为它会影响生产和生活的成本。
    还会有很多特殊的效果。
    比如环保。
    如果煤油便宜，人们会优先选择使用煤油炉，而放弃使用柴火。
    柴火用得少了，无形中就保护了植被。
    植被不被破坏，大自然中的动植物就获得了保护。
    但是反过来。
    人们不使用柴火的话，专门砍柴售卖的樵夫就失去了收入，卖炭翁再“心忧炭贱愿天寒”也没用了。
    每一样新事物的出现，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对社会产生影响，甚至破坏。
    新事物使一个行业兴起或衰落并不是新时代特有的，而是自古以来。
    所以，是要环境和生态，还是要金钱。
    这就得岳川做决断了。
    “咱们姜国的油是什么价钱？”
    公输祥立刻说道：“猪油的话，一斤基本上十个钱，素油便宜一点，但也得六个钱。”
    姜国的粮价一直很稳定，带壳的谷物连一个钱都不到。
    脱壳的米面大致是一个姜钱一斤。
    油价是粮价的六倍甚至十倍。
    岳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数据：康熙年间豆油价格大概三四十文的样子，米价一升七文。
    基本符合姜国现在的行情。
    古代的穷人吃不起油、点不起灯，确实是有依据的。
    岳川想到了两桶油，但是又想到了燧边取暖。
    他希望这个世界有光。
    他希望这个世界人人温饱。
    但这些绝不是光喊口号就行的。
    “灯油，就一斤一个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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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1章

    乡村在春耕时，姜国城内也热闹起来。
    春节期间放假的商铺陆陆续续开业。
    还有许多新店开张的。
    阔绰一点的，弄个门头，手头紧的路边支个摊，再不济就挑个扁担支个车。
    要说路边摊，最惹眼的当属“大郎炊饼”。
    同样是推车，可姜大郎的车跟人家的就是不一样。
    这感觉，就像满大街“叮叮当当”的自行车，突然窜进来一个“嗡嗡嗡”的摩托车一样。
    两个轮的车，比独轮车多一个轮。
    还多了一个炉子。
    那炉子当真奇妙，想要火的时候用火耗子点一下，不想要火的时候就灭掉。
    而且还能调大调小。
    姜大郎的炊饼摊前围观者众多，但都是看车的。
    跟那些大型车展上围着车和车模流口水的老少爷们一样。
    一边看，一边还忍不住的想上手摸一摸。
    剩下一小撮不看车的，也都踮着脚尖，伸长脖子看里面的东西。
    真正关心饼的反而一个都没有。
    “喂喂喂，你们到底买不买炊饼啊，不买不要挡在这儿啊。后面的人都看不见俺了。”
    人们听到这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炊饼有什么好吃的？”
    “就是，炊饼还能没吃过？”
    “还是车好看。”
    “对！”
    姜大郎个头矮，气势不足，镇不住人。
    但没关系，姜大郎脚底下踩着一个凳子呢。
    虽然依旧气势不足，至少嗓门能拔高一点点了。
    “瞎说什么呢？我这卖的是煎饼果子和鸡蛋灌饼，不是炊饼！”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指着车上的旗幡说：“这不是大郎炊饼”嘛，欺负我们不识字？”
    姜大郎解释道：“这是以前的旗幡，新的旗幡还没做出来的。”
    说起这个，姜大郎也有些心疼。
    自己个头低，在街上不显眼，只能走到哪喊到哪，“炊饼~~~炊饼~~~刚出锅的炊饼~~~”
    娘子心疼自己，正好家里有布，就给自己绣了个旗幡。
    却没想到，旗幡刚绣好，自己不卖炊饼了。
    别说外人，姜大郎自己都没想到。
    本以为要卖一辈子炊饼，创业未半，也没花光预算，怎么就脑袋一迷瞪，改行了呢？
    应该是岳先生给得太多了。
    白送一驾车不说，还有两个秘方，以及全套的用具……
    岳先生是好人啊，难怪岳先生的形象那么高大！
    众人听到这话，全都哈哈大笑。
    “就是，你这老店一天招牌都没挂，新店第一天就挂老招牌。哈哈哈……”
    “大郎还是大郎，炊饼却不是炊饼了。”
    “大郎没吃错药吧？”
    众人也觉得这么只看不买有点不妥当。
    而且这车太好看了，看着看着就饿了。
    “给我来个那什么饼。”
    姜大郎一听顿时笑了，“好嘞！贵客想吃什么饼？俺这儿有鸡蛋灌饼，有煎饼果子。”
    “什么饼都行，反正能填饱肚子就行。”
    姜大郎嘿嘿一笑，连忙打开火，顺便调和面糊。
    锅热了，刷上油，然后小心的把面糊倒上去。
    一边倒，一边还画着圈圈。
    围观众人顿时乐了。
    “嘿，你这是做饼还是画饼？”
    “画的饼能吃吗？”
    “不顶饿不给钱。”
    “对了，这饼多少钱？”
    姜大郎回答道：“煎饼果子，一个钱，加肉的两个钱。”
    嚯？
    买饼的人差点一句“黑商”骂出来。
    稷下饭庄的炊饼一个钱还能买俩呢，买十个送一个。
    这小子画个饼就翻一倍，加个肉又敢翻一倍。
    可是刚才话说都说了，也不好反悔。
    “行！两个钱就两个钱！我倒要看看这画的饼究竟能不能吃，顶不顶饿！”
    说话的功夫，姜大郎拿着竹蜻蜓在锅上一刮、一转。
    原本歪歪扭扭的面糊瞬间变成一张饼。
    “嚯，还真是饼！”
    看到众人吃惊的模样，姜大郎心中暗暗得意。
    这一手，岳先生只教了一遍，自己就学会了。
    岳先生夸自己是天纵奇才。
    动作娴熟的敲了一个鸡蛋打上去，然后用工具轻轻拍打，让蛋清和蛋黄分散开来，与面饼结合在一起，趁机捏一撮炒熟又碾碎的黄豆撒上去。
    原汁原味的应该是小葱碎和熟芝麻。
    不过，这两个东西暂时还没有，所以只能用其他东西取代。
    以后食材丰富了再更新迭代。
    就怕姜国人认准了炒豆子，觉得这是最正宗，把熟芝麻判为异端。
    鸡蛋熟的差不多的时候用铲子翻面，抹上在家里熬制的甜面酱和其他酱料，然后用竹夹子夹一块油炸餜子放上去。
    趁着锅热，刷上一点油，把一块肥肥的猪肉排放上去。
    “滋啦！”
    那声音，围观众人只觉得浑身一颤，头发根根竖起。
    美！
    真美！
    一股强烈的渴望从心底升起，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
    我要！
    我要！
    我要！
    人对脂肪的渴求是埋藏在骨子里的，流淌在血液中的。
    如果是不懂的事小孩，同等情况下，小孩会更偏爱肥肉。
    这是生物的本能。
    在油水不足的时代，这种本能欲望更加强烈。
    热铁板一煎，肥肉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来。
    一阵风吹过来，白色的烟气儿歪歪扭扭的飘香人群。
    人们全都像风中东倒西歪的麦秆，脚底板焊在地上不动，鼻子却追着烟气儿使劲吸啊吸。
    那模样，活脱脱荒坟上争夺香火的野鬼。
    肉排煎得差不多了，卷好煎饼，用铲子从中间一切为二，然后摞在一起，用一张小号蒸饼裹起来。
    “贵客，您的煎饼果子。您看值不值两个姜钱！”
    那人连忙掏出两个钱，“值！值！值！别人画饼只能看不能吃，能画饼能看还能吃，这饼一看就好吃！”
    姜大郎也不接钱，只是指了指车里一个投币的钱箱子。
    “客人放里面就行了。俺这双手还得做饼，不能碰钱。”
    “嘿！讲究！”
    客人依言投了进去，箱子里传来沉闷而空荡的声音。
    接过煎饼果子，在众人垂涎又羡慕的眼神中“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香！
    真香！
    饼的谷香！蛋的鲜香！肉的油香！
    还有炒豆子的咸香、炸餜子的酥香、菜叶的清香……
    还有那种酱料的甜香。
    众香合一，众鲜合一，顺着舌头上的味蕾直冲天灵。
    啊！
    美！
    真美！
    那人差点灵魂出窍，原地升天。
    “再给我来一个！不，来十个！”
    其他人顿时不乐意了。
    “去去去，先把你手里的吃完再说，饼要一个一个吃，急什么急！掌柜的，赶紧给俺来十个！加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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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2章

    姜大郎的小摊火了。
    煎饼果子和鸡蛋灌饼的味道摧枯拉朽般征服了姜国百姓的味蕾。
    小摊前不但排队，还限购。
    排队是姜大郎要求的，但限购是所有吃客自发要求的。
    别说十个了，每个人只能买一个。
    排着排着，一个也不行了，每个人只能买半个！
    可就这，不出半个时辰，姜大郎准备的食材就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还好这时候，姜二郎牵着小毛驴过来了。
    “咦，二郎，你来干什么了？”
    “兄长，嫂嫂让我看着这边儿的情况，一听说这边排队，立刻就准备食材。这不，都是刚出锅的。”
    小毛驴悠闲地摇着尾巴，背上两个竹篓，篓子里是木桶，桶里放满了做饼需要的食材。
    “娘子，真是心细如发啊。”
    姜二郎听到这话，立刻问道：“我呢？我呢？”
    “你？你力大如牛。”
    姜二郎听了顿时嘿嘿直笑，踮起脚尖，抓着木桶就要提起来。
    可是使了几次劲都没能提起，反而招来小毛驴“嘎嘎嘎嘎”的嘲笑。
    还是旁边的食客们焦躁，帮着把桶提出来，放进车厢中。
    “姜大郎，赶紧的，煎饼果子，快快快。”
    “对对对，快快快。”
    姜大郎听到“叮当叮当”的投币声，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二郎，你快回去，告诉你嫂嫂，继续做食材，继续做，多做点！”
    随即，姜大郎又跳到凳子上，开始了忙碌的制作。
    过过苦日子的人特别珍惜挣钱的机会。
    以前就算天明熬天黑，也是一个钱都挣不到。
    现在呢，叮当叮当的投币声，彷如天籁，让姜大郎浑身充满干劲。
    比之前在白氏医馆大保健更来劲儿。
    姜大郎几乎是不知疲倦。
    摊煎饼、打鸡蛋、撒豆粉、放果子、加肉排……
    至于钱箱子，姜大郎根本没时间看。
    有这么多吃客看着，谁还能不投币？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爽！
    真的太爽了！
    姜二郎来了一趟又一趟。
    姜氏也跟着过来看了看。
    可是姜大郎红光满面，精神亢奋，状态好到不能再好，一个劲儿的催促姜氏多准备食材。
    毛驴在家拉磨，出门拉货，一天下来累得萎靡不振，四个蹄子都打颤。
    反而姜大郎，一点都看不见疲态。
    这份韧性，看到的人都佩服！
    “是个踏实的！”
    “能干！真能干！”
    “他挣着么多钱，我一点儿都不嫉妒，他就该挣钱。”
    “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就知道他以前吃过多少苦。”
    “哎，好人啊，咱姜国都是大好人。”
    “姜大郎，你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喝口水吧。”
    “对对对，大家伙不急，你吃一口吧。”
    姜大郎吨吨吨灌了几口水，却摆摆手说：“不饿！俺一点儿都不饿！”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饼画的功夫真是好啊，看都看饱了。”
    太阳下山，众人再次催促。
    “姜大郎，赶紧收摊吧，回家歇着，明天再来。”
    “对对对，看不见了。”
    姜大郎嘿嘿一笑，仿佛有种奸计得逞的快意。
    “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忙了一整天，姜大郎等的就是这一会儿。
    弯腰从车厢里拿出煤油灯。
    点燃之后调好亮光，然后挂在旗幡上。
    “嚯！”
    “这是什么？”
    “亮！亮啊！真是亮啊！”
    “漂亮！漂亮啊！真是漂亮啊！”
    姜大郎嘚瑟的左顾右盼，挑起大拇指说道：“这是火耗子店里的新东西，名字叫气死风灯。大家伙看看，任凭风怎么吹，都吹不灭！”
    岳川赠送姜大郎全套用具的时候，随口说了一句“帮忙宣传一下”就行了。
    说这话是怕姜大郎坚持不收。
    小人物就这样，不敢随便收人恩惠。
    因为有钱人可以用钱报偿恩情，有关系的人可以用关系报偿恩情。
    小人物什么都没有，只能拿性命相报。
    无论什么恩，他们都只能拿命还。
    姜大郎不惜生，不怕死。
    只是他还有媳妇、弟弟、女儿，以及四个即将出生的孩子。
    他死不得。
    但是他接了岳川的馈赠，就把岳川的话放心坎上了。
    一整天的疯狂忙碌，就是为了当下这一瞬间的绽放。
    “气死风灯烧的是煤油，咱也不知道啥是煤油，总之就是很亮很亮。大家伙说亮不亮？”
    “亮！”
    “这气死风灯不便宜，售价五十个钱。现在火耗子店里做活动，九折，只要四十五个钱就能拿下。”
    一瞬间，吓住了围观众人。
    四十五个钱？
    这，这不便宜啊。
    姜大郎指着灯罩说：“瞧见没，水晶的！单是这一个灯罩，你们觉得四十个钱值不值？买回家，只要不摔着砸着，能用一辈子。值不值？”
    “值！”
    能吃起煎饼果子的，都是有钱人。
    这么漂亮的灯，四十五个钱，太便宜了好不。
    家家户户，谁不点灯啊。
    而且这灯风吹不灭，可以在家里用，出门的时候也能提着。
    多方便！
    问题是，这灯烧油厉害不厉害。
    姜大郎解释道：“这灯点一夜也就烧一两的油，一斤油才一个钱，你们自己算吧。”
    “这么省？”
    “这是真的？”
    “买买买！”
    如果不是姜大郎这么宣传，众人根本不知道。
    就算知道，也不会这般深入的了解。
    在高昂的价格面前，依旧用自己那不要钱的油灯。
    一个陶罐，一根灯芯草，加点植物油，就能点起一个豆大的灯火。
    灯芯草是个好东西，外表的皮坚硬而有韧性，可以编制很多用具。
    比如织席贩履的刘备，编席子用的就是灯芯草。
    而灯芯草最大的用处还是里面的芯材，可以用来点灯。
    灯芯草茎的内部不是中空的，里面填满了非常松软的髓。
    这些白色的髓，具有一定的吸附性，可以吸附油脂。
    剪一小截放在油灯里，就可以用很长一段时间。
    自己土法制作的灯不要钱，但油不便宜。
    而且土法做的灯昏暗不说，油耗也高，点一夜的话，绝对不止一两油。
    最重要的，它不防风，没法提着出门。
    这样一琢磨，气死风灯真就浑身优点，卖得贵一点也能接受了。
    姜大郎又嚎一嗓子，“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啊，去晚了就没有了。”
    饼摊前的人瞬间跑了个干净。
    倒是一个领着小孩儿的年轻妇人没有走，而是几步来到饼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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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3章

    “我能买煎饼果子吗？”
    “可以！当然可以！您要几个？”
    排队的人都走了，也就无所谓限购了。
    年轻妇人看了一眼身后的孩子，又低头数了数。
    “十四个，不，来十五个吧。”
    姜大郎看了一眼妇人，又看了一眼妇人身边唆手指的小孩。
    “十五个？您吃得完吗？”
    “吃得完，吃得完，这是钱，您收着。”
    说完，妇人掏出三个姜圆放入投币箱。
    没有“叮叮当当”的声音。
    不是姜圆有假，而是……箱子满了，最后一枚姜圆倔强的露在外面，不肯倒下。
    姜大郎心中一惊。
    用姜圆，这妇人大有来头啊。
    姜大郎不敢怠慢，继续做了起来。
    这一次，他做得格外用心，用料也特别足。
    毕竟姜圆兑姜钱是有溢价的。
    没多久，十五个煎饼果子制作完成。
    妇人给了小孩一个，自己吃一个，剩下的全都放在了胳膊上的提篮里。
    姜大郎提醒道：“得趁热吃，凉了就不香了。”
    妇人点头，“好，好好。”
    随即，妇人领着孩子往一处巷子里走去。
    姜氏带着两个孩子走过来，不由分说就开始收拾东西。
    “赶紧的，回家了。”
    “再守一会儿。这灯刚点上，不烧一会儿多浪费油啊。”
    “心疼油你就赶紧吹了。”
    “唉，先别关火，你们几个还没吃吧，俺给你们做几个尝尝。”
    “不吃！我们不吃！”
    姜大郎指着锅说道：“这上面浸的全是油，不摊几个饼子这油就浪费了。”
    听到这话，姜氏终于妥协。
    “行，那就做一个，叫二郎跟丫头吃。我就不吃了。”
    姜大郎嘿嘿直乐，然后开心的摊起饼子。
    一边做饼，一边还忍不住往刚才的巷子看。
    不知是不是错觉，姜大郎总觉得，刚才那妇人有点……
    嗯……
    说不上来的感觉。
    尤其是妇人身边的小孩，那眼神，总觉得不太像小孩儿。
    却说另一边，妇人领着孩子到了黑暗的巷子中，立刻把提篮放在地上。
    几个朦胧的身影凑了过去，抓起煎饼果子就啃。
    身影逐渐清晰，却是一只只小黄仙。
    它们一个个都用了隐形匿迹的法术躲藏在暗处，到了巷子里才撤了法术，现出身形。
    修为弱的小黄仙还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咔咔”的声音。
    修为强的小黄仙则忍不住赞叹，“好吃！真好吃！胡三姑娘和胡四姑娘怎么就不会做呢？”
    “是啊是啊，太好吃了！”
    “姜国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食物，真是太厉害了。”
    “老祖，我想以后每天都吃煎饼果子。”
    “对对对，老祖，我也要。”
    中年妇人在头上一摸，摘下一块头盖骨，身上轻烟冒起，变回本体，正是瓦缸寨的黄七。
    “胡家兄弟送的这东西方便是方便，可总觉得不舒坦。还是这样子舒服。”
    说完，黄七抱起自己的煎饼果子，美美的享受起来。
    至于小家伙们的唧唧咋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煎饼果子要钱的，挣钱难啊。你们这一顿，吃掉老祖我十天的俸禄啊！”
    仙家成员都是有月钱的。
    炼化横骨之前，统一每月1枚大钱，也就是一个姜钱。
    只要是精怪，就有这个待遇。
    炼化横骨之后，统一每月10枚大钱。
    炼化顶骨之后，统一每月100枚大钱。
    黄七已经炼化了顶骨，能够元神出窍，所以它的月钱是100枚。
    之前在土地庙的时候没地方花钱，月钱都记账上，存在金蟾肚子里。
    这次派往姜国，一次性取了出来。
    可是一群小家伙嘴馋，吃了顿煎饼果子，瞬间花掉30枚姜钱。
    黄七第一个感觉是，老祖不好当啊。
    第二个感觉是，姜国花钱真厉害，吃饭都要钱，还是土地庙好。
    不过转念一想，有外派任务的，月钱会上涨一半。
    也就是说，自己每个月有150枚姜钱的收入。
    “不对不对，你们这些小娃娃也都是有俸禄的，以后你们的俸禄统一归老祖管着。”
    “能吃煎饼果子吗？”
    黄七掰着爪子算了算了，然后算了又算，还是没有算明白。
    “每个月只能吃一次！”
    “好哦！”
    就这样，小黄仙们为了一个煎饼果子，把自己的月钱全数上缴。
    一家人，算那么清楚干什么，大家都高兴不就行了。
    有煎饼果子吃的小黄仙们挺高兴的。
    黄七也挺高兴的。
    吃完煎饼果子的小黄仙们又闹腾起来。
    “该我带了。”
    “该我带了，我是你哥。”
    “我是你叔！”
    黄七重新带上头盖骨，化作妇人的模样。
    挎起提篮，把几个修为差劲的小家伙放到篮子里。
    “你们几个走路都走不像，带什么带，等你什么时候学会人走路了再说。”
    走到巷子口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这才轻脚慢步的走了出去。
    黄家成员虽然喜欢人立站起，但它们都是前脚掌支撑地面，后脚跟是不挨地的。
    而且人力站起的时候，前肢会不自觉的就会向下蜷缩。
    使用头盖骨幻化人形，只是有了人的模样，但人的姿态、动作法术学不来。
    这需要长期的观察、了解和练习。
    这一点上黄七废了好大功夫才学会。
    小家伙里面，就一个学得还像样，其他的别说站了，走两步就不自觉的趴下去，手足并用的爬。
    这要是在大白天闹市街上，还不得吓到一片人。
    还是晚上好点，街上人少。
    而且光线暗，就算有点破绽，人们也看不见，发现不了。
    黄七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低声说道：“都给我溜着墙根，别走路中间。那个谁，爪子别乱摸，碰着瓶瓶罐罐，下次就不带你进城。前面那家有狗，把气息收敛着，要是露了气息，下次你也别出来了。”
    （五更求大家点点催更，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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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4章

    五大仙家中，黄仙和狐仙都是爱玩的性子。
    春耕过后，乡村里的百姓都闲了下来，土地庙里的黄仙也坐不住了。
    黄七那一群子子孙孙整天嚷嚷着要出去玩。
    带一个孩子都烦得要死，更别说十几个，还各个不省心。
    黄七有点后悔，就不该把这群小的接过来。
    放土地庙里多好，有黄二嫂子管着，一群老大爷教着，谁敢皮，棍子抡圆了打。
    现在到了姜国，一个个都野马脱缰，那叫一个欢腾。
    不过，黄七没有制止。
    自家知道自家事，就算自己不让小的们出去玩，只要一眯瞪眼的功夫，就能跑个精光。
    与其让它们自己跑出去闯祸，还不如自己带着，看着。
    这不，选了个时间，一番乔装进城来。
    虽然入夜，街上行人稀少，可小黄仙们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这房子真多。”
    “房子真大。”
    “这儿的人也好多。”
    “他们走路的姿势真标准。”
    “是啊，跟人走路的姿势一模一样。”
    小黄仙们顿时一阵羡慕，学人走路太难了。
    羡慕了一阵，突然回过神来。
    “那是人，走路的姿势能不标准么？”
    “可是我记得土地公教过一个词儿，叫邯郸学步。”
    黄七挎着篮子，带着一群孩子溜达到稷下广场周围。
    刚靠近就感觉有两道气息锁定自己，顺着看过去，却是黑暗中隐藏的两道灵体。
    它们身高八尺，胸阔腰圆，威武不凡。
    身上穿着锦衣，披着金甲，胸前护心镜上有两个古拙的字样——城隍。
    一个手持锁链，一个手持双锏。
    虽然都是鬼物，但受到香火熏染，非但不觉阴气森森，反而宝相庄严。
    “呔！何方精怪，进城作甚！”
    “速速交代！否则把你们拘了，去见城隍大人！”
    黄七连忙抬起爪子，亮出爪心上一枚光芒勾勒的印章。
    “土地公座下黄七，进城闲逛，并无它事！”
    其他小黄仙们也连忙抬起爪子，亮出自己的身份。
    灵体扫了一眼，确实是自家的标志，于是收起凶恶的表情。
    “好的，你们逛吧！记住别惊扰了路人。”
    “需要什么帮忙的，喊一声就行。”
    说罢，两个灵体悄无声息的向后退去，隐没在墙壁中。
    黄七对这一幕并不意外，拱了拱手，就进入拱门，走进稷下广场。
    倒是小黄仙们，看着墙壁上的人形兽形，总觉得其中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再也不像刚才那般跳脱捣蛋。
    太阳刚落山没多久，姜国街道上冷清下去，但稷下广场依旧热闹非凡。
    一个是，稷下广场原本就繁华。
    另一个是，稷下广场舍得点灯，每一个店铺都挂着大灯笼，把周围照得一片光明。
    推车挑担的小贩都像飞蛾一样趋着光源，自然又吸引了大批的路人。
    也有人蹲坐在灯笼下，抱着一本纸书津津有味的阅读。
    在家中看书需要点灯，很费钱。
    倒不如在稷下广场蹭灯光。
    蹭灯光的人身边总是或蹲或站围了一群人，蹭书看。
    “哎哎哎，别翻别翻，我还差两行。”
    “怎么看那么慢。”
    “每次都是你。”
    “就不能看快点，跟上进度，和大家一起追读吗？”
    稷下饭庄也是灯火通明，时不时还能听到高谈阔论之声。
    路过稷下饭庄时，人们总是下意识的放缓脚步，屏息静气。
    “嘘，是孔先生，孔先生又喝高了。”
    “什么喝高了？那叫来状态了！”
    “孔先生又要讲道了。”
    稷下饭庄二楼，灯光微明，窗户上投射出孔黑子威武高大的身影。
    只见其戟指天地，袖挥八方。
    风声猎猎，烛影晃荡。
    真有种天地震荡，月落星沉之感。
    “官如神明，民如苍生，神明入凡间，苍生不宁。所以有颛顼绝地天通，自此人神隔绝，神享供奉，民得自主。”
    “而今姜国，王子殿下令官不出城、权不下乡，绝城乡通，自此官民隔绝，官享税赋，民得自由。”
    “往年春耕，官员胥吏征发民夫，收缴杂税，又借职权之便索要好处，滋事扰民，乏民力、苦民心。”
    “今年春耕，守土人帅民而作，万民同心，专心一事，不误农时，又省民力。”
    “守土者，仁政也！万国表率！当浮一大白！哈哈哈哈哈……”
    黄七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它看着二楼窗户上举杯痛饮的身影，不由自主的举起双手行了一礼。
    其他小黄仙也跟着举爪行礼。
    春耕，不仅是百姓的春耕，还是仙家的春耕。
    黄七和它的子子孙孙也是从头忙到尾。
    每天天不亮，鸡还没叫，人还没起，它们就已经倾巢出动，在即将耕作的区域搜查。
    冬眠的蛇类陆续苏醒，春耕时翻动土壤，很容易惊扰到它们。
    此时的蛇类更加敏感，也更具攻击性。
    百姓一不小心就会被蛇类所伤。
    如果被毒蛇所伤，轻则元气大损，重则当场毙命。
    除了蛇，还有其他毒物，都会威胁到人的安全。
    对于农民而言，春耕就和扫雷一样。
    谁也不知道即将翻开的土壤中会冒出什么东西。
    春耕过程中，瓦缸寨虽然有几个受伤的，但都是扭伤、抽筋，没有一个是被蛇虫咬伤。
    黄七低头向儿孙们说道：“守土人！咱们也都是守土人！知道吗？”
    小黄仙们纷纷点头。
    “我们也是人了吗？”
    “可我们还没化为人形啊。”
    黄七笑着说道：“只要专心守土，早晚有一天会修成正果，化为人形。到时候，你们无需伪装，便能在这街上行走，大大方方的买东西。也能进入这稷下饭庄，与里面的贤者们一起论道。”
    “老祖，我们进去喝两杯吧？”
    黄七立刻一巴掌拍了过去。
    “喝喝喝！就知道喝！你才多大，还没酒瓶子高就想着喝酒！”
    看到二楼的身影又在喝，黄七嘟囔一句：“误人子弟，教坏小孩子。别看了，走走走！”
    一群小黄仙低头耷脑，轻脚快步的走过稷下饭庄。
    前面是胡说八道茶馆。
    此时正是上座的时候。
    吃完饭没事干的人们来到茶馆里，点上一杯茶，听一会儿书。
    黄仙爱玩，而且最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
    黄七想也没想，抬脚跨进门，但是它身边的小家伙就不行了。
    走路没学好，脚抬不高，被门槛绊了一下，成了滚地葫芦。
    脑袋上顶的头盖骨落下来，弹几下，又滴溜溜转着圈。
    小家伙身上烟雾弥漫，便会本体，直挺挺躺在地上，瞪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黄七猝不及防，只能暗道一声“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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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5章

    黄七虽然修行了两百多年，但本质上还是一个心思单纯的精怪，眼前这种情形别说遇到，连想都想不到。
    它脑海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发现有人跌倒了，周围的人纷纷扭头或者侧目。
    视线交织，仿佛一张无形的大网，即将罩在小黄仙身上。
    黄七忍不住的想扑上去，用身体盖住自家崽。
    可是这时候，“啪”一声响。
    胡说八道茶馆大堂里的灯瞬间熄灭，伴随的还有“稀里哗啦”破碎声。
    “哎呦，哪个家伙丢的石子儿！”
    “又来捣乱，快抓住他！”
    “我看见了，他就在对面。”
    “别叫他跑了！”
    正扭头的人们闻言瞬间冲到窗户边向对面看去。
    可是找了一圈，别说人了，连个狗都没有。
    刹那的间隙，几个身影从柜台下的间隙钻出，搀扶起小黄仙钻了回去，顺带捡起地上的头盖骨。
    当灯光重新点亮时，有人问道：“咦，刚才不是有个小孩么？”
    “小孩哪去了？一眨眼就没了。”
    “嗨，别看小孩腿短，那脚快着呢，不知道跑哪去了。”
    “稷下广场安全得很，丢不了。”
    “听书听书，别说话。”
    黄七挎着提篮，顺手揪了揪上面的布，把几个小家伙盖住。
    然后走到柜台前，低声道：“多谢胡家的兄弟了。”
    刚才那一瞬间，黄七看得清楚，是两只小狐狸把自家的崽拖了进去。
    柜台里的人点了点头，递来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不动声色指了指脚下。
    几只小胡仙就在柜台里面“叽叽咕咕”。
    它们把头盖骨放回小黄仙脑袋上，眯着眼笑。
    小黄仙闭眼掐诀，喃喃念咒，随即轻烟弥漫，幻化为人形走出柜台。
    小家伙也知道自己闯祸了，低头耷脑，不敢说话。
    黄七不敢在这里逗留，再次道谢就要离开。
    可是柜台里的人叫住它，“十个钱。”
    “十个钱？我没买东西啊。”
    那人指了指头顶的灯，还有破碎的灯罩。
    “灯罩十个钱。”
    黄七心中无语，不过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说的，乖乖付了钱。
    从茶馆外走过的时候，还听到里面的客人小声嘀咕。
    “那盏灯邪性啊，隔三差五就打碎。”
    “对啊，有时候一天都能碎三回。”
    “掌柜的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偏偏还换了最新的煤油灯，水晶的罩子。”
    “还以为今儿个不会碎了，谁承想，又碎了。”
    “老贵了！听说碎一个就是十钱。”
    “碎碎平安。”
    “对对对，他们都说这叫岁岁平安。”
    黄七跟着念叨：“岁岁平安，岁岁平安！你们这些小东西，以后都脚踏实地，站稳走好，这样才能行得正、站得端、走得远，而不是到哪都摔骨碌。今儿个有黄家的兄弟扶你一把，到外面人生地不熟，谁扶你？都等着看你笑话呢。”
    小黄仙看了看自己的脚，心中嘀咕着：这一下，摔没了五个煎饼果子，五个煎饼果子啊，五个啊……
    再往前是白氏医馆。
    黄七认识大白，只是大白正专心致志的诊病，没注意到外面。
    倒是打下手的有苏氏小狐狸们瞄了一眼黄七。
    视线游移，又在黄七身边左看看、右看看。
    “这位……大姐，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我就是看看，看看。你们忙，你们忙。”
    大白回过头时，黄七已经走过去了。
    再往前是火耗子店。
    其他家店铺悬挂的旗幡都是“食”、“茶”、“酒”、“肉”、“醋”等，一目了然。
    这个火耗子店就一个“火”。
    别说，生意还真火。
    之前被姜大郎一波宣传，人们都知道了火耗子店里上的新货——煤油灯。
    胡说八道茶馆已经挂上了。
    但是客人们压根就没关注过，就算看到了也是说一声好看，问问价钱来一句不便宜。
    根本没想过买。
    倒是茶馆里的灯天天碎，劝退了一大波人。
    “一个灯五十钱，太贵了。”
    “好看是好看，但是灯罩容易碎。”
    “还说一个灯能用一辈子呢，我看，连一天都用不了。”
    也有人反驳。
    “只要不摔、不碰不就行了？”
    “就是，你们为什么总觉得灯罩会碎呢？”
    “吃饭也会噎着，难道就不吃饭了吗？”
    买的人都说好，不买的人都说差。
    黄七站在店铺前看了许久，等到围观人不多的时候才凑了上去。
    “给我一个灯。”
    “煤油灯，五十个钱。现在做活动，九折，只需要四十五个钱。另外，新灯都免费加满油。”
    黄七也不吝啬，直接掏出五个姜圆放在柜台上。
    “给，这是灯钱。你直接给我点亮吧。”
    “好嘞！来，我教您怎么用……”
    黄七接过灯，提到面前仔细的欣赏了一会儿，随即递到小黄仙手上。
    “给，你提着。”
    小黄仙手一哆嗦，不敢接。
    “我……我怕摔着了。”
    黄七语重心长的说道：“你摔骨碌，是因为前面黑，你看不见路，看不见脚底下的绊子。你摔骨碌，是因为心里空，觉得摔一下也没什么，不疼不痒，所以干脆不看路，无视脚下的地。”
    把煤油灯送到小黄仙手中，黄七接着说道：“现在，你手里有灯，心里有光，可以好好看路了。”
    小黄仙似懂非懂的接过灯，看了一眼前方被照亮的道路，缓缓抬起腿。
    它的动作很僵硬，姿势也很笨拙。
    可是看到这一幕的人丝毫不觉得意外，只是看了几眼就移开视线。
    因为小孩子手上提着一盏灯。
    一盏价值四十五钱的灯。
    别说小孩，就是大人提着这盏灯也会畏手畏脚。
    然而，小孩走了一段路，脚步就变得轻快起来，动作衔接也越发行云流水。
    “我学会了，我学会走路了。”
    黄七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倒是火耗子店里的掌柜胡九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人原本是会走路的，提上灯之后反而不会走路了。”
    “精怪原本是不会走路的，提上灯后反而会走路了。”
    “这是什么道理？”
    胡十、胡十一恰好从外面回来，听到这话，顿时疑惑起来。
    “嘀嘀咕咕念叨什么呢？”
    “哦，刚才有个黄家的姐妹，在这买了一盏灯。还说了一句很有道理的话……”
    “什么话？难道是下次一定？”
    胡九突然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胡十和胡十一随机一愣，“怎么？还真没给钱？”
    “不不不！是我刚才想事情太入迷，忘了找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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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6章

    小黄仙提着煤油灯在前方引路，走得又平又稳。
    这种感觉一旦找到，就成了本能。
    之前走在路上还畏畏缩缩，担忧被路人看出破绽。
    对小孩子，人们总是宽容，不多想。
    一句“小孩怕陌生人”就圆过去了。
    可是现在小黄仙大胆迎着人们的目光。
    它，不怕人了。
    黄七看到这一幕，暗暗点头。
    这个后辈在“做人”的路上，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走了没多远就是棋馆。
    此时正是人声鼎沸。
    “吃他的马！”
    “吃他的象！”
    “吃他的炮！”
    “怎么吃他的炮啊？！你会不会？懂不懂？闭嘴，别说话！”
    小黄仙哆嗦了一下，蹬蹬蹬向前跑了几步，后怕的离开棋馆。
    许久许久，还后怕的抚着胸口。
    “哎呦老祖喂，那个店是干嘛的啊。”
    黄七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屠宰场。”
    棋馆中的比赛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只是观棋的乐趣远远大于下棋。
    逛了一会儿，又买了些吃吃喝喝玩玩的东西。
    最终，它们找了一个客栈住下。
    房中，一群小黄仙陆续现出身形，蹲在凳子上、地上、床上“咔咔咔咔”。
    一个个都激动得语无伦次。
    “姜国真是太好玩了。”
    “咱们要是能一直住在这该多好？”
    “是啊是啊，咱们能不能住在这，不回去了？”
    听到这话，黄七脸色一肃。
    “土地庙才是咱们的家，也是咱们要守护的地方。城中虽好，却不是久居之地。”
    “为什么啊？我刚才看到有胡家的，它们都住在城中啊。”
    黄七说道：“胡家的跟咱们分工不同，它们主要在城中修行，咱们主要在乡村修行。”
    小黄仙们全都叹了口气。
    “它们玩得真舒服，乡村里什么都没有。”
    黄七微微一笑，“城中虽好，但这里是人的地界。咱们在这里得乔装打扮，遮掩身份，不能露出半点破绽。但是乡村中，咱们不用藏头露尾，不用顾忌这，顾忌那，舒坦啊。”
    小黄仙们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在城里摔一骨碌，就是五个煎饼果子。
    而且，在城中太花钱了。
    好吃的要钱，好喝的要钱，好玩的要钱，就连住的地方也要钱。
    还不到一天的功夫，都花出去上百钱了。
    但是在乡村这么久，一个钱都没花过。
    这么一想，还是乡村好。
    “那些胡家的肯定也天天摔，一天摔一骨碌就是五个煎饼果子。”
    “对，你看它们一个个瘦得，肯定是经常摔跤。”
    “吃不饱，饿得。”
    黄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许久之后，它把小家伙一个个都抱到床上，并排摆好。
    “城里好，是因为他们建设的早，建设的好。只要好好建设咱们的乡村，将来肯定也会好起来，到时候让城里的人去咱们乡村吃、喝、玩、住。”
    小家伙们纷纷点头。
    “嗯，睡吧！明天带你们看更好玩的。”
    第二天一早，姜国更热闹了。
    大街上全是人。
    各种各样的人。
    黄七甚至还看到了瓦缸寨的程石，带着一群人在城中走过。
    小黄仙们纷纷好奇。
    “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多人？”
    “还有好多熟人。”
    “他们那么高兴，应该是好事儿。”
    “好多小孩子。”
    “咦，那个小孩能看见我？他真能看见我。他还在看我。二哥二哥，你帮我挡挡。”
    黄七解释道：“姜国的学堂招收学生，这些都是来报名的。”
    姜国学堂把开学时间定在今天，是为了照顾春耕。
    毕竟春耕的时候农民最忙，乡村几乎都是天明熬天黑。
    别说大人，就是小孩子也得帮着在前面牵犁，在后面撒种子。
    这种时候，所有人都是劳动力。
    如果学堂在春耕的时候开学，便会无形中减少乡村孩童的入学数量。
    这一点是大黄着重提出的。
    在与所有守土人商议之后，终于把学堂开学的时间定在了今日。
    翁胖子带着一群城管敲锣打鼓。
    “各位父老乡亲们，都静一静！静一静！排好队，不要挤！”
    人群瞬间沸腾。
    有人往前挤，有人被挤得往后退，还有人找不到自己的孩子在那喊。
    更有小孩哇哇大哭。
    “肃静！肃静！都肃静！让王子殿下说两句。”
    人群瞬间安静，不说话，不动作。
    角落里的黄七看到这一幕，心中惊叹。
    小黄仙们小声嘀咕道：
    “王子是谁啊？殿下是什么意思？”
    “带王的，应该是山君吧。”
    “嘘，不要说话。”
    龙阳站在高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骄傲！
    自豪！
    满足！
    这就是自己的子民，对自己尊敬而崇拜，以至于令行禁止，言出法随。
    再看人群中那一双双好奇的目光，龙阳心中更是高兴。
    他仿佛看到了无数个姜十三。
    年轻！
    有天赋！
    潜力无穷！
    最重要的是对姜国的认可。
    于是，龙阳深吸一口气，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过去，人们总说我是天才！”
    此言一出，现场瞬间笑了起来。
    不过，这都是善意的笑，自豪的笑。
    老姜人都知道龙阳，也都知道龙阳天才。
    龙阳的母亲王后离是平民出身，这在诸侯联姻的背景下称得上特立独行，甚至是独一无二。
    所以，南郭离嫁入宫中的时候，姜国百姓们都是由衷祝福。
    不过也有人对此不满，拿血统说事。
    说什么百姓血统低贱，污浊了姜国王室的血脉，王后离生下的子嗣肯定都是先天残缺云云。
    百姓们虽然不满，但也不敢反驳。
    可是王后离争气，第一个孩子就是男孩。
    而且这个孩子健康又茁壮的成长起来，还没长大就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刚会走路，就能把木剑挥得有模有样，呼呼带风。
    什么兵器到他手中都能耍得有模有样。
    还不到五岁就弓马娴熟，在城外奔逐狩猎，每次都满载而归。
    长大之后更是不得了，姜国有名有姓的武者都被其挑了个遍，无一败绩。
    而那年，他才八岁。
    然后，人们便用不通文墨这一点攻讦龙阳。
    这一下，还真被他们说中了。
    龙阳在读书上真是一言难尽，逐渐有了“粗鄙”、“武夫”的名头。
    可是随着龙阳晋升悟道境，又“创造”龙文，“发明”钢笔，“制订”龙文字典。
    不和谐的声音全都烟消云散。
    龙阳，是当之无愧的大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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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7章

    “过去，人们总说我是天才！”
    “甚至说，我是当今之世的第一天才！”
    “但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比我天赋更好的人！”
    “只是，他们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所以他们的资质和天赋被埋没了，没有绽放出属于他们的光辉！”
    “比如，姜十三！”
    “他也是天才！但是他出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从来到这个世上第一天就在挨饿。所以他始终在为吃饱肚子忙碌，根本没有心思去思考其他。”
    “等他开始修行……准确说，等他知道世上有修行这回事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他的天赋已经被浪费了大半，这也使得他成就有限，非常有限！”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把他的一切都献给了姜国，献给了姜国的百姓，他是姜国的大英雄，永远永远的大英雄！”
    “可是我知道！如果姜十三从小就能吃饱穿暖，得到名师指点，以他的天赋和努力，一定能取得更高的成就。”
    “他会有更强的修为，更大的能力，可以更轻松的拯救姜国，而不是付出性命！”
    “如果他还活着的话，我相信，现在站在这里讲话的应该是他，而不是我。”
    “所以，我希望当下之姜国以及今后之姜国，永远记住姜十三，永远记住每一个像姜十三那样出身贫贱的人。”
    “今日，我宣布！凡姜国百姓之儿女，不论出身，皆可入学。姜国学堂免费提供食宿和学费，所有适龄孩童在这里都可以受到最好的教育，学到最有用的知识。”
    “我希望，你们能够珍惜光阴，发奋学习，弥补姜十三身上的缺憾，成为比姜十三更优秀的天才！”
    “好了！现在开始，登记入学！”
    人们一边热泪盈眶，一边热烈欢呼。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边兴奋一边哭泣。
    只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在身体中涌动、翻滚。
    家长纷纷揪着自己的孩子，叮嘱他们：要成为像姜十三一样的大英雄。
    小孩子们纷纷点头。
    他们都知道姜十三是谁。
    可以说，这些孩子都是听着姜十三的故事长大的。
    一想到自己也有机会成为姜十三那样的人，甚至成为比姜十三更优秀的人，孩子们全都热血沸腾，精神亢奋。
    在一旁观礼的岳川呵呵一笑。
    刚才，差点就右手45度高举了。
    龙这小子煽动人心的功夫太强了。
    转头向大黄说道：“看见没，这就是领袖的魅力，你得好好学学！”
    大黄“哦”了一声，重重点头。
    孔黑子带着一群弟子负责给新生登记。
    姜国之前也有学堂，不过规模很小，小得可怜。
    这次，姜国学堂空前扩大。
    姜国户籍在册近二十万人，其中适龄孩童数以万计。
    按10%算，这次招录的学生也有两万人左右。
    这么多人吃喝，肯定是一笔庞大的开支。
    但龙阳不会做亏本生意。
    姜国学堂也是分初、中、高三个档次的。
    根据学生资质和天赋，分配到不同的校区。
    比如才思敏捷、博闻强记的，就学文。
    根骨强健，悟性超凡的，就学武。
    天赋异禀，可以吐纳灵气的，就学法术。
    还有其他百工之学。
    总之，都能找到适合自己的。
    如果什么都不适合，那就学文字，抄书吧。
    或许能够在日以继夜的“题海锻炼”下打磨出深深埋藏的天赋。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孩子绝大部分都会成为码字抄书的工具人，为姜国赚外汇。
    不过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能吃饱穿暖、启蒙文字、熟读典籍，也算是一种别样的经历和修行。
    大黄突然说道：“老师，黄七来了。”
    岳川顺着大黄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立刻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招了招手，黄七挎着竹篮，带着一个小孩走了过来。
    岳川忍不住发笑。
    因为他看到，黄七和那个小孩身上扒满了小黄仙，仿佛一个个毛绒挂件。
    只是它们都用法术遮掩了自身，普通人看不到。
    “你来这里干什么？难道你也想给孩子们报名？”
    黄七顿时一喜，“师父，可以吗？”
    “呃？你真打算给它们报名？”
    黄七拱手说道：“师父，我没什么学问，也教不了它们什么大道理。所以，我想问问，能不能让它们也去学堂旁听，多学点东西，多明白点道理。对了，我家老大已经学会像人一样走路了。”
    说着，黄七拍了拍身边的孩童，“愣着干什么，赶紧走两步，给祖师爷看看。”
    岳川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倒不是小黄仙走得不行，而是一句“祖师爷”把岳川喊的了。
    一不小心，辈分都这么高了。
    话说，小说里各大门派的祖师爷不都挂在墙上的么？
    岳川转向大黄说道：“咱们之前招生的时候是不是漏了一件事？”
    大黄瞬间醒悟，“一万、一条、一筒、发财它们确实都拥有姜国的户籍，是姜国子民。黄七入姜国，也自动获得姜国户籍，按道理，它的后辈都有入学资格。”
    “那就给它们登记一下！”
    大黄看了一眼黄七殷切的眼神，又看了看小黄仙渴望的表情，重重点头。
    “好的！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岳川想了想，干脆起身向龙阳走去。
    “君上，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哦？岳先生有何事教我？”
    “是这样，我们招生的时候，群体应该更广泛一些。比如，心向姜国，但是没有姜国身份的人。如果他们为了一纸户籍而蹉跎光阴，岂不是和姜十三一样虚耗天赋？”
    龙阳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岳先生，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咱们敞开门的话，学堂装不下啊。这个开支也承受不起啊。”
    岳川摇了摇头，“不不不！对咱们姜国百姓，肯定是照单全收。但是对非姜国的百姓，我们肯定要择优录取，而且优中取优。尤其是天下诸国少有才名的天才少年，我们都要发邀请函，请他们来姜国就学，学习我们姜国的先进文化。”
    龙阳顿时一乐，“对啊！如此，天下英才，尽入姜国！我龙阳之名，传遍天下！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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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8章

    岳川想到了上辈子的世界里。
    华夏的大学对自己的百姓百般刁难，各种门槛限制、分数歧视。
    就算真正有聪明才智的，也可能会因为家庭贫困等原因，默默地烧掉录取通知书。
    上学难。
    是真难！
    如果学校有困难，作为草根百姓肯定是少给学校添麻烦。
    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家。
    把资源留给更需要的人。
    但是学校一边困难着自家学生，一边又给其他国家的文盲发邀请函，给他们高额的路费、生活费，让他们过来胡混。
    为了让这些文盲学渣在学校里有一个美好的回忆，还给他们分配两个到四个不等的学伴，帮助他们在异国他乡顺利生活和学习。
    就连口罩期间，也要组织全校女学生聚集，给这些文盲学渣过生日，安抚他们空虚寂寞的心灵。
    牺牲千万家，幸福他一个。
    上辈子，岳川人微言轻，什么都做不了。
    但这一世，岳川手中握着姜国学堂邀请函的发放。
    除了各国的天才少年，这些邀请函，只会发给怀着一颗人心的精怪，而不是发给披着一身人皮的野兽。
    “好了，搞定！”
    岳川在龙阳签过名的空白邀请函上写入“黄七一”的名字，小家伙就算入学完成了。
    其他小家伙见状，也纷纷鼓噪起来。
    “我也要上学，我也要上学。”
    黄七脸一板，“你们一个个，路都走不利索，上什么学。先把基本功学好。”
    “我们学就是。”
    “对啊对啊，我现在就学。”
    岳川笑了笑，“反正一个学生也是教，一百个学生也是教，让它们学就是。”
    之前狸花猫不就蹲在南郭合窗户外偷学嘛，自己学完了还教给手下的小弟们。
    不给老师束脩也就罢了，还偷老师家的束脩。
    姜国学堂外多一些旁听的小家伙，也没什么不好。
    黄七顿时大喜，“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随即，黄七叫孩子们给大黄行礼，见过大师伯。
    大黄也愕然许久，显然也被“大师伯”这个称呼刺激到了。
    莫名其妙的，辈分就高了。
    岳川点了点头，随即向大黄说道：“黄七这边如此，其他几个黄家的也都问问，它们身边的孩子要想上学堂，也都办了。或者幻术化形，进入学堂，或者隐形匿迹，在外面听课。”
    大黄点头，“我现在就去问。”
    黄七连忙说道：“大师兄，你还有许多大事要忙。这种跑腿的小事，还是让我来吧。”
    大黄没有拒绝。
    都是自家人，用起来放心。
    “好的！这些孩子由我照料，你不用担心。”
    “多谢大师兄。”
    不舍的看了孩子们一眼，黄七转身离去。
    当孩子们心中欣喜滑落，悲伤溅起的时候，哪里还有黄七的身影。
    忙碌一整天，终于把所有孩童登记完毕。
    家长们陆续离开。
    翁胖子最终拿出来的数据是一万九千六百七十四人。
    天赋资质测试的结果也出来了。
    天赋极其优秀，能够进王宫学堂的人不到百分之一，差不多二百人。
    有天赋，但稍逊一筹的，大约三千人。
    剩下都是……普通人。
    第一种，在王宫学堂中学习，由龙阳、大黄、孔黑子、长卿、王建等人亲自教学，把他们往全才的方向教。
    第二种，也在王宫学堂中学习，不过大部分时间是孔黑子的弟子们教，偶尔能接受第一档次的教学。
    第三种，只是进行基础的启蒙教育，然后就教一门谋生的手艺，差不多就是之前南郭合那种教学方式。
    第一种高级学堂倾注的资源是最多的，学习时间也是最长的。
    甚至没有“毕业”的概念。
    这些学生从入学第一天，就已经是姜国的储备人才。
    用个接地气的说法就是“包分配”。
    第二种中级学堂，优秀者可以进入第一种，反之则毕业，然后包分配或者推荐工作。
    第三种初级学堂，绝大部分是未来的抄书工，连抄书都做不了的，就只能当工匠。
    反正姜国有众多工坊，可以一边学，一边“实习”。
    直白点说，就是在各个工坊里开设“学堂”，直接把学生分流过去，在工坊学堂里进行启蒙。
    学习文字很简单，抱着一本《龙文字典》就可以。
    学堂的老师也不用每天上课，隔两天来一次就可以。
    对于穷苦人家来说，学习文字并不如学一门手艺重要。
    就拿百工行业来说，想学一门手艺，首先得拜师。
    就算拜师，也不是立刻就能学艺的。
    得先在师父家里端茶倒水洒扫，伺候三年。
    三年期间，师父会考验弟子的品行、心性，做出最终的决断。
    都不说古人了。
    20世纪八九十年代，想学一手厨艺，也是磕头拜师，在饭店里打白工。
    比如说，老厨师是在饭店里上班的，收的徒弟是过去打白工的，只管吃住没工钱那种。
    徒弟眼皮活络，帮师父干活，下班了给师父捶背捏腿。
    有钱的话买个酒弄个菜，把伺候舒服了。
    师父心情好，传几句，让徒弟自己琢磨。
    所以说，学校是最容易学到知识的地方。
    但很多年轻人总觉得读书无用，学习无用，只想早早进入社会，到社会上学东西。
    问一个扎心的问题——学校里都学不到知识，社会上怎么学？
    同样的道理，学校里都找不到对象，社会上就能找到？
    动物园里都打不到猎物，进了大山就行了？
    社会唯一能教你的就是——你太年轻了、你太天真了！
    姜国这种筛选和分配的方法简单粗暴。
    但是以龙阳等人的眼光，基本不会出错。
    就算有那么几个优点不明显的“大器晚成”型人才，在崭露头角之后也会被筛选出来，进入更高层次的学堂。
    岳川随口问道：“姜大郎的弟弟和女儿，分在哪个学堂了？”
    不说还好，一说，大黄满脸的郁闷。
    “高等学堂。”
    “哦，不错啊！张道临眼光不错，帮咱们找到两个宝贝。咦，你怎么这个表情？”
    大黄说道：“这俩人之前就联络过了，打算收到门下亲自教。可是君上看了一眼，喜欢上了，给我截走了。”
    岳川看了看手中那一沓写着签名的邀请函。
    再联想龙阳签名时着急忙慌的模样。
    “难怪他今天那么好说话！”
    （五更完毕，下方是作者说内容，汇报近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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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9章

    一次性安排将近两万孩童，姜国的官员胥吏们忙得够呛。
    不过，这些官员胥吏也都明白自己失势的事实。
    乡村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和立足之所，如果城市里再没有自己的岗位，接下来肯定要被免职罢官了。
    即便君上仁厚，继续给自己发俸禄，自己也厚着脸皮领了，可其他人喊出“无功不受禄”的时候，自己该怎么做呢？
    所以，得让自己忙起来！
    得让自己有事情做！
    得让君上看到自己的价值。
    姜国学堂就是一个机会，一个很好的机会。
    美好的生活，又回来了。
    可是姜国官吏开始管理学堂时才发现，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么回事。
    宫里的高等学堂王子殿下亲自教，管理这块儿的官员胥吏都谨小慎微。
    别说官老爷架子了，每天都是在伺候老爷，唯恐哪点做的不好，被这些学生一句话说到王子殿下那。
    中等学堂也是隔三差五能见到王子殿下的，所以官员胥吏也不敢作威作福。
    初级学堂应该可以了吧？
    然而，初级学堂都建在木匠作坊、陶器作坊、石器作坊、酿造作坊里面，作坊里的工匠都看着呢。
    就算作坊里的工匠们不管，这些学堂墙上也刷着“城隍”落款的标语：
    历览古今多少官，成由清廉败由贪。
    廉洁奉公为官之道，诚实守信做人之本。
    廉洁奉公百姓赞，贪得无厌留骂名。
    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乐自清中出，烦从贪里来。
    廉不言贫，勤不言苦。
    如果只是这一排大字，可能没啥威胁力，可是下面缀了“城隍”两个小字，懂的人都懂了。
    白天干点坏事，晚上就会被小鬼儿找上门。
    梦境中抽鞭子、打板子、写保证书。
    在大街上小便的人不在少数，尿一次，挨一次，一次比一次狠。
    你说这是梦吧，它真实得不得了。
    可你要说不是梦吧，干点坏事就遭报应，从不隔夜。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国君易瞒，小鬼难哄。
    只能说，这城隍庙，灵验啊！
    所以，管理学堂的官员胥吏们那叫一个谨小慎微。
    然而，放下心中乱七八糟的杂念后，官员胥吏们也逐渐发现了学堂的好处。
    外面有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学堂里面什么都没有。
    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学生按时睡觉、按时起床、按时吃饭，整理床铺、打扫卫生等等。
    学生单纯，说什么听什么，好管得很。
    至于上课就更简单了。
    小课是认字。
    这一点也无需先生们教，官员胥吏自己就会。
    在姜国当官，第一件事就是通读《龙文字典》，连龙文都不会，也敢说自己忠君？
    姜国上下，研究《龙文字典》最多就是官员胥吏。
    大道理教不了，但启蒙足够了。
    大课就是外面的先生来学堂讲课，讲的内容更高深。
    官吏们也会跟着蹭课，学一学大道理。
    如果有小孩子争吵、打架。
    这就更好处理了。
    摆公堂，诸位同僚一起穿上官服坐成一排。
    小吏们在下面摆成两排。
    “威！！！”
    “武！！！”
    还没开审，犯事的学生就已经吓得哇哇大哭了。
    我们就是抢一个馒头，至于搞这么大的场面吗？
    总而言之，姜国“以吏为师”非常成功。
    短时间里，两万名学生的生活得到保障，启蒙得到了解决。
    每一个孩子都得到了……不说最好的教育，至少得到了教育。
    长远来看，失了权势的官员胥吏有了新的用途，避免裁撤。
    或者说，这才是官吏原本的职责和职务。
    姜国宫中。
    高等学堂的教师们共聚一堂，交流这些时日的心得体会。
    孔黑子捋着长须，笑道：“岳先生先是提出‘官不出城、权不下乡’，接着又提出‘以吏为师、以德为教’，当真是妙，妙哇！”
    岳川笑着说道：“我只是提了以吏为师，并没有说以德为教。”
    “各个学堂的墙上都刷着提倡道德的标语，这不正是以德为教吗？”
    岳川只能打了个哈哈，没回答。
    孔黑子自顾自的说道：“育人如植树，树苗小时候扶正，长大了就会是栋梁之材，孩童小时候扶正，长大了自然不会走上歧路。官吏存在的意义并不是替君王惩罚犯错的成年百姓，而是在百姓幼年时好好管制，防微杜渐！”
    岳川摆了摆手，“不不不，不是我，我没说，您别瞎想！”
    然而，龙阳、大黄、长卿、王建等人全都向岳川拱手。
    “岳先生高明！”
    向众人回礼的时候，岳川忍不住深思。
    《史记·李斯列传》和《史记·秦始皇本纪》中都提到“以吏为师，以法为教”。
    是指“百姓”和“普通官吏”都向“法官、法吏”学习法律，加强普法教育，用律法约束生活和生产等方方面面。
    后世历朝历代嘴上唾骂秦朝暴虐，身体却诚实的“以吏为师，以法为教”，也由此搞出“外儒内法”。
    可是听孔黑子说的“以吏为师”，完全不是那个味儿啊。
    是孔黑子错了，还是历史错了？
    历史上的“以吏为师”并不是让官吏去教书育人。
    仔细想想，除了征粮征税抓贼缉盗，官吏们做的最多的就是“整治刁民”。
    说起“刁民”，几乎横贯两千五百年历史。
    什么叫刁民呢？
    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穷山恶水出刁民”。
    但穷山恶水出来的，都是能征善战的，比如蒙元、满清，他们祖上生活的地方都是穷山恶水，是标准的“刁民”。
    这就值得玩味了。
    现代汉语词典里，刁民指刁滑的人，多用作官员对不服从法律管理和道德管束的泼皮无赖专用称呼。
    官员想给百姓治罪，却又不知道用什么罪名，一个“刁民”就足够了。
    刁民是个筐，什么都能往里装。
    看你不顺眼，治你个刁民之罪。
    这就跟父母看子女不顺眼，一句“不孝”是同样的道理。
    所以，“刁民”这个词是官员对百姓的专有称谓。
    它无关法律道德，无关善恶黑白，只是看是否服从管理。
    但古代的法律法规制度本就不完善，老少边穷地区更是天高皇帝远。
    所以，是否服从法律管理和道德约束就成了“是否听当官的”。
    听，就是顺民、良民。
    不听，就是刁民。
    如果刁民再刁一点，那就是杀官造反的反贼了。
    农民起义喊的口号清一色“杀官造反”，没听见谁一开始就喊“杀皇帝造反”的。
    所以，历朝历代“以吏为师”的成果是层出不穷的刁民。
    姜国的“以吏为师”会是什么个结果呢？
    岳川忍不住期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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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0章

    嗡！
    嗡！
    嗡！
    铜钟响起，悠扬四方。
    学生们立刻放下手中的书籍，向讲坛汇聚。
    与此同时，姜国王宫里的猫猫狗狗也都动了起来，周围树林里的小鸟也朝着学堂飞去。
    这些小动物都是有光明正大身份。
    比如宫里的猫，基本是龙阳家的宠物。
    不一定是龙阳养的，也可能是其他长辈们或者亲戚留下的。
    总之，它们是宫里的老猫了。
    也不知哪一代姜王，给老猫封了个“白毛阁大将军”的职位，这老猫也不领空饷。
    日常负责抓老鼠什么的，防止宫中衣物被咬，粮仓被偷。
    还有其他国家赠送的宠物。
    也有外面溜达进来的野猫。
    比如，曾经的狸花猫。
    狗也差不多，大都是负责宫中守卫。
    也有龙阳以前养的，还有各国送的。
    尤其是秦国使团送来的那一批。
    这些都是有“身份”的宠物，在宫中可谓是来去自由。
    飞鸟就更不用说了，人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管不住。
    至于其他精怪，想过来蹭课就得看本事了。
    比如灰北风，带着几只小老鼠走地下道来到讲坛位置。
    众所周知，姜国地下沟渠错综复杂。
    以前狸花猫就是从这里，自由进出宫中，跟小情猫幽会。
    现在狸花猫走了，但它的“路子”留了下来，被小老鼠们掌握。
    “轻点！慢点！别出声！这可是大王给咱们趟出来的路，都小心着点，要是被查了，以后就听不成课了。”
    “哼！要不是看在你们几个平常手脚勤快，打听消息卖力，我才不会带你们冒风险进宫听圣贤讲课。”
    “记着了，以后好好干！跟着我，什么紧俏的好货都能给你们弄到，什么好事都能给你们听到。”
    几只老鼠精怪纷纷拱爪，表示对大王的崇敬。
    “咱们大王在哪？也是咱们鼠族的前辈吗？”
    灰北风得意的说道：“咱大王，那可是一只猫！”
    “猫？”
    “哪里有猫？”
    几只胆小的老鼠瞬间原地起跳，脑袋撞在沟渠顶部。
    灰北风连忙忽闪着耳朵听了听，随即低声呵斥道：“再弄出动静，就原路回去吧。”
    “不不不，北风老大，我错了。”
    “老大，我再也不敢了。”
    灰北风一边讲述起自家大王的威风事迹，一边带着几个小弟往前走。
    一边走，还一边指着沟渠中猫爪抓痕、雷击的放射状灼烧裂纹。
    “瞧见没！这就是咱们大王跟紫霄门斗法留下的！一群紫霄门的杂碎，被咱们大王打得落花流水！”
    小老鼠们纷纷流露出崇敬和膜拜。
    有几个还对着墙上的痕迹跪拜起来，表达对“大王”的尊敬。
    “真懂事，以后有机会，带你们去见见大王。”
    正在磕头的小老鼠瞬间僵直。
    “呵呵……我们几个寸功未立，怎么有资格见大王呢，还是等我们立刻大功再说吧。”
    “对对对，是这个道理，等我们立个大功。”
    灰北风一想也是，“嗯！那就早点立大功！我好在大王面前好好夸夸你们。”
    姜国明堂被毁，原址上修筑学院。
    很快，灰北风就来到讲台下方。
    上面桌椅挪动的声音，走路的声音，交头接耳的声音……
    声声入耳。
    小老鼠们光凭声音就能脑补出清晰的画面。
    灰北风更加得意，小声说道：“怎么样？没骗你们吧，我在宫里有路子！”
    几只小老鼠纷纷拱爪，压低声音回道：“老大厉害！”
    “嘘，别吵，岳先生开始讲课了。”
    上方，岳川看了一眼前方的学生们。
    小的三五岁，大的七八岁。
    这是纯洁如白纸的年纪。
    也是对这个世界第一印象的形成期。
    嗯，也有少数十岁以上的，其中包括龙阳、孔黑子这些旁听的。
    什么年龄段的都有。
    再看窗外，除了猫狗，还有宫中豢养的梅花鹿、兔子等。
    更有一些藏形匿迹，扒在窗台上、屋檐下、房梁上的。
    笑了笑，岳川开始了今天的话题。
    “如何才能从根源上杜绝贪污腐败呢！？如何创造一个风清气正的国家呢！？”
    一句话，虽有人都惊呆了。
    听不懂的，表示我很震撼。
    听得懂的，也表示我很震撼。
    岳川没有立刻开始讲，而是从人说起。
    “人对于任何事物，都会有一个第一印象，而第一印象的好坏，将会决定人对待这个事物的态度，这种态度会持续很长时间。对国家和天下的也同样如此。”
    “比如，一个小孩从小就生活在繁荣、昌盛、富强、文明的国家，他会觉得，自己的国家很好，自己的生活很幸福。哪怕后面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也不会改变他对这个国家的认知。”
    “我们假设他对这个国家的好感度是100，遇到一件极度糟糕的事情，会降低一半的好感度。那么，第一次被不公正对待，还剩50，第二次不公正对待，还剩25，以此类推，直到第七次，他对这个国家的好感度才会降到1以下。进而不认同这个国家。”
    “反过来，假设他对这个国家只有1的好感度，他需要七次极度幸福的事情，才能达到100好感，进而完全认可这个国家。”
    听懂的人纷纷掰手指计算起来。
    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岳川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但是，我们要知道，这个1很难打破，无论是第一个1还是最后一个1，都非常非常难以打破！”
    “认可这个国家的人，哪怕受到再多不公正的对待，他依旧会选择忍受，或者原谅，期待以后会得到善待。也就是最后一线希望。”
    “不认可这个国家的人，哪怕受到再多的优待，他都会保持犹豫、怀疑，或许短时间里会选择相信，可一旦在后面遇到一次不公正对待，他之前建立的所有好感都会全部消失。”
    “而这个1，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第一印象。我们对一个人、一件事、一个族群、一个国家，都可以用第一印象来验证。”
    “所以，有了一种很极端的说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人与人之间如此，人与其他生灵也如此！”
    “比如杨国人，他们从出生开始，所见所闻都是贪污腐败，他就很难建立起对杨国的好感。”
    “再比如一个精怪，它们从出生就看到人族的贪婪、残暴，它们就很难建立起对人族的亲善。”
    “再比如我们姜国人，他们经常见到精怪伤人，鬼物害人，那么他们就会忌惮鬼怪，鬼怪势强，则敬鬼神而远之；鬼怪势弱，则降妖除魔！”
    “所以，回到我最开始时的问题——如何才能从根源上杜绝贪污腐？如何才能创造一个风清气正的国家？让众生都能幸福和谐的生活在一起呢？”
    学生们幼小的心灵全都震动了。
    精怪们也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龙阳、大黄、孔黑子、长卿等人也都低下头，陷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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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1章

    岳川给了众人足够的思考时间。
    孔黑子第一个问道：“所以，这就是先生提出‘官不出城、权不下乡’的原因吗？让官和民不接触，就能杜绝民对官的坏印象，从而一直保持对姜国的认可。”
    岳川点了点头，“官字两张口，报喜不报忧。我不否认有清廉的贤臣能吏，但我们也要承认一个事实，大多数官员胥吏都是害大于利的。贤臣能吏做一百件好事，比不上奸臣酷吏做一件坏事。所以，官不出城，权不下乡是最好的选择。”
    长卿又问道：“如果我们姜国对鬼怪生灵友善，但是其他国家对鬼怪生灵残暴，我们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吗？”
    岳川举起一根手指，“这就是贤臣能吏和奸臣酷吏的区别，我们不能改变其他国家，但是至少，我们可以改变自己！长此以往，我们姜国更能取信于鬼怪生灵，我们的子孙后人更容易与鬼怪精灵建立信任。”
    这番话，更多是说给精怪、鬼物们听的。
    岳川接着说道：“活人怕鬼，因为鬼物给人留下的印象很不好。”
    “滞留人间不肯去转世投胎的，都是有执念、怨念、憎恨的鬼物，它们对活人的情感更多是负面的，这也是鬼物大都害人的原因。”
    “因为太多的“第一印象”，所以积重难返。但是反过来，我们仔细想一想，这些惨死、横死的鬼物，它们的悲剧又是谁造成的？”
    “不难想象，大都是它们生前所接触的人。所以鬼物害人，也不是没有根源的。某些鬼物会记住仇人，不伤及无辜，但更多的鬼物是憎恨一切活人。”
    “长此以往，子孙后人再也不会去辨别鬼物为什么害人，他们会偏激的认为，所有鬼物都是有害的，都需要消灭。”
    有的小孩子被“鬼”这个字眼吓到了，瑟瑟发抖。
    有的小孩子则双眼冒着精光，左顾右盼，仿佛想揪个鬼出来玩玩。
    更多的是在思考。
    岳川掰着手指说道：“这片天地不但生活着我们人，还有精怪、鬼物，以及其他有生命、有智慧的存在。”
    “首先，我们要承认它们的存在，它们也不会因为我们的否认就消失。”
    “其次，我们要尊重它们的存在，万物有灵，任何形式的存在都有生存的权力，只要它们不危害我们，就不能去毫无缘由的伤害他们。”
    “最后，要跟他们和平的相处。”
    一个声音问道：“怎么和平的相处？”
    这个声音很突兀。
    而且，声音很尖锐。
    不像是正常人发出的。
    小孩子们全都惊讶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寻找声音的来源。
    倒是龙阳等人，见怪不怪。
    他们修行在身，感知强大，精怪或者鬼物都无所遁形。
    岳川朝空中看了一眼，说道：“因为利益！因为有利可图！”
    “是钱吗？”
    岳川摇头，解释道：“钱是最直观的利益，但并非所有的利益都是钱。”
    “比如鬼物，它们所求的，只是一份香火，一份供品。但是鬼物自身不能产生香火，也得不到供品。没有依靠的鬼物过得都缺吃少穿，非常凄惨。”
    “于是它们会为了生存而偷取活人的精气、运势等能量，或者吓人，搜集他们散逸的精神意念。还有些特殊的鬼，比如吊死鬼、溺死鬼等，都会害人，找替死。”
    “对于凶恶的鬼物，我们要坚决消灭，但是对于那些善良的，不害人的鬼物，我们可以给予帮助，帮它们了却心愿，或者在各种节日，给他们一份香火、供品。”
    “我相信，这些鬼物在得了帮助之后，会在暗中默默地守护你们，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你们最大的帮助！”
    “这，就是我说的利益！”
    “生灵帮助鬼物，需要付出的代价很少很少，甚至可以说微乎其微。但得到的好处，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万倍。”
    “我们唯一要注意的就是那些心怀恶念的鬼物，防止它们得寸进尺，日夜纠缠善心人。如果遇到这种情形，可以找有修行的人寻求帮助！让那些恶鬼明白——姜国的太阳，比其他地方更加灿烂！”
    听到这话，龙阳瞬间放开自己的气息。
    煌煌烈日、威加四方。
    讲坛中所有人都如沐暖阳。
    孩童们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张大嘴巴，顺着光芒看了过去。
    “哇，那个人在发光耶！”
    “好厉害！”
    “这就是修行的力量吗？”
    “王子殿下说过，我们也可以做到！”
    “对，好好学习的话，我们也可以发光发热！”
    精怪们集体俯首帖耳，向龙阳表示尊敬和臣服。
    这种修为，由不得它们放肆。
    暗中藏匿的鬼物先是惶恐，可是“阳光”照在身上后，它们并没有受到伤害，也没有灰飞烟灭。
    反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
    鬼物们瞬间痴了。
    多少年了……
    太久太久没有感受到阳光了，都已经忘记温暖的感觉了。
    一时间，所有鬼物都朝着龙阳的方向顶礼膜拜。
    孔黑子也展开自己的气息。
    同样的温暖、和煦，让人如沐春风，却又有着一分浩然、刚强，宛如笔锋斧刃，令人不敢直视。
    孔黑子向龙阳拱了拱手，“王子殿下修为精湛，某自愧不如。”
    龙阳嘴角缓缓勾起，不过还是客气的说道：“孔先生便如姜十三，蹉跎太多岁月，奔波俗世以致身心俱疲。先生若能早日来姜国，必能领先于我。”
    孔黑子心中顿时好受了些。
    对啊，如果自己能早到姜国十年，就能早十年遇到机缘，早十年晋升悟道境。
    为什么没有早点来呢？
    龙阳又转向大黄，表情平淡的说道：“国相啊，我近日又有所悟，所以不小心领先了点。嗯，就是这样，一点点而已，国相不要介意。”
    大黄呵呵一笑，默默展开自己的气息。
    山岳！
    剑道！
    王道！
    这些，龙阳都知道，并不意外。
    如果只有这些，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优势在我！
    但是当苍茫大地的意境展开时，龙阳变了颜色。
    而在龙阳之前，孔黑子、长卿、王建，以及其他所有懂修行的人，也都集体骇然。
    虽然知道国相是修行之辈，却不知道他的修为恐怖如斯。
    偌大的讲坛中，也就岳川还保持着平静、淡然。
    嗯，厉害不？我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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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2章

    岳川继续说道：“鬼物通常被称为孤魂野鬼，因为它们在这个世间没有根基，就如无根之木，除了枯萎、腐朽，没有别的结果。”
    “活物有血肉之躯，可以保护自己的灵魂，也可以通过吃饭补充自身气血，鬼物吃不了饭、喝不了水，只能通过供品补充生存所需。”
    “活物有思维，有意识，可以不断学习、成长、领悟，而鬼物不同。它们的三魂七魄和活人不同，所以它们的情绪不稳定，这也是它们为什么容易偏激，走极端。”
    “懂修行的人，既可以惩治鬼物，也可以抄写、念诵经文，给鬼物提供特殊的能量，帮助它们修行。其中大能力者，甚至可以超度鬼物，帮它们转世轮回。”
    什么？
    空气中传来一道道尖锐的惊呼。
    人可以帮鬼物修行？
    人甚至可以帮鬼物轮回？
    太不可思议了！
    岳川大声说道：“所以，鬼物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遵守姜国规矩，与姜国种善因，得善果！”
    “善！”
    “善！”
    “善！”
    一道道满含惊喜的声音向岳川发出回应。
    岳川双手抬起，做出下压的动作，鬼物们这才平息下来。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但是不同的存在，它们的‘利’也有所不同。”
    “大部分人都是爱财，因为钱财能够买到他们需要的东西，而且随着社会的繁荣，钱能购买到的东西越来越多，人的‘利’也就越来越强，越来越大。也有少部分人超越对钱的喜爱，而是追求义，追求信，追求名，追求德，追求天下太平！”
    “大部分精怪都是爱吃饱喝足，子孙昌盛，更进一步就是修行，变成人。所以它们会模仿人的动作，追求人的生活，甚至学习人的语言和文化，和人生活在一起，行善、积德，助人、助己，渡人、渡己！”
    “所以，不同的生灵看似都在逐利，实则它们的利各不相同。甚至可以说，它们的利有互通互补之处。”
    “举个例子——在商旅必经之路上有个土地庙，一个人在这里开了家小吃店，给行商和路人提供食物，赚了很多钱，盖房子娶媳妇生孩子，日子红红火火。”
    “然后，又来个第二个人，也开一家小吃店，第三个人也开了一家小吃店，最后开了十几家小吃店，所有人都没钱挣了，于是说，土地庙不适合开店。”
    “可是另一个土地庙旁，第一个人开了小吃店，第二个人开了草料店，第三个人开了浣洗店，第四个开了洗浴店，第五个开了修车店……”
    “同样也开了十几个小店，但每个人都挣到了钱，于是他们说，土地庙旁边真适合开店，以后开店就找土地庙。”
    “这说明了什么道理呢？”
    小小的故事，却蕴含了大道理。
    甚至可以说蕴含财富与商机。
    聪明人立刻意识到，以后可以在土地庙旁边开店，专门服务来往的商旅和路人。
    但更多的人是在思考故事中的道理。
    第一个土地庙旁边开了十几家小餐馆，结果除了前面几家短暂挣钱，后面的都是亏本的，到最后所有人都放弃。
    土地庙没有变，来往的商旅和行人也没有变。
    变的是分配“利”的人越来越多。
    同样的道理，一个国家的土地是有限的，土地上的人口也是有限的。
    但一个国家的人口是不断增长的。
    这一点在姜国表现得很明显。
    如果照这个趋势下去，姜国无法容纳更多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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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3章

    就会像那十几个餐馆一样，获得利益越来越少，最后无利可图。
    但是第二个土地庙……
    同样开了十几家店，但是每个店的功能不一样，服务的内容也不一样，反而所有人都挣到了钱，过上了好日子。
    再结合姜国的现状。
    很长很长的时间里，百姓们都在种地，一年到头忙活，还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遇到一些天灾人祸，整个国家都濒临崩溃。
    但是去年开始，姜国从“农桑”转变为“工商”，留下一部分百姓种地，其他百姓去搬砖、做木匠活、做石匠、酿酒、制醋、干建筑、跑商、养鸡等。
    姜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着。
    如今姜国，变得前所未有的富裕、繁荣。
    每个人都能吃饱，每个人都能穿暖，每个人脸上都有笑容，心里都有幸福。
    再把群体扩大一些。
    如果在土地庙旁开店的是人、鬼、精怪等，不是也能和平共处，和谐共存吗？
    岳川接着说道：“一个木桶，装满了石头，它满了吗？”
    有人回答：“满了！”
    “可是这个桶里还能再装进去很多沙子，它满了吗？”
    “这回肯定满了？”
    “如果再灌点水呢？它满了吗？”
    “这……这回肯定满了。”
    岳川呵呵一笑，“里面还能再播撒一些种子，滋生草木，还能引来虫豸，在木桶中繁衍生息，宛如一方小天地。”
    “同样的道理，把木桶看做百亩之田，它只能容纳五口之家生活，无法再塞进去另一个五口之家。”
    “但是百亩之田除了容纳五口之家，还可以居住一群精怪，还可以再栖息一群鬼物，三者可以和谐的生活在一起。”
    “精怪和鬼物可以帮助人耕种，可以守护农田免遭破坏，丰收之后，可以一起分享食物，人可以教导精怪做人的道理，用香火供奉精怪和鬼物，或者念诵圣贤书籍、抄写圣贤文章为它们提升修行。”
    “人们常说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就是这个道理。只需付出微不足道的利益，却能收到极大的回报。”
    “回到最初的问题！”岳川原地转了一圈，竖起手指说道：“如何从根源上消除贪腐，如何建造一个风清气正的天下？你们懂了吗？”
    “贪腐，不仅存在人的官场，只是因为它表现得更加明显，也更加直观，危害也最直接。”
    “贪腐，藏在众生心中！众生只想着自己眼前的利益，却罔顾所处集体的利益，罔顾族群长远的利益，为了三五个铜钱、一口血食、一个无辜的性命而损耗众生的互信、互惠、互利。”
    “生命短暂，但死亡并不是结束，死亡之后有轮回，有新生。前世造下的所有罪业，都会在来生继续背负，三五个铜钱的贪欲，需要用一生甚至生生世世去消弭。”
    “只有天地众生都能克制住自身贪欲，用滴水之恩去润泽身边的其他一切众生，才能营造出一个风清气正的天地，也只有在风清气正的天地中，众生才能不断净化自我，超脱凡尘，最终抵达人人如龙的大世界！”
    “我愿姜国风清气正，终成人间净土！我愿姜国众生，无论人、精怪、鬼物，皆能超脱，终抵彼岸！”
    听到这话，现场的精怪集体向岳川躬身俯首，行礼致敬。
    鬼物们也都显出形体，向岳川叩拜。
    大黄等人也都肃然起立，朝岳川拱手。
    “我们，悟了！”
    （前日跟一个有修行的人长聊，对仙家和修行又有了更深的认知，文中之言都是有感而发，行善不光是为了积德，也是为了帮助众生超脱。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不仅仅适用俗世，也适用于修行中。每个人都可以行滴水之善，润自己，润众生。最后，七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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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4章

    人们对鬼物和精怪的存在并不陌生，只是平素里鲜少谈论，讳莫如深。
    岳川算是把这个问题揭开了，放到桌面上。
    经过岳川一番剖析，所有人都意识到，精怪和鬼物跟人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利益冲突。
    但是精怪和鬼物都能给人提供极大的帮助。
    这种帮助的价值，远大于一餐一饭的花费。
    再说，即便没有岳川这番话，姜国百姓祭祀精怪和鬼物也由来已久。
    之前紫霄门驻扎在姜国，不就是降妖除魔杀鬼的吗？
    所以，人们在经过了最初的惊讶和震撼之后，内心中瞬间平静了。
    反而……
    岳川说的挺有道理。
    百姓们原本就喜欢求托精怪、鬼物做事。
    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公开化、正规化。
    而岳川要做的，就是一个这个平台。
    深夜！
    城隍庙！
    几个鬼物恭敬磕头，随即走了进去。
    “岳先生？”
    供台上，岳川现出身形，笑着点了点头。
    “说吧，你们有什么事情。”
    几个鬼物纷纷大喜着跪倒下去。
    “我们都是姜国宫里的老鬼，不懂什么修行之法，只是听说姜国开学堂，壮着胆子过去看看。冒昧之处，还请岳先生勿怪。”
    岳川说道：“我白天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你们愿意与姜国种善因，自然能结善果。说说你们的打算吧，准备怎么做？”
    鬼物们互相看了看彼此。
    “我们……我也不知道，所以恳请岳先生指点一条修行之路。”
    岳川说道：“你们生前都是姜国宫里人，本就与姜国缘分深厚。只是你们生前地位不高，得不到姜国祭祀。”
    几个鬼物同时跪了下去。
    确实是这个道理。
    要是能得到姜国祭祀，还会混成这副落魄模样？
    说起来，它们也是可怜的鬼。
    岳川也知道它们的存在，只是它们身在姜国宫中，岳川也不好去直接拘魂。
    这次讲课，却意外的把它们给感化了，也算是无心插柳。
    “你们生是姜国的人，死是姜国的鬼，如此心念姜国，也难能可贵！这样，我给你们两条路，第一条，我送你们去轮回，重新转世为姜国人，开启新生。”
    听到这话，几个鬼物全都心神摇曳。
    身为孤魂野鬼，重新投胎转世已经很难很难了。
    就算机缘巧合，贿赂鬼门关的鬼兵，进了轮回，大概率也是转世牲畜鸟兽。
    可是，岳川承诺它们，不但能进轮回，下辈子还能继续做人，而且是姜国人。
    “岳先生，我愿意轮回！”
    “岳先生，我也愿意轮回！”
    岳川也不遮掩，直接拿出生死簿、判官笔，将几个鬼物的信息记录下来，查看了它们的生平经历。
    生前没犯过什么大错，死后没做过什么大恶。
    不过，岳川还是历数几个鬼物的功过，警告它们来生行善积德，消弭罪业。
    听到这番话，无论被点到名的，还是没被点到名的，全都惶恐起来。
    岳先生，竟然如此恐怖，能看到自己的过往，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不遗漏。
    “好了，你们去吧！”
    判官笔一划，几个愿意轮回的鬼物身上都光芒绽放。
    那是轮回的力量。
    鬼物们对这种力量并不陌生。
    曾经，有一个轮回的机会放在它们眼前。
    但是因为各种原因，它们选择滞留人间，成为孤魂野鬼。
    现在，机会又一次出现在它们眼前。
    再也没有错失的道理。
    “多谢岳先生！各位老友，咱们下辈子见！”
    “多谢岳先生！老伙计，我先走一步！”
    “多谢岳先生！下辈子，我每日给先生磕头。”
    说罢，鬼物们陆续化作光芒消失不见。
    看着剩余的鬼物们，岳川问道：“怎么，你们不愿去轮回吗？”
    “岳先生，在遇到您之前，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轮回，可是听了您那番话，我想通了。我要留在姜国，把姜国建设得风清气正，成为人间净土。”
    “是啊岳先生，我也想！我活着的时候苦了一辈子，没吃过一顿饱饭，没想到我刚死几十年，姜国就这般富庶，我还想再多看看，看着姜国变得更好。”
    “岳先生，我们生前伺候人伺候了一辈子，也没别的本事，岳先生尽管使唤我们，什么事我们都能做。”
    岳川想了想，“暂时也没什么具体的职务，你们先编入城隍麾下，负责姜国夜间的治安、巡逻，可好？”
    几个鬼物大喜。
    这，算是有编制了。
    “多谢岳先生！哦不，多谢城隍大人！”
    见过这么多鬼物，岳川对它们的心思可以说是一清二楚。
    孤魂野鬼求一份供品和香火，让自己吃饱喝足。
    但是这种生活并不安稳。
    一年饱一顿，哪里比得上一天饱三顿？
    所以，“编制”就很重要了。
    有编制，就意味着“铁饭碗”。
    上辈子的世界，很多人最大的追求就是考编，端铁饭碗。
    鬼物也一样。
    如果能混个编制，基本上一辈子都不愁了。
    活人还有买车买房，生儿育女，养老看病之类的烦恼，以及破产、下岗等等担忧。
    但鬼物什么担忧都没有。
    就跟小区里的看门老大爷一样。
    这个门，它能守一辈子，眼睛都不带眨的。
    安置了这一批鬼物，姜国城内算是彻底清净了，每一个角落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
    万物在籍，万物在册！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规则一点点明确，秩序一点点建立，无论精怪还是鬼物，都知道了人间有一处净土，叫做姜国。
    姜国，风清气正。
    这时候，一阵风吹了进来。
    风很清，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股正气。
    岳川眯着眼睛感受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件事。
    天地有正气，不对，这是要打雷了。
    “是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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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5章

    第二天一早，岳川来到宫中。
    龙阳、大黄等人已经在葵园了。
    姜二郎和姜大丫也洗漱干净，穿戴一新，跪坐在蒲团上当不倒翁。
    长身体的小孩子缺觉，起得太早瞌睡。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小孩的精神头像太阳一样，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龙葵看到岳川到来，连忙起身行礼。
    “见过岳先生，岳先生昨日的课真是精彩绝伦。我领悟了许多道理。”
    大黄也连忙行礼，“蒙先生指点，我又悟了！”
    龙阳也不甘示弱，“嗯，我也悟了！”
    岳川：老天爷还没打雷呢，你们就先打击我是吧？
    找个蒲团坐了下去，岳川学着龙葵等人的模样，盘腿望向廊檐外的天空。
    晴！
    万里无云！
    这不像是能打雷的天。
    岳川问道：“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等候呢？”
    龙葵摇头说道：“筑基最好的地方是山林，高山近云，雷霆滋生之所，林木引雷，雷霆汇聚之地。可是我们姜国没有高山，没有茂林，到哪里都是一样。”
    岳川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小国的悲哀就是这。
    国土狭小，没有山，没有水，大一点的工程都干不起来。
    岳川忍不住想道，古代帝王都喜欢搞封禅，姜国要是这么玩，该去哪封呢？封谁呢？
    春秋时代，诸侯会盟，也都是找山河之处，再不济也得有个大土堆。
    姜国什么都没有，以后杨国那边建造好了，汇聚天下诸国搞“天下第一”争霸赛的时候，总不能也堆个小土堆吧？
    想着想着，岳川就笑出声来。
    龙葵忍不住问道：“岳先生何故发笑？”
    “啊？这个……嗯……我掐指一算，今日必定有雨！”
    降雨这种事，岳川还是能说上话的。
    只是，岳川只管降雨，打不打雷得看老天爷的心情。
    不过即便如此，也令龙葵精神一震。
    “岳先生有大才，您说的，肯定对！”
    随即龙葵向身边的姜大丫讲述起修行注意事项。
    高级学堂中将近两百个学生。
    其中有修行资质的就十几个，这十几个人里，能修习雷法的就一个姜大丫。
    这概率，简直了。
    紫霄门背靠齐国，发展了那么多年，也没能壮大起来，原因就在这儿。
    龙阳对紫霄门不怎么待见。
    却没想到，自己的亲妹妹接了紫霄门的道统，学习紫霄门的雷法，而且还要在姜国开宗立派。
    这感觉……
    难受！
    但龙阳也知道，妹妹并不适合习武，自己一身本事，半点都教不了。
    这感觉……
    难受！
    龙阳一会儿希望今天下雨，一会儿又不希望今天下雨。
    干净帅气的脸上阴晴不定，比天空更加多变。
    岳川转过身，小声问大黄：“等会儿要是打雷，你怕不怕？”
    大黄身子颤了一下。
    打雷，这是绕不过去的坎。
    如果是其他事情，大黄肯定有多远躲多远。
    可这是龙葵筑基。
    而且，龙阳都亲自在旁边守护，自己怎么能缺席呢。
    “我……我不怕！”
    岳川翻了个白眼。
    之前在土地庙的时候，大黄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嘴上有多硬气，身体就有多诚实。
    精怪在打雷这件事上，是过不去的。
    于是，岳川拍了拍大黄的肩膀，“好！坚强点！”
    无聊之间，岳川在葵园中看了起来。
    园子里的地面都刨了一遍，有几处地方还用竹子搭架，薄纱缠绕，制成了一个柱子状的事物。
    “那是？”
    大黄连忙回答：“那是公主殿下种的葵花。”
    “哦？葵花而已，用得着这样吗？”
    那可是纱，上乘的纱，名贵的纱。
    清若烟雾、薄如蝉翼。
    汉墓中出土的素纱衣，一件成年人的外罩衣，衣长128厘米，袖长190厘米，仅重48克。折叠起来可以装进火柴盒。
    这种衣服，根本无法复制，费尽功夫纺织，重量也都在50克以上。
    古人的工艺，当真令后人叹为观止。
    现在，岳川看到了这种材料。
    但这种材料被蒙在竹架上，放在土地中，只为了保护几颗葵花种子。
    岳川想到土地庙那边一麻袋的葵花种子。
    不对……
    那些种子是狸花猫从龙葵房中偷的，见不得光，不能用。
    对龙葵而言，这几颗种子就是姜国，甚至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了。
    这般重视，也合情合理。
    “确实应该好好看护，还得找人日夜守着，免得被无知鸟兽破坏了。”
    听到这话，屋檐上传来一声“喵呜”。
    娇娇柔柔，柔柔媚媚，很是撩人。
    龙阳说道：“白毛大将军在这里守着，应该无碍。”
    岳川心中琢磨着：这个白毛大将军，该不会就是狸花猫在宫里的相好吧。
    时间一点点流逝，众人的话题也逐渐从葵花转移到昨天的讲课上。
    龙葵问道：“岳先生，人和精怪、鬼物，真的可以共存共处吗？”
    岳川点了点头，“就如你种葵花，可以让精怪给你刨地，可以让鬼物给你守夜，对吧？这几棵葵花成长起来，你是不是会很开心？”
    “是啊！可是事情都被它们做了，我什么都没做，这样不好吧？”
    岳川呵呵一笑，“事情不是这样理解的。表面上看，人好像什么都没做，但是人上辈子是什么呢？是不是刨地的精怪，守夜的鬼物呢？眼下刨地的精怪、守夜的鬼物，会不会是将来的人呢？”
    一句话，说得大黄和白毛大将军都沉思起来。
    岳川拍了拍身侧的木地板。
    “无论人也好，精怪也罢，还有鬼物。他们都是相互依存，也相互转化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在这片天地间，往小了说，就是共同生活在这个屋檐下，是一家人。”
    “人生短暂，须臾百年，但精怪和鬼物存在时间更长。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将来，还会在一个屋檐下。屋檐下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他们始终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就在众人沉思时，天上“轰隆”一声闷响。
    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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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6章

    龙葵感到凉意袭来，清爽的水汽中弥漫着一丝丝活跃的能量。
    这种能量打在脸上，就如发丝在脸上挠来挠去。
    痒痒的，烦烦的，让人忍不住想跟着挠来挠去。
    龙葵瞬间醒悟，低声说道：“凝神静气，运转功法！”
    姜大丫“哦”了一声，连忙挺直腰杆，面对长吸一口，随即右手上划、左手下探。
    双手缓缓合拢，结了一个手印。
    风仿佛受到感召，呼呼的吹拂起来。
    弥漫的水汽在走廊下越积越多，一道道蓝白色的光芒在雾气中升腾、绽放。
    岳川也知道紫霄门的功法。
    见此情形，他也盘膝坐下，结印修行。
    土地公是灵体，跟鬼物一样，没有肉身，所以无法修行，只能依靠香火的力量。
    但法相凝成实体后，岳川已经有了真实的身躯。
    他琢磨着，自己也可以尝试一下修行。
    但，尝试的结果就是，失败。
    岳川能够感知到天地间游离的雷霆之力，但无论岳川怎么呼唤，它们都爱搭不理。
    一旁的龙葵和姜大丫就像瓶子，正在一点一滴的搜集能量。
    岳川就是个筛子，哪怕浸泡在水池子里，也是一滴水都捞不到。
    这就是资质！
    这就是天赋！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不过，岳川也并非全无收获。
    他隐隐约约摸清了惊蛰的原理，明白了紫霄门筑基功法的奥秘。
    春节标志春天的到来，但春天刚开始时，依旧凉意深重。
    大地中蕴含的冷意还没有彻底消散。
    在惊蛰时，大地中的寒气、冷意尽数被宣泄出去。
    这些阴寒之气与天地间弥漫的阳春暖意相冲、相交，立刻引发隆隆震响。
    “这……正电荷与负电荷碰撞，产生雷电能量。原来，惊蛰的雷不是天雷，而是天地之气阴阳交汇产生的特殊能量……”
    一个是地阴之末，一个是天阳之初。
    既是阴阳交合，又是天地交汇。
    岳川莫名的想到一句话：以我之真气，合天地之造化。
    紫霄门功法就是这个原理，以自身精气，合天地阴阳造化，借助惊蛰天的雷霆之力筑基。
    天雷的话，轰击地点精准而狭小。
    威力强，蕴含杀伐之力。
    但惊蛰不同。
    它的雷霆之力并不集中在方寸之地，而是弥漫在天地间的。
    威力弱，对人体非但没有损伤和破坏，反而还会令范围中的生灵生机焕发。
    感受着地阴上宣，天阳下沉，感受着惊蛰的力量在天地间弥漫、翻滚。
    感受着无数雷霆能量深入泥土、河流、林木等，与其中的所有的生命体产生反应。
    岳川突然灵机一动。
    他想到了一篇文章，更是从这篇文章想到了一种可能。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正气歌》中所说的“正气”，与眼前的景象何其相似。
    然后，岳川想到了一种可能。
    惊蛰的雷霆之力弥漫天地间，可以在土壤、河流、山林等一切介质中流通。
    甚至是经过生灵体内，为行将就木的蛇虫鼠蚁注入生命，焕发生机。
    那么……
    往小了说，惊蛰雷霆之力流通的路线，是不是可以看做一个巨大的“电网”。
    往大了说，这个电网，是不是在引导着一片区的生命、磁场等，决定这片区域中某些玄之又玄的事物。
    比如生灵的体质、健康、活力、生命。
    更进一步来说，这些生灵的天赋、资质、修行速度等。
    惊蛰之前，山林土壤中的虫豸几乎就是死了一样，半点生命的迹象都没有。
    说是一具尸体也不为过。
    但是惊蛰之后，这些虫豸在极端的时间里生机焕发。
    也正因此，惊蛰前天地间一片萧杀，惊蛰后，各种蛇虫鼠蚁全都出来了。
    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蛇虫鼠蚁在低温下电量不足，关机休眠了。
    惊蛰给它们充满了电，而且是超级快充，所以这些虫豸们又开机启动了？
    同样的道理，惊蛰的雷霆之力继续升高，升高到能够给人充电，会是什么结果？
    是不是能快速治疗抑郁、emo、躺平、摆烂、精神内耗等？
    所以，雷电法王的思路是没错的，错的是以当时的科学技术，还无法实现他伟大的构想。
    岳川越想越觉得可能。
    人并不是不能从惊蛰中受益，只是某些特殊的原因产生限制。
    所以，除非像龙葵和姜大丫这般，有特殊的体质、特殊的功法，才能汲取惊蛰的雷霆之力为自身所用。
    仔细想想。
    虫豸体型小，能量承载低。
    人的体型大，能量承载高。
    也就是说，增强惊蛰的雷霆之力，就有可能让人也如虫豸般“充电”、“重启”、“唤醒”。
    岳川的眼睛越来越亮，脑海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话术之下，脑海中的记忆迅速闪现。
    从小时候给小霸王游戏机装五号电池，到后面用万能充电器给电池充电，再到后面体验无线快充。
    小学时《自然》课本上丝绸摩擦玻璃棒、毛皮摩擦橡胶棒，再到初中物理课上铜线切割磁场产生电流。
    步入社会后电瓶车的铅酸电池，电动车的三元锂电池、磷酸铁锂电池等。
    还有钠盐电池、半固态电池、固态电池。
    甚至特斯拉线圈、法拉第笼等等。
    但是梳理一圈，岳川遗憾的发现，自己对于电气知识的了解，大概连一张名片都写不满。
    很多东西，也就是知道个名字。
    这时候，龙葵欢呼一声。
    “成功了，我筑基成功了！”
    姜大丫也跟着说道：“我好像也成功了，我也感受到那种力量了。”
    水雾消退，龙葵和姜大丫的身形渐渐清晰。
    龙葵摊开掌心，一道无形的力场弥漫开来，吹得其衣衫飞舞，发丝轻扬。
    滋滋滋！
    一团蓝白色的电光在指尖飞舞。
    姜大丫也照做，又是一个蓝白色的小豆芽。
    看到这一幕，岳川脑海中蹦出一句话：你指尖飞舞的电光，是我此生永恒不灭的信仰。
    想到这，岳川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龙葵问道：“岳先生为何又发笑？”
    岳川起身说道：“一则是恭喜葵公主筑基成功，修行有望。二则是……我悟了！”
    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岳川用尽全身力气。
    “我悟了！我终于悟了！”
    说罢，岳川张开双臂冲向雾雨中。
    一边跑，一边酣畅淋漓的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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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7章

    蜀中洞府，山神庙。
    岳川缓缓现出身形，随即移动到洞府之外。
    唐家堡已经初具规模。
    巨大的建筑笼罩在雾雨之中，轮廓虚无，形象朦胧。
    山谷中不断有惊雷回荡。
    欢快的虫鸣此起彼伏，仿佛在为新生喝彩。
    岳川能感受到山林之中勃发的生机。
    除了虫豸，那些掩埋在土壤中的种子也都开始萌芽，并且迅速生长。
    哪怕被埋藏在数尺深的地下，哪怕一丝光亮都没有。
    种子萌发的嫩芽依旧笔直向上。
    就像一根根指南针，笔直的指着天空，指着太阳。
    吉吉猴王看到岳川，立刻走过来，拱爪行礼。
    “土地公，您怎么来了？”
    岳川上上下下打量着猴子。
    “你，想不想修行？”
    吉吉猴王顿时大喜，“我也可以吗？”
    这猴子虽是精怪，但都是凭本能修行。
    祖传的秘法，也就是一个跳跃之术，除此之外，连个像样的棒法都没有。
    听到岳川的话，猴子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徒儿拜见师父，拜见师父！”
    岳川连忙解释，“拜师暂且放一边，我这个修行之法只是一个构想……”
    吉吉猴王听到这话，心中更加激动。
    以土地公的实力，尚且只能“构想”，足见这个功法有多么高端、大气。
    “徒儿学，徒儿就学这个，徒儿拜见师父！”
    岳川一看，这猴子明显误会了。
    要是后面学不出门道，这猴子岂不是要犯嘀咕？
    “不不不，你先起来，起来！”
    看猴子还在磕头，岳川连忙转了个身。
    吉吉猴王生怕岳川不教，于是跟着转了个方向，继续朝岳川磕头。
    岳川继续转身，吉吉猴王跟不上岳川的速度，顿时急得直挠脸。
    “小的们，都过来！”
    正在避雨的猴子们立刻冲过来，把岳川和吉吉猴王围成一圈。
    “都跪下，替本大王给师父磕头！”
    于是，猴群齐刷刷跪下，朝着岳川磕头。
    会说话的精怪猴子一边磕，一边高喊：“徒儿拜见师父，徒儿拜见师父！”
    岳川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这猴头！”
    吉吉猴王这才得意一笑，“小的们，回去吧！”
    猴子们嘻嘻哈哈的站起来，一哄而散。
    “我说的这个功法，只存在于构想中，还没有得到实践。另外，我对它的威力还不了解，你可能什么力量都修不出来，也有可能走火入魔，落得不好的下场。你，还愿学吗？”
    岳川说的是实话。
    从紫霄门功法结合惊蛰，领悟“天地正气”，再融入雷电法王的“奥义”，以及小学、初中、高中的物理知识。
    这最后会出现什么怪胎，岳川自己都说不准。
    其中的风险，岳川也预估不了。
    所以，他给吉吉猴王后悔的机会。
    但是这番话听在猴子耳中就成了另一种意思：
    我这门功法，威力大，一般人要是坚持不下来，就没有成果，但是坚持下来的话，肯定毁天灭地。
    “我学！什么苦什么累我都不怕！还请师父教我！”
    刚开始认识土地公的时候，吉吉猴王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它是老牌猴王，手下小弟成百上千，比土地公那种小猫三两只强百倍。
    但是接触的越多，对土地公的实力越发了解，吉吉猴王心中的震撼也就越大。
    尤其是来到蜀中之后，每天看到的都是柳家姐弟。
    那可是渡过天劫，化为人形的强大精怪。
    而且一个个跟脚不凡，有着上古的血脉和传承。
    跟柳家姐弟相比，自己这种“猴王”啥也不是。
    但柳家姐弟面对土地公时，全都毕恭毕敬，一口一个师父。
    哪怕土地公不在这，柳家姐弟也都是师父长、师父短。
    每次看到这种画面，吉吉猴王都恨不得大巴掌抽自己。
    早干嘛去了！
    早干嘛去了！
    土地公座下大弟子，仙家大师兄的位置，曾经唾手可得啊。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学？”
    “呃……你等会儿，修行第一步我还没想好。”
    吉吉猴王：……
    “有了！这样！”
    岳川控制泥土，在地上分了一个坑出来。
    “你，进去！”
    吉吉猴王立刻跳了进去。
    泥土合拢，把吉吉猴王包起来，地上只剩下一个毛茸茸的猴脑袋。
    吉吉猴王左看看，右看看，感觉特别有意思。
    别家修行，都是正襟危坐，盘腿抱膝，一动都不能动。
    那感觉，别提有多难受了。
    吉吉猴王根本就学不来，或者说，每个猴子都学不来。
    还是土地公的独门功法好，挖个坑跳进去，嘿嘿嘿，真好玩。
    “师父，师父，快开始吧，快开始吧！我都等不及了！”
    岳川围着吉吉猴王踱步。
    一边踱，一边念念有词，手上还不断掐诀结印。
    这些都是紫霄门功法中记载的，用于汇聚雷霆之力的手印。
    随着岳川的施法，天地间、山林里弥漫的惊蛰之力全都受到感召。
    岳川依仗自己的职权，将惊蛰之力汇聚起来。
    洞府前雨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蓝白色光芒。
    受到惊蛰雷霆的作用，虫豸们纷纷苏醒，然后开始欢快的鸣叫。
    洞府前这片区域的虫豸更多一些，叫得也更欢快些。
    土壤和枯枝败叶也都扑簌簌震动，上下弹跳。
    一根根鹅黄色、棕绿色的嫩芽、嫩枝钻出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拔高。
    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洞府外就春意盎然，一片绿荫。
    “好！好！好！这个好，师父，这个好啊！厉害，太厉害了！”
    吉吉猴王心中琢磨着，自己要是学会这个，以后无论走到哪，都能随手弄出一片花果山来。
    就是生再多的小猴子，也不怕没好果子吃。
    岳川没有说话，只是暗暗点头。
    他继续踱步，继续念咒，继续掐诀结印，招引更多的惊蛰之力汇聚。
    正如岳川想象的那样。
    随着惊蛰之力越来越浓郁，越来越磅礴，虫豸们渐渐失去了对惊蛰之力的感知。
    树木狂野生长的势头也为之一挫，平息下来。
    反倒吉吉猴王，脑袋上升腾起袅袅的白色热气。
    湿哒哒的毛发一点点干燥，随即根根竖起。
    “师父，我好难受！”
    “师父，放我出来！”
    “师父，救我！！！”
    岳川呵呵一笑，只是，这笑容看在吉吉猴王眼中，格外的狰狞、恐怖。
    “乖徒儿，忍着点，师父会治好你的……哦不，师父会教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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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8章

    岳川把自身权能运转到极致，把方圆数十里范围内的惊蛰之力都汇聚过来，汇聚到吉吉猴王所在的坑洞中。
    于是，吉吉猴王看到一圈圈蓝白色的光环，由远及近。
    一圈圈、一环环，不断往自己脑袋上套。
    这些光圈刚一触及脑袋，就觉得有万千钢针刺入脑袋，从里到外，无处不疼，无处不痛。
    吉吉猴王猛力挣扎。
    可惜，泥土被岳川掌控，它根本挣不开。
    “师父，别念了！别念了，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
    吉吉猴王还以为这些光圈是岳川念咒产生的。
    嗯，严格来说，也不算错。
    “师父，我不学了，不学了！我不要修行了，我错了！”
    然而，岳川充耳不闻。
    他一直在关注着吉吉猴王的身体状态。
    正如之前猜想的那样，惊蛰之力汇入身体中后，吉吉猴王的生机被迅速唤醒。
    首先是体内一些筋骨损伤之类的小毛病，都在磅礴的生机灌输下治愈平息。
    其次是脏腑中的隐患，比如吉吉猴王肾虚的毛病，也不药而愈。
    什么肾虚、脾胃虚，说白了都是精气弱。
    精气为什么弱？
    生命活动需要消耗能量，行走坐卧、思考等，全都会消耗精气。
    但精气不是凭空得来的。
    生灵不会修行，就只能靠吃喝进补。
    但五谷杂粮产生的精气很少，而且杂质多。
    这就导致入不敷出，补充跟不上消耗。
    短时间里倒还没什么。
    但是时间一长，比如随着时间推移，身体衰老，生理机能老化。
    这就跟木桶原理一样。
    决定水量的，不是最长那根板，而是最短那根板。
    于是，弱小的脏腑就开始出问题，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哪哪都不好。
    说白了，就是身体亏电了。
    要么少用，要么多充。
    否则，说不定哪一秒就硬件故障死机，或者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而现在……
    岳川就像是给吉吉猴王插了一根快充线。
    充满！
    充满！
    “吉吉啊，吃得苦中苦，方为猴上猴啊！你再忍忍！”
    吉吉猴王咬着牙问道：“师父，还得忍多久啊？”
    “多久不知道，反正，咱们这才刚开始！说不得，得炼个七七四十九天什么的！”
    “什么？救命啊！”
    岳川继续念咒，搜集周围的惊蛰之力往土坑中灌输。
    不得不说，大地是最好的导体。
    大地由很多种物质组成，一般都含有水，而且大地还有很多矿物质、电解质等，这些物质互相影响，所以大地的有导电能力。
    电线中除了零线、火线，还有一根地线。
    地线是在电系统或电子设备中接大地的导线。
    地线是接地装置的简称，分为工作接地和安全性接地。
    其作用是防止人们在使用家电及办公等电子设备时发生触电事故。
    所以，惊蛰的雷霆之力可以在土地中传播，可以传入土壤中的虫豸体内。
    现在，吉吉猴王也在土里，就像一只大号的虫豸。
    一道道蓝白色的光环由远及近，套在吉吉猴王脑袋上，更是没入皮肉，钻进脑壳。
    每一次，吉吉猴王都会痛呼一声。
    只见其毛发根根炸起，脑门和脸颊上的血管根根暴起。
    嘴唇外翻，上下牙齿紧紧咬合在一起。
    牙龈因咬合而沁出血丝。
    但是雷霆入体，这种破皮小伤口迅速愈合。
    吉吉猴王的状态很好，非常好。
    随着时间推移，它的生命力越来越强，越来越旺盛。
    洗筋伐髓？
    脱胎换骨？
    跟这个比起来，都差点意思。
    灌入猴子体内的，都是足以令虫豸起死回生的特殊能量。
    是合天地之造化的惊蛰雷霆。
    别说吉吉猴王没死。
    就算它死了，这一道惊蛰雷霆下去，也能瞬间满血复活。
    雷电法王杨永信的理论可能没错，只是，他没有修为，弄不来惊蛰雷霆，而是用的普通交流电。
    同样是电，两者却有着天壤之别。
    这就像同样是艺术片，岛国的艺术片跟其他国家的总是有点不太一样。
    不知何时，柳一等人出现在洞府外。
    “师父，吉吉又干什么事情了，要这般罚它？”
    岳川摇了摇头，“什么惩罚，这是在帮它修行！”
    柳一“哦”了一声，没说话。
    岳川继续解释：“真的，这是我刚刚领悟的修行之法，很厉害！”
    柳二眼睛中金光绽放，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吉吉猴王。
    “阿姐，师父说的没错！这猴子脱胎换骨了，根脚比以前强多了！”
    在惊蛰雷霆的灌输下。
    吉吉猴王身体机能被唤醒、焕发、唤醒、焕发……
    磅礴的雷霆之力融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奇经八脉等，每一根肌肉、每一块骨质、每一滴血液都被洗刷一遍。
    随着时间的推移，吉吉猴王逐渐适应了这种感觉。
    雷霆加身，非但没有刺痛，反而格外舒爽。
    一种由内向外的饱满，甚至膨胀。
    吉吉猴王感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事物在自己体内萌生。
    它缓缓闭上眼睛，身体也开始枯萎、萎缩，就连毛发也从棕黄色变成死灰。
    察觉猴子的生命气息急速跌落，岳川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地！”
    难道是过犹不及？
    柳二反而哈哈大笑，“恭喜师父！恭喜吉吉！”
    这时候，岳川感觉脚下一阵晃动。
    仿佛有人在自己脚下点了一个煤气罐似的。
    “轰！”
    “轰！”
    “隆！”
    “隆！”
    地表不断隆起、塌陷、隆起、塌陷……
    几次之后，终于“嘭”的一声。
    随即就见一个浑身闪着金光的身影翻着跟头蹦了出来。
    “哈哈哈！俺自由了！”
    “哈哈哈！俺出来了！”
    “哈哈哈！俺成功了！”
    听声音，不就是吉吉猴王么！
    再低头，土坑里留着一张毛色灰白的猴皮。
    毛皮完整，就是背后的地方从大椎骨到尾椎骨开了一条缝。
    毛皮内侧能看到暗红色、黑色污垢。
    想来是吉吉猴王蜕变时身体中排出的污秽之物。
    这时候，那金色的身影一个跟头跪到岳川面前。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呵呵呵，你谢我什么？刚才不是还哭着喊着不学了？”
    吉吉猴王顿时一阵臊。
    它挠了挠腮帮子，说道：“多谢师父，帮俺脱去这臭皮囊，助俺蜕变人形。”
    化为人形？
    岳川仔细看过去。
    刚才，吉吉猴王还是猴子模样。
    现在，虽然举止动作还是猴样，但已经是人的模样。
    浓眉大眼，四肢修长，皮肤白皙。
    尾巴也没了。
    唯一就是体毛多了点，不仔细看的话，瞧不出人样。
    柳家姐弟凑过来，啧啧称奇。
    “还差了点，不算真正的化形。但是比起之前，强了太多太多。”
    “吉吉，好好修行。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真正渡劫化形了。”
    “师父，你这是什么修行之法？竟然能模拟天劫？”
    听到这话，岳川隐约明白过来。
    这法子，还真是模拟天劫，给吉吉来了一场模拟考试。
    “三年模拟，两年高考，就叫三二玄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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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59章

    吉吉猴王“蜕变”成功，从猴子变成……类似人的生物。
    身高比常人矮很多，估计也就是姜大郎那么高。
    也不知道是不是“蜕变”的原因。
    很多虫豸都有蜕皮的习惯，每一次蜕皮就是一次成长、一次进化、一次新生。
    身体中所有坏死的、病变的、残缺的，以及功能落后的组织、细胞都被舍弃，只留下最精华的部分，并以此为核心重组身体，重构生命。
    某些虫豸在重组身体的时候，甚至会出现崭新的器官，拥有特殊的能力。
    这也是现实世界、小说和影视作品中“虫族”特有的能力。
    岳川拍了拍吉吉的脑袋，“不用担心，会长大的。”
    吉吉猴王却不在乎身高的问题，它只关注自己是不是变帅了。
    “师父，俺与柳二兄弟孰美？”
    岳川看了一眼柳二，这家伙的神通是力大无穷，天地法相，身高九尺多。
    这身高放到三国里，都是关羽、吕布级别，拔尖盖帽那种。
    再说长相。
    一般来说，长得高大粗壮，五官肯定就不精细。
    但柳家成员基因好，长相都是小鲜肉级别，这种长相放到柳二脸上毫不违和。
    又高，又富，又帅。
    岳川实在没法昧着良心。
    可是刚要说话，就听柳二哈哈一笑，“当然是吉吉兄弟美。”
    吉吉猴王欢快的翻了个跟头，然后“蹬蹬蹬”来到柳三旁边。
    “师父师父，俺与柳三兄弟孰美？”
    说着，还努力踮起脚尖，让自己的头顶到柳三腰间。
    柳三的长相跟柳二是一个级别的，而且双瞳具有神通的原因，一双眼睛魅力非常，格外好看。
    “哈哈哈，二哥都说吉吉兄弟美，我怎么能跟吉吉兄弟比呢。”
    吉吉猴王兴奋的原地蹦跳，“柳三兄弟说的也对！照这个说法，柳四兄弟、柳五兄弟就不用比了，肯定都不是柳二兄弟、柳三兄弟的对手！”
    柳四、柳五也不在乎，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看到吉吉看向自己，柳一问道：“你到处跟人比美，干脆叫美猴王好了！”
    吉吉猴王呲牙咧嘴，“柳一姑娘说得对，这名字好，这名字真好！俺以后就叫美猴王了！”
    吉吉一阵奔跑，顺着旁边九十度垂直的山壁一阵纵跃爬到高处，居高临下的喊道：“小的们！俺以后就是美猴王了！”
    听到这名字，岳川差点被呛到。
    猴子！
    地缝儿里蹦出来的！
    还自称美猴王。
    这……这……
    嘚瑟了一会儿，吉吉从山腰上纵身一跳，身子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地时悄无声息、轻若无骨。
    这或许就是“蜕变”带来的神奇能力。
    “师父！其他师兄弟都有名字，您也给俺取个名字吧！”
    岳川直接无语，这怎么取？
    诸多buff叠了一身，除了“孙悟空”还能叫什么？
    “你……便姓孙吧……”
    说着，岳川在地上写了一个“孙”。
    “至于名字……”
    “俺知道！俺知道！俺叫孙吉吉！对吧，师父？”
    岳川：……
    不过这样也好，以“吉”为名，自带好运，希望这猴头能一辈子开心，不再经历那么多的命运坎坷。
    “你现在筑基成功，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想要有所精进，还需每日勤学苦练。”
    “是！是是，俺老孙一定好好学，好好练！”
    岳川：……
    这口头禅都学会了，还说你不是？
    “我也没什么高深的功法，就传你两篇心诀，你自己好好领悟。”
    随即，岳川将紫霄门功法中吸纳雷霆，壮大灵力的功法讲了一遍。
    吉吉挠头，“师父，您说慢点，我没听懂。”
    岳川呵呵一笑，恍若未闻。
    接着，又把赵氏《四阳昘尊》中关于四季之阳的修行理念说了一遍。
    岳川教的不是具体的术，而是道。
    雷霆之道，四阳之道。
    具体能拼凑出什么内容，又领悟出什么新花样，就看吉吉自己的机缘和造化了。
    “为师就教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领悟吧！”
    “师父，我悟了……”
    岳川：……
    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无语过。
    “但是，悟了个空！”
    岳川：……
    “去吧，干活去吧！”
    挥挥手送走吉吉，岳川转身进入洞府。
    柳一忍不住问道：“师父，方才那是？”
    “我一时心有所悟，就找吉吉试了试，果然如我所想。”
    柳一说道：“我们这一族成长到身体极限，无法再提升的时候，就会积蓄力量，为蜕变做准备。每次蜕变，都是打破旧的躯壳，突破旧的上限。只要能不断成长、蜕变，我们这一族的潜力几乎是无穷无尽。”
    “没错，师父！我们这一族，即便受了不可治愈的伤势，也能通过蜕变，抛弃旧皮囊，把身体中最纯净的精气神浓缩成一团，重新组成新身体。”
    “师父，外面有个词儿叫‘金蝉脱壳’，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这一族也有类似的能力，每一次脱壳都是质变、飞跃、突破！”
    听了柳家众成员的话，岳川心中若有所悟。
    他想到了一件事——特修斯之船。
    一艘名为“忒修斯号”的船，它一直在海上航行。
    随着使用，船体木板逐渐老旧，于是船员逐渐将船上的木板换上新的，日积月累，直到有一天，这条船没有一块木板不是新换上的，这艘船还是之前的“特修斯号”吗？
    同样的道理：人的身体细胞在不断地分裂、生长、坏死、替换。
    头发生长、指甲生长、皮肤角质脱落……
    就是我们的身体在不断“更新”，把体内坏死的细胞排出来。
    七年的时间，人体细胞会“更新”一遍。
    也就是说，七年之后，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所有的细胞都被替换了。
    从物质上说，这个人已经换成了另一个人，跟最初的人已经没有物质上的联系。
    那么，这个人还是之前的人吗？
    “人是善变的动物”，这话说得一点没错。
    七年，就彻头彻尾的改变一次。
    那么，是不是可以把人这种“蜕变”看做柳家的“蜕变”呢？
    只是，人的蜕变潜移默化，悄无声息，迟钝缓慢。
    而柳家成员的蜕变相对迅速、明显、直接。
    还有一个区别就是，柳家成员的“蜕变”是一种修行手段。
    其目的是为了打破平静、超越极限。
    而人的“蜕变”仅仅是一种生理现象。
    岳川又看了看吉吉猴王留下的“臭皮囊”，眼睛中光芒闪烁，若有所思，又若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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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0章

    岳川盘腿坐下，双目紧闭，开始寻找那稍纵即逝的灵感。
    柳一见状，不动声色的指了指四周，其他几人纷纷点头，随即盘坐在周围，为岳川护法。
    岳川对这一切都恍若未闻。
    话术发动，开始快速搜索脑海中的资料、信息。
    生物电！
    这是生物的器官、组织和细胞在生命活动过程中发生的电位和极性变化。
    它是生命活动过程中的一类物理、物理一化学变化，是正常生理活动的表现，也是生物活组织的一个基本特征。
    这是很常见的名词，并不算陌生。
    除颤仪！
    AED除颤仪，是利用较强的脉冲电流通过心脏来消除心律失常，使之恢复窦性心律的一种医疗器械，是医院各科室必备的急救设备。
    知道这个冷门东西，还是因为网上一个帖子。
    某位车主在后玻璃上贴了个提示：车内有除颤仪，有急需可远程解锁，并且附上自己的电话号码。下面还有一行字：紧急情况可破窗自取。
    这个帖子下面清一色回复：车主好人，一生平安。
    几百楼，一个阴阳怪气的都没有。
    岳川当时也不知道除颤仪是什么，随手一搜才明白，这玩意一台就要两万多三万多。
    这种售价，普通人根本承受不起。
    而且，AED除颤仪有“保质期”的，主机可用8年，但里面的电极片是一次性的，有效期2年，不管用还是没用，到期就得换新的电极片。
    明白之后，岳川深深震撼，也回复一句：车主好人，一生平安。
    由此可以证明，人体中确实有“电”的存在。
    而且，人体可以受到外界“充电”影响生机焕发，就如“惊蛰”。
    岳川心念一转，又想到了李小龙。
    有一种说法，李小龙曾经“带电练功”。
    李小龙本身并不胖，看着精瘦，可是他却可以在一秒钟内挥出9拳，人眼看到的全是残影，根本无法防御。
    为了保证自己的身材，李小龙采用了电击锻炼法，而且是高压直流电。
    在常人看来，故意用电刺激自己，这是疯子的行为，但是在当年，很多人都模仿李小龙的锻炼方法，不过大多数人采用的是低压。
    肌肉在电流的刺激下，会在短时间内剧烈颤动，这远远比我们可以锻炼更有效，效率也更高，十分钟的高压电击，可以达到平时数小时的锻炼效果。
    这种说法是真是假无从考究，但是在李小龙去世之后，世界上很多国家将电击训练仪器封禁。
    因为这种过于高效的锻炼方法有着严重的副作用，给身体留下无数暗伤。
    随即，岳川又想到了铁砂掌。
    传说，想要练习铁砂掌，就得用手不断戳铁砂。
    铁砂掌大成的人，手掌都带着厚厚的老茧，骨节粗大、皮肤硬如金铁。
    但是在内行人眼中，这跟就是无知者的杜撰。
    那种方法锻炼，只能把双手练废掉。
    真正的铁砂掌高手双手与常人无异，不但不粗糙，反而更加细腻，如瓷釉玉石般。
    因为铁砂掌不但有练法，还有养法。
    古武都是练法和养法配套的。
    因为任何一种练法，都会对身体造成或多或少的损伤。
    所以需要用养法去修复伤势，弥补损伤。
    只有双方达到平衡，才能保证练功有成效，又不会伤及根本。
    否则就是割肉熬油，出油了人也没了。
    所以，李小龙带电练功大概率是真的，只是他一来天赋异禀，体质强横，二来钻研出了特殊的“养法”，可以修复带电练功对身体造成的损伤。
    只是外人不知其中奥秘，盲目模仿死路一条。
    如果按照武侠小说的套路，李小龙这么大放光彩，肯定会有某些邪恶势力垂涎其功法，暗中威胁，强索秘籍。
    李小龙拒不配合，所以遭人暗害。
    这些人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又去威胁李小龙的子嗣。
    然后，悲剧再度上演。
    岳川又想到有苏氏的传承。
    上药三宝精气神。
    人体有无穷的潜能，可以治愈一切疾病，解一切毒素。
    只要知道了其中奥秘，人无需外界金石汤药，也能让自己健康、长寿。
    这种说法与古武“练法”、“养法”如出一辙。
    人可以凭借对精气神的锻炼，密布自身所有创伤、隐疾。
    比如姜大郎，由于长期劳作损伤，几乎病入膏肓。
    可是经过有苏氏小狐狸们一通“大保健”，把体内所有不健康的东西都排挤出来，整个人立刻有龙精虎猛，生机焕发。
    类似的还有民间养鸡、养狗。
    这些小东西中毒或者负伤之后，都会找一个土坑或者泥潭，往里面一钻。
    没多久，便无药而愈。
    鸡摔断腿之后，会自己啄泥涂在伤口处，再用细草捆扎。
    没多久，便无药而愈。
    一些民间土方，被蝎子、蜈蚣蛰咬之后，伤口疼痛难忍，懂得的人就把患者带到水边，抓一把淤泥盖在伤口。
    没多久，就神奇的康复了。
    有人说可能是因为淤泥本身性凉，所以具有拔毒的作用。
    还有人说这是接地气的一种方式，能够帮助排毒。
    民间老话说的“接地气儿”，就是这么个意思。
    电力系统中也有“接地线”，可以看做另类的“接地气儿”。
    大地中，确实有特殊的能量，可以为生灵排毒、疗伤。
    再结合惊蛰，结合吉吉猴王身上的蜕变。
    岳川越发肯定，甚至笃信无疑！
    大地生发万物，靠的绝不仅仅是土壤中的有机物，还有一些神奇的能量。
    它们就像维生素、微量元素之于人体，虽然少，但意义重大。
    这种神奇的能量也一样，能够决定着万物生灵的生长状态、健康状况等。
    随后，岳川又想到柳家成员的话。
    蛇……蜕皮……
    蝉……蜕皮……
    一抹灵感从脑海中划过。
    就像晨曦之光刺破帷幕，照入永夜。
    岳川缓缓睁开眼睛。
    “柳一……”
    “弟子在！”
    “你们蜕皮的时候，有什么讲究？一般选择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蜕皮过程中是什么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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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1章

    蛇是一种令人敬畏的动物。
    对于许多人来说，蛇比较神秘，甚至有些可怕。
    在风水学中，蛇通常被视为象征着财富、权力和智慧的动物。
    而它们蜕皮的时间则被认为与吉祥和不吉利有关。
    蛇蜕皮的时间通常与季节有关，它们会按照自己的节奏和身体状态来决定何时脱去旧皮。
    蛇冬眠期间不蜕皮，但春季必然蜕皮。
    蛇蜕皮的地点一般远离洞穴，而不会在窝的附近蜕皮。
    而无论在哪蜕皮，一般都是接近土地、山石、砖瓦等。
    根据柳家成员的描述，岳川细细分析，认真揣摩。
    根据自己的“结论”套过程，整个线索脉络逐渐清晰、明朗。
    蛇冬眠都是在地洞中，数月不吃不喝不动。
    在这个过程中，蛇体内会吸收很多“地气”。
    惊蛰之后，蛇生机焕发，开始活跃，但“地气”并没有因此消失。
    因为蛇是冷血动物，不能自主控制体温，所以它们必须时不时晒太阳，汲取阳气。
    身体中阴冷的地气和太阳的暖气相容，便如“惊蛰”，以自身精气，合天地造化。
    所以，蛇春天必蜕皮。
    而每一次蜕皮，就是一次成长，一次跃升。
    另一个典型的就是蝉。
    其幼虫也叫爬蚱，或者知了猴。
    蝉交尾之后交配完成后，雌性蝉会寻找适合产卵的树木或植物。
    它们使用特殊的产卵器将卵一粒粒地放置在树枝、叶片或树皮的裂缝中。每只雌性蝉可以产下数十到数百颗卵。
    卵在几周到几个月后孵化，幼小的蝉虫孵化出来后会掉落到地面或植物的根部，它们会钻入土壤中，以树木根部的汁液为食。
    小蝉虫要在土壤中生活数年，经历数次蜕皮。
    根据其品种，蝉虫的期限各有不同，最长的是一种北美的“十七年蝉”，在土壤中生活十七年才成熟。
    也就是说，每隔十七年就会集体破土而出，大规模的爆发一次。
    华夏人每年都要听蝉鸣，习惯成自然。
    没有爬蚱和知了的夏天是没有灵魂的。
    古人更是写出“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诗句，听着知了叫反而睡得更加香甜。
    但北美的人十七年经历一次，很多人从出生就没见过这种东西。
    所以，十七年蝉大爆发的时候，一个个都跟末日降临似的，恨不得戳穿自己耳膜。
    每当这种时候，都有人因为噪音进医院，甚至因此丧命。
    爬蚱一辈子都在地下，数年甚至十数年，其体内积攒的“地气”格外厚重。
    所以，爬蚱都会努力的往上爬。
    爬到墙头、爬到树梢。
    尽可能的爬到高处。
    因为它们蜕变之后要承受阳光的照射，要借助阳光中的“阳气”合天地造化。
    如果抓到爬蚱，把它放在不见阳光的暗室中，用碗或者盆罩着。
    爬蚱依旧会脱壳变成知了。
    但这种知了徒具其型，不具其神，甚至都没有飞行的能力。
    “以自身精气和天地造化”的知了，身体漆黑，翅膀坚硬，而不接阳气的知了身体黄棕色，翅膀都是软的，一副软骨病加肌肉无力的模样。
    别说飞，爬都难。
    于是，岳川越发明悟。
    “以吾之精气，合天地之造化”这句话背后蕴含着深刻的道理。
    修行之道，就是以自身精气神三宝，合天地阴阳二气，成就无上大道。
    凡夫俗子只知锤炼筋骨，打熬力量，却不知气的妙用。
    高明修士可以由力生劲，由劲生气，明白真气的玄妙。
    但还有神！
    神比精气更加艰难，前两者都有迹可循，有法可依，只要水磨工夫，多多少少都有些收获。
    但神不同，它需要机缘，需要悟性。
    没有悟性，枯坐一生无济于事。
    有了悟性，就是南郭小院那一帮人，一个个的“我悟了”。
    炼神，便是悟道。
    悟道，也是炼神。
    修行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东西，自然界中那些毫无灵智的虫豸都懂得修行之道。
    准确说，是它们本能的在修行着。
    蝉的幼虫一辈子都在地下生活，根本没有见过光明。
    但它们身体中有一个奇妙的方向感知，可以让它们垂直向上，而不是南辕北辙，在小小的洞穴里挖呀挖呀挖。
    它们还能精确的感知时间，知道黄昏时破土而出，而不是大中午，跟出来觅食的鸟儿撞个照面。
    它们更能精确感知季节，感知年份，保证自己出来的时候能碰倒大量“同龄人”，而不是上演“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悲剧。
    别说虫子，就拿人来说。
    有手机联络，电话联系、微信联系，嘴上说好好好，结果第二天一觉醒来，日上三竿。
    再比如北美十七年蝉。
    如果换成人，某王坐拥数千万拥趸，约定十七年后某日举事。
    结果，首领高喊“长条已死、孤星当立，岁在国会、天下大吉”的时候，应者寥寥。
    向国会山发起攻击的就是几个街溜子，干架不行，小偷小摸一个比一个强。
    跟这些虫豸在一起，怎么可能成大事？
    人确实是高级生物。
    但是在进化的路上，人抛弃了很多能力。
    而被抛弃的能力，或许并不是多余、累赘、无用。
    所以有句话叫做“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从这个角度来看，似乎一目了然。
    修行，就是向自然学习。
    向自然界中一切生命学习。
    小小的知了猴，都能教会人很多东西，更何况其他。
    “人法地！人法地！人法地……”
    岳川不断喃喃自语。
    “原来，人法地说的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了……我知道了……”
    “先贤其实早就告诉我们修行的奥秘，就是接地气儿。”
    “深山老林的大爷大妈抽烟喝酒吃肉，能活九十九。开洋车住洋房的养生专家，只活了四十七。”
    “中华田园犬整天在土地上翻滚玩耍，百病不生。宠物犬踩瓷砖、木地板、柏油马路、水泥地，所以动不动就要去医院。”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一切的奥秘，都在于不接地气儿！”
    “不接地气儿，就像不接地线，早晚都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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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2章

    岳川恍然抬头，却发现身周青草如茵，在坐姿下，身边草茎几乎到了胸口。
    “多久了？”
    “从师父您悟道开始，已经七七四十九天了。”
    “什么？”
    岳川恍然一惊。
    之前逗吉吉，跟它说要在土里埋七七四十九天，却没想到吉吉半小时就好了，反而自己，一下子七七四十九天。
    还好，自己不是普通人，否则这一通悟道下去，成功了也嗝屁了。
    之前白家老太太拿出行军丹的时候，说这东西是古人进行某些持续时间较长的仪式、祭祀等，由于仪式不能中断，所以提前吃一颗，或者吃几颗，防止渴死饿死。
    当时岳川还觉得，寻常人饿个三五天应该问题不大。
    现在才明白，行军丹对普通人而言，意义非凡。
    站起身，扭了扭腰，岳川脑海中还在回忆这几十天的所思所想所感。
    四十九天，领悟了什么？
    好像……什么都没有……
    如果什么都没有，自己这四十九天都在干什么？
    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坐着的地方寸草不生。
    再看一线之隔的屁股外面，芳草萋萋。
    是真正的寸草不生，并不是草被自己坐着，压得不能生长，或者干脆枯死。
    而是连草的痕迹都没有。
    嗯……
    嗯？？？
    岳川重新坐了回去。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问题是我坐在这里，就一根草都不长，所以，这不是草的问题，而是我的问题。”
    岳川在土壤中抠了抠，果然找到几粒草种。
    只是这些草种生机内敛，并没有被唤醒，自然也就没有萌芽。
    “所以，是我影响了这片区域中的某种能量，种子受到干扰，所以没有萌发。”
    “这种能量应该是惊蛰雷霆，或者说一种蕴含生机，主导生长的生物电。种子没有接收到这种能量，所以还保持着休眠状态。”
    “那么，生物电是怎么传导的，又是怎么被干扰和阻断的？”
    此时距离惊蛰已经四十九天，二十四节气又过了三个。
    想要再寻找惊蛰雷霆已经不现实。
    但岳川已经明白了惊蛰雷霆的原理——大地中阴寒属性的“地气”，与太阳的“阳气”交融，和阴阳造化形成的特殊力量。
    这一点在蛇蜕皮、蝉蜕皮表现的很明显。
    常年居住在地下，深受“地气”灌输的生灵，想要蜕变成长，必须依靠阳气。
    最原始的修行方式就是“采日月精华、吐天地灵气”。
    之前岳川一直以为“天地灵气”是天地间弥漫的，一种特殊的能量。
    现在才醒悟，天地灵气是一种与天和地有关的能量。
    这种能量或许无法令人获得修为，提升实力。
    但它是主万物生发、成长、蜕变的特殊能量。
    连虫豸都能因这种能量获益，更何况人？
    岳川趟着草地向外走去。
    几只小驷好奇的看着岳川。
    岳川还以为是自己长得帅，小驷们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可是刚走没几步，这些小驷就冲到岳川盘坐的位置，大口大口啃吃周围的草茎。
    岳川揉了揉鼻子。
    自己盘坐的地方有柳家众人守护，野草生长旺盛，而其他地方整天被小驷们清理，都长不长。
    走出洞府。
    一个浑身金色毛发的身影脖子上系了一条颜色鲜红的丝绸。
    吉吉居高临下指挥小的们，以及古蜀人继续建设唐家堡。
    “都给俺加把劲！”
    “早点建成，早点住进去，本大王也好去下一个地方。”
    “春天里多干点，下雪天少遭点罪。”
    “要是冬天来了还没干完，你们就自个儿想吧！”
    “快快快！唐家三嫂子已经把锅架起来了，今儿个煮的大骨头！”
    这话痨猴子就站在杆子上耍嘴皮子，一块砖都不带搬的。
    可是偏偏，吉吉的言行举止有着莫名的力量。
    春风吹拂，丝绸猎猎飞舞，仿佛一团火焰凝聚的披风。
    所有猴子和古蜀人看向吉吉的时候，都会被那一团火焰燎燃，目光炽热，浑身充满干劲。
    这样看吉吉，挺“美”的。
    岳川目光落到唐家堡上。
    比起上次看到，建筑又完善了许多。
    主体基本已成型，接下来就是内部的棚架、隔断，以及细节上的修饰。
    不出意外的话，入冬前就能住进去。
    可以开垦蜀中了。
    岳川目光又落到洞府前的土坑中。
    吉吉从地里蹦出来的时候，在这里开了个大豁口。
    或许是为了纪念，这豁口也没有填平。
    周围绿草如茵，豁口处更加苍翠。
    虽然海拔低了一两米，但这里的草木比周围更加旺盛。
    里面隐藏的虫子也更多。
    岳川拨开草木，一步步走进去，顿时惊起无数蚂蚱，以及其他叫不出名字的小飞虫。
    惊慌之下，它们慌不择路，甚至朝岳川脸上撞去。
    挥挥手将其拂了出去，岳川盘腿坐下，闭目沉思，仔细感悟。
    许久之后，岳川惊讶的睁开眼睛。
    “嗯……这里还在汇聚能量？”
    惊蛰时，自己汇聚方圆数十里游离的雷霆之力，灌输到吉吉体内。
    吉吉走后，游离的能量依旧在汇聚。
    只是，灌输的对象就成了草木。
    虽然不如惊蛰时那么迅猛，但现在依旧有断断续续的“生物电”从四面八方灌入深坑。
    岳川仔细感悟才发现。
    这些能量来自于地下。
    太阳照射，阳气强盛，浸入地面，顺着土壤向下渗透。
    地表十多米范围都被阳气充斥，但是在阳气所能达到的极限位置，地气和阳气奇妙融合。
    虽不如惊蛰时那般大水漫天，弥塞天地，却也称得上涓涓细流，如丝如缕。
    如果正常情况下，这些生物电刚刚产生，就会散逸在土壤中。
    最多也就是那些根系发达的草木，能够接触到，并且缓缓吸收。
    而现在，这些生物电循着特殊的脉络，从四面八方向岳川所在的深坑汇聚。
    “这……”
    “有点熟悉。”
    岳川仔细想，想了又想。
    终于，一道灵光闪现，岳川终于明白这种熟悉感来自何方。
    “这不就是小说中的滋生灵气，孕育灵石的灵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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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3章

    上辈子的世界里，修行的人都住在人迹罕至的名山大川、深山老林。
    这叫什么？
    远离俗世！
    为什么要远离俗世？
    岳川一直以为是世俗中太吵闹，道长们无法静心修行。
    但是转念一想，道长们不也得吃喝么？
    山上的道士每隔几天就要全员出动，去山下担生活物资。
    这还是现代社会，物资极度发达，生活极度便利，只需要跑跑腿就行了。
    如果是古代呢？
    香火旺盛还好，生活可以方便点。
    如果是没什么香火的道观，那真叫一个苦。
    而道爷们也不热衷招揽信徒什么的，对谁都是一副“爱信信，不信滚，别耽误老子修仙”的高冷姿态。
    所以，这些道长们还得自己开垦菜园、农田。
    生活中一应物资都得自己动手。
    有病了还得自己把脉，自己采药，自己配伍。
    所以，为什么有名气的道士普遍牛逼，哪哪都行，啥啥都会？
    不会的都饿死了、病死了。
    能活下来的道士，都是天才！
    什么荒野求生达人，跟古代的道士比，都弱爆了。
    所以，深山老林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道士呢？
    以至于他们连生死都看淡，红尘俗世不待，非要一辈子窝在山沟沟里？
    现在，岳川明白了！
    是灵气！是灵脉！是灵泉！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修仙跟山是挂钩的，“仙”这个字的字形也是一个“人”和一个“山”。
    汉字隶定时简化为异体字形“㒨”，现代汉语楷书简体用从山的“仙”字。
    本义指长生不老，升天而去；引申义有具有高超才能的人、超越凡品的人或事、用于称道教的人和事物等。
    另一种解释是人山为仙，《说文解字》解释为：“屳，人在山上，入山长生，即仙字”。“入山之深也”。
    古汉字“仙“的演变””
    无论是人在山上，还是入山之深，都跟山有关。
    之前岳川不了解，但是现在，岳川明白了。
    因为山拔地而起，高耸入云。
    山体下接地气，上接阳气，整个山体就是一座巨大的“反应炉”，把地之阴气和天之阳气交融，产生合天地造化的生物能量。
    而修仙，就是摄取这种能量，补益自身。
    低级层次，可以强身健体，滋养精气。
    很多重病的人也都喜欢去山里修养，便是这个道理。
    中级层次，可以百病不生，长命百岁。
    这也就是所谓的长生，古人求长生，也大都是去深山老林，而非闹市区。
    高级层次，就是通过采集天地灵气，突破自身，超越极限，达到更高的生命范畴。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岳川想到了上辈子的世界里，城市中的温度普遍比郊区高，被称为“热岛效应”。
    说的是由于人为原因，改变了城市地表的局部温度、湿度、空气对流等因素，进而引起的城市小气候变化现象。
    比如空调外机、汽车尾气、钢筋水泥森林和柏油马路等。
    城市的温度不属于地阴之力和天阳之力，相反，它是一种另类的能量。
    非但不能促进生物电的融合，反而隔绝了天地造化的形成。
    所以，人口越多的大城市，人的压力越大，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越差，而且戾气滋生、负面情绪疯涨，各种斯文败类、人皮畜生层出不穷。
    很多富豪已经不再追捧大城市了，而是转向城市周边的乡村、郊野。
    农村老百姓花光一个家庭的积蓄，再搭上自己的祖宅，终于给孩子凑了一套城市的首付。
    而富人，卖掉自己城市的房产，再低价买了农村的房子，多余出来的钱还能再给自己添一辆代步的车。
    这就是穷人永远贫穷的根源。
    他们永远落后主流世界一个版本，甚至数个版本。
    就好像一个游戏中，马上都要开放60级装备了，穷人还在为50级装备而氪金、爆肝，用自己的劳动成果购买头部玩家淘汰的破铜烂铁。
    等到开70级上限的时候，60级装备瞬间白菜价，而穷人花光积蓄，给自己添置一套曾经垂涎不已的“神装”，并且沾沾自己，觉得自己赶上好时候了。
    世界永远在发展，日新月异。
    随波逐流者，碌碌凡人。
    中流击水者，超世英杰。
    看了一眼远处连绵不断的群山，岳川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柳一等人跟随而来。
    “师父，怎么了？”
    岳川说道：“没什么，只是一时有所悟。具体如何，还得实践。”
    柳一目光一转，瞟向远处蹲坐在高杆上指挥众人的吉吉。
    看样子，这猴头又有一场大造化了。
    岳川没有打吉吉的主意，而是琢磨着，怎么把这些山脉利用起来。
    同时，岳川想到了埃及金字塔，想到了玛雅金字塔。
    人们都猜测，这种尖锥型的建筑是干什么用的。
    有说是陵墓。
    问题，陵墓不是越隐蔽越好么？
    修那么大，不是勾引盗墓贼么？
    也有说是权力的象征。
    问题是，这么多建材，修一个城池、宫殿不好么？
    还有说是一种标志物，修给外星人看的。
    金字塔才多大点？外太空能看得见？
    地球上唯一能用肉眼看到的建筑，就是万里长城。
    难不成秦始皇也是修给外星人看的？
    忘了“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了吗？
    现在，岳川明白了。
    金字塔就是小号的山峰，下接地阴之力，上接天阳之力。
    换句话说，这就是一个小号的“生物电合成装置”，能够源源不断滋生灵气，供其中的人修行。
    再不济，也能强身健体，百病不生。
    比较有力的证据就是——埃及位于热带沙漠气候区，地形以平原沙漠为主，金字塔周围没有山。
    再看看蜀中洞府周围。
    山！
    山！
    还是山！
    入目所见，全都是山！
    蜀中别的没有，就是山多！
    “好地方！真是好地方啊！”岳川赞叹不已，“如果把这些山全都改造一番，不知能积蓄多少灵气，又能供多少弟子门人修行。”
    柳一不解，“我们现在也能修行。我们几个创建的宗门都已经走上正轨，弟子门人的数量和实力都在稳步提升。”
    岳川哈哈一笑，“稳步提升还不够！我要的是——大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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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4章

    让山体自然衍生，就如同江河大水漫灌。
    天地造化生成的生物电重新化为游离的能量，散逸在天地之间。
    能够被人和其他生灵利用到的很少很少。
    而岳川要做的就是把生物电从“大水漫灌”变成“精准滴灌”。
    留够集体的，剩下都是自己的。
    在保障山林中万物众生需求的前提下，自己截留一些，应该不过分吧？
    如此一来，不就能在山里搞一些灵脉？
    灵脉汇聚之地，不就是灵泉？
    灵气浓郁到一定程度，岂不是还能凝成灵石？
    想到这儿，岳川一秒钟都忍不住了。
    运转权能，开始对蜀中洞府所在的山头进行梳理。
    意念放开，方圆百里悉数浮现心头。
    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一虫一鸟……
    沙沙沙……
    整座山都像活过来似的，砂石流动、泥土翻滚。
    山林中的蛇虫鼠蚁全都动了起来，不顾一切的向外逃离。
    祖祖辈辈传承的经验告诉它们，这种动静，一般意味着地震。
    这巨大的动静瞬间引得柳家众人瞪大眼睛。
    “师父这是要干什么？”
    “移山填海？”
    “改天换日？”
    “难道是看洞府不顺眼，要掀了重建？”
    他们一则是震惊岳川的举动。
    二则是震惊岳川的实力。
    都不见如何施为，只是念头一动，就能令一座山簌簌发抖。
    这份能耐，已经超乎想象。
    想想，战斗中你丢几个石子，召唤几个岩石，隆起几座土墙，感觉自己很了不起。
    人家呢？
    直接把方圆百里的地皮掀开，翻个面再拍回去。
    任凭你有什么三头六臂神通，七十二般变化，怎么接这一招？
    当你还在执着于落子技巧的时候，人家已经学会掀桌了，怎么跟这种人玩？
    震惊之后，柳家众人疑惑起来。
    师父这般，到底是要做什么？
    岳川没有解释！
    身周光芒流转，香火弥漫。
    双手托起蜀中洞府的核心“大禹石刻”，通过这件宝物辅助自己改造山体。
    浓烈的香火之力灌入大禹石刻，随即向四面八方散发，没入地面、岩体。
    岳川要做的并不是把整个山头翻过来，而是梳理其中某些细微之处，形成供生物电，或者说供灵气流通、汇聚的通道，把原本四处弥漫的能量搜集、汇聚。
    真正触动的土壤并没有多少。
    但是扩大到方圆百里，而且是立体的方圆百里，这工程量就浩大了。
    百万香火砸出去，十多分钟就没了。
    而山体改造才进行了十分之一。
    “继续！”
    如果是以前，岳川根本不敢这么奢侈。
    想当初为了积攒一千香火凝聚法相，岳川整天给大黄它们几个“上课”，即便如此，也攒了大半年才达成。
    后面为了攒够一百万香火，专门去姜国，又是搞城隍，又是弄“稷下乘凉”，把整个姜国都忽悠进去了，这才凑够百万。
    而现在，想要凝聚下一级法相，得十个亿。
    岳川基本不抱什么希望。
    所以，百万香火说用就用。
    下一级法相有什么用，岳川不清楚。
    但是几百万香火砸下去有什么用，岳川非常明白。
    只是随随便便圈了点惊蛰雷霆，就让吉吉猴王脱胎换骨般的蜕变。
    如果把蜀中洞府整座山都改造一番，每天能吸收、转化多少灵气？又能供多少生灵提升、蜕变？
    这就类似基础设施建设。
    投资大，回本慢。
    但是基础设施建设惠及的是最广大的人民群众，每个人都能因之受益、因之获利。
    岳川毫不犹豫，再度投入百万香火。
    “继续！”
    看到这一幕，柳家众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香火之力！
    而且那般浓郁、磅礴。
    究竟是多少？
    师父怎么有这么多香火？
    这么一大笔资源，干什么不行，为什么全都丢到土里了？
    体型硕大的青色巨蟒带着体型微小的白色巨蟒游过来。
    看了一会儿，幽幽问道：“难道师父在种香火？春天种下一个香火，秋天收获一百个香火。难怪师父的香火那么多。”
    白色巨蟒连连点头，“嘶嘶”有声：姐姐说得对。
    这种荒唐的念头，也就青色巨蟒才能说得出。
    可是它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无懈可击。
    柳家众人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柳一咳了咳，用手背掩着嘴，低声道：“闭嘴！别瞎嘀咕！”
    青色巨蟒“哦”了一声，俯下身子，默默观看。
    白色巨蟒看了看姐姐水桶般的腰身，再看看自己拇指粗的小身板，眼睛中浮现出一种名为“智慧”的光芒。
    它扭动着游到岳川身边，然后挖洞，把自己埋进去。
    柳一连忙过去把小白提回来。
    可是岳川说道：“不急！不急！就让它待在那里。”
    岳川再度投出百万香火。
    前前后后总共烧了五百万香火，蜀中洞府所在的山头大略改造完毕。
    大略，也就是改造了一些框架部分。
    至于细枝末节……
    不是岳川不想弄，而是没香火了。
    身上就剩下几十万，还得留着傍身，以备不时之需。
    一边检查自己的成果，一边喃喃道：“香火，我需要更多的香火！”
    青色巨蟒听到这话，立刻说道：“你们听，你们听！我说的没错吧，师父就是在种香火！”
    白色巨蟒连连点头，“嘶嘶嘶”。
    岳川看了一眼柳家的大聪明，说道：“今天还真被你猜对了，为师就是在种香火！”
    用香火换灵气，可不就是“种”么。
    青色巨蟒瞬间昂首，眼睛中满是得意。
    其他几人则震惊不已。
    柳一忍不住问道：“师父，香火还能种？”
    柳二则深信不疑，好奇的说道：“师父，您刚才种了那么多香火，秋天能收不少吧？”
    柳三瞪大眼睛，瞳孔中金光闪烁，盯着岳川脚下猛看。
    “师父，香火种哪了？我想看看长什么样。”
    柳四问道：“师父，香火要不要浇水？几天浇一次？您说，我们俩干！”
    岳川只是笑，却不答。
    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地阴之力顺着山体由下向上、由内向外弥漫。
    天阳之力照耀在向阳一面。
    阳力强盛，侵入山体，在山体内部与地阴之力交融，合称天地造化的生物电，或者说灵气。
    这些灵气很细微，远远不及惊蛰雷霆那般浓郁。
    正常情况下，十有八九就在山体中消散了，只有极少数随着水汽逸出山体，形成云雾。
    可现在，这些灵气循着一种特殊的力量牵引，丝丝缕缕、点点滴滴的汇聚到一起，循着特殊的脉络传输、流动。
    中枢之处，便是白色巨蟒所在的位置。
    滴答！
    一滴乳白色的液体凭空凝聚，落在它脑袋上。
    下一秒便凭空破碎，化作烟雾状，贴着白色巨蟒的脑袋向下沉降。
    （上午一个半小时，又是敲，又是切，智齿分成三块才拔掉。医生说，这牙长得拧，还有一个勾，勾在下面，拔出来不算英雄，拔不出来才叫狗熊。emmmm……脑袋嗡嗡的，全是切割牙齿的那种酸爽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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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5章

    感受到这股能量，柳家众人全都瞪大眼睛。
    小白蛇也双瞳上移，努力看向自己头顶。
    发现看不到，就挽着脖子，想把脑袋转过来，却一不小心给自己脖子打了个结。
    岳川随手将其解开，然后继续观察自己的成果。
    水雾状的灵气。
    缱绻如烟，如梦似幻。
    就像空气加湿器喷出的雾气，如果把这种雾气扩大万倍，就仿佛缭绕在山间的云蔼。
    小白蛇身周很快就被雾气笼罩。
    白色的鳞片在云雾中若隐若现，想起了见首不见尾的神龙。
    柳一惊诧，“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岳川呵呵笑着收起大禹石刻，缓缓说道：“种香火，得灵气啊！”
    其他几人全都震撼。
    种香火？
    真的种香火？
    只是，这香火种下去，一转眼就结果了，是不是有点快？
    “师父，您中了那么多香火，就产出了这么点灵气？”
    岳川咳了咳，“这里只是一个灵脉分支，真正的主脉在洞府中，一起去看看就知道了。”
    看到众人离开，小白蛇留恋的看了一眼身周，不过还是摇头晃脑拔出身子，跟着往洞府走去。
    山体中，同样有雾气升腾，翻滚弥漫。
    一整座山的灵气，被岳川抽走了大半。
    不过即便如此，依旧足够山上花鸟虫鱼飞禽走兽的使用，甚至比以前获益更多。
    这就是科技的力量……
    哦不，用科技的方法统筹修仙资源的力量。
    洞府外的灵泉，充其量就是一个碗口大小，而洞府内的灵泉庞大十倍，就如一口井，或者一个澡盆。
    柳一蹲下去鞠了一捧水。
    只是还没等捞起来，这水就化作烟雾，从指缝中消散。
    可是这一瞬间的接触，柳一已经明白了这种能量的品质。
    “好精纯！”
    其他几人也都试了试。
    “我们采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还要通过功法锤炼成不同的灵力，融入自身，突破境界。这些能量，直接省去了锤炼，如果使用这种能量修行，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可惜，我们的修为已经修炼到上限，无法寸进，这些能量对我们无用。”
    “倒是六妹和七妹，可以用得上。”
    青蛇听到这话，立刻一个猛子扎进去。
    可是“嘭”得一声，撞得眼冒金星。
    岳川忍着笑说道：“这只是一口灵泉，并非真正的泉水。”
    小白蛇也跟着冲进云雾，贪婪的吸收灵泉。
    不知是不是错觉，小白蛇得身体在呼吸吐纳的过程中缓缓膨胀着、膨胀着。
    表皮逐渐变得紧绷，甚至有种明显的束缚感。
    那感觉就像一个穿着毛线衫得瘦子，突然变胖，把衣服撑成了渔网袜。
    不安的扭动着身子，小白蛇突然静止下来。
    一双粉红色的眼睛也变得浑浊。
    没多久，它嘴角皮肤裂开，一点点向后剥离。
    一条稍小一号的蛇从中爬了出来。
    它的身体冰清玉洁，水晶一样玲珑剔透。
    在场众人都有修为在身，感知敏锐，换做普通人，恐怕都察觉不了。
    “七妹蜕皮了，它的能力果然是隐身。”
    “这短短半刻钟，抵得上数月苦修！”
    “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师父当真有通天彻底之能，偷天换日之力。”
    岳川呵呵一笑，也不多解释。
    自己这算什么，随便来个水电工，排线都比自己强。
    自己唯一的长处就是拥有大禹石刻，再加上土地公的权能，可以随意改造土壤材质。
    上辈子看了那么多水管工视频，却什么干货都没学到。
    哎，遗憾啊……
    小白色围着蛇蜕绕了一圈，身体缓缓凝实，体内血管、经络逐渐清晰。
    脏腑、骨骼等也都陆续呈现。
    最后是表皮。
    新生的鳞片非常细腻，皮肉也更加娇嫩，但是眼睛更大了，也更亮了。
    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修行稳中求进，切勿贪心躁动。”
    青蛇连忙把小白蛇送走，“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你太小了，吃不了那么多。”
    盘踞在灵泉周围，青蛇得意的说道：“灵气不吸收就浪费了，姐姐和兄长们用不上，就只好让我来了。”
    岳川沉默了一会儿，补充道：“其实……灵泉周围有我设的禁制，灵气不会消散，而是源源不断汇聚、积攒。”
    青色巨蟒：……
    岳川笑了笑，随即招来五鬼。
    这几个家伙，连着七七四十九天没有干活，一个个都养足精神了吧。
    得叫它们好好活动活动。
    四十九天没有管理，蜀中洞府孵化的鸡鸭鹅都长得毛茸茸、肥嘟嘟。
    小驷的个头依然娇小，那是因为它们原本就长不大。
    不过，这些小驷都已经能干活了。
    七八百只小驷精力充沛，在洞府中追小鸡，又被大鹅追。
    地上到处是禽畜粪便。
    屎壳郎开心的带货，忙得不亦乐乎。
    还好有它们，否则蜀中洞穴早就臭气熏天不可闻了。
    蜀中洞府虽大，但是对于七八百、上千匹小驷，以及数以万计的鸡鸭鹅而言，还是有些小了。
    这还是有柳家众人每日投喂。
    如果自己悟道入定，又没有柳家众人打理，会是什么场景？
    岳川想到了龙蛇一族的祖先，它们在这个洞府囚禁千年，再绝望千年，以至于同类相食确保血脉延续。
    那是一种何等的场景。
    摇了摇头，岳川开始给禽畜分类。
    育种的留下，其他都一股脑送去姜国。
    入夜之后，五鬼搬运开始，不多时，蜀中洞府便清净下来。
    反而稷下饭庄，格外喧嚣。
    胡一带着几个小弟接收鸡鸭鹅。
    出来一只抓一只，直接丢到筐子、篓子、笼子里。
    至于小驷，胡一等人都放轻了手脚。
    颜值高的生灵总会受到优待。
    而且，稷下饭庄是最先使用小驷送餐的，这些马儿不但聪明，而且听话。
    老马识途这一点在小驷身上也一样。
    身板小，却能轻松驮运几十斤、上百斤的重物，跟在人后面不但走得稳，还走得快。
    各家的女眷过来点餐，也不用带男性奴仆，小驷就能轻松送货。
    拿完餐，小驷就会顺着路回到稷下饭庄。
    这已经成了姜国一大奇景。
    只可惜，这种颜值高、体型小、聪明听话又能干的小驷除了孔黑子和长卿有两匹，其他都在稷下饭庄，寻常人没有获取的途径。
    胡一看着数目众多的小驷，顿时惊讶的瞪大眼睛。
    “师父，这……这也太多了吧。稷下饭庄送餐业务也不算太繁忙，根本用不了这么多。”
    岳川笑着说道：“你先挑，需要多少你留多少。剩下的，我送人。”
    刚才还生怕岳川把这些小驷一股脑塞到稷下饭庄。
    可是听说要送人，胡一恨不得全都留下。
    小驷，可是稷下饭庄的招牌啊。
    “师父，这些小驷要送到哪？”
    “宫里，高级学堂的那些天才少年们。得从小培养他们骑射本领，让他们成为马背上长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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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6章

    第二天一早，岳川带着数百匹小驷出现在姜国的时候，所有人都震惊了。
    马一直都是很稀缺的商品。
    买着贵，养着贵，用处还不多。
    马更多是一种身份象征，而非刚需。
    但是长卿一篇《马政》之后，各国纷纷意识到马的真正用途。
    尤其是赵无恤北击匈奴、秦国吞并西戎之后，骑兵的地位已经隐隐与车兵并驾齐驱。
    各国都有关于骑兵和车兵谁更强的争论，只是一直没有争出个所以然来。
    如此种种，全都提升了马的地位。
    现在的马已经成了战略资源，有钱都不好买。
    之前稷下饭庄有十几匹小驷，大家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太小了，还没驴子大。
    虽然好看，看了喜欢，但是买不到，只能作罢。
    而现在，岳川带着几百匹小驷招摇过市，整个姜国都轰动起来。
    “这些小马真好看。”
    “一个个膘肥身健，毛发油亮，步子轻快优雅，一看就是好马。”
    “切，再好也是小马，长不大的，能干什么？”
    “你懂个锤子！”
    “反正我不买！”
    “说的跟你想买能买到似的。”
    也有人壮着胆子，拦住岳川询问购买事宜。
    岳川呵呵摇头，“现在族群规模太小了，还不适合对外出售。不过大家放心，三五年内，会上市的。想要小驷的，赶紧养鸡、养羊吧！”
    听到这话，众人恍然醒悟。
    姜国有《鸡政》，每户人家都可以凭户籍从稷下广场免费领取十只鸡，把鸡养大之后用鸡蛋偿还鸡的本钱。
    养到一定数量的鸡，还可以从稷下广场领羊羔，养成之后出售给稷下广场，用收益抵扣羊崽的价钱。
    《羊政》之后还有《马政》。
    之前人们都以为是高头大马，很多小户人家都养不起，也不敢养。
    所有人都是抱着养鸡致富的心思，对羊都不怎么热乎，更别说马。
    但是现在，看到这数百匹高颜值的小驷，一个个都心动起来。
    “好东西啊！”
    “我今年就养羊！”
    “我也开始养，早早获得养马资格。”
    宫里早就收到消息，龙阳带着一群人到大门口迎接。
    “岳先生，你这一去数十天，就是弄马去了？”
    “没错没错，走得匆忙，没有来得及打招呼。”
    “这些马儿是？”
    岳川哪里不知道龙阳的心思。
    “我无偿捐赠给学堂的，给孩子们练习骑射之术。”
    听到不花钱，龙阳瞬间畅快的大笑起来，“啊，岳先生真是富裕且慷慨啊！”
    龙阳不在乎这些马值多钱，无论多少，他都买不起。
    无偿捐赠好，无偿捐赠好啊。
    这些小马交给孩子们喂养，能让他们更加熟悉马的习性。
    小驷虽矮，却正适合孩子骑乘。
    龙阳忍不住怀念自己小的时候。
    那时候要是有一匹小驷该多好。
    可惜，可惜……
    龙阳开始羡慕学堂里的孩子们，他们比自己那时候幸福多了。
    他们，真是生在了一个好时代。
    小驷进入学堂后，孩子们全都沸腾起来。
    岳先生讲了“人、鬼、精怪”共存的第一节课之后，就消失不见。
    很多孩子还以为是岳先生讲的不好，被开除了。
    现在看到岳川，一个个都欢喜雀跃。
    当然，欢喜的对象不是岳川，而是小驷。
    在宫中逗留一会儿，检查了孩子们的功课，岳川就去拜会龙葵。
    五十天的时间，龙葵修行神速。
    常言道百日筑基，也就是打基础这个过程，少说也得百日。
    但龙葵已经小有所成。
    能得心应手的驱雷掣电，一甩手就是惊雷落下。
    整个人的气质也被雷霆之力熏陶，多了一分清冷，目光中隐隐有种凌厉。
    但是仔细看的时候，却还是那个温婉如水、柔弱如雪，一碰就会散、一暖就会化的娇贵公主。
    姜大丫修行速度不如龙葵。
    此时还在筑基阶段，控制不住体内涌动的雷灵力。
    前一秒还好好的，与岳川一问一答。
    在龙葵的照料下，姜大丫也迅速蜕变，饮食起居都是公主标准。
    衣着、妆容更是龙葵亲自挑选、亲手描画。
    此时的姜大丫形貌、气质与以前都有着翻天覆地的转变。
    说是丑小鸭变白天鹅也不为过。
    但是下一秒，姜大丫瞳孔中雷电生灭，一道蓝白色的光芒在身上绽放。
    随即头发竖起，炸开发簪，变成一只小刺猬。
    岳川觉得好笑，却发现龙葵没有笑，反而脸上红扑扑的。
    嗯……估计之前的龙葵也是这样。
    岳川移开视线，立刻就看到了院子里的葵花。
    姜国的葵花都长到四尺高了，比姜大郎还高，土地庙那边的葵花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这一晚上都在摆弄鸡鸭和小驷，还没来得及回土地庙。
    还有其他几处领地，也都几十天没露面了。
    这得耽搁多少事情，又得浪费多少香火！
    心疼如绞的时候，岳川突然发现，向日葵在缓慢的搜集阳光。
    虽然很缓慢，但这段时间岳川一直在琢磨地阴之力和天阳之力，对这些能量格外敏感。
    仔细观察，再三审视，最终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向日葵就是在丝丝缕缕的吸收阳光。
    向日葵吸收阳光是用来光合作用，合成养料供自身生长所需。
    但向日葵下接地阴之力，上承天阳之力，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灵气反应炉”。
    岳川心中一惊。
    怎么滴，这几株向日葵是要成精的节奏？
    难不成还要植物大战僵尸？
    看到岳川目光所向，龙葵轻声说道：“前段时间突然天降霜寒，我怕它们羸弱，承受不起，就用灵气帮它们维持生机。之后这几株葵花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这哪里是变化，分明是变异！
    就是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变成双头向日葵、三头向日葵。
    等等！
    雷灵力灌输向日葵，帮它们维持生机。
    诱发向日葵变异的是雷灵力，在吸收了生物电之后，这些植株都产生了特殊的变化。
    土地庙那边的向日葵是不是也能如法操作？
    岳川如坐针毡，“咳咳……公主殿下好好修行，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行告退了。”
    龙葵不动声色的挥挥手，示意姜大丫回去整理仪表，自己则连忙起身。
    “我送送岳先生。”
    “公主留步！留步！”
    第一声留步便跨出院子，第二声留步已经消失在转角。
    至于第三声时，岳川已经出现在了土地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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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7章

    此时是白天，南郭合没有外出，而是呆在土地庙。
    岳川刚回家，南郭合就现身出来。
    “土地公，好久不见！”
    岳川点头，“这段时间，辛苦南郭先生了！”
    还好有南郭合这个管理型鬼才，否则春耕什么的都要耽误了。
    看了一眼外面，郁郁葱葱、苍苍翠翠。
    池塘中波光粼粼，有阳光，有鱼儿跃起的鳞光。
    入耳是猪的“哼唧”，鸡的“咕咕”以及鸭的“嘎嘎”。
    一派生机盎然的场景。
    岳川迷醉的闭上眼睛，放开心神仔细感悟。
    黄家成员前前后后开垦出来的两万多亩农田都耕种完毕。
    过冬的小麦、大豆都已经支棱起来了，油菜也蹿得老高。
    数千亩麻也都种下了，长势旺盛，显然得到了很好的照料。
    最惹眼的还是土地庙外那一大片向日葵。
    “土地公，这些葵花是阿离亲自打理的。毕竟是新鲜东西，我不太懂。”
    “不懂就好好观察，好好思考，好好领悟。我就是这样做，偶有顿悟，这才耽搁了许多时日。”
    “哦？恭喜土地公，贺喜土地公！”
    金蟾和玉兔也连忙跳出来。
    “土地公千秋万载，一统江山！”
    “土地公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小小的郁闷了一下。
    别人悟道，都是自身修为增进，硬实力提升。
    而自己悟道，只能种种花、养养草，提升一下小动物的进化。
    “好了好了，别夸了，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你们就不会换个词？”
    随手丢出两份功德金光。
    虽然听了不下百遍，可每次听都浑身舒坦。
    好活，当赏！
    随即，岳川想到龙葵养的那几株向日葵。
    二话不说，梳理向日葵种植区域的土壤。
    土壤蠕动、砂石堆积、水脉疏浚……
    能量流动的脉络一点点架构起来，汇聚到向日葵园圃。
    而且，每一个向日葵都有一个灵眼，除了正常光合作用，还持续不断受到生物电滋养，能不能像龙葵那边一样产生变异，就全看天看命了。
    毕竟，龙葵筑基成功，能够掌控雷霆之力。
    自己只能依靠天地间的自然之力。
    单体效果上肯定不如龙葵那边。
    不过自己的向日葵数量庞大，就算概率再低，也能出几个是不是？
    做完这些，岳川开始问政。
    “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
    南郭合摇了摇头，“一切平稳有序，大家各司其职，相安无事。不过，胡二说瓷器、搪瓷都积攒了好多，是时候处理一下了。”
    小件商品都是岳川亲自运输，每次去姜国的时候随手带点。
    可是几十天没出现，商品肯定堆积了。
    “没事，我等会儿就去处理。”
    “大灰那边也压了很多火耗子、煤油灯，土地公您迟迟未来，我就让大灰它们停止生产，而是全力铸币。技术熟练的铸造姜圆，技术不熟练的就铸造姜钱。”
    这么安排也算合情合理。
    岳川点了点头，“人手方面呢？黄家主力抽调一空，春耕时候够用吗？”
    一直以来，黄家都是土地庙最主要的劳动力。
    可是先有黄二、黄三等六人派去西域，后有黄七、黄八等五个黄家成员派去姜国。
    随行的还有众多黄家成员。
    如此一来，土地庙劳动力少了一半。
    南郭合笑着说：“新招募的精怪都是肯卖力气的，再加上花果山那些熟练猴的帮衬，春耕还算顺利。”
    毕竟是“培训”了好几次的，这些猴子多多少少都记住了点本领。
    岳川又往水边看去。
    桑基鱼塘的桑林也郁郁葱葱，黄胜男正带着一群黄家子弟在采摘桑叶。
    黄二一在树枝上欢快的跳来跳去，小爪子一挥，桑叶齐根切断，飘飘摇摇的落下。
    其他黄鼠狼精准接住，然后放到箩筐中。
    一筐筐桑叶从池塘边运送到蚕室中。
    土地庙今年开始养蚕了。
    这是南郭离最擅长，也最喜欢的事情。
    只是眼下南郭离有更重要的事情，养蚕这块就只好转交给黄家了。
    再向远处看去，白家老太太带着几个孙子在药圃中忙活。
    岳川立刻运转权能，梳理药铺的土壤，为其集聚天地灵气，促进药材生长，以及药性沉积。
    生物电这种东西，对生命体有益无害。
    甭管什么，灌输就是。
    正在除草的白家老太太惊“咦”一声。
    “怎么了，奶奶？”
    白家老太太笑着说道：“不知道是不是眼花了，这药材比刚才更水灵了。”
    “奶奶，我也觉得它们的色彩更亮了。”
    白家老太太点了点头，“这都是命啊！它们命好啊！”
    药圃、苗圃、菜园……
    这些都是白家老太太负责。
    土地庙北边种植了大量的枣树、榆树。
    一年过去，小树苗都长到齐胸高。
    三五年后，又是两片森林。
    岳川给这两个地方提前取好名字——枣庄、榆林。
    这时候，南郭离从地下浮出。
    “见过土地公。”
    岳川立刻热切的问道：“这段时间，有什么进展吗？”
    南郭离回答道：“地下养菌子一切顺利，咱们仙家每天都有可口的菌汤。土地公您不在的时候，我们开始养蚕了，只是我们的蚕种过于普通，需要从头开始培养、改良。”
    说到这里，南郭离有点伤感。
    蚕和蚕不一样。
    《帛术》中有关于养蚕的技巧，蚕种的筛选和培育等。
    南郭离养了一辈子蚕，那些蚕种都是它一辈子的心血。
    “这有什么难的，你挑选一些值得培养的蚕，我给你提升一下！”
    虫咒就是专门培养虫子的法术。
    一万香火，改造一条虫子。
    虽然不能让它们成精，但是各项属性大幅提升，用来优化蚕种再合适不过。
    南郭离顿时欣喜，“如此，我们能制作更多的灵蚕丝，织造更多百宝袋了。”
    岳川顿时笑开了花，连忙说道：“我在葵公主院中看到有宫人在蚕房进出，想来没有荒废。”
    “那就好，那就好！”
    岳川又说起龙葵和龙阳。
    尤其是龙葵开始修行的事情。
    “公主殿下天赋异禀，可修习雷法，惊蛰时引雷入体，月余即筑基成功，修行可谓神速。”
    南郭离微微一笑。
    龙阳无师自通，武道天赋卓绝。
    龙葵就是另一个极端，根本没有舞刀弄枪的天赋。
    南郭离倒也看得开，女孩子，学习一些刺绣也不错。
    只是自己这一手《帛术》，龙葵只得其形，却学不了其中的神髓，也算是遗憾。
    可南郭离怎么也没想到，不是龙葵没有修行的天赋，而是没找到合适的路子。
    “倒是我这个当娘的误了葵儿的天赋。多谢土地公，多谢土地公！”
    岳川扶起南郭离，“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哦，对了，光刻机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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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8章

    南郭离生前在姜国时，别出心裁用光照的方式，把百宝袋的阵法烙进葫芦中。
    历经不知多少次失败，总算得到两个成品，也就是内部自成空间的青、黄葫芦。
    后来黄葫芦成了蝗虫的巢穴，青葫芦则成了马蜂女王的巢穴。
    再后来岳川“文以载道”，天降功德，马蜂女王的巢穴也受到功德灌输，种种缺陷都被弥补，品质也得到晋升。
    之后立河神庙，平吴国各种淫祀邪祟，天降功德，田螺精留下的壳受到功德灌输，成为法器。
    南郭离参悟两个功德灌输后的空间法器，有所领悟。
    岳川更是因此制定了仙家贯彻千年的“光刻机计划”。
    “哦，不急不急，这才短短几十天，倒是我心急了。”
    岳川连连自责。
    光刻机可是高精尖技术，甚至可以说是黑科技。
    更何况自己只是提出了设想和概念，将科学版的光刻机转变成玄学版，都不说难度了，光这个跨度都能让人质壁分离、精神错乱。
    岳川根本没想过南郭离能琢磨出什么成果。
    十倍体积的陶土坛子，也不错。
    装点土，种一坛子韭菜，以后每天都能噶韭菜吃。
    南郭离自信一笑，说道：“恭喜土地公，我和胡家的兄弟一起钻研，把阵法铭刻在瓷器和搪瓷上，也都获得了成功。而且成本不高，完全可以大规模量产。”
    还有这种事？
    没多久，岳川就转移到工坊中。
    面前摆着三个器具，分别是扁平的陶土盆子、细长的瓷器瓶子、搪瓷缸子。
    胡二解释道：“师父，在南郭前辈的指导下，我学会了百宝袋的制作方法，还有空间法阵的理论。我们把阵图铭刻在器具内部，制成了这三种成品。”
    “除了成本，还有什么区别吗？”
    “陶土成本最低，但是容量有限，以我们目前的能力，最多也就是叠加十层阵法，也就是十倍的空间。而且，陶土材质所限，无法构造出法螺空间。”
    法螺空间，是南郭离和胡二创造的词汇，就是模拟田螺精螺壳构造，用物理的方式增加内部承载空间，与《帛术》种制作百宝袋的方法有极大不同。
    “瓷器可以烧制出法螺空间，同时能叠加阵法，内部的空间会比陶土器具增加两到三倍。不过，因为法螺空间的原因，这种器具属于口小肚大，大件的物品无法自由进出。”
    随即，胡二演示了一下。
    双手往陶土盆子里装土，然后用翻了翻土地，洒了洒水，把一些种子埋了进去。
    整个过程就像玩沙盒，双手能精准操控每一个角落。
    岳川顿时好奇，“如此说来，这一个盆子，就相当于一分地，放在院中就能种韭菜，多放几个盆子，就能解决吃菜的问题了。”
    胡二点了点头，“除了种菜，还可以养鱼。只是光照的原因，这些菜长势不太好，如果是喜荫的植物或许会好点。”
    这个道理很简单，同样一份阳光分薄开来，每一株植物获取的就相应减少。
    但是正如胡二所说，有些植物是不怎么依赖甚至不需要光照的。
    就算不能种菜，它至少能当个储物的容器吧。
    胡二又介绍起细长的瓷器瓶子，“师父，因为法螺空间的结构原因，只能造得口小肚大，所以不能造成敞口。这种类型的容器，目前只能用来装盛液体，或者其他零碎的物品。”
    岳川点了点头，暗道：螺丝壳里做道场，外表看普普通通，内部别有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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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9章

    这就是由小做大，不能像陶土那般玩沙盒。
    胡二补充道：“法螺空间能减轻重量，比如一百斤的水，装进去只有五十斤。如果法螺空间继续提升，重量还能进一步减少。”
    好东西！
    真是好东西！
    岳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物流运输。
    就算只有一半的减重，这也是运力加倍。
    上辈子的世界里，大货车为了多装一些货物，各种加长加宽加高。
    华夏为什么禁止改装车？
    并不是针对民间爱车人士，而是因为大货车。
    真要不禁止，大货车能给你改装成公路火车。
    现在好了，一个瓶子就解决了。
    岳川心中默默想道：难怪中石油、中石化总说桶贵，原来如此。
    随即，岳川叮嘱道：“可以改变瓷瓶的材质，或者烧制技术，令其更加坚固，弥补易碎的短板，如此一来就不怕颠簸晃荡了。”
    胡二立刻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这时候，南郭离说道：“瓷器虽不能种植花草，但对鬼物格外有用。”
    岳川眼睛一亮。
    对啊！
    法螺空间构造上决定了口小肚子大，人的手进不去，但是鬼物不同。
    它们没有实体限制，化作一阵风就钻进去了。
    岳川忍不住好奇，“鬼物住在瓷瓶中，跟住在灵牌中有什么区别？”
    灵牌，就是鬼物栖身的木牌，跟牌位类似。
    南郭离回答道：“灵牌跟棺材差不多，翻身都难。如果说得再直观一点，就好像一张薄纸，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但住久了也习惯成自然。”
    岳川瞬间了然。
    灵牌就是二次元空间，鬼物住进去就像纸片人一样。
    出了灵牌就是三次元空间，鬼物可以像活人一样飘来荡去。
    对于鬼物而言，住处的舒适与否并不重要，“家”对它们而言就是一个遮光的地方。
    灵牌体验不好，但绝对遮光。
    只要不是被人刀削斧凿暴力破坏，阳光根本照不进来。
    岳川莫名想到西方的童话故事，很多精灵、恶魔都是被封印在瓷瓶、玻璃瓶，然后丢入大海，再被海浪冲到沙滩，或者被渔人幸运捞起。
    很显然，上辈子的世界里，西方也有类似的法器制作方法，而且专门用来封印灵体。
    灵牌都是鸽子笼单间，一个灵牌只能住一个鬼物。
    之前岳川带着碑王、金蟾、玉兔还有五鬼它们去其他地方，手上得抱一大摞灵牌。
    如果是法器瓷瓶，一个就够了。
    这就意味着灵体、鬼物能够共同居住在一起。
    鬼物没有实体，无视体积碰撞，一个瓶子装几百个也没事。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个梗，永远不要跟五菱较劲，你根本不知道上面会下来多少人打你。
    法器瓷瓶的承载能力，远超五菱。
    深更半夜看到一个拎瓶子的人横着走路，别去招惹，因为下一刻，可能就冒出来一大群鬼物围着你。
    岳川笑了笑，说道：“如此一来，灵体也能拥有真正的‘家’了，还可以在家中弄一些家具摆设，而不是像灵牌一样，进去就被压扁。”
    南郭离笑着说道：“土地公英明！”
    岳川又拿起搪瓷缸子，问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特殊之处？”
    胡二组织了一下语言，回答道：“铁制品对灵力非常排斥，所以阵法我们都布置在了釉质中，但是釉质太薄，无法叠加太多。还有就是搪瓷的釉质易损，碰撞到关键部位，阵法很容易被破坏，进而失效。”
    铁是恶金，这一点暂时是无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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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0章

    人类能利用的金属中，铁的数量是最多的，钢铁工业也是重工业的基础，也可以说是重工业的“粮食”。
    但是由于先天原因，铁对灵气不亲和，阵法铭刻在铁器上的效果微乎其微，甚至灵力紊乱，无法发挥效果。
    “那就多研究研究金属配方的比例，看看能不能用合金的方式改变这一短板。”
    胡二得意一笑，拿出一个同样大小的搪瓷缸子。
    “师父请看。”
    岳川接过来，却觉得手上一沉。
    “哦？不是铁的，而是铜的？”
    “师父慧眼如炬，一看便知！”
    岳川心中暗道：铁是恶金，不亲和灵气就算了，还有些排斥，但铜不一样，它与铁就是两个极端，对灵气非常亲和，是铸造法器的最理想材料。
    如果说钢铁产业是重工业的基础，钢铁是重工业的粮食，那铜在玄工业上也是同等地位。
    嗯，用玄学理论建造起来的工业体系，就叫玄工业吧。
    “铜制的法器有什么效果？”
    胡二连忙回答道：“铜胎可以铸造成法螺结构，内壁还能铭刻阵法，在阵法的承载能力上远超陶、瓷，这样一个小小的搪瓷缸，我们已经可以叠加二十层法阵，再算上结构的提升，内部空间能拓展百倍。”
    这……
    岳川眼神奇怪的看着胡二，又看了看手上的搪瓷缸。
    一个喝水的杯子，搞那么大干什么？
    胡二笑了笑，“师父，这不是重点！您看缸子表面。”
    岳川仔细看去，“咦……这不是搪瓷？”
    搪瓷与陶瓷不同，其表面的釉质和金属芯不能完全融合，所以会产生剥落、锈蚀。
    但手中这个铜制搪瓷缸，外表釉质和铜芯几乎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胡二笑着说道：“这要多亏了师父赐给我们的吴国宝剑，他们铸剑时有一门特殊的技艺，可以在剑身镀上一层金属层，防止宝剑锈蚀。大灰兄弟帮我们改造了搪瓷工艺，使用类似的镀膜技术，外表釉质强度大增。同时又能在镀膜上铭刻法术铭文，赋予法器其他属性。”
    上辈子的世界里，吴越宝剑出土时依旧寒光闪烁，毫无锈蚀。
    经研究才发现，剑身表面有一层10微米厚的铬盐化合物。
    这一发现立刻轰动了世界，因为这种铬盐氧化处理方法，是近代才出现的先进工艺，德国在1937年，美国在1950年先后发明并申请了专利。
    没想到，仙家现在就发明……
    哦，也不对，这是吴国铸剑术的智慧结晶。
    但是大灰能逆推出原理，并且还原出工艺，这份本事也十分了得了。
    “这么说来，铜芯搪瓷是你们俩和灰家一起打造出来的？”
    “没错，弟子不敢贪功，搪瓷镀膜，以及铭文附加，都是灰家兄弟的功劳。”
    “不错不错！咦，大灰怎么不过来请功？”
    胡二尴尬的咳了咳，“有一件事需要禀告师父——大灰它为了研究这个技术，吃了上百把吴国宝剑。”
    岳川：……
    “没事，这份技术值五百把宝剑，下次我多弄点，给它吃，好好吃，吃个够！”
    光靠吃就能获得金属加工的技艺，这得节省多少研究经费。
    上辈子的世界里，材料学一直是制约科学技术发展的瓶颈。
    华夏的钢铁产能长期世界第一，达到全世界年产量一半以上，但很长一段时间里，华夏的高级钢材、特种钢材，全靠进口。
    网上更是盛传，华夏造不出圆珠笔尖。
    圆珠笔写字的时候，笔尖承受的压力相当于一只成年大象站在高尔夫球上。
    所以，笔尖材质必须是能承受超强压力，超耐磨的特种钢材碳化钨，莫氏硬度9，而钻石的莫氏硬度也就是10。
    这种钢材华夏不是造不出来，而是没必要。
    一炉钢解决全国需求，一年就开工一天？剩下364天放假吗？
    钢炉点火一次所花费的燃料都抵得上全厂工人的工资了。
    算了算厂房、设备、材料、工艺、供销等成本，还是买便宜点。
    有这个闲钱和闲工夫，多去鼓捣鼓捣飞机航母导弹不好么？
    “没想到，大灰有这种奇特的能力！它怎么不早说呢，早说我就多给它弄点好吃的啊。”
    上辈子的世界里，特种钢材的研发到了什么瓶颈程度？
    实验室里都是把一堆材料混在一起，再加上高温、高压等环境，然后得出一些性状不一的钢材。
    再去测试这些钢材的各种属性。
    重量、密度、耐腐蚀、耐高温、耐高压、导电等等。
    这像什么？
    古代的炼丹方士，也是一堆材料扔到炼丹炉里大火猛熬、小火收汁。
    所以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这话一点不错。
    比如火药，不就是这么鼓捣出来的么。
    再说一个前沿科技，用胶带把石墨剥离，得到石墨烯，还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
    靠这种方式去蒙、去撞，不仅费时，还费力，最后还不讨好。
    如果能直接从成品里逆推，这不就是略过解题步骤抄答案么。
    胡二有些迟疑，“师父，这种属性特殊的金属制品，不好弄吧？”
    青丘狐族之前在齐国生活，对中原大地上的冶炼水平非常了解。
    单以铸剑来说，拍马都赶不上吴国。
    而吴国的铸剑术，已经是巅峰。
    岳川呵呵一笑，“人造？哪里比得上天成！”
    “天成？”
    胡二挠了挠头，不知道什么意思。
    岳川指了指天上，“你见过流星吗？”
    “流星？师父，您是说陨石？”
    胡二不笨，立刻就明白过来。
    岳川点了点头。
    人类在实验室环境下弄出来的“高温、高压”哪里比得上自然界环境。
    天然陨石因其特殊性，对人类的材料学影响极大。
    比如武侠小说中经常写道，某位高手的兵器是天外陨铁打造而成。
    上辈子的世界里也一样。
    各国都有专门的人员，在全世界各地搜购陨石。
    岳川蓦地想起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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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1章

    大约在45亿年前太阳系形成过程中，一颗陨星穿过地球大气层幸存下来，亿万年后，这颗陨石坠落在现在的新疆阜康。
    2000年，一名阜康居民在戈壁滩上发现了一颗重达1003公斤的天然陨石，但没有将这一消息上报至相关部门，而是选择将陨石隐秘藏好后，暗中四处寻求买家，并最终偷偷地卖给了美国。
    2005年，美国突然出现了以中国新疆阜康市命名的陨石拍卖，这块陨石价值两个亿。
    2005年的两个亿，美元。
    大胆估计，那个阜康居民最多也就得了几万块钱。
    但华夏损失的远不是2亿元，这种稀有陨石有着无法估量的研究价值。
    岳川心中暗道：新疆阜康是吧？去找找，看它落下来了没有。
    以后倒是可以放出消息，长期搜购陨石，买回来给灰家当糖豆吃，让它们多领悟领悟。
    压下心中纷杂的念头，岳川端详起铜芯的搪瓷缸子。
    “这种材质的法器，与前两种有什么不同？”
    胡二眉飞色舞的回答道：“师父，铜确实是铸造法器最好的材料，这个搪瓷缸内部自成空间，可以隔绝与外界的能量交流。”
    南郭离脸上略带愁容，“也就是说，可以用来封印灵体！”
    “抓鬼用的？”岳川很是诧异。
    南郭离点头，“没错，正如土地公所想！这种法器内部空间更大，而且是单独存在，灵体不能自由进出，甚至都无法窥视。用来封存一些重要物品，或者封印灵体，非常好用。”
    然而，岳川想到的却是：“保温性能如何？”
    胡二回答道：“能够隔绝能量流动，如果是热水的话，放进去十天半个月，还是热水。冰也一样，终年不化！”
    妥了！
    岳川一拍手。
    想当初，土地庙刚起步时，为了保存新鲜的果蔬、肉类，还专门让大黄挖洞，打造地下冰窖。
    更是从外面运来冰块储藏。
    之后也就是制作羊肉卷的时候，冰窖派上了用场。
    其他时候不是不用，而是冰窖的效果太差了，冰都化完了，根本用不成。
    “这个好，这个好，可以当保温箱。”
    岳川立刻拿出纸笔，开始绘制保温瓶、保温杯。
    然后还绘制出便携式军用水壶、家用保温箱等。
    “不需要太大，能够拿在手里，或者背在身上就行。内部空间尽可能大，重量尽可能轻！搞出一套规格，以后就能标准化制作了。”
    岳川心中那叫一个美。
    小时候，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热水瓶。
    上学住校的时候，每天必做的事情就是拎着热水瓶打热水。
    热水瓶可以说是家家户户必备的生活用品。
    后来有了热得快，只要插上电，就能自己烧热水。
    宿管最喜欢干的就是突击检查，查收热得快。
    学生为了藏热得快，那叫一个斗智斗勇。
    而现在，虽然没有发明出真空瓶胆的热水瓶，却通过玄工业创造出更上档次的替代品。
    想了想铜制品两千多年不锈不腐的特性，岳川连忙补充道：“质量不用太高，能用就行，不需要精益求精。”
    胡二疑惑，“师父，大灰兄弟铸钱的时候，对品质把控极其严格，稍微有一丁点瑕疵的钱币都不允许外流，我们这边怎么能粗制滥造呢？”
    岳川咳了咳，“不是让你们粗制滥造，而是说，注意一下使用的年限，不用太久。”
    “那，多少年为好呢？”
    岳川算了算，“民用的就一百年吧，一壶传三代，人走壶还在，也算厚道了。”
    胡二满眼疑惑，“师父，才一百年？这……是不是有点……太缺德了，有损功德吧？”
    岳川顿时大义凛然的说道：“你想想，这是什么？法器！能够困拘灵体的法器！普通人要是拿它做坏事，把鬼物封在瓶里，那鬼物岂不是几千年都出不来？这不是造孽么？”
    胡二一想，好像真是这个道理。
    岳川又说道：“就算不是坏人故意作恶，如果哪个没见识的小鬼自己钻进去，结果出不来了，那不也是千年监禁么？”
    胡二再想，一时好奇囚禁千年，这……就是鬼也崩溃啊……
    “所以！为师说，这个东西要有使用年限，一百年已经足够普通人使用。一百年，就算封印了鬼物，也有脱困之机。咱们这是积德行善，积德行善啊！”
    “师父，我懂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民用的保温壶、保温箱都得留一丝缝隙，也算是给灵体留一线生机。”
    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看看，这就是觉悟！
    “也不是不让你制作精品，只是这些精品咱们自己用就行了，别流通出去。”
    “明白，明白！”
    岳川看了看几个样品，又问道：“光刻机呢？什么进度了？”
    百宝袋也好，法螺也罢，都是普通的空间法器。
    岳川更在意的是青、黄葫芦那种自成天地，内部能够容纳生灵的高级货。
    南郭离叹了口气，“土地公，我们在旁边种了一些葫芦，不过能够承载法阵的葫芦必须是灵植，这种灵植最基本的要求就是能够吸收天地灵气。眼下还需要等待，看看哪个葫芦藤能成为灵植。”
    “灵植？”
    岳川立刻想到龙葵院子里的那些向日葵。
    “葵公主修行雷法，使用雷灵力灌输向日葵，刺激其生机，帮助葵花安然度过倒春寒。之后，那几株葵花就……能够吸收阳光，合天地造化，吞吐灵气了。”
    “什么？灵植还能后天培养？”
    岳川点头，“我也尝试着弄了一下，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随即，岳川说出给自家向日葵田改造土壤，汇聚灵气的事情。
    “要不这样，我把葫芦园也改造一下，看看能不能多催生一些灵植。”
    说干就干！
    之前那些“玄工业”产品，都是小儿科。
    内含小天地的法宝才是国之重器。
    岳川不吝香火，最后一点压箱底的本钱全都用上了，给葫芦园配上最顶级待遇。
    “完了，一滴都不剩了！”
    香火告罄！
    五百多万香火，两天时间花的干干净净。
    不过，岳川的信众基础庞大，每一秒都有无数香火进账。
    南郭离期待的看着葫芦园，随即说道：“我现在不能见阳光，剩下的事情就要靠胡家的兄弟操劳了。你可不要怪我偷懒啊。”
    胡二拱手行礼，“南郭前辈愿意倾囊相授，胡二感激不尽，岂敢有怪罪之心。”
    岳川笑着说道：“行了行了，别客套了。赶紧干活，给我弄一批瓶瓶罐罐出来。”
    “师父随我来，看上哪个只管带走就是！您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们制作了不少成品，仓库里都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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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2章

    科尔沁。
    万物复苏，生机盎然。
    春光之下，万里碧茵。
    一座城池突兀的出现在这碧波之中，就像是一艘征服绿海的战舰。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却不是在停歇，而是像参天大树一样，把根系深深地扎入土壤，做好了屹立万年的准备。
    科尔沁城是赵无恤的领地，也是中原诸国在北方草原落下的第一颗棋子。
    这象征着中原彻底击败匈奴，也象征着中原第一次实质性占领草原。
    所以，这座城无论实际的价值和用途，还是历史上的影响，都远远超乎想象。
    岳川对这座城的经营也非常上心，明里暗里都在为赵无恤输送资源，提供便利。
    可即便如此，科尔沁城的发展还是坎坷、艰难。
    “城隍大人，草原上的冬天，真的不好过啊！”
    说起这话时，赵无恤满脸感慨。
    打匈奴，简单！
    但是镇守这片土地，不让另一个匈奴崛起，太难了。
    赵无恤北击匈奴正是入冬时节。
    一整个冬天都在战斗、奔袭。
    打垮匈奴之后又忙着移民，搭建帐篷、修筑城池、准备越冬物资等。
    赵氏也支援了不少人力、物力。
    毕竟这是赵氏儿郎，自家的崽立下这种不世之功，赵氏脸上也有光。
    更何况赵无恤在草原上建立了一座新城。
    宗族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否则这脸还往哪搁。
    韩氏、魏氏也想在草原上圈地建城，但是他们低估了在草原上垦荒的难度。
    尤其是冬天垦荒。
    经历几场寒风之后，韩氏、魏氏垦荒团都乖乖的找上赵无恤，求大佬收留。
    也正是得了三家的支持，赵无恤才没有眉毛胡子一把抓，城池建设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当然，还是得感谢城隍大人送来的那些野人，他们在城池建设中出着实出了大力！”
    岳川目光瞟向外面，果然看到许多浑身长着浓密毛发的大块头。
    “当初也是想着给他们找一个明主，找一条出路。”
    说起东北山林中的野人，岳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索伦人，这支被大清折腾没了的“战斗民族”。
    索伦人是古代居住在黑龙江流域的通古斯人，他们的祖先可以追溯到公元前一千多年前的古老时代。
    他们信仰萨满教，相信万物有灵，同时也有着丰富的神话传说和独特的文化传统。
    在当地，索伦一词是“家中顶梁柱”的含义，这是一个带有荣誉性质的称号，并非一个民族。
    索伦人祖祖辈辈生活在塞北极寒之地，艰苦的环境造就了其耐饥饿、耐驰逐、耐战斗、耐风雪的民族素质，加上他们体质强壮、弓马娴熟，所以他们成为了清政府重要的兵源之一。
    满清入关后，从平定准噶尔汗国、镇压大小和卓叛乱，从广袤无垠的草原戈壁到高寒恶劣的青藏高原，都少不了索伦人、索伦兵的身影。
    可以说是满清最强的战力，八旗最后的颜面。
    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六月，廓尔喀军队（今尼泊尔王国）在大嘤帝国的指使下入侵西藏边境。
    也是索伦兵，摁着英国暴揍一顿，历史上为大嘤帝国四处扩张立下汗马功劳的“廓尔喀战士”，被索伦人在家门口打得满地找牙。
    只可惜，索伦兵在满清地位不高。
    索伦人几乎参与了满清所有的战役，但因开化程度低，文化水准有限，大多默默无闻。
    世人只知“披甲人”，却不知有索伦这个部落。
    清宫戏里惩罚奴才经常有一句“发配与披甲人为奴”，这个披甲人说的就是索伦兵。
    岳川不知道这些“野人”是否就是后来的索伦人。
    但岳川觉得，这两者的命运都很悲惨，如果能拯救他们，也算是功德无量。
    又看了一眼外面劳作的野人，岳川猛的愣了一下。
    这些野人怎么跟“蜕变”之后的吉吉那么像呢？
    都是浑身毛发，都是跟人类似的大脸盘子。
    唯一的区别就是，吉吉个头没这么高，块头没这么大。
    再一个就是，吉吉精怪出身，而且是猴王，比较聪明。
    这些野人都憨憨傻傻，不太智慧的样子。
    野人到底是人，还是其他什么物种？
    岳川有些好奇起来，因为不仅东北有野人，上辈子的世界里，神农架、喜马拉雅山等地都有野人的传说。
    而且不仅华夏，国外其他地方也都有。
    当初，岳川的土地庙大规模收拢精怪过冬，自然也引来了野人。
    只是岳川没有收留野人，而是把他们引导到科尔沁去投靠赵无恤。
    一则是希望这些野人能融入科尔沁城，二则是增强赵无恤的嫡系力量。
    这些野人没心眼，谁对他们好，就死心塌地跟谁。
    而且他们对普通人天生警惕、戒备，根本没有被收买的可能。
    跟匈奴人当了那么多年的邻居，整天偷匈奴人的羊，薅匈奴人的狗。
    如果不是岳川和胡二从中做引，赵无恤也很难收服这群野人。
    “多谢城隍大人，要不是有野人帮忙，这个冬天根本熬不过来。”
    草原上的冬天非常可怕。
    晋国来的百姓穿着皮袄都瑟瑟发抖，更别说劳动了。
    这些野人不一样，他们一直都生活在最恶劣的环境中，早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
    给他们吃饱饭，就能高高兴兴地干活。
    伐木、挖坑、夯土，帮科尔沁城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简陋的夯土房屋，足够遮挡风雪，让百姓和牲畜多保存一些体力，减少人畜损失。
    开春之后，中原来的百姓逐渐适应，也加入了劳作。
    “接羔进行的怎么样了？”
    母羊都是冬季孕育，开春嫩草生长出来时，母羊就陆续开始分娩。
    小羊羔出生后，也能拥有充足的奶水和食物。
    草原上的接羔，就等同中原百姓的春耕。
    听到这话，赵无恤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
    他说道：“城里有不少中山国、代国的百姓，他们懂得放牧。周边没有什么敌人，春天接羔还算顺利。这一批羊羔长大之后，我们就不缺肉食了。”
    岳川点了点头，赵无恤这边不缺羊的话，中原也就不缺羊肉吃了。
    “对了，城隍大人，我这里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向您汇报。只是这段时间一直没能联系上您。”
    岳川尴尬了一下，“嗯，最近事务繁忙，抽出空来，第一个就来你这了，说吧，什么事？”
    “有人想让我认祖归宗！”
    听到这话，岳川瞬间瞪大眼睛。
    赵无恤？
    认祖归宗？
    （四更！作者孤舟牧云功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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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3章

    认祖归宗，《合同文字》中的解释是寻认祖先，并归还本宗，也有归还故土的含义。
    赵无恤刚刚在外开疆，肯定不是归还故土，那只能是前面的意思了。
    岳川猜测道：“是不是赵氏想要抬升你的身份？”
    想想也是。
    赵无恤现在身份卑贱，连庶出子都算不上。
    也就赵氏曾经濒临灭族，对子嗣格外看重，否则赵无恤根本不可能平安长大。
    现在赵无恤功成名就，什么出身、什么血统，都是扯淡。
    这是赵氏的种，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然而，赵无恤摇了摇头。
    “不是赵氏，而是中山国！”
    赵无恤解释道：“我的生母是狄人，之前我身份卑微，生母的身份也无从考证。但是现在，有人告知我，我的生母是中山国宗室之女，所以，中山国想让我认祖归宗。”
    说实话，岳川很意外。
    让赵无恤认祖归宗的不是赵氏，而是中山国。
    不过，这也说得通。
    之前赵无恤身份卑微，不就是因为身上有一半狄人的血统嘛。
    老赵家对此并没有什么隐瞒和遮掩。
    放在中原这边，只要沾上夷狄蛮胡之类的字眼，就是低半头、矮一截。
    混血儿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然而，这种事情分人。
    诸侯争霸，都是以“尊王攘夷”为旗号，但是喊了这么多年，都是打几个小卡拉米，而且大都是被动防守。
    你说没有“攘夷”吧，他真有斩获。
    你要说这功绩有多大吧，还真算不上。
    而赵无恤，横空出世，仿佛流星划破夜空，狠狠撞在匈奴人腹地。
    犁庭扫穴、斩尽杀绝。
    所过之处，人头滚滚。
    这也引发北方诸国效仿，纷纷组建骑兵队伍追击匈奴，一劳永逸解决北方边患。
    虽然，赵无恤是得了《马政》之利。
    虽然，赵无恤只是起了个表率作用。
    虽然有很多虽然，但没有人能否认赵无恤的功绩。
    往小了说是少年英雄，往大了讲是威震华夏。
    这种人物，不但中原诸国心热，中山国、代国、楼烦、孤竹这些“夷狄”国家也眼馋。
    如果这是自己家的，该多好啊！
    华夏文化圈对周边异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比如中山国，前身是北方狄鲜虞（xiānyú）部落联盟，主要由鲜虞、肥、鼓、仇等几个部落组成，向四周扩张，并且陆续建国。
    中山国由中山武公建立，属于白狄，该国经历了戎狄、鲜虞和中山三个发展阶段，每个阶段都被中原诸国视为华夏的心腹大患。
    但中山国跟那些断发纹身、披发左衽的蛮夷不太一样，他们多多少少还效仿中原，学习周礼，想着融入中原，而不是跟着匈奴玩。
    奈何，中原诸国不带他玩，还时不时揍一下鲜虞部落联盟，刷刷战功。
    更是各种地域黑，比如“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等。
    但是黑归黑，鲜虞诸国的战斗力真不是盖的，跟中原一哥晋国都能打得有来有往。
    直到三家分晋后，被三晋轮番伺候，最终亡于赵氏。
    现在，晋国主要精力都在南方，与楚国争霸，跟鲜虞部落联盟诸国还没有全面开战，肥国、仇国还都活得好好地。
    鲜虞诸国依旧是心向中原，眼巴巴的等着被认可。
    而赵无恤，就是他们苦苦寻觅的契机。
    听了赵无恤的分析，岳川心中暗暗惊叹。
    不愧是从夷狄之子做到赵氏宗主的英雄豪杰。
    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高绝的心智、洞察。
    最重要的是这份老成稳重。
    如果是其他少年人，单一个北逐匈奴的功绩就足够他们鼻孔朝天。
    再听说好几个国家要让自己认祖归宗，给自己宗室身份，甚至还要给自己画一片地，让自己建国。
    好家伙，谁能受得住这份诱惑？
    岳川看了一眼屋外正在劳作的野人、牧民、中原人、中山国人……
    又想了想刚才赵无恤的“诉苦”。
    “你是怎么打算的呢？”
    赵无恤摇头，“我的打算，就是听城隍大人的。因为我立过誓言，凡我建立城池，皆供奉城隍大人。我更不敢忘城隍大人的保佑：让我成一国之君，拥八千里路云和月；为一姓之祖，享三千万子孙祭与祀！”
    呃……
    岳川猛然记起自己忽悠赵无恤时说的话。
    世界上最尴尬的事情是什么？
    一个人喝醉了，嗨天嗨地的胡吹八侃。
    这不尴尬。
    尴尬的是有人拿手机拍下来了，以后还时不时地给大家放一下。
    不过，看到赵无恤炽热的目光，岳川知道，这小子当真了。
    一国之君！
    一姓之祖！
    八千里风月，三千万子孙。
    这种大饼，比中山国那个“认祖归宗”香多了。
    就算赵氏把宗主之位让出来，赵无恤怕是也不会多瞧一眼。
    这就是人的格局！
    受岳川熏陶的人，格局一向都很大，不拘俗世小名小利。
    但是这时候，岳川又想起了另一件事。
    鲜虞联盟诸国被灭，他们的子孙后人各奔东西。
    有的隐姓埋名，融入华夏，有的则回到苦寒之地，继续繁衍生息。
    几百年后，这片土地上又冒出了“鲜卑”、“乌桓”等异族，五胡乱华时期，鲜卑人建立的“魏”一统华夏北方大地，结束乱世。
    但是在这种历史抉择的关键时刻，鲜卑的孝文皇帝选择了汉化。
    推行均田制和户调制，变革官制和律令，迁都洛阳，分明姓族，改易汉俗等，令鲜卑彻底融入华夏，融入中原。
    岳川觉得，既然迟早都要融合，为什么不能和和睦睦、和和气气？
    如果能妥善解决鲜虞联盟，中山国，以及周边大片区域，都会提前几百年融入中原。
    如果能融合了中山、代、肥等鲜虞联盟建立的国家，这片土地上的人也会成为中原的藩篱。
    五胡乱华？割据燕云？
    都是不存在的！
    这片土地上的人不答应！
    最最重要的，鲜虞联盟诸国紧邻北疆，而且他们的生活习性非常适应草原生活。
    如果能把他们拉拢到麾下，不但鲜虞诸国能快速融入中原，北方草原、北方冰原，也都能快速而高效的开垦、占领。
    于是，岳川抬起头，看向赵无恤。
    “认祖归宗，很好，很不错！不过，我希望是让鲜虞联盟以你为宗！以你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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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4章

    血统，曾经是赵无恤最大的短板。
    但血统，又成了赵无恤最大的优势。
    赵氏血统，令他在中原诸国威风八面，连孔黑子都对赵无恤大书特书，溢美之词连篇累牍。
    也因为赵氏血统，赵无恤建城得到了赵氏的鼎力支持。
    虽然这个“鼎力”跟岳川的援助比起来啥都不是。
    但是跟赵氏其他子弟比，赵无恤的待遇确实是超格的。
    除了赵氏，赵无恤还能得到魏氏和韩氏的投资。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赵无恤身上流淌着赵氏的血脉。
    同样因为血脉，赵无恤在中山国等鲜虞联盟国家也吃得开。
    赵无恤连自己的生母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中山国那边已经给调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甚至连族谱都誊抄了一份，送到科尔沁城。
    中山国国主就差来一句“乖外孙”了。
    看着中山国这份漏洞百出的族谱，岳川只能说大开眼界。
    一直以为，只有汉人才喜欢玩这一套花活，没想到异族人更加热衷此道。
    “你的母亲是不是宗室之女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身上有一半华夏血统，一半白狄血统……不不不，不能说是白狄血统，应该说鲜虞血统。”
    岳川的目标不仅仅是中山国，还有代、肥、仇等其他鲜虞联盟建立的国家。
    赵无恤的特殊身份，就是一张通吃王牌。
    他可以是中山国国主的外孙，也可以是代国国君的外甥，还能是肥国国君的大表哥。
    至于“宗室之女”这种东西。
    直到汉朝和匈奴和亲，就明白这是怎么玩的了。
    赵无恤点了点头，“那么，依城隍大人之见，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倒是把岳川难住了。
    既要在科尔沁经营城池，发展势力，又要在中原诸国保持影响，还得在鲜虞联盟诸国不断刷声望……
    岳川觉得，赵无恤需要一气化三清这种无上大道。
    “你是赵氏子孙，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如果你改鲜虞姓氏，会被中原诸国认为是背典忘祖，进而批判。你身上不能留有半点污名！”
    “我明白！”
    “但是鲜虞联盟那边又不能过于疏远，相反，得多和他们拉关系，增进彼此利益，让更多的鲜虞人为你摇旗呐喊，鼓瑟吹笙。”
    赵无恤点了点头，突然说道：“父亲大人要给我张罗婚事，这是他遣人送来的图册，其中有魏氏嫡女、韩氏嫡女、智氏嫡女，还有其他大家族的闺秀。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选择，还请城隍大人帮我定夺。”
    看着手中精美的画册，岳川心中莫名想到了王昭君。
    起初，王昭君只是一个平民女子，经选秀入宫服侍皇帝。
    只可惜，王昭君没有贿赂画师毛延寿，被其故意画得不那么美丽。
    也正因此，王昭君连见皇帝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在宫中冷落多年。
    后来匈奴人向汉皇求婚，汉元帝随手一划拉，给王昭君册封一个身份便塞了过去。
    结果就是，匈奴人看了心花怒放，汉元帝看了心碎欲绝。
    手中这些“大家闺秀”、“公卿嫡女”，其中大部分都是这么来的。
    “自小养在闺中”、“自小养在某某老家”这种说辞，实际上就是说，这个闺女不是我亲生的，只是同族的女儿，被我收养过来，视如己出。
    岳川随手翻了翻，便将册子合上。
    “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我不会干涉的。”
    赵无恤说道：“那……如果我娶几个夷狄女子呢？”
    岳川哈哈大笑，“我说了，你的婚事，你自己做主，我不会干涉的！无论你想娶谁，只要对方愿意，我都会给你们送上一份大礼！如果你一口气娶十个八个，我就给你送十份八份！”
    赵无恤脸上一红。
    十个八个，有点太夸张了。
    不过一想到自己有八千里疆域，三千万子孙，赵无恤又觉得，任重而道远，得早早耕耘。
    “那我就给父亲回信……全要了吧……只要她们愿意来科尔沁城就行。”
    这回，轮到岳川惊讶了。
    赵无恤这是要干什么？
    开后宫？
    当种马？
    他老爹赵简子送了个画册过来，那是让他挑的。
    这小子倒好，全都要。
    岳川很想知道，赵简子得到这个回复会是什么表情。
    赵氏血脉凋零，子孙单薄，人人都以造人为己任。
    但是如赵无恤这般，是不是有点……嗯……那个啥……
    于是，岳川重新打开画册，一个个的翻看起来。
    “城隍大人，难道有什么不妥？”
    “妥！妥！妥！我就是查一下有多少人，得准备多少份礼物。”
    “无恤，先行谢过城隍大人！”
    很显然，这小子是来真的，绝非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不过，岳川乐见其成。
    甚至有种黑暗的心思……
    开后宫，当种马，这种标杆、榜样、表率，一定得树起来，堂堂正正写进史书。
    看两千多年后那些网文编辑怎么审核。
    大方向定下，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赵无恤自己能处理，岳川也就不再多问。
    “对了，我给你带了些实用的东西。”
    “哦？是火耗子、气死风灯那种好东西吗？”
    赵无恤眼睛一亮。
    草原的冬天太艰难了，即便有野人帮忙建屋夯墙，但是生活依旧艰辛。
    比如，引火取暖。
    外面风雪连天，地冻天寒，屋里气温低，篝火根本扛不了一夜。
    早上就没有自然醒的，全都是冻醒。
    至于冻都冻不醒，那就醒不来了。
    草原上不但缺少燃料，还缺少引火之物。
    这种尿尿都得拎一个棍子的环境下，钻木取火得钻到什么时候？
    还好，岳川送了一批火耗子、煤油炉、气死风灯。
    煤油也送了一大堆，赵无恤的日子才好过一点点。
    岳川心中暗道：还好，悟道之前给赵无恤补充了一批物资，否则科尔沁城得冻死好多人。
    “不是，这回给你带来的东西更好！”
    随即，岳川拿出了玄工业制品。
    “你看这个陶盆，它又大又圆，里面有十倍的空间，你说它能干什么？”
    赵无恤眼睛一亮，“好像……能铺一张床……”
    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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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5章

    腐眼看人基这句话是有道理的。
    立下远大志向的赵无恤，看什么都跟造人大业有关。
    陶土盆子里面加土，岳川本意是想表示播种，赵无恤理解的也是播种。
    岳川转念一想，陶土盆子里面铺上土，垫上席子，不就是野合场景吗？
    别说，古人对“野合”并不拒绝，甚至蔚然成风。
    公卿贵族要脸面，不像平常百姓那般奔放，但他们也有这方面的需求。
    如果能在家中体验到野合的乐趣，啧啧……
    陶土盆子光线暗，这是缺点吗？
    这分明是优势！
    朦朦胧胧还带点光，正如灯下看美人，平添三分姿色。
    就不知陶土盆子的质量能不能经得起那种大力。
    岳川都有点自我怀疑了。
    自己这种老司机，跟古代的小年轻比起来，纯洁得跟牲口似的。
    于是，岳川又拿出口小肚圆的瓷器瓶子。
    “你别看它小，它里面别有洞天，特能装，不过只能装液体、流体，装不了大颗粒的事物。”
    “城隍大人，您连洗漱沐浴的事情都想好了？”
    岳川：……
    你别说，还真是！
    那啥之后不得洗洗么，不得收拾收拾么，这瓷瓶里面的水，真就用上了。
    岳川看了一眼第三样物品，也就是铜芯的保温瓶。
    算了，不用赵无恤说了。
    “那啥之后用冷水会伤阳气，这个东西能装热水。”
    赵无恤明白此物用途后，更是欣喜若狂。
    北方的冬天太冷了，想喝一口热乎的水都是奢侈。
    如果有了这种宝贝，以后的冬天就不难熬了。
    “多谢城隍大人，多谢城隍大人！”
    岳川觉得，自己是一个失败的推销员。
    本来想象中的情景是，赵无恤在自己的开导下，用陶土盆子种菜，解决北方牧民吃不到新鲜蔬菜的难题，用瓷器瓶子装载河水，解决北方牧民喝水困难的问题等。
    哪知道画风突变，硬生生成了情趣用品大展销。
    岳川对天发誓，这都是赵无恤的思想作祟，跟自己没关系，作者也是清白的。
    这时候，岳川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对了！我把这三样东西的经营权交给你，你以后专门出售这三种物品。怎么卖、卖给谁，你自己决定。总之我只有一个要求，挣钱的同时，还得把你的名气打出去，无论中原百姓，还是鲜虞联盟，对你都得交口称赞。”
    赵无恤顿时大喜。
    他正愁怎么打名气呢。
    如果只是贩卖牛羊，能产生多少利益，又能收买多少人心？
    可要是换成这种“玄工业”用品，上到公卿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都交口称赞啊。
    用过的都说好，试过的都说棒。
    这么大的利益，随便操作一下，名气不就来了么？
    赵无恤明白，“威震华夏”、“认祖归宗”都是虚的，无论晋国的六卿世家，还是中山国的公室，他们看中的都是自己背后隐藏的利益。
    如果自己不能如他们所愿，被他们摆布，任由他们榨取利益，他们的热情也会迅速散去。
    赵无恤说道：“城隍大人，我应该先准备一批货物，献给父亲大人，然后再向他提起我的婚事，如此一来，他也能为我多分担一些压力，晋国各公卿世家的忍受度也会大大提升。”
    岳川对赵无恤无语了。
    这小子，怎么就那么精明呢？
    如果直接一封书信送回家——我全都要。
    不说他爹赵简子什么反应，那些公卿贵族的脸面往哪搁？
    我们是嫁公主的，不是让你点公主的。
    总会有几个脾气大的，感觉被羞辱，然后对着赵简子一顿臭骂。
    可如果赵无恤能给他们带来足够的利益，点公主就点公主吧。
    “哥，这一批行不行？不行的话咱再换一批。”
    而且，就算赵无恤要了晋国这一批大家闺秀，转头再从中山国、肥国、仇国娶一堆夷狄女子，晋国这边也不会说什么。
    最多也就是感慨——赵公子好本钱！赵公子为赵氏鞠躬尽瘁了！
    岳川心中越发古怪，难怪古人对科技发明创新都冠以“奇技淫巧”之名。
    古人拿到一样新玩意，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这东西能卖多少钱，能创造多少社会价值，而是……
    这东西能不能用在闺房中，能不能用在男女之事上，能不能……
    但是转念一想。
    古人对待男女之事，跟后世大不相同。
    传宗接代，这是大事！
    子孙兴旺，这是福气！
    尤其是赵无恤出身的赵氏，人人都以造人为头等大事。
    赵无恤有这般心理，还真就理直气壮，光明磊落，大公无私。
    但是，岳川接受不了啊。
    玄工业开山之作，变成了这样。
    岳川只能安慰自己：为了中原诸国和鲜虞诸国的民族大融合，拼了！
    呃……民族大融合……
    绕一圈，又回来了……
    交代一番接货的时间地点，出货的渠道和注意事项等，岳川衣袖掩面，告辞！
    刚回到土地庙，还没平静下来，又听到一声呼唤。
    “河神大人，河神大人，您在吗？”
    岳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想起自己还有个河神的马甲。
    “在在在！”
    下一秒，岳川就出现在了卑梁——钟离之间的河神庙。
    阖闾原本已经灰心欲绝，遗憾的摇着头准备离开，可是这时候，光华绽放，河神大人的气息在庙中弥漫开来。
    “在在在！”
    阖闾顿时感受到了什么叫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河神大人，您终于肯出现了。”
    岳川心中暗道：该不会这五十天里，阖闾天天来上香吧。
    “咳咳！冬去春来，冰消雪融，江河水涨，吾若不多加巡视，怕是四处春汛，灾民遍地。唉……”
    阖闾肃然起敬。
    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得河神大人不喜。
    却没想到是这样。
    自己误会了。
    “哦对了，你来此地，所为何事？”
    阖闾连忙说：“河神大人，您还记得去年所说之事吗？”
    岳川愣了一下，随即仔细回忆。
    好像……
    阖闾说请自己去姑苏城，为自己在城中修庙。
    自己拒绝后，阖闾退而求其次，说在城外修庙，以便于时时上香。
    自己答应了。
    “难道，庙建好了？”
    阖闾脸色一喜，河神大人还记得与自己的约定。
    “对对对！建好了，正要请河神大人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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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6章

    岳川去过寒山寺，所以一眼就看出来，河神宫坐落的便是那里。
    所以，岳川说《枫桥夜泊》是自己作的，应该没有人反对了吧？
    吴国本就有大兴土木的传统。
    首先是接受晋国援助，国家快速发展，国力快速积累，再加上融入中原文明世界，眼界格局都有了长足的提升。
    中原诸国的国君都住在大宫殿，咱们吴国也不能差了。
    之前的国君都是修大宅子，盖大院子。
    阖闾或许是懒得小修小补，又或许是靠刺杀上位，心中总觉得不踏实。
    所以，干脆另觅新处，重建新都。
    姑苏城，便是伍子胥在阖闾授意下营造的。
    此时的吴国手中正掌握着一支数量庞大、技术熟练的土木队伍，划拉过来修个河神宫，那叫一个快，那叫一个好。
    不是河神庙，不是河神祠，而是河神宫，宫。
    古人对取名是非常讲究的，不是随便一拍脑袋就行。
    拿“宫”来说，古代专指帝后太子等居住的房屋，比如东宫、西宫。
    还有就是神话中神仙居住的房屋，比如天宫、龙宫、月宫。
    河神宫占地面积大，几乎是把一片山头、河湾一并包进去，前方临河、后方靠山，从渡口下船，穿过一条拾级而上的林荫石径。
    沿途能看到一座座石雕。
    分别是吴地传说中的各种水族形象，鱼鳖鼋鼍、虾蟹螺贝等。
    河神宫里有亭台楼阁，池馆水榭，还有山泉水注入，里面营造得芳草萋萋，鸟语花香。
    不经意一瞥，还能看到几只鹿在林间隐没。
    这鹿肯定不是野的。
    八成有人圈养，而且是专门放养在这里的。
    这哪里是小庙，皇家园林也不为过。
    阖闾将三炷香插入紫铜香炉，刚要跪地，熟悉的一幕出现了。
    地涌清泉，托住了阖闾。
    宫殿中光芒一闪，岳川出现在供台前。
    “啊，见过河神大人！”
    阖闾没想到河神大人真的现身了。
    之前都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现在竟然愿意露面了。
    阖闾心中暗暗高兴，这河神宫没白修，终于让河神大人看到了自己的诚心和诚意。
    岳川用手一托，说道：“吴王无需客气！”
    听到“吴王”二字，阖闾更加心花怒放。
    礼崩乐坏的背景下，很多国家都是关起门来称大王。
    吴国也是如此，公开场合还是称自己的爵位，但在家里，都是“王”。
    此时听到河神认可自己“王”的称号，阖闾心中悬了数年的石头总算落了下去，整个人也一扫阴翳，锋芒更锐。
    “多谢河神大人！”
    这次，阖闾是发自肺腑的，没有任何虚伪客套的成分。
    感受到阖闾一瞬间的精神变化，岳川瞬间明白，这家伙心结结了。
    这种靠刺杀上位的，虽然有诸多不得已，但事成之后总会留下难以解开的心结。
    李老二是这样，朱老四也是这样。
    他们之所以能成为明君、雄主，并不是他们有多么励精图治。
    而是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时时刻刻鞭笞着他们。
    他们名不正、言不顺，就必须用“千古一帝”的作为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说他们是被逼的，也不为过。
    阖闾也一样。
    而现在，因为岳川一句“吴王”，阖闾心结开解，豁然开朗。
    想及此处，岳川心中暗道：阖闾本就是剑痴，机缘巧合得龙阳之助，观摩龙阳术法，踏出最后一步，成为悟道境。如今又解开心结，宛如困龙升天、猛虎出闸。
    心境改变，毕竟会导致命格的变化。
    尤其这种人中之龙，他的一思一念甚至可以左右天下风云。
    如果好好经营，也是一个撬动天下的助力。
    于是，岳川说道：“我初来此地，还陌生得很，吴王身为地主，何不领我四处转转，寻幽探秘一番？”
    这正中阖闾下怀。
    俗话说，景三分靠看，七分靠讲。
    河神宫里面有太多别具匠心的巧妙之处。
    比如门廊的造型对风、光、声、色的裁剪和镂空，不同角度、不同远近能看到不同的画面，正所谓一步一景。
    还有小道上铺垫的鹅卵石，它们都是从哪里采摘，又怎么挑选，以什么样的方式铺垫，走在上面会有什么感觉。
    园子里某个石头，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大有来头。
    比如渔民从大湖中捞获的“神龟石”，通体碧绿，双眼赤红，背生紫藻，口含黄金。
    虽是石头，却与灵龟无异。
    此时便养在一处池塘中。
    岳川第一眼看过去时，还以为是一只品相极佳的绿毛龟，听了阖闾的讲解才明白，这是一个天然的石头。
    阖闾嘴上风轻云淡，对神龟石一副平平淡淡的姿态。
    岳川要是不懂行，还真信了。
    之前在蜀中时，柳家众人也送了不少类似的“奇石”。
    但哪一块都比不上这个“神龟石”。
    毫不客气的说，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也没见过这种奇珍。
    “吴王费心了！”
    阖闾连忙摆手，“哪里哪里！河神大人保佑小王的子民，万民安居乐业、江河靖舟船平，还有通商兴贸，小王也获利颇丰。若是什么都不做，良心上过不去啊。”
    这是真心话。
    之前吴国淫祀遍地，各种巫师神汉都自称“河神”的徒子徒孙、娘舅姨表等，在乡野之中招摇撞骗，横行一方。
    偏偏，吴国人都笃信江河神明，在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这些人是假货之前，也不敢动他们。
    愚昧的村民甚至还会在河神教徒的蛊惑下与官府对抗。
    这种顽疾，阖闾也是没辙。
    惹不起，不敢动。
    但是卑梁—钟离的河神庙建起之后，吴国地界上突然冒出几个正牌的河神使者。
    它们到处打假，把所有河神教徒都犁了一遍。
    阖闾也果决出击，借河神的威名在国内大清洗一番，杀得人头滚滚。
    之后，吴国风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大半年时间里，再也没听说哪里有水怪兴风作浪，淹没农田民舍。
    江河上偶尔有舟船倾覆，也都有鱼鳖鼋鼍拯救人命。
    再加上许石牵线，与姜国贸易，吴国的水产、海产以及其他货物纷纷出口姜国，财源滚滚。
    阖闾只觉得，自己人生二十年坎坷，拜了河神之后瞬间一飞冲天。
    “十年不飞，一飞冲天”的楚王跟自己比起来，啥都不是。
    可是一想到楚王，阖闾眉梢浮现出一抹忧虑。
    恰好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国相，您不能进去！”
    “国相大人，请留步！”
    一头白发的伍子胥“铿锵”拔剑。
    “说！大王是不是在里面！跟谁在一起！在干什么？”
    岳川：我尼玛？这是要抓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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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7章

    伍子胥心中那叫一个焦急、愤怒。
    君上无心朝政，把什么事情都丢给自己就算了，还跟自己争夺人手。
    姑苏城虽然修的差不多了，可还有很多扫尾的工作，工程队伍的需求依旧非常大。
    可是下面的人三天两头超期。
    伍子胥也是赏罚分明，失期当罚，一个个都拖到大街上打板子。
    一个这样，两个这样。
    一连十几个都这样。
    伍子胥再傻也回过味了。
    派人一查，原来，姑苏城里的工程队伍，连同土木石料等，全都被大王偷偷挪走了。
    挪用公款！
    伍子胥差点气炸。
    可是听说大王在城外修园子。
    伍子胥瞬间摇了摇头。
    自己这大王，就两个爱好，一是收藏大宝剑，一是修造大园子。
    之前都是自己造，这回大王竟然要亲自搞。
    而且还背着自己。
    伍子胥忍不住心中琢磨，大王这是要瞒着自己，给自己一个小惊喜？
    于是，伍子胥停掉了姑苏城的一切工程，暗中抽调人手、筹备物资，心照不宣的打辅助。
    眼看着过完年了，新园子也修的差不多了。
    伍子胥就等着阖闾什么时候给自己送钥匙，结果，阖闾消失了。
    伍子胥暗道：嗯，一定是躲在哪，等着给自己一个惊吓。
    春耕一忙，伍子胥也没时间关注园子这边了。
    今天刚处理完政务，突然收到手下汇报，新院子挂牌了。
    可惜，不是伍园，而是河神宫。
    伍子胥那叫一个心肠寸断。
    骑着马就冲过来了。
    “大王，咱们去年还杀得河神教徒人头滚滚，怎么一转身你就给河神修了个宫殿。”
    “怎么的，大王你怕了？”
    “大王怕，我伍员不怕！”
    “是哪个宵小，蛊惑大王，祸国殃民，吃伍某一剑！”
    伍子胥怎么说也是悟道境强者，纵然阖闾的护卫再怎么高明，也拦不住伍子胥。
    说话时，他还在河神宫大门处。
    话音未落，便已经掠过几道宫墙，出现在神龟池旁，与岳川针锋相对。
    “你是何人！与河神是何关系！又给大王灌了什么迷魂汤！”
    伍子胥把岳川当成了河神教的余孽，以为阖闾一反常态营造宫殿，是岳川灌迷魂汤所致。
    与其劝谏大王迷途知返，不如断了大王的念想。
    伍子胥心中一狠，眼中一厉，挺剑直刺岳川。
    岳川还正处于“抓小三”的震惊中。
    感受到锐气袭来，这才恍然醒悟。
    卧槽！
    伍子胥可是悟道境！
    这还是岳川第一次面对悟道境。
    唰！
    岳川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又出现在十几步开外。
    土遁是土地公天生的能力，岳川早已经练得出神入化。
    伍子胥初始时以为岳川实力不强，再加上临时升起的杀心，所以动作没那么干脆果决。
    一剑斩空，伍子胥错愕了一下。
    “好！还有点手段！果然是妖孽！”
    阖闾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大叫道：“国相，住手！他不是河神教妖孽，他是河神啊！”
    听到这话，伍子胥更加恼怒。
    大王真是鬼迷心窍了，连这种事情都信。
    “河神？这么弱的神，伍某还是第一次见到！”
    岳川无语！
    香火神实力成迷，有香火就是爷，可以为所欲为。
    没香火的时候就得低调，什么能力都会提醒你余额不足。
    岳川原本有五百多万将近六百万的香火。
    可是梳理蜀中洞府所在的山头，一波花掉五百万。
    剩下又给土地庙松土，花掉几十万。
    身上这么点香火还是阖闾从卑梁城赶回姑苏城这几天攒下来的。
    伍子胥说自己弱，还真没说错。
    这是不争的事实。
    “妖孽！看剑！”
    杀意已决的伍子胥出手狠辣、凌厉。
    身影几乎还在原地，剑锋的锐意已经斩到了岳川额前。
    快！
    太快了！
    岳川隐隐有种错觉，即便自己土遁，也会被这一剑命中。
    “这就是悟道境的恐怖吗？”
    “原来五步之内人尽敌国说的不是普通人，而是悟道境强者！”
    “国相，住手！”
    阖闾这次是真的慌了。
    自己修筑河神宫，请来河神大人。
    本来是一件大好事，可是被国相这么一搅和，惹怒了河神大人，岂不是两极反转？
    之前有多舒心，以后就有多闹心。
    阖闾不敢迟疑，挥手间一道磅礴的剑光平地涌起。
    这道剑光来的仓促，一触即溃。
    可就是这一瞬间的干扰，已经足够岳川反击。
    他没有一念间返回金身，逃离战场。
    而是反手招出一样事物！
    “铿！”
    伍子胥的剑斩在那事物上，瞬间火光爆射，锋锐的剑身应声折断。
    伍子胥看着手中断成两截的宝剑，心中一阵错愕。
    怎么可能？
    自己的剑可是大王亲手挑选的好剑，天下间一等一的好东西。
    怎么会连一块破石头都砍不动？
    难道，大王骗自己的？
    阖闾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伍相手中的剑有多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这把剑是藏品中名列前茅的存在。
    本就是削金断玉的神兵利器，再加上伍相的实力，即便崩山裂河也不在话下。
    怎么会被一块石头震断了？
    但是看到岳川，阖闾瞬间恍然。
    河神的石头，能是一般的石头吗？
    阖闾连忙抓住伍子胥的肩膀，“伍相不得莽撞，这是河神大人！”
    不说还好，一说，伍子胥又炸了。
    “大王！我承认这个妖孽有些许手段，但你不能被他蒙蔽啊！你是我们的王，是吴国数百万子民的王！你不能舍万民不顾，对一个妖孽言听计从啊！”
    阖闾也跟着炸了，“他真的是河神大人啊！”
    “大王，你为何这般执迷不悟！”
    “可他就是河神大人啊！货真价实啊！”
    一句话概括，鸡同鸭讲。
    这俩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岳川上上下下打量着伍子胥，心中一阵波涛翻滚。
    无端的被他攻击，是不是可以触发正当防卫？
    问题是……
    好像打不过。
    伍子胥没有剑，实力肯定是要受损的。
    但损失一成两成，依旧不是岳川能收拾的。
    香火神的弊端就在这里，太依赖香火，自身战斗力拉胯，跑路和自保绰绰有余，其他就算了。
    而且，自己攻击伍子胥的话，阖闾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没脾气，岳川只能瞪了伍子胥一眼，心中暗道：吾徒大黄是姜国国相，你是吴国国相，看在吾徒的面子上，饶你一条狗命！
    “不知者不罪！”
    听到岳川的话，阖闾心中一松，还好河神大人宽宏大量。
    伍子胥冷哼一声，“不知者不罪？伍某倒要看看，你能怎么怪罪！”
    丢掉手中半截断剑，伍子胥双手抱胸，冷笑不止。
    他已经看出了岳川的虚实。
    仗着手中石头怪异，防御强大。
    但是气息衰微，明显进攻不足。
    “来呀，打啊！让伍某看看你的手段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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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8章

    把守宫门的护卫这才赶至，在院子入口跪了一地。
    “见过大王！大王恕罪！”
    阖闾摆了摆手，“下去！外面守着！不得再放任何闲杂人等进来！”
    一个“再”和“闲杂人等”，刺得伍子胥面皮一抽，心中一紧。
    大王变了。
    不过，伍子胥将愤怒全都转移到岳川身上。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自称河神的妖孽做的。
    “哼！让伍某看看，你有什么手段！”
    岳川也是没脾气。
    自己用的是大禹石刻，蜀中洞府大阵的核心。
    本体是女娲补天石碎块，被大禹祭炼所成。
    后来立河神教，这块石头得到功德灌输，进一步强化，成了河神印。
    对天下水族都有致命的杀伤力。
    直白点就是，可以秒杀任何水族。
    任何！
    岳川在七河之地一通乱杀，靠的就是河神印。
    到现在为止，无论什么水族精怪，都是一下拍死，还没有遇到什么铁头娃和硬骨头。
    问题，伍子胥他不是水族。
    就算他站在那任由自己砸，就算真的砸到脑袋上，也砸不出一个包来。
    但是岳川见不得伍子胥那嚣张嘴脸。
    我打不了你，还吓不了你？
    岳川往河神印中灌输香火，原本平平无奇的石头瞬间光华大作，绽放出无色灵芒、七彩毫光。
    毕竟是天降功德灌输的法器，在卖相和场面这一点，绝对拿捏。
    光芒笼罩之下，岳川变得宝相庄严，高大伟岸。
    他的身形与阖闾、伍子胥相仿。
    但不知为什么，光芒笼罩之下，岳川的身形无形拔高，令人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错觉。
    首当其冲的伍子胥感觉更加强烈。
    仿佛三江之水浇在脑门上，压迫着他臣服。
    伍子胥终于意识到自己闯祸了。
    对方不是什么小渣渣，而是真的有手段！
    可他还是倔强的咬紧牙关，直勾勾瞪着岳川。
    “妖孽，你就是靠这等手段蛊惑大王的吗？大王信你，伍某不信！”
    “妖孽，你要祸国殃民，随便去越国、楚国，但你不该来我吴国！”
    “伍某一日为相，便一日为君分忧，伍某便是死了，也要谏醒大王！”
    “大王啊！你忘了我们的誓言吗？”
    阖闾瞬间咬牙跺脚，“今生矢志，兴吴灭楚！”
    “大王啊，吴国已兴，何日灭楚！？”
    阖闾：“我……我这不是找河神大人商量的吗？”
    伍子胥狂怒，“兴吴灭楚乃你我君臣誓言，与他何干？大王，你把话说清楚！”
    阖闾看了看伍子胥，又看了看岳川，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岳川感受到伍子胥精神极度膨胀、跌落。
    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其体内滋生。
    糟糕！
    这是传说中的走火入魔？
    伍子胥这人确实偏激，他由仇悟道，一生都在执着复仇。
    阖闾就是他唯一的依靠，也是他全部的赌注。
    此时阖闾出尔反尔，伍子胥仿佛又回到了一夜白头那天。
    一股黑气从他头顶弥漫出来，顺着发根向上蔓延。
    只是，这种黑发怎么看都透着诡异。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下，伍子胥精气神剧烈沸腾，五官抽搐、扭曲，疯狂如厉鬼。
    浑身筋肉骨骼“咔咔”爆响，一身衣衫在气势搅动下片片碎裂。
    “大王！你在欺骗伍某吗？”
    “大王！你从没有将我们的誓言放在心上吗？”
    “大王！我好恨啊！我好恨！”
    “负心人！杀！”
    阖闾大惊失色，“国相息怒！国相息怒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国相你冷静冷静！”
    “他冷静不了了！”岳川挡在阖闾身前，“他已经入魔了！”
    一念入道成神，一念背道成魔。
    这种人是可敬的，也可是可怕的。
    伍子胥一爪抓在河神印上，一道金色的水波荡漾开来，伍子胥的力道泥牛入海，毫无建树。
    非但如此，伍子胥身上紊乱暴走的力量激发了河神印。
    女娲补天，是为了修复秩序。
    大禹治水，是为了修复秩序。
    岳川立河神，也是为了修复秩序。
    河神印就是秩序的象征，而伍子胥身上，狂暴而混乱。
    哪怕它不是水族，也激发了河神印的特殊神通。
    “嗡！”
    又是一道金色的水光澎湃而出。
    伍子胥就像大锤下的鸡蛋，双膝咔咔破碎，白森森的骨茬狠狠戳在石地上。
    淋漓的血水喷溅而出，将地面染成一片赤红。
    他引以为为傲的实力，在河神印面前不堪一击。
    岳川只用抬抬手，往他脑门上一敲，伊犁城隍庙墙上又得多一个人像。
    然而，伍子胥仿若未觉。
    他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里面只有眼仁没有眼白。
    但是无论岳川还是阖闾，都能从那双眼睛中感受到无边的愤怒、憎恨。
    他就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狂犬，狼狈的趴在地上。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断挣扎着窜起，想要挣断脖子上的铁链，狠狠咬向心中的仇敌。
    伍子胥太执着仇恨了！
    这种仇恨成就了他，也毁了他。
    看到河神大发神威，一招落败伍子胥，阖闾瞬间泪流满面。
    “河神大人，息怒，息怒啊。伍相并非故意冒犯大人，这是误会，误会啊。”
    岳川当然明白这其中有误会。
    伍子胥跟阖闾的二人誓言，莫名其妙把自己卷了进来。
    这跟谁说理去？
    可是感受到河神印的意志，岳川迟疑了。
    河神印对伍子胥杀意已决，催促自己出手，了解了伍子胥，铲除祸害。
    见岳川迟迟不动手，河神印发出“嗡嗡”的鸣声。
    阖闾还以为这是河神在表达愤怒和杀意。
    他锵然拔出剑，抵在颈上，双眼坦诚的直视伍子胥。
    “孤虽出身宗室，却位卑身贱。蒙国相不弃，内外奔走，上下筹划，才能登临王位。国相不弃孤，孤自当不负国相。国相身遭此难，孤感同身受。你我刎颈之交，国相身死，孤亦不生！”
    说罢，阖闾手腕一抽。
    “吼！”
    一双手抓在了剑锋之上。
    伍子胥神情依旧痴狂，但他的手掌格外坚定。
    剑锋紧贴着阖闾脖颈，锋芒的锐气激得皮肉沁出鸡皮疙瘩，却就是无法寸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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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9章

    看到这种一尸两命的下场，岳川也有点于心不忍。
    河神印的威压却越发强烈，光芒闪耀之中，生出种种异象。
    跟随阖闾而来的人们全都感受到一股带有无穷威压的气息拔地而起。
    一股金光从河神宫中绽放，照耀得周围一切金光湛然。
    这些金光并不是凝固不动，而是像河流水波一样涛涛流转，生生不息。
    就像面对无量大海。
    倾天之水当头盖下。
    所有人都惶恐跪下。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
    至于向谁祈祷，祈祷什么，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那恐怖的异象已经剥夺了他们的思考能力和想象空间。
    阖闾和伍子胥也感受到了这股气息。
    近在咫尺的他们感受更加强烈，也更加直观。
    他们不仅看到了异象，还看到了异象的源头。
    岳川昂扬而立，身高彷如一丈。
    但是在岳川身后，还有一个三十丈高的巨大身影。
    那人身披蓑衣、头戴竹笠，手中持着一把齐胸高的耜（lěi），赤着双足蹈浪踏波而行。
    其背后金光升腾、浪花滔天，隐隐能看到独角的牛、双翼的龙、两头的龟等奇形异兽。
    “滔天祸水，由汝而始，诛汝一人，拯救万灵！还不速速伏法！”
    声音如瀑，水银泻地。
    人皇之威，弥漫世间。
    伍子胥心神俱颤，充斥眼眶的瞳孔不由得缩了缩，终于看到了一丝丝眼白。
    不过他怒吼一声，“哈哈哈？伍某之祸，又从何来？无人祸伍某，伍某亦是经国之臣、兴邦之吏！伍某亦能拯救万民于水火，伍某执政吴国数年，无一冤狱，无一偏私，无一贪墨！伍某，有何祸？敢问人皇，可否予我一个公道？”
    大禹虚影不答。
    真正的大禹早已离去，河神印中留存的，只是大禹一道意念。
    它已经沉睡了两千年，根本不知道眼下的人间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人的善恶正邪并不是黑与白那么简单。
    伍子胥这个人，真的很难用忠奸善恶来评判。
    见大禹沉默，伍子胥哈哈大笑。
    而这时候，河神印再次光芒绽放，在大禹虚影之上又呈现出一道朦胧的身影。
    它人身蛇尾，长发垂腰，双手高举，一手高举五彩斑斓的神石，一手倒提四尺青锋神剑。
    “汝非过去之祸首，实为未来之祸首。汝便如共工，为一己之私怒，牵连万世之苍生，汝一死了之，却不管死后洪水滔天。似汝辈狂魔，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煌煌天音，聚如皓月、散若繁星，听得伍子胥心神摇曳。
    看到女娲的形象，听着女娲的话语，伍子胥浑身一震，刚刚扬起的气焰瞬间压了下去。
    面对人皇，他可以狂悖，但面对女娲，他必须恭敬。
    这是所有人在面对人祖的本能。
    伍子胥问道：“伍某只为报家仇国恨，如何会祸乱苍生？”
    女娲不答。
    因为它只是一个虚影，一道分身，或者说一个镜像。
    就像游戏中的NPC，念台词的时候高光无上，念完台词就是123木头人。
    大禹如此，女娲也如此。
    还好岳川是有自我意识的。
    岳川不知道这两位的虚影为什么会触发，仔细想想，可能是自己使用大禹石刻梳理蜀中山头的时候，往里面狂砸五百万香火。
    虽然这些香火都用来改造地貌、山体，但它们总归是在大禹石刻中过了一遍。
    或许就是这个过程中，激发了某些特殊的能力。
    不过，岳川没有心思仔细思考其中关窍，而是看向伍子胥、阖闾。
    前因后果一串联，脉络基本清晰了。
    伍子胥在阖闾还是公子光的时候，便与其盟誓，助其成为吴王，兴盛吴国。
    作为报答，阖闾帮助伍子胥灭楚，报仇雪恨。
    后面，伍子胥兢兢业业，阖闾也没有鸟尽弓藏的念头，一步步朝兴吴灭楚的目标前进。
    可是去年，岳川横空出世，阖闾搭上了河神的线。
    吴国在一年间高速发展，阖闾自身也突破悟道境，与姜国通商互贸，也极大增强国力，开拓眼界。
    所以，阖闾有了不同的想法。
    虔诚祭拜不说，还修了个偌大的河神宫，为的就是求神问卦。
    这份心，很诚。
    这份礼，很重。
    岳川对阖闾印象很不错，也愿意帮助他。
    可是还没开口，伍子胥就拎着剑杀进来了。
    岳川没有理会河神印的催促，而是低头问道：“伍员，吾且问你，吾为神否？”
    伍子胥深深地看向岳川，目光拾级而上，看着大禹和女娲。
    他偏激归偏激，却也不是梗着脖子不认错的傻货。
    更何况，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对方一个念头就能取自己性命。
    “伍员，见过河神大人！”
    说出这句话，伍子胥心中五味杂陈。
    这就是神和人的差距吗？
    本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便是有妖邪敢在吴国作乱，自己也能提三尺剑，立不世功，伐坛破庙，成就无上英名。
    哪想到，自己从头到尾都没能摸到河神大人的衣角。
    反而折了剑、断了腿。
    河神，当真恐怖如斯。
    岳川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吴王，汝拜我，欲问何事？”
    阖闾恭敬地跪下。
    这次岳川没有避让。
    之前是不想和世俗王权过多绑定，在姜国的城隍庙都没有接受姜国册封。
    吴国这边也一样。
    岳川的目标是整个华夏，而非一城一地，一家一国。
    不过，阖闾这次跪得也不是只有自己，还有自己背后的人皇、人祖。
    恭敬地叩拜之后，阖闾说道：“春耕之后，晋、楚又要兴兵争霸，我想请河神大人占卜一下，我国当何时出兵、于何地出兵，此战是否顺利？国相能否报仇雪恨！若需祭祀，我愿以己身为献，求上天助我吴国！”
    听到这话，伍子胥放声痛哭。
    “大王……大王……”
    哽咽许久，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什么叫枉做小人？
    这就是。
    折腾一圈，里外不是人。
    伍子胥恨不得抓过阖闾的大宝剑，往自己脖子上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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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0章

    《左传》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祀有执膰（fán），戎有受脤（shèn），神之大节也。
    古时认为国家的大事在于祭祀和战争，无论祭祀还是战争，都要给神明献祭，送上专用的祭肉。
    膰和脤都是祭肉的意思，根据祭祀的规模、对象不同，肉的种类和数量也都有详细的要求。
    这种习俗，很久远了。
    前代大商也是如此，每当出兵打仗都要占卜一下，问问神明，这一仗能不能打，会不会胜，走哪条路等等。
    于是有了“庙算”。
    自夏朝开始，国家凡遇战事，都要告于祖庙，议于庙堂，成为一种固定的仪式。
    帝王在庙堂占卜吉凶，祈求神灵护佑。
    阖闾也是出于这个心理，想先问一问。
    岳川心中无语。
    姜国的守土人和仙家组合还没开始查事看事，自己这边先开始了。
    不过想想也差不多。
    凡夫俗子看事，不外乎前程富贵、姻缘健康等。
    君王看事，自然跟王图霸业有关。
    但是岳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身去，看向旁边的神龟池。
    凡夫俗子牵扯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上辈子积的福，上辈子造的孽，都会应在今生。
    除非有大机缘、大悟性、大毅力，否则能改的东西不多，最多是小方面修修补补，规避或强化。
    君王身系家国命脉，牵动天下风云，更是有气运傍身。
    他们的命格不好说，甚至不可说。
    因为变化太大了，没有定论。
    所以，岳川也要三思、三思，再三思。
    阖闾和伍子胥见河神不说话，偷偷抬头，只看到岳川散发着无色灵光、七彩毫芒的背影，在这个背影之上，还有大禹和女娲的身影。
    二人只觉得浑身精气神一震，触电似的低下头、怂起肩、大气都不敢喘，默契得宛如一人。
    岳川思考半天，也没有思考出个所以然来。
    手揣在怀里，摸着龟壳和功德无量钱，迟迟没有起卦。
    岳川心中暗道：第一次帮人看事，怎么也不能说看不准，否则仙家的招牌怎么立。
    算了，还是靠咱这一张嘴吧。
    于是，岳川双手负在身后，问道：“你们的誓言是兴吴灭楚？”
    “是！”
    二人同时回道。
    同样的斩钉截铁，同样的言辞铿锵。
    “如何兴吴？又如何灭楚？”
    伍子胥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吴国有甲兵之利、钱粮之富，便为大兴！”
    岳川问道：“吴国有无流民、乞丐？饿者有其食吗？病者有其医吗？老有所养了吗？幼有所教了吗？吴国已经彻底消灭贫困，人人温饱了吗？吴国的冬天冷吗？有没有冻死骨？”
    一连串问题，令伍子胥瞠目结舌。
    神明不应该高高在上吗？
    神明不应该漠视苍生吗？
    为什么眼前的河神大人，比自己还了解民间疾苦？
    至于吴国的冬天冷不冷，伍子胥肯定是不知道的。
    一来，他悟道境修为，早已经无视寒暑。
    二来，他贵为国相，起居环境非常优渥，根本感知不到外界的冷暖。
    伍子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回答道：“吴国……有流民和乞丐！兴建姑苏城，伍某除了征伐徭役，还将各地流民乞丐编入工地，与其衣食。吴国常年来水患严重，饥民众多，每年春夏秋都要赈济。吴国病者……”
    干脆说不下去了。
    吴国的病人很多，光一个血吸虫病，几乎覆盖全国。
    此时的江南刚刚开发，山野之中满布毒瘴疠气，毒虫飞舞、猛兽横行。
    在耕作、渔猎中受伤、中毒的百姓比比皆是。
    但吴国没有良医。
    百姓的病痛疾苦要么自己扛，要么就是找民间那些乌七八糟的河神教徒解决。
    也就是许石入朝为官后，借助国家的力量到处行医布药，这才稍稍改观。
    众所周知，许石是河神大人的信徒。
    岳川缓缓转身，问道：“吴国，兴否？”
    清冷的目光仿佛一根蘸着火油的鞭子，狠狠抽在伍子胥脸上。
    后者额头触地，咬着牙说道：“未兴！”
    岳川继续冷声问道：“楚国即便兵败于晋，亦是是天下大国，吴国以孱弱之躯，如何行伐楚之事？吴地广于楚乎？吴民众于楚乎？”
    伍子胥刚要说话，岳川却竖起手掌。
    金光之下，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禁制凭空升起，伍子胥直接被沉默。
    “你之期望，不外乎与晋国南北夹攻，晋国打头阵，你附其尾翼！然而，灭楚乃大功，晋国六卿当不会分功与你，无论破楚国都城，还是俘获楚国宗室，都由不得你处置！你，可信？”
    伍子胥胸口急促起伏。
    可最终还是颓然的低下头。
    没错！
    楚国一直都不服天子，甚至兵临城下，问鼎之轻重。
    灭楚是不世之功，亦是千秋霸业。
    晋国怎么可能把这种殊荣让给吴国，甚至分享都不可能。
    “你想要手刃仇敌，就只能先晋国一步攻入楚都，俘获楚王。你能做到吗？吴国大军能做到吗？即便你侥幸攻了进去，还能再从晋军重围突出吗？”
    这根本不可能。
    想到这，伍子胥汗如雨下。
    他只想着灭楚复仇，却没想过怎么灭。
    灭楚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行为，还是政治上的博弈。
    而自己“兴吴灭楚”的誓言，在河神大人面前，就如同无知孩童的戏言。
    从一开始，自己就在做一个不可能的梦。
    还拉着公子光与自己一同做梦。
    现在，梦醒了。
    伍子胥万念俱灰。
    可是，岳川这边才刚刚开始。
    “即便鬼神借力，天地同助，让你伍员成不世功业，然后呢？吴国要怎么善后？怎么收场？你想过吗？”
    这个……
    伍子胥还真没想过。
    他甚至都没想过自己的复仇能成功。
    伍子胥更多的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死士，为了信念和梦想舍身一击。
    死则死矣，无憾也！
    这时候，女娲的话语在心中浮现——汝便如共工，为一己之私怒，牵连万世之苍生，汝一死了之，却不管死后洪水滔天。
    此时细思细想，自己还真和共工一样。
    自己死后，那管他洪水滔天。
    “某错了，某真的错了……大王，某为一己之私，几乎牵累吴国数百万众。某罪该万死啊！”
    岳川呵呵冷笑，“我不怕告诉你，假若你真的攻入楚都，覆灭楚国宗室，楚国百姓会将你当做寇仇，恨不得生啖汝肉、生寝汝皮！”
    伍子胥“哈哈”狂笑几声，“所有罪业，某一人承担！又有何惧！”
    “那么——楚虽三户，亡吴必楚呢？”
    伍子胥笑声戛然而止，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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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1章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这是秦一统六国后，楚国人的誓仇。
    最终一脚踹翻秦帝国的，也正是楚人——项羽。
    以一己之力，改变一场战役走向，横扼历史潮流，令华夏历史改道的绝世猛人。
    所以，岳川提前两百年抛出这句话，同样的杀气凛然，同样的恨意昭昭。
    伍子胥本就是偏执之人，然而，即使他，听到这句话时也感到毛骨悚然。
    “楚虽三户，亡吴必楚”这句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从河神大人口中说出，必定是有的放矢。
    伍子胥与阖闾对视一眼，眼睛中都流露出感激之色。
    能把这种天机之密告诉自己，河神大人肯定担下了很大很大的因果吧？
    伍子胥长叹一声：“伍家的仇，只能是私仇。楚国的仇，是国仇。楚人复仇，必然十倍百倍于伍某。因伍某一己之私，牵累吴国百万民众，某罪矣！”
    说罢，伍子胥伏地痛哭。
    既是大彻大悟的解脱，又是大仇不能报的痛苦。
    吴国真的把楚国灭了，之后呢，楚国人如自己这般疯狂复仇，吴国的君臣该如何应对？
    自己为了一己之私，逞一时之快，却把吴国子孙后人都拖进无尽深渊。
    还真如共工般。
    这一刻，伍子胥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公子光待自己不薄，吴国百姓对自己没有任何亏欠，自己也不能有负他们。
    阖闾手掌按在伍子胥肩头，痛苦之情感同身受。
    自己还是公子光时，也是这般痛苦。
    身为嫡子嫡孙，却不能继承王位，堂弟登位，自己却要像臣子一样对其叩拜。
    恨！
    恨自己无能！
    恨自己无力！
    在那种痛苦和煎熬的时候，是伍员帮了自己，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为自己完成夙愿，让自己登上王位。
    现在，是自己报偿伍员的时候了。
    自己却还是无能，还是无力！
    阖闾顿时有种愤懑之感。
    连自己的心腹都帮不了，这天下要来有什么用。
    他跪行到岳川身前，梆梆梆磕了几个头。
    “河神大人！如果我们一定要灭楚，不知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阖闾双手交叠，高举过顶，“孤，愿以身相祭！求河神大人怜悯！”
    “大王，不可！”
    伍子胥疯狂摆手，“河神大人，不可！君上在胡言乱语，不可听信，不可听信！”
    虽然自恃实力，不把神鬼之事放在心上。
    但伍子胥也明白，不能随随便便向鬼神许愿。
    以身相祭这种事情，绝不是随便说说的。
    如果鬼神真的答应了，阖闾除了一死，别无他途。
    “灭楚是伍某得事，即便要祭祀，也当用伍某！当用某之头颅！”
    要是换成其他邪神，怕是早就乐开花了。
    然而，岳川没有理会这两个家伙。
    死人有什么好处？
    活人才能给自己提供利益。
    两个悟道境，而且是吴国君臣。
    如果能彻底收服，东南半壁悉数落入手中。
    只是他们要灭楚。
    灭楚……
    岳川对楚国没有太多感情。
    但是楚国现在还有它存在的理由。
    首先，楚国吸引了晋国绝大部分的注意力，晋国君臣的注意力都用在和楚国争霸上。
    这也是姜国能偷偷发育的主要原因。
    一旦楚国没了，晋国拔剑四顾心茫然，必然要再寻找其他对手。
    如果外面找不到，就只能在内部找了。
    所以三家分晋。
    之后就是为了扩张地盘四处征战。
    中山国在内的鲜虞联盟诸国就是在这段时间被陆续消灭的。
    晋国原本和燕国是不搭界的，但是后来有了“燕赵之地”的说法，就是因为赵国灭掉了代国、中山国等，吞并了大片鲜虞国家。
    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其实大部分是鲜虞联盟诸国百姓。
    岳川现在要给姜国争取发育空间，要给赵无恤争取收服鲜虞联盟的时间。
    所以，楚国不能倒下。
    相反，楚国得比以前更支棱。
    必须把晋国牢牢地吸住。
    吴国虽然重要，但姜国才是基本盘。
    “你们先起来吧，灭楚之事，需从长计议。”
    阖闾一骨碌站了起来。
    伍子胥试了试，双腿折断，站不起来。
    岳川缓缓说道：“我有上中下三策，看你们怎么选择。”
    阖闾心中一喜，河神大人还是垂怜吴国的，给想了三个灭楚策略。
    伍子胥却神情凝重，灭楚之策，自己想了一辈子都没能想出一个，河神大人弹指间想了三个。
    这就是人和神的区别吗？
    伍子胥恭声道：“愿闻河神大人下策。”
    岳川呵呵一笑，配上身后澎湃的金色浪涛，很有种羽扇纶巾的感觉。
    “下策就是，如你这般厉兵秣马，操练军队，太弱存强，遴选精锐，编劲卒为劲旅，数十人一队，广洒楚国腹地，四处纵兵劫掠，日夜滋扰。”
    “楚国疆域广阔，却统辖不力，十里无人烟、百里无鸡鸣，即便乡村被劫掠，百姓被屠戮，传至郢都也是三五年后了，大军赶至又有何用？”
    “如此十年，可图楚国半壁！如此十年，可图楚国全境！如此三十年，天下无楚人矣！”
    “只是，此举杀戮深重，有伤天和，吴国行此策必遭天谴，贻害无穷！”
    阖闾君臣都被岳川这个计策吓到了。
    杀人啊！
    见人就杀！
    把楚国杀成一片白地。
    “楚虽三户，亡吴必楚”，那就把最后三户也杀掉。
    这确实是可行之策。
    历史上吴国就是这样做的。
    不过那是伍子胥、孙武两个绝世猛人指挥下完成的。
    没了这俩人指挥策应，效果肯定要大打折扣，遇到一个累死三军的家伙，还会一波波的送人头。
    阖闾还没说话，伍子胥已经怕了。
    楚王只是杀他一家，他便如此痴狂，如果自己纵兵杀楚国千家万户，又要有多少人如自己这般狂怒。
    推己及人，伍子胥放弃了下策。
    “敢问河神大人中策！”
    岳川笑了笑，“杀人易，诛心难！历代楚王都在与晋国争霸，假若你辅佐阖闾成为霸主，楚王会如何做想？楚国史官会如何做想？楚国百姓会如何做想？你的能力越大，楚王的骂名就越重，今后百年、千年、万年，楚王都洗刷不了这个骂名！”
    “我？霸主？”阖闾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何德何能？不不不，不可能！”
    几年前，阖闾还是郁郁不得志的公子光。
    能成为吴王，已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了。
    现在，岳川却告诉他，可以更进一步，成为天下霸主。
    然而，伍子胥双眼炽热的看着阖闾。
    “大王！请相信伍某！”
    阖闾还是不敢相信，这太夸张了。
    争霸天下啊，吴国这小胳膊小腿哪里玩得起？
    吴国真要争霸，那就得面临楚国、晋国的围攻，这不是找死么。
    “河神大人，上策，上策，愿闻河神大人上策！”
    “上策？”岳川呵呵一笑，“上策事关天机，你们真的要听吗？一旦听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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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2章

    “上策？”岳川呵呵一笑，“上策事关天机，你们真的要听吗？一旦听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听到这话，阖闾、伍子胥齐齐一震。
    上策竟然事关天机。
    这……
    有心退缩，但是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对方眼睛中炽热燃烧的火苗。
    如果今天缩了，恐怕会成为这辈子都迈不过去的心坎。
    今后的每一天，都会为今日抉择而嗟叹。
    想及此处，两人都眼一瞪、心一横。
    听！
    有什么不敢听的！
    吴国有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多年少勇为的雄主良臣。
    阖闾、伍员是一对。
    孙策、周瑜是一对。
    而他们掌握大权的年纪，往小了说是十七八岁，往大了说是二十出头。
    一个男人最雄姿英发的年纪。
    有时候，岳川很怀疑，阖闾、伍员跟几百年后的孙策、周瑜，是不是同一对CP。
    敢打！敢拼！敢闯！
    敢说！敢干！敢莽！
    “我等愿闻！”
    岳川挥手摄来池水，在地上勾绘出一幅九州地图。
    一如上次在南郭小院，给众人勾绘大九州图。
    只是此时，岳川的重点在长江，在江东！
    “吴国地处东南，有长江天险，可割据一方，偏安一隅。汝等君臣同心同德，励精图治，我再暗中照拂，令吴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不出十年，吴国可富！可强！可盛！”
    听到这话，君臣二人同时眼睛放光。
    河神大人竟然愿意庇护吴国。
    如果有河神大人庇护，吴国再富强不起来，自己君臣二人可以以死谢天下了。
    “多谢河神大人！”
    岳川摆了摆手，“十年生聚，吴国当滋丁一倍！二十年生聚，吴国当滋丁四倍！二十年后，我要看到吴国成为一个千万人丁的大国！此，方为霸业始！”
    “我等，愿为吴国霸业鞠躬尽瘁！”
    到了阖闾、伍子胥这等层次，已经没有太多的追求了。
    能吃的都吃过了。
    能玩的都玩过了。
    大宝剑什么的也都过足了瘾。
    但是，“霸业”这个东西，熟悉而又陌生。
    以前只见到楚国和晋国玩。
    就像小老弟看老嫂子，只可远观。
    可是突然某一天，小老弟发现，这个老大自己也能当当。
    这就有意思了。
    而且，岳川没有给他们空喊口号。
    滋生人丁，让吴国人口十年翻一倍，二十年翻五倍。
    这并不算难。
    真的不难！
    阖闾、伍子胥并不是庸碌无为之辈。
    相反，两人在一穷二白的时候，就敢筹划刺杀国君的大事，还被他们谋划成了。
    现在手握大权，背后又有河神大人庇护，这还不能在二十年间将吴国人丁翻五倍，干脆抹脖子算了。
    伍子胥看了一眼地上的吴国版图，忧心忡忡的说道：“河神大人，吴国疆域不拓，人丁滋生五倍，粮食方面……”
    吴国在与姜国的贸易中，粮食也是大头。
    眼下吴国只有几百万人，粮食不是很紧张，可如果吴国人丁滋生五倍，突破千万大关，粮食就是大问题了。
    岳川淡淡一笑，又摄来一道水花，泼在吴国版图旁边。
    “此为夷洲，孤悬吴国东南海外。其上有沃野，稍加开垦便为良田，稻谷一年三熟！”
    又是一团水花。
    “此为瀛洲，孤悬吴国东北海外。其上平原开阔，又有金山银山，汝等可操练劲卒，编为劲旅，行下策，兴霸业！”
    下策？
    阖闾、伍子胥瞬间想到河神大人刚才说的屠杀楚国，屠尽楚国三户。
    “河神大人，这……这不是有伤天和，必遭天谴吗？”
    岳川淡淡一笑，“杀人，有伤天和！但是斩杀妖邪，乃替天行道，有大功德！”
    指了指瀛洲，岳川低声道：“此地有大患，汝等必斩草除根，除恶务尽！否则两千四百年后，必祸我华夏，屠我苗裔，两千五百年后更是祸水入海，污我水域、荼我水族！”
    嘶……
    阖闾、伍子胥全都震惊了。
    两千四百年后，两千五百年后……
    河神大人竟然能看到这么远的事情？
    二人没有任何怀疑。
    毕竟，岳川身后站着的是大禹，是女娲。
    一个是人皇，一个是人祖。
    而且，河神大人有必要拿这种事情作弄自己吗？
    替天行道，有什么好怕的！
    而且，吴国想要磨砺军队，必然要有一个练兵之地。
    瀛洲，就成为吴国的砺剑之所吧！
    “我等，愿为河神大人效死力！”
    岳川哈哈一笑，“好！好好！你们有这个心，就行了！”
    说着，他又摄来一个大水球，泼洒在夷洲下方。
    水球炸开，化作星罗棋布的岛屿。
    “此地有千岛、万屿，可开亿倾良田，其地肥沃，撒种即可成活，稻谷如野草，收割不及。岛上又遍布金银铜锡香料玛瑙。汝等只需广造舟楫，来往搬运即可。”
    阖闾听到这话，先是心中狂喜。
    可是紧接着就愁容满面。
    “河神大人，海上行舟不比江河，有大风大浪，这……”
    岳川笑了笑，“你忘了我是谁？”
    金光大作，浪花汹涌。
    大禹、女娲的形象载波载浮。
    阖闾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有河神大人保佑，还怕翻船？
    河神大人看得起自己，给自己一条发财的路子，自己不好好抓住就算了，还在这里叽叽歪歪。
    伍子胥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看着地上的疆域图。
    夷洲！
    瀛洲！
    香料群岛！
    吴国想要开疆拓土，只需造舟船就是了，何必跟中原诸国打破头呢？
    守着长江天险好好发育就是。
    二十年生聚，可为千万人口大国，霸业之始。
    五十年生聚，可为两千万人口大国，霸业如日中天。
    百年生聚，可为五千万人口大国，不霸而霸！
    到那时，楚王就是一个笑话！
    我，伍员，才是真正的王佐之才，兴霸之臣！
    我伍员的名气有多大，楚王的骂名就有多重！
    想及此处，伍子胥双拳紧握，激动得浑身颤抖。
    “是是是！我等这便广招工匠，大力造船！”
    说着，伍子胥双手撑地，努力挣扎着要站起来。
    阖闾连忙上前扶助，“国相，你要爱惜身体啊。”
    “大王，扶我起来！我还能动，我一刻钟都不想耽搁了！大王，快！快！快！”
    阖闾转身向岳川一揖到底。
    感觉这有点大不敬，又连忙跪下去梆梆梆磕了几个响头。
    伍子胥也醒悟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跟着叩拜。
    “河神大人，我等先行告退。”
    岳川摆了摆手，“记住！今日之日事关天机，出得我口，入得你耳，倘若外泄，福祸皆有吴国百姓承担！”
    说罢，岳川一挥手，地上的水迹瞬间消散。
    疆域图、海域图全都消失不见。
    仿佛从来没出现过。
    二人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是！我等省得！”
    “去吧！”
    看着二人踉踉跄跄消失的背影。
    岳川长舒一口气。
    终于，忽悠过去了。
    这时候，大禹、女娲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两道身影缓缓淡去，化作金光流回河神印中。
    可是这时候，一道汹涌的金光从天而降。
    岳川顿时一愣。
    “忽悠人也有功德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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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3章

    许久许久……
    最后一道金光散去，岳川缓缓睁开眼睛，一抹明悟在心中浮现。
    这次功德，来得有点奇怪。
    不是“文以载道”、“稷下乘凉”那种三位一体的大功大德，纯粹就是做了一件好事。
    但是这件好事，得了一万功德。
    “伍员有这么重要吗？”
    河神印将伍子胥视为魔头，意欲诛杀。
    岳川却对其展开说教，让伍子胥回心转意，放弃执念。
    “不！这不是针对某个人某件事，而是对秩序的维护，对善恶的秉持。”
    明白这一点后，岳川几步走进河神宫。
    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的神像，随即一抬手，将刚拿到的功德灌输进去。
    功德开光！
    神像瞬间变得宝相庄严、气度恢弘。
    本就是上好的玉石雕琢，再辅以各种金银铜铁珍珠玛瑙，做工非常奢华。
    此时再功德开光，更加宝气浓郁、神光湛然。
    “如此一来，姑苏城也有一个传送点了。”
    之前从卑梁城河神庙到姑苏城河神庙，岳川是用脚走的。
    先阖闾一步抵达河神宫。
    以后的话，就能直接传送了，顺便给吴国带点便携的土特产什么的。
    嗯，很不错。
    又检查一番占地广阔的河神宫，岳川满意点头。
    “找机会弄个大铜钟过来，不然总觉得缺点什么。”
    另一边，河神显灵的消息以不知名的渠道迅速传播。
    阖闾大兴土木，动静很大，周边水族精怪都一清二楚。
    只是谁也没当回事。
    直到“河神宫”的招牌挂出来，水族精怪才恍然大悟。
    卧槽，修给我们老大的？
    一时间，心思活络的水族精怪都汇聚在姑苏城外，等着进宫觐见。
    河神宫有点“皇家园林”的意思，不对普通百姓开放。
    但它拦得住平明老百姓，拦不住那些鱼鳖虾蟹。
    地上爬也好，水里游也罢，都能畅通无阻的进入。
    等阖闾主持祭祀，河神显灵，铺天盖地的气息在宫中爆发。
    周边水域中躲藏的水族全都心惊胆战。
    这其中有扬子鳄、老鳖等第一批拜在河神座下的“五大护法”，更多的是后续收编的各路水族精怪。
    以前虽然听自家老大说河神厉害，但也没有太多的概念。
    直到近距离感受河神大人威势，才明白自家老大太谦虚了。
    河神哪里是厉害，分明是天下无敌。
    别说那些小虾米，就是扬子鳄等河神使者也震惊得无以复加。
    河神大人的气息比上次更强了。
    恐怖！
    当真恐怖！
    等阖闾带着人马离开，扬子鳄等水族悄悄咪咪的爬上岸。
    它已经收到了河神发来的讯息。
    允许朝见。
    河神宫周围水域瞬间沸腾，无数水族上下扑腾，往复纵跃。
    脸盆大的螃蟹、车轮大的螺贝、水缸大的乌龟，全都爬了出去，顺着石阶一路向上。
    还有鳄鱼、水蛇、蟾蜍等水生生物，也都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
    鱼类不能上岸，就顺着水道一路逆行。
    盘山蜿蜒而下的流水中金鳞闪烁，蔚为壮观。
    岳川看到这一幕，心中感慨。
    随即大手一挥，天空中风云突变，未闻雷声，却已经大雨滂沱。
    对人而言，这是极度恶劣的天气。
    但对水族精怪来说，这是绝佳的天气。
    天地间水汽弥漫，水族精怪能够顺着雨水在空中漂浮、穿梭。
    有修为在身的精怪更是使用水遁，在天地间急速行走。
    仿佛一张水质的红毯铺在地上，水族精怪行进的速度大大增加，不多时就来到主殿外。
    以扬子鳄、老鳖、金鳞、水蛇四大使者为首，其他精怪依次排开，从河神宫一路向外延伸。
    渡口处，依旧能看到无数鱼鳖虾蟹。
    “我等，参见河神大人！”
    能够口吐人言的水族精怪纷纷欢呼。
    没有炼化横骨的水族精怪也使劲扑腾。
    “我等，参见河神大人！”
    一瞬间，浓烈的香火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水族精怪天生信仰河神。
    以前水族混乱，不成体系，也没有可信仰的目标。
    有点能耐的水族精怪都敢自称河神。
    又或者精怪单纯，懵懂无知，被几个山村愚妇一忽悠，就变成“神”，帮着招摇撞骗。
    而现在，河神降临。
    所有水族都明白一件事——变天了。
    以后，河神便是水族至高无上的唯一，任何擅称河神、江神、水神者，都会遭到镇杀。
    “我等，拜见河神大人！”
    如是反复十多次之后，岳川点了点头。
    “起来吧！”
    搞出了这么大的场面，不说几句有点不合适。
    于是，岳川想了想，说道：“自公共怒触不周山，天倾地陷，致有大洪水。后人皇禹疏浚九州河道，镇杀作恶水族，重恢天地秩序。至今，已两千四百年！”
    听到这话，水族精怪们集体咋舌。
    它们大都是小沟小河里的野物，机缘巧合成为精怪，开始修行。
    几十年如一日，甚至几百年如一日的潜伏在水域中，不与外界接触。
    上古秘闻什么的，它们基本两眼一抹黑。
    很多水族精怪都不知道女娲补天这回事。
    但是大禹治水……
    对水族精怪而言，那叫一个如雷贯耳。
    人皇禹在水族中的名气太大了，也太响了。
    那可是把九州河道淘洗一遍，龙蛇一族斩尽杀绝的凶人。
    直到现在，大江大河之中还镇有大禹时代的石雕、石刻。
    禹之名，是水族绕不开的存在。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拿出河神印，向其中灌输香火。
    金光弥漫，水波湍湍。
    大禹的身影冉冉升起。
    不需要任何语言，不需要任何文字，只是看一眼就明白这是谁。
    灵魂深处的恐惧被无限放大，水族们就像被打断筋骨一样，全都浑身瘫软的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喘。
    无论什么来历，什么根脚，在禹面前都不值一提，不堪一击。
    但凡水族精怪，都生不出反抗的意志。
    禹，怎么会在这里？
    禹，要干什么？
    岳川收起河神印，淡淡说道：“两千四百年间，九州江河多有淤堵、频繁改道，更有水族窃据水脉、泉眼，修行功法、祭炼自身，以致天下南涝北旱，水灾频发、山洪肆虐，还有水族以江河神灵自居，愚弄百姓，诈骗香火供奉……”
    一番话，说得众多水族心惊胆战。
    因为，这事情它们多多少少都听过，见过，甚至干过。
    河神大人今天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是把天下水族一网打尽，算总账？
    难道，龙蛇一族的旧事又要重演？
    水族们有心逃遁，可是一抬头，触及禹的形象，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逃？
    身为水族，能逃到哪里去？
    水遁面前，千里江河瞬息可至，逃有什么用？
    面对禹，面对河神，水族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听命，俯首待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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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4章

    “前尘往事，因果纷纭，无法一一裁断，索性一笔勾销。然而自今日起，尔等需心怀好生之德，行善事、修善果，以求大道。复有为非作歹，兴风作浪者，就地诛杀，明正典刑！”
    没有水族怀疑河神这番话。
    因为禹就是最好的背书。
    “我等谨遵河神大人谕令！”
    岳川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天下水域，皆为尔等修行之所。然天下水域，亦为人族栖息之地。为防止两族矛盾滋生，吾今日与尔等约法三章！”
    水族们瞬间激灵起来。
    这天下，终究是人族的天下。
    水族再虔诚敬奉河神，能提供的香火、供品也比不上人族万一。
    更何况，眼下这个河神宫是人族君王修筑。
    如果河神大人倾向人族，要损害水族利益，自己的好日子不就到头了吗？
    一时间，水族都心有戚戚。
    岳川没有理会鱼鳖虾蟹的小心思，而是朗声说道：“吴国疆域，村村有井，每村置一井灵，监察村中水质，保障村民饮水。此事虽小，却有功德，亦可享人族香火、供奉，利尔等修行！汝等，可愿往？”
    水族们难以置信。
    我特么都伸出脖子等着挨刀了，结果后颈一凉，你给我挂了个大金链子。
    “还有这等好事？”
    “真的可以在井中修行吗？”
    “保障饮水有什么难的，不就是聚集一下水灵力，疏通一下水脉，不让井水枯竭么。”
    “这不是闭着眼都能做吗？”
    一时间，水族们纷纷叫嚷。
    “我愿意！”
    “我也愿意！”
    “选我选我！”
    岳川抬手压了一下，现场瞬间寂静。
    沉默期间，岳川心中浮现出一个资料：1983年，华夏还有大约5万条河流，但是2013年，根据中国的第一次全国水利普查，其中的2.8万条河流不见了，华夏50%的河流没了。
    这其中只有极少数是自然变迁导致。
    但更多的是人为改变地形、地貌，填平河湖，农业、农业过度用水，导致河湖枯竭。
    存在了三千年的河湖，却在短短三十年里人间蒸发。
    即便剩下那两万多条河流，也都受到了轻重不一的污染，其中黑色、紫色、蓝色的河湖不计其数，臭气熏天，生灵绝迹。
    治理河流水域，不能指望人，也指望不上。
    于是，岳川扬声说道：“吴国疆界，溪流众多、河网密布，乡村饶河而建，河流穿乡而过，一方水土，一方生灵。”
    “无论人还是水族，都栖居在同一片水域中，同一片土地上。”
    “各村井灵之上设河长，河长者，一河之长，下辖诸村井灵，守御一方水土。”
    “其他小型湖泽，亦是同理。大江大河，则分段、分区，以河长领辖，其余井灵辅助管治。”
    “凡出身清白，无劣迹水族，皆可自荐出生地、修行地井灵。无过者可升迁河长，有功者得嘉奖。”
    “无论井灵、河长，皆需册封，无册封者，不得立庙，不得享香火！”
    最后一句话倒不是岳川私心，而是水神信仰体系太乱了。
    河流中的精怪可以享受供奉，成为水神。
    大西北的蜥蜴可以享受供奉，成为雨神。
    某些地方甚至溺死的亡魂也能成为河神。
    如果是其他神明也就罢了，老百姓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你么？
    但水族一系的神，还真离不开。
    你总要喝水的吧？
    喝水你就得去井边，就得去河边。
    灌溉总要水的吧？
    需要水就得跟河里的精怪打交道。
    走路总要过河，遇到涨水什么的都有落水危险，不拜拜河神怎么行？
    更何况那些打渔的、撑船的、跑商的。
    河流水道不仅仅是生活必须，也是交通、商业的必须。
    这就跟车匪路霸吃过往司机行人一样。
    各种水族精怪盘踞江河，多多少少都会发挥自身长处，搞点创收。
    就算水族精怪脑子笨，想不到，但人会主动教它们。
    所以，“受河神册封”这一点绕来绕去，针对的并不是水族，而是某些居心不良的人。
    如果真有善良的水族精怪守护一方水土，并且已经做了很多年。
    岳川完全可以派使者去为其册封，让其继续守护当地。
    “我等谨遵河神大人谕令！”
    水族精怪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想不出其中的缘由。
    但是它们并不反感河神大人的强势。
    册封而已，河神大人册封是给咱们面子，别给脸不要脸。
    只是，天下水族那么多，井灵、河长位置有限，其他多出来的水族精怪怎么办？
    岳川说道：“大江、大河之上往来船舶众多，但行船多靠水流、风力，速度缓慢。若有水族施展法术，兴风作浪，帮助船舶航进，亦可得人族香火、供奉。”
    这是岳川抛出的大杀招。
    古往今来，水运都是人族商业发展、物流运输的重头。
    比起陆运，水运不但运量大，还省心省力。
    只要把货物装上船，顺风顺水漂几十日就到岸了。
    反观陆运，每天风餐露宿，到处找宿头。
    刮风下雨都得忍着，万一遇到河流冲毁道路，要么绕路，要么逗留原地修路。
    正是依靠水运便利，南方的商业一点点超越北方，经济的重心也一点点南移。
    可是在岳川看来，水运的潜力还是没有完全开发出来。
    首先是河网分布不均。
    大江大河就那么几个，江河沿岸确实多大城、重镇，但其他区域依旧穷困凋敝。
    其次是很多河网不适合行船。
    河道窄、礁石多、水流急的河段，再经验老到的船家也不敢过。
    过去九十九次不算本事，翻一次就全还回去了。
    最后是逆水行舟的问题。
    顺风顺水自然可以“轻舟已过万重山”，但是反过来，从下游到上游，那叫一个缓慢、低效。
    而这个问题，对水族精怪来说根本不是事。
    行船需要什么？
    一个是风，一个是浪。
    水族精怪最喜欢干的就是“兴风作浪”。
    如果有水族精怪帮助，就是逆水行舟，也能浪得起飞。
    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把水族精怪和水运联系起来。
    如此，既能一劳永逸消除水族兴风作浪的危害，又能让人族得到风浪的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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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5章

    水族精怪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帮人行船？怎么帮？”
    “为什么不是直接驮着人过河？”
    “它们要是被吓到，在我身上撒尿怎么办？”
    “是啊是啊，沾了秽物，会损修为。”
    也有聪明的精怪想到了帮助人族行船的好处。
    首先，这是在助人。
    助人就有功德，只是有些功德比较大而明显，有些功德比较小而微弱。
    可是，再小的功德也是功德，可以积少成多，以量变达成质变。
    翻船落水的好事不是每天都能碰上的。
    水族精怪想做功德很难。
    就算偶尔遇到一票，一旦发现落水之人，一群精怪乌泱泱的就冲上去了。
    蹭助攻都蹭不上。
    但是行船的话，每个水族精怪都能出上力，帮上忙，派上用场。
    江河上的船太多了。
    只是，精怪也需要吃喝，需要修行，不可能一年到头啥也不干，全去帮忙行船。
    “河神大人会不会强制咱们去行船啊？”
    “十年八年到还没什么，就怕一辈子啊。”
    “河神大人仁慈，应该不会吧。”
    岳川仔细听着水族精怪们的讨论。
    许久之后，他抬起手，现场瞬间安静。
    “大江、大河之上将会沿河设立诸多码头，各地水族可拜码头、留名帖，若有船舶需要辅助行船，水族可施展法术兴风作浪，帮助船舶快速通行。”
    “码头会按照辅助行船的距离，向船舶收取一定费用，或是实物，或是香火供奉。出力水族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劳动，领取实物报酬，或者享受香火祭拜。”
    “暂时是这个方案！今后还会根据辅助的力度，行船的速度等进行详细规划，并且提升报酬。总之一句话，多劳多得！修为越高，赚取的好处越大！”
    听到这话，水族们纷纷激动起来。
    对它们而言，兴风作浪就是本能。
    心情好了，甩个水花。
    心情差了，甩个水花。
    打架打赢了，掀个浪头。
    打架打输了，掀个浪头。
    这事情毫无难度，吹吹水而已。
    可是对人而言就不一样了，轻则船舶倾覆，重则村庄淹没。
    如果控制力道，把兴风作浪压制在一定幅度、一定范围，岂不是能帮助船舶快速通行？
    顺流而下，速度倍增。
    逆流而上，速度也丝毫不减。
    如此，既有功德拿，又有香火享。
    这可比自己到处救人做好事，忽悠人供奉自己来得简单、直接。
    什么心都不用操，只管每天摸鱼划水就行了。
    “河神大人，我愿意！”
    一个四肢粗壮，背甲高耸的巨龟昂头说道。
    “河神大人别看我长得笨拙，我驭水非常纯熟，辅助行船绝对没有问题。”
    说罢，巨龟足下清泉涌起，水汽弥漫。
    成千上万个拇指大小的水珠静止在空中，然后循着玄奥复杂的轨迹运行。
    轰！
    水珠集体爆开，那一瞬间，空中呈现出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可不就是岳川么。
    众多水族纷纷嫉妒。
    好你个老龟，浓眉大眼的，还以为你是老实龟，没想到你也会溜须拍马。
    不过，老龟这一手驭水的本事真不是盖得。
    尤其是对水力的细节掌控，堪称惊艳。
    如果用在辅助行船上，不仅快，而且还稳，一点颠簸都没有。
    岳川点了点头，“准！你找鳄鱼使者，留下姓名。”
    扬子鳄用小爪子挠了挠脑门，心中暗道：鳄鱼使者是谁？
    看到老龟屁颠屁颠的朝自己冲过来，它才恍然醒悟。
    “哦，我不叫猪婆龙了啊？”
    又有许多水族现场展示自己的驭水能力，表示愿意拜码头，为行船出力。
    岳川照单全收。
    水族精怪这边没问题了，剩下的就是人族那边。
    阖闾、伍子胥刚走没多久，再喊他们回来，多多少少有点不方便。
    于是，岳川下山进城，找上很久不见的许石。
    “许石见过土地公！”
    岳川摆了摆手，“起来说话！”
    许石乖巧的站起来，却一句话也不敢说。
    他心中正忐忑着，土地公怎么一声不吭找上自己呢？
    是不是自己什么事情做得不对，或者做的不好，触怒了土地公？
    土地公会怎么惩罚自己？
    是不是跟白家老太太通通气，问问怎么个情况？
    岳川不知道许石心中杂乱的念头，而是问道：“这一年来，过得还好吧？”
    许石“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托土地公的福，小的过得好，好，很好！”
    “过得好就行了，你抖什么抖？肾虚的毛病还没好？白家老太没有给你抓药吗？柳一他们不是给了你很多补品？这都补不回来？不是让你起来说话么，跪着干什么。”
    许石锤了锤膝盖，“腿软，起不来，小的还是跪着说话吧。”
    岳川点了点头，随即摇了摇头，“柳七的牌位还供着吧？”
    “供着！每日上香，不敢有怠慢！”
    柳七就是柳家那条白色巨蟒，许石缘定三生的伴侣。
    现在借助蜀中洞府灵脉修行，修为一日千里，提升得很快。
    恐怕不需要一千七百年，就能化为人形了。
    关心过生活之后，岳川说起正事。
    “吴国与姜国的商贸往来是你牵头，也是你跟翁胖子接头，吴国的船队你肯定都脸熟吧？”
    许石摇了摇头，“他们对我脸熟，但是我对他们不太熟。人太多了，我……脸盲，记不住。”
    当官的都这样。
    没毛病。
    不过没关系，这样更好办。
    “我打算在姑苏城外建一码头，为来往船舶提供领航辅助，具体是这样……”
    许石是自己人，也知道精怪的存在。
    他对水族精怪辅助行船的事情并不吃惊。
    跟柳家几人比起来，这都是小场面了。
    “原来如此……”
    许石长舒一口气。
    土地公不是找自己麻烦的，这就好。
    “土地公，此事不难，我一声令下即可，那些船家不敢有半句怨言。”
    能在吴国、姜国贸易中跑船的，都是半官方背景。
    说直白点就是阖闾的手下、奴仆。
    别说让他们体验一下新鲜事物，就是给他们一把刀，让他们抹脖子也毫无怨言，死不旋踵。
    “不过，水族精怪那边需要什么好处？该给多少？又该怎么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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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6章

    “怎么支付报酬，这个很简单。水族精怪所需，不外乎实物，以及香火。实物的话，基本都是酒肉。”
    水族精怪不缺吃喝。
    水里有太多太多的鱼虾，随便动动就能饱腹。
    喝水更不用说了。
    但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得不到的在骚动。
    水族精怪不稀罕水产，但是特别稀罕山珍。
    什么鸡鸭鹅、牛马羊，都是水族精怪眼中的美味。
    民间祭祀龙王爷、河神爷的时候，总是少不了大公鸡、大猪头。
    但是谁用大鲤鱼去祭祀，摆明了糊弄龙王爷。
    酒就更不用说了。
    但凡水族，都喜欢喝点有味儿的液体。
    酒纯不纯没关系，就是喜欢这一口。
    许石听到这话，连连点头。
    “食物没问题，虽然不便宜，但比起风浪带来的好处，根本不值一提。”
    一艘船装载的货物动辄几万斤，贩运千里，赚取的利润堪称暴富。
    问题是，船没法像马车一样说走就走。
    大航海时期，帆船都是依靠季风和洋流环球航行。
    每年特定月份，会刮起特定方向的风，风就像守信的远方朋友，不远万里也要赶来。
    正因此，这种风被称为“信风”。
    江河之中行船，也得靠风，说是“看天吃饭”也不为过。
    如果能借助水族精怪的力量，摆脱对风的依赖，船队没理由会拒绝。
    别说一颗猪头，就是一只烤全猪又如何。
    比起一船货带来的利润，九牛一毛。
    “土地公，不如这样，让稷下饭庄在码头上开一个店，专门制作水族精怪喜欢的菜肴。”
    岳川心中暗道：许石真是个人才。
    这样一来，又给自己赚了一层利润。
    想想也对，外面的厨子不如自家厨子用着放心。
    万一厨子头晕眼花，怼了一坛子雄黄酒过来，码头上不得上演水漫金山？
    “没错！稷下饭庄的厨子手艺精湛，而且都是自己人，用着放心。还能随时听取水族精怪的意见，进行改进。嗯嗯嗯……就这样……”
    许石拱手道：“我这便去组织人手，安排商船。”
    岳川点了点头，“行！吴王那边，你去解释一下，让他们把码头的事情也一并办了吧。”
    安排完毕，岳川又开始忙碌起来。
    首先是跑一趟伊犁城，关注一下七河之地的发展状况。
    张道临每天都在四处奔走，降妖除魔。
    仿佛鲶鱼进了鱼塘，把伊犁城周边区域搅得天翻地覆。
    寻常妖魔鬼怪在张道临面前，只有俯首待裁的份儿。
    就算一些实力强大，占山为王的精怪，也接不了张道临几招。
    雷法的霸道，在张道临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张道临的频繁攻击下，周边林立的山头接二连三瓦解。
    有的是老大死了，喽啰散了。
    有的是喽啰还没散，老大脚底抹油跑路了。
    没办法，整天电闪雷鸣的，太吓妖了。
    这片山头风水不好，容易招雷，得换个地方避避风头。
    被妖魔鬼怪豢养的人族以及其他生灵也都得了机会，纷纷逃散。
    伊犁城每天都能接收到几百上千的流民、难民。
    时至今日，光是接收的难民就达到了四万人，伊犁城总人口接近30万。
    为了帮助这些惊魂未定的劳动力赶紧适应伊犁城的生活节奏，黄三给他们贴心的安排了种地、放牧、挖渠、修城等工作。
    岳川归来的时候，难民的精神面貌已经焕然一新。
    再也不是麻木不仁的牲畜，而是蓬勃富有朝气的人。
    岳川暗暗点头，又处理了一下城隍庙中羁押的孤魂野鬼。
    该惩罚的惩罚，该封印的封印，该轮回的轮回。
    做完这些，岳川念头一转回到河神宫。
    猪婆龙已经统计完了第一批“拜码头”的水族精怪。
    乌龟、王八、蛇类、蟾蜍、猪婆龙等。
    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鱼类。
    总之，都是些块头大、气势足、道行高的。
    也只有这些大家伙，才能长时间兴风作浪，而不是扑腾两下就后继无力。
    “山下码头，商船已经等候多时了，你们去吧！”
    “切记！这是我们河神宫第一次与人族在航运业进行合作，你们几个代表的不仅仅是你们自己，还代表了江河湖泽中所有水族，代表了我河神宫的脸面！”
    听到这话，水族精怪们全都不自觉的昂首挺胸。
    蟾蜍精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鱼类精怪“吧嗒吧嗒”张合腮盖。
    “我等绝不会给河神大人丢脸！绝不给水族蒙羞！”
    河神宫上一秒还水汽弥漫，下一瞬就变得热力炙人。
    岳川握起拳头，大声说道：“这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
    “去吧！建立属于你们的功绩，谱写属于你们的传奇！当你们回来的时候，我会给你们立像，让所有进出河神宫的生灵都瞻仰你们，膜拜你们！”
    听到这话，第一批“拜码头”的精怪只觉得浑身精气上涌，脑瓜子里的元神差点自爆。
    建功立业？
    这不是人族特有的事情吗？
    我们水族，也可以吗？
    如果是其他人说出这种话，水族精怪绝对嗤之以鼻，脾气不好的甚至一个神龙摆尾，将其抽到八丈之外。
    但说话的是河神大人！
    河神大人给自己立像，而且是在河神宫外立像。
    精怪们四处张望一番，又仔细回想一路走来时的经历和见闻。
    河神宫中，有资格立像的，也就是猪婆龙等“五大使者”。
    猪婆龙使者实力高强，忠心耿耿，是最早跟随河神大人的，有此地位情理之中。
    其他几个使者也都为河神大人立下了汗马功劳。
    即便田螺使者，也是为了对抗豢养血吸虫的妖孽，身死道消。
    五大使者付出这么多，才混上一座雕像。
    自己只用跑一趟船，也能获得同等待遇。
    这……
    这……
    水族精怪们偷偷瞄了猪婆龙使者一眼。
    使者大人会不会生我们的气啊？
    可是转念一想。
    田螺使者虽然身死道消，但民间香火旺盛。
    许多百姓感念田螺使者恩德，为其建庙祭拜，更有田螺姑娘的传说、故事在乡间流传。
    如果自己也能混成田螺姑娘这般，就是被猪婆龙使者胖揍一顿，也值得了！
    为了立像，为了理想！
    拼了！！！
    （九月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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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7章

    姑苏城最近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
    最出名的就是江河之中的水族。
    渔民、船夫、路人等都亲眼看到无数鱼鳖虾蟹钻出水面，向城外一处山上汇聚。
    大雨滂沱，看不真切。
    但朦朦胧胧之中，确实看到了许多比人还高、比牛还壮的庞然大物。
    那场面蔚为壮观，却也撼人心魄。
    虽然没有人壮着胆子去一窥究竟，但河神宫的名气传了出去。
    有虔诚的香客们想要乘船去河神宫祭拜，可是刚到码头就被拦了下来。
    前方园林禁地，禁止通行。
    人们正遗憾的时候，码头上吹吹打打，张灯结彩。
    却是“稷下饭庄”开张。
    “稷下饭庄？这不是姜国的吗？”
    “呦，咱们吴国也有稷下饭庄了？”
    “以后咱们吴国百姓有口福了！”
    和姜国通商互贸，使得吴国人对姜国有了许多了解。
    比如稷下广场。
    去过姜国的，都会被稷下广场恢弘、庞大的建筑，精美、繁多的商品，贴心、周到的服务所折服。
    这其中，最出名的就是稷下饭庄。
    只要是去姜国经商的人，都会到稷下饭庄吃饭。
    一则是，稷下饭庄太有名了，不吃一回遗憾。
    二则是，姜国本地商户宴请都会选择稷下饭庄。
    三则是，稷下饭庄的饭菜真的太好吃了，堪称人间一绝。
    “不瞒你们说，从姜国回来之后，我吃什么都味同嚼蜡，一下子瘦了二十斤。本想着再去姜国一次，好好吃他三十斤。谁想到，稷下饭庄开到咱吴国了。”
    “是啊是啊，走走走，上去看看！”
    “今儿个我做东，搓他一顿！”
    进到稷下饭庄，刚要点餐，却被告知：“上午客满，要到下午才能接待。”
    左左右右扫了一圈，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稷下饭庄收费不便宜，寻常穷苦人家看到这种门店装潢就不敢往跟前靠。
    也就是见多识广的吴国商人，才会冲着名气走进来。
    “嘿，这偌大的厅堂里一个人都没有，你给我说客满？客人呢？叫他出来！”
    “就是！稷下饭庄这么大的店，一上午不得做几千道菜，得多少人才能吃光？”
    “是不是嫌弃我们没钱，付不起饭钱？”
    “告诉你，我可是你们稷下饭庄的贵客，你们胡掌柜还给我抹过零呐！”
    店掌柜连连拱手告罪，“实不相瞒诸位，店里确实客满了。不如这样，小的采买一些酒肉，几位在店中将就将就，垫垫肚子，这顿饭就当小的请了。下午再给贵客上我们店里的食物。”
    听到这话，几人终于相信掌柜说的话。
    本想推辞，可实在腹中饥饿，几人便找了一个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
    “那行吧，上几样饭菜来。”
    “不用太多，我们得留着肚子。”
    “对对对，晚上大吃一顿。”
    几人坐在窗边，眺望江水，悠然自得的时候，一阵浓香传了过来。
    “啊……是烤全羊！稷下饭庄的烤全羊！”
    “这是孜然的香味儿，我闻到过，没错，就是孜然。”
    “快看快看，店里的伙计把烤全羊端到江边了。”
    “一个……两个……三个……一共十八只烤全羊，谁这么大的手笔？”
    一群身穿绫罗的富商招呼奴仆接过烤全羊，然后在水边一字摆开。
    前方已经摆好了香案、供桌。
    香炉、烛台等一应俱全。
    民间乐队敲锣打鼓，热闹非凡。
    十八只烤全羊分别端到供桌上。
    没多久，稷下饭庄又送来了卤猪头、卤肥鸡等。
    还有面点、水果。
    一群人跪在香案前磕头膜拜，口中念念有词，很是虔诚。
    稷下饭庄里看热闹的人们顿时愣住。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
    “是哪个神的祭日？”
    “一下子这么多人祭拜，什么情况？”
    “那几个不是咱姑苏城最有名的船商么？”
    “对对对，就是他们！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人这样，一群人也都这样。是不是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被闹了？”
    “祭拜不都是拿冷猪肉凑合凑合么，谁会来真的？而且还是稷下饭庄的厨子。”
    一个人捏了捏下巴，左左右右看了一圈，倒吸一口凉气。
    “哥几个……你们说……稷下饭庄会不会就是为这场事建起来的？”
    其他几人听到这话，也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稷下饭庄是姜国的门面，就算要在吴国开分店，那也选姑苏城内，而且是最好的地段。
    眼下，稷下饭庄开在了姑苏城外，码头边上。
    这里是什么地方？
    穷苦人乘船、渔家贩卖鱼获、苦力装卸货物的地方。
    在苦哈哈扎堆的地方开稷下饭庄，这不是钱多烧得么。
    开张这么久了，店里依旧冷冷清清。
    “我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烤全羊，那得提前一天准备，稷下饭庄刚开业烤全羊就做好了，这明显是提前预定的。”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的面子？那几个船商脸面再大，也大不到姜国吧。”
    “稷下饭庄在这开店，又是图的什么？”
    几人窃窃私语的时候，船商祭拜完毕，招呼手下奴仆端着托盘等物走到水边，用力一抛，盘中的食物顿时化作雨点，扑簌簌飞入江水中。
    “卧槽？他们不吃？扔水里？”
    “浪费！浪费啊！”
    “烤全羊啊，他们怎么舍得啊？”
    十八只油光闪亮的烤全羊划着曼妙的弧线沉入水中。
    看热闹的商人恨不得冲到水边，一个猛子扎进去，把烤全羊捞起来。
    “你们快看，他们在倒酒！”
    果然，船商们又指挥着奴仆，把一缸缸酒水推到岸边，拍开泥封往水里倾倒。
    咕嘟咕嘟！
    哗啦哗啦！
    别说看热闹的人，来来往往的行人、渔夫、苦力们也都目瞪口呆。
    奢侈！
    太奢侈了！
    这么多美酒美食，自己吃了不好么？为什么要倒入江中。
    傻！
    真是太傻了！
    然而，指挥倒酒的船商们哈哈大笑。
    因为他们观察到了特殊的现象。
    酒液入水的时候，水面并没有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江水就像漏斗一样，酒液直直的坠了下去，一点波纹都没留下。
    之前丢入水中的食物，也都没有重新浮起。
    别说食物残渣，就是一点儿油星子都没冒起。
    “许神医说的没错！”
    “我们要发达了！”
    “杨帆，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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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8章

    十八艘货船扬帆、启航。
    但是，懂行的船家都叹息摇头。
    “一点风都没有，开什么船啊。”
    “难怪烧香拜神，可是这种事求神也没用。”
    “不信？走着瞧，能动一下，我跟你姓！”
    没有人看好。
    人们甚至打赌，这些船被冲回来之前能走多远。
    然而，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一阵妖风在江面上吹起，桅杆上堆叠且下垂的船帆瞬间臌胀得几欲裂开。
    这前后的变化太突然了，人们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这风怎么回事？”
    “来的也太巧了吧？”
    “风怎么都围着船，岸上一点都感受不到？”
    “船动了，动了！”
    劲风鼓荡之下，船首处掀起涛涛浪花。
    浪奔、浪涌，顺着船舷从头到尾。
    巨大的货船化身离弦之箭，笔直冲出，在江面上留下一条缓缓消散的白线。
    大船变小船，小船最终消失在潋滟的波光中。
    直到什么都看不见，码头上的人们才回过神来。
    “什么？那是什么？”
    “没有风，怎么把船开走的？”
    “那是逆流啊，逆流啊！怎么比顺水跑得还快？”
    “不但快，还稳啊！”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有门路的人纷纷上前，与收拾供桌的奴仆们攀谈起来。
    奴仆们也不隐瞒。
    “不知道！我们就是干活的！有事请问我家老爷。”
    “你家老爷在哪？”
    “在船上啊，你们刚才不是看得清清楚楚吗？”
    稷下饭庄二楼，靠窗的位置。
    几个吴国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哥几个，我觉得，这事跟稷下饭庄有关。”
    “对对对，刚才那个祭祀，恐怕不是装装样子。”
    “稷下饭庄的掌柜肯定知道些什么，咱们问他就是！”
    “同去，同去！”
    几人哪里还顾得上吃饭，一窝蜂冲下楼，围住店掌柜。
    “咦？酒菜不是送上去了吗？几位贵客怎么不吃？难道是不合胃口？”
    “不不不，掌柜的，能否借一步说话？”
    掌柜的跟着几人来到二楼，目光却忍不住往桌上瞟。
    心中暗道：饭菜里有苍蝇，还是有头发？
    “掌柜的，刚才那祭祀……”
    “祭祀怎么了？”
    “不不不……是这样，掌柜的，刚才祭祀的那一套饭菜，是怎么个卖法？”
    掌柜连连摇头，“不不不！那饭菜不是给客人吃的！”
    几个商人顿时不乐意了。
    “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对！还怕我们吃不起吗？”
    掌柜的连连解释，“事情是这样的，那饭菜都是祭祀河神的祭品，咱普通人那能吃呢？几位客人就是想吃，我们也不敢卖啊！”
    听到这话，几人心中一喜。
    果然是祭祀河神大人的。
    也就是说，刚才那几艘货船能开出去，全是河神大人显灵？
    “不瞒掌柜，我们也是河神大人的虔诚信徒，我们也想祭拜一下河神大人，不知这桌饭菜得多少钱？”
    掌柜的伸出一根手指，“一千钱！”
    几人全都肉疼。
    一千钱！
    这可不是小数目。
    按照吴国的粮价，一钱可以买一斤带壳的谷物，这就是一千斤粮食。
    掌柜的晃了晃手指，“不是咱们吴国的钱，是姜钱！一千姜钱！”
    噗……
    几人差点吐血。
    姜钱比吴国的钱值钱多了。
    一枚姜钱可以换三到五枚吴钱。
    也就是说，这一顿饭吃掉了三五千斤粮食。
    十八个船商，合起来就是一万八千姜钱。
    这生意，真是暴利啊！
    难怪上午都不接待其他客人了。
    掌柜的摇了摇头，“这一千钱，是两顿饭，出发时候一顿饭，靠岸了一顿饭，我们都管着。”
    几个商人还是觉得很贵。
    掌柜的神神秘秘的说道：“贵客啊，你们要是真想挣大钱，不如买一艘船。越大越好！”
    听到这话，有的人心中意动。
    他们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稷下饭庄、祭祀、河神、商船之间的联系。
    只是眼下身处局外，不知道这套游戏的规则。
    而入局门槛就是一艘船。
    吴国的船不便宜，但咬咬牙还是能买下一艘。
    当即有一人说道：“咱们筹钱，买一艘船如何？”
    有人赞成，但也有人迟疑，或者面露难色，当即拱手告退。
    最终只剩下三个人时，掌柜的呵呵一笑。
    “你们先把船买来，装满货物。一切收拾妥当，提前一天来寻我。”
    三人坐会桌旁，却都没了吃喝的兴致。
    满脑子都在想刚才发生的一幕幕场景。
    “哥几个，咱们是不是上头了？”
    “不，刚才那十八个船商都是关系通天的，后台能通到国君和国相大人府中。不讨好的事情，他们才不会干！”
    “对！我不是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那些船商有信心！”
    几人一琢磨，确实是这个道理。
    杀头的买卖有人干，赔钱的买卖没人干。
    更何况那十八个船商都有官方背景，一个个消息灵通得很。
    他们倾巢而出做某件事，只能说这件事真的大有可为。
    “好！我们这便攒出一只船，再招几个技艺熟练的船工。不过，我们船弄好之后做些什么呢？”
    船是要运货的。
    问题，吴国和姜国贸易的权力掌握在官方手中。
    民间商人只能在官商后面捡一些食物残渣。
    几人挠头苦思。
    谷物是交易大头，基本被大粮商把持了。
    鱼虾贝类需求量也很大，但民间的货物都被官方统一收购。
    最后就是，大宝剑。
    这个是官营生意，寻常百姓根本插不得手。
    “唉！琢磨来琢磨去，竟然一样都没琢磨出来。”
    “就是！什么货物都被国家垄断，咱们想买买不成，想卖卖不掉！”
    “诶，我有个生意……既不与官商的利益冲突，还能持续稳定的挣大钱。”
    “快说，快说，什么生意？”
    “咱们不运货，专门运人，怎么样？”
    “运人？你说当人贩子？”
    其他俩人顿时目光怪怪的。
    “咳咳！你们俩想啥呢？我说的是，把咱们吴国的小富人运到姜国开眼界，到时候再把他们运回来。”
    “这也行？”
    “怎么不行？”提点子的人指了指周围，“你们看看，稷下饭庄，这么响亮的招牌，他们一个个看都不看，就算看了也不懂。也就咱们几个识货！可咱们没去姜国之前，也不知道稷下广场和稷下饭庄啊，对不对！”
    “对！”
    “这不就结了！咱们带更多的同胞去姜国开眼界，一个人收他一百钱，多吗？如果咱们船上装百十号人，这一趟不就能挣上万钱？回程再挣他上万钱！如果客人采买货物叫咱运送，又能挣他一点。”
    众人听到这话，全都眼睛发亮。
    是啊！
    运货挣钱，运人也一样挣钱啊！
    而且，能去姜国长见识的，都是有钱人，多结交这种人，也能拓展自己的人脉，对自己的其他生意大有裨益。
    “哥几个，我觉得，咱们可以多加点钱。”
    “买个大船！越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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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9章

    吴国的第一次试航动静不大，但影响不小。
    寻常人不清楚其中关窍，就算看到了也咂摸不出所以然来。
    毕竟大江上每天都有船，每天都有风，总有那么几个幸运的船商赶上好风。
    但是关注这件事的，都知道这件事不简单。
    吴国的水族精怪集体振奋。
    试航当天，大江中的水族精怪扎堆。
    它们亲眼见证了人族的香火祭祀、酒肉供奉。
    只可惜，那些美食美酒都是有主的，刚入水就被享受祭祀的精怪施展控水术包裹起来，吞入腹中。
    虽然吃不到，但是水族精怪能看到、能闻到。
    热气腾腾的鸡鸭牛羊，各种瓜果蔬菜，还有馒头点心。
    这都是无上的美味啊！
    以前糊弄山村愚妇也能骗点吃喝，但最多也就是冷猪肉。
    就是那种煮得半生不熟的肉。
    大方的还丢水里给自己吃，小气的就是在庙前摆一下，供完就撤走。
    再看那些同族，控水术圈出一个气泡，把美食、美酒包裹起来，或是狼吞虎咽，或是细嚼慢咽。
    啧啧，垂涎三尺啊。
    据说，商船抵达目的地后，还会有一场祭祀，一份供奉。
    “等我修炼有成，也要找猪婆龙使者考核！”
    “我也是！兴风作浪，谁不会！？”
    “它们走了走了，咱们赶紧上去。”
    “上去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捡几根肉骨头吃啊。”
    “就算吃不到肉，好歹也能喝口汤啊。”
    “至少能喝一口带香味的河水吧。”
    另一边，许石、阖闾、伍子胥也都在关注着码头。
    看到十八艘满载货船满风满帆驶出，三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腹中。
    下一瞬，又跳到嗓子眼儿里。
    “有河神大人庇护，我们吴国的商船可以纵横八方，无往不利！”
    “恭喜君上！借水运之便，我吴国可以日进斗金……哦不，日进金山！”
    阖闾也哈哈大笑，“之前与姜国贸易，路途遥远，又要借助风、水之力，一个月才能往返一趟。现在，速度快的话，一两个昼夜就能抵达吧？也就是说，我们贸易的速度可以提升十倍！每个月可以往姜国售出一万把宝剑了？”
    吴国对姜国出口的重头戏是铸剑。
    毕竟粮食、鱼虾、茶叶等都需要天生地长，数量有限。
    而铸剑工坊里就能锻造，一年四季，甚至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能产出。
    一想到十倍的利润增长，阖闾意气风发，“是不是多兴建一些工坊，多招募一些工匠，提高产量？”
    伍子胥连连摇头，“大王，此举不妥！”
    阖闾咳了咳，“孤才不是见钱眼开，孤乃爱剑之人，孤这么做是希望天下所有爱剑之人都能如孤般，拥有一把做工精良的宝剑。”
    “大王误会了！伍某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售出的宝剑数量太多，就会导致商品积压，价格降低，然后影响收益。”
    “还有这种事？”
    阖闾有些惊讶。
    在他心中，做工精良的刀剑都是无价之宝，能有的买就不错了，还压价？
    但是伍子胥给阖闾举了几个例子，后者顿时恍然。
    “可是，国相，咱们货船往返，总不能都空跑吧？”
    商船利益最大化，肯定是去的时候满载，回来的时候也满载。
    可吴国眼下的情况是，出口货物不足，严重不足。
    从姜国回来的船肯定都是满载，但从吴国出发的船，无货可运。
    伍子胥蹙了蹙眉，略一思索，说道：“大王，之前我们考虑运输成本的问题，一些低价值的货物没有列入出口范围，现在运力充沛，我们可以扩大商品范围。”
    “什么？”
    “比如，民间编织的竹筐、竹篮。我们吴国适合竹子生长，民间竹林茂密，几乎每个乡村都有竹匠。”
    阖闾顿时一喜，“对啊！这是个好办法！竹制品虽然不值钱，但总比空跑强。嗯，孤这便下令，征发一批民夫，开竹编工坊，制造竹器。”
    伍子胥咳了咳，“大王，有手艺的人肯定都花钱取代服役，肯服役的都是没手艺的，找过来也干不好活。还是发布政令，规定型号、大小，鼓励民间制作，咱们统一采购即可。”
    许石补充道：“君上，姜国有禾桌、禾凳。我们可以把图样传于民间，让民间制作竹凳、竹桌。另外还有竹席、竹箱，都可以作为商品。”
    阖闾迟疑地问道：“姜国地狭人寡，能用得了这么多吗？”
    伍子胥哈哈一笑，“大王，姜国地处中原，交通便利，周边国家众多，他们自己用不了也可以出售啊。多一样商品出售，多一样来钱的门路，姜国肯定不会拒绝。”
    阖闾担忧尽去，“那就好！竹子还能做什么，多做点，送到姜国换钱！”
    伍子胥说道：“我们可以从越国采购竹器，或者采购竹材，然后把东西装上船卖到姜国去。嗯，价钱可以稍微给高点，让越国人全都种竹子，做竹器去。”
    管仲“杀人不用刀，灭国不用兵”，依靠商业手段扫除一个又一个对手，帮桓公成为春秋霸主。
    伍子胥一心想把阖闾送上霸主之位，管仲之学肯定是绕不开的。
    挥舞着钱袋子收购越国竹子、竹器，必然会导致越国人荒废农事，改做竹匠，为了制作更多竹器，肯定会毁弃大量农田，改种竹子。
    垦荒是不可能垦荒的，种竹子多好。
    做竹器赚取的钱财买成粮食，比种地更舒服，也更滋润。
    如此一来，越国的国力一衰再衰。
    一旦吴国想要对越国用兵，只需要抬高粮价、降低竹器收购价，甚至停止出售粮食、收购竹器，越国瞬间崩溃。
    许石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他只是想着如何给吴国百姓创收。
    阖闾、伍子胥久居上位，不知民间疾苦。
    反而许石，长期在民间行医施药，接近最底层平民百姓，知道他们需要什么，又能拿出什么。
    “君上、国相，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许卿但说无妨！”
    许石拱了拱手，“如今借助河神大人庇护，吴国商船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经江过河，抵达杨国。如此一来，我国百姓可捕捉鲜活鱼鳖虾蟹，运至姜国。姜国虽富裕，却水产不丰，若有活鱼活虾，姜国人定然不吝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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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0章

    阖闾、伍子胥对视一眼，满脸惊讶、诧异。
    “我们怎么就没想到呢？”
    “是啊！”
    寻常行船，都是白天，夜晚视野受限，为安全考虑，都会靠岸停泊。
    但是有河神大人庇护，昼夜都可行船，轻轻松松日行千里夜走八百。
    一昼夜就能从吴国抵达姜国，寻常水产完全可以存活。
    要说吴国什么东西最便宜，并不是米粮，而是鱼虾水产。
    米粮可以储存，鱼虾却不能。
    天气寒凉的话，渔人捕来的鱼获能多存放一段时间，天气炎热的话，不等渔人靠岸，鱼就已经不新鲜了。
    吴国百姓对鱼的口感格外重视。
    别说死鱼烂虾，就是活鱼也挑挑拣拣。
    能制成鱼脍的才能卖上价，味道不好的，基本无人问津。
    如果以吃来衡量贫富的话。
    能吃牛羊的，是大富大贵。
    能吃鸡鸭的，是小富小贵。
    能吃米面，偶尔吃一两个鸡蛋的，算是小康。
    整天吃鱼虾的，不用想，是穷人。
    鱼虾没有油水，比不上牛羊鸡鸭之类的肉食。
    而且，在缺少油脂烹饪和佐料调味的情况下，鱼虾味道真的一言难尽。
    鱼虾螺贝产量丰富，农田里、水沟中，到处都是，堪称泛滥。
    但吃这些东西的人不多。
    百姓都是把不吃的鱼虾捣碎了喂鸭喂鹅。
    也就是跟姜国互贸后，吴国百姓才开始把鱼虾晾晒风干出售。
    干鱼干虾，肯定比不上活鱼活虾。
    口感好，卖上价，还省劲。
    以前鱼虾还得晾晒，费时费力。
    活鱼活虾的话，直接装船就是。
    阖闾略有些担忧的问道：“我们大肆捕捞水产，会不会惹来河神大人不喜？”
    水中生灵是河神大人的子民，所以阖闾有些担心。
    以往老百姓为了糊口，垂钓也好、撒网也罢，都是为了果腹度日。
    如果为了赚钱而大规模捕捞，会不会引河神大人不喜？
    对于这个问题，许石早就打听过了。
    “河神大人说了，捕捞需避开江河水族产卵繁衍的时期，不捕母鱼，不捕幼鱼，若捕捞到有灵性的水族，即刻放生，不得害其性命。否则，必招灾殃。”
    阖闾闻言，顿时心中一紧。
    不过，河神的要求非常合理，便是《礼》中也有要求，春季不得狩猎，不捕怀孕母兽，不杀小兽。
    尤其是那些有灵性的水族，基本都是水族精怪，不能以寻常鱼虾对待。
    如果害了这些有灵水族的性命，被河神大人惩罚也情理之中。
    阖闾叹息一声，“就怕百姓无知，伤及无辜。唉……”
    许石说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民间百姓养殖水产，鱼鳖虾蟹、螺贝水藻，都可以养殖。除了江河鱼类，海鱼也可以。”
    随即，许石拿出一本书。
    “这是河神大人赐我的秘籍！”
    听到这话，阖闾、伍子胥瞬间两眼放光。
    他们亲身体会过河神的强大。
    河神拿出的秘籍，肯定强无敌吧？
    然而，许石翻开第一页，念道：“这里有桑基鱼塘，有稻田养鱼……”
    “河神大人挑选了青鱼、草鱼、鲢鱼、鳙鱼，合称四大家鱼，便如五谷、六畜般，民间可饲养、食用。”
    “书中详细介绍了鱼塘、鱼池的修筑，种苗的选择和孵化，饲料肥料的配比，鱼病的防治等。”
    “此外还有黄鳝、泥鳅、田螺、珍珠、螃蟹、大虾、田鸡、蟾蜍、甲鱼的养殖，哦对了，还有海带，河神大人说，这是好东西，要多多养殖。”
    虽然不是想象中的“秘籍”，但阖闾、伍子胥眼睛瞪得更大，眼睛里的光芒更加炽热。
    绝世武功又如何？
    受益的也就三五人，甚至三五人都没有。
    但这些水产养殖技术，受益的是吴国数百万民众，上千万民众。
    吴地水网密布，河湖众多，水产丰富得难以想象。
    但水产大都是垂钓捕捞，很少有养殖。
    一来是水患频繁。
    一池子鱼刚刚养大，还没等捕捞，一场水冲过来，鱼全跑了。
    二来是缺少技术。
    种庄稼的技术都还没摸索清楚，更别说养鱼了。
    能闲下心琢磨技术的，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
    但是很可惜，吴国百姓两个都不占。
    阖闾伸头看着秘籍，激动地说：“好！好！好啊！这秘籍叫什么名字？”
    许石把书合上，念道：“《吴民要术》！”
    伍子胥连忙问道：“河神大人怎么说？这个秘籍要不要保密？”
    如果要传授百姓养鱼之法，肯定是没法保密的。
    许石摇了摇头，回答道：“河神大人授我秘籍，便是要借助君上之手，造福百姓，恩泽天下。还请君上组织人手，抄录秘籍，颁发各地，着令官员引导百姓因地制宜，养殖水产。”
    “好！好！好！孤这便传令！”说完，阖闾拍了拍伍子胥的肩膀，“国相，你都听到了吧？”
    伍子胥：……
    “大王，臣足有疾、行动不便。”
    阖闾这才想起来，伍子胥重伤未愈。
    而且，这双腿是河神大人打伤的，即便河神大人嘴上不说，伍子胥也不敢在河神大人面前晃悠，更别说主持《吴民要术》的誊抄、颁行。
    许石连忙拱手道：“君上，此事便交于在下吧。”
    阖闾大手一挥，“水产养殖、水产交易，就由许卿独揽，需要什么，只管说！”
    回家之后，许石行色匆匆的进到后宅。
    “许石见过土地公！”
    “起来吧！怎么样，事情顺利吗？”
    “顺利！大王把水产贸易和养殖诸事都交给我全权负责。”
    岳川点了点头，“你把船队准备好，再招募一批信得过的人手，我给你一些宝贝，方便水产的装载和运输。”
    土地庙的玄工业产品正好派上用场。
    比如陶盆，做得高一点、大一点，不就是水产箱了么。
    陶土透气性强，水产放在其中也不会缺氧。
    装载量大，远超寻常器具。
    至于陶土器具不能减轻重量……
    船舶水运，最大的特点就是运量大，载重高。
    陶土器具的缺点根本不值一提。
    许石忧心忡忡的说道：“土地公，我只是一个凡人，既不能驾驭仙家宝贝，也不能驾驭水族精怪，恐怕……恐怕……”
    岳川呵呵一笑，“我会派柳家的人过来坐镇船队，这回你可以高枕无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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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1章

    杨国南部有一条河，名叫杨河。
    杨河一路向东南蜿蜒，与大江相接。
    吴国的船队便是从大江进入杨河，抵达杨国码头，再转陆路到姜国。
    陆上有百里路程，算不上近。
    但是姜国民间有规模庞大的独轮车，许多车夫都守在码头边上，等待运货。
    此时，码头上有数百个推着车子等活干的车夫。
    “今天不是交易的日子，吴国商船今天不会来啊。”
    “对啊，十天前吴国商船刚走，还得二十天才来。”
    “就算来，也是三五艘，用不了咱们这么多人吧？”
    码头上有固定的车队，也有零散的车夫，加起来有上千人。
    除了独轮车，还有一些两轮的牛车，运载量更大。
    一些零散的车夫心中犯嘀咕。
    “大活都是牛车的，咱们只能包点零散小活，不过看这个架势，小活也包不到了。”
    “人太多了，不够分的。”
    “怎么这么多人？多得有点不对劲！”
    “还不是有消息说吴国船队来了，码头缺人缺车。”
    “今天不是交易的日子……”
    话题开始循环。
    然后从一个小圈子里循环到另一个小圈子里。
    这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声：“船来了！来了！”
    人们纷纷站起身子，踮起脚眺望。
    杨河水面上浮现出商船的桅杆。
    “一……二……三……十八艘商船，十八艘商船！都是大船！”
    “什么？没有小船跟随吗？”
    要知道，平日里的交易，大船身边都会有一定数量的小船跟随。
    像这种十八艘大船的船队，还是头一次见。
    可是不管怎么着，船来了就行。
    十八艘大船，每艘船都满载的话，码头上这千把号人根本不够用的。
    刚才还愁云惨淡的车夫们瞬间喜笑颜开。
    吴国商船卸货，姜国一方的人员开始清点、装车。
    交易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忙完这些，船商们匆匆忙忙到码头上新开的稷下饭庄点餐。
    随即，十八个供桌在河边一字排开。
    船商带着自家的船工烧香磕头之后，酒肉供品一股脑送入河中。
    水中，精怪们美美的饱餐一顿，顺带接收了一批香火。
    接下来三天时间里，它们就在码头处盘桓。
    吴国商人会在这期间把采购的货物装船，三天后，返航。
    水族精怪并不介意多等。
    三天而已。
    没有拜河神大人的码头之前，自己在水里一藏就是几百天甚至几百年。
    三天时间，打个盹就过去了。
    以往十年半辈子也吃不到一顿好吃的，现在隔三天就能吃两顿，真是太幸福了。
    不过，吴国商人心中焦急。
    “三天啊！三天时间就这样白白浪费了！”
    “是啊！采买货物、装船就不能快点嘛？”
    “要是一刻钟都不等，咱们现在就能直接返航，跑得快的话，晚上就能到姑苏城了。”
    “三天时间，能多跑三趟啊！”
    以前，这些商人根本没有时间观念。
    急又怎么样？
    地里的庄稼不会因为你急就长得更快。
    水里的船不会因为你急就跑得更快。
    急躁除了误事，什么用都没有。
    但是现在，见识到河神的庇护，吴国商人同时意识到时间就是金钱。
    以前低效而缓慢的劳作模式，让他们深恶痛绝。
    可是看了一眼码头上忙碌卸货的苦力，吴国商人扼腕叹息。
    姜国百姓已经非常勤劳了。
    百斤重的麻袋，一甩就抗在肩上。
    有的人甚至麻袋上摞麻袋，同时扛两三个。
    哪怕腰弯得快要折断了，额头上青筋暴得老高，还是咬紧牙关，健步如飞。
    他们必须得快！
    跑得躺数越多，搬得麻袋越多，挣的钱才越多。
    他们不敢偷懒，也不愿偷懒。
    然而在吴国商人眼中，这些人还是太慢了。
    如果不是自己力气不足，非得冲上去帮一把子。
    卸货都这么慢，等会儿还得装货。
    这一上一下，真是麻烦。
    这时候，一个账房打扮的人说道：“东家，我有一个主意。”
    “说！只要你的主意能赚钱，赚两个我分你一个！”
    “呃……是这样，咱们的货船设计有问题。船舱在甲板下面，卸货需要先把货物从船腹吊到甲板，再从甲板运至码头。装货物也一样，先运上船，再吊运到船腹。”
    “这些我都知道，你直接说重点！”
    “呃……咱们为什么不从船侧身处开一个门呢？直接从这个侧门装卸货物，不是能节省许多时间吗？”
    听到账房的话，船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荒谬！在船的侧身开一个大洞，浪头一打，船就进水了。”
    “我觉得这个办法很不错。”
    “异想天开！根本不可能！”
    “只要解决好吃水线不就行了？洞口开在吃水线以上，就不会进水了。”
    “我们的船负重大，吃水线深。如果要开洞口，吃水线不能太深，负重就小了。”
    船商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半天，还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有的人同意，主要是看到了现有货船装卸货物的麻烦和低效。
    三天时间，足够自己跑三个来回了。
    不同意的人主要是出于安全考虑。
    行船最重要的就是安全。
    如果在船侧面开个洞，装卸货物是方便了，可一旦遇到点什么情况，船就有可能漏水、下沉。
    而且，船身是一个整体，侧面开洞肯定会影响全船的强度，甚至有崩溃解体的危险。
    一个年长的船商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别争了！你们说的都没毛病！在船身上掏窟窿，不出事还好，一旦出事，我们都是罪人，大王追究起来，谁也兜不住。”
    “嗯嗯嗯，是这个道理。”
    “我们不能辜负大王的信任。”
    年长的船商接着说道：“可我们因噎废食，什么也不做的话，更加辜负大王的信任！明明能节省三天时间，为大王多运三趟货，却害怕担责无动于衷，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回国面见大王？”
    “好话歹话都叫你说了，我们说什么？”
    “就是！”
    年长船商捋了捋胡须，“我们不能在现有的船身上掏洞，但是我们可以上奏大王，把此间事如实禀报，由大王定夺啊！”
    看了一眼刚才提建议的账房，船商点头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可愿随我等进宫面见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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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2章

    第一次试航非常成功，十八艘货船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途中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任何波折、意外、突发情况。
    以往行船，难免会遇到一些大风大浪，沿途遇到的小精怪随便折腾一下就能让商船一阵颠簸。
    如果恰好船上的人说了某些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触怒了水里的，大概率是要闹上一场。
    可是有水族精怪护航，有眼色的没眼色的都夹着尾巴做精怪，根本不敢冒头。
    由于不需要靠岸停泊，沿途几个国家的地方官员也没了敲诈勒索的机会。
    十八个船商一琢磨，这钱花得值。
    跑得快不说，还安全、省心。
    否则，一来一回个把月，人吃马嚼、上下打点，也都是钱，而且比祭祀河神大人花费更多。
    如果没有河神大人保佑，随便遭遇一场风浪，就有可能船毁人亡，损失惨重。
    想明白这一点，十八个船商在烧香拜神之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宫中。
    水下，十八个水族精怪享受完祭祀，身子一转往河神宫而去。
    刚到小码头，就看到两排一人高的石像在岸边矗立。
    江水拍击，浪花奔涌，宛如千堆雪。
    水气弥漫，雾霭升腾，不似人间界。
    “啊？那是我？”
    “我真漂亮！”
    “河神大人给我立像了。”
    “以后进出河神宫的人都会看到我！”
    “我这也算光宗耀祖吗？我的祖宗是谁呢？”
    十八个精怪激动地无以复加。
    水族精怪见过的石像很多，大江之中，每隔一段河道就会有一只镇水兽。
    这些都是大禹治水时代留下的。
    是人皇疏浚河道之后，告诫天下水族的。
    而现在，水族精怪也有自己的石像了。
    而且是河神立的，就立在河神宫门口。
    “多谢河神大人！”
    “我等愿为河神大人赴死！”
    十八个水族精怪瞬间成了大江之中的明星。
    其他精怪都瞻仰其事迹，羡慕其成就。
    每次路过姑苏城外的码头，都会忍不住的抽自己两耳光。
    “当初要是再勇敢一点点儿，这里也该有我一份啊！”
    后面陆续有水族精怪找扬子鳄拜码头，扬子鳄一一记录，安排。
    但是立像这种事，再也没有过。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一辈子。
    吴国宫中。
    阖闾设宴。
    十八个船商虽是商人，但他们是为阖闾做事，赚的钱也都上交给了宫里。
    这次也不例外。
    “君上，这是本次交易的账册，请君上过目。”
    阖闾接过来，仔细的查阅。
    倒不是阖闾掉进钱眼里了。
    而是他想通过账册的变化，明白这一路上的种种。
    “宋国这次没有索要停船费用？”
    “回禀君上，我们往来迅速，一天时间就抵达姜国了，沿途没有任何停靠。”
    “倒是你们在杨国码头停靠了三天，支出了三天的伙食费用，还有宴请，车马雇佣的费用……”
    “回禀君上，船上虽然带有干粮，但肉食、蔬菜需要在当地采买，所以……”
    阖闾摆了摆手，“孤不是不让你们吃饭！孤的意思是，这才三天的伙食，比以往节省十倍。这要是行军打仗，也能朝发夕至、轻装简行，一日之内兵临楚国城下，三日之内俘虏楚国蛮王！”
    听到这话，伍子胥浑身一震，双眼亮得跟灯泡似的。
    可是很快，他就摇了摇头。
    河神大人一心行善事，做功德，才不会纵容吴国兴兵戈之事。
    阖闾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咂了咂嘴，低头说道：“孤也就是说说，说说……”
    不过，阖闾和伍子胥心中都忍不住想道：如果河神大人真的帮助吴国水师，称霸不是指日可待嘛……
    合上账簿，阖闾问道：“你们往返不过旦夕之间，在姜国却停留了足足三日，这是怎么回事？”
    为首的船商心中一松，大王主动问起，免得自己从头解释了。
    “回禀大王，事情是这样的……”
    阖闾也是第一次明白商贸中的细节。
    以往行船，速度缓慢，而且要在码头边长时间停靠，等待风起。
    所以，货物装卸慢一点也没什么。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可是现在，有了河神庇护，根本不用等待风浪，随时都能启航。
    装卸缓慢的弊端就凸显出来了。
    三天时间，全都浪费在了货物的装卸、运输上。
    阖闾心疼肝疼。
    这浪费的是时间吗？分明是钱啊！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提高装卸速度？”
    伍子胥立刻说道：“大王，要不要增加随行的船员，多一点人手的话，装卸速度自然更快。”
    这是最简单粗暴的办法。
    当下这个时代，很多事情都可以用堆人来解决。
    只需要一纸诏令，就能征发成千上万的徭役。
    但是许石摇了摇头，“大王，不妥！征发徭役，势必会影响百姓生产。种地的人少了，打渔的人少了，做竹编的人少了，养鱼的人也少了……装卸的人手不足，我们可以花钱雇佣姜国苦力，价格非常便宜。但是我们国内的各项生产，能雇佣谁呢？又得花多少钱财？”
    伍子胥瞬间醒悟。
    自己是征发民夫习惯了，有什么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民夫。
    以前，百姓农忙之后闲着没事干，征发也就征发了，多多少少能给国家创造一些价值。
    但现在，百姓农忙之后也闲不下来，有各种各样的生产方式，每一种都能创造价值。
    如果再无节制的征发民夫，非但不能给国家创造价值，反而还会令国家利益受损。
    阖闾蹙眉问道：“依许卿的意思，该如何是好？”
    许石拱手说道：“船队的事情，各位掌柜有切身体会，君上不如听听他们的意见。”
    “嗯，你们说，该如何是好？”
    “君上，小人麾下有一个账房，头脑聪明，倒是有些主意，君上不如听听他怎么说。”
    “哦？宣！”
    很快，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被带进宫中。
    叩拜之后，那账房说出自己的想法。
    四天时间里，他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因为他明白，面见大王的机会难得，如果能言之有物，获得大王的青睐，自己就能平步青云，人生由此改写，子孙后人也都能因自己而跻身吴国上流社会。
    “大王，草民以为，我国当下使用的所有船舶都不合时宜，我们应该舍弃旧船，建造新船，并且使用新的行船之法，以最大化发挥我们的优势。”
    阖闾点了点头。
    建造新船是必然的，旧式船舶确实不合时宜了。
    但是新的行船之法……
    阖闾还是第一次听说。
    “什么行船之法？”
    账房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决定自己荣华富贵的时刻到了。
    只见其缓缓抬头，一字一顿的说道：“铁索连舟而行，可如履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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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3章

    铁索连舟？
    简简单单四个字，众人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账房跪地拱手，大声说道：
    “我国大型商船，体型庞大、构造复杂，其中许多商船还是由战舰改装，或者随时转为战舰，所以船体坚固，以备不时之需。然而这些优点在货运中成了累赘。”
    “如果能改大船为小船，改重舰为轻舟，一则更加轻快，二则载重更多，三则装卸方便，四则可根据需求随时增减，五则通行更加便利，大船不能经过的水道也能轻易通行。”
    “最重要的，轻舟小船制造简单、迅速、廉价，大船制造困难、缓慢、昂贵。时间便是金钱，小船跑一趟，便已赚回造船费用。大船跑一年，也未必能赚回造船费用。”
    “轻舟快船便如独轮车，构造简单，使用方便，虽然载重不如牛车、马车，却造价低廉，能行大车不能行之烂路。”
    “我国若兴建万余轻舟快船，则大江之上，尽为吴帆，商贸之利，尽归大王！”
    一番话说完，账房五体投地的趴在地上。
    他浑身力气都已被耗尽，脑子里也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阖闾脑子里也嗡嗡作响。
    账房的话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虽然铁索连舟之说荒诞，但是仔细思考，的确有可取之处。
    舟船行进的风浪都是水族提供，甚至说得极端一点，没有船帆，全靠浪也能快速前进。
    如此一来，传统大船的设计就有问题了。
    商船只用考虑载重，不需要考虑防御。
    眼下的商船要么是战船转过来的，要么随时准备转成战船。
    所以设计和修造上都皮糙肉厚，这占用的都是装货空间，减慢的都是行进速度。
    小船的载重确实不如大船。
    但小船成本低。
    造一艘大船的成本可以造几百艘小船了。
    而且，大船对船工要求极高，吴国也只有少数几个船务才能造。
    而小船的话，民间一些船工就能造。
    时间就是金钱。
    与其等一年后新式大船下水，不如先造它几百艘小船，用铁索连舟的方式窜在一起，先把货运了，钱赚了。
    阖闾目光征询的看向伍子胥。
    伍子胥重重点头。
    显然，他也支持这个方案。
    “大王，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大船小船都要造！毕竟，我们的目标不止是江河。”
    阖闾瞬间醒悟。
    吴国下一步还要出海的，要登录夷洲、称霸瀛洲，占领香料群岛。
    这些全都需要大型海船。
    “嗯！这件事就交给国相了！”
    伍子胥躬身领命。
    阖闾又看向地上跪着的人，“孤给你一百艘轻舟快船，行你铁索连舟之法！”
    账房瞬间大喜。
    这说明，自己也是一支船队的首领了。
    以后自己也是大王的奴仆了。
    “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就被许石汇报给岳川。
    “铁索连舟？”
    岳川念叨着这四个字，心中很是无语。
    曹老板玩过这一招，然后被火烧赤壁。
    一听到这四个字，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曹老板。
    但曹老板又不是傻白甜，怎么可能想不到铁索连舟的弊端？
    唯一的解释就是，铁索连舟好处更大，可以无视其中弊端。
    岳川抛开心中的成见，仔细思考。
    吴国宫中说的铁索连舟之法，不就是水上的火车吗？
    十几艘甚至几十艘小船首尾相连，不需要风帆，快速行进在河道中。
    河道就是铁轨，河道所通之处，轻舟就能经行。
    这……这……
    岳川整个人都麻了。
    在春秋时代搞蒸汽机……并不算太难。
    但是，想要在春秋时代搞出蒸汽火车，很难。
    因为铁轨造价太高，修筑困难。
    但是，铁索连舟之法的水上火车很简单。
    河道是现成的，精怪也是现成的。
    轻舟快船造起来也不难。
    现有的资源随便拼凑一下就能鼓捣出来。
    有了这个方法，吴国全境都能跑火车了。
    哦不，跑水船。
    之前“拜码头”的十八个水族精怪都是三五百年道行，法力高强、驭水之术精湛，开船又快又稳。
    但是，这种精怪数量稀少。
    如果大船换成小船，对精怪的要求就可以降低，某些开不动大船的精怪也能上岗。
    而且，船不是非要开到姜国。
    吴国内部也有货运的需求嘛。
    道行高的精怪一口气开一两千里，道行低的精怪耐力不足，可以一口气开一两百里嘛。
    “可行！确实可行！”
    “提出铁索连舟的人真是天才！”
    岳川暗暗感慨，曹老板当时恐怕也是这版心情吧。
    即便明知道其中隐忧，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毕竟99%的收益和1%的风险，曹老板不认为自己运气会那么背。
    而换到吴国。
    这就是100%，甚至1000%的收益了，没有任何风险。
    于是，岳川开始琢磨船的造型。
    首先，这个船要够轻、够快。
    岳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乌篷船。
    这是一种小木船，上面有半圆形的船篷。
    船篷使用竹片编成，中间夹竹箬，上涂黑油，可以遮阳、防雨。
    在传统材料中，乌篷船绝对够轻。
    而且这种船非常耐用，就算船篷坏了，修理也简单、方便。
    岳川第二个想到的是龙舟。
    这种船绝对够快，单凭人力每秒可以达到5米。
    如果精怪兴风作浪驱动龙舟，速度只会更快。
    于是，岳川琢磨着把龙舟的“快”和乌篷船的“轻”结合在一起，设计出一种既可载人又可载货的船型。
    岳川不是专业的船舶设计出身。
    但上辈子见过许多经典船型、车型，对克服水流阻力、空气阻力有一定了解。
    设计的船好不好，放到水里试试不就知道了。
    自己能控制水流，这就跟风洞试验一样。
    没多久，岳川就拿出了成品。
    一种比乌篷船更长，比龙舟更宽的崭新船型。
    船首保留了龙舟的龙头造型。
    龙对于水族有特殊的意义。
    绝大部分水族修行的终极追求并不是化为人形，而是蜕变成龙身。
    龙首船既是对水族精怪的鞭策、激励，又显得神秘、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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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4章

    “师父，你造这个船干什么？”
    “是啊师父，这个船怎么看着像我们？”
    说话的是柳四、柳五。
    岳川专门把这俩家伙从蜀中调过来，帮许石镇场子。
    制作船模的时候，这俩家伙就在边上。
    “这叫龙舟，确实跟你们挺像的。”
    “师父做这个干什么？您要想去哪，我们背着您就是。”
    岳川说出了“铁索连舟”的构想，更是说出了“水上火车”的影响和意义。
    “龙舟通行天下，水族精怪也有了一条出路，可以享受人族香火供奉，借人族气运修行。人族也能从中获利。如此一来，可以消弭人和水族精怪的矛盾。江河水道对人族重要性提升，各国为了享受龙舟之便，会主动疏浚河道、开挖运河。”
    之前大禹十卦的时候，岳川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九州江河事关龙脉气运。
    连通不同水系，可以令两者气运交融，互相催生，共同壮大。
    这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但是，在这种诸国林立的背景下，想要挖一条京杭大运河，难度堪比登天。
    除非有天大的利益，让各国趋之若鹜。
    而铁索连舟就是这个利好。
    听了岳川的话，柳四、柳五心中感激。
    梳理九州龙脉，这不仅仅是人族的事情，也是自己一族的事情。
    九州龙脉壮大，获益最大的还是龙蛇一族。
    “师父，您可以在船身铭刻法术符文，也可以在吃水的位置加装法器，增加风浪效果。”
    岳川一拍脑门。
    忘了！
    真的忘了！
    之前只想着流线型、水滴形，减少风阻、水阻，却忘记了玄学手段。
    于是岳川请教两人。
    “你们看，怎么对这个船进一步完善？既要让船又快又稳，又要降低成本。”
    “师父，只需增加一些这么大的铜法器，外表制作成鳞片状，镶嵌在船的吃水线上，就能起到乘风破浪的效果。水族精怪施展驭水法术，效果更好。”
    说话间，柳五比划了一个鸡蛋的大小。
    岳川一想，这么简单？
    而且制作成龙鳞状，如此一来，龙舟就更加美观了。
    吃水线镶嵌一排铜鳞，花费也不算大。
    但是能换来更稳、更快的体验。
    这属于一次投资，永久收益。
    铜质法器别的有点没有，就是经久耐用，几百年都用不坏。
    而且，吴国铸剑工坊众多，铸造铜器成本更低。
    “这个法器好做吗？”
    “不算难！当然，这是对我们兄弟而言。”
    这两兄弟一个天赋火，一个天赋水，正好可以配合着制作法器。
    岳川点了点头，“那好，我给你材料，你们专门炼器，供吴国龙舟使用。”
    柳四、柳五兄弟顿时感觉肩膀一沉。
    每艘龙舟需要大概十二片龙鳞，吴国龙舟使用的龙鳞基本都是自己兄弟炼制了。
    这可是十二万，甚至一百二十万的数量。
    可是两兄弟没有惧怕。
    “事关龙脉，以及天下气运，我们兄弟责无旁贷！”
    “为天下众生出一份力，我们兄弟当仁不让。”
    很快，许石就拿着龙舟模型和法器龙鳞来到宫中。
    “君上请看，这是河神大人赐给我的！”
    阖闾和伍子胥疑惑。
    “这是什么？”
    “这船倒是……”
    古怪二字都留到嘴边了，硬生生吞回腹中。
    “这船倒是精致。”
    能不精致么，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纤毫毕现，诸多细节应有尽有。
    阖闾一见就喜欢上了。
    有收藏癖的人对手办都没有抵抗力。
    许石连忙解释道：“河神大人听闻铁索连舟之策，便为吴国百姓设计了这款龙舟。”
    说着，许石讲解起龙舟的妙处。
    比如轻便，船体主要为木质，船篷为竹质，在减轻重量的同时又能遮阳防雨。
    而且，船篷使用了流线造型，高速行进时可以减少风阻。
    流线造型？
    风阻？
    阖闾、伍子胥满脸疑惑。
    听不懂。
    但是没关系，能跑得更快就行。
    许石又展示龙鳞。
    “这是河神大人专门炼制的法器，镶嵌在船身吃水线处，可以提升水系法术的效果，令船更快、更稳。而且，鳞片越多，效果越好。”
    “这……这是真的？”
    许石笑着说道：“君上一试便知！”
    阖闾顿时意识到自己失言。
    河神大人赐下的东西，怎么会是假的。
    “孤只是太惊喜了！绝非质疑河神大人！”阖闾搓着手问道：“许卿，河神大人还说了什么？”
    至于试验的事，提都不提了。
    许石回答道：“河神大人的意思，我们铁索连舟之法，可以按照这个龙舟的模型制造新船。至于龙鳞……”
    阖闾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龙舟模型并不重要。
    吴国船工造出来的船就算比不上龙舟，但也不会入水即沉是不是？
    关键还是龙鳞。
    这东西吴国船工造不出来。
    “龙鳞怎么说？”
    “河神大人的意思，君上只需提供原料，河神大人可以帮忙制作。不过，每一片龙鳞都要收取一定费用。”
    这个回答让阖闾很是意外。
    伍子胥也有点诧异。
    河神大人不应该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吗？
    怎么会跟世俗言利？
    但是阖闾一口答应下来。
    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龙鳞不要太贵，否则吴国根本用不起。
    许石说道：“一片龙鳞收取10个钱的费用，这笔钱无需付给河神大人，而是单独存起来，用以修筑河堤、疏浚河道、开挖运河等。”
    这……
    阖闾惊讶了。
    首先是10个钱，这价钱太低了，跟白送没区别。
    要知道，之前那些船商“拜码头”，一场祭祀花费就是1000钱，能代工100块龙鳞了。
    其次是，这个钱河神大人没有收为己有，而是用在河道修缮、疏浚、开挖上。
    绕一圈，这笔钱还是用在了吴国境内，用在了吴国百姓身上。
    阖闾叹道：“河神大人慈悲！”
    伍子胥也跟着拱手，“河神大人一心为民，伍某敬佩！”
    很快，吴国便开始轰轰烈烈的“造龙舟”。
    同时，阖闾、伍子胥开始勘查吴国水道，规划运输线路，为接下来龙舟通行吴国全境做准备。
    一场变革，在吴国大地上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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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5章

    吴国运力开挂一样暴涨，姜国是喜忧参半。
    喜的是得到了更多廉价的货物。
    吴国出口的都是粮食、鱼获，后面粮食不够，但鱼获源源不绝。
    不但有干鱼、干虾，还有了活鱼、活虾。
    再然后，各种竹椅、竹凳、竹床、竹席、竹篓、竹筐……
    姜国人随口抱怨一句“要是有竹制的某某”就好了，不出三天，吴国人就能造出来，而且送过来。
    忧的是，洋河边上的码头装卸能力严重不足。
    码头上的苦力很多。
    除了姜国人、杨国人，周边的宋国人、郑国人也都跑过来讨生活。
    但码头泊位有限，能同时停泊的船就那么几个，后面一群船排队。
    苦力就算蚂蚁搬家一样不停歇，还是赶不上吴国货船运输的速度。
    “吴国这是疯了吗？”
    “这么多船？吴国人的船太多了吧？”
    “不对，是船往返的速度太快了。”
    “不光老船，还有很多新船。你看这个，木茬子都没磨平呢，就开过来了。”
    “一个个都啰嗦什么，有钱挣不好么？干活去！”
    工头一句叱骂终结话题，不过工头自己心里也犯嘀咕。
    吴国太疯狂了，不但是卖东西疯狂，买东西也疯狂。
    姜国能出售的东西有很多。
    丝绸、绣品、酱料、酒水、纸书、瓷器、火耗子、煤油灯……
    这些都是好东西。
    其他国家虽然也购买，但数量有限，装满几驾马车就不错了。
    吴国呢？
    买买买！
    买买买！
    这个，那个，还有那个，都给我装上。
    吴国人根本不是为了买货，纯粹是要把货船装满。
    对吴国人而言，空跑就是犯罪。
    拉回去一船姜钱有什么用？
    吴国人要的是货！
    无论什么货，只要拉回去就能换成钱。
    于是，姜国的瓜果梨枣、炊饼馒头，也进入了吴国人的采购范围。
    反正船跑得快，炊饼、馒头放一两天也不会坏，只要价钱不贵，买买买！
    从姜国到杨河码头有上百里路程，聪明的姜国人直接跑到码头边上，开炊饼店、馒头店以及其他小吃店。
    姜国的馒头、炊饼都用了老面神，再加上稷下饭庄传授的美食技巧，滋味没得说。
    至少，吴国人吃了都说好。
    之前姜国高层发愁的鸡蛋也有了销路。
    卖给吴国人嘛！
    腌鸡蛋、卤鸡蛋、变蛋……
    各种蛋类小吃被装进竹筐，直接装船。
    嗯，这些竹筐也是吴国人卖过来的。
    还有小公鸡，也都装进吴国的鸡笼，重新卖给吴国人。
    姜国的独轮车整天来往穿梭，运载各种货物。
    不过，这还不够。
    没办法，姜国也开始做起了二道贩子，从周边其他国家买入各种货物。
    只要能卖给吴国人的，都买。
    而且吴国还在疯狂爆产能，每天都有上百艘新式龙舟下水。
    随着时间推移，能够生产新式龙舟的船坞越来越多，技术越来越成熟，全都在加快生产速度。
    这也就导致杨河码头压力更大。
    哪怕又兴建了新码头，增加了新泊位，还是拥挤。
    看到这一幕，岳川麻了，龙阳麻了，大黄也麻了。
    于是，一群人又聚集在南郭小院。
    龙阳说道：“吴国这是怎么回事？好像一夜之间，他们的船就增加了上百倍，差点把我们姜国的货给搬空……哦不，是已经搬空了。我们的百姓都在抱怨，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被吴国人买光了，他们要买就得花更多的钱。”
    大黄解释道：“君上看到的只是一个方面，吴国人确实买光了我们的馒头、炊饼、酱料，但他们送来了新鲜的鱼虾、螃蟹、泥鳅、黄鳝等水产，而且这些东西价格便宜，我们国家的百姓可以用低于谷物的价格吃到肉食，这不是吴国给我们带来的便利吗？”
    这个事实没法反驳。
    龙阳挠了挠头，“以前也没觉得鱼虾好吃，百姓就算在河里抓到虾蟹也都是捣碎了喂鸡喂鸭，根本没人吃。怎么现在一个个都变了？”
    龙葵也点了点头，“是啊，以前百姓很少吃鱼虾，现在怎么都变了？”
    岳川呵呵一笑，说出了其中原因。
    “并不是鱼虾不好吃，而是人们不会吃。想要烹饪鱼虾，必须用油，而且是很多油。百姓生活贫苦，灯都舍不得点，让他们用一勺油甚至一锅油去烹饪鱼虾，根本不可能。”
    “清水煮的鱼虾，没有任何酱料的话，味道寡淡不说，还带有浓郁的鱼腥味、土腥味，难以下咽。而且，小鱼小虾的话，除了皮就是刺，根本没什么肉，人们当然不会吃了。”
    岳川想到了上辈子的世界。
    一直到20世纪七八十年代，农村人依旧不怎么吃鱼虾螃蟹。
    原因就是上面说的那些。
    用不起油，用不起料。
    白水煮出来的味道难以下咽。
    而且，虾蟹之类的东西性寒，那个年代人们生活穷苦，肚子里本就没有油水，再吃点虾蟹下去刮油，身子骨弱的直接就进医院了。
    真正的转机是在九十年代，一个武汉的厨师用花椒大茴红辣椒，啤酒蒜蓉十三香攻击小龙虾。
    从此，作为入侵物种在华夏大地上横行半个世纪的小龙虾一蹶不振。
    不要吹嘘华夏人的吃货能力。
    只能说，经济发展，物质条件丰富，让人们能用得上油、用得起油，用得上香料、用得起香料。
    现在的姜国便是如此。
    有了廉价的煤油，植物油、动物油的消耗就少了，价格就低廉了。
    姜国的百姓吃得起油，也舍得用油煎制鱼虾，甚至油炸小鱼、油炸小虾。
    如果是上辈子的世界里，油炸食品就等于不健康，等于三高，等于肥宅快乐。
    但是在姜国，这个人均缺少油水的国家，油炸食品就是无上美味。
    再加上各种酱料、佐料的使用，彻底祛除了水产的腥味，让人们能够放心的吃、愉快地吃。
    龙阳叹息，“可是我们已经没有什么能卖的东西了。”
    岳川无语，自己这步子迈的太大了，姜国有点跟不上。
    这可如何是好？
    他想了想，转头向孔黑子、长卿、王建几人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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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6章

    “齐国有什么特产？”
    这句话真把孔黑子问住了。
    他离家多年，早已经忘记家乡的面貌。
    至于家乡曲阜的特产……
    嗯……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产。
    长卿也摇头，“乐安是小地方，除了种地砍柴，没有别的什么特产。”
    倒是王建说道：“琅琊盛产美玉！”
    琅，本义为似玉的美石或青色的珊瑚，《说文解字》中解释为：琅，琅似珠者。也就是说，这是一种像珠子或者说类似玉一样的美石。
    琊，《集韵》中解释为：骨似玉者，也就是古代适宜制作王室玉器的象牙。
    以这两个字为名，足见琅琊的特产是玉石、牙雕等手工艺品。
    齐国是春秋首霸，有鱼盐之利，富甲一方。
    这也使得齐国的奢侈品业十分发达。
    在这个人均吃不饱的年代，琅琊的玉雕、石雕、牙雕、木雕，还有书画、漆器等都已经名播四方。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导致琅琊文风昌盛，涌现出一大批书香世家。
    岳川点了点头，向龙阳说道：“咱们可以组建一支商队，前往齐国采买货物，或者跟齐国官方合作，做一个转手贸易。”
    龙阳一脸诧异，“这……这不合适吧？吴国商人知道了，直接找齐国购买呢？”
    岳川呵呵一笑。
    吴国与齐国确实离得不远。
    但一个是长江水系，一个是淮河水系。
    两者并不联通。
    上辈子的世界里，吴王夫差雄心勃勃，要北上伐齐。
    为了运输粮草和士兵，夫差下令开凿运河。
    南起邗城（今江苏省扬州市），北至末口（今江苏省淮安市），连通江淮，史称邗沟。
    这是历史上首次将淮河水系与长江水系联系在一起。
    在此之前，长江是长江，淮河是淮河，井水不犯河水，根本没有“江淮”的概念。
    于是岳川说道：“君上放心！齐国、吴国路途遥远、运输不便，两国通商困难。反不如由姜国中转，享受姜国陆路运输便利、吴国水路运输便利。”
    眼下，姜国有天下最好的独轮车，也有天下数量最多的车夫群体。
    姜国的陆路运输不但方便快捷，成本也低。
    这个优势是其他诸国不具备的。
    吴国有天下最快的船，这个就不解释了。
    齐国的货物想要快速而大量的卖出去，就只能走姜国。
    于是龙阳点了点头，“王卿，你们王氏在琅琊应该还有些影响力吧？”
    王建重重点头。
    虽然惨遭灭门。
    但琅琊王氏树大根深，在琅琊有很多亲族故旧。
    龙阳顿时大喜，“那就烦请王卿帮我介绍一些门路。”
    说这话的时候，龙阳那叫一个高兴。
    自己也能搞点赚钱的买卖了。
    可是，岳川咳了咳，“君上，不妥！”
    “有什么不妥？只要王卿帮我介绍门路，我组织一支车队往返两地不就是了？”
    龙阳长长的“哦”了一声，“岳先生是怕有人在中间使坏是吧？没事，我给表弟修书一封，让他照拂一下就是。”
    齐国国君跟龙阳是表兄弟，虽然表得有点远，但用得到的时候，那就是“得加钱”的亲朋挚爱。
    岳川笑着摇了摇头，“文玩书画玉器这些，价钱都是虚的。就比如一幅字，如果是君上手书，锐气升腾，剑意扑面，长期观之能领悟剑术之道、书法之道。这样的字，价值万金！可若是寻常人临摹君上字迹，怕是一钱不值。”
    这话龙阳爱听，乐呵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只剩两排大白牙。
    “先生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岳川接着说道：“同样的道理，两件玉器看上去一模一样，可一个是名家之手，一个是学徒之手，其价值相差十倍百倍。君上该如何收购呢？”
    “这……”
    龙阳挠了挠头，下意识的看向翁胖子。
    后者头皮一紧。
    “王子殿下，小的还得留在姜国，伺候您呢，哪能长期待在琅琊啊。”
    翁胖子又不傻。
    自己好不容易混到这个位置上，自然得守在国中。
    否则，自己前脚刚走，后脚就会有一群妖艳贱货往王子殿下身边蹭。
    龙阳一想也是，“说的也是！你对这行一窍不通，去了也是白去。”
    翁胖子第一次感觉，会的多也不好。
    龙阳有些烦躁。
    可信之人太少了，能用的可信之人更少，眼睁睁看着一个发财的机会，不中用啊。
    岳川笑了笑，向王建说道：“你家中四子，都给他们规划好前程了吗？”
    王建瞬间领悟。
    琅琊王氏这种大家族，子嗣的身份、地位、前程是一出生就决定好了的。
    这也是春秋时代宗法制度在民间的体现。
    在嫡长子继承制下，正妻生育的儿子叫嫡子，正妻之外的儿子都是庶子。
    在诸多子嗣之中，第一个儿子叫长子，其他的以此类推。
    当然，一般人家都是先娶妻，正妻无所出才纳妾。
    所以很少有庶子先出生的情况。
    如果嫡子同时是长子，就是“嫡长子”。
    嫡长子名正言顺继承家族的一切，包括：房产田地、金银钱财、官爵地位，甚至包括父亲生前的所有妾室，也都可以随意处置。
    王建有四子，嫡长子注定是要继承家业的，所以一直带在身边培养。
    其他三个儿子就只能另谋他路。
    最小的儿子已经拜在白氏医馆，跟着大白学习医术，还有两个儿子前途未定。
    不过，王建没有把话说破，而是一拱手，问道：“二子、三子顽劣，幸得君上恩宠，得入学堂，习圣贤之道、治国之术……”
    岳川摆了摆手，没有让王建继续拍马屁。
    “王氏在琅琊根基深厚，若是就这般舍弃，实为可惜。不如派长子回乡经营，重立琅琊王氏门楣。”
    王建早已明白岳川的意思。
    但他心中难以抉择。
    嫡长子对一个家族太重要了。
    重要到什么程度？
    如果嫡长子不幸夭折，亲生父母要穿斩衰服。
    斩衰是旧时五种丧服中最重的一种。
    丧服上衣叫“衰”，用最粗的生麻布制作，断处外露不缉边。
    斩衰表示毫不修饰以尽哀痛，服期三年。
    所以，王建不愿让长子离开自己，回到齐国。
    一旦长子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就是王氏的罪人，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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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7章

    如果换成二子、三子，王建倒不怎么心疼。
    可是，这俩刚脱下开裆裤没几天的小屁孩，能干什么？
    回琅琊重立门楣？
    这不是摆明告诉父老乡亲，琅琊王氏没人了，拿两个小屁孩撑门面？
    对于二子、三子而言，留在学堂是最明智的选择。
    是出仕还是从商，等长大了再做选择也不迟。
    但岳川等不了。
    香火神明明有着无穷无尽的生命，但岳川每一天都在争分夺秒。
    一百年太久，只争朝夕！
    吴国已经盘活，是时候落子齐国了。
    见王建不说话，岳川瞬间明白了他的顾虑。
    对这种人，就得下猛料，说狠话！
    于是岳川哈哈大笑，笑得众人摸不着头脑。
    王建磕巴了一下，“岳先生何故发笑？”
    岳川摇着头说道：“你该不会想着让王氏子孙都龟缩在姜国不出门吧？你就不想王氏子孙千万、万万？你就不想王氏子孙遍及五湖四海、大江南北、天涯海角？”
    “琅琊王氏要立门楣！姜国王氏要立门楣！以后还会有姑苏王氏、太原王氏、蜀中王氏、伊犁王氏、科尔沁王氏……”
    岳川拍了拍王建的肩膀，“老王啊老王！儿子就该撒出去播种，而不是像女儿一样留在身边。女大不中留，强留留成仇啊！”
    如果问上辈子的世界里，哪个姓氏最多，答案必然是王姓。
    王姓在春秋时代不显山不露水，但是岳川知道，一千多年后的宋朝、元朝、明朝，王姓都是第一大姓。
    王氏子孙多达1.2亿，占全国总人口的8.6%，不但是华夏最大的姓，也是全世界最大的姓。
    1.2亿什么概念？
    是澳大利亚人口的五倍，加拿大人口的三倍，接近俄罗斯总人口。
    所以，岳川觉得琅琊王氏就应该走出去，而不是一门心思守家门。
    听到岳川的话，王建心中突突狂跳。
    千万子孙？万万子孙？
    这种事情别说王建，换成任何人都想也不敢想。
    但是，这种话一旦进了耳朵，就扎根了似的，怎么揪都揪不出去。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琅琊王氏眼下只剩下五人，繁衍生息才是头等大事。
    什么功名利禄，都得往后靠靠。
    没有人，官做的再大、钱挣得再多又能如何？
    留给谁继承？
    嫡长子确实很重要，但是也不能一辈子都留在身边。
    这就跟农人播种一样。
    正因为像生命一样重视，才会把珍贵的种子撒入泥土中，而不是装在锦盒里，供在几案上。
    “多谢岳先生，某悟了！”
    岳川：……
    很快，王建就把长子带了过来。
    这个孩子一直都带在身边，只是南郭小院不同别处，王建让长子在旁边等候。
    此时一声召唤，就叫到身前。
    王家这个嫡长子一举一动都充满了优雅、从容，步履间不疾不徐，腰间环佩纹丝不动，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直到走至身前，众人才感觉清风拂面，清香入脑。
    “晚辈见过王子殿下、公主殿下，见过国相，见过岳先生、孔先生、孙先生、翁先生……”
    跟贯口似的一通拜见。
    就是翁胖子也弄了个“先生”的称呼，总觉得有点格格不入。
    龙阳心情大好，“起来吧！坐！”
    “此处皆为尊长，晚辈不敢坐。”
    不是不坐，而是连个小板凳都没有。
    翁胖子都站着呢。
    岳川说道：“我记得，你还未行冠礼？”
    “回岳先生话，晚辈要到腊月才成年。”
    冠礼，是华夏男子的成年礼，一般是二十岁。女子的成年礼是笄（jī）礼，一般是十五岁。
    《礼记·冠义》有言：冠者，礼之始也。
    “衣冠不整”一词中，衣和冠地位等同，不带冠就和不穿衣服一样，都是非常不体面的。
    冠对男性非常重要，所以，古人的冠礼非常隆重。
    《礼记·曲礼》有言：男子二十冠而字。
    《穀梁传·文公十二年》有言：男子二十而冠，冠而列丈夫。
    行冠礼表示男子成年了，可以婚娶，并从此作为氏族的一个成年人，可以参加各项活动。
    这是一个男孩掌握权力的开始。
    还有就是，冠礼和取字是同时进行的。
    王家长子一直以晚辈自居，没有自报姓名，实际上是，他还没有表字。
    总不能说：王狗蛋见过岳先生。
    岳川点了点头，说道：“你虽未及冠，亦当担起光耀门楣的重任。如今国家有需，君上有召，你可愿……”
    “愿为君上分忧！”
    说罢，王家长子一撩衣摆，跪倒在地。
    这一下，搞得龙阳老不自在。
    “这是私事，私事，行不得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岳川把姜国与吴国贸易的事情说了一下，随即说到姜国目前的窘境，以及琅琊的优势。
    “君上会筹措人手，组建一支商队，专门往返姜国与琅琊。你出身琅琊，最适合在当地坐镇。同时，你也能借助姜国的资源在当地经营，重建琅琊王氏！”
    “多谢君上！”
    龙阳乐得眉开眼笑。
    自己挠头跺脚的事情，岳先生几句话的功夫就解决了。
    岳先生，真是国之栋梁啊！
    唯一不好的是，岳先生行踪不定，经常找不到。
    还是国相好点，无论什么时候都在身边。
    岳川向王建说道：“安全方面你不用担心，我随他走一遭便是。说起来，我也好多年没去琅琊了。”
    王建顿时大喜。
    有岳先生在，儿子的安全肯定不会有问题。
    最重要的是，有岳先生言传身教，随便一句话，都能让儿子终生受益。
    长子虽然一直都带在身边言传身教，但王建明白自己的斤两。
    自己最多也就是把儿子教成中材，守祖宗家业还行，但兴家旺族就差点意思。
    岳先生呢？
    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人顿悟。
    即便君上、国相、孔先生这等悟道境强者也隔三差五“多谢岳先生，我悟了”。
    哦对了，自己刚才也悟了一下。
    儿子跟着岳先生，这是何等的机缘，何等的福气！
    甚至，王氏子子孙孙都会因此受益。
    嫡长子固然贵重，但比起万世子孙的福泽，冒点风险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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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8章

    之后，众人又讨论了一下周边诸国的特产。
    比如鲜虞联盟诸国的牲畜、毛皮、兽筋等。
    岳川有意拉拢鲜虞联盟诸国，自然鼓动龙阳与中山国、肥国、仇国互贸。
    “君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秦国嬴捷来访的时候，中山诸国使者也前来觐见，您还送了他们字典等礼物。”
    龙阳点头，“没错！他们虽是夷狄之国，却民风淳朴，心向文明。”
    对于中山诸国，龙阳没有太多的恶感。
    因为姜国是小国，比起鲜虞联盟中最小的几个国家还小。
    而且姜国是穷国，饭都吃不饱，也就是王后离制作绣品换取钱财，稍微过了几年好日子。
    鲜虞诸国会种地，会放羊，日子比姜国好太多太多。
    就算抢劫也是抢东边的齐国，西边的晋国，从来没看过姜国一眼。
    某种意义上讲，姜国和鲜虞诸国算是“睦邻友好”的典范。
    除了杨国，其他国家都是“友邦”。
    如果这个友邦愿意学习自家的文字、文化，那妥妥的兄弟之国。
    龙阳咧着嘴说道：“这些夷狄国家盛产马匹、牛羊，我们倒是可以购买一批，转手卖给吴国。”
    马匹是重要战略物资，售价不菲。
    但是二道贩子在乎这个吗？
    无论多少买的，加一倍卖出去就是。
    想到这，龙阳更高兴了。
    一直旁听的孔黑子也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中山诸国虽出身夷狄，但若能穿戴华夏衣冠，学习华夏文字，自然就是我华夏一员。君上引其归化，功德无量啊！”
    长卿也跟着拱手，“中山诸国地处中原之北，有山川之固、黄河之险。其若归华夏，则中原无北患，其若归夷狄，则中原失藩篱。君上引中山诸国归化，实乃千秋之功，万世之德！”
    大黄跟着说道：“去年冬，中山诸国使者来我国出售牛羊，得钱之后大量采买货物。之后，陆续有中山诸国豪富之人，来姜国吃喝花销。他们主动学习姜国语言、文字，穿戴华夏衣冠，甚至还想获得姜国户籍。不过……”
    “不过什么？”龙阳顿时好奇起来。
    “不过……这些仅仅是中山诸国的豪富，他们向往姜国固然是好，但中山诸国底层百姓并没有改变。君上即便大肆采买中山诸国牛羊，依旧改变不了底层百姓的生活状态。”
    众人顿时意识到其中的问题。
    改变的，只是少数贵族，或者豪富。
    他们向往的也仅仅是美食美景，生活享受。
    学习姜国语言、文字，穿戴华夏衣冠，是为了更方便的吃喝玩乐，并不是真的仰慕中原文化。
    龙阳、孔黑子、长卿都有些尴尬。
    太想当然了，多少有点自作多情。
    最终，还是龙葵打破沉默。
    “该怎么做，才能让中山诸国底层百姓心向中原，融入华夏呢？”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不约而同的看向岳川。
    岳川却看向身边的王家长子，他想知道，这个被王建带在身边，从小培养的琅琊王氏嫡长子才学如何、眼光如何、格局如何。
    “你怎么看？”
    王家长子略一思索，拱手说道：
    “天下诸国，无不以农桑为本，中山诸国农牧并重，虽有小异，却也大同。晚辈观诸国，上位者皆以剥削百姓为政，所行之策，不外乎征收税赋、征发徭役，极尽所能压榨百姓的财富和时间。”
    “百姓终日为果腹疲于奔命，根本无暇学习文字，每日艰辛劳作，也无心穿戴美服华冠。正如管圣所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推广华夏衣冠、姜国文字，关键在民而不在君。”
    “我姜国有仁君、有能臣、有大贤大德，故使民丰、民足、民乐，然天下诸国，无如姜国者。中山诸国无仁君、无能臣、无大贤大德，唯有移其民风、易其民俗，才能自下而上，更其文字、改其衣冠！”
    这番话说得很有见地。
    岳川听得连连点头，其他人也都眼睛里异彩连连。
    龙阳忍不住问道：“怎样移其民风？又怎样易其民俗？”
    王家长子拱手，“晚辈才疏学浅，亦无良策！”
    于是，众人目光再度转回岳川。
    岳川站起身来，背着双手缓缓踱步。
    看到这一幕，众人连忙屏息凝视，大气都不敢喘，唯恐惊扰岳川思绪。
    许久之后，岳川站定，回身说道：“中山诸国均出自鲜虞，其中中山国疆土最大、国民最多，发展也最好，我听一个朋友说，中山国鼎盛时号称有战车九千乘！”
    听到这话，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千乘之国，已经是中型国家了，而且是中型国家里实力较强的。
    比如春秋末期的秦国，也就三千乘。
    只有晋国这种霸主国，才有万乘之国的本钱。
    中山国竟然号称九千乘。
    虽然号称有极大水分，但砍一半也有三四千乘。
    众人一直以中山国出身夷狄而轻视，却没想过其国力这般雄厚。
    岳川摆了摆手，“中山国除了军事尚可，其他方面与中原诸国相差甚远，仇国、肥国、鼓国，比中山国还不如。我听朋友说，他们的君王不通治国，便发明了一种名为‘包税’的管理方式。”
    所谓包税，就是君王把某一区域的税收以一定的金额承包给某个商人，或者某个团体。
    这样做有四个好处。
    第一，君王不用操心具体的税收，也不用豢养一支庞大的官僚队伍，省心省力省钱，非常适合不通管理的君王。
    第二，君王可以提前一年时间拿到税收的利益，如果君王心大一点，可以提前拿到十年甚至五十年的税收利益。
    第三，君王可以把自己的领地划片区，承包给不同的商人和组织，避免某些权臣欺上瞒下，架空君王。
    第四，商人始终是商人，只有收税的权利，君王只要掌握军队，就能高枕无忧。
    听了岳川的分析，龙阳一拍大腿。
    “这个包税制度真是好啊！我们姜国这么多年来，收的税全都当成俸禄发出去了，我根本没见着几个钱。还不如这些夷狄君主。”
    “不对，现在官不出城、权不下乡，不也是等同‘包税’，把治下子民承包给土地公了吗？”
    岳川顿时无语。
    这叫什么？
    往东边射出去一箭，但地球是圆的，这箭绕地球一圈扎在自己屁股上了。
    本来在说鲜虞诸国归化之策，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昨天打算五更的，但是这几章太费神，写的慢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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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9章

    严格来说，岳川跟龙阳的关系非常类似“包税”。
    官不出城、权不下乡。
    龙阳把姜国所有乡村都甩手，交给“土地公”管理，乡村农民按时缴纳税赋，每年服徭役。
    只要做完这两件事，百姓就可以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享受自己或酸或甜，或苦或咸的生活。
    比如推着独轮车到处送货。
    比如去杨国码头干苦力。
    比如去工坊打点零工。
    比如房前屋后种点蔬菜，采摘之后卖给货郎，或者自己挑城里卖。
    农民跟以前的生活没什么区别，却又有着天壤之别。
    岳川抬手指了指篱笆墙外经过的行人。
    “君上请看，这些百姓幸福吗？”
    龙阳点头，“幸福！”
    “那么君上呢？幸福吗？”
    “我姓龙！”龙阳先是撇了撇嘴，随后坦诚说道：“我心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不圆满。但是比起过去，我少了很多烦恼，多了很多朋友，每天都能听到开心的消息，看到幸福的人！所以，我大抵应该也是幸福的！”
    岳川笑着说道：“那么，君上愿不愿意把这个幸福分享给其他国家呢？”
    “怎么分享？”
    “肥国、鼓国、仇国不是用的包税制吗？那么，君上以姜国的名义，承包这些国家的赋税，然后转包给土地公，怎么样？”
    龙阳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我图什么呢？”
    “赠人葵花，手有余香！君上双手看似空空如也，实则满是阳光！”
    上午的阳光温暖和煦，洒在龙阳掌心中。
    紧握双手，龙阳真实而又真切的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
    岳川接着说道：
    “在鲜虞国家包税的，都是小商人、小团体，他们唯利是图，以一万个钱包税，势必要从鲜虞百姓身上搜刮两万钱，甚至更多！君上包税，便是拯鲜虞百姓于水火，功德无量！此其一也！”
    “君上包税，不为谋利，收支平衡即可，但是借包税权力之便，君上可以深入鲜虞诸国，移其民风、易其民俗，不出十年，鲜虞诸国穿戴华夏衣冠，使用姜国文字，功德无量！此其二也！”
    “姜国模式若能在鲜虞诸国成功，便可向其他国家推广，拯救更多国家的百姓，向更多国家推广华夏衣冠、姜国文字！此其三也！”
    “姜国地狭，所需官吏有限，然姜国学堂学生数万，学而优者众，数年之后，如何安置？若能在鲜虞诸国推行姜国模式，便能向其君主推荐姜国人才！此其四也！”
    “当今之世，诸国皆用姜国钱币，买姜国货物。然而，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倘若诸国均行姜国模式，用姜国人才，姜国……不霸而霸，不王而王！”
    一番话，说得众人心驰神往。
    但是听到最后的八个字，众人浑身一震。
    岳先生，竟然有如此心胸！
    可是仔细想想，岳先生说得也很有道理。
    姜国学堂什么水平，在座几人一清二楚。
    天下第一，绝不是吹嘘。
    姜国培养出来的人才，都是有真才实学的，无论走到哪都能受到君王的礼遇。
    姜国若能源源不断输出人才，这些人才又在各国身居高位，独揽大权，姜国的影响力将会是什么级别？
    想想看。
    诸侯会盟，结果往那一坐，嗬，都是熟面孔。
    上面的各国国君开一桌，都是亲戚。
    下面的各国国相开一桌，都是同学。
    就算这些国相都各为其主，不徇阴私，但是涉及到姜国的时候，怎么也得三思而后行吧？
    就算国相铁面无私甚至大义灭亲，想对姜国不利。
    国相下面那些小官呢？
    说白了，他们才是干事的人，干实事的人。
    离开了这些小官，国相也只能空转。
    到了这种时候，姜国的影响力就是空前的。
    孔黑子赞叹，“岳先生大才！姜国模式，实乃姜国之福，天下人之福！”
    长卿眼珠子一转，“岳先生，咱们不光可以为天下诸国培养文臣，还可以为他们培养武将啊。”
    岳川哈哈一笑，“这就看你们怎么教了！如果培养的是文武全才，能出将入相就更好了。”
    王建父子对视一眼，瞳孔深处满是震撼。
    姜国，竟然有这种雄图远志。
    以小国之身，谋大国之事。
    问题是，看姜国眼下的情形，这个谋划还真有可能成。
    王建不由想到岳川刚才说的：琅琊王氏、姑苏王氏、太原王氏、蜀中王氏、伊犁王氏……
    之前听着还感觉荒诞不经。
    但是结合岳川说的“姜国模式”，这种想法还真有可能实现。
    王氏只要搭着姜国的便车，把子孙后裔送到诸国，繁衍生息即可。
    姜国不需要攻城掠地、开疆拓土。
    他们只需要不断培养人才，源源不断输出高质量人才，就能轻易掌握其他国家的治权。
    都说得人心者得天下。
    但是，没有人真正做到。
    他们更多的是先得天下，再得人心。
    甚至，只要得到天下就行了，人心不人心根本无所谓。
    而姜国不同，他们真的在走“得人心得天下”的路。
    虽然岳川这番话充满了谋算，但孔黑子等人没有半点反感，有的只是由衷的敬佩。
    如果绞尽脑汁为天下人谋福利也是犯罪，那就让我们的罪行罄竹难书吧！
    龙阳激动地跳起来，挥舞着拳头就要喊“霸霸”。
    激动！
    真的太激动了！
    以前国相也描述过类似的场景，但岳先生说得更加直观、更加具体，也更加真实。
    同样是指路。
    国相指的路在天上。
    岳川指的路就在脚下。
    “岳先生所言极是！我这便派人，跟鲜虞诸国商谈包税事宜。”
    岳川摇了摇头，“不不不！一个一个的来。肥国距离我们最近，先与肥国商谈便是。”
    龙阳重重点头，“那些商人出一万钱，我就出两万，他们出两万，我就出四万！不信肥国国君不心动。”
    岳川连忙说道：“君上，他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当然是吃喝享乐啊！”
    岳川摇头。
    “君上为什么不直接送他吃喝享乐呢？”
    “肥国穷蔽，君上完全可以邀请肥国国君及其家眷来姜国，予其豪宅香车、华冠美服，每日宴请他们吃喝享乐、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让他们流连忘返、乐不思肥。”
    “如此百日，肥国国君还能回到以前的生活吗？就算他能，他的妻妾、子女能吗？”
    “他们肯定想把自己的国家经营得如姜国这般，到时候，必然会求贤若渴，求姜国贤才若渴。我们就能源源不断向其输送姜国模式、姜国文化。”
    “不出十年，肥国归化中原！再十年，仇国、鼓国也移风易俗！最多三十年，中山国也会被我们影响，穿戴华夏衣冠，使用姜国文字！”
    （五更！作者孤舟牧云功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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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0章

    众人离去之后，岳川和大黄在屋中相对而坐。
    “老师，您要去齐国了吗？”
    岳川点了点头，“齐国是天下大国，非常重要，我必须走一趟，寻找齐国的机缘。”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一句话：山东出相，山西出将。
    上辈子的世界里还有一句话：江南出秀才，山东出大将，陕西的土地埋皇上。
    评书相声里也经常听到一句：山东出响马。
    这些响马最后还都走进了朝堂，混上了官身。
    山东除了不怎么出皇帝，其他类型的人才跟韭菜一样，一茬又一茬。
    也正因此，有了山东人最执着编制的梗。
    所以，齐国必须跑一趟。
    大黄想了想，说道：“姜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事情了，要不我跟着老师一起去齐国吧。”
    岳川一愣。
    “姜国怎么会没有需要做的事情了呢？”
    “老师，您在姜国的布局已经完成，各行各业都有了自己发展的方向，精怪同族也都学规矩、学礼仪，融入姜国各个角落，与人们栖息在同一个屋檐下，就连鬼物也找到了岗位，巡关守道值岗放哨。城中有城隍，乡村有土地。人鬼各行其道，人妖各司其职。姜国有我、无我，关系不大。”
    岳川摇头说道：“姜国与杨国之间的道路是你主持修建的吧？”
    大黄点头，“是！除了这条路，城镇与乡村之间的道路也都在修筑，预计到明年，姜国、杨国全境通路。”
    全国通路，这是一个伟大的壮举。
    但是这个壮举放在弹丸之地的姜国，既不壮，也不举，总觉得差点意思。
    岳川也不在意这些细节，而是问道：“你觉得，这些道路能使用多少年呢？如果不养护的话，道路什么时候毁坏？如果道路毁坏的话，又要付出多少代价维修？”
    “这……”
    聪明如大黄，已然明白了岳川的意思。
    岳川接着说道：“便如人体，初生之时都是先天之精，蕴先天之气。但是落地之后，就逐渐退化，随着时间的推移，身体的成长，逐渐滋生各种病气，心中滋生各种贪嗔痴怨憎恚，最终生机老化，生命终结。”
    大黄沉默，不说话。
    岳川指着外面说道：“你看姜国已经很完美了，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你操持，便觉得无趣。却不知，这才刚刚开始。你若不留在姜国主导各项事务，便如人体，会产生种种淤毒，最终积重难返。”
    “老师，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
    岳川继续说道：
    “姜国很小，没错！然而，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不谋一隅如何谋全局？天上的太阳也很小，但是它能光耀世间，恩泽万物。”
    “人人如龙的世界不是说说就行的，需要付诸行动！怎么行动？难道你要佩万国相印，一一治理？”
    “且不说你有没有这个能耐，让万国君王委你重任。即便有，你能抽出时间吗？你有那么多精力吗？”
    对于这一点，岳川是深有体会。
    之前只守着一个土地庙，方圆两百里的每一根草、每一只虫自己都清清楚楚。
    但是随着姜国、蜀中、西域、吴国等诸多庙宇的建立，自己真的分身乏术。
    还好有南郭兄妹、黄家兄弟、柳家众人帮自己分管一方，为自己分担了大量日常，否则，光靠自己的话，迟早落得诸葛亮的下场。
    大黄顿时汗颜。
    他真的没有这份精力。
    “老师，我只是觉得，这样蹲守在姜国什么也不做，实在太慢了。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人人如龙的世界呢？”
    岳川无语，“你来姜国才多久？”
    “应该差不多一年了吧！”
    “是啊，一年了！”岳川长叹一声，“一年其实并不长，或者说很短很短！姜国已经有五百年的历史了。但是他们祖祖辈辈奋斗五百年，还不如你执政一年！明白什么意思吗？”
    大黄拱手，“不明白！”
    “姜国历代君臣的治国，就像是拉车，走一步是一步，走五百步是五百步，走八百步便是八百步。”
    大黄觉得，这是废话。
    但是不知为什么，又觉得这句话里大有玄机。
    挠了挠头，想不明白。
    岳川接着说道：“看似把车子往前拉了八百步，但是有什么意义呢？车子依旧在地上，车轮子依旧在泥里面。就算再拉两千步，又有什么改变呢？不过是逐水草而居，这边的草吃完了，去吃那边的草。”
    “而你！”岳川伸出食指，指着大黄说道：“这一年里，你带着姜国百姓向上走！是路，更是道！”
    岳川的手指缓缓抬起，指向屋顶，更是跨越屋顶，指向天空。
    “这是一条从来没有人走过的路，哪怕你只是迈出一步，也胜过前人五百步积累！”
    “姜国模式、姜国经验不仅仅是姜国的路，还是天下万国的路！”
    “你站得越高，看到你的人就越多，他们对道路的认知就越明晰！”
    “所以，你不但要在姜国继续走下去，还要一直不停地走下去，告诉天下万国，上方有路，上方可行，上方……有无尽的星空！”
    “万古如长夜！而姜国这一年中的变化，就是星星之火！”
    “你要做的，就是让这个星星之火变成熊熊烈焰！”
    “然后，将其高高举起，呈燎原之势、燎天之势！”
    “姜国是灯塔，指引八方！姜国更是太阳，光耀万世！”
    “现在，你还觉得你做的事情毫无意义吗？”
    大黄心中浮现出无尽的愧疚。
    老师对自己这般殷切期望，自己却只想着蝇营狗苟。
    自己，真是该死啊！
    “老师，我知错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岳川拍了拍大黄的肩膀。
    “在通往人人如龙大世界的道路上，你要始终昂首阔步，走在最前方。你不能停歇，更不能回头！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你！”
    “不要想着走到队伍最后方去搀扶那些掉队的人。”
    “你这样做，前面的人会以为你放弃了，抛弃信仰了，然后他们就会因为道路的问题而争执，最终导致队伍的分裂。”
    “所以！你眼中的无为，恰恰是最大的作为！”
    “姜国需要你！天下万国需要你！数以亿万志同道合者需要你！”
    听到“同志”，大黄瞬间泪涌满面。
    “多谢，老师教诲！我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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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1章

    龙阳很快就组织了一支百人规模的商队。
    王家长子也收拾妥当，背着一个小包袱便来到宫中报到。
    与商队一同出发的还有一支使团。
    他们将带着龙阳的亲笔书信和礼物，前往临淄，为商队寻找官方的支持。
    刚开始，岳川还和大部队一同行走。
    可是第二天，岳川就受不了这种龟速。
    时间就是金钱啊！
    照这个速度下去，恐怕得七七四十九天才能到琅琊。
    自己又要“消失”一段时间。
    再回来的时候，怕是麦子都要割麦子了。
    “会骑马吗？”
    王家长子回答道：“自幼习练弓马，又得马鞍、马镫之便，称得上弓马娴熟！”
    “那就好！”
    岳川回头向商队众人说道：“我在琅琊等着你们！”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王家长子不敢迟疑，立刻追赶。
    使团和商队众人呆愕片刻，随即长长的松了口气。
    顶头上司不在，自己也能轻松一些。
    商队车夫都是精挑细选的孔武有力者，本就有点武艺，再加上长期练习龙阳所创“车把式”双棍技击之术，实力强得离谱。
    使团本就有护卫，佩剑披甲，实力比车把式们更强。
    寻常盗匪得喝多少碗，才会找不自在打劫这支队伍？
    跑出一段距离后，岳川忍不住问道：“你的小名是？”
    “晚辈出生时浑身香气馥郁，故名香儿。”
    王香儿？
    虽然不是王狗蛋之流，但也足够女性化，所以平常不怎么使用，或者都是以“王大郎”之类的称呼。
    “先生乃当世大贤，晚辈随先生行千里，胜读千卷书，斗胆以弟子自居，还请先生为晚辈取一表字，以日日鞭策，时时自勉！”
    说罢，王香儿翻身下马，行五体投地大礼。
    岳川呵呵一笑。
    不是没见过强行拜师的，吉吉猴王不就是么。
    给它一根竹竿，它就敢爬到月亮上去。
    但王香儿这般强行拜师，让人生不出半点恶感。
    没办法，说话太好听了。
    而且人家说得有理有据。
    “你先起来，容为师好好想一想。”
    岳川是取名废，给其他弟子取名的时候都是数字。
    王香儿这里也不例外。
    上辈子接触的姓王的人很多，有王鹏、王刚、王伟这种一呼百应的，也有王狗蛋、王铁柱、王富贵这种接地气儿的，还有王健林、王思聪这种接天庭的。
    不是不会给姓王的取名，而是无论取什么名字，脑海中总能浮现出对应的面孔。
    现代的、古代的，身边的、天边的……
    姓王的差不多把好听的名字给取完了。
    思来想去，却一个名字都取不出来。
    王香儿有点失落，还以为岳川不高兴，于是再次跪下，磕头说道：“先生，是晚辈鲁莽了。”
    岳川装模作样掐算了一下，说道：“你这名字……嗯……不好取啊！所以，需要慢慢推算。”
    王香儿闻言大喜，脸上的表情瞬间两极反转。
    咦？
    岳川心中一动。
    刚才那一瞬间，好像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脑海中甚至还浮现出一个BGM。
    谁来着？
    原来是他！
    岳川咳了咳，说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不如，你就以竞择为名吧！”
    王香儿，哦不，王竟择闻言大喜，再次磕头。
    “多谢老师赐名！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仔细咀嚼着“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八个字，王竟择心中隐隐生出一种明悟。
    没错！
    这个世道就是物竞天择。
    人与万物争，人又与其他所有人争。
    琅琊王氏能够发展壮大，就是因为在竞争中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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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2章

    琅琊王氏惨遭灭门之祸，也是因为在竞争中全面失败。
    不是田氏太阴险恶毒，而是王氏太弱小，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不是田氏覆灭了王氏，而是王氏没能扛住上天的磨砺，没有被上天选中。
    如果不是机缘巧合遇到岳先生，父亲肯定是熬不过冬天。
    自己带着三个弟弟一路向西前往秦国，也肯定不会顺风顺水。
    这年代道路不靖，猛兽横行。
    三个孩童一路跋山涉水、餐风饮露，随便一点头疼发热、拉稀跑肚，就会要了性命。
    琅琊王氏只剩下自己四人，死一个少一个。
    全死了的话，世间再无琅琊王氏。
    想到这儿，王竟择猛地一激灵。
    适者生存！
    要适应琅琊、适应齐国、适应天下！
    当所有艰难险阻都杀不死王氏的时候，王氏就能在所有磨难中存活。
    跟随岳先生这一步算是走对了。
    如果没有岳先生教诲，自己还会跟在父亲身边，接受父亲的教诲，学习父亲那一套呆板迂腐的“存世之道”、“保身之学”，一辈子呆在王家大宅里守家守业、承宗承嗣。
    起身之后，王竟择一揖到底。
    “老师！学生此去琅琊，第一步当与乡邻竞争，成为琅琊第一名门望族；第二步当与公卿竞争，取代田氏成为齐国第一门阀世家；第三步，当与天下万族竞争，成为华夏第一姓！学生寿短，难遂心志，但学生子子孙孙无穷尽，世代矢志、千载不移，定可……告慰先祖！”
    岳川被王竟择这一番话震惊了。
    怎么滴，又疯魔一个？
    上一个立下这种宏图大志的，是“我全都要”的赵无恤。
    取“王竟择”这个名字，纯粹是随缘。
    毕竟人总得有个名字是不是？
    可无论去什么名字，都能跟现实中的书友撞到。
    索性取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名字。
    至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妥妥的忽悠人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竟择听了，还信了，更是从中领悟出一番岳川都不知道的大道理。
    岳川指了指前方，说道：“上马！边走边说！”
    王竟择掸了掸身上的尘土，随即翻身上马，跟上岳川的脚步。
    “竞争，必须得有手段，而且是多种多样不同的手段。手段没有对错之分，却有高下之别。”
    “卑劣的手段，只能让自己一时得利，得到原本无法得到的好处。但长远看，你现下得到的，会在未来由子孙偿还，而且是加倍偿还。”
    “还有一点是，当习惯了使用卑劣手段去欺诈、掠夺他人，其他人就会警惕这个家族，戒备这个姓氏所有成员。待他们虚弱时，会墙倒众人推。这个家族基本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是这个蚁穴有多么致命，而是江河中无数水流时时刻刻都在寻找大堤的漏洞！”
    “你既然立志让王氏成为千年名门、万年望族，那么，处世行事就要以千秋为纲、万世为常。不光要谋自身名利，还要积子孙福德！”
    “只有把朋友做得多多的，敌人做得少少的，五湖四海皆兄弟，才能如鱼得水，龙游八方。”
    说到这儿，岳川回头问道：“你见过大海吗？”
    同样的问题，岳川也问过大黄。
    但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王竟择笑着说道：“琅琊临海，学生从小便在海边长大。”
    “那好，你记住一句话——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
    “学生——谨记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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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3章

    读书是痛苦的。
    三更灯火五更鸡，还要头悬梁、锥刺股。
    速度快的，就是十年寒窗。
    速度慢的，活到老学到老。
    他们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每天面对枯燥的文字，把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掰烂了、揉碎了，也无法领悟其中的精义。
    人反感的并不是读书，而是竭尽全力学习之后依旧无所获。
    放弃读书的不是蠢人，相反，他们是聪明人。
    他们非常有自知之明，所以不再消磨青春，而是早早学一门养家糊口的手艺。
    真正愚蠢的，是那种明明什么都学不会，却还要假装努力，每天给父母期望的人。
    王竟择以前也苦恼过。
    他过目不忘，一目十行，家中的书他都看过了，熟记于胸。
    家中长辈对书的批注也都反复咀嚼，领悟出许多大道理。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要书不离身、手不释卷。
    因为只有这样，父亲才认为他在“用功”，而不是荒废学业。
    实际是，三年前开始，王竟择就已经无法从读书中有所收获。
    读书，对他而言已经成了一种折磨。
    但是跟随岳川的这段时间里，王竟择再次找到读书的快乐。
    岳川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他获益良多。
    同样一句话，同样一件事，从岳川口中讲述出来，就是不同的解释、不同的领悟。
    从小到大读过的书、学过的道理，此时都复习了一回。
    所有的道理、经义也都被老师重新批注一遍。
    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王竟择脑海中点燃，而且越燃越烈。
    王竟择几乎每天都要在心中感慨几十遍：老师真乃当世大贤。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好老师的重要性。
    如果早日遇到老师，自己也不会荒废整整三年的光阴。
    三年啊！
    只可惜，欢乐的时光注定短暂。
    琅琊到了！
    看着琅琊城的轮廓，岳川心中长舒一口气。
    可算到了！
    王竞择这小子也太变态了吧，简直就是人形图书馆。
    至于其知识量的不是智商，而是当今之世书籍总量。
    春秋时代的书籍太少了，少到一卷竹简都能当成传家宝。
    琅琊王氏藏书千卷，问题是，每一卷书王竞择都读过、背过、研习过。
    过目不忘！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很变态！
    如果不是得了功德的奖励，上辈子的经历重温一遍，岳川也记不起多少书籍和知识。
    上辈子的记忆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忘，最终被磨平棱角。
    更让岳川不舒服的是，自己说的每一句话王竞择都清楚记得。
    比如，前几天刚刚对一篇文章做了讲解，过了几天，又回到这个话题。
    岳川再次做讲解。
    王竞择突然来一句：“老师，您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问题不大的话，岳川还能圆过去。
    现在，说的话越来越多，问题越来越大，岳川有种圆不住的感觉。
    “咳咳……俗话说，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接下来的道路，就要靠你自己了！”
    王竞择顿时遗憾的说道：“学生只希望每日陪伴老师左右……”
    岳川连忙竖起手掌，“你忘了物竞天择的道理吗？如果你一门心思学习我、模仿我，一辈子都会定格在我的轮廓中，苟活在我的阴影下，这样的你，会受到上天的钟爱吗？”
    王竞择心中一凛，“多谢老师教诲！学生悟了！”
    岳川：……
    洒脱一笑，岳川信马由缰，朗声唱道：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圣贤之言，不知学问之大也……”
    王竞择恭声说道：“学生便是听了老师讲道，方有所悟！”
    岳川看到王竞择脸上恭敬而又狂热的表情，心中一笑。
    “圣人无常师。便是孔先生，也同样师于为师、国相、长卿。孔先生曾说过：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这，便是我今日要传给你的道——父不必贤于子，子不必愚于父，相较祖宗之法不可违，我更喜欢子孙强爷胜祖！”
    “这个道理，你悟了吗？”
    王竞择不是傻瓜，相反他非常聪明。
    岳川说的道理非常直白，根本不用思考和揣摩。
    可正因此，王竞择反而一句话也不敢说。
    学生对老师只有崇敬，怎么能以超越老师为目标呢？
    尊师重道，这是最基本的！
    而且，老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所知所学包罗万象，所思所想天马行空。
    在老师面前，自己就像观沧海之无量，仰星河之浩瀚。
    自己怎么可能超越老师呢？
    彼此之间的差距，根本无可计量，更无可想象。
    然而，王竞择一抬头，便看到岳川那充满鼓励和期望的目光。
    一瞬间，王竞择心中发热。
    他重重点头，“老师！我会超越你的！即便我不能，我的子孙后人，也一定可以！”
    “哈哈哈！我等着你，也等着他们！”
    说罢，岳川手腕一转，鞭子在空中炸响。
    身下骏马立刻从漫步便为冲刺。
    王竞择业同一时间加速，两人在琅琊城外的道路上飙车竞速。
    马蹄远去，路边的草丛中冒出几个脑袋。
    他们踮起脚尖，张大嘴巴，朝着远处的身影眺望。
    “嘿，葛二愣子，刚才那人的声音好生熟悉，我怎么记不得是谁了？”
    “云小胖，你都喊他二愣子了，还指望他能记住？”
    “看不起谁呢？刚才那两人，其中一个我记不得，但另一个我绝对不会听错，他就是王大郎！”
    “王大郎？哪个王大郎？”
    “还有哪个王大郎，就是被满门诛杀的那个王大郎！”
    话音刚落，说话的葛二愣子眼珠子瞪得溜圆，瞳孔极度收缩。
    “王大郎不是死了吗？哎呦我滴妈呀，刚才那个该不会是王大郎的鬼魂吧？”
    其他几人也都浑身哆嗦，激灵灵的打着寒战。
    哪怕天上阳光灿烂，几人依旧感觉不到半点温暖。
    “妈呀，快跑！”
    往前冲了几十步，葛二愣子突然站住。
    “哥几个，你们这是逃命呢，还是送死呢？”
    几人恍然大悟。
    王大郎的鬼魂刚从前面路过，自己拼命地追上去，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哎呀，葛二愣子，你不愣啊！”
    “没看出来啊，二愣子是聪明人。”
    “听二愣子的，别走西门，咱绕远点，走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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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4章

    王大郎回来了！
    王氏的冤魂回来复仇了！
    岳川和王竞择无言相对，同时苦笑。
    他俩正琢磨着怎么打响名气，让琅琊知道，王氏又回来了。
    方案还没想好，流言蜚语已经传遍琅琊。
    不断有人在王氏旧宅外面徘徊，躲在墙头街角，伸长脖子往这边张望。
    胆大的就拿树枝石块往院子里丢，看看会不会有人出来喝骂。
    人的骂声没听到，倒是岳川和王竞择代步的马被砸了脑门，不满的打着响鼻，蹄子踏踏起落，马蹄铁与石板碰撞，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支着耳朵偷听的人集体骇然，全都忙不迭的向远处跑去。
    之后，有人牵着黑狗从院外经过，唆使黑狗往院子里走。
    黑狗爬上台阶，跳过门槛，然后一抬腿，在王家大门上滋了一泡。
    暗中观察的人看到这一幕，集体舒了口气。
    没事！
    黑狗毫无异常。
    可是下一瞬，黑狗凭空飞起，“唧唧”哀嚎。
    耳朵折向背后，四个爪子蜷曲着缩在胸腹间，尾巴夹紧，都盖在脑门上了。
    猝不及防的狗主人浑身一软，“噗通”跌坐在地上。
    “妈呀，真的有鬼啊！”
    一边喊，一边双腿蹬地，蹭蹭蹭的往后移动。
    至于狗子……
    这种时候当然是狗命要紧，还管什么黑狗啊。
    岳川捏着黑狗的后颈皮，缓缓走到门外。
    “当街便溺，没收工具！”
    黑狗“唧唧唔唔”惨叫，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岳川把它往地上一丢，冷声道：“舔干净！”
    黑狗这回懂了，连忙趁热清理。
    外面的人纷纷“醒悟”：不是黑狗不好使，而是这鬼怨气太重，道行太高，完全压制黑狗。
    王竞择业无奈的来到门外。
    他几步走下台阶，朝外面做了个四方揖。
    虽然街上看不到人，但是窗棂后、门缝里，肯定有不少眼睛在盯着这里。
    “各位邻里无需恐慌，我们王氏死里逃生，幸免于难。如今风头过去，我们……又回来了！”
    “王氏竞择，见过各位叔伯兄弟！”
    听到这番话，众人终于壮着胆子从家中走出来。
    一来，王竞择衣冠楚楚，仪表堂堂，跟鬼物那种披头散发、青面獠牙不同。
    二来，王竞择风度翩翩，谈吐温雅，确实是之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君。
    三来，此时正午，阳光猛烈，王竞择身下有一道长长的影子。
    最后一个原因是……
    自己紧挨着王氏老宅，躲也躲不了，跑也跑不掉。
    “王大郎？真的是王大郎！”
    “哎呀，大郎啊，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嘛！我们这些老街坊，都担心你们啊！”
    “走走走，到我家坐坐，叫你婶子杀只鸡给你补补身子。”
    众人一边招呼，一边悄悄上手。
    这个拉着王大郎往东，那个拉着王大郎往西。
    王大郎一一打招呼，无论长辈还是同辈亦或者晚辈，都能清楚地说出姓名，以及过往交集中的趣事。
    如此一来，众人更加高兴，也越发相信王大郎，手上的动作也更大了。
    热情是真热情，放心也是真放心。
    虽然没说话，但一个个心中都暗暗说道：手是热的，胳膊也不是硬的，这是活人没错了。
    王大郎连忙讨饶：“不不不，哪能让长辈们请呢？理应让晚辈宴请大家！”
    又热闹了一会儿，众人终于散去。
    不过，街坊邻居们还是悄悄地往王家送东西。
    有的送了几捆柴，有的送了一篮子菜，还有人送面、送腊肉，送老母鸡，送麻布送锦缎。
    东西有多有少，有贵有贱。
    但无一例外，都是街坊邻居们的关怀。
    王家蒙难，家中被洗掠一空。
    柴米油盐，什么都没有，吃住都困难。
    大家能帮一把的都帮一把。
    院子里，岳川用目光催促黑狗赶鸟。
    宅院已经大半年没人住了，花园中的草木疯狂滋生，砖缝、石缝里也冒出五花八门的野草。
    道路之外的空地上野草更加茂盛，都齐腰深了。
    黑狗跳进草堆里，就像是在绿海中游泳。
    “扑棱棱……”
    几只野鸡被黑狗惊飞，黑狗徒劳的追上去，却一头撞在院墙上，只能目送野鸡飞到隔壁院落。
    不过很快，它就“汪汪汪”的叫唤。
    一边叫，一边跑到岳川身边摇头摆尾，咧着嘴角邀功。
    原来，草丛里有一个野鸡窝，刚才那野鸡正在孵蛋。
    黑狗就要下嘴拖拽鸡窝，却被岳川呵斥。
    “这里的杀戮已经很重了，不要再滥造杀孽！”
    黑狗“唔唔”几声，又撒欢似的在前面领路。
    “蹭蹭”……
    草丛中跳出两只又肥又大的兔子。
    黑狗瞬间追了上去。
    然而，野兔一个虚晃加直角拐弯，黑狗再次“嘭”的撞在墙上。
    两只野兔眨眼间消失不见。
    看着肚皮朝天的黑狗，岳川很怀疑，这家伙怎么活到今天的。
    野鸡会飞，抓不住就算了。
    野兔子可不会飞啊！
    追不上也就罢了，还被人家秀了一波，差点装死在墙上。
    这时候，王竞择从外面跟过来。
    “老师，这条狗名叫辟邪，他的主人懂点捉鬼驱邪的东西，经常带着它帮人看事、平事。”
    岳川瞬间明白了。
    “哦，明白了！术业有专攻，术业有专攻！”
    这不是一只战士狗狗，而是法师狗狗。
    抓野鸡追兔子，这不是为难法爷么。
    王竞择点头说道：“没错！这黑狗的血特别灵，经常放血还能活蹦乱跳，它这命不是一般的硬。”
    黑狗血？
    岳川看向黑狗的目光带上一抹同情。
    狗是阳物，黑狗更是至阳。
    于是，民间说黑狗血破邪。
    只要一盆黑狗血，就能让鬼怪现出原形，如果是邪派修士，一盆黑狗血下去，就能让其法术失效，法宝失灵。
    但是，取黑狗血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
    一刀杀了，放血！
    这条狗的主人深谙可持续性竭泽而渔的道理。
    岳川无语：难怪身子骨这么虚。
    “你继续跟着原主人，于修行无益不说，还会气血两亏，一命呜呼。不如留在这里看家护院，谋一份功德造化。”
    黑狗连忙摇头，一阵唔唔唧唧。
    岳川向外看了一眼，“至于你的原主人，我送他一场机缘造化，给他一场富贵，让他不用再为了衣食劳碌奔波。也算是全了你与他的主仆之义，如何？”
    黑狗思考了一下，随即蹲坐在地上，抬起前爪连连作揖。
    岳川转头向王竞择说道：“以后，它就叫王狗蛋了！”
    王竞择也是洒脱，哈哈大笑道：“我们王家兴不兴旺？”
    “旺旺旺！旺旺旺！”
    （四更！作者孤舟牧云功德+1，旺旺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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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5章

    琅琊有很多闻名遐迩的大家族。
    比如助秦一统天下的王翦家族，祖籍琅琊；蒙恬家族，祖籍琅琊。
    三国时期的诸葛家族也出自琅琊。
    魏晋时期的王羲之、王献之父子，都是琅琊人。
    云氏、颜氏、萧氏、胥氏等人才辈出的世家大族，也都出自琅琊。
    这个地方，已经不是“人杰地灵”能够形容的了。
    只是五胡乱华之后，北方山河破碎，战乱不止，汉人衣冠南渡，琅琊再也不复往日风光。
    正如“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琅琊这地方，终究是没落了。
    而眼下，琅琊还是初升的朝阳，没有经历后世一系列的战争、动荡。
    它就像一块肥沃的土地，等着洒下种子，等着长出参天大树、苍莽森林。
    而这一切的开始，就是琅琊王氏。
    岳川盘坐在王氏主宅中，梳理宅院中的土壤、水流、草木等。
    长时间不住人，家中的水井需要淘洗。
    有岳川在，淘洗都免了，直接处理的干干净净。
    井中的淤泥、枯枝落叶、死虫子都被清理一空，周边水脉也给梳拢一遍。
    “老师，真是怪事。家中水井大半年没有使用，里面的水依旧清亮透彻，我尝了一口，很是甘甜，比以前好喝多了。”
    又掬了一捧水，王竞择继续感慨道：“好喝！真是好喝！我从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水！”
    说罢，王竞择盘膝坐下，怔怔出神。
    “老师，究竟是水变好喝了，还是我思乡心切，感官上出现了偏差？”
    岳川想了想，“应该是二者兼有之吧！”
    王竞择也想了想，但是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只能提着水桶进屋。
    “老师，您到院中小坐一会儿，我把房间清理一下。”
    “何必这么麻烦！”
    岳川抬手一指，屋中积攒的浮尘瞬间动了起来。
    仿佛一张灰色的幕布被掀起，又好像一条灰色的河流在汇聚。
    连同屋里的蛛网、枯枝败叶、蚊蝇尸体等，都被一股脑清理干净，化作一团灰色的圆球，停在院中。
    随即，一把火烧起，圆球在大火中化作灰烬，被蠕动的土壤吞噬。
    “这……”
    岳川淡淡一笑，“小法术，不值一提。”
    随即，岳川拿出煤油灯、火耗子等物放在屋中的桌案上。
    “你不是要写请柬，邀请琅琊各大家族吗？现在可以开始了。”
    王竞择再看向桌案时，上面已经摆好了笔墨纸砚。
    “老师，您既然有这些神奇的手段，为什么一路上从不显露呢？”
    “哈哈，时机未到！时机未到！”
    “现在时机到了吗？”
    “到了！到了！”
    岳川之前没想好怎么攻略琅琊，而现在想好了。
    在五胡乱华之前，华夏有很多文风昌盛的地方。
    比如琅琊。
    再比如颍川。
    都说曹魏猛将如云、谋士如雨，这其中固然有曹老板眼光独到，善于发掘人才，更重要的是曹老板坐拥颍川，顶尖的读书人、中庸的读书人、普通的读书人。
    各种层次的文人一抓一大把，根本不愁无人可用。
    琅琊、颍川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陈留、弘农等。
    这些地方都有传世的书香门第。
    但是五胡乱华之后，衣冠南渡，这些地方的人集体迁徙到江南。
    从此，琅琊、颍川等北方文风昌盛之地一蹶不振。
    倒是江南变得文风昌盛。
    到了明朝，还闹出南榜北榜的事情。
    这件事在整个科举历史上都是比较罕见的。
    朱元璋时一次科举，共录取了五十一个人，这本来没什么，可是五十一人全部都是南方人。
    北方的举子心中不满了，因为北方无一人上榜，而主考官刘三吾就是南方人，就说这场考试有徇私舞弊。
    这件事闹到老朱面前。
    朱元璋可是杀人如麻的狠人。
    于是，负责此次科举的所有官员被处死，七十八岁高龄的主考官也被流放。
    最惨的还是状元郎。
    此人凭真才实学考上的，然而才当了二十天状元就死了，还是车裂。
    你说冤不冤？
    朱元璋也认识到了南北考生的差距，便施行南榜北榜，因此这件事又被称为“南北榜案”。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也有类似的事情。
    比如，全国高考的考卷。
    没有全国统一试卷、也没有全国统一分数线。
    这种事情确实不公平，但是这种不公平自古以来就有。
    有的省份，读书考试就是行，有的省份就是不行。
    这道理就跟乒乓球一样：全国总冠军含金量高于世界总冠军。
    某些省的状元含金量就是高，而且不是一般的高。
    不服气也不行。
    有句扎心的话：别人三代努力，凭什么被你十年寒窗打败。
    如果别人三代人都十年寒窗，甚至三十代、五十代人都十年寒窗苦读呢？
    全国统一试卷、统一分数线，很可能出现某一地域甚至某一家族集体屠榜，到时候又要闹一出“南北榜案”。
    南方很多家族从魏晋时代就是书香门第，他们的旁支在各地开枝散叶，把家中重视文教的传统一并继承过去。
    这种家庭，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不假，但他们祖祖辈辈未必都是文盲。
    相反，他们多多少少都有文化修养。
    即便真的天资鲁钝，没有读书的能耐，他们也明白读书的重要性，会倾尽一切资源供家中子女读书。
    即便最困难的时期，南方很多宗族依旧会倾全族之力，供族中优秀子弟读书、做学问。
    就问，那些祖祖辈辈文盲，说子女读书无用，抽烟喝酒打麻将却不给孩子交学费，甚至让孩子辍学搬砖的父母，他们凭什么望子成龙成凤？
    鸡窝里确实可以飞出凤凰。
    可如果这只凤凰不是生在鸡窝，而是生在凤凰窝中，它是不是可以飞得更高，飞得更远？
    这个问题确实扎心。
    但这的确是事实。
    学习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也从来不是子女的事，而是父母、祖父母、曾祖父母等一代代心血浇灌的结果。
    这一代人读书没有读书名堂，但是至少可以为下一代夯实读书的基础，营造读书的环境，让他们能够心无旁骛的做学问。
    岳川现在要做的，就是提前两千五百年，开启琅琊对文教的重视。
    不但是读书做学问，还有学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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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6章

    王竞择写请柬的时候，琅琊城中几个家族凑到一起，开小会。
    这些都是琅琊城中实力比较强的家族。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点，他们的子弟白天里偶遇王大郎，听到了王大郎与岳川的对话。
    虽然不知道与王大郎说话的人是谁，但他们把两人交谈的内容背了下来。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
    “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
    “故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也；不闻圣贤之言，不知学问之大也……”
    “孔先生曰：三人行，则必有我师。”
    “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几个年轻的后辈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印证着，把他们听到的内容背诵一遍。
    旁边有一个中年男子捏着毛笔，在竹简上快速书写。
    “你们过来看看，是不是？”
    几个少年同时点头，“是，没错！”
    “还有没有？还有没有？”
    少年们面露苦涩。
    “呃……当时离得有点远，听得不太清楚。”
    “而且那人有口音，就算听清楚也没用啊。”
    “后来他俩骑马走了，我们追不上。”
    听到少年们的话，满屋子大人全都捶胸顿足，满脸懊丧。
    “你们几个，这是天大的机缘啊，放在你们面前都把握不住！”
    “这可是圣贤文章，圣贤文章啊！”
    “那人说的孔先生，应该就是《论语》作者。这么说，他应该也是孔先生的好友，与孔先生同等级别的大贤。”
    “王家大郎好运气，竟然能拜此人为师，还能得其倾囊相授。”
    “哎，你们几个怎么就不知道拦路磕头，拜师呢？”
    琅琊少年们此时也醒悟过来。
    “都怪葛二愣子，我们当时是拔足狂奔，追逐圣贤的。是二愣子说我们赶着送死，带我们绕远路走东门。”
    “对，都怪二愣子。”
    葛二愣子气得鼻子都歪了，“你们几个，分明是你们说王大郎的冤魂回来复仇了，是你们怕死！”
    然而，葛二愣子还没说完就感觉身子一轻，随即裤子被剥掉，鞋底子狠狠地抽在屁股上。
    “哇呀！爹啊，真不怪我啊！”
    旁边的人也纷纷抓起自己孩子，脱了鞋子开揍。
    “哭什么哭！你，还有脸笑？滚出去，跪着！”
    随即，几人围着竹简，如痴如醉的读起来。
    “好书！”
    “真是好书！”
    说完，纷纷拿起笔墨，开始誊抄。
    第二天一早，王竞择牵着马走出门。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拜访琅琊各大家族，无论城中还是乡村，无论有交情还是没交情，一个不落。
    王氏，又回来了！
    可是刚走到街上，迎面就冲来几十号人。
    好家伙。
    葛氏、云氏、徐氏，诸多大家族的族长以及子侄后辈，把王竞择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手提肩扛的，全都是礼物。
    王竞择直接懵了。
    王氏跟这些大家族虽然关系不错，但也不至于让各个家族的族长一大清早过来堵门吧？
    尤其是那些白发苍苍的前代老族长，一个个拱手作揖，满脸讨好。
    要知道，王竞择之前跟着父亲拜会这些大家族的时候，老家伙们都是坐得四平八稳，对王建也最多拱拱手、点点头。
    现在……
    王竞择要是不扶着，这些老头怕是直接跪下去了。
    “诸位前辈、诸位叔伯，这是何意？”
    “啊，大郎啊，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说你回来了，过来看看你。”
    “对啊，我们就是想看看大郎。哎呀，这么多年没见，大郎长高了。”
    “是啊！上次见他的时候，才这么高。”
    “大郎小时候老朽还抱过呐，啧啧，滋了老朽一身。”
    “哈哈哈！也滋了老朽一身。说来也怪，大郎的尿都是香的，老朽那身衣裳洗过之后往竹竿上一挂，那叫一个招蜂引蝶。”
    老家伙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王竞择面红耳赤。
    他们说的都是王竞择小时候的事情，光屁股、露唧唧、滋一身之类的。
    偏偏这个时间点的事情，王竞择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就是再怎么能说会道擅辩，遇到这种老年人，也只能徒呼不讲武德。
    “哎呦，我这腰酸了，大郎啊，方不方便去你家里坐会儿，歇歇脚啊。”
    “哎呦，我也腿疼。”
    “老朽口中干渴，能不能讨一碗水润润嘴啊？”
    王竞择还能说什么？
    这些人各个都一把年纪，而且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上门，还能不让人家进去？
    “是晚辈失礼了！来来来，各位老前辈，各位叔伯兄弟，里面请，里面请！”
    刚才还腰酸背疼腿抽筋的老年人瞬间精神抖擞，健步如风。
    有几个嫌拐杖碍事，直接甩给身边后辈，百米冲刺似的夺门而入。
    院子里，王狗蛋看到几个陌生人冲进来，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立刻汪汪汪狂叫。
    那呲牙咧嘴的模样，别提有多凶了。
    我，王狗蛋，要立功了！
    几个老头也敢闯进来偷东西！
    找死！
    下一秒，十几个手拿拐杖，肩扛扁担的青壮跟了进来。
    跑进来也就罢了，还抓着自家主人胳膊腿。
    王狗蛋立刻夹着尾巴“唧唧唧唧”，一转身跑向后院找岳川通风报信。
    “什么？一群人拿着打狗棍？还把王竞择挟持了？”
    岳川抬头，目光透过层层墙壁看向前院。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王狗蛋“汪汪汪汪”，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岳川摆了摆手，“看把你能耐的，真要那么能打，你还跑过来找我干什么？”
    被戳穿的王狗蛋瞬间歇菜。
    “行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岳川听了一会儿，明白了那些人的身份来历，心中暗道：正愁怎么把这些人一锅端，他们自己送上门来了。好事！真是好事！
    再看向王狗蛋，岳川笑着说道：“都说狗进家是来福来财，兴旺家中运道，如此看来，你也不是百无一用。”
    王狗蛋瞬间咧着嘴，摇头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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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7章

    几十号老老少少进了王家。
    “大郎，你看东西放哪？”
    “这种事怎么还问大郎，该放哪放哪。”
    “吃喝用的，都放灶房里。布帛等物都放库房。鸡鸭之类的，该放哪放哪，这点活都干不好，白瞎了你这么大的个子。”
    老家伙连说带骂，后辈们也不敢还嘴，问明了灶房、库房、鸡窝、猪圈的位置，连忙把东西送过去。
    不过，走在路上的时候，一个个都面带喜色。
    放东西是假，找人才是真。
    “大郎啊，院子里大半年没有清扫过了，正好这些小子们闲着没事，叫他们收拾收拾。”
    各大家族带来的子侄后辈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扫帚、麻布等物，准备干活。
    他们真就打着主意，要把王家宅子每个角落都翻一遍，一根草都不放过。
    王竞择连忙摇头，“不用麻烦诸位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一个个，还杵着干什么，动手啊！”
    “不不不，真的不用！院子里，我昨天都收拾完了。”
    “你？收拾完了？”
    “大郎，这么大的院子，你一个人能收拾完吗？”
    王竞择心中暗道：我一个人肯定不行，但是老师可以。
    “诸位前辈若是不信，可以四处走动，看上一看。”
    这些老家伙肯定是不信的，但听说可以“四处走动”，正遂了他们的心意。
    “好好好，我们看看大郎的成果。”
    不看不要紧，一看，全都吓住了。
    屋里屋外，一尘不染。
    有人不信，拿出白色的绢布在地上和家具擦了擦，白绢光洁如新。
    屋内如此，屋外的青石地板也都像春雨冲洗过一样。
    石头缝隙中看不到灰尘和杂物。
    便是院中的树木，每一个叶片、每一根枝条也都像冲洗过、擦拭过。
    道路上的杂草也都被拔除干净，道路两侧虽有杂草，却都精心修剪过，高低错落，疏密有致。
    这哪里是荒废了大半年的院落，分明是一直有人在清理，在打扫。
    “走走走，去看看王家的井。”
    “对对对，看看井！”
    屋子里洒扫简单，院子里整理也不难。
    但是淘洗水井不一样。
    这活费时费力，一般人还真干不了。
    就算淘洗干净了，水井也需要很长时间的沉淀。
    一群人麻利的提了一桶水上来。
    “清澈，真是清澈！”
    “这水真干净！”
    “尝一口，刚才谁说口渴来着？”
    立刻有人上前掬了一捧水送入口中。
    “啊！这水真甜！”
    说着，他又掬了一捧。
    其他人见状，纷纷好奇起来，也跟着捧水喝。
    “啊！我从没喝过如此好喝的水！”
    “王家这口井，一定有神明护佑！”
    一桶水很快就喝了个干净，人们又打了一桶水上来，不多时也分了个精光。
    倒是王竞择，终于回过味来。
    “各位前辈，各位叔伯，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这时候，岳川“哈哈”笑着从后院走来。
    “他们是来寻为师的！”
    被戳穿了目的，老家伙们也不尴尬，反而激动的看向岳川。
    这就是圣贤啊！
    王家的改变肯定也跟这个圣贤有关。
    “拜见前辈！”
    一群人无论老少，都跪在地上，向岳川行大礼。
    王竞择连忙搀扶，“使不得，使不得！前辈快快请起。”
    几个七老八十的人，向一个年轻人行大礼，口中还称“前辈”。
    王竞择无法理解。
    然而，一个老人说道：“达者为师！前辈先达，自然是我等之师，称一声前辈有何不可？”
    说话时，老家伙心中却念叨着：我劝你王大郎不要多管闲事。
    听到“达者为师”这四个字，岳川哪里还不知道这些人的来意。
    昨天在城外时，岳川自然发现了路边草丛里的少年。
    只是岳川没有在意。
    却没想到这几个少年是琅琊大家族子弟，而且还博闻强记，把自己念个王竞择的文章给背诵下来。
    这叫什么？
    机缘！
    机缘巧合，也就是这个道理。
    如果是寻常人，听到了也只会当成风声，甚至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那几个少年，却背诵下来，回到家中还说给长辈。
    于是就有了眼前这一幕。
    古人言：医不叩门，师不顺路。
    无论医生还是老师，都做着改变他人命运的事情，承担着大因果。
    一般情况下，医生从来不会主动叩门，告诉别人有病，老师也从来不会顺路，去别人家里收徒。
    人的命运只能靠自己改变。
    改变命运的契机，必须自己去寻找，自己去发现，自己去把握。
    眼前这些人，便发现了机缘，并把握住了机缘。
    岳川看了一眼周围。
    水井所在的院落很是宽敞，而且水气充沛，树木被滋润得格外茁壮。
    树木葳蕤如盖，很是清幽。
    于是岳川找一个地方缓缓坐下。
    其他人见状，立刻打蛇随棍上，在岳川身边围坐一圈。
    “我与琅琊王氏有缘，大郎已拜在我门下，我为其取名竞择，乃‘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之意。我随他回到琅琊，便是要在此地为王氏重立门楣，让王氏子孙重新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繁衍。”
    听到这话，一群老老少少连忙表忠心。
    “我们葛氏与王氏乃世交，王氏的事情就是我们葛氏的事情。”
    “对对，我们云氏与王氏也是世代姻亲，血浓于水啊。”
    “前辈放心，有我们在，绝不会让王氏再受到一丝半点伤害。”
    之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世态炎凉。
    田氏如日中天，这些家族就算想帮田氏，也有心无力。
    一个不好，甚至有可能把自己也搭上。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田氏损失严重，再也没有一手遮天的能力，还迫于形势迎公子昭回国。
    王氏因维护宗室而惨遭灭门，现在重新归来，肯定要得到重用，前途一片光明。
    再加上拜师圣贤，家中也生出诸多异象。
    王氏的将来真就一条大路通向云端了。
    各家族也不傻，这种时候不跟王氏交好，以后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而且，交好王氏还能跟圣贤攀关系。
    何乐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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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8章

    众人表过忠心之后，岳川还是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也知道你们的想法，更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想求什么。”
    众人一脸讪讪，不知如何作答。
    “法不轻传，道不贱卖……你们学我的道，又能付出什么？该不会只是拍胸脯、打包票吧？”
    其中一名老者拱手道：“前辈，我等世代居于琅琊，以渔樵耕读为生，兼做行商赚取银钱，也算薄有家资。我等愿奉上全部家产，只求传授一二微末之道！”
    其余人也纷纷表态，“我等甘愿奉上全部家财！”
    钱是死的，人是活的。
    钱是有数的，知识是无价的。
    学会知识的人能赚取更多钱财，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这些人都是有眼光的。
    岳川在路边随口说给王大郎的话都蕴含大道理，如果精心传授，岂不是更加了得。
    这种东西，哪里是钱财能买到的。
    岳川笑了笑，“钱财？你们是太看得起自己，还是太轻视我呢？”
    说罢，岳川起身向前走去。
    众人看到这一幕，瞬间慌了神。
    “前辈恕罪，我等无意冒犯，只是我等身无长物，也只能拿出这么点钱财了。”
    “前辈恕罪啊！”
    岳川停住脚步，背对众人说道：“我乘轻舟访人间，人如江鲫逐功名。”
    一句话，众人齐齐愣住。
    就连王竞择也满脸惊愕。
    他只知道岳先生大有来头，却不知道岳先生这般不凡。
    乘轻舟访人间。
    这是何等的潇洒，何等的飘逸。
    滚滚红尘，便如舟边流水，芸芸众生，便是水中游鱼。
    随即，王竞择心中一阵庆幸。
    人如过江之鲫，自己却被老师选中，这是何等的机缘。
    再看跪了一地的人，他们就如同环绕在舟边的鱼群，张大嘴、跳出水，只求上船，却求而不得。
    “前辈，我们……我们即便是江中游鱼，可鲤鱼尚能跃龙门，我们又何尝不想力争上游？”
    “是啊前辈！我们也想力争上游！”
    “求前辈可怜我等！”
    “哦？力争上游？”
    岳川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
    “那么，你们争到上游之后呢？是不是筑起一道堤坝，拦住所有后进者呢？”
    岳川并不反感所谓的名门望族、门阀世家。
    毕竟他们祖上白手起家，累世积攒，才有了子孙后人的好日子。
    三代人的积攒不应该被十年寒窗打败。
    但岳川深知所谓名门望族、门阀世家争到上游之后的所作所为。
    他们会垄断人才选拔制度，斩断普通人上升的渠道。
    他们通过鱼跃龙门变成龙，立刻就要垒一堵墙，防止后续的鲤鱼跃龙门。
    从举孝廉，到九品中正，再到后来的科举制。
    本意都是给普通人改变命运的机会。
    然而，这些机会总是被既得利益者窃取，甚至垄断。
    名门望族、门阀世家通过人才选拔体系成为“先富起来的人”，但是他们没有带动后富。
    这也是后人对名门望族怎么都喜欢不起来，甚至深恶痛绝的原因。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黄巢了。
    屡次参加科举，却始终落榜，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不如自己的人，托关系、走门路，获得官身，进入官场。
    如果黄巢能考到功名，哪怕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他都会为大唐兢兢业业一辈子。
    然而，没有！
    他连一个小吏都没混上。
    终于，他悟了！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门阀世家积攒了上千年的底蕴，被黄巢一声令下，屠戮殆尽。
    那一年，黄巢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当官的”。
    在之后的千年里，这群人依旧存在，但也只能是地主士绅，再也没像他们祖先那样，成为门阀士族。
    这就是贪婪的后果！
    当某个阶层把持社会上一切资源，不给老百姓活路，黄巢便会应运而生。
    琅琊众人看着岳川冷峻的面庞、森然的目光。
    目光清澈，倒映着天光云影。
    风云变幻。
    一股恐惧从骨子里弥漫开来。
    隐隐约约中，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灾难。
    他们仿佛看到了滚滚的血河，看到了血河中沉浮摆动的尸骸。
    那些尸骸无比的陌生，却又无比的熟悉。
    岳川眨了眨眼，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再看眼前众人，一个个都虚脱的撑着地面，浑身湿透，仿佛刚从水中捞出来。
    岳川没有在意众人的反应，而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你们渴求诗书，渴求才学，然而……我问你们一句……你们家中的藏书，会借给贫苦人家的孩子阅读吗？”
    众人没有说话。
    王竞择狠狠地补了一刀：“不会！”
    说着，王竞择朝岳川躬身行了一礼，“老师，我们王家与他们也算是时代交好，甚至有着姻亲的关系。但是十多年来，我向他们借阅书籍都无疾而终。即便肯借阅，也都带着苛刻的条件，最后索性不借了。”
    听到这话，岳川哈哈一笑，用手指着自己说道：“我出身微末，祖上八代都是大字不识的贫农。我能进入学堂读书写字，要感谢很多和我祖上一样大字不识贫农。”
    “我能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为中华崛起而读书，全都托了文盲农民的福。是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才让我有机会进入学堂，学习文字，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所以，你们以为付出一些钱财，或者说几句好话，就能让我对你们青眼相看，倾囊相授？是你们太天真，还是把我想得太愚蠢？”
    岳川的话让琅琊各大家族的老老少少目瞪口呆。
    圣贤，不都是虚怀若谷的吗？
    这个圣贤，怎么一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的样子？
    圣贤不都是喜爱名声的吗？
    我们这么多人虔心请教，他不应该欣喜若狂，欣然接受吗？
    而且，圣贤刚才杀气腾腾，现在恨意滔天。
    我们……似乎……好像……也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啊？
    琅琊各大家族的人却不知道。
    岳川愤恨的对象不是他们，而是他们几百年后，上千年后的子孙后代。
    “前辈，请问如何才能成为您的学生，跟随您学习圣贤之道？”
    岳川嘴角微微勾起，声音平淡的说道：“我这人，最讲道理！你们要学我的学问，就要拿你们的学问跟我交换。”
    “如何交换？”
    “如果你们能说服琅琊城所有家族，把家中的藏书悉数捐出，我便在琅琊城讲道十日，对你们倾囊相授！”
    琅琊众人如遭雷击。
    这……这……这也太苛刻了吧……
    然而，岳川竖起三根手指，“三天！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三日之后，我便离开，另觅他处！”
    （四更，作者孤舟牧云功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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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09章

    琅琊各大家族的人离开后没有各回各家，而是凑在一起开会。
    只是这次来的人更多。
    原本参会的只有少数几个大家族，现在他们把旁支远亲、姻亲表亲都一股脑拉了过来。
    为首的几个大家族拿出一摞书简，挨个分发出去。
    “这是王家那位圣贤随口念诵的文字，被我们家中子弟诵默，你们仔细品读，看看接下来如何做决定。”
    被邀请过来的人纷纷打开竹简。
    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妙哇”、“妙哇”的赞叹。
    借着这个机会，几大家族将圣贤的要求说了出来。
    “我们打算赌一把，拿出家中所有藏书，换取圣贤讲道。你们也都是琅琊一份子，是与我等共进退，还是怎么？”
    听到这话，中小家族纷纷迟疑起来。
    小家族原本就没有多少藏书，略一思索就同意加入。
    赔了不心疼，赚了吃三代甚至三十代。
    倒是那些小有家底的中型家族为难了。
    大家族冒的起这个风险，就算栽跟头了也能很快东山再起。
    自己不一样。
    这些藏书是自己家族向上晋升的底蕴。
    有些家族甚至怀疑，这是葛氏、云氏、徐氏等联合起来做局，目的就是窃取自己手中藏书。
    想及此处，有人当场放下竹简，“家中还有要事，不能奉陪了！”
    立刻又有几人表示退出。
    葛氏族长哼了一声，“你们要退出，可以！那么烦请你们彻底退出琅琊地界，永生永世不要回琅琊！”
    “什么？让我们退出琅琊？”
    起身的人全都震怒。
    “我们家族祖祖辈辈都是琅琊人，你凭什么赶我们走？”
    “我就在琅琊不动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要动粗吗？那就试试！”
    “大家伙都看着呐，葛氏、云氏、徐氏、颜氏咄咄逼人，他今日赶走我们，明日就能赶走你们……”
    “对！琅琊是琅琊人的琅琊，不是他们一家一姓的琅琊！”
    几个大家族的人冷眼旁观，几步辩驳，也不制止。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嘎吱嘎吱”的车轮转动声。
    “禀告老族长，葛氏诸脉共筹集书两千一百二十五卷，帛二百五十六卷，另有甲书、骨书五箱半。”
    “禀告家主，云氏诸脉共筹集书一千八百卷，帛四百一十卷，另有姜国纸书八十七卷。”
    “禀告家主，颜氏诸脉所有书籍筹集完毕！”
    “禀告家主……”
    屋中，葛氏、云氏、徐氏、颜氏等大家族腰杆越来越硬，气势越来越足。
    反倒对面，那些中小家族全都气息微弱，更有人悄悄坐了回去。
    葛氏老族长抬手向外一引。
    “葛氏藏书，向诸位公开三日，三日后，葛氏藏书将献与王氏。”
    “云氏藏书，向诸位公开三日，三日后，请诸位做出抉择！”
    “徐氏奉劝各位，不要敝帚自珍！”
    “颜氏请心不诚者退出琅琊！一应田宅屋舍牛羊器具，颜氏以高于市价两成接手。”
    听到这话，众人瞬间醒悟。
    这些大家族不是随口说说，而是动真格的。
    不愿献出藏书，就是不愿与琅琊人共进退，除了变卖家产搬出琅琊，没有第二条路。
    有些家族心中盘算着，高于市价两成变卖家产，拿了钱财到其他地方重新置办田产屋舍。
    自己，不亏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坐不住了。
    有人慌里慌张跑到外面，如饥似渴的阅读。
    有人马不停蹄跑回家中，然后与各大家族交易田产屋舍。
    城中的事情迅速传遍琅琊全境，甚至向周边蔓延。
    越来越多的人连夜收拾行装，带着干粮往琅琊城。
    看书！
    他们想看书！
    或许，这是他们人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触摸书籍的机会。
    即便看不懂书上的文字，至少也要远远地看上一眼。
    然后骄傲的告诉子孙，自己知道书长什么样。
    三天时间很慢！
    却又很快！
    第三天时，琅琊各个家族开始收起书籍。
    前来看书的人虽有万般不舍，却还是礼貌地将书放下，并且向收回书籍的人躬身行礼。
    有的人甚至跪倒在地，将书简高举过顶，恭敬地奉还。
    没有读过的人并不是文盲。
    相反，他们都有过简单的启蒙教育，只是无书可读。
    所以，他们比其他人更加知道书籍的珍贵，知道琅琊各大家族这三天的举动有多么仁慈。
    各种书籍被装入箱中，随即搬到车上。
    “嘎吱嘎吱”。
    一驾驾马车、牛车停在王氏门前，随即，一箱箱书籍往院中搬运。
    尾随看热闹的人都震惊了。
    “什么？这些书都送进了王氏？”
    “王氏？就是那个被田氏灭门的王氏吗？”
    “这是怎么回事？葛氏、云氏、徐氏、颜氏他们为什么这样做？”
    不仅是几个大家族，陆陆续续又有许多观望中的家族将自家藏书送了过来。
    琅琊所有家族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这件事情中做出了选择，选择了站队。
    拒不交出家中藏书的，将会遭到琅琊所有家族的排挤。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变卖产业，离开琅琊。
    这一点琅琊人自己会瞪大眼睛，无需岳川监督。
    此时，岳川和王竞择一起，翻看着院落中的书箱。
    “没想到，你们琅琊的文风如此昌盛，家家藏书，而且藏书如此众多！”
    “老师所言极是！我也没想到，葛氏一家就能拿出两千卷书！按照他们统计的清单，这一批书怕是要超过两万卷，甚至能达到三万卷。”
    这些书必定会有重复。
    比如，葛氏各分支在分家时，可以从主家抄录一些名人书籍。
    但是在长期的发展中，各分支的成员对这些书籍进行注解，或者记录自己的读书心得。
    这些东西逐渐积攒，就形成了“家学”，这个东西是私密的，绝对不会公开。
    家学渊源一词，也就是这么来的。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人教版课本，爷爷上学的时候，把自己的笔记、资料、试卷等整理起来，装订成册。
    然后二爷爷、三爷爷、四爷爷……大伯、二伯、三伯、四叔……大哥、二哥、三哥……
    几代人之后，就积攒了几十份上百份学习资料。
    后辈上学的同时，又专心研究这些学习资料，只要用心，怎么也不可能考的太差吧？
    看着眼前一箱箱书籍，岳川心中感慨。
    人教版课本每隔十多年就换一次版本，高考的出题范围也周期性变动。
    但是古人科举考试，出题范围基本逃不出四书五经。
    贫农子女第一次读书，跟拥有几百年科举底蕴的书香子弟同场竞技，得额外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取得相同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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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0章

    葛氏、云氏等琅琊家族齐聚王氏。
    “前辈，我等已经按照约定，把琅琊所有书籍都运送过来了。”
    “请前辈放心，那些私藏书籍的，都被我们请出琅琊了。”
    岳川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于是点了点头。
    “很好！很不错！我看到了你们的诚意，也感受到了你们的向道之心。今日，便开始讲道吧！”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心中狂喜。
    今日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
    一群人齐刷刷躬身行礼，“多谢前辈！”
    岳川指了指院中的书箱。
    “这些书籍，我会逐一整理，汇编成册，制作成纸书。同时，我会在琅琊城中寻一片空地，建造藏书阁，用于存放书籍。所有人，均可借阅、抄录。”
    听到这话，琅琊众人齐齐一震。
    他们本以为这是一场交易，用书籍换取学识。
    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整理、汇编三万册书籍，制作成纸书，修建藏书阁……
    这就是圣贤的心胸、格局吗？
    跟圣贤比起来，自己真就蝼蚁般卑微。
    葛氏老族长一撩衣摆跪倒下去，“前辈心怀天下，造福苍生，是我等以小人之心度圣贤之腹，我等罪过，罪过！”
    其他人也纷纷跪倒下去，“我等替琅琊同胞谢过前辈！替琅琊儿孙谢过前辈！”
    藏书阁建在琅琊城，最先获益的肯定是琅琊百姓，是自己这些人的子孙后代。
    别说磕头，就是在家中供个牌位，每天三炷香，也无法报答今日的大恩大德。
    岳川向王竞择点了点头，“开门！”
    王竞择刚抬起脚，立刻就有人说：“大郎快去侍奉尊师，这些杂活交给我们就是。”
    说罢，琅琊大家族的人们一路小跑。
    刚才运送书箱时，王氏开的是侧门。
    而现在，大门伴随一阵悠扬的龙吟声缓缓打开。
    “圣人传道授业，凡向学者，皆可入门！”
    “圣人传道授业，无论出身，无论贫富，皆可入此门！”
    围观看热闹的人听到这个消息，全体哗然。
    “我是乡里的，也能进去吗？”
    “我是隔壁的，可以听吗？”
    “我交不起学费，可以吗？”
    “可以！可以！都可以！”
    然而，人们还是迟疑。
    他们不敢相信。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好人，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而且还都让自己碰上了？
    王狗蛋不知何时出现在大门口，朝着外面“汪汪汪”叫了几声。
    随后就看到几只阿黄、阿花一路小跑冲过来。
    迟疑的人们看到这一幕，瞬间放下心来。
    人会骗人，但狗不会。
    “走啊，快走啊！”
    “抢前排，晚了就没有位置了。”
    王家宅子虽然宽敞，但能坐人的地方终究有限。
    而琅琊这么多人，后面肯定还会有人陆续赶到，到时候肯定人满为患。
    想到这儿，众人纷纷加快了脚步。
    王氏主屋门窗大开。
    屋内桌明几亮。
    岳川盘腿坐在正中。
    光线在岳川身周交织，衣衫上每一个褶皱都照耀得清晰可见。
    在这种光芒之下，哪怕一根发丝没有梳理整齐都会变得格外引人注目。
    人们纷纷望向岳川脸部。
    他们想要看看，圣贤究竟长什么模样。
    是不是也和凡人一样，两只眼睛一个嘴巴。
    然而，他们失望了。
    岳川脸上笼罩着一片朦胧的阴暗。
    屋中所有的光都聚焦在岳川身上，所有的影都汇聚在岳川脸上。
    可见，却又不可视。
    神秘，却庄严肃穆。
    一时间，所有人都收起心中的杂念，恭敬的低下头。
    这种情绪迅速传染开来，后面的人也快速进入状态，一个个正襟危坐，屏息凝视。
    沉寂了一刻钟，岳川终于开始。
    “你们都是向学之人，都有读书的欲望。不过，你们是为什么而读书呢？”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哪怕王家院墙外的路人也都能清楚听到。
    不分远近，不分高下，整个琅琊城中都能听到岳川的声音。
    一个声音说道：“我读书是为了明事理。”
    人群中，一个瘦削的年轻人满脸骇然。
    他用手捂住嘴巴，更是忍不住咬着自己的手指。
    刚才，他下意识的小声哔哔，却没想到声音这般响亮，传遍全场。
    又一个声音说道：“我是为了学习文字，帮人抄书挣钱。”
    “我读书是为了谋个差事。”
    “小芳想嫁一个读书人，所以我才读书。”
    一个又一个声音响起，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不断有人点头，又不断有人摇头。
    各种回答五花八门。
    岳川抬手，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他先是哈哈大笑，随即悠悠吟唱起来。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楼，书中自有黄金屋。
    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
    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
    男儿欲遂平生志，诗书勤向窗前读。
    听到这话，现场所有人都眼睛放光，心脏狂跳。
    没错！
    这就是读书的好处！
    读书的人，总能获得更多的机会。
    无论干什么，都比其他人拥有便利。
    没想到圣贤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岳川缓缓摇头，“如果你们都是这样想的，那就错了，大错特错！”
    众人顿时羞愧的低下头。
    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
    书是无比珍贵而神圣的事物，自己的想法庸碌又世俗。
    可是，人们品性纯良，心地质朴，也说不出那些口是心非的话，唯有满脸羞惭。
    “在思考为什么读书之前，首先应该明白什么是书，书又是从何而来！”
    “我们都知道仓颉造字，并且用文字来记录万事万物。而书，就是文字的载体。”
    “但仓颉创造的文字更多是用于将人间种种记录下来，传递给上天，传递给神明。”
    “文字、书籍，从一开始就是被用于祭祀，最早的文章也都是用来记录祭祀，歌颂天地山川，神鬼众生，以及记录上方传下的意志。”
    “这个时代，能够读书、学习文字的，只有巫，以及祭司。便是贵族首领，也没有读书学习文字的资格，他们只能接受巫的旨意，顺从神明的意志。”
    “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焚毁了所有书籍，修改了所有文字。从这时开始，贵族和首领们掌握文字，书籍也从记录神鬼，变成记录天地星辰、阴阳四季、山河湖海，以及人间至理等。”
    “再然后，又有了农桑之术、百工之学，文字从贵族、首领下沉到各种具体职务的官吏，书籍也开始变得通俗化、具体化、实用化。”
    “所以，你们中某些人逐渐有了读书的机会，也能通过读书获得财富、地位、婚配，以及改变命运的机会。文字和书籍也逐渐成了一种工具。”
    “对上位者而言，就是一个模具，用来塑造可用之才。他需要砖块的时候，这个模具就是方的，他需要滚轮的时候，这个模具就是圆的。”
    “所以，你们读的是书吗？你们读书，究竟是为了改变自己，还是为了被改变？”
    现场久久无言，所有人低头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王竞择缓缓抬头，问道：“老师，您为什么而读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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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1章

    “我为什么而读书？”
    岳川呵呵一笑，人们的心瞬间提起，耳朵不由自主支棱起来。
    他们都很好奇，圣贤读书的目标是什么？
    怎么样读书才能成为圣贤？
    岳川竖起一根手指，“首先，为自己读书！读书就是为了修身，让自己明事理、晓善恶、懂是非，知道人与禽兽的区别。”
    岳川竖起第二根手指，“其次，为家人读书！读书就是为了齐家，管理好自己所在的小家庭、大家庭，让每个人都能明事理、晓善恶、懂是非，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家和万事兴！”
    “为了获得利益而读书并不可耻，可耻的是读错了书。拿着修身的书琢磨挣钱，嘴上全是道义，心里满是利益，出卖良心和道德挣钱。”
    “如果你只是想挣钱养家，那么，可以看农桑、畜牧、百工方面的书，钻研书中的道理，把这些道理应用在实际生活中。”
    岳川竖起第三根手指，“第三，为治国读书！学有所成，就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其他人，让他们明事理、晓善恶、懂是非，让他们能够从事农桑、畜牧、百工之术谋生。”
    “能助一人，便助一人；能助一家，便助一家；能助一城，便助一城！”
    岳川竖起第四根手指，“第四，为平天下读书！一国富强，当引领其他诸国！便如管圣，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尊王攘夷，称霸天下！让天下列国效仿齐国，争霸天下！”
    “管圣虽逝，然天下诸国，弟子门人无数，列国公卿，皆习管圣之术、效管圣之法、行管圣之志！”
    听到这话，在场所有人都激动起来。
    因为，管仲是齐国人，辅佐桓公成就霸业。
    管仲治理齐国的四十年，是齐国人最高光的四十年，也是齐国人最幸福的四十年。
    时至今日，依旧有无数人在缅怀管仲。
    齐国人最大的心愿就是再出现一个管圣，让齐国人过上好日子。
    可是这时候，岳川又竖起最后一根手指。
    “第五！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听到这话，葛氏、云氏等人瞬间想到三天前。
    当时，圣贤就说过“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话。
    除此之外，还说了“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
    回去之后，琅琊众人开始参研这几句话。
    他们得出两个比较可信的结论：
    圣贤出生的地方叫春风里，春风是一个地名，里应该是行政单位，一般用于乡村，结合圣贤说祖上八代都是文盲农民，应该就是一个叫春风的乡村。
    圣贤长大的地方叫红旗下，红旗也可能是红齐、红岐等，结合“下”，很可能是某座山下，那就是岐山之下。至于红岐，就是岐山向阳一面，也就是东南方。
    对于岐山，齐国来百姓那叫一个熟。
    凤鸣岐山，姜太公出。
    而齐国就是姜太公的封地，齐国国君就是姜太公的后人。
    姜太公后五百年，又有圣贤出岐山，入齐国。
    这说明什么？
    齐国要大兴！
    上天又为齐国送来一个管圣！
    这也是葛氏等大家族愿意豪赌一把的根本原因。
    如果岳川仅仅是圣贤，琅琊众多大家族或许会礼遇，但绝不至于卑躬屈膝。
    但岳川是来自岐山的圣贤，又在姜太公五百年后入齐。
    琅琊众多大家族恨不得把自己祖宗挖出来给岳川磕头。
    此时听岳川说“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琅琊众人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姜太公兴师伐纣，自动将原话替换成“为大周崛起而读书”。
    岳川看着众人狂热的目光，心中很是满意。
    有一说一，这些大家族的子孙后代确实狗了点儿，不是东西，但他们祖宗的觉悟还是很高的，一听到“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就激动地两眼放光，热泪盈眶，鼻孔中热气喷涌。
    岳川都有点惭愧。
    上辈子时，也举着拳头喊过很多次“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但都是浮于形式、死于口号。
    纯粹就是为了给学校贡献视频素材，宣传资料。
    眼泪？
    不可能！
    热血？
    不可能！
    如果不是老师和校领导再三拍桌子，自己也不可能喊出破音。
    上辈子的自己没有经历过那个特殊时代，理解不了这句话的含义。
    这辈子的自己站在了历史的制高点，站在了华夏文化、思想百花齐放的节点。
    所以，自己从另一个方向，另一个角度，另一个层面理解了“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很多人以为，百家争鸣是华夏文化迈向新纪元的开始。
    但是谁都没想到，百家争鸣会是华夏文化的巅峰，之后两千多年，始终在下滑、断崖式下滑。
    无论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都只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没有任何超越。
    想到这里，岳川展开的手掌缓缓握住，紧紧握住。
    指关节高高凸起，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个拳头中蕴含的力量，感受到了圣贤缓缓积蓄的气势，以及意志。
    岳川缓缓说道：“我辈读书人，读的是前人书，写的是后人评！我辈读书人，学的是前人善，教的是后人德！我辈读书人，悟的是前人心，立的是后人志！”
    “我辈读书人不仅仅是读书人，更是藏书人、护书人、传书人，把前人的经验、智慧、品德完好无损的记录在书中，再原封不动的传承给后人！”
    “我辈读书人要做的，是不断扩大书的数量，不断扩大读书人的数量，不断丰富书中内容，不断提高读书人的水平，然后创作出更多的书、更好的书。”
    “书籍，不应该是摧残人身体的模具，更不应该是禁锢人思想的枷锁。书籍不仅应该给人以智慧，还应该给人以勇气。”
    “书籍，不仅应该蕴藏财富，还应该蕴藏通往更高境界的坐标、方向。成为我辈读书人进步的阶梯！”
    “我辈读书人应该用书堆砌出一条道路，一条通往更高层次世界的道路，这无数书籍，便是中华崛起的根基、底蕴！”
    “那个世界，人人如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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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2章

    人人如龙的大世界！
    琅琊人对这个并不陌生。
    因为《论语》中有这一篇。
    琅琊人重视书籍，自然购买有姜国纸书。
    之前上交的书籍中，就有很多姜国纸书。
    所以，听到“人人如龙的大世界”，在场许多人都情绪激动，目光狂热。
    “是圣人描述的大世界。”
    “圣人也向往的地方啊！”
    “我们真有机会看到吗？”
    也有很多人没接触过纸书，甚至不知道《论语》，对人人如龙的大世界毫无感觉。
    他们关心的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这句话。
    “敢问圣人，何为中华？”
    岳川回答道：
    “中华者，中原、华夏也！代表着最先进的文化、最璀璨的文明、最昌盛的科技、最强盛的国力、最幸福的生活！四方戎狄仰慕、八方蛮夷宾服，便是中华！”
    “它无关血统，无视出身，只要习中华文字、着中华衣衫、守中原礼仪、遵中原教化，便是中华！夷狄入中华，则中华之，中华入夷狄，则夷狄之！”
    众人齐齐点头，明白了中华的意思。
    “敢问圣人，何为崛起？”
    岳川回答道：“崛起，是相对开拓而言。开拓，是土地上的增长，开拓荒野，增长国土。然而，土地有限，不可能无止境开拓。”
    “尤其是疆土扩张到一定程度，势必与其他国家接壤，再想增长，就只能通过战争，于是会出现大国兼并小国、强国兼并弱国。天下战乱，万国操戈！”
    “战争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通过战争掠夺财富的快感，就像野兽品尝人血一样，那是致命的诱惑，会不断驱使野兽杀戮更多的人，吞噬更多的血！”
    “我们以为礼崩乐坏的世道烂透了，却不知，战乱的时代没有任何道义可言，人没有底线，国家也没有底线，到时候所有人、所有国家比拼的都是谁更能突破下限！”
    “而崛起，恰恰相反！”
    岳川手指向上，指着头顶的太阳。
    “开拓是向四面八方，而崛起，只有一个方向！开拓会与周边邻国产生摩擦，激化矛盾，但崛起不会！开拓的路上，所有人都是对手，所有国家都是死敌，但崛起的路上，所有人、所有国家都是志同道合者！”
    “崛起最重大的意义就是，当开拓到极限，所有人为了突破下限而抛弃仁义道德的时候，让他们明白，还有另一条道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我们还可以不断地突破上限！”
    “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开拓就如同原野，崛起就如同山岳。天之道，损有余以奉不足，所以，山岳总被风吹雨打，最终变成原野；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所以，我们积水为海、积土成山。”
    “便如蝼蚁，虽然终生忙碌，不曾有半刻停歇，但生生世世都在探索四方、开拓八方，从不曾抬头看向天空，甚至，它们都不知道有天空的存在。”
    “所以，蝼蚁永远不会崛起！所以，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我不希望你们以及你们的子孙，都过着蝼蚁般的生活，生生世世、循环往复。”
    “所以，我希望你们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一番话，说得众人灵魂战栗。
    人们忍不住回想自己的生活，回想自己的父亲、祖父、曾祖等……
    他们勤劳，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
    但是，他们的生活格外艰辛。
    他们没有享受过一天好日子。
    再想想地上的蚂蚁，整天也是整日忙碌，不曾有半刻停息。
    然而，人们嘲笑蝼蚁时，自己又何尝不是蝼蚁？
    圣人之下，皆为蝼蚁。
    这句话在很多古书上都出现过。
    之前并不理解。
    还以为是圣人掌握了某种强大的力量，可以睥睨天下，傲视万物。
    今日听了讲道才恍然大悟。
    如果不“崛起”，不突破上限，一辈子都是蝼蚁，充其量也就是大一点的蝼蚁。
    所谓开拓，不过是蝼蚁寻找食物和水源的本能。
    人群瞬间跪地膜拜。
    “敢问圣人，读书和中华崛起有什么关系？”
    岳川说道：“书籍，是人进步的阶梯，也是中华崛起的基石。”
    “敢问圣人，我们从小便攻读书籍，却还是如蝼蚁般，为何？”
    “因为，你们读错了书！”岳川笑了笑，说道：“便如之前所言，一个人想要发家致富，却攻读修身养性的书，最终会是什么结果呢？满嘴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
    “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人如此，书籍亦如此。为政者，当攻读政略，为将者，当熟稔兵书，务农者，当研习农典，务工者，当钻研工纪……百工千业，均有圭臬。”
    “书籍无分高下、贵贱，唯有用途，便是无用之书，亦可消磨时光。明月皎洁，亦需繁星点亮夜空，阳光璀璨，亦需百花装点世间。”
    “我辈读书人，应当找好自己的位置，找准自己的方向！如夏花般绚烂绽放，如寒星般静美闪烁，不断为后人留一抹色彩和光芒，指引他们前进的方向！”
    有的人点头，有的人摇头。
    “圣人啊，我是一个农民，我家里有三间草房，二十亩薄田，我每天忙碌，却还是吃不饱、穿不暖，我家中还有老母需要赡养，有妻儿需要照料，请问我应该怎么读书呢？”
    此言一出，许多人纷纷响应。
    他们大都是底层的贫苦百姓，或是家徒四壁，或是流落街头，还不如刚才说话的人。
    岳川问道：“你的烦恼是什么呢？你着重告诉我三间草房，是因为草房无法居住吗？”
    “回圣人，草屋虽陋，却也能遮风挡雨。”
    “那么，你着重告诉我二十亩薄田，是因为产出的口粮不够一家人吃喝吗？”
    “回圣人，二十亩薄田，缴纳税赋之后，勉强可以糊口，若能补种一些杂粮，一家人可以吃饱，还能留下种子来年播种。”
    “那么，如果有六间草屋、四十亩薄田，你就能心无旁骛的读书了吗？”
    “这……”
    发问之人瞬间哑口无言。
    三间草屋已经足够居住，六间草屋也没什么意义。
    二十亩地已经是自己耕作的极限，再来二十亩地，怕是累死也种不完。
    “敢问圣人，困扰我们穷人读书的原因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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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3章

    岳川扫了一眼众人渴望的目光，缓缓说道：“你们依旧是开拓的心态，而不是崛起的心态。你们心中总是想着拥有更多的房屋、土地，获取更多的人口、资源，仿佛只有这样，你们才会幸福起来，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做其他事情！”
    众人瞬间羞愧的低下头。
    圣人刚刚说过开拓和崛起，自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啊。
    岳川感叹道：“人们总说开拓进取，然而，开拓到极限，就不是进取，而是摩擦、掠夺、战争。紧随而至的就是焦虑、贪婪、仇恨。”
    “村子里，总会有一个富人，整天算计着其他人的田地屋舍，想着把他们的土地据为己有，让其他所有人都失去土地，租用自己的土地，给自己当佃农。这种人，我们可以称其为地主！”
    “正常情形下，人们肯定不会出卖自己的田地屋舍。可一旦天灾人祸降临，贫苦之人便别无选择。为了活下去，他们只能出卖一切能出卖的东西，除了田地屋舍，还有他们自己。”
    人们沉默了。
    虽然地主离他们很遥远，但已经有了隐隐约约的苗头。
    出卖田地屋舍的人很多，出卖自身的也不是没有。
    菜人铺这种东西，在很多国家都存在，只是名字不同罢了。
    葛氏、云氏、徐氏、颜氏都感觉脸上臊得慌。
    如果琅琊有地主，他们几家就是最大的地主。
    尤其这一波，为了把不捐献书籍的家族排挤出琅琊，他们又购买了大量的田地屋舍。
    岳川接着说道：“地主对土地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如果是异国他乡的土地，地主会发起战争，如果是同村同姓的土地，地主会巧取豪夺。而他们巧取豪夺的手段，五花八门，多种多样！”
    放粮放贷，这是小儿科。
    历史上，地主老财祸祸穷苦老百姓的手段，都能编成《一千零一夜》了。
    岳川随便讲了几个经典的故事，就引得众人目瞪口呆。
    岳川滔滔不绝的讲述，把地主的萌芽、发展、高光、衰败过程一股脑讲了出来。
    琅琊众人刚开始还声讨咒骂，后面逐渐连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人怎么可以这样坏。
    “圣人啊，如果没有地主，我们穷人就能读书，就能崛起了吗？”
    岳川摇了摇头。
    现场瞬间一片唉声叹气。
    岳川说道：“我把前方道路存在的陷阱告诉你们，你们依旧会深陷其中。因为这不是你们的错，而是道路的错！”
    “你们行走的道路上满是深坑，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而这条道路两边的旷野和荒原上一马平川，可以纵情驰骋。”
    “你们想要摆脱贫穷，只想着走快点，超越后面的人。或者把其他人填埋到坑里，踩着他们的头顶走过去。你们却从未想过，离开这条道路。”
    “就如蝼蚁！如果不抬头，它们再辛劳勤恳，又有什么意义呢？”
    有人呆若木鸡，有人状若癫狂。
    “敢问圣人，我们走什么道路才能摆脱贫穷的宿命呢？”
    “圣人啊，消灭地主，就能消灭贫穷了吗？”
    “圣人啊，我抬头了，可是没有看到路啊？”
    现场瞬间喧哗起来。
    每个人都在呐喊，都在仿徨。
    许久许久，众人渐渐平静，一双双渴望的眼睛聚焦在岳川身上。
    岳川缓缓说道：“如果三间草屋、二十亩薄田能够让一户人家衣食无忧，就能消灭贫穷，消灭地主，你们就能不惧任何艰难，无畏任何陷坑。到那时，无论你们怎么走，走向何方，都是正确的道路。”
    “圣人啊，三间草屋，二十亩薄田，怎么才能让一家人衣食无忧？书籍中根本没有这种记载啊！”
    岳川问道：“三间草屋前方有庭，后方有院，庭中可养鸡鸭猪羊，院外可种瓜果蔬菜，除五谷之外，又有蛋奶果蔬，三餐之量倍增，温饱无忧！”
    “二十亩薄田，以人畜粪便滋养，不出十年，可成肥田，每亩多收三五斗，二十亩便增收近百斗。”
    “二十亩之田，作物收割之后可补种瓜豆杂粮，多收一季，又是千斤之粮，所获秸秆枝叶，又能为鸡鸭猪羊食料。”
    “二十亩之田，若能以竹为架，以木为棚，发展立体农业，又凭空多得十亩，若能继续加高，又能凭空多得十亩。”
    琅琊百姓大都以种地为生。
    即便葛氏、云氏等大家族，也都是以耕读传家。
    对于农事，他们并不陌生。
    所以，岳川说的话，他们瞬间理解，而且理解得非常透彻。
    “人畜粪便肥田，这不是什么秘密，即便不读书也知道。可是为什么很少有人做？就是因为都想着把自己的二十亩薄田变成四十亩薄田，而不是把二十亩薄田变成二十亩肥田。”
    “这就是开拓和崛起的区别吗？刚开始还不觉得，现在却豁然开朗。”
    “在田地中棚架农田艰难，但是在前庭后院棚架很简单。”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嘘！《论语》中说，听圣人讲道，应该说‘我悟了’！”
    “哦哦！我悟了！我悟了！”
    越来越多的人异口同声说“我悟了”。
    岳川的心情一下子变得糟糕起来。
    不过，他还是专心致志讲述起立体农业、庭院种植、阳台菜园之类的技巧。
    包括土壤的构成，以及对作物生长的影响。
    肥料的制作，包括堆肥、沤肥的区别。
    甚至给人们科普了无土栽培。
    作物生长离不开土壤。
    但是，作物生长需要的土壤其实比想象中更少。
    一个陶盆，里面装满土，就能种植瓜果蔬菜。
    类似的陶盆弄上几十个上百个，再摆到架子上，一亩地就能变成两亩地、三亩地，甚至五亩地。
    人们足不出户就能种菜、种瓜。
    这就是崛起与开拓的区别。
    越来越多的人理解了岳川的话。
    原来，只需要抬起头看一看天空，就能摆脱蝼蚁，成为真正的人。
    “多谢圣人，我悟了！”
    “我也悟了！”
    岳川无语半晌，说道：“今天的课，就先到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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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4章

    岳川盘点过自己手中所有的资源。
    科技方面不用说，岳川虽然不是农科院院士，但是抖音上刷来的各种知识，也能让自己遥遥领先。
    上辈子的世界里，国家一直在努力振兴农村。
    虽然有沼气池这种出力不讨好的政策，也有严禁烧秸秆这种沦落为专业罚款的政策，还有严禁青储之类的。
    但大方向来说，国家确实提供了不少可以让农村致富的方法。
    比如岳川所在的农村，先后经历过养木耳、蘑菇，种植苹果、橘子，养土元、蝎子、兔子……
    虽然最后农民的钱都被经销商挣走了，但岳川的乡亲们学到了很多防诈骗技巧。
    后来各种品牌连锁加盟店洪水般席卷网络的时候，岳川老家的人没有一个上当的。
    其实，国家出发点是好的，给的政策也都是真的，养殖技巧也都是千锤百炼的。
    错就错在落实到户这最后一个环节。
    上面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拍几个照就完事了，后面一概不管。
    农民下了血本，用心去养、去干，弄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或者卖出去了，但卖不上价。
    有多少果农辛苦数年，果树终于结果了，果子却卖不掉，任由其烂在树枝上。
    最后忍痛砍掉果树当柴火，重新犁地种粮食。
    种种血泪，汇成干部一句“农民没有积极性”。
    想到这儿，岳川叹息一声，开始提笔书写。
    上辈子，国家的种种经验、方法，都被岳川掰烂了、揉碎了，换成当今之世人们能够理解的语言、词句，一一记录下来。
    上辈子的世界里，山东有一个县级市，名叫寿光。
    下辖5个街道、9个镇，总面积2000平方公里，总人口111.2099万。
    听起来不算大，估计还没姜国和杨国面积大。
    但是寿光有一个别称“蔬菜之乡”。
    寿光的蔬菜有多牛逼？
    截止到2022年，世界上用于出口的泡菜90%都来自中国，而且在这90%的输出量中，绝大部分来自山东寿光。
    说句不好听的，思密达能吃上什么泡菜，得看他们寿光爸爸种什么蔬菜。
    一个县种植的蔬菜，可以供应一个国家的需求。
    这就是“开拓型农业”和“崛起型农业”的区别。
    寿光之所以能有如此成就，其地理位置、气候影响、土壤水文因素占绝大部分。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人！
    在北魏时，寿光出了一个叫贾思勰的人，没错，就是那个《齐民要术》的作者。
    这本书是一部综合性农学著作，也是世界农学史上专著之一，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一部完整的农书。
    该书系统地总结了六世纪以前黄河中下游地区劳动人民农牧业生产经验、食品的加工与贮藏、野生植物的利用，以及治荒的方法，详细介绍了季节、气候，和不同土壤与不同农作物的关系。
    该书着重强调在农业生产中要重视“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就是认为农业生产要按照不同的季节、气候、农作物的生长规律来进行粮食作物的种植。
    “地利”，就是指要考察土壤的质量，根据土地的情况来种植适宜的农作物，进行合理的布局和管理。
    “人和”，就是要发挥人的主观能动作用。
    只有“顺天时，量地利”，才能既节省人力，粮食收获又多。
    正是这本书的指导，再加上寿光人千百年如一日的努力、积累、传承，最终有了“蔬菜之乡”的美誉。
    而现在，岳川要做的事情就是编撰农学巨著。
    在贾思勰原著的基础上进一步升级。
    至于书名，岳川想了想，还是使用原书名。
    “老贾啊，你是齐国人，你写的书是《齐民要术》，我还用这个书名，还是写给齐国人的，我也不算剽窃，是不是？”
    之前在吴国时，岳川写了一本《吴民要术》，专门讲各种水产养殖，以及水产养殖和农业的结合。
    那本书纯粹是自己编写，对上辈子种种养殖技巧汇总。
    现在，有《齐民要术》进行参考，创作起来事半功倍。
    一夜时间，岳川就完成了创作。
    原著正文分成10卷92篇，11万字，其中正文约7万字，注释约4万字。
    到了岳川这里，后面不加个零，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写书的。
    第二天，岳川继续讲道。
    今天，来的人更多了。
    天还不亮，王家就挤满了人。
    外面的街道上也坐满了人。
    岳川讲道的声音传遍八方，无论院内还是院外都毫无区别。
    这一夜，很多人都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们有太多疑问，也有太多领悟。
    岳川笑着说道：“正科开始之前是答疑时间，你们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尽管问吧！”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每个人都在提问。
    岳川闭上眼睛，敞开精神，仔细聆听每个人的发言。
    很快，岳川睁开眼睛，眼底闪过一丝疲惫。
    这种方法太耗费精神了，即便岳川这种香火神，同时聆听数万人发问，还要一一记录他们提问的内容，就好像把自己分成数万份。
    即便岳川，也有点吃不消的感觉。
    许久许久，人群终于平静下来，岳川的精神波动也一点点平息。
    “你们的疑问，我都听到了。提问最多的，就是农学方面的书籍。”
    “不是你们没有看过农学书籍，而是这世上根本没有农学书籍。一提起农业，大家最直观的印象就是卑贱，卑贱之人、卑贱之业！”
    “珍贵的书简，怎么能用来记录卑贱之事？这不是有辱斯文吗？”
    “所以，农学大都是口口相传，经验老到的老农受人尊敬，人们都向其学习耕作种植技巧。然而，老农终于老去的一天，如果遭遇疾病、瘟疫、战乱，老农的经验、技巧没有传承下去，就失传了。”
    “种地，好像每个人都会，但是每个人又都很陌生。种地的人没资格写书，写书的人又不懂种地。所以，这个世上没有农书！”
    “但是现在，它出现了！”
    岳川高举自己连夜赶稿的成果，仿佛托起一轮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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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5章

    第二日的论道，便围绕农业展开。
    众人对于种植的疑问，都能在《齐民要术》中找到答案。
    不过，岳川听了众人的问题，对于齐民要术又有了新的想法。
    某些细节上又突发灵感，可以进行延伸、补充、细化、优化。
    这就是写书人经常做的事情——改稿！改稿！再改稿！
    不过，在众人的问答之中，岳川的《齐民要术》越发全面、深刻、实用。
    至少五百年内，这本书都不会落后。
    解答完农业之内的问题，岳川又说起了农业之外。
    “农业的地位，非常奇怪。人们吃不饱的时候，农业就是神圣的，甚至搬出炎帝来，说是炎帝教导百姓耕作种植，各国国君也要祭祀土地、谷神、丰收等神明，祈求他们保佑农民和农业。”
    “等到人们吃饱喝足，粮仓里堆满了粮食，就会懈怠祭祀，鄙薄农民，甚至琢磨出各种苛捐杂税和徭役，刚开始，农民就像带着枷锁镣铐种地，再后来，农民就像背着大山劳作，而且还不止一座大山。”
    “等到人们已经无需为粮食担心的时候，他们会琢磨着，农民太多了，农民占用的土地太大了，要减少农民的数量，收回农民的土地。他们会毁掉农田，种植牧草，在上面养羊，因为羊毛的价值比远远高于粮食。”
    “至于那些失去土地的人，他们卑微得还不如野草。毕竟，野草还能喂羊，有一丁点价值。而失去土地的农民毫无价值。等待他们的，就是自生自灭。除非，地主有在他们身上找到了新的价值。”
    “再后来，地主又找到了比养羊更赚钱的路子，那就是建房。于是他们又把农民从土地上赶走，把农民的土地圈起来，建成楼房。”
    “最可笑的是，他们的楼房卖不出去，于是又想着让农民回来，把楼房卖给农民。”
    “所以，地主永远在农民身边，永远在盯着农民的土地。农民想要摆脱贫困，必须得研究土地！不仅仅是在土地上搞种植，还要研究怎么保护自己的土地不被夺走！”
    “农民的根本就是土地！二十亩薄田，便是农民安身立世的根本。如果农民连立锥之地都没有，集体流落街头，农学技术也就无从谈起。”
    “与其他所有职业相比，农民应该是最安定、稳固的群体，最不会饿肚子的群体。然而事实恰恰相反——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所以，农民在种地之前，应该想明白一件事——土地究竟是谁的！怎么把土地变成自己的！有了土地后，怎么保障自己的劳动成果不被侵占和掠夺！”
    听到岳川的话，一个农民说道：“圣人啊！我们怎么和地主讲条件呢？如果我不种他的地，还会有其他人种，讲条件唯一的结果就是无地可种，最终饿死啊。”
    “是啊圣人，地主完全可以把我们各个击破啊。”
    “就算没有地主，还有国君啊。”
    “国君有军队啊，我们怎么跟国君做对呢？”
    岳川心中一乐。
    琅琊的农民已经觉醒了，他们已经明白了土地的意义，也明白了贫穷的根源。
    那就是土地。
    上下五千年，耕种土地的一直都是农民，但农民从来没有真正的拥有土地。
    在法理上，天下一切土地都是君王的。
    在事实上，天下一切土地都是地主的。
    虽然地主在皇权面前屁都不是，一个抄家灭族就能把土地收归国有。
    但这些土地流转一圈，又回到地主手中。
    区别就是从小地主手里聚集到大地主手中，皇帝过过手，拿了一笔契税。
    农民与地主、皇权的关系已经不是矛盾了，而是仇恨。
    这种仇恨一直存在，从未消失。
    隋末农民起义军：得隋官，皆杀之！
    唐末农民起义军：尤憎官吏，得者皆杀之！
    其中最典型的就是黄巢起义，直接把门阀世家上千年积攒的底蕴屠戮殆尽。
    北宋方腊起义：凡得官吏，必断脔支体，探其肺肠，或熬以膏油，丛镝乱射，备尽楚毒，以偿怨心。
    只要抓到官吏，必定砍掉四肢，挖出心肝肠肺，或者熬成油膏，用乱箭射死，总之一定要让其尝尽苦楚，以解心头之恨。
    明末李自成起义：除了杀掉当地官吏，还要杀掉当地王爷，老朱家的子孙，投降也好、抵抗也罢，都是斩尽杀绝，大人小孩一个不留。
    最具代表性的是洛阳的福王。
    这个福王一辈子锦衣玉食，胡吃海喝，长成了一个三百多斤的大胖子。
    被俘虏后，福王跪地磕头，苦苦哀求，想要活命。
    李自成却不为所动，令人将其拉下去痛打四十大板，再斩首示众。
    福王的头颅传阅诸营，福王的身子则刮毛去脏拔掉指甲，切成小块，又宰杀几只鹿，炖成一大锅招待众首领，美其名曰“福禄宴”。
    这就是历朝历代的现实。
    农民不是不恨，只是实力弱小，忍气吞声罢了。
    小地主和大地主们天真的以为，一纸地契就能让自己的土地和江山千秋万代。
    却忘记了一句话——纸里包不住火。
    当农民的仇恨和怒火积累到一定程度，再也压制不住的时候，小地主、大地主就只能用血和命来偿还。
    历朝历代都在喊着“以史为鉴”，可是在土地上，他们从来不“以史为鉴”。
    究其原因，就是土地蕴含的利益太大了。
    大到他们愿意罔顾任何风险。
    有50%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300%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绞首的危险。
    土地的利润，何止300%！
    华夏是农耕民族、农耕文明，社会财富几乎全部来自土地。
    这就是小地主、大地主拼了命也要把土地所有权攥在自己手中的原因。
    春秋时代，井田制瓦解，地主开始萌芽。
    而岳川要做的，就是在这个旧秩序逐渐破碎，新秩序尚未诞生的时刻，把地主阶级扼杀在摇篮中。
    见岳川不说话，琅琊众人再度发问。
    “圣人啊，我们怎么样才能保障自己的土地不被夺走？”
    “是啊，我们怎么才能和地主、君王谈论土地的归属？”
    “我们连国君的面都见不到，谁帮我们说话啊？”
    岳川哈哈大笑，“三皇五帝还得祭祀土地、谷神、丰收，你们怎么就忘记了呢？”
    “还请圣人明示！”
    “土地的事情，归土地公管。你们只需要以土地公的名义与国君商谈即可。如果不知道怎么做，可以看一看姜国！”
    （四更，作者孤舟牧云功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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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6章

    但是在汉代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读书人和地主就画上了等号。
    然而在春秋时代，读书人和地主还没有什么天然的联系。
    琅琊众多大家族还都是以农民自居。
    读书确实能让普通人获取很多好处，但这种好处还没有直接和政治挂钩。
    所以，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还是纯粹的读书人，还非常单纯、纯粹。
    岳川说道：“当读书人越来越多的时候，会形成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会统一供奉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把他抬高到圣贤的层次，当做自己的精神领袖。越来越多的人会加入他们，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这个先贤很伟大吗？未必！后世会有很多人比肩这位圣贤，甚至超越这位圣贤。但这个圣贤永远至高无上，没有人质疑他，也没有人反驳他。为什么呢？”
    众人苦思冥想，却还是摇头。
    他们想象不出岳川描述的场景，自然也思索不出相应的答案。
    “因为这个圣贤必须是完人，至高无上的完人，无论学识还是道德都无可挑剔。只有这样，读书人才能用圣贤去对抗国君，与国君平起平坐，争取自身利益，维护自身利益。”
    琅琊众人恍然大悟。
    “圣人，我悟了！这不就是您刚才说的土地公吗？”
    “对啊！圣人说我们农民可以汇聚在土地公身边，以土地公的名义和国君讨论土地归属权。”
    “读书人也是这个道理吧？”
    “这个圣贤是谁呢？”
    岳川笑而不语。
    上辈子的世界里，读书人把已经故去的孔子捧上神坛，成为读书人的精神领袖。
    读书人动辄“子曰”、“圣人曰”，挥舞着道德大棒，上打昏君、下打奸臣。
    在某种意义上，这是一种进步。
    但是屠龙少年终成恶龙，读书人最后也变了心、变了质。
    这辈子的世界里，孔子成了孔黑子，一个德才肩背的悟道境强者。
    身上还随时揣着一把斧子，能把活人劈死，还能给死人劈棺，从摇篮到坟墓一条龙服务。
    悟道境寿元悠长，估计孔黑子还有几百年好活。
    后面那些徒子徒孙估计是熬不过孔黑子，也没有机会把孔黑子捧上神坛——这位老先生自己有脚。
    所以，岳川也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读书人会选择谁。
    “读书人会选择谁当圣贤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圣贤会成为他们谋取利益的工具。所有读书人都会围绕在这位圣贤身边，为读书人这个群体奋斗终生！”
    “他们会游说国君，让国君同意读书人做官，然后是让国君同意只有读书人才能做官。刚开始，读书人很少，只要来了就能做官。后面读书人越来越多，谁做官谁不做官呢？这个事儿怎么办呢？”
    听到岳川的问题，琅琊众人全都愁眉苦脸。
    是啊！
    怎么办呢？
    一旦人多了，利益就不好分配了。
    岳川呵呵一笑，“如果不够分配，那就考试！把圣贤的著作当做考试内容，让读书人一一背诵，或者以书中某句话为题，让读书人写一篇文章。总之，择优录取！学而优则仕！”
    哗！
    琅琊众人集体震惊！
    他们想了想，觉得这真是一个好办法。
    “如果咱们国君也给咱考试就好了，我能背书背得滚瓜烂熟。”
    “就算国君同意也没用！”
    “为啥？”
    “咱们没有圣贤书啊！”
    一句话，打消了所有人的幻想。
    岳川接着说道：“读书就能做官！做官就能捞钱！捞到钱就能在家乡购买大量的土地！有了土地就能成为地主！成为地主之后就能培养出更多读书人。”
    “就这样，读书人把自己以及自己的子子孙孙安排得明明白白，只要顺着读书、考试、做官、捞钱这条路走，就能兴家旺族。”
    “与他们相对的是穷苦农民，种地卖粮，攒钱盖房子，盖房子娶媳妇，娶媳妇生孩子，孩子长大继续种地。”
    “当然，穷苦农民这条路是读书人设计的，并且强迫农民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敢有半点偏离，就会当成流民抓起来。”
    “不是读书人没有良心，而是他们需要有人帮他们种地，帮他们劳作。毕竟，再肥沃的土地也需要有人耕种才能长出庄稼，地主就算力大如牛，又能耕几亩地？”
    “读书人把持政治话语权之后，不但极力贬低农民，限制农民。还会不断抬高读书人的地位，告诉世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除此之外，读书人还会不断给自己增加特权，比如免除税赋和徭役，种地产出的粮食一粒儿都不用上交。如此一来，国家的赋税和徭役就转嫁到了农民身上，导致农民越来越贫穷，最终不堪重负。”
    “走投无路的农民会造反，想要推翻国君。但是推翻国君之后，谁来当国君呢？新国君想要坐稳这个位置，需要讨好谁呢？”
    “农民？没有人会讨好农民！相反，新国君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镇压这些农民，如果不是需要耕种的农民，国君会杀光所有农民。”
    “想要坐稳国君的位置，必须得讨好读书人，也就是地主。国君不但会承认他们的特权，还会许诺他们更多的特权。”
    “最终，农民流血又流泪，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读书人和地主，什么都没有付出，却得到了一切。每一次改朝换代，他们的特权都会水涨船高，一代代累加，最终超乎想象。”
    “到最后，读书人可以傲王侯、慢公卿！他们可以拿着圣贤的话语抨击君王，拿着圣贤的德行约束君王。”
    “君王吃什么饭、穿什么衣服、娶什么女人，都要听这些读书人的。否则，就会被全天下读书人口诛笔伐，成为昏君、暴君！”
    “到那个时候，读书人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超越一切、主宰一切！一言可决君王废立，一念可定天下兴衰。”
    “你们，羡慕这样的读书人吗？”
    琅琊众人全都沉浸在震撼中，久久无法自拔。
    他们被岳川描述的景象惊呆了。
    读书人竟然这么恐怖。
    自己读书，只是想多明白一些道理，多掌握一些知识，挣点小钱，做个小官。
    跟圣人的胸怀格局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平心而论，他们非常羡慕圣人口中描述的“读书人世界”。
    然而道德和良心让他们果断摇头，坚定批判。
    “不！我们不羡慕！也不向往！”
    “这种人简直就是读书人的耻辱！”
    “祸国殃民，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该死！该死！这种人都罪该万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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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7章

    看到琅琊人的反应，岳川知道，这个世界的读书人完了！
    也不能说完了！
    只是不可能再有上辈子那种当蛀虫的特权。
    读书人一辈子都在读书搞科举。
    很多人一考就是几十年，皓首穷经一辈子。
    科举考的都是四书五经，但治理地方，用得到四书五经吗？
    真正治理地方的都是吏，官只需要管好吏就行了。
    没事的时候在府中喝喝酒、赏赏花、玩玩女人、数数银子不好吗？
    先秦时代，读书人还不是儒家的专有名词。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能骑马射箭、能挥剑砍人。
    后世的读书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张嘴有伤风化、闭嘴有辱斯文。
    人前忠君爱国，人后水太凉。
    《论语·宪问》，有位学生问孔子：九世之仇犹可报乎？
    孔夫子回答：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但是后面，读书人的骨气一点点消磨，脊梁也一节节软化，最终大儒变成犬儒。
    儒家读书人在窃取政治权力的同时，也被政治权力反噬，成了皇权的恶犬。
    正如释迦摩尼说，魔鬼会杀光僧人，住进佛堂，惑乱众生。
    儒家也一样，被一群魔鬼腐化侵蚀，披着儒家的外皮兴风作浪。
    孔夫子时代的儒家，和罢黜百家之后的儒家，根本就是两码事，更别说后面那些一代不如一代的儒家了。
    岳川要做的就是改造读书人！
    从根源上改造！
    儒家不等于读书人，读书人不等于地主。
    读书人要永远积极向上，而不是一味腐化堕落，频频突破下限。
    读书人可以要求合理的政治权力，而不是被政治权力俘获，成为统治阶层的走狗。
    闹腾了好一会儿，现场终于安静下来。
    “圣人啊，读书人怎么会那么坏呢？”
    “对啊圣人，我们虽然读书，但绝不至于那么坏啊！”
    岳川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权力使人腐化，绝对的权力就代表绝对的腐化。”
    葛氏、云氏等大家族瞬间想起《论语》中的《黄先生与权柄说》。
    关于权柄的问题，黄先生已经和众多姜国贤者讨论过了。
    权柄是个好东西。
    但是没有人能驾驭它！
    圣贤刚才讲的故事中就说明，读书人没能驾驭权柄，反而被权柄支配。
    再结合圣贤说的“权力使人腐化”，众人纷纷沉默。
    “圣人啊，怎么做才能驾驭权力呢？”
    “当然是把权力关进笼子里，不让它出来兴风作浪！至于如何把权力关起来，可以参考姜国的‘官不出城，权不下乡’。”
    随即，岳川向众人讲述起“姜国模式”。
    虽然眼下姜国模式刚刚起步，还没有蹚出一条切实可行的路子。
    但是在岳川口中，姜国人已经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
    这就好像拿2050年的华夏对比1917年的苏联。
    双方的的确确都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啊？官不出城，权不下乡？”
    “乡村皆供奉土地公，姜国农民以土地公的名义与王子阳商谈税赋、徭役。”
    “我们也可以啊！”
    “这条路，我们琅琊也走得通啊！”
    琅琊乡村的百姓们全都激动起来。
    反而琅琊城镇中的各大家族坐蜡。
    “圣人啊，我们该怎么办？”
    “官不出城，可是我们城里人怎么办？”
    “权不下乡，可我们也不下乡啊！”
    岳川笑了笑，说道：“你们也可以找一个神祭拜啊！就像我刚才说的读书人那样，你们找一个圣贤，以该圣贤的名义和国君商谈不就行了吗？”
    刚才那些杀千刀，生儿子没屁眼的读书人？
    葛氏、云氏等的大家族纷纷唾弃。
    然而，鄙夷归鄙夷，但读书人用的那一套方法的确很不错。
    现在的问题是，供奉哪个圣贤？
    葛氏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供奉自家先祖。
    琅琊众多家族中，葛氏祖先一直是“智”的化身。
    在聪明智慧这一块，葛氏拿捏得死死地。
    云氏第一个想到的是供奉自家祖先。
    虽然自己祖先不如葛氏祖先那般“智”，但云氏祖先素有“信”的美德，承认一诺，信守一生。
    其他几家也一样，第一个琢磨的就是自家祖先。
    几人对视一眼，同时摇头叹气。
    他们都明白，这件事上根本谈不拢。
    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小算盘。
    葛氏不可能去供奉云氏祖先，云氏也不可不能去供奉其他家族的祖先。
    就算琅琊各家把自己的祖先都抬进庙里，那也只能是琅琊一城一地的信仰，出了琅琊就不好使了。
    “不行！我们得找一个名满天下，各地甚至各国人全都认同的圣贤！”
    其余几家纷纷点头。
    他们也都明白了这个道理。
    如果供奉的这位“圣贤”名气不大、地位不高，根本不可能流通天下，成为所有读书人的精神领袖。
    “咦……我们真是傻了！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对啊！眼前不就是一个圣人吗！”
    “我真傻！真的！”
    众人目光灼灼的看向岳川。
    “圣人啊，我们想供奉您！”
    “圣人啊，请您成为我们的领袖，我们将永远跟随您的脚步。”
    “请圣人垂怜我们！”
    琅琊的大家族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匍匐在地，恳求岳川。
    其他中小家族的人也纷纷醒悟过来。
    之前听故事时，虽然批判读书人阶级祸乱天下，但也佩服读书人攫取权力的手段。
    眼下，自己也有一个类似的机会。
    他们不是为了攫取政治利益，而是为了维护自身对土地的所有权，保障自己的劳动成果不被侵害。
    学姜国供奉土地公是很好的选择。
    然而，看不见摸不着的土地公，哪里比得上有血有肉的圣贤？
    别说城镇居民，即便乡村中的百姓也是这个想法。
    土地公再怎么厉害，那是姜国的土地公，跟自己没关系。
    但眼前的圣人，是自己的老师！
    没错！
    自己听圣人讲课，就是圣人的弟子。
    师徒之情，情同父子。
    眼前这人，这是自己的亲爹啊！
    祭拜亲爹，不是合情合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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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8章

    在岳川看来，三教九流其实都是一个类型的事物。
    抛去哲学的内核，都是某一个特定群体抱团取暖的组织、团体、宗门、教派。
    远的不说，就以大黄举例。
    南郭合去世后，众多弟子门人奔丧。
    下葬之后，众多弟子门人希望大黄能继续带领大家。
    当时，大黄还不是国相。
    但众人依旧选择相信大黄，愿意追随大黄。
    为什么？
    就是因为大黄继承了南郭合的衣钵，是南郭合的关门弟子。
    大黄有没有才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黄能作为一个纽带，把所有同门联系起来，捏合成一个整体。
    南郭合的弟子都是农民、工匠、小商贩、流民、乞丐、无业者。
    他们身份卑贱、地位低下，特别需要抱团取暖。
    而大黄就是他们最好的核心选择。
    他们选对了！
    大黄手中的资源让他们都实现了财富自由，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行业做大做强，创造辉煌。
    人都是有私心的。
    再崇高的理想，也敌不过活下去的现实。
    只是，有的人在吃饱喝足之后，重拾理想。
    而有的人，把理想吃了。
    岳川不反对琅琊人的小私心，他们祭拜自己，供奉自己，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面对众人的请求，岳川既不赞成，也不反对。
    他只是呵呵一笑，继续讲道。
    “城镇中的居民，除了可以在院落中种植蔬菜、养殖家禽、家畜，还可以进行其他百工产业。”
    “如抄录书籍、绘制画作、雕琢刻画、金银器具等。每一样都能创造价值，换取财富。”
    岳川说的这些行当，琅琊人现在就在做。
    而且，都做了好几代人，上百年。
    说是百年老字号也不为过。
    岳川之所以来琅琊，也是冲着这些百工产业。
    姜国需要货源，各种各样的货物。
    琅琊的玉器、漆器、木雕、石雕、字画等，都是紧俏的货物。
    “圣人啊，我们家里四代人都是做漆器的，但漆器制作太繁琐，也太漫长了，我们换取的财富，最多也就是糊口，还不如种地呐！”
    “是啊圣人，我们家里五代人都是制作牙雕的，一个精美的牙雕，短则半年八个月，多则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根本挣不了多少钱。”
    岳川竖起手掌，示意大家安静。
    “百工行业，我也略懂一些，可以给你们对症下药，做出针对性的改进。”
    这个倒不是岳川夸海口。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太多巧夺天工的工艺品，还有各种非物质文化遗产，民间传承技艺等等。
    关于这块儿，网上看到最多的就是：华夏不是没有奢侈品，只是奢侈得我们根本买不起。
    宣纸、徽墨、龙泉印泥……
    紫砂、瓷器、刺绣、织染……
    木雕、竹编、金银锻打……
    就拿小小的竹编来说。
    编成竹篓、竹筐，只能卖一两个钱。
    但是刮掉竹子外表青皮，破开竹质，分成竹片，取最外缘薄薄一层竹纤维。
    再把这一层竹纤维分割成竹丝，用药水煮泡，令其更加柔韧。
    这些竹丝纤维比头发更细，可以像蚕丝一样编织。
    用竹丝编织出来的画作，价值远远超过等重的黄金。
    类似的非遗传承纪录片，岳川看过很多很多。
    他不需要知道其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技巧。
    他只用对匠人们稍加点评，指引一个方向就行了。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
    除了给他们指点技艺，还能给他们打造生产工具。
    比如石雕、木雕、牙雕等玩雕刻的。
    他们在生产过程中最大的制约就是刀具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一套好刀具，肯定不会错。
    第二天的讲道结束，许多工匠出身的人都留下来，一一求见。
    岳川耐心听完他们对自身行业的讲述，随后根据自身记忆对工匠进行点评。
    工匠们全都豁然开朗，高呼“我悟了”。
    岳川承受着一轮轮暴击，心中琢磨起《天工开物》的事情。
    《天工开物》记载了明朝中叶以前中国古代的各项技术。
    全书分为上中下三卷18篇，附有123幅插图，描绘了130多项生产技术和工具的名称、形状、工序。
    该书是世界上第一部关于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综合性著作，是中国古代一部综合性的科学技术著作，有人也称它是一部百科全书式的著作，作者是明朝科学家宋应星。
    外国学者称它为“中国17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
    《天工开物》这个书名取自《尚书·皋陶谟》“天工人其代之”及《易·系辞》“开物成务”。
    作者在书中强调人类要和自然相协调、人力要与自然力相配合，与西方那种破坏生态、牺牲环境的工业工艺截然不同。
    最终，岳川摇了摇头，放弃了单独成书的打算，而是把《天工开物》内容也都编入《齐民要术》。
    岳川对整本书的大纲再次调整。
    上部，是农业篇。
    讲述的是耕作种植，农林牧副。
    下部，是工业篇。
    讲述的是百工生产细节、技巧。
    岳川把自己记忆中的种种技术一股脑放出来，可即便如此，工业篇依旧是超前的作品了。
    合上大纲，岳川心中蓦地浮现出一个恶趣味想法。
    琅琊人要祭拜自己，供奉自己，给自己建庙立祠。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圣人”，自己的著作的《齐民要术》就是“圣贤书”。
    随着时间推移、技术发展、社会进步，这本书也会不断更新，与时俱进。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是不可能再出现了。
    因为《齐民要术》紧贴生活和生产，读圣贤书的过程少不了劳作。
    不出意外的话，今后“读书人”既是农民，又是工人。
    所以，会不会有读书人心血来潮，把农民的镰刀和工人的锤子合到一起？
    岳川摇了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随即奋笔疾书，开始按照大纲的规划疯狂码字。
    另一边，葛氏、云氏等大小家族共聚一堂，商量立庙的事情。
    “诸位，圣人今日能在琅琊讲学，明日就能在其他地方讲学。如果我们不抓紧时间为圣人立庙建祠，就会被其他地方抢先。”
    “对对对！建庙立祠的事刻不容缓，大家伙都说说，拿个章程出来。”
    “章程有什么好说的？总之到时候花多少钱大家均摊就是，你们不愿意均摊的话，就全算在我家！”
    “你想得美！”
    众人拍桌子、喷口水的时候，一个人幽幽说道：“你们……想过这个庙叫什么名字？圣人叫什么名字吗？咱们这个集体又叫什么？”
    众人瞬间傻眼。
    没想过，真的从来没想过。
    “还有我们这一教派的特殊图案、标记、理念等！也都没想过？”
    “那你们争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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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9章

    葛氏老族长咳了咳，争论中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诸位，圣人所描述的读书人和地主阶层虽然可耻、可恨、可恶，但他们的成功之路的确有可取之处。”
    “读书人地位低下，比不上王侯将相，比不上公卿贵族，他们就是一群平民。但，这群平民以圣贤为纽带团结起来，结成同盟，他们的力量就能左右国政，与君王平起平坐。”
    “《论语》有言，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圣贤讲道时也说过，去其糟粕、取其精华。我们可以学习读书人成功的经验，吸取他们失败的教训，加以改正、完善，提升。”
    “圣人口中的读书人犯了很多错误——首先是背离了他们出身的阶层，他们本就是最普通的农民，只因为读了几本书，学了一点知识，就觉得高人一等，以地主自居。然后疯狂压榨、剥削其他农民，垄断书籍和知识，断绝其他农民上升的渠道。”
    “其次是，读书人没有读对书，正如圣人所说，他们满嘴仁义道德，满腹男盗女娼，于家国天下毫无用处，却还身居高位。就好像一条恶犬，犁地不如耕牛、拉磨不如毛驴，只会靠着咬人和摇尾巴获取主人的认可，却要说这个家离不了它。”
    “最后是，读书人不断抬高自己，贬低其他阶层。一边吃着农民生产的粮食，一边说农民是泥腿子，一边住着工匠修筑的房屋，一边说工匠是贱籍，一边享受着商人带来的财货，一边说商人满身铜臭。”
    “如果这还罢了，最重要的是读书人还贬低武人、打压将士、掣肘前线战争，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通敌卖国、反战求和。只要新主子承诺他们的利益不受损，他们就能毫不犹豫出卖国家，向新主子摇尾乞怜，帮助新主子屠戮同胞。”
    “这道理，就像家中的恶犬，赶走了耕地的牛、赶走了拉磨的驴，又赶走了报晓的鸡。最后它耕不动地、拉不动磨、也叫不醒人。”
    “以上几点，就是我们要着重防范和杜绝的，如果要制定规矩，这几条一定要写进去，写在最前面，比祖训家法更高一层！”
    其他人纷纷点头，赞成这一点。
    不过他们还是疑惑。
    “我们应该怎么做，才能避免出现恶犬毁家呢？”
    葛氏老族长捋了捋胡须，静静思考。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不敢扰乱这位老人的思绪。
    许久，葛氏老族长说道：
    “如果这只恶犬能耕地、能拉磨、能报晓，它赶走其他家禽、家畜也无所谓。可如果不能，那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认清自己的能力，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恶犬凶狠没有错！姜国的《大侠姜十三》中就有一只恶犬精怪，它护家、护主，这就是它的道，如果不护家、不护主，就没人养恶犬，它自己要饿死，它的子子孙孙也都要饿死。”
    “但是圣人故事中的读书人，并没有护家、护主。相反，读书人在不断蚕食这个家，蚕食主人的一切。先是这个家的土地，然后是这个家的话语权，最后赶走了这个家的所有成员，甚至想要咬主人一口，吃了主人取而代之。”
    “当有外贼盗窃时，这个恶犬也没有不顾生死的冲上去搏斗，而是跟外贼讲价钱，合着伙把主人卖掉，共同占据主人的家宅。”
    “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众人沉默。
    确实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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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0章

    葛氏老族长长叹一声，“你们看看咱琅琊的土狗是什么样儿？家里的鸡鸭，它们敢不敢咬？堂屋的门槛，它们敢不敢进？桌子上的食物，它们敢不敢吃？谁家的狗敢对主人呲牙？”
    众人摇头。
    咬家禽的狗，都被打死了。
    敢到堂屋里拉屎撒尿、啃桌子、撕被子的，也都被打死了。
    主人拿在手里的食物，狗不敢抢，丢到地上它们才会吃。
    别说咬主人了，但凡敢朝主人呲牙的狗，都被打死了。
    葛氏老族长突然抬高嗓门，大声说道：“这就是规矩！咱们琅琊的土狗都知道规矩，故事里的读书人却不知道规矩！偏偏这些读书人满嘴仁义道德、君臣父子、三纲五常、忠信仁孝！可笑、可耻、可悲、可怜、可叹！！！”
    众人再度沉默。
    人不如狗系列！
    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吹胡子瞪眼，“葛家的，别绕弯子了，你就直接说个章程，咱们大家都照着做就是了。”
    葛氏老族长瞪了那家伙一眼。
    打了这么多腹稿，还没好好说个痛快呢，就让自己下结论。
    岂有此理！
    “章程没什么好说的，主要就是三步走：取个名字、立个规矩、定个方向。”
    “首先是名字！咱们都是琅琊人，以‘琅琊’取名，肯定能得到所有父老乡亲的支持，但这也会使我们止步于琅琊。”
    众人纷纷点头。
    老乡是一个纽带，能让同一地域的人天然亲切，却也是一个屏障，让本地区的人与其他地域的人天然隔阂。
    老乡有多亲密，非老乡就有多疏远。
    自己可以建老乡会，其他地方的人也能有样学样，到时候就是谁也不服谁。
    这种情形下，别说团结一致跟君王争取权益了，不同地域死磕互掐，最终白白便宜了君王。
    “那，依您之见，应该怎么取名呢？”
    葛氏老族长哈哈一笑，眼睛中浮现出智慧的光芒。
    “圣人故事中讲的读书人阶层，不以血脉、出身、姓氏等天然因素为门槛，因为这样做的话，会天然排斥一部分群体，把这部分群体送到对立面。”
    “所以，我们取名也好、收纳成员也罢，都得从后天的因素出发，而且是一种能够通过人为选择和改变的因素，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团结最多的人群，凝聚最广泛的力量。”
    “管圣辅佐桓公霸绝天下，便是因为提出了‘尊王攘夷’，以此为纽带，团结了全天下的诸侯，组成了最强大的联盟。如果管圣从姓氏、地域等因素出发，先天排斥一部分诸侯，也不会有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鹤发童颜的暴躁老哥急得直跺脚，“哎呀，你这村夫，别云里雾里的绕了，赶紧说结果！”
    葛氏老族长翻了个白眼，“我的意思，想要加入我们这个联盟，就得做一件共同的事情，那就是读书，所以，我们这个群体就叫读书人，我们组建的联盟，就叫读书人联盟。怎么样？”
    老头得意的看着左右，一副“谁赞成、谁反对”的神色。
    暴躁老哥连连摇头，“名字太长，不好记！最好是两个字，短促有力，好说、好听也好记。”
    众人纷纷赞成。
    葛氏老族长闷哼一声，甩了甩袖子，不吭声了。
    其他人继续讨论。
    “那就简化一下，取读书人第一个字和联盟第一个字，叫‘读联’怎么样？”
    “我觉得联盟格局小了，咱们弄个教派——人教怎么样？”
    “人教不错！每个人都能加入咱们人教，不会排斥任何人。”
    “你们不会以为这世间只有人吧？”
    一句话，所有人都噤声了。
    精怪和鬼物的存在不是什么秘密，琅琊各大家族也心知肚明。
    一群人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葛氏老族长一锤定音。
    “那就以书为盟，叫书联！任何生灵，只要读圣贤书、遵圣贤教化，皆可入我书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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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1章

    岳川每天讲道，倾听琅琊城百姓的心声，同时根据讲道过程中思想碰撞迸发的灵感去修改和完善《齐民要术》。
    在这个过程中，岳川终于明白为什么春秋时代的人喜欢坐而论道。
    每个人都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每个意见都会被耐心倾听，并且得到回应。
    国君会坐在田埂上向老农请教耕种的经验。
    不同国家的士兵会围聚在篝火旁，交流战斗的经验，对彼此的表现进行评判。
    孔圣人遇到两小儿辩日，也能从中感悟出道理。
    岳川面对的，何止是两小儿。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异乡人甚至异国人闻讯赶来。
    小小的琅琊，哪哪都是人。
    那场景，跟上辈子各大区景区的黄金周一模一样。
    因为西湖断桥上的游人太多，把4G信号给挤断了，所以我们更需要5G信号。
    这一刻，岳川终于明白了“群众的力量”和“群众的智慧”。
    在群众“力量”和“智慧”的灌输下，《齐民要术》也不断提高、完善。
    岳川终于明白为什么历史上的先贤都喜欢四方云游，与其他名人坐而论道。
    思想上的交锋，就如同砺剑磨刀。
    论道就是磨砺，双方都充实了自己的理论，淬炼了自己的锋芒。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再也没有不同的声音、不同的思想。
    儒家没有了砺剑石，没有了磨刀石。
    所以，它只能日渐腐朽、锈蚀、糟烂。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听众们不断提出问题、问出疑惑，或者说出自己劳作中的感悟、经验和猜想。
    他们就是岳川的活水，也是齐民要术的活水。
    另一边，“书联”紧锣密鼓的筹划着。
    确定了名称之后，琅琊各大家族开始制定“书联”的规矩、宗旨等。
    他们借鉴岳川讲述的“故事”，针对故事中读书人阶层犯下的种种错误，分门别类进行修正。
    比如读书人脱离最底层劳苦大众，蜕变为地主阶层，帮助统治者压迫百姓。
    “书联”第一铁律：我辈读书人，不夺农田、不侵农舍、不误农时、不废农事、不伤农利。若有违背，全体成员共诛之！
    诛之，是真正的诛，绝不是口诛笔伐那种嘴炮。
    不要小觑了农民的血性和战斗力。
    华夏民间武德最充沛的，永远是农民。
    为了争水争地而爆发的械斗，无论规模还是惨烈程度，都远超同时期的正规战争。
    秦国缺水，民间因争水爆发的械斗范围广、烈度高、持续长，老百姓械斗的经验无比丰富。
    商鞅变法，用严刑峻法惩罚私斗，这才使得老秦人“怯于私斗、勇于公战”，把秦军打造成虎狼之师。
    再比如戚继光清剿倭寇的时候，官兵腐败，卫所都烂到根子里了，戚继光愁得直挠头。
    结果，戚继光发现当地民间械斗成风，尤其是义乌、金华民风彪悍非常。
    最重要的是，当地穷得响叮当，老百姓只要能吃饱饭就肯卖命。
    戚继光便在当地招募民兵，编练戚家军，大破倭寇。
    还有华夏禁枪令的导火索：马井格勒战役。
    农民的战斗力一直都非常强。
    只是历朝历代都在刻意削弱农民的战斗力，不遗余力的培养顺民。
    春秋时代，读书人都是佩剑行走四方，农民也不是温顺麻木的小绵羊。
    说弄死队伍中的害群之马，那肯定是弄死。
    早上知道去他家的道路，晚上就可以死了。
    并非“书联”粗暴，而是岳川讲的“地主故事”太恐怖了。
    农民如果不防范地主阶级，迟早要像故事中的农民一样，任地主宰割，世世代代被地主奴役，过着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猪差的日子。
    还要被地主阶层垄断书籍和知识，断绝农民的上升渠道。
    “书联”第二铁律：我辈读书人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凡出仕者，必推行“官不出城、权不下乡”。
    这就是“姜国模式”的经验了。
    你不给我上升的渠道？
    我干脆不上升了，掀桌，咱们各玩各的。
    我就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我不上去，你也别下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当官是为了什么？
    捞钱啊！
    捞钱是为什么？
    回老家置办土地，当地主啊！
    官不出城，权不下乡，各乡村抛弃中间商，直接跟国君对接了，当官的还怎么捞钱？
    如果捞不到钱，这官不是白当了么？
    就算捞到钱，想要侵占农民的田地屋舍，就触发了书联第一条铁律。
    杀头的买卖有人干，赔本的买卖没人干。
    书联此举，直接把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淘汰出官场。
    剩下的，都是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己任的能臣干吏。
    从根源上净化了官场，净化了风气。
    贪官污吏成了少数，为民请命成了多数。
    “书联”第三条铁律：我辈读书人当永远代表中华先进农业、手工业的发展要求、永远代表中华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永远代表中华最广大民众的根本利益，永远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这个，就不过多解释了。
    总之，名称确定！纲领确定！
    剩下的就是“读书人”判定标准，以及成为“读书人”的标志等。
    这个不难。
    葛氏听过岳川讲的“地主故事”，也知道了“科举”的流程。
    想要成为读书人，考试就是。
    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可以用来出题的“圣贤书”。
    “可惜，我们的藏书都捐出去了。”
    “净瞎说！就算那些书都在手中，也没有合适的。”
    “对啊！圣人讲的地主故事中，使用四书五经作为圣贤书，虽然不知道四书五经是什么，但听名字就知道很厉害，咱手里那些都是什么货色？心里有点数吧！”
    “要不，咱们合起来编一本书？假托圣贤之名？”
    此言一出，屋中瞬间寂静。
    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时间一天天过去，这天讲道结束，岳川叫住了葛氏等人。
    “我新编撰了一本书，你们组织人手，抄录一下。对了，这书是使用姜国龙文写的，你们最好是找懂得龙文的人来。”
    葛氏老族长连连说道：“回禀圣人，我们一直在关注姜国，也安排有人手在姜国等待《论语》更新。至于姜国文字……我们都购买有《龙文字典》，族中一直有人负责翻译和抄录姜国书籍。”
    “如此甚好！”
    说完，岳川呵呵一笑，随即将一摞书稿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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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2章

    《齐民要术》给琅琊各世家带来的震撼无与伦比。
    之前，葛氏等人还为了读书人科举考试用书而挠头，转眼就拿到了。
    “好书，好书啊！照这本书去做，人人都能娴熟种地，只要不违农时，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种什么就活什么。”
    “太详细了！老朽种了一辈子地，自以为经验丰富，可是跟圣人一比，宛如三岁稚童。哈哈哈哈。”
    “除了种地的经验，还有这些经验背后的理论，尤其是土壤的构成，土壤的成分，不同质地土壤对作物的影响。”
    “还有作物的加工，水果蔬菜的长期保存，粮仓、地窖、水渠等设施的修筑。这不仅仅是农民研究的书，工匠也可以研究。”
    “我这里拿到的是下部，专门讲工匠的，有犁铧打造、插秧机、播种机、脱粒机等机关器械的制作，如果有了这些工具种地就轻松多了。”
    “四书五经研究一辈子也无甚大用，但是《齐民要术》研究一辈子，小可为贤，大可为圣！这才是真正的圣贤之书、圣贤之道！”
    众人看过书籍之后，齐刷刷跪倒下去，朝着岳川虔诚叩拜。
    琅琊众人家中藏书成千上万，但是三万卷书加在一块，也比不上《齐民要术》一角。
    也正是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什么叫“书”。
    “这才是真正的书！”
    “这才是我们该看的书！”
    “能看懂！能看明白！能学到东西！”
    “多谢圣人垂爱琅琊！”
    岳川摆了摆手，“你们拿去抄录吧，好了，去吧！”
    众人千恩万谢的走后，王竞择向岳川拱手。
    “老师，此乃大道之言，怎能轻易授人？”
    岳川呵呵一笑，转头看了过去。
    “你说这话，是想表达什么呢？是怕我所托非人，还是觉得这部书就应该封于匣中，束之高阁？”
    王竞择惶恐躬身，“老师，弟子没有那种意思。”
    “起来，说说你的想法。”
    岳川摆了摆手，示意王竞择不用如此拘束。
    后者深吸几口气，缓缓说道：“老师，葛氏、云氏等家族在筹划组建读书人联盟，并且制定了联盟的纲领，想要效仿诸侯会盟，团结全琅琊、全齐国，乃至全天下农民、手工业者。这件事，您知道吗？”
    岳川点头。
    这件事他当然知道。
    琅琊地界上，没有岳川不知道的事情。
    而且，这几天讲道的时候，葛氏等人的提问明显从种地收粮上升到组织的构建、人员的管理等。
    岳川接着一问一答，给他们灌输了不少知识。
    王竞择拱手说道：“老师，您若希望读书人联盟发展壮大，就不应该过早公开您的心血著作，而是将其掌握在手中，当做秘法，当做奖励，逐渐发放下去。只有这样，才能树立读书人联盟在琅琊的影响，也能树立您在读书人联盟中的威信。”
    岳川明白了王竞择的意思。
    意思就是说，眼下读书人联盟还没有建立起来，自己直接把《齐民要术》公开，所有人都能抄录、阅读、研究。
    大家已经有了《齐民要术》，自然就不用加入读书人联盟。
    同时，读书人联盟有了《齐民要术》，对岳川的依赖也大大降低。
    岳川呵呵一笑，“你说的这些，都是治军的思维，明令军纪，赏功罚过。我承认，用你的方法，能收到更好的效果，但是……我并不在意读书人联盟啊！”
    王竞择疑惑了，“老师，您呕心沥血，完成这部著作，却轻易授之于人，您的目的是什么呢？”
    “没有目的！”
    岳川目光直视王竞择，眼睛清澈而又明亮。
    “我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希望读书人联盟的人明白一个道理——书籍是所有人的财富，而不是某个人的财富。今日，我为了私利，可以施展手段，借书籍谋利，以后他们也能有样学样。到时候，书籍和知识再次被垄断，成为一小撮人的特权，最底层的普通人再也享受不到。”
    王竞择点了点头，随即纠结的闭上眼睛。
    他能明白岳川这样做的目的，岳川讲道这段时间，不止一次说起地主阶层垄断书籍和知识，断绝普通人上升的空间。
    包括讲道之前，让各家捐献藏书。
    但，过往十多年中父亲的教育让王竞择更倾向于略施手段，收获额外的效果。
    岳川摇头叹息，“香儿，你知道钱吗？”
    “徒儿知道！”
    “那你说说，在市场中流通的钱，和装进罐子埋到地下的钱有什么区别？”
    王竞择瞬间愕然，随即浑身一震。
    他兴奋的拱手，从头顶揖到膝下。
    “老师，我悟了！”
    岳川眉头跳了跳，声音平淡的说道：“在书架上蒙尘落灰的书不是好书，被人们捧在手上阅读的书才是好书。书不在于你有多少，而在于你怎么使用它们。”
    “我著《齐民要术》的初衷不为名、不为利，便是所谓读书人联盟，也是我著书之后的事情，与我无关。只要能帮农民好好种地，每亩地多收三五斗，我便满足了！”
    王竞择赞叹不已。
    他起身抬头，刚要说话，却见一道金色的光柱从天而降。
    这道光柱透过屋顶、透过房梁，直直照在岳川身上。
    岳川整个人就像镀金似的……
    不，不是镀金，而是由内向外绽放着璀璨的金色光芒。
    “老师，这是……”
    岳川尴尬的挠了挠脸，“这是功德金光！上天觉得我是个好人，做了好事，所以给我一点点奖励。”
    “还有这种事？难怪老师如此这般……”
    岳川连忙摇头，“不不不！我做这些，真不是为了功德，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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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3章

    一万功德不算少了。
    对于寻常精怪或者鬼物，一万功德绝对是它们毕生追求的“小目标”。
    可岳川不一样。
    他需要的功德太多了。
    尤其是给小庙或者神像开光。
    一万功德，刚好够一次开光所需。
    只是……
    “庙呢？说好的给我建个庙呢？”
    岳川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今天的讲道。
    约定的十日讲道，今天是第九天。
    临近尾声，来的人更多了。
    刚开始时候，人们席地而坐，前后左右还有明显的空隙。
    而现在，人们紧紧贴在一起，腿都伸展不开。
    岳川抬头看了一眼，差点笑出声来。
    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群众的智慧也是无穷的。
    琅琊人发挥才智，现学现用。
    岳川讲道时说“崛起”的意义，还有立体农业的发展。
    琅琊的百姓就用竹子和木板搭建起立体的架子。
    人坐在架子上面。
    原本只能坐一个人的空地，现在能坐两个人，甚至三个人。
    一眼望过去，这种架子比比皆是。
    架子高低相同、尺寸一致，能够彼此拼接，变成更大的架子，承载更多的人。
    现在能够坐人，以后还能在上面铺土，搞种植。
    岳川用手指着那些架子，呵呵笑着说：“不错！很不错！大家看到了吧，这就是最直观的崛起！院子里的土地有限，无法向四周开拓。”
    “进来的人越多，每个人占有的土地就越少，到最后大家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可如果崛起，这里能够容纳的人几乎是无限的。”
    “所以，我们在开拓的同时，还要牢记崛起的意义，不断突破上限，进入更高的层次。”
    架子上的人纷纷向岳川拱手叩拜，“多谢圣人指点，我们不过是遵从圣人指示。”
    其他人也纷纷拱手叩拜，表示“我悟了”。
    岳川向众人回礼，随即开始今日的讲道。
    “当今天下，诸国林立，各国文字不同、语言不通、政令不一，大家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众人迷茫。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更多的是挠头。
    于是岳川用姜国话重复了一遍，“怎么样？虽然有点不一样，但大致还能听懂，是不是？”
    众人点头。
    姜国和齐国邻近，语言本就同出一源，虽然带点口音，但影响不大。
    岳川笑了笑，又用晋国话重复一遍。
    然后，岳川又用蜀地的语言、吴地的语言、伊犁的语言各自说了一遍。
    有人拱手回答道：“圣人，各国虽然语言文字不同，但我等众生不离琅琊，也用不到其他国家的文字和语言吧？”
    也有人说道：“圣人之前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果一辈子不出琅琊，如何领略万里河山，又如何温养崛起之心、崛起之志？”
    葛氏众人理解更深。
    他们在琅琊推广“书联”，没有问题，在齐国境内推广“书联”也没有问题。
    但是出了齐国，问题就来了。
    语言、文字不通。
    事关“书联”未来，葛氏等人不得不慎重，于是连忙发问。
    “圣人啊，以您之见，该如何解决语言不通、文字不同的问题呢？”
    岳川笑了笑，“字同形、书同文、言同音、行同伦！此为孔先生所言大同！”
    一句话，震得葛氏等人双眼圆睁，嘴巴大张。
    他们一直在完善“书联”的规则和纲领。
    但是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现在终于明白，“书联”缺少的就是“大同”。
    如果没有“大同”，书联即便壮大了，遍及全天下，也不过是重演诸国林立。
    但是有了“大同”，书联就是一个整体。
    最重要的，圣人给出了从小到大、从易到难的阶段目标。
    首先是字同形，这个很好解决。
    寻常百姓无书可读，都是文盲，传授他们什么文字，他们就接受什么文字。
    字同形很好解决！
    书同文也不难！
    当今天下诸国都有“借用”文字的习惯，比如其他国家某个字很不错，自己借过来。
    文字还是那个字，但字的意思截然不同，两者之间毫无联系。
    再就是书写的习惯。
    比如齐国都是使用竹简，写字习惯从上到下、从右到左。
    但有些国家是从上到下、从左到右。
    具体到每个字，不同的地方，会有不同的比划顺序，最后写出来的字一模一样，过程也大不相同。
    有的国家想要把一句话记录到书上，那么，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会有对应的字词，顺序不变。
    但是有的国家，说出来的话和写出来的字顺序不同。
    比如，说话时是1、2、3、4、5，但是写到书上就成了5、3、2、4、1。
    有的地方为了节省竹简，还会把不必要的内容去掉，于是1、2、3、4、5就成了5。
    葛氏众人顿时意识到“书联”的重任。
    不仅仅是要让天下人有书可读，让越来越多的人成为读书人，还要明确何为“书”。
    书的内容可以千变万化，但“书”的规格必须统一。
    完成了字同形、书同文，就能推行言同音，让全天下人都说同一种语言。
    如此一来，就极大降低了人们沟通交流的成本。
    一个琅琊的农民，哪怕是文盲，也能毫无障碍的走遍天下。
    如果能做到这些，“行同伦”也就有了推广的渠道。
    到那时，人人懂理，人人知义，人人有德，人人如龙！
    “多谢圣人！我悟了！”
    “我也悟了！”
    岳川波澜不惊，继续说道：“我观当今天下诸国文字，姜国龙文最为简单易学，最适合初学者，而且姜国龙文体系完整、内容丰富，拥有继续改进、提升、迭代的潜力，便是再过三五千年，依旧是最为优秀的文字！”
    “而且，姜国有《龙文字典》，每个字都有注音和释义，普通人只要掌握了最基础的方法，就能通过《龙文字典》自学，极大节省了学习的成本。”
    “配合《龙文字典》，普通人可以查阅所有文字的读音和释义，依靠自己的力量读完一本书，知道一本书最基础的含义。”
    “除此之外，《龙文字典》最大的作用就是打破某些特权阶层对文字、书籍、知识的垄断。”
    有人大声问道：“圣人啊，以您的意思，天下诸国林立弊端重重，您更看好诸国兼并，天下归一吗？”
    岳川看向那人。
    锦衣华服，而且前后左右几人都孔武有力，面色冷峻。
    在这人挤人、人挨人的院落中，那人不但端坐C位，还宽松自在，一看就是大有来头。
    岳川哈哈一笑，“当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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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4章

    锦衣华服之人起身，向岳川拱手一揖到底。
    “田盘，见过圣人！”
    田盘！
    听到这个名字，现场许多人纷纷震动，甚至是哗然。
    即便普通人也知道，在齐国姓田的只有一个，就是当下如日中天的田氏。
    葛氏等琅琊大族对田氏更为了解。
    田氏上一任宗主田成在姜国遇刺而亡，其子田盘继承田氏宗主之位。
    却没想到田盘这般年轻，看上去也就十八九的样子。
    王竞择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放松的身体瞬间紧绷。
    他的眼睛紧紧眯起，筋肉缓缓紧绷，一抹血色在眼角泛开，鼻息也变得粗重、炽热。
    田氏灭王氏满门。
    没想到他们还敢来琅琊，而且这般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自己家中。
    只是，王竞择左右看了看。
    田盘身周全都是气息凝实、筋骨粗壮之辈，而且一个个腰悬长剑。
    不用想，肯定是田氏技击士。
    而王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除了自己，就一个王狗蛋。
    想到这儿，王竞择眼观鼻、鼻观心，压住了沸腾的杀心。
    感受到王竞择的前后变化，岳川暗暗点头。
    这小子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将来必成大器。
    岳川没有起身，而是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田盘坐下。
    “孔先生有言：君子和而不同！诸国君子若能字同形、书同文、言同音、行同伦，又何须兼并？又何须一统？”
    田盘没有落座。
    他负手而立，朗声说道：“家不统，令不一！国不统，政不行！政令不行，又如何保障同文同字、同音同伦？同族尚且如此，若遇异族又当如何？”
    岳川指了指上方，“山川异域，风月同天！”
    岳川又指了指地面，“月落万川，处处皆圆！”
    田盘哈哈大笑，“圣人此言，怕是有狡辩之嫌！”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全都怒了。
    “田氏猖狂，竟然污蔑圣人！”
    “无知小儿，闭上你的鸟嘴！”
    “要听就听，不听就滚出去！”
    更有情绪激动的直接冲上去对田盘拳脚相向。
    只是，护卫们身子一晃，冲上去的人变原路返回，躺在地上哎呦连声。
    乱了好一会儿，终于没有人再冲上去。
    就连骂声也小了许多。
    田盘神情自若，静静地看着岳川，无视其他。
    岳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起田盘的信息。
    田成之子。
    就是灭门青丘狐族，又被胡一刺死的田氏宗主，田成死后田盘上位。
    有流言称，田成在世时在府中豢养美姬，任由门客好友出入后宅，为田氏生养子嗣。
    具体真相是什么暂且不说，但事情的结果就是，田盘有七十多个兄弟。
    单论兄弟数量都赶得上蚩尤了，也就比宋江少点。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三家分晋之后，紧接着发生了田氏代齐，而主导“代齐”的，就是田盘。
    田盘，史称田襄子。
    历史上还有另一个田襄子，《吕氏春秋·上德篇》中记载的墨家钜子。
    田氏代齐的田襄子和墨家钜子是否同一人，历史上语焉不详，有的资料说是，有的说不是。
    但无论如何，都说明田盘不是普通人。
    至少万夫所指不改色这一点，就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齐国在历史上最高光的时候便是管圣主政的桓公时代，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只可惜管圣死后一蹶不振。
    田氏代齐之后，齐国再度雄起。
    战国初期魏国最强，魏文侯称霸天下，打得秦国几乎灭国。
    只可惜，即将灭秦时魏文侯去世了，继位者魏武侯放弃了老爹的战略，没有给秦国最后一刀，让秦国有了喘息之机。
    魏国四面出击，打郑、打楚、打赵，几乎把接壤的国家全打一遍，还都打赢了，开疆拓土无数。
    直到……围魏救赵。
    如日中天的魏国被齐国以弱胜强，两次。
    此后魏国再也没能翻身，反而齐国声威大震，重新称霸天下。
    齐威王开始，齐国称霸一百多年。
    国内出现了邹忌、田忌、孙膑等能臣良将，国力蒸蒸日上。
    更有稷下学宫网罗天下人才，如孟子、淳于髡、邹衍、田骈、慎到、申子、季真、接子、尹文子、田巴、鲁仲连、驺子、荀子等。
    后世常说的“百家争鸣”，就是发生在稷下学宫。
    孟子在内的诸多圣贤都认为，齐国最有可能统一华夏。
    后世司马迁也遗憾的认为，齐国的灭亡不是人为，而是天意。
    仔细想想，还真是。
    秦国被魏国打得差点灭国，魏国被齐国揍得一败涂地，最后反而是秦国灭了齐国。
    灭齐的统帅王翦父子，祖籍齐国琅琊。
    岳川收回思绪，看着前方器宇轩昂的少年人。
    历史上，天下人是饱经战乱之苦，才渴望天下一统，结束战争。
    眼下春秋还未结束，战国还没开始。
    天下人没有品尝过连年征战的痛苦，还没有“大一统”的想法，更别说渴望。
    而田盘年纪轻轻，就已经萌生“天下一统”的想法。
    这是何等的超前！
    看田盘成竹在胸的模样，显然有一套完整的“大一统”理论，就等着与自己辩论。
    岳川灵光一闪，心中暗道：好你个田盘，胃口不小啊！
    这家伙深入琅琊，听自己讲道，又这般语出惊人，与自己辩论。
    无论谁胜谁负，田盘都能借此扬名。
    他的“大一统”理论也会借着自己讲道传播四方，被各国有识之士知晓。
    凭这一波，田盘肯定能涨粉无数，给田氏划拉不少人才。
    而田盘最希望的人才，无疑就是自己。
    岳川不用想也知道，田盘会礼节备至，许诺高官厚禄，无论自己提出什么要求都有求必应。
    为的，就是请自己出山！
    岳川心中暗道：如果是寻常人，被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八成就应了。
    便是周游列国时期的孔黑子，也招架不住这一套连招。
    可惜，自己不是寻常人。
    田盘啊田盘，你还是太嫩了！说到“大一统”理论，你或许是当今天下第一人，但是，我亲眼见过大一统，而且目睹了两千多年！
    没有人，比我更懂大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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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5章

    田盘精气神高度集中，浑身气势都汇聚于一点，锋芒直指岳川。
    岳川也整理好了思绪，组织好了语言，缓缓起身，与田盘对视。
    “圣人起身了！”
    “圣人竟然站起来了。”
    “圣人竟然这般重视田盘？”
    之前讲道的时候，岳川都是席地而坐，今天还是岳川第一次站着讲道。
    感受到岳川身上的庄重，众人全都屏息凝视。
    岳川向田盘拱了拱手，说道：“我且问你一句，大一统最大的好处是什么？”
    田盘微笑回礼，朗声说道：“大一统最大的好处便是撤藩篱、消隔阂，万人一家、万族一心，万国一体！桓公毕生尊王攘夷，然夷狄未除，边患未消。若行大一统之策，后世之天下，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皆为华夏，又何须攘夷？”
    岳川瞬间明白了田盘的想法。
    不愧是历史上一手主导田氏代齐的人，心中志向便是超越桓公，超越“尊王攘夷”。
    如果他不是生在田氏，而是生在姜氏，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齐国国君，天下肯定会有大不同吧。
    岳川摇了摇头，“你说的，都是空泛的口号！我且问你，如何撤销藩篱？又如何消泯隔阂？不攘夷，又如何让夷狄归心？”
    田盘笑着说道：“效仿姜国！重农桑、兴工商，以财货之利引四方之国车同轨、度同衡！钱财流通之处，诸国自然撤藩篱、消隔阂！此举成，可令天下归心，更何况夷狄？”
    岳川心中一咯噔。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这个田盘有两下子！
    岳川开始重视起来。
    本以为对方也就是个空谈妄想的中二少年，却没想到真有两把刷子。
    岳川又问道：“如此，也只是经济上大一统，那么文化上呢？”
    田盘笑道：“我田氏有稷下学宫，网罗天下好武男儿。日后，稷下学宫还将网罗天下读书人，聘请八方名士，教书育人，教化天下，以此推动文化之大一统！”
    说着，田盘拱手一揖到底，“盘斗胆！恳请圣人到稷下学宫执教兴学！”
    田盘身周众多技击士也同时躬身行礼，“恳请圣人到稷下学宫执教兴学！”
    岳川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大力降临。
    周遭的空气都像玻璃一样，凝实有质。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万籁俱寂，唯独思绪还在呼呼运转。
    岳川心中生出一股明悟，自己已经处在了时代潮流的关键节点上，答应或者拒绝，都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巨大的影响。
    同样的事情，大黄也遭遇过。
    那就是龙阳询问：我是否能成为驯服权力的国君。
    大黄当时没有回答。
    岳川同样也不敢说。
    无论回答是还是否，都要担因果的。
    而且是巨大的因果。
    岳川说道：“我在此地，亦是执教兴学，在座诸位，人人向学，其中贤者，自可开馆授学，教书育人，其中愚者，也能言传身教，治家育子。”
    田盘再度躬身，“稷下学宫占地百亩，圣人若至，盘可做主拓地千亩，一应建筑皆随圣人！还请圣人以天下计，以万民计！”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全都叹息。
    占地千亩，都赶得上琅琊城了。
    王氏宅院跟田盘口中的稷下学宫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如果能在稷下学宫讲道，甚至在稷下学宫中执教兴学，这是何等的荣耀。
    如果换成自己，怕是当场就应了！
    王竞择也黯然低头。
    自己一家人吃穿住用都是老师给的，如果没有老师，自己一家人能否熬过冬天都难说。
    老师在自己这里，是单纯的付出，什么都得不到。
    如果去稷下学宫，老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名也好，利也罢，都唾手可得！
    最重要的是教化天下！
    王竞择推己及人，如果是自己，能否拒绝这样的诱惑？
    哪怕田氏是自己的仇人，可如果能借田氏之手宣扬自己的学说，让自己桃李满天下，仇恨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于是，王竞择恭敬地行礼，低声道：“老师，王家宅小院陋，难以承载您胸中才气，还请老师移步高处，凌云托日，光耀天下！”
    琅琊众人虽然心中不甘，可他们多日来一直在听岳川讲道。
    尤其是岳川对公开书籍，造福天下人的言行，琅琊人都深受感动。
    如果拦着圣人，不让圣人离开琅琊，跟那些垄断书籍，断绝普通人上升渠道的地主阶层有什么区别？
    圣人应该是天下人的圣人，而不是琅琊的圣人。
    稷下学宫才是圣人最好的去处。
    于是，众人纷纷跪地，跟着王竞择喊道：“请圣人移步高处，凌云托日，光耀天下！”
    王家院内、院外的人纷纷跪地恳求，数万人的声音汇成一股，滚滚如雷。
    田盘大喜。
    他深深地看了王竞择一眼，心中暗道：得想个法子，化解了与王氏的仇怨。
    就在田盘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岳川摇了摇头，双手负于身后，仰天大笑。
    众人瞬间停止喊叫，屏息凝视。
    岳川抬手指了指院落中的景物。
    院墙虽然打扫得干干净净，却依斑驳累累。
    许多地方的砖瓦残损破旧，还没来得及换新。
    门廊梁柱上的油漆也在风雨中褪色，开裂。
    “山不在高，有贤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群贤，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却不知，何陋之有？”
    听到这话，王竞择浑身一震，泪水夺眶而出。
    琅琊众人也都喜极而泣。
    圣人竟然这般看重自己，看重琅琊。
    没错！
    琅琊是小地方，比不得临淄，王家宅院也很简陋，比不得千亩占地的稷下学宫。
    但是，何陋之有？
    圣人看重的是琅琊的文风，是琅琊人人向学，而不是金砖碧瓦。
    反倒田盘，愕然当场。
    他想了一万种可能，他以为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岳川用这种方法化解了他的“攻势”。
    “何陋之有？何陋之有？”
    田盘喃喃几次之后，拱手拜谢，“多谢圣人，我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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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6章

    田盘朝岳川拱手拜下，再度起身时，目光凌厉，气息咄咄。
    “陋室可安圣人之心，却不可安圣人之志！圣人空有天下大同之志，却无天下大同之力！”
    岳川笑而不语。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志向！
    田盘继续说道：“姜国模式虽好，可通天下财货；姜国文字虽妙，可通天下教化；然而姜国有一个致命的弊端——国小民寡，军力孱弱！”
    “盘观今后之天下，必定兵戈四起，烽火遍地。强国兼并弱国、大国侵吞小国。如姜国般，不被齐取，亦为晋亡！”
    “而我齐国，国富兵强，桓公时代便为天下霸主，若得圣人相助，必能再兴霸业，便是更进一步，也并非不可能！”
    岳川心中感叹。
    田盘说的没错，上辈子的世界里，东周分为春秋和战国两个阶段，而春秋战国的分割线就是三家分晋和田氏代齐。
    春秋时代，诸侯之间的战争都讲究道义。
    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打服对方，只要低头服软，叫一声大哥，能保住国家、宗庙。
    战国时代，诸侯之间的战争就是为了灭国。
    战争的目的就是为了土地、人口、财富，叫大哥已经不行了，叫爸爸也没用。
    春秋时天下有数百个国家。
    战国时，连十个都没有了。
    田盘的话说的没错。
    如果不是自己出现，改变了姜国的命运，姜国都没撑到战国就亡了，国家和宗庙一个都没保住。
    自己能改变姜国的命运，也就能改变齐国的命运。
    齐国的底子比姜国好了不知几百倍。
    这可是天下首霸的底蕴！
    有志于霸业的大贤，肯定拒绝不了齐国的诱惑。
    大贤的才能有多大，齐国的上限就有多高。
    管圣治理齐国，桓公为天下首霸，那是因为齐桓公吃喝嫖赌，不学无术，只能把管仲坑到这份上了。
    而田盘，一看就是雄才大略之人，远胜齐桓公百倍。
    与田盘合作，霸业唾手可得，甚至还能更进一步。
    谁能拒绝这种诱惑呢？
    然而，岳川不同。
    他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山不在高，水不在深，国不在大！姜国有龙，万民可安！姜国人人如龙，天下可安！”
    田盘拳头紧握，最终颓然叹气。
    他明白岳川的意思。
    姜国有龙阳，便足够了！
    龙阳一人，可镇守姜国百年！
    而百年后，姜国不知有多少龙阳。
    悟道境强者，田氏也有。
    正是因为有，田盘才明白悟道境的强大，明白岳川的言外之意。
    田盘心中暗恨：为什么？为什么我不是悟道境呢！如果我拥有悟道境的修为，圣人也不至于弃我如敝屣！
    田盘迅速收拾心神，再抬头时重新变得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敢问圣人，若欲姜国人人如龙，需耗费多少光阴？”
    岳川沉吟，摇了摇头，满脸愁苦。
    田盘嘴角勾起，心中暗笑。
    然而岳川挥手指向天上的太阳，长袖猎猎，话语铿锵。
    “若需百年，便百年！若需千年，便千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田盘呆滞一瞬间，不过他还是拱手说道：“管相就齐国，二十五载成就霸业！圣人若就齐国，十年可霸！齐国，亦可人人如龙！齐国之路一片坦途，无需求索！”
    什么叫鼓舌如簧？
    什么叫三寸不烂之舌？
    田盘就是！
    而且他最大的特点就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岳川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被其吸收消化，再还回来。
    论道也好，游说也罢，总体节奏一直在田盘手中掌握。
    岳川深吸一口气，直接跳开“军事大一统”这个话题。
    “我且问你，若是齐国实现了大一统，当如何治国？”
    田盘还以为自己说服了岳川，心中狂喜。
    他拱手行礼，说道：“当然是效法姜国，官不出城、权不下乡！轻徭薄赋，与民生息！”
    岳川闭上眼睛，淡淡说道：“汝，安敢欺我？”
    田盘浑身一震，“圣人何出此言？”
    “哼！你若是齐国国君，官不出城、权不下乡自无不可。然，田氏非君，此举无异于自掘坟墓，便是你力排众议，一意孤行，田氏其他成员又如何做想？如何抉择？你聪明绝顶，不会连这一点都看不出吧？”
    岳川不由回想起去年，自己在城隍庙中与田成魂魄的对话。
    “若技击士主力尚存，田氏羽翼未伤，是否还会迎奉公子昭？”
    “非吾不诚，实乃心无定论。田氏朝不保夕，只求谋身，一旦山河安定，未必不会生出谋国之念。尊者此问，田成无答。便是田成不欲谋国，也难保田氏其他人无此念想！”
    连田成都保证不了的事情，田盘凭什么一锤定音？
    岳川冷哼一声，“你若诚心论道，我自当与你秉烛夜谈，你若别有用心，还是请回吧！”
    田盘一撩衣摆跪下，“圣人息怒！盘思虑不周，并非有意欺瞒！”
    岳川也顺势坐下。
    站着说话，还真有点儿腰疼。
    “那我再问你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齐国实现了大一统，你当如何治国？”
    同样的一幕出现在田盘身上。
    周遭空气凝固了似的，万籁俱寂，田盘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自己急速跳动的脉搏，以及思绪。
    万般念头在迅速掠过，最终缓缓定格。
    “回禀圣人！若齐国实现大一统，当效仿禹皇，分天下为九州，州下大城为县、小城为郡，郡下有乡、乡下有村！逐级管理！”
    岳川暗暗点头。
    后人一说起郡县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始皇。
    然而，郡、县这东西自古就有，并非秦始皇独创。
    《说文》中有言：郡，周制，天子地方千里，分为百县，县有四郡，故春秋传曰，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是也。至秦初置三十六郡，以监其县。
    中国秦代以前郡比县小，从秦代之后郡比县大。
    田盘的“大一统”理论并非随口说说，而是深思熟虑，甚至处心积虑。
    他已经有了一套完整的理论，差的只是一个舞台。
    岳川双眼直视田盘，后者毫无畏惧的对视，目光中一片澄澈。
    岳川点了点头，问道：“依你所言，大一统之权力，是百川归海，自下而上，还是海纳百川，自上而下？”
    田盘刚要回答，却再次感到空气凝滞，思维剥离。
    他顿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四更，作者孤舟牧云功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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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7章

    大一统的权力是如何来的？
    是自下而上，还是自上而下？
    田盘刚开始没怎么在意这个问题，但是略一思索，他明白了关键所在。
    一颗汗珠从额头沁出。
    田盘从怀中掏出手绢擦了擦。
    然而，汗珠非但没消失，反而越来越多。
    岳川笑着问道：“怎么样？你想出答案了吗？如果想不明白，可以想象你们田氏的权力是怎么来的。”
    田盘紧咬嘴唇，没有回答。
    岳川笑声变大，“看样子，你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田盘叹息一声。
    他确实没考虑过。
    田氏掌握齐国军政大权，权力肯定是从上而下。
    但这种权力方式与“官不出城、权不下乡”相悖，与姜国的模式相悖。
    至于从下向上……
    一百多年来，田氏一直用大斗出、小斗进的方式获取名声，获得百姓们的认可。
    田氏的威望、权力，就是这样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如果一定要给出一个答案，田盘只能这样回答：
    权力是自下而上形成的，但是权力形成之后就变成了自上而下。
    这一点在《论语》中的《黄先生与权柄说》有过深刻的阐述。
    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份权力的碎片，人们把权力的碎片集合到一起，铸成权柄，期望权柄能让自己过上更美好的生活。
    然而，执掌权柄的人没有去战天斗地，而是用权柄的力量压迫权力的主人，镇压一切敢反抗的人。
    当第一代铸成权柄的人们都去世以后，权柄就变得至高无上，再也没有人敢说自己是权力的主人。
    田氏的权力是自下而上形成的。
    信任田氏的百姓们把权力碎片交给田氏，希望田氏能给他们带来更好的生活。
    而田氏掌握大权后，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组建技击士，甚至发动政变屠戮公室，以及支持公室的人。
    田氏希望掌握更大的权力。
    田氏不想失去手中的权力。
    任何威胁到田氏权力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田氏掌握齐国，甚至一统天下……
    田盘不敢想象。
    或者说，他已经想象到了那种画面。
    “田盘不知！还请圣人解惑！”
    岳川原本没有想过在琅琊讲大一统。
    但是田盘诚心诚意的发问了，自己也只好大发慈悲的告诉他。
    “大一统的主体是国家，那么，一个国家有多少要素构成？我们刚才也说了经济上、文化上，这两点大一统我是赞成的。至于军事上和政治上的大一统，我是反对的！”
    “经济上的大一统，方便了商品的流通，人们的物质生活极其丰富，生活成本大大降低。每个国家都能从中获利，每个人都能从中获利。”
    “不敢说每个人都能获得相等的利益，至少，每个人都会过的比以前好，比以前幸福！至少不会再有人冻死、饿死。”
    “文化上的大一统，方便了知识的传播，人们的精神生活极大满足，每个人都能从书籍中获得智慧、获得勇气，能够通过书籍完成自我的提升、蜕变。”
    “不敢说每个人都能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至少能明是非、知善恶、辨黑白，成为一个对家国天下有用的人。”
    “但是军事上的大一统，根本不可能实现！”
    “在大一统过程中，各诸侯国都有自己的军队，彼此厮杀，征战不休。邻国有十万军队，我们就要有二十万！邻国有二十万军队，我们就要有四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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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8章

    “为了养兵，国君就要增加税赋，增加徭役，国内百姓的负担越来越重。却又别无选择。”
    “百姓不交税赋、不服徭役，就要受到惩罚，被剥夺一切乃至生命。”
    “百姓交税赋、服徭役，那就是无休止的压榨、剥削、掠夺。直至无法承受，活不下去。”
    田盘忍不住说道：“只要战胜了，不就结束战争了吗？”
    “战胜？有那么简单吗？”岳川冷笑一声，“田氏战胜对手了吗？战争如赌桌，一旦上桌，就只能一直赌下去，不死不休！”
    一句话，说得田盘面红耳赤。
    田氏技击士倾巢而出，偷袭紫霄门，却几乎全军覆没。
    如今田氏和姜氏都在积蓄力量。
    击败对手的力量，以及自保的力量。
    双方都不敢掉以轻心。
    内斗尚且如此，更何况外战。
    岳川又说道：“即便战胜对手，统一天下，军队该如何处置？如果继续保持庞大的军队，财政肯定负担不起。那只能刀兵入库，马放南山！”
    “如果让将士解甲归田，那些打了一辈子仗的士兵暮年之后该如何生活？那些负伤的士兵由谁负责？那些战死士兵的家属又该如何安置？”
    “你要收回兵权，那些手握重兵的将领会答应吗？你要裁军，那些有可能被裁掉的士兵会答应吗？到时候他们会不会玩一出黄袍加身，拥立将领为国君？”
    “这个将领忠君爱国，不愿接受下属的拥立，但是黄袍都披到身上了，他能怎么做？痛斥属下，肯定要死在乱刀之下，然后属下们继续拥立其他人。”
    “即便没有黄袍加身这出戏，国君觉得某个将领声望过高，有可能下属被黄袍加身，会不会提前动手，消灭隐患？”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我相信，任何人被黄袍加身的时候，都会考虑利弊得失，最终做出有利于自己、有利于下属的抉择。当他上位之后，为了防止其他人重演黄袍加身，就会努力肢解军队。”
    “所以，军队不可能大一统！永远都不可能！军队大一统那一天，就是它瓦解崩溃的时候！”
    “军队和权柄一样，一旦凝聚就不可能再被打散。权柄没有自我，军队却拥有自我。”
    “当军队成为一个阶层、一个利益团体，他们会本能的抱团，为自己谋取特权和利益，任何试图驯服他们的人都会被他们残酷报复。”
    “就如我之前在地主故事中讲过的门阀世家。读书人可以建立门阀世家，武人也可以建立门阀世家，我们可以称其为军阀。”
    “军阀在地方上拥兵自重，割据一方，还可以借助外敌胁迫国君，索要粮饷军械以及其他政治权力，一旦国君虚弱，就能挥兵入关，改朝换代。”
    田盘冷汗直流。
    这是他从没想过的细节。
    “圣人，假如国君把天下最精锐的军队掌握在自己手中，无论兵力还是装备都占据绝对优势呢？地方军阀就只能乖乖听话了吧？”
    岳川哈哈大笑，“这不就又回到大一统之前了？地方军阀有二十万兵，国君就要有四十万禁卫军！地方军阀有四十万兵，国君就要有八十万禁卫军！”
    “为了养活这些兵，就要不断增加税赋、增加徭役！”
    “为了安置这些兵，就要在国都中修造容纳八十万禁卫军的营垒，就要每日运送足够八十万人消耗的米粮蔬菜！”
    “而这八十万精锐不事生产，又不参加战斗，无法为国家创造价值。他们在事实上已经成为国家的累赘、负担、隐患！”
    田盘脸色灰败，如遭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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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29章

    岳川看着失魂落魄的田盘，缓缓说道：“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夫将者，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故兵者，凶器也；争者，逆德也；将者，死官也，故不得已而用之。无天于上，无地于下，无主于后，无敌于前。”
    “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军队的大小、强弱、功用等，永远都是变化的，并非一成不变的，根本不可能用简单的‘大一统’去概括。”
    “训练出一支战斗力强大的军队不易！让军队长期保持战斗力很难！最难的还是如何驯服军队，令其永远忠诚！”
    “剑锋向外易！剑锋向内难！重剑无锋，难上加难！”
    现场一片沉寂。
    普通人根本无法理解岳川说的这番话。
    就连葛氏等人，也一知半解。
    他们终究是农夫出身，军队对他们而言太过遥远，也太过陌生。
    田盘能够理解。
    因为他现在面临的就是这种窘境。
    田氏太庞大了。
    父亲给自己留下的技击士实力遭到重创，田氏其他各分支实力尚存，尤其是父亲给自己留下的七十多个“亲兄弟”。
    这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只可惜，自己眼下无法驾驭。
    国君那边也在积蓄势力，发愤图强。
    田氏内忧外患，一切的一切都压在了自己肩上。
    自己连田氏本族都驾驭不了，连孤家寡人的国君都压制不住，又如何去驯服军队，如何去奢望军事上的大一统。
    自己，实在太天真了！
    到时一旁的王竞择，陷入了深思。
    他出身将门，从小就在父亲的熏陶下学习军事。
    王竞择觉得，自己在军事上也算小有所成了，如果能独领一军，肯定能创下偌大声名。
    然而听了岳川的一番话，王竞择吓出一身冷汗。
    一个将军，声望达到巅峰的时候，便是死期。
    一个将军，想要战胜外敌，必须先战胜背后的敌人。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老师是经历了什么，才能领悟出这番道理？
    与此同时，田盘痛哭一声，悲愤的吼道：“圣人，大一统真的无法实现吗？”
    岳川沉默了片刻。
    田盘此时浑身瘫软，双手竭力撑在地上，全靠一股不屈的信念才没有倒下。
    但岳川能感觉到，自己一句话就能成为压垮田盘的稻草。
    叹息一声，岳川说道：“大一统可以实现，但大一统有利有弊！在我看来，大一统程度越高，统治阶层获利越大，与之相对的是被统治阶层受害越大。”
    “大一统究竟好不好，要看你处在什么位置，为什么群体说话。”
    田盘眼睛中迸发出璀璨的光芒，就像无尽的绝望中看到一点萤火。
    虽然弱小，却也足以比肩太阳。
    “圣人，大一统有什么弊端？”
    田盘没有问大一统的利处，显然他早就思考过，有自己的答案。
    岳川回答道：“我们还以江海为例，百川东流，汇入大海。那么理论上说，江河大海都是联通的，一条鱼可以从小溪游入河流，从河流游入大江，从大江游入大海。”
    “如果突然有一天，大海中出现了一种剧毒，这种剧毒非常恐怖，只需要一滴水的毒素，就能污染整片海洋，令海洋中鱼虾绝迹，化为鬼蜮。”
    “然后，这些毒素顺着大江蔓延到大河，再从大河蔓延到小溪，最终，所有水族生灵死绝！”
    “乡村、郡县便如江河、大海，君王颁布的任何政策，都能由上而下传递到每一个郡县、每一个乡村。”
    “如果是善政，大一统功德无量。可如果是害政，大一统罪业滔天！”
    “当今之世，国君暴虐，百姓尚可遁入山林躲避，逃往其他国家。可如果是大一统，百姓便如江河之中的鱼虾，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田盘默然。
    岳川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你再看水井、池塘、湖泊。它们不与江河交汇，所以能幸免于难，成为最后的净土、净水。”
    “现在，你还觉得大一统好吗？”
    田盘刚要说话，却被岳川竖起手掌。
    “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有一种粮食，因为它产量高，亩产可达千斤……”
    “什么？”
    琅琊的百姓们集体失声。
    亩产千斤的粮食？
    这是什么粮食？
    岳川竖起手掌，接着说道：“这种粮食产量高，而且耐苦寒，不需要肥沃的土地也能种植。所以，它迅速成为百姓们的最爱，人们抛弃了传统的五谷，全都改种亩产千斤的粮食。”
    “最终，亩产千斤的粮食完成了农业上的大一统，华夏大地从东到西、从南到北，所有农田里种植的全是它。”
    “然后突然有一天，这个作物生病了，这种病导致秧苗坏死，果实腐烂。更可怕的是这个病不但会污染粮食，还会污染土地，它的毒素可以在土壤中蛰伏上百年。”
    “也就是说，未来百年这片土地都无法种植亩产千斤的作物，只要种植，就会发病。”
    “疾病快速传播，所有的农田都颗粒无收。人们再想种植传统的五谷时，已经来不及了。”
    “岁大饥，人相食！”
    血淋淋的六个字。
    现场所有人都激灵灵打寒战。
    人们无法想象，如果农田里的粮食突然绝收，而且不是一城一地绝收，全天下突然都没有了粮食，会是什么场景。
    岳川说道：“孔先生说过，君子和而不同！孔先生又说，大同小异，即便大同世界也需要细微的差异。”
    “亩产千斤的作物固然好，但我们不能盲目种植。大一统虽好，我们也不能盲目追求。”
    “任何事物都是一体两面的，矛盾永远是对立又统一的。”
    “如果你领悟不了这个道理，就不要妄谈大一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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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0章

    岳川说的海洋中毒，是上辈子世界里真实发生的事情，小樱花往海洋中排放核污水。
    东南沿海城市的海鲜瞬间成了毒物。
    反而新疆的海鲜一枝独秀。
    人们一提起新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沙漠、戈壁，却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新疆会盛产海鲜，而且还会是全世界最高端、最顶级的海鲜。
    正因为新疆远离海洋，与海洋隔绝，所以能幸免于难，成为一片净土、净水。
    岳川说的粮食中毒，也是上辈子世界里真实发生的事情。
    土豆传入欧洲后，因为其高产、好养活，迅速得到推广，欧洲各国都大面积种植土豆。
    当时的欧洲人认为，土豆的果实长在地下，是不洁的食物。
    所以，贵族和富人依旧吃米面，只有穷人吃土豆，爱尔兰受到英国压榨，全国赤贫，土豆就成了爱尔兰人唯一的口粮。
    然后，一种致病疫霉菌爆发，导致土豆霉烂，大面积绝收。
    五年时间里，爱尔兰损失四分之一人口，在之后的十年里，当地人纷纷逃往美洲，爱尔兰前前后后损失一半以上的人口。
    当时的土豆疫病遍及整个欧洲，但其他国家受损有限，唯独爱尔兰惨绝人寰。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土豆种植在爱尔兰完成了“大一统”。
    收回思绪，岳川继续说道：“假如琅琊的读书人在齐国不受重用，可以南下吴国，或者向西去姜国、晋国，总之，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可如果天下大一统，一个人不受重用，便终生无望出仕，怀才不遇，抱憾终生！”
    这个道理很简单。
    琅琊的人们纷纷点头，莫名的有种切肤之痛，痛入骨髓。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秦国一统天下，但是为秦国一统做出卓越贡献的大都是外国人。
    制定“称霸西戎”战略的百里奚，虞国人。
    变法名臣商鞅，卫国人。
    连横的张仪，魏国人。
    发掘白起的魏冉，楚国人。
    这个魏冉还拥立了秦始皇的曾祖上位，如果没有魏冉，嬴政大概率跟“中山靖王之后”的刘备一样，沦为平民。
    奇货而居的吕不韦，卫国人。
    修筑郑国渠，令关中变成沃野的工匠郑国，韩国人。
    蒙恬家族，祖籍齐国。
    王翦父子，祖籍齐国。
    丞相李斯，楚国人（蔡国已被楚国吞并，故算楚国人）。
    这些人在自己的国家大都郁郁不得志，所以到了秦国。
    正应了树挪死、人挪活这句话，他们的才华在秦国都得到了施展。
    如果是大一统的国度，这些人大都抑郁终生。
    历史上怀才不遇，得不到重用的人比比皆是。
    比如借酒浇愁，自称酒中仙的李白。
    比如流连青楼，奉旨填词的刘永。
    岳川忍不住叹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华骝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田盘惊了！
    他感受到了岳川话语中那种怀才不遇的愤懑、愁苦，英雄迟暮的遗憾、悲凉。
    随即，田盘心中疯狂呐喊：圣人啊，您想出仕，想建功立业，就跟我说啊，只要您开金口，什么职位、什么权力，我都给您送过来啊。
    王竞择痴了！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
    这是何等的洒脱、豪迈。
    随即，王竞择想到了北击匈奴的赵无恤。
    据说，赵无恤最初的队伍也就几十个人。
    老师这番话写的应该就是赵无恤了。
    老师莫非在感慨赵无恤十几岁就创下不世奇功，威震华夏，他自己一把年纪却什么功绩都没有？
    王竞择忍不住抬头看向岳川头顶。
    黑的，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怎么就可怜白发生了？
    感受到王竞择古怪的目光，岳川连忙咳了咳，低声道：“孔先生！这是孔先生的感慨！”
    王竞择瞬间醒悟，“原来如此。”
    岳川看了一眼信心满满，斗志昂扬的王竞择，再看一眼颓丧失落，几近崩溃的田盘。
    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这小子的道心碎裂，三观尽毁，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都缓不过来劲了。
    随即，岳川在心中暗暗说道：我反对大一统，既是为了自身利益，也是为了华夏长远的考虑，我不希望华夏再经历那么多苦难。
    古今中外各国都有农民起义。
    但是论到农民起义规模，华夏的农民起义次数最多、规模最广、伤亡最重、破坏最强。
    华夏大地上不起义则罢，一起义就是风起云涌，席卷天下。
    九州大地处处战火，手无寸铁的人们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每次大规模农民起义，华夏折损的人口都是千万级。
    这就是大一统的“功劳”。
    核污水来临时，江河海洋之中没有一滴水是干净的，鱼虾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静静等死。
    而岳川要做的就是水井、池塘、湖泊。
    每一个乡村都是独立自主的。
    官不出城、权不下乡。
    乡村、城镇在经济上、文化上是大一统的，但是在军事上、政治上拒绝大一统。
    王竞择低声问道：“老师……将门的未来是什么呢？”
    失魂落魄的田盘听到这话，瞬间抬起头，支起耳朵。
    岳川想了想，说道：“军队的职责是什么呢？”
    王竞择说道：“保家卫民！”
    田盘则说道：“杀敌报国！”
    “都对！你们说的都对！但是又都不对！”岳川叹息一声，“有的军队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而有的军队，匪过如梳、兵过如篦。杀良冒功、屠城犒军！”
    “很多时候，百姓完全可以习练武艺，结寨自保，人人为兵，村村为营。敌人若敢侵犯，国君可举国迁徙，率领百姓进入敌国，攻其城寨、占其农田，把敌国拖入人民战争的汪洋中。”
    “如此，还有谁敢轻启战端？”
    “反之，国君一味削弱百姓，禁止百姓习武强身，禁止百姓持械藏兵，待敌人来犯，所有乡村都如待宰羔羊，成为敌人补给的粮仓，敌人可轻装简行，长驱直入。”
    岳川目光转向王竞择，“将门的未来，在百姓！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与百姓鱼水一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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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1章

    讲道结束，岳川起身回到屋中。
    众人纷纷起身，向岳川行礼后退去。
    许久之后，王竞择来到岳川身旁，低声道：“老师，田盘求见。”
    “怎么求的？”
    “让护卫递了名帖。”
    说着，王竞择拿出一块制作精美的玉牌，还有一卷帛书。
    名帖又称名刺，也就是古人的名片。
    上面书写姓名、职衔等信息，用作拜谒通报的帖子。
    根据自身情况，可以用竹木、绢帛、金玉等材质。
    田盘的名帖用料考究、做工精良，然而岳川看都没看。
    “他前呼后拥，奴仆成群，你这府中除了你就一个王狗蛋。到时候是你端茶，还是王狗蛋倒水？”
    王竞择愣了一下，王狗蛋怎么倒水？倒凉水还是倒热水？
    岳川又说道：“名帖你你看着处理吧！”
    王竞择瞬间明白什么意思了。
    虽然不喜田氏，但王竞择还是找来一个木箱，把田盘的名帖放了进去。
    名帖除了拜谒，还有一个功用，那就是记录两家关系往来。
    家中收藏有某人的拜帖，那就说明“祖上有旧”。
    否则，三五代之后的子孙，怎么知道自己祖先都跟谁是朋友，跟谁有过往来？
    难道光凭一本丰年过来收礼送礼的礼单子？
    岳川没再继续理会，而是闭目养神，仔细回想白日里的经历。
    尤其是关于大一统的种种。
    孔先生说，君子要日三省吾身。
    岳川现在已经省两次半了。
    这时候，大门口传来王狗蛋的叫声。
    王竞择走出去，又走回来。
    “老师，田盘求见。”
    似乎感觉自己说的不够准确，王竞择补充道：“他在外面跪着求见。”
    岳川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田盘独自走进院中，一路躬身而行。
    到了岳川身前，干脆利落的跪倒下去。
    “晚辈见过圣人！”
    此时的田盘毕恭毕敬，再也没有白日里的骄狂。
    岳川点了点头，“你为何去而复返？难道是白日里论道不曾尽兴，要与我决战到天亮？”
    “盘不敢！”这位年轻的田氏宗主恭敬叩首，“盘只想请问圣人，田氏的未来在何方！”
    岳川看了一眼王竞择。
    讲道时，王竞择问了将门的未来在何方，估计当时田盘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只是人多眼杂，按捺住了。
    岳川问道：“你先说说田氏的困境是什么？”
    田盘深吸一口气，缓缓讲述起自己的处境。
    “田氏先祖乃管圣门徒，管圣去世后田氏远离庙堂，深耕乡村近两百年，重回庙堂。”
    “国君忌惮田氏，公卿大夫攻讦田氏，民间流言横行、蜚语漫天。田氏为求自保，不得已而奋起反击。”
    说着，田盘向王竞择躬身一礼。
    “田氏不除王氏，必为王氏所除！此仇十世可报，此债随时可讨！”
    王竞择拱手回礼，眼神冰冷、目光凌厉，却沉默着一言不发。
    岳川说道：“田氏迎奉公子昭，天下诸国共同见证。我……亦在现场！我会监督田氏，守护天下之信义！田氏若违誓言，我必定出手！”
    田盘点了点头，“田氏并无篡逆之心，所作所为，只求自保！只是现在，田氏内忧外患，处境比之前更加艰难！”
    岳川摆了摆手，“你但说无妨！”
    “如今国君提拔公卿士族，拉拢各地权贵，许多心向田氏的官吏纷纷倒向国君，转而攻击田氏。”
    “父亲给我留下七十多个兄弟，本是辅助我成就大事。只可惜，我那些兄弟年纪幼小，大都被其他别有用心之辈掌控，处处与我争夺。”
    岳川“哦”了一声，“所以，你来琅琊，便是请我出山，助你一臂之力？”
    “是！”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仔细思考。
    上辈子的世界里，三家分晋之后田氏代齐，田盘把自己的七十多个“亲兄弟”封到齐国各地，掌握地方权力，实质上控制了齐国全境。
    只可惜，这个世界的历史发生了改变。
    因为一个橡胶鞋垫，田氏信心暴涨，提前发动攻击。
    结果覆灭紫霄门的同时，自己也元气大伤。
    老宗主田成被刺，早死了许多年。
    这就使得田盘非常难过。
    一则是技击士十不存一，到手的权力缩水了，二则是他老爹树敌太多了，三则他老爹死得太匆忙，权力交接有问题。
    四则是，他那些兄弟还都没长大，对田盘不太恭顺。
    或许，这就是田盘渴望大一统的原因。
    田氏统一才能在齐国生存，若不能凝成一股，必定被外人各个击破，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岳川叹息一声，“你们田氏造下的孽，迟早是要还的。这份因果太大了，大到你扛不起。你若问我田氏的未来，我只能说，离开齐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田盘身子一颤，“圣人，我们田氏没有其他路可走吗？”
    岳川摇了摇头，“一条生路，一条死路，你自己选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
    岳川不需要浪费口舌给田盘分析来分析去，很多事情田盘自己一清二楚。
    田盘现在执着的……
    或者说执迷的，只是那稻草般的一线希望。
    平常人告诉他这句话，田盘第一反应就是“你在教我做事啊”，但岳川这种有身份、有地位、有声望，最重要的是在论道中完胜他的人说出这番话，田盘虚心接受。
    远离纷争，远离是非。
    这是田氏唯一化解因果，消泯仇恨的方法。
    留在齐国，就必然要承担所有仇人，以及潜在竞争者的恨意。
    沉默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田盘问道：“田氏若离开姜国，应该去往何处？”
    岳川仔细想了想，说道：“齐国之北，为渤海。渤海之畔为辽东，辽东之东有千里沃野，可为田氏建国！”
    说到这里，岳川忍不住念道：“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鸭绿江以东，尽归田氏！”
    说罢，岳川拿出纸笔，迅速勾绘起来。
    殷周时期，殷人箕子曾率殷民，移居朝鲜北部，史称箕子朝鲜。
    战国之后，齐燕两地的人民，或与朝鲜贸易往来，或避战乱而移居朝鲜。
    铁器、货币、桑蚕等技术相继传入朝鲜。
    但是很可惜，朝鲜始终没能融入华夏，大多数时期都是藩属国。
    但是谁也没想到，两千多年后，这个小小的藩属国以另一种奇葩的方式融入华夏。
    抢注华夏的各种节日、风俗、传统、文学、名人、建筑，更是用网文的脑洞编撰历史，以华夏正统甚至宇宙正统自居。
    既然田氏要觅地而居，那就送到朝鲜半岛吧。
    看他们能在那里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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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2章

    齐俊雄走了。
    带着一纸地图走了。
    岳川回头看向王竞择，“乖徒儿，你不会怪为师吧？”
    王竞择摇头，“若无老师庇护，田氏要杀学生易如反掌，学生怎么会责怪老师。”
    岳川叹息一声，“田成谋国，便如走蛟。闯过去了，龙游大海，万千因果灰飞烟灭。闯不过去，龙游浅滩，诸般仇怨炽烈沸腾。”
    “田盘身上有大气运，却也有大因果！他的人生注定不会平凡，齐国必定会因他而天翻地覆，无论祸福，都会牵连甚广，死伤惨重。”
    “所以，我劝他离开齐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王竞择躬身说道：“学生明白！田氏离开齐国，学生也有了一展所学的机会，琅琊王氏也能快速崛起。如果田氏尚在，学生即便有出头之日，也要饱受挫折。”
    岳川笑着说道：“你若有心复仇，那便齐家治国平天下，压制田盘。让后人看看，究竟是你治下的齐国强盛，还是他新建立的国家强盛！”
    王竞择瞬间斗志燃烧，“学生坐拥琅琊诸多乡邻支持，治理地方易如反掌。若能更进一步，辅佐国君……”
    深吸一口气，王竞择激动地说道：“学生有信心，二十年内，令齐国重回桓公时代。他田盘，拿什么和我争！”
    岳川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齐国的底子很好，非常好，连孟子都认为，齐国是最有希望完成天下一统的国家。
    然而，正因为齐国底子太好了，太富庶了，齐国对天下一统的欲望不是非常强烈。
    想到这儿，岳川叮嘱道：“如果你的眼光、思维全都局限在争霸上，你只会步管圣后尘，人亡政息！若无接力者，你毕生的心血，会被迅速败光，一如桓公旧事！”
    人亡政息这种事屡见不鲜。
    一个国家的强盛，全都系在国君或者某个大臣身上。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魏国。
    通过李悝（kuī）变法率先强大起来，成为战国初期最强大的国家，没有之一。
    即便秦国，也被魏国打得几乎灭国，近百年时间里被压制得死死地。
    李悝变法是中国变法之始，在历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后来的吴起变法、商鞅变法等，都是受到李悝的启发，或者干脆照抄李悝。
    区别是，其他变法大都人亡政息，后继者没有很好的贯彻和执行。
    而商鞅变法，人虽亡政未息。
    这也是秦国能逐步强大，最终一统天下的重要原因。
    王竞择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争霸的道路走不通吗？
    那该走什么道路？
    王竞择忍不住想到今日论道的核心“大一统”。
    “老师，难道我要走大一统的路吗？您不是反对军事和政治上的大一统吗？”
    岳川摇了摇头，高深莫测的说：“你自己悟吧！”
    这一夜，有两个人失眠了。
    一个是王竞择，一个是田盘。
    他们都在思考一个问题——怎么治理国家，怎么把国家治理好。
    王竞择知道姜国和齐国的关系，也知道龙阳、岳川以及国君的私交。
    再加上琅琊王氏为国君出过力、流过血、卖过命，被田氏屠了满门。
    单论这两点，一封举荐信，就能让王竞择进入朝堂，身居高位。
    更何况，王竞择自身学识不凡，才华横溢，治国理政的能力未必差。
    不用想，国相的位置肯定跑不了。
    所以，王竞择直接就把自己代入了国相的位置，思考自己执政之后的事情。
    另一边。
    田盘从怀中拿出一张纸，看了一会儿，折起来重新揣回怀里。
    可是过了一会儿又拿出来。
    如此反复。
    田盘脑海中还回荡着岳川的话。
    “从齐国北上，沿渤海湾抵辽东，跨过鸭绿江，这是陆路。除此之外，便是乘船渡海……”
    田盘对辽东并不陌生，但是对于辽东之东这块土地，田盘鲜少听闻。
    但是对岳川的话，田盘并不怀疑。
    人家是圣人，有必要骗自己吗？
    再说了，自己也不傻，先派一波人马过去，一探便知。
    田盘终究还是选择相信岳川。
    典籍中有过关于这片土地的记载。
    桓公闻管子曰：“吾闻海内玉币有七策，可得而闻乎？”
    管子对曰：“阴山之礝（ruǎn）碈（hūn），一策也；燕之紫山白金，一策也；发、朝鲜之文皮，一策也。朝鲜不朝，请文皮毤（tuò）服而为币乎？”
    只是后来管相去世，齐国大乱四十年，循海岸水行逐渐停止，再也没有被人提起。
    就连田盘，如果不是看到地图，听到圣人口中所说“朝鲜”二字，也不会想起管圣时代的文字记载。
    竭力回想了一下典籍中关于朝鲜的只言片语，再结合眼前的地图，田盘越发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圣人不愧是圣人，足迹竟然遍及辽东、朝鲜。
    鸭绿江之东的各种山川、河流、平原等全都清晰地标注了出来。
    几个适宜建城的风水宝地也给自己标明了方位。
    田盘从没见过这么详细的地图。
    跟这个地图比起来，之前看过的地图都是稚童涂鸦的水准。
    他清晰记得，王竞择看到地图时那瞠目结舌的样子。
    王家那小子竟然也是第一次见。
    揣起地图，田盘暗下决心：
    第一年，筹措船只、粮草、人手，派出一支五百人的探索队伍，在平壤附近站稳脚跟，修建屋舍、开垦农田，迎接后续族人。
    平壤，一马平川的土壤。
    一听就是千里沃野，而且紧邻江河，非常适宜耕作。
    这一块地，足以承载万人。
    在这里建一座城，足够田氏子孙生息百年。
    “五年之内，一定要把平壤城修建起来，以此为田氏根基。”
    “十年之内，要把圣人标注的几个筑城点都探索出来。”
    “三十年之内，要在所有筑城点都修筑城郭。”
    “五十年之内，所有城池都要达到万人！”
    “一百年之内……”
    田盘猛然浑身一震。
    他眼睛中精光爆射，一种明悟浮现在心头。
    “我悟了！哈哈哈，我悟了！我悟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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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3章

    又是充满希望的一天！
    岳川说过，在琅琊讲道十日，今天便是最后一日。
    来的人更多了，天还没亮，王家院子里就坐满了人。
    王竞择不需要排队，田盘干脆就没睡，俩人都抢到了前排最好的位置。
    只是不知为什么，俩人都顶着黑眼圈。
    区别是，王竞择哈欠连天，田盘目光灼灼。
    岳川在人群中扫视一眼，随即开始了今天的课。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个国的律法、一个家的规矩，都是长期的、稳定的，朝令夕改的国和反复无常的家，都不会长久！”
    “同样的道理，人生各有志，终不为此移！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早早的立下志向，并且终生为之努力。”
    “越早立下志向，并持之以恒为之努力，就能越早做出成就，实现人生的价值。”
    “综合到一起，人的志向、家的规矩、国的律法，都是长期的、稳定的。正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一句话，琅琊众人浑身剧震。
    岳川第一天讲道时就说过“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话，然而，众人对理解能力有限，无法领会其中精义。
    现在，岳川重新讲解，众人拨云见日，豁然开朗。
    人要立志向，然后才能让自我获得提升，一步步崛起。
    家要立规矩，然后才能让家庭成员获得提升，带动家族的崛起。
    国要立律法，然后才能让国民获得提升，带动整个国家的崛起。
    岳川接着说道：“人要立志，志向可大可小，都要立长志，而不是立短志！有志者，事竟成！”
    “家要立规矩，教诲子孙立身处世、持家治业，由此形成自己的家风，让子孙后代都拥有某些共同的美好品德、素养、才学。”
    “国要立律法，君与民契、国与家盟，十年不改、百年不易！国有恒信、民有恒心，千秋万代、地久天长！”
    听到这话，田盘浑身一震。
    自己昨天刚刚领悟的道理，圣人今天就讲出来了。
    田盘心中很是憋屈。
    这可是自己规划朝鲜开发时好不容易悟出的道理啊！
    自己还专门整理出了五年计划、十年计划、五十年计划、百年计划……
    哪怕自己不在了，后世子孙只要能锲而不舍的执行规划，不出百年就能掌控朝鲜全境。
    自己正准备找机会跟圣人再次论道。
    却没想到，圣人直接把一整套理论甩到自己脸上。
    反而一旁的王竞择。
    也是浑身一震，随即再震！
    辗转反侧，苦思冥想都没有琢磨出来的问题，在这一刻茅塞顿开。
    齐国的霸业之所以人亡政息，是因为齐国没有“立志”、“立规”、“立法”。
    所有的一切都系在管圣一人身上，管圣生，齐国兴；管圣亡，齐国衰。
    管圣临终前，桓公曾向其询问，今后齐国谁可为相。
    管仲向桓公推荐了三个贤才，顺便劝告桓公远离四个小人。
    桓公听了，但是听的方式有点不对。
    四个小人全都升官发财，位高权重。
    三个贤才皆不用，管仲的弟子门人被迫害，或死、或囚、或逃。
    之后桓公病重，四个小人不准任何人进宫，一代霸主桓公活活饿死，死后三个月无人收殓，尸体臭烂，惨不忍睹。
    每每想及此事，王竞择都会想：假如桓公听了管相的劝告，重用贤才，驱逐小人，齐国的霸业会不会延续下去？
    答案大概率是会。
    但是现在，王竞择心中又想到：齐国能一直有贤才吗？即便齐国一直有贤才，这些国君都会贤明吗？就不会再出现桓公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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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4章

    十代明君贤相的积累，也抵不过一个昏君奸臣的祸害。
    这就是人亡政息。
    现在，王竞择明白了解决人亡政息的方法。
    那就是为个人立志，为家立志，为国立志。
    君与民约定律法，国与家订立同盟，在十年百年之内不做更改，把约定的事情做完、做成。
    如此，国有恒信，民有恒心。
    所有的政令都能通过这个方式来订立，然后执行。
    如此一来就能极大提升政治的稳定、延续。
    避免了人亡政息，于国于民都是大好事。
    想到这儿，王竞择向岳川躬身拜下，“多谢老师，我悟了！”
    田盘见状，骄傲的昂起下巴，心中暗道：我是自己悟的，他是听了圣人讲道才悟的，我比他强。
    岳川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在治国时，不能空谈理想、空喊口号。每个人都想辅佐明君，成就霸业。但是怎么成就霸业？”
    “喊霸业，每个人都会！甚至王家的狗也会！”
    岳川转向王狗蛋，“来，喊一声给大家听听！”
    王狗蛋委屈的缩了缩身子，不过还是昂起头来。
    虽然吐字不清，但大家隐隐约约都听出了“霸业”两个字。
    “这狗成精了！”
    “只见过八哥会说话，没想到狗子也行。”
    “厉害，真是太厉害了！狗听了圣人讲道都能开口说人话了。”
    岳川呵呵一笑，“狗都会喊口号，但是它整天整天的喊‘霸业’又有什么用呢？能让国家成为霸主国吗？”
    众人爆笑。
    王狗蛋也跟着“汪汪汪汪”。
    岳川竖起手掌，大声说道：“钱从哪来？粮从哪来？兵器甲胄从哪来？行军的道路怎么修？驻军的关隘怎么建？与敌人交战时怎么拉拢更多盟友？怎么孤立敌人，为自己营造优势？一旦开战，粮草怎么运输？情报怎么打听？作战怎么指挥？打到什么程度为止？我们的战略目标是什么……”
    “如果能处理好这些琐碎的事项，霸业可成！如果不能处理好这些，霸业就纯属狗屁。”
    “空谈误国，实干兴邦！”
    听到最后八个字，众人心中一震，隐隐约约生出一丝明悟。
    岳川又说道：“父母，是子女的第一个老师，家庭是子女的第一个学堂。父母对子女的影响是非常重大的。”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为什么呢？”
    “有人说，这是血统！但是，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各有所好！”
    “我曾亲眼目睹过，一只母狼把人遗弃的婴孩带回去抚养长大，这个婴孩从小喝狼奶，学狼叫，跟随狼群捕猎。他长大之后，皮囊与人一般无二，但芯子里已经和狼一模一样。”
    “所以，这说明什么呢？决定一个生灵最终是什么的，并不是血统，而是父母的教育、家庭的风气。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应该重视这个问题。”
    “如果你是一个普通的父母，没有丰富的知识和优秀的资源，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那么，不妨多鼓励他，多认可他，多表扬他，多理解和支持他；不要把自己对认知的焦虑、恐惧、愤怒等情绪发泄或传递给孩子。这就是最好的教育。”
    “如果孩子是平庸之辈，那就承欢膝下，如果孩子出类拔萃，那就让他展翅高飞。”
    “接受孩子的平庸，就像孩子从没有要求父母非富即贵。”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
    旁边的王狗蛋顿时来了精神，汪汪汪汪的叫唤起来。
    然而，众人丝毫不认为它吵，反而觉得非常应景。
    岳川呵呵一笑，“记住我的话：穷不怪父，孝不比兄，苦不责妻，气不凶子。然后，把这句话教给你们的子女，一代代传承下去。”
    “当然，你们可以再往里面加入一些你们认为有意义的、有价值的话，让它形成你们的家训，形成你们家族特有的品德！”
    （2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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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5章

    “圣人啊，我想成为一个志向远大的人，可是我该怎么立志呢？”
    “对啊圣人，我也想立志，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立志？”
    “我以前想养鸡，天天捡鸡蛋卖钱，可身边的人都说应该种地，不种地就是懒。”
    “我也是，我想娶小芳，可是家里人都说应该娶虎妞，说是虎妞一个人干活顶我们一家。可我还是想娶小芳。”
    听着众人的话，岳川不由叹息一声。
    他整理了一下语言，开始关于“个人立志”的讲道。
    “求学、成家、立业，这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绕不开的三大件，也是继投胎之后三次改变命运的机会。”
    “眼下大家没有求学的途径，能够拥有读书、听讲的机会就已经非常难得。但是未来，琅琊乃至全天下会拥有很多很多的书，很多很多的学堂。”
    “这些学堂又会分为启蒙的小学、开智的中学、悟道的大学。三个阶段就像三层筛子，不断筛选人才，优中取优、强中遴强！”
    “你们以为进入大学就是终点了吗？不！恰恰相反，大学才是真正的开始。世间有三千大道，而人只有短短一生，追寻哪条道，必须慎重选择。”
    “你们的道在哪里？哪条道最适合你们？你们又该怎么去追求大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和你们立下的志向有关！”
    说到这里，岳川叹息一声。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个叫张雪峰的大贤为全国学生讲道，透彻分析填志愿，让无数贫家子弟避坑。
    高考是穷人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抓住这个机会之后立刻就要填志愿、选专业。
    富人的父母对各种院校、专业都如数家珍，毕业之后进入什么行业也早有规划。
    甚至无视专业，只要拿到文凭就能进入普通人一辈子也进不去的行业，坐上普通人一辈子也触摸不到的岗位。
    而穷人的父母呢？
    学校、专业等全都两眼一抹黑。
    清华、北大，或许就是他们唯二知道的院校，至于这些院校中有什么专业，这些专业都是干什么的，完全不懂。
    穷人填志愿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而富人就住在大观园。
    张雪峰老师就像是大观园里的园丁，在里面干了一辈子，对大观园的建筑、摆设、门道一清二楚。
    然后将这些无偿分享给广大穷人，让无数人真切抓住了改变命运的机会，而不是盲猜、瞎选，一切随缘。
    很多人说，张老师功德无量，配享太庙。
    在岳川看来，一点儿都不夸张。
    改变他人命运，令其向好的方向发展，就有功德。
    张雪峰为穷人家的孩子讲道，让他们明白成人社会的本质，明白自己未来的“道”在何方，让上千万穷人家庭的孩子都能根据自身情况做出正确的选择，避免走弯路。
    这泼天的功德，岳川看了都眼馋。
    叹息一声，岳川继续给眼前的几万人讲道。
    “成家又是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对男人、女人都是如此。”
    “对女人而言，婚姻是第二次投胎，对男人来说也一样，甚至更为重要。”
    “成家仅仅是女性个人的投胎，却是男人整个家庭甚至整个家族的投胎。”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妻贤夫无横祸。”
    “妻贤旺三代。”
    “所以，娶什么样的妻，决定一个男人未来数十年的生活幸福，还包括家中父母长辈以及儿孙后辈的幸福。”
    “我希望你们都明白一个道理，男孩是宝，女孩更是宝。不要觉得女孩是赔钱货，也不要重男轻女，更不要认为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养了也是白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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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6章

    “如果所有人都抱着这种观念，忽视了对女孩的教育和培养，导致的后果就是丈夫娶不到贤妻，儿子找不到良母，公婆得不到好儿媳，最终小家不和、大家不旺、宗族不兴。”
    “人最大的愚蠢就是不好好培养自己的女儿，等到儿子娶妻的时候又觉得别人家的女儿这样不好、那样不好。”
    “孔先生说过：己所不欲，勿求于人。大抵就是这个道理。”
    听到这里，许多人抱头痛哭。
    “圣人，我错了！”
    “圣人，我也错了！”
    岳川嘴角扬起，心中暗乐。
    自己不能像张雪峰大贤那样改变千万考生的命运，但是，自己能改变当今天下一半人的命运。
    这也算功德无量了吧。
    可是这时候，突然有人站起来，“圣人啊，我这就去把我家二丫赎回来。”
    “我也要把大妞接回家，我这就去接她！”
    说完，几人全都踮着脚尖从向外走。
    一边走，一边高喊，“我悟了！我悟了！”
    更多的人向岳川拱手磕头，“圣人，我悟了！”
    岳川已经麻木了。
    或者说，他已经神游天外，屏蔽了那些比较吵的声音。
    为什么有那么多渣男，馋人家身子，却又始终不跟人家结婚？
    因为老祖宗早就说了，外貌和身材引发的原始冲动仅仅是纳妾的标准。
    渣男馋女人身子，却不想结婚，这种行为很正常。
    倒不是洗白渣男，而是古代允许纳妾，古代的渣男大可以把这些女子纳回家。
    文明社会不允许纳妾，所以渣男只能像逛青楼一样，渣了一个又一个。
    与其批判渣男，不如洁身自好，不给渣男可乘之机。
    青楼的姐儿都知道，一旦被客人梳拢就会身价大跌，九年义务教育的正常人为什么就不明白？
    以色侍人者，色衰而爱弛。
    男人娶妻，娶的是女子个人的修养、内涵，对生活的认知、对家庭的态度。
    归根结底就一句话——女性通过学习、积累，获得的社会认知。
    跨越社会阶层的婚姻未必就不幸福。
    但跨越认知阶层的婚姻必定伴随或长或短的痛苦。
    所谓门当户对，通常被认为是社会阶层，甚至归咎为家庭财富、地位。
    实际上无论家庭财富还是社会地位，都只是对社会认知的具体表现。
    古代门阀世家除了与同阶层联姻，还喜欢从贫寒阶层中发掘人才。
    通过婚姻的方式将其笼络起来，用家族的力量和资源帮助其创业。
    贫寒子弟既没有财富，也没有地位，通常都家徒四壁。
    可为什么门阀世家会对其另眼相看？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贫寒子弟对社会的认知远远超越了其身处的社会阶层。
    拥有高度认知的人，将来必成大器，能够在茫茫人海中脱颖而出。
    网络小说中经常有大家族、大势力给主角送媳妇的桥段。
    很狗血。
    但也很真实！
    古人喜欢榜下捉婿，但是这种行为没有任何技术含量。
    真正有眼光的大佬，在穷小子微末之时就已经出手了。
    刘邦、李渊、朱元璋等人能得天下，多多少少都借助了媳妇家的资源。
    刘邦的妻子有功有过，不好评说。
    但李渊的妻子太穆皇后窦氏，朱元璋的妻子明德马皇后，确确实实是相夫教子有方、兴家旺族有道的贤妻、良母。
    想到这儿，岳川重重叹息一声。
    上辈子，自己阶层认知不够，整日整夜被凡俗之心煎熬。
    现在自己的阶层认知突破大气层，却已经没了凡俗情感。
    自己这颗心已经被煎熟了、熬烂了、煮化了，变成一碗孟婆汤。
    （关于婚姻这块可能比较扎心，但作者菌无意冒犯，如有不适还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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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7章

    “圣人啊，您说了读书、成家，那么立业呢？我们该怎么立业呢？”
    “是啊圣人，能不能告诉我们，哪个行业能吃饱饭、挣到钱？”
    “圣人啊，有没有不用干活就能发财的行业？”
    ……
    岳川竖起手掌，现场瞬间寂静下来。
    “要想明白哪个行业好，就得先明白什么叫行业——业很好理解，那么为什么业前面要加一个行？”
    “行（háng）是什么意思呢？就是一条条横线。由下到上、由低到高，一行行排列起来。这就是行业。”
    “根据序列不同，每个行业的获利情况也各不相同。”
    “比如我们常说的一句话：农之辛十倍于商、商之利十倍于农。”
    “还有一句话：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上古时期，只有两个行业，那就是狩猎、采集，然后狩猎发展出了畜牧，采集发展出了种植。”
    “再然后有了建造房屋、制作武器、处理伤病、缝纫衣物等行业。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的发展，行越来越多，业也越来越丰富。”
    “有的行业是自然衍生的，但更多的行业是人为创造的。”
    “被国君等上位者创造出来的。”
    “他们不但创造了行业，还制订了这些行业的获利。”
    “比如种地的农民，辛勤劳碌只能刚刚吃饱，无论再怎么勤劳，都不可能通过种地大富大贵。”
    “依照农民的劳动付出与收获，制订了放牧、打渔、砍柴、做工等诸多行业的收益情况。”
    “然后再在工农收益的基础上制订其他行业以及官吏的收益。”
    “当行业稳固之后，阶层也就稳固了。”
    “底层人不可能通过勤劳来致富，因为底层人的劳动收益有限，而且有限的收益也被统治阶层剥削。底层人根本不可能通过勤劳来跨越行业和阶层。”
    现场所有人都如遭雷击。
    “什么？圣人的意思，我们不用劳动？”
    “照这样说，劳动还有什么意义？”
    “不可能，一定是我听错了！”
    岳川竖起手掌，现场瞬间安静。
    “上古时代，人们白天狩猎、采集，晚上的时候把所有的食物汇集到一起，由首领分配。首领会怎么分配？”
    “首先是负责狩猎的成员，会优先分配给他们食物。为了保障他们体力充沛，继续狩猎，这些成员得到的食物会非常丰富。”
    “然后是负责采集的成员，他们也会获得食物，虽然比不上狩猎的成员，但肯定能吃饱。”
    “就这样，按照族群中的地位一层层向下分配。”
    “那些年老的、伤残的、疾病的成员，因为没有任何贡献，所以会最后分配。”
    “如果部落中获得的食物很丰富，他们也能跟着吃饱，如果食物不多，他们就只能吃个半饱。如果食物匮乏，他们就要饿肚子，甚至成为食物。”
    之前岳川说辛勤劳动无法致富，全场哗然，但是岳川说吃人，大家并不觉得意外。
    稀疏平常，屡见不鲜。
    看到这一幕，岳川叹息一声，接着说道：“捕猎的人都有可能遭到危险，比如毒虫猛兽的袭击，又或者敌对势力的埋伏。他们都有可能受伤，沦为最底层，忍饥挨饿，甚至被当做食物吃掉。”
    “于是，这些人在狩猎时都会保存余力，不主动冲锋，不主动抗伤害，就连攻击也是象征性的配合。杀不死猎物没关系，猎物跑掉了也没什么，只要自己不受伤就行。”
    “只要自己不受伤，就算今天吃不饱，明天也能吃饱。可是自己受伤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好日子了。”
    “类似的情形也会出现在其他人身上，于是这个族群被吃掉的人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弱，最终消失在寒冬里。”
    “所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岳川扫视一圈。
    人们苦思冥想，却想不出好办法。
    猎杀猛兽才能获取食物，但是猎杀猛兽会受伤，受伤就会被抛弃，所以干脆就不出力。
    “圣人，我觉得他们应该保障狩猎的人吃饱饭，即便受伤了也不能被抛弃。”
    岳川哈哈一笑，“你说的很对！但是这样一来又会出现一个问题，狩猎的人主动受伤，然后躺在部族中等待分配食物。”
    “越来越多的人模仿，不劳而获，然后这个部族也消失在寒冬里。”
    这……
    人们惊呆了。
    还有这么无耻的家伙？
    但是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圣人啊，那该怎么？”
    岳川说道：“有一个聪明人，他发现了一个问题——每个人都会成为老人。与其保障狩猎的人，不如保障老人。”
    “于是他们在分配食物时，优先给老人，然后是狩猎的人，以此类推……原本排在末尾的老人成了第一序列。”
    “狩猎的人最终变成老人，采集的人最终变成老人，伤残的人最终也变成老人。所有人都成了老人，而老人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所有人的利益都得到了保障，这种分配的方式得到所有人一致认可。他们开始尊敬老人，老人的地位提升。”
    “老人的生存得到保障，他们就能把自己狩猎、采集的经验传承下去，指引部族中的年轻人少走弯路，让他们能获得更多的猎物。”
    “后来，这种行为就演变成了‘孝’。”
    “不要过分夸大孝，也不要觉得提出优先保障老人的那个人有多么贤智聪慧。”
    “上古时期有不计其数的部族，每个部族都尝试了一种方法，或者多种方法。但他们都失败了，消失了，唯有优先保障老人的那个部族存活了下来，并且延续到今天。”
    “所以，我们现在的社会是基于‘孝’建立起来的，基于保障老人的利益建立起来的，因为在这种社会体系下，每个人都能成为获利者，于是所有人都认可这个社会体系，遵从这个社会体系，期待自己也能成为老人，成为获利者。”
    “我们现在的行比上古时期更多，我们现在的业比上古时期更杂，但总体而言，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实物分配那一套。”
    “负责分配食物的人变成了国君，负责狩猎的人变成了达官贵人，负责采集的人变成了农民等。”
    “这个社会创造的所有财富，最优先保障的永远是国君和达官贵人，最后保障的才是农民等最底层行业者。”
    “所以，最底层行业者不可能通过勤劳致富，也不可能通过勤劳摆脱自己的行业，进入更高的社会阶层。”
    “因为……国君、贵族、官吏、农民这个行业体系，或者说社会体系下，劳动成果永远都是自下而上汇聚的，但社会财富永远都是自上而下分配的。”
    “距离劳动成果越近的行业和阶层，越辛苦、贫困；距离社会财富越近的行业和阶层，越轻松、富裕。”
    听到这话，数万人集体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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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8章

    王竞择低头沉思。
    身为将门子弟，是不需要劳作的。
    他们只需要修行武艺、研习兵法，等着领兵打仗就行了。
    在军队吃粮，在家中享禄，一切的一切都是国君发的。
    至于这些粮食布帛从哪里来，是谁耕作，是谁纺织，那些人吃得饱不饱、过得好不好，跟琅琊王氏没有关系。
    田盘心中的震撼更大。
    身为田氏宗主，他已经在履行国君的职责。
    比如发放俸禄。
    从全国各地征收的税赋，再以俸禄的形式发放下去，像极了上古时代给部族成员分配食物的首领。
    国家的各个阶层、社会的各个行业，无一例外都建立在农民身上、肩上、头上。
    农民能不饿死，那是因为上面的各个阶层都吃饱了。
    农民能吃饱饭，那是因为上面的各个阶层都吃撑了。
    所以，最底层行业永远不可能通过勤劳来致富。
    上面只要修改一下税赋，就能让农民重新赤贫。
    农民越是勤劳，税赋也就越高，生活也就越困苦、疲惫。
    “老师，我悟了！”
    “圣人，我悟了！”
    “我也悟了！”
    “我们也悟了！”
    人们纷纷向岳川跪拜，感谢岳川讲道。
    “圣人，难道最底层的行业和阶层就永远都吃不饱、穿不暖，过苦日子、穷日子吗？”
    “对啊圣人，我们应该怎么做？”
    岳川竖起手掌，现场瞬间寂静。
    “大周现有的行业和阶层，都是建立在农民身上的，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只能把行业和阶层全都推翻。也就是我之前说的官不出城、权不下乡。”
    “农民可以和国君直接商谈税赋，约定一个数量，五十年、一百年不改变。如此一来，农民交够国君的，剩下都是自己的，这样的劳动才有成果，这样的劳动才能致富。”
    “就和刚才说的‘孝’一样，所谓勤劳致富，也是分配食物的人给大家灌输的思想。因为最底层的人越勤劳，创造的劳动成果也就越多，可供分配的财富也就越多。”
    “而类似‘孝’和‘勤劳致富’的思想观念还有很多，它们深入到社会各行业、各阶层，融入到我们的生活的方方面面，仿佛一张张网，禁锢着人们的思想和行为，又仿佛一层层纱，遮蔽着人们的目光和认知。”
    “必须撕掉这一层层纱，扯烂这一张张网，才能看到前方、远方、上方。当社会认知足够，便能迅速阶层上升，然后获得与本阶层相应的财富、地位。”
    有人问道：“圣人啊，难道我们以往崇尚的礼、义、信，全都和孝一样，都是虚假的吗？”
    岳川点了点头，“你所说的这些东西，都是为了解决部族中的分配问题。”
    “比如礼，有可能是分配食物的时候，大家你争我夺，于是首领要求大家都排排坐、分果果。”
    “比如义，可能是两个不同分工的人，一个人今天得到了食物，一个人没得到，于是没得到的人提议，今天分自己一半食物，让自己避免饿死，明天自己也分对方一半食物，保障对方不饿死。”
    “比如信，可能是今天食物分配完了，但是该得到食物的人没得到，于是首领说，这是欠你的，明天一定给你补上。”
    “所以，孝最初不是孝，礼最初不是礼。如此种种，实际上都是围绕食物分配衍生的规则，或者说分配方案。只是后人在这个规则和方案的基础上不断完善、美化，最终成了我们熟知的美德。”
    “圣人啊，照您的说法，我们应该放弃所有的美德吗？”
    岳川摇了摇头，“美德最初并非美德，但流传到今日，已经是美德。就如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我们应该推崇忠孝仁义等美德！但是我们不应该推崇那些推崇忠孝仁义的人！因为，他们非蠢即坏！”
    “愚昧的人，盲从忠孝仁义等美德，不敢有半点质疑。这种人能从规则中获利，但只能获取很少很少的利益，基本也就是偶尔能吃饱的水平，但是他们要极其辛勤的劳动。”
    “聪明的人，看透忠孝仁义等美德的真相，处处破坏美德构筑的规则，并且借破坏规则牟取大量利益。这种人的行为必然会遭到其他所有人的反对，以及制裁，他们通常会成为杀鸡儆猴的对象。”
    “真正的聪明人，他们看透忠孝仁义等美德，却又假装盲从，在规则运转过程中为自己源源不断的牟取利益，或者借此提升自己的阶层，变得有钱、有地位。”
    “所以，君王掌握忠孝仁义，并借此为自己谋利。公卿大夫顺应忠孝仁义，从中获取利益。而农民等底层行业……不用想，忠孝仁义这一套又一套枷锁，就是为你们量身打造。”
    琅琊人大都是农民，其他的也都是手工业者，都属于岳川口中的“最底层行业”。
    此时，他们都气息粗重、目光赤红。
    他们愤怒，却不知应该朝谁宣泄怒火。
    王竞择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身子。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将门身份不光彩，而且很耻辱。
    田盘招了招手，示意左右打起精神，好好保护自己。
    因为他就是岳川口中“掌控规则”并且获取利益的人。
    然而田盘欲哭无泪。
    天地良心，自己什么时候掌控仁义道德了，一百多年了，田氏一直都被人戳着脊梁骨唾骂好吧。
    下一瞬，田盘浑身一激灵。
    “田氏，被人唾骂？”
    “为什么被唾骂？”
    “因为我们田氏的行为违背了忠孝仁义等道德！”
    “没错！国君掌控仁义道德，借此迫害我们田氏。”
    田盘目光灼热的看向岳川，他拱手拜下，大声道：“多谢圣人！我悟了！”
    他是真的悟了。
    以往对行业、阶层的认知局限且片面。
    现在，田盘茅塞顿开。
    他的认知被无限拔高，仿佛从山脚一下子到了山巅。
    之前是：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现在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国家、社会的构成，各阶层、各行业的运转都掌上观纹。
    起身之后，田盘看了一眼左右，大声问道：“敢问圣人，最底层的普通人应该如何提升阶层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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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39章

    岳川看了田盘一眼，心中暗道：最底层的普通人怎么提升阶层认知？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们田氏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岳川也明白，田盘并不是为他自己问的，而是为所有人。
    这小子，当真奸诈！
    解答问题的分明是自己，但百姓们平白无故的感激了田盘一波。
    闭上眼睛沉思一会儿，岳川开始了讲道。
    “习武强身，提升身体的极限；读书开智，提升认知的极限。身体和心灵，总要有一个在路上，这就是人生旅途的修行。”
    “天地四方，制约着我们的身体；忠孝礼仪，制约着我们的心灵。这两个东西就像纵横交错的棋盘，将人牢牢束缚在一个个方格中。”
    “想要突破阶层，就必须目光长远，格局广阔。”
    “什么叫格局？棋盘上这些方格组成的整体就叫局！”
    “别人只能看到自己所在的方格，甚至连自己身处的方格都看不全，而你可以走一格看三格，甚至看五格，这就是格局大。”
    “什么叫眼界？目之所及的边界就是眼界！”
    “你踮起脚，眼界就会扩大，你眼界扩大，格局也会相应增加。归根结底就是要登高望远。”
    岳川站起身，左右寻找了一下，朝着泰山的方向拱了拱手。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嗡！
    在场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脑瓜子嗡嗡的。
    岱宗，就是泰山。
    这是齐鲁大地上的山，齐国的山。
    众人从没想过家乡的山可以这么美好，这么磅礴，这么有意境。
    岳川直接讲道，或许晦涩难懂。
    但岳川把格局、眼界的内容结合泰山，就变得生动起来。
    “圣人说的是，个人也要崛起，只有崛起了才能拥有远见卓识，自然而然就超越社会阶层了。”
    “没错没错！我也认为是这个意思！”
    “俺也一样！”
    “多谢圣人，我悟了！”
    “俺也一样！”
    众人齐刷刷跪拜磕头，高喊“我悟了”。
    岳川竖起手掌，制止了这种不文明行为。
    “眼界、格局，汇集起来就是个人对社会的认知。一个人所获得的财富，并不是勤劳的报酬，而是认知的反馈，你对社会的认知范围越大，你的财富来源就越广，你对社会的认知越深，你的财富来源就越稳定。”
    “同样的道理，人永远无法获得认知以外的财富，如果你得到了认知以外的财富，那一定是陷阱和诱饵，你获取这份财富的同时，一定会失去更多财富，甚至性命。”
    “所以，孔先生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孔先生又说，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人不配财，必有所失。”
    有人疑惑，“敢问圣人，横财送到家门口也不要吗？不是有句话叫做：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岳川看了看发问之人，缓缓点头。
    “我还是以上古之时来举例吧：有一个部落，他们的成员一直都是在部落周围狩猎和采集，从来没有走出百里范围。”
    “可是有一天，某个成员带了一只羊回来，并且说一百里之外有个山谷，山谷里面有很多羊，那里的羊又肥又大，还傻乎乎的，见到人也不会跑。”
    “就算老人和孩子也能轻松的抓住那些羊，去的人越多，抓的羊也就越多。”
    “首领很犹豫，因为他从来没有离开过部落一百里。但是那个成员告诉他，羊群在山谷中的时间很短，把山谷中的草吃光就会迁徙，到时候再找它们就难了。”
    “于是部落首领一拍大腿，把部落中男女老少都派了出去。走在路上时，他还在美美的想着，把这些羊养起来，让它们下小羊羔，以后就会有吃不完的羊。”
    “可是到了那个山谷后，他们并没有看到羊，连一根羊毛都没有。风中传来的气息也没有羊身上特有的膻味。”
    “当他找领路的成员时，却发现，那人身后出现一只巨大的老虎。”
    “首领这才明白，那人已经被老虎吃了，变成了老虎的伥鬼。”
    “伥鬼恭敬地说：主人，我把可口又美味的小羊羔带过来了。”
    听完这个故事，所有人都沉默了。
    就连王狗蛋也夹着尾巴，折着耳朵，对故事中的老虎格外畏惧。
    岳川呵呵一笑，“你们能坐在这里，沐浴阳光，听我讲道。就说明你们的先祖抵御住了一次又一次诱惑。他们或许目光短浅，但他们谨小慎微的避过了一次又一次风险。”
    “在这数千年光阴中，他们经历了无数的抉择，但凡有一次行差踏错，就会导致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很显然，他们选对了，每一次都选对了。”
    “所以，人无法获取认知之外的财富。反之，人也不会遭遇认知之外的危险。对此，孔先生说过一句话：无知者无畏。”
    “突破认知阶层意味着更多的机遇和财富，但也意味着更多的未知和风险。”
    “所以，一定要先突破认知，然后再获取财富。继续突破认知，继续获取财富。一步一个脚印，万不可行差踏错。”
    一番话说得众人目瞪口呆。
    自己虽然在吃苦，过苦日子，每日艰辛。
    但是比起那些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同族，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
    如果先祖有一念之差，或者一步之错，哪里还会有自己的存在？
    岳川朝王狗蛋招了招手，后者连忙摇头摆尾的小跑过来。
    它摇尾巴那么的用力，以至于一路飘移，左右摇摆，蛇皮走位。
    岳川摸着王狗蛋的脑袋，向众人说道：“你们生下来就是人胎，而它，生生下来就是兽身。人生来自带五百年修行，精怪要辛苦修行五百年，度过雷劫才能化为人形。”
    “而且，人天生道体，修行的速度远远超过精怪，人修行一年，抵得上精怪修行三年、五年，甚至十年。”
    “所以，不要否定自己，也不要因为别人的否定就自暴自弃。你能降生在这世上，就是得到了上天的认可！正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
    “每个人都要珍惜自己，爱护自己，哪怕身处逆境，也应该保持乐观，心怀希望。即便自己一世平庸，也应该努力的生活，培养子孙后人。”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古之圣贤，大都生于贫寒，起于微末。有些圣贤发迹之前，甚至比在座各位更贫穷、更困苦。圣贤并非天生圣贤，他们也是经历了千磨万击，依旧坚劲前行，最终抬望眼，仰天长啸。”
    “故而，孔先生一位弟子门人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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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0章

    “孔先生说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们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众人纷纷回答。
    岳川大笑道：“你们说的都对，你们理解的也都没错！但是将来，会有一个饱读圣贤书籍的人，把这句话解释为：禁止人们修剪须发。你们说，这人是不是把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众人哈哈大笑。
    “这种人怎么能成为圣贤的？”
    “三岁小孩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圣贤竟然不知道？”
    “我明白了！这个圣贤不是蠢，就是坏！”
    “还真是读到狗肚子里了。”
    一旁的王狗蛋愣了愣，然后用前爪挠了挠肚绷子，满脸的期待。
    岳川竖起手掌，“那位圣贤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非也！他很清楚，但是他为什么这么说？”
    众人全都抓耳挠腮，谁也说不上来。
    “因为达官贵人可以每天烧热水，可以每天沐浴，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往浴桶中一躺，就有仆人伺候洗浴。他们的须发再长，也能清洗得干干净净，梳理得整整齐齐。”
    “但是穷人，连煮饭的柴都烧不起，又怎么能烧水洗浴全身？如果用冷水，夏天还好，秋冬呢？一旦着凉，就是要命的事情。所以，穷人家干脆就不梳洗了。”
    “达官贵人会变得唇白齿红，英姿勃发。而穷苦人家会变得蓬头垢面，虱蚤丛生。”
    “一眼就能分辨出某个人的贫富、贵贱，你们说，是不是很方便？是不是很有用？”
    听到这话，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但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可恨！这种人枉为圣贤！”
    “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究竟是何人，某一刀宰了他！”
    岳川呵呵摇头，“所以，你们一定要多读书，多读正版书，而不是读那些被篡改、歪曲了的盗版书。”
    众人不知道什么叫正版书、什么叫盗版书。
    但是出奇的明白了岳川这句话的意思。
    “圣人啊，我们学问浅，看不出哪句话被篡改了，哪句话被歪曲了，怎么办呢？”
    “对啊圣人，如果不是听您讲道，我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读的全是歪理邪说。”
    “你好歹还有歪理邪说可读，我们连读都读不到。”
    “好什么？我恨不得把肚子里的书都掏出来喂狗！”
    王狗蛋立刻望过去，眼睛放光，满脸期待。
    岳川想了想，说道：“我教你们一个办法：律法也好、道德也好，又或者其他规矩也罢。如果它对你有好处，对你身边的人也有好处，那么可以确定，它是至理名言。反之，如果对你和你身边的人都没有好处，它就是歪理邪说。”
    “如果这些律法、道德、规矩对你们整个行业或阶层都没有好处，但是对其他行业或阶层有好处，不用怀疑，制定规矩或者篡改道德的，就是这些人！”
    众人埋头苦思的时候，岳川想到了上辈子的世界。
    过年过节你不给我520、1314，就是不爱我。
    女生要你20万彩礼，已经算便宜你们男生了。
    男人30岁之前还没有房子和50万存款，就是无能，没有车房存款结什么婚？
    愿意为你花钱的人未必爱你，但是不愿意为你花钱的人肯定不爱你。
    他愿意为你花钱，却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
    自己穿越的时候，商家还做了一个调查，说是就消费能力而言，女人＞小孩＞老人＞狗＞男人。
    然后得出结论，男人不如狗。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男同胞们日子过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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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1章

    商家有没有搞什么新调查，男同胞的地位有没有再次减一？
    随即，岳川忧心忡忡。
    什么女神节、女王节之类的套路，玩上几十年上百年，就会变得像“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一样，被某些人奉为经典，彻底融入社会，成为某些群体身上的枷锁。
    男人今年可以不如狗，明年还可以不如鸡，不知后年又会冒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想及此处，岳川一阵心血来潮。
    连忙闭上眼睛，掐指占卜。
    “79很贵吗……不要睁着眼说瞎话……反思一下自己，这么多年工资涨没涨，有没有认真工作？”
    画面一闪而逝。
    岳川挠了挠头。
    他有点看不懂这个画面。
    “男同胞们都穷到这份上了吗？连79的礼物都买不起了？”
    “还是说工资水平跌了？普通人认真工作，一个月也买不起一件79的商品？”
    “我记得小时候，爷爷说他年轻时，城里的工人月薪也就5元钱。那个时代，无论工人还是农民，辛辛苦苦劳动一整年也攒不下79元。”
    岳川继续掐算，却一无所获，只能作罢。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太多人篡改圣人经典，曲解圣人言辞。又有无数跳梁小丑荼毒人们的思想，污浊社会环境。”
    “这辈子，我看谁还敢！”
    岳川缓缓抬起头，目光凌厉，整个人锋芒毕露。
    正在思考和讨论的人们齐刷刷打颤。
    “什么情况？”
    “圣人怎么发怒了？”
    “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该死，是谁？某一刀砍了他！”
    “用我的刀，刚磨的！”
    察觉自己失态，岳川连忙收起气势，眼睛中的锋芒也迅速消敛。
    “提升自己的社会阶层，就像攀爬高山。想一步从山脚到山巅是不可能的，然而，即便泰山，我们也可以在高阜之上、崖道之间开凿阶梯，一步一步登顶。”
    “登山艰难，开凿不易！但我们要发挥愚公移山的精神，一级一级的开凿，一道一道的修筑。只要我们不断前行，不断攀爬，后人总能踩着我们的脚印登临绝顶。”
    “所以，想要突破社会阶层，第一条就是爱惜自己的身体，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记住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好身体就是筛子。再高的天赋、再好的才华，若没有一个好身体，大概率是英年早逝，让人抱憾。这不是天妒，而是上天的筛选。”
    “突破社会阶层的第二条，趁着年轻时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普通人用自己过去的经验，指导自己接下来的余生。智者用别人几辈子的经验，指导自己接下来的余生。这就是读书和行路的意义。”
    “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所以，一定要汲取前人的经验和智慧，减少试错成本。这也是家族传承的重要性。”
    “没有家族传承的人，什么都要自己摸索和研究。而有家族传承的人，他们出生就有了三五代人的经验和智慧！”
    “就像我之前说的，人生来自带五百年修行。这些有传承的大家族，也是生来自带优势。”
    “人生来平等！不平等的是这个世界！”
    “所以，我希望每个家族都拿出自己的藏书，把自己的经验和智慧汇聚到一起，造福天下人！我希望贤智者把自己的经验和智慧记录下来，分享出去，造福天下人。”
    “你们就像是在泰山上开凿阶梯的先驱，前赴后继，凿出十八盘，让后人能轻松登临绝顶，一观天下！
    “我不喜欢君天下，更不喜欢家天下。我希望这个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我愿这天下人人如龙——能上九天，能入九地！力可破一切法，智能通万世理！”
    “所以，拜托诸位了！”
    岳川起身，拱手，一揖到底！
    十日讲道，圆满结束。
    （2500字不分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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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2章

    听着身后山呼海啸的“多谢圣人，我悟了”，岳川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你们悟了，我没悟。”
    “最关键的，我还没功德。”
    “说好的建庙呢？哪呢？哪呢？”
    自己在琅琊下了血本，掏了那么多干货，却什么都没捞到。
    怎么一个惨字了得！
    庭院中，听众们依旧在山呼海啸的跪拜。
    身后传来“让让，让让”、“借过，借过”的声音。
    转身回头，却看到八个孔武有力的青壮，抬着大物件。
    那物件被红绸盖着，看不出是什么。
    不过大家还是自觉地向两边避去。
    等八个人走过，人们迅速挤了回来。
    “究竟是什么东西？”
    “搬东西也不会挑个时间。”
    “就是，圣人讲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我还在这儿回味呢，他们就干活了。”
    “嘘，噤声！快看那边！”
    众人顺着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八个年轻人一路直奔王家主厅。
    而那里，是之前圣人讲道时坐的地方。
    “轻点轻点！”
    “慢点慢点！”
    “往左一点，往后一点，再往后一点。”
    “好好好，请圣人上坐！”
    葛氏、云氏、徐氏、颜氏等大家族成员纷纷跪倒。
    “请圣人上坐！”
    聪明的人已经隐约明白了什么，也跟着跪了下去。
    “请圣人上坐！”
    越来越多的人跪倒，朝着大厅跪拜，高喊。
    消息迅速传来，王家院墙外的人们也纷纷跪倒，加入到跪拜中。
    葛氏老族长一拱手，“大郎，你是圣人门徒，请吧！”
    王竞择“嗯”了一声，深吸几口气，随即走到红绸前拜了拜。
    抓住红绸一用力，立刻，一个丈高的玉石像现了出来。
    一个玉质的岳川现了出来。
    后堂中，岳川心中一激动。
    “来了来了，他来了。”
    “从今天开始，我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了。”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
    琅琊本就盛产美玉、象牙，这块玉石也不知是哪家压箱底的传家宝。
    玉质虽然不算珍贵，但是这块头实属难得。
    再加上琅琊工匠高超精妙的雕工。
    岳川忍不住赞叹，绝了！
    这时候，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精准打在神像上。
    岳川不由自主眯起眼睛。
    下一秒，岳川默念一声“回”，身形瞬间消失。
    前厅中，王竞择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金色！
    耀眼夺目的金色！
    仿佛置身在一片金色的海洋中。
    有的人努力揉眼睛，再看去时，分明什么都没有。
    王竞择经历过一次类似的场景。
    岳川拿出《齐民要术》著作时，也金光大放。
    只是，当时的金光跟现在的金光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王竞择下意识的抬头，视线与神像的眼睛触碰，王竞择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
    他在心中疯狂呐喊：活了？怎么可能？这座玉雕怎么会活了？
    然而，王竞择刚才看得真切，玉雕的眼睛确实像活人般灵动，而且还眨眼睛了。
    偷偷抬头看过去。
    “咦？怎么没有了？”
    葛氏等人听到这话，好奇的问道：“大郎，什么没有了？”
    王竞择连忙摇头，“什么也没有，是我眼花了。”
    与此同时，岳川心中暗笑。
    他很想抬手戳一戳王竞择。
    但是看到外面黑压压跪了一大片的人群，岳川打消了这个念头。
    金光持续灌输，岳川也明白了功德的来源。
    之前文以载道、稷下乘凉都是立言！立功！立德！
    琅琊十日讲道，岳川在立言、立功、立德的同时，还反其道而行。
    推翻人们对名人名言、忠孝礼仪的认知。
    在讲道中，岳川把行业分布、社会构成、阶级划分等剁成块、切成片、磨成粉，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还有关于家国天下、读书行路、实践探索，求学、成家、立业，耕牧渔樵、百工技艺。
    可以说，岳川是把整个社会组织、架构、运转一股脑打包，丢给了琅琊人。
    随便拎出来一项，都能来个“三不朽”，岳川却把这些全都糅合在了一起。
    别人只想吃一口醋，岳川直接给他端了一盆饺子——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一万！
    十万！
    百万！
    岳川心中乐开了花。
    当初自己写下“文以载道”四个字时，上天也是给了自己一个三连。
    一百一十一万功德。
    其他参与“文以载道”的所有仙家成员，也都获得了多少不一的功德。
    哦，唯一例外的是黄二。
    非但没捞到功德，还挨了一顿打。
    “这次又是一个三连，一百一十一万功德？不错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些功德能不能随意支配。”
    就在岳川瞎琢磨的时候，金光非但没有减弱，还再度增强。
    王竞择等人全都感到一股无可抗拒的大力。
    仿佛有一阵风在前面吹，又好像有一根绳在后面拉。
    几人全都被移出了前厅。
    神像中，岳川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千万？一千万功德？”
    岳川本以为百万功德就是自己的极限了。
    却没想到，自己格局小了。
    上天又给自己甩了一千万下来。
    神像被功德第四次灌输。
    一道道讯息在岳川脑海中流过，八个大字缓缓浮现——百家先驱，万世师表！
    “这……这……这……”
    岳川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万世师表，岳川还能理解。
    虽然剽窃了孔黑子的成就，但岳川觉得，自己这个万世师表货真价实，心安理得。
    上辈子的世界里，万世师表是孔子的专属称号。
    但是后世儒家的表现，直接拉低了这四个字的含金量，以至于晚清时期喊出“打倒孔家店”。
    岳川觉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万世师表这个称号就当仁不让了。
    但百家先驱就出乎意料了。
    上辈子的世界里，齐国在田氏代齐之后，齐威王期间才开始招揽天下贤才到稷下学宫讲学执教。
    由此，稷下学宫出现了百家争鸣。
    无数思想、理念在这里碰撞，绽放出华夏最璀璨的星空。
    而现在，稷下学宫还没开始讲学执教，百家也没有出现。
    而自己，在琅琊讲道十日，门徒数万。
    这数万人中，怎么也得出几百个贤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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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3章

    神像光彩熠熠，大厅也变得金碧辉煌。
    每一根柱子、每一片瓦、每一块砖都变得流光溢彩。
    光影之中，隐隐能看到神鹿衔芝，灵猿献桃的场景。
    松柏之下，一个读书人手捧典籍，放声朗诵。
    书卷被无限放大，一页页翻开。
    一行行文字在人们眼前铺开、流动。
    纵横之间，宛如一张无限扩大的棋盘。
    每个方格中都是一片小天地。
    一双双手掌在这片方格中指指点点、勾勾画画。
    他们堆起了高山、铲出了汪洋，垦出了原野，修筑了城池。
    无数人影在方格中生存、繁衍、劳作、消亡。
    每个人影身上都有一条光芒凝聚的丝线。
    丝线一路向上，汇聚到体型更大、地位更高的人身上，最终汇成一股，系在君王头上。
    君王头上也有一股丝线，被上方无形的手紧紧握住。
    既像是拴狗的绳子，又像是木偶的提线。
    上面的时候提了提绳子，方格中所有人都抖了三抖。
    抖过之后，人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一圈，变得瘦骨嶙峋。
    上面的手不断上下抖动，而且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
    方格中的人影不断缩小、消瘦，变得像蒙皮骷髅一样。
    骷髅不再劳作，而是暴动起来，冲向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拉下来，撕碎了吞下去。
    蒙皮的骷髅得到血肉滋养，立刻变得饱满、圆润起来。
    无形的大手将他们一一摆放到高位，随即，又把他们脑袋上的绳子拧成一股，攥在手中。
    然后，又有一批新人出现在田间地头，开始耕种、放牧……
    老故事又重新上演。
    吃人！
    吃人！
    吃人！
    画面转变，方格缩小。
    但是画面中又出现了更多的方格。
    每一个方格中都在同步上演着千奇百怪的画面，但每一个画面都写着两个血淋淋的大字：
    吃人！
    吃人！
    吃人！
    这时候，一抹红色从某个方格中绽放。
    仿佛野火，迅速蔓延到周边的方格中。
    眨眼之间，所有方格都被染成红色，熊熊火焰不断升腾，仿佛要突破纸张的束缚。
    轰！
    书籍化作火炬。
    读书人高高举起火炬，宛如一轮烈日。
    周边迷雾翻卷，黑暗退散。
    众人这才发现，读书人所在的地方就是一个方格，在他周围还有更多的方格。
    红色的光芒照耀了更多的人。
    一个又一个火炬被举起。
    无数的腐草萤辉、米粒之光绽放、闪烁。
    视角迅速拔高。
    读书人的身影一点点模糊着消失不见。
    火炬却越发清晰、明亮。
    无数火炬光芒汇聚在一起，便如灿烂的红色星河。
    视角继续拔高。
    这灿烂的星河汇成一团。
    这团灵光一闪而逝，迅速消失。
    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灵光一闪！
    这万千景象竟然仅仅是自己的灵光一闪？
    仔细回想那一抹灵光中蕴藏的画面，人们都抓耳挠腮。
    忘记了！
    想不起来了！
    有人狠狠捶打脑袋。
    “该死，怎么想不起来了。”
    “我也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我就记得一个读书人。”
    “我只记得一团火。”
    “我好像看到了一座山。”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试图拼凑出完整的场景。
    但这种行为无异于盲人摸象。
    即便强行拼凑出来，也似是而非。
    所有人都感觉自己“悟了”，却又说不出自己悟了什么。
    岳川与他们不同。
    他对自己的收获一清二楚。
    第一次功德灌输，是一万功德，可以自由支配的。
    第二次功德灌输，是十万功德，这份功德灌输在了岳川的毛笔上。
    这根毛笔是岳川亲手做的，使用了黄二一的尾巴毛。
    也正是这支笔，写下了“文以载道”四个字，被功德开光。
    在伊犁建证城隍道的时候，这支笔被功德灌输，成为了判官笔。
    现在，这个老员工又被功德灌输。
    “妙笔生花？下笔如有神？这……这……这……”
    妙笔生花一词源自李白。
    《开元天宝遗事·梦笔头生花》有言：李太白少时，梦所用之笔头上生花后天才赡逸，名闻天下。
    也就是李白小时候，梦到自己用的笔上面开出了鲜花，从那之后李白便名诗佳句源源不绝。
    对此，岳川唯一的评价就是，李白开挂了，系统觉醒了。
    “下笔如有神”出自杜甫的诗句：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
    形容读书很多，学识渊博。
    对此，岳川深有体会。
    读书破万卷，说的就是知识的积累，以及认知的突破。
    当经验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演变出智慧，当智慧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升华成文明。
    这就是“下笔如有神”。
    岳川就是因为有庞大到恐怖的知识积累，才能张嘴如有神，到处给人讲道。
    现在，不过是把开光的嘴换成开光的笔。
    “用这根笔写下的字、词、句、文章，或者绘制的图案、画像，都会拥有特殊的能力？”
    明白了这根笔的妙用，岳川心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儒道文小说。
    里面的主角都是把诗词文章当成法术，用以战斗、杀敌。
    别人修的都是天地灵气，而儒道修行的是浩然正气。
    临帖摹字是温养浩然之气。
    读书诵经是温养浩然之气。
    作诗写文章是温养浩然之气。
    这等于是在传统的阴阳五行、天地灵气的修行之路之外又开辟了一条道，一条专属于读书人的道路。
    上辈子的世界里，儒释道三家，儒排在第一。
    然而，释、道两家都有自己的功法、体系、战斗技巧等。
    而儒家……
    文弱书生。
    手无缚鸡之力。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这合理吗？
    底下的小弟各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坐头把交椅的却是弱不禁风的废柴。
    你以为这是梁山？
    就算梁山，宋江那也是提过剑，杀过人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
    儒家也有自己的修炼功法、晋升体系、战斗技巧。
    而且稳压佛道两家。
    只是因为不知名原因，失传了。
    当然，究竟是失传了，还是被某些儒家大佬私藏起来了，就只有儒家自己知道了。
    而现在，儒道初现，或者说儒道再现。
    岳川转着手中的笔，心中暗道：“这一次，书生不再文弱，儒道也不再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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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4章

    第三次功德灌输还是老物件——写有“文以载道”的纸。
    这是岳川使用麻制作出的真正意义上的纸，也是大周世界的第一张纸。
    当初写下“文以载道”四个字，立下文以载道的志向、宏愿。
    这次在琅琊十日讲道，对“文以载道”再度拓展和升华。
    “金榜……题名？？？”
    这个词岳川并不陌生。
    上学的时候，脑子里整天就是这四个字。
    但凡是九年义务教育的，就不可能没听过这四个字。
    但是，有多少人知道这四个字背后的含义？
    金榜为什么是金榜？
    宋代《太平广记》中记述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叫崔绍的人在病中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到了阴间，看见有金、银、铁三种榜。金榜名列将相，其次是银榜、铁榜。之后的人们就认为金榜代表着名利地位，是做大官的象征。
    有点英勇黄铜、不屈白银、荣耀黄金的意味。
    也有一种说法，科举最后一场是殿试，考试地点是金殿，金殿的榜单就是金榜，这种说法并不存在银榜和铁榜的说法。
    总之，“金榜题名”的含义没有统一定论。
    更奇怪的是，人人十年寒窗，千千万万读书人以金榜题名为目标，却从来没有人关心这个词的含义。
    现在，岳川真正明白“金榜”的含义。
    麻纸本就带点黄色，经过功德灌输，变得金灿灿。
    那种沉稳的金，厚重的金，耀眼的金。
    “文以载道”四个墨黑的大字也蒙上了一层光芒。
    这是一张纸，却又不是简单的纸。
    岳川使用金笔在上面写下的任何字，都拥有特殊的力量。
    其他读书人只要使用麻纸，在上面写下“文以载道”四字，注入文气后就能看到金榜的内容。
    也就是说，这个金榜可以联通天下所有读书人。
    没有任何人能篡改金榜上的内容。
    “如果我把书籍著作写到金榜上，全天下的读书人就能随时翻阅、查看了。”
    “金笔和金榜只有我自己能使用，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篡改和曲解我的意志。”
    “焚书坑儒什么的也不怕了，除非我死了！”
    岳川想了想。
    即便自己死了，只要没人得到金笔和金榜，文以载道依旧会流传下去，后世的读书人依旧能通过任何一张麻纸观看金榜。
    想干就干。
    岳川手一转，就要在金榜上写字。
    可是笔尖距离纸张还有0.01厘米的时候，岳川暗骂一声“卧槽”。
    在金榜上写字不消耗墨水，而是消耗功德。
    一个字一份功德。
    而岳川身上可以支配的功德也就两万。
    一万是写完《齐民要术》获得的，一万是刚刚获得的。
    “哎，各位亲爱的读者，不是我不写啊，实在是功德不允许。”
    “难怪古人惜字如金，圣人写书也是简化简化再简化，原来都是功德不足。”
    “好吧，我也很缺德。”
    岳川虽然有很多功德，但都灌注在了金身中，或者灌注在了法器中，没法自由支配。
    两万功德听起来很多，但最多也就更新两万字。
    “第四次功德灌输的一千万能自由支配就好了。不过，按照以往的经验，几乎不可能。”
    岳川心念一动，脑海中就升起一道明悟。
    “文庙？”
    岳川震惊了。
    之前在伊犁证城隍道的时候，整个城隍庙都受到功德灌输，墙壁都拥有了特殊的能力。
    除了封印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还有一个特殊的功能，那就是六道轮回。
    不同于城隍庙。
    文庙没有实体。
    它是一个概念上的存在，或者虚拟的空间。
    有点类似“天堂”、“极乐净土”。
    信徒都坚信它的存在，却又没法证明它的存在，却还是毫不动摇的坚信。
    文庙便是如此。
    不同于天堂、地狱、极乐净土那种死了以后才能进，文庙是活人出入的地方，一个专属于读书人的地方。
    “积攒一定数量的文气，可以开启文庙，所有读书人皆可进入其中。”
    “等等！这不就是科举考试嘛！”
    岳川瞬间醒悟。
    这个文庙不是用来磕头的，而是用来开聚会的。
    “一千万功德的奖励，确实高大上。”
    岳川脑海中灵光一闪。
    他看着金笔、金榜，再看着文庙，一个想法浮现出来。
    文气。
    这就是读书人的修行之路。
    文庙。
    这就是读书人考试进阶的场所。
    金榜。
    这就是公布读书人姓名、等级的权威。
    “完全可以把科举考试那一套移植过来！”
    “科举体系发展完善一千多年，简直就是给我量身打造。”
    岳川并不反感科举。
    毕竟可以是穷人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岳川反感的是科举中的种种不公。
    只要是人参与的事情，就存在徇私舞弊的空间。
    历朝历代，科举作弊、行贿、徇私等屡见不鲜、屡禁不止。
    上辈子的世界里，岳川只是一个小人物，没什么发言权。
    但是这辈子，岳川手握金笔、金榜，掌控文庙。
    这里的科举必然公平。
    关系？
    不存在的！
    再有权有势，也影响不到文庙。
    作弊？
    怎么可能！
    文庙是概念意义上的空间，跟小鬼入梦、神游物外一样，小抄根本带不进去。
    替考？
    那就更不可能了！
    就算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也骗不了岳川。
    要知道，金笔的另一个作用就是判官笔，能直接勾生死簿的。
    组织专人专场？
    考官是岳川，考场也是岳川监考，所有人统一考试，谁也插不了手。
    改分？
    人是岳川录取的，榜单是岳川公布的，谁能改分？
    “正好，可以跟书联对接。”
    之前葛氏等人还发愁怎么向外发展，现在直接解决了。
    书联加文庙，其他地方乃至其他国家的读书人还能拒绝？
    “现在要解决的就是怎么把科举推广出去。”
    文庙不是想开启就开启的，每次开启都要消耗一定数量的文气。
    文气来源是读书人。
    也就是说，必须攒够一定数量的读书人才能开科举。
    如果读书人数量上不去，金榜也就没有影响力可言，更别说权威。
    “又得传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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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5章

    “老师，田盘走了！”
    “他来琅琊便是为了请我出山，助他掌控齐国。如今他格局打开，不拘泥齐国一城一地，自然无需我帮助。”
    “老师，琅琊城中诸多大族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
    没多久，葛氏、云氏等上百号人乌压压的跪倒一片。
    “我等，拜见圣人！”
    岳川看了一眼众人，又回头看了看丈高的玉石金身，微微颔首。
    “起来说话！”
    岳川知道他们的目的，索性开门见山。
    “此次讲道，我已将毕生所学尽数授予你们。时间仓促，许多知识无法一一细讲，你们平日里多多领悟便是。”
    众人齐齐叩首。
    岳川讲道可谓是包罗万象，只要将其中一种记住、吃透，便足以受用终生。
    “我等谨遵圣人教诲！”
    岳川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接下来，我就要闭关整理书卷，你们有什么事情，跟他说就是。”
    王竞择心中激动。
    老师这样说，就等于送自己走向人前，走向上位了。
    他没有拒绝，而是拱手叩首，“多谢老师！”
    葛氏等人没有半点反对，反而欣然同意。
    琅琊需要一个领军人物。
    而王竞择就是最好的领军人物。
    王氏出身，注定了他在齐国仕途一片光明。
    圣人门徒，注定了他的才学出类拔萃。
    王竞择成为琅琊的领军人物，琅琊人就能集体受益，书联也能快速发展、快速壮大。
    如果换成其他人，书联别说走出去，活下去都难。
    “我等谨遵圣人教诲！”
    岳川问起《齐民要术》的事情，“书籍抄录的怎么样了？”
    众人连忙回答。
    这段时间，各家族组织人手抄书，几天时间，各家都抄录了一份，今天过来就是归还原稿的。
    “齐民要术你们好生研究。此外，你们可以把这几日的心得、体会记录下来，著成书籍。书联眼下草创初建，书籍匮乏，你们若是写得好，或许会成为书联今后的必修。”
    众人一阵激动。
    之前岳川讲道时提起过“地主阶层”，这些读书人通过科举获得官位，而他们学习的就是四书五经。
    听圣人的意思，如果自己写得好，就能成为当今之世的“四书五经”。
    一想到今后所有读书人都学习自己的著作，众人全都亢奋起来。
    “我等谨遵圣人教诲！”
    岳川拿出纸笔，在上面写了四个字：花开富贵。
    提笔，一道紫色的光芒在字里行间流动，氤氲的光花升腾浮动。
    无形的力量以纸张为中心向四周散发，涟漪所到之处，花草树木全都怒放起来。
    看到这花团锦簇的美景，众人全都精神一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油然而生，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岳川又写道：桃李满园。
    紫色的光芒再次浮现，庭院中桃树、李树迅速开花、结果，压弯了枝头。
    看到这一幕，琅琊众人全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力量？”
    “文字还有这种能力？”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
    岳川习惯性的转着笔，“这是读书人的力量！即便不能习武修法，也能诵读圣贤书，获得文字的力量。有了这些力量，日常生活会方便许多，修为高深的话，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至于其他妙用，就看你们自己的机缘造化了！”
    “什么？我们也可以学？”
    众人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本以为圣人就是给自己看看，却没想到，圣人要教自己。
    想到这儿，众人连忙磕头。
    “我等拜见老师！”
    反正先把头磕了，把师徒关系确定下来。
    岳川受了众人的礼，随即讲述起文气的由来。
    “人有精气神三宝，习武炼精、修法炼气，而读书人重在炼神。所谓文气，是文字产生的力量，它不是灵气，也不是真气，不存在于天地间，而是蕴藏于书籍中，是书籍中的大道理与精神意念共鸣产生的特殊力量，你们也可以称其为浩然正气。”
    “临帖摹字，可以滋养文气；诵读文章，可以滋养文气。个人悟性越好，滋养文气的速度也就越快；格局越大，文气的上限也随之增长。”
    “眼下可供修行的书籍不多，你们就主修《龙文字典》、《齐民要术》吧，今后书籍丰富了再说。”
    岳川点了点桌上的“花开富贵”、“桃李满园”。
    “文无定式，武无定法！你们写什么内容都行，但是需要注意，第一：文字越多，文气消耗也就越大。第二，你们对某些字、词、句的领悟越深，注入文气后产生的效果也就越强。”
    “文气的效果有多好，全都取决于你们的认知程度。人无法获得认知之外的财富，同理，也无法获得认知之外的力量！”
    “好了，你们过来启蒙吧！”
    启蒙？
    众人心中一愣，暗道：我们都一把年纪了，还能没启蒙？
    不过，他们的身体格外诚实，你争我夺的抢前排。
    岳川拿起金笔，蘸上研磨好的朱砂，点在王竞择眉心上。
    在上辈子的世界里，这叫开笔礼、入学礼，又叫破蒙、启蒙，是古代读书人最重要的礼节、仪式。
    它与冠礼、婚礼、葬礼同等重要，合称“人生四大礼”。
    孩童在开学的第一天早早起床来到学堂，由启蒙老师讲授人生最基本、最简单的道理，并教读书、写字，然后参拜孔子像。
    经过“入学礼”后，能让孩子明白上学的意义，并懂得“尊师重教”的意思。
    开笔礼的内容包括朱砂开智、击鼓明智、描红开笔、拜笔师等内容。
    所谓朱砂开智，就是用朱砂为刚刚入学的孩子的额头正中点上红痣，这又称之为“开天眼”。
    “痣”与“智”谐音，所以这一仪式寓意着孩子从此知善恶、明是非，心清目明。
    击鼓明智的风俗源于《学记》：入学鼓箧（qiè），孙其业也。
    意思是通过击鼓，用鼓声警示，引起学生对学业的重视。
    描红开笔主要是让孩子在老师的指导下学写人生的第一个字。
    这个字往往笔画简单，同时又蕴含着深刻的意义。
    只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些传统逐渐废止，被人遗忘。
    新生入学的仪式也变成了人见人厌、狗听狗嫌的校长讲话。
    王竞择感到眉心一热，他本能的闭上眼睛。
    可是那种炙热没有消失，反而在从皮肉向流淌，一边流淌还一边向四周荡漾。
    王竞择只觉得眼前一片赤红。
    就像一把熊熊燃烧的火炬。
    嗡！
    他猛然想起，这是刚才天降异象时看到的画面。
    在吃人的世界里，一团火焰在书籍中绽放，然后迅速蔓延四方。
    无数火焰汇聚成一片漫天红星，照亮夜幕。
    天不生书圣，万古如长夜！
    这就是书籍的力量！
    这就是读书人该做的事情！
    热泪滚落，王竞择激动地说道：“多谢老师，我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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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6章

    王竞择之后，其他人也陆续上前叩拜，随即昂起头。
    每个人眉心中都多了一点朱砂，这一抹赤红仿佛太阳，破开了心中的蒙昧。
    启蒙也好，破蒙也罢，都是这个含义。
    岳川记起上辈子读过的一本道经《太乙金华录》，又名《吕祖太乙金华宗旨》。
    此书起源于唐朝，由吕元所著。
    吕元就是大名鼎鼎的吕洞宾，自号纯阳真人，全真派王重阳便是他的徒弟。
    历史上这本书口口相传，只在小圈子里流传，即便华夏人也知者甚少。
    清末时，一个德国传教士理查德·威廉姆（中文名魏礼贤）来中国传教，结果教没传成，反而被一个老道士折服，改修道了。
    理查德从老道处得了一本书，就是《太乙金华录》，不仅没有把它当成封建文化的糟粕，反倒视作为稀世珍宝，投入很大的精力去研究。
    德国人古板而严谨，所以这本书的研究真的非常彻底。
    回国之后，理查德把这本书翻译成德文，本来就是在朋友亲人中小范围推广，却没想到火得一塌糊涂，之后又翻译成其他版本，风靡欧美。
    估计吕洞宾都没想到，千年之后，他会多出来数以百万计的徒子徒孙。
    岳川之所以想起这本书，是因为这本书的书名。
    “太乙”也就是“太一”。
    书中有言：太乙者，无上之谓。
    也就是天、道、本源之类至高无上的存在。
    “金华”又称“金花”。
    指的是修行到一定程度，冥想时会在眉心处看到一团金光。
    这是一种花瓣状的发光几何图案，金色光华。
    这团金光，就是个人与太一连接的枢纽。
    通过金华，人可以不断获取本源的能量，进而脱胎换骨，超脱凡尘。
    根据修行程度，分为三个阶段：金华乍现、金华正放、金华大凝。
    据说修行到第三步，就会金丹凝结，得道成仙。
    开笔礼中，王竞择等人眉心点上朱砂后，都说自己看到了一团红色的光芒。
    岳川立刻联想到了太乙金华录中的描述。
    “看样子，上辈子的世界里，儒家开笔礼绝非形式，而是有特殊功效，而且效果超乎想象。”
    “太乙金华录是内丹之术，寻常人想要看到金华，即便有师父指点，也得百日苦修，而开笔礼，轻轻一点就成了！”
    “难道是这根笔的功效？”
    岳川忍不住抬起手，将金笔举至眼前细细打量。
    之前给众人开笔礼，也就是照搬上辈子的流程，增加一些仪式感。
    却没想到，还有这种功效。
    岳川心中生出深深的敬畏。
    古人的智慧远远超出后人想象，并不是古人封建迷信，而是后人把前人的智慧、经验搞丢了、搞残了、搞废了。
    后人沾沾自喜的“去芜存菁”，究竟是弃其糟粕，还是弃其精华，这得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岳川回忆起吕洞宾的资料。
    唐代河东蒲州河中府人，道教丹鼎派祖师、妙道天尊。
    吕洞宾师从钟离权，后曾传道予刘海蟾及王重阳，被道教全真道尊奉为“北五祖”之一、是民间传说中“八仙”之一。
    有意思的是，吕洞宾师从钟离权之前是一个读书人，屡试不中，直到四十六岁还没考上功名。
    之后突然顿悟，拜钟离权学道，创下《太乙金华》修行之法。
    也就是说，吕洞宾是由儒入道。
    吕洞宾的徒弟王重阳创建全真教，全真教有多牛？
    张陵所创正一道与王重阳所创全真道是华夏道教占据主导地位的两大派别，其余所有门派皆归二者统领。
    岳川不知道全真道的修行功法是什么，但是从《太乙金华录》可窥其一斑。
    金华奥妙和破蒙的相似，绝非巧合。
    岳川深吸一口气，叹声道：“为师已为你们破除心中蒙昧，文心已亮，文气已凝！今后余生，你们当活到老、学到老，以文字诗书温养胸中浩然，以家国天下造福华夏百姓。”
    众人齐齐叩拜，“弟子谨记老师教诲！”
    这一瞬间，他们感受到一种责任感、使命感。
    脑海中莫名响起：我辈读书人，当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中华崛起的重任，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岳川又说道：“香儿，这座庙就交给你打理了。今后破蒙，就有你来主持！”
    王竞择听到这话，顿时跪倒下去，“弟子，领命！”
    岳川笑了笑，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屋中却回荡着岳川的声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众人仔细咀嚼。
    “每天向上一步，此为崛起之道啊。”
    “老师寥寥数字，却道尽天下至理！”
    “我等必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这些人回家之后，立刻发动自己的子子孙孙，亲族好友。
    “快去给圣人磕头！”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
    “给圣人磕头，启蒙入道！”
    众人尽皆疑惑，自己三四岁就启蒙了，怎么还要启蒙？
    然而，回答他们的是兜头扇来的巴掌。
    “叫你给圣人磕头你就磕，哪来那么多废话。”
    不是不想解释，实在是解释不清。
    文心、文气，这些东西太玄乎了。
    但是文心、文气妙用非凡。
    自己刚刚破蒙，就已经感受到了文气的凝聚。
    以往读过的书，此时再读，顿时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同，反正就是不一样。
    “还磨蹭什么，赶紧的，走啊！”
    “去晚了门都进不了！”
    虽然各家都风风火火召集子孙后辈，可消息传的太快了。
    而且，之前听道的人还没离开，三五成群的聚集在琅琊城中互相探讨。
    说是探讨，实际上也都在盯着王家大宅。
    葛氏、云氏等百十号人进去祭拜，众人没有说什么。
    毕竟人家下了血本，给圣人雕了个像。
    但是葛氏、云氏等人脑门顶着朱砂痣出来，众人瞬间留心了。
    然后有人壮着胆子进去查探，不多时，“破蒙”的消息就传遍大街小巷。
    葛氏、云氏等大小家族带着子孙后辈赶回来的时候，王家大宅早就挤满了人，外面也排成了长队。
    葛氏老族长一跺脚，“我们怎么在这？”
    其他人听到这话不禁疑惑。
    “咱们不在这还能在哪？”
    葛氏说道：“咱们不光是一家一姓的家长、族长、宗主，咱们还是书联的管理者啊。”
    其他人纷纷醒悟。
    自己带着子孙后辈在这里排队，就是普通的读书人。
    如果自己在庙中，协助王大郎主持破蒙仪式，就是读书人的前辈。
    “大郎一个人肯定累坏了吧。”
    “这么多人，大郎怎么遭得住。”
    “大郎得歇一歇，正好我替一会儿。”
    “你懂不懂什么叫尊老？我年纪最长，我先替！”
    “您老人家多谢一会儿，粗活重活就让我们这些年轻后辈来吧。”
    “瞧你那样，也好意思说自己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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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7章

    书联建立。
    文庙现世。
    读书人这个特殊的阶层开始萌芽。
    可以预见，今后的读书人将会越来越多。
    上辈子的世界里就有一句话：穷文富武。
    练武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习武之人一个个都是饭筒，特能吃。
    而且，习武之人少不得受伤。
    要么是自己摸滚打爬，摔伤擦伤，要么是跟人动手，枪棒金创。
    打赢赔钱，打输住院，这是老传统了。
    所以，穷苦人家根本负担不起习武的花费。
    相较之下，成本更低的读书是穷苦人家唯一的出路。
    以往，读书只是明智知礼。
    现在，读书还能修行。
    就算比不上习武修法，那也是切切实实的力量。
    岳川直到读书人这个群体的规模和力量，自然对书联的前景十分看好。
    大一统的王朝读书人都能撬动皇权，更何况这种诸国林立的局面。
    不过，想要让书联快速壮大，还得多添几把把柴。
    岳川念头一转回到土地庙。
    感受到岳川的气息，南郭合立刻现了出来。
    “土地公，您终于回来了。”
    岳川笑了笑，“是啊，外出游历，大有收获，回来跟你好好说上一说。”
    南郭合根本没当回事。
    甩手掌柜都是这样，隔三差五跑得没影，被抓了现行，就说自己深入民间、体察民情，然后拿着一捆带有泥土清香的麦苗当证据。
    “土地公啊，您这一去就是二十多天，将近一个月。上次是五十天，两次加起来都快三个月了。眼下也才四月啊。”
    今年也就刚过到四月，岳川“消失”的时间加起来都三个月了。
    就是甩手掌柜听到这话也有点脸红。
    “哈哈哈……下次就不会了。”
    南郭合开始汇报这一个月来的大小事务。
    “黄家制作雕版，印刷书籍，库存的《龙文字典》已经将近三万册。我让黄家暂停印刷了。”
    “除了库存积压，还有一个原因是咱们的纸张快要耗尽了，得等到新麻收获才能继续开工。”
    “胡家的玄工业制品销路不错，我擅自做主，把陶盆、陶罐加入兑换，这一个月来磕头领钱的精怪又多了许多。”
    岳川“哦”了一声，略显惊讶。
    土地庙这里一直有磕头福利。
    每天能领一个陶钱，十个陶钱换一个铜钱。
    刚开始时，是黄家成员制作陶罐、板砖等物，精怪们磕头兑换。
    磕一个头换一块板砖，或者一个陶器。
    后来又加入咸条、弹弓。
    去年冬天又加入了食物。
    土地庙的陶钱和铜钱算是流通开了，精怪们认可度非常高。
    今年，南郭合又加入了陶盆、陶罐。
    “多少钱换一个？”
    “十个铜钱，也就是磕一百个头，怎么样？”
    岳川没有反对。
    小动物们闲着也是闲着，过来磕头不好吗？
    磕一个头换一个钱，磕够一百个换一个盆。
    磕头的钱始终不降，盆的价格始终不涨，只要努力，早晚能换到手。
    “新款陶盆、陶罐销量如何？”
    南郭合顿时笑了，“土地公，您是不知道，精怪们那叫一个喜欢。这陶器内部空间大，防寒保暖又接地气，只要将其放到洞穴中，就是一个稳固的家，住起来非常舒适。”
    “除了居住，还能用来贮藏物品，尤其是食物和水，精怪们生活变得非常便利。”
    “一些带崽的精怪，把崽子装到陶器中，走到哪带到哪，避免了许多危险。”
    “不光精怪，一些聪慧的鸟兽也过来磕头，想要换陶器。”
    岳川点了点头。
    玄工业制品的陶器用途很广泛。
    小小的坛子，看着只能容纳一只猫，实际上能容纳十只猫。
    一个小小的洞穴，就能住下一大家子。
    兽类可以把陶器埋到地下，鸟儿可以把陶器放到树梢，还可以是悬崖峭壁之间。
    主打的就是一个出人意料。
    尤其那些一窝七八个崽的鸟兽，幼崽没有长大之前，根本没办法搬家迁徙。
    现在好了，一个小小的陶罐可以装着所有家当，走到哪、搬到哪，搬到哪、住在哪。
    岳川笑着说道：“咱们的玄工业继续发展，陶器不断升级换代，将来精怪们随便找一个树洞、石碓，把陶器安置进去就是一处洞府。”
    南郭合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兑换的价格要不要涨呢？”
    “不涨，不涨！”岳川摇了摇头，“一百天的劳动成果换一处住宅，这是最基础的房价。”
    “如果咱们将来推出更好的陶器呢？成本更高，也不涨价吗？”
    岳川想了想，“新品可以涨价，但老款的陶器依旧是磕头一百天，这个不能变。”
    南郭合诚心拜服，“土地公功德无量！”
    岳川摆了摆手，说起书联和文庙的事情。
    南郭合如遭雷击，久久无法平静。
    “土地公，您说的是真的？”
    岳川直接拿出金笔、金榜。
    “文庙拿不出来，不过这两样东西足够了吧？”
    南郭合刚要伸手，金笔和金榜金光大作，一股浩然的力量弥漫开来。
    如果是寻常鬼物，估计得元气大伤，甚至魂飞魄散。
    可南郭合不一样，它的寄魂之物是功德。
    浩然之气没有对南郭合造成任何伤害。
    可依旧把老头吓得够呛。
    “我信了，信了！土地公，您快收起来吧。”
    岳川心中一动，“你觉得，书联和文庙该如何发展呢？”
    科举这事是后世经验。
    岳川对书联和文庙的打算纯粹是抄答案，属于思维惯性和经验主义的产物。
    南郭合不知道科举为何物，或许能说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老头沉吟许久，问道：“土地公，您当真不愿争霸天下？”
    南郭合投靠岳川的时候，与岳川就未来的道路进行过辩论。
    岳川表示，仙家的征途是星辰大海，而非中原九州这一隅之地。
    “称霸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岳川的话，南郭合暗暗点头，缓缓说道：
    “土地公，想当年管圣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辅佐桓公成就霸业。刚开始的目的也未必是称霸，而是对于华夏诸国的话语权。”
    “称霸，只是手段，而非目的。土地公若能直接达到称霸的目的，确实无需兴刀兵、起战火。”
    岳川有些好奇，“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做？”
    南郭合竖起两根手指。
    “以书联统万国民心，掌天下舆论！效仿九合诸侯旧事，以读书人为主导，左右诸国立善法、施仁政。”
    “除此之外，土地公还可效仿书联，建立更多联盟。以士农工商之会盟，取代晋楚郑宋之会盟。”
    “此为一也！”
    岳川心中暗道：此举甚合我意。多扶持几个书联类似的组织，能够更好的左右天下。
    “那么，第二个呢？”
    南郭合哈哈一笑，“土地公若能多建立几个‘书联’，挟天子以令诸侯岂不是易如反掌！”
    听到这话，岳川浑身一震，暗道一声：卧槽！古人都这么牛逼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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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8章

    “挟天子以令诸侯，你是认真的？”
    岳川都有点怀疑，曹老板是不是早生了八百年，又早死了八百年？
    南郭合重重点头，“土地公可以建立书联，读书人的联盟；自然也可以建立农联，农民的联盟；工联，工匠的联盟；商联，商人的联盟。”
    “管圣九合诸侯，土地公自然也可以提出一个类似的口号，九合士农工商。当今诸国，谁人无农？谁人无工？谁人无商？士农工商皆听从土地公号令，各国国君又能奈何？”
    岳川心中暗道：这不就是工会组织嘛。
    真正的工会：反抗剥削、反抗压榨，经常组织罢工和游行，给大家谋福利（涨工资）。
    虚假的工会：组织加班、组织捐款，经常向大家宣传福报，给大家发福利（要交钱）。
    在“官不出城、权不下乡”的前提下，农村受到的剥削大大降低，农民真正能通过劳动创造财富，过上富裕生活。
    不过，城镇里的手工业者、工匠还没有得到保障。
    姜国这边的作坊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工人福利和待遇都没话说，但是其他国家就未必了。
    比如吴王阖闾、伍子胥，这俩人难改地主思维，总是想着征发民夫，白嫖老百姓。
    岳川和许石潜移默化影响很久，这俩货才慢慢转变过来。
    其他国家就没这种待遇了。
    就拿秦国举例，修长城，每一段城墙都要打一个甚至数个生桩。
    还有“物勒工名”，制作不合格的器具，直接按照姓名处决工匠。
    华夏历朝历代统治者都盘剥百姓，但是说到盘剥之最，秦国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秦国的农税可以高达66%，就问，还有谁？
    《汉书·食货志》有言：至于始皇，遂并天下，内兴功作，外攘夷狄，收泰半之赋。
    颜师古注：泰半，三分取其二。
    后世诟病的元朝，丁税、地税加起来大概7%，清朝不足7%，摊丁入亩取消人头税后，又降低一大截。
    一图看懂各朝代农税
    所以，历朝历代逼得老百姓活不下去的，并不是人头税、土地税，而是地主的佃租，以及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还有官员胥吏们变着花样整治老百姓的手段。
    历朝历代，唯有读书人肯替老百姓说话。
    但是读书人屁股歪，说的话也跟放屁一样，到头来欺负老百姓最狠的还是读书人。
    岳川明白读书人这个群体的力量。
    哪怕自己是“百家先驱、万世师表”，也不敢说完全掌控读书人。
    哪天打个盹，一觉醒来，出了个董仲舒、朱熹，乐子就大了。
    权力，终究是需要制衡的。
    说到对读书人的制衡，岳川最先想到的就是工匠、墨家。
    春秋时最出名的工匠有两个，一个是鲁班，一个是墨翟。
    鲁班是跑单帮的，没有混社会。
    墨子不一样，他最开始是儒家门徒，后来理念不合，退出儒家，自己创建墨家。
    墨家的诸多理念引起社会底层劳动者共鸣，墨家门徒可以为了理念死不旋踵。
    墨家是先秦时代最具战斗力的组织，最出名的就是《墨子救宋》，与鲁班一番推演，使楚王放弃了进攻的念头。
    很长一段时间里，儒家和墨家是数一数二的“显学”，更有非儒即墨的说法。
    孟子都感叹“墨翟之言盈天下”。
    岳川琢磨着：至圣先师这个名头我都拿了，再多拿一个也不过分吧。谁叫我是百家先驱呢？
    看到岳川深思，南郭合突然一拍巴掌，“土地公，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说！”
    “人可以读书，那么精怪和鬼物能不能读书？”
    岳川“呃”了一会儿。
    “鬼物的话很难，刚才你也体验到了，浩然之气对鬼物有损。鬼物读书没问题，但是想像人一样修行文心、文气……应该不现实。”
    南郭合叹息一声，“人在修行上的优势，真是让鬼嫉妒啊！”
    岳川对此表示无奈，之前自己还说人生来自带五百年修行。
    现在文心、文气一出，涨价了，人生来自带八百年修行。
    “土地公，精怪能否读书呢？”
    “精怪，应该是可以的！”
    一抹金色在门外晃过，岳川立刻招呼。
    “黄二一，来来来！”
    小家伙蹦蹦跳跳的来到土地庙外，可是刚要跨过门槛，它迟疑了一下。
    去年，土地公也是这么招呼自己的。
    然后拔光了自己尾巴上的毛。
    “土地公，您叫我什么事啊？”
    “哦，我新创了一个修行功法，想传授给你。怎么样，学不学？”
    黄二一抬起脚尖，准备跨进去。
    可是它迟疑地问道：“土地公，修炼这个功法不会受伤吧？”
    “肯定不会！”
    “您确定？”
    “我确定！”
    岳川心中暗道：读书写字又不是舞刀弄枪，能有什么危险？能有什么伤害？
    黄二一这才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来到岳川身前。
    然后，岳川掏出金笔。
    黄二一看到这熟悉的毛发，浑身毛发根根炸起。
    想也不想，脚下一蹬就向外窜去。
    “嘿，你跑什么！”
    岳川挥手把黄二一捞了回来。
    “土地公，不要啊！疼啊，太疼了……”
    岳川用笔杆子敲了敲黄二一的脑门。
    “你小子，想什么呢？我是那种鼠过拔毛的人吗？”
    黄二一目光落在金笔的笔尖上。
    岳川顿时尴尬，咳了咳说道：“这是你的机缘造化！你失去的是微不足道的毛发，但你得到的是珍贵的功德，看看你这条尾巴，金灿灿的。你说，我当时要是把你身上的毛全拔了，你是不是浑身都会长满金色的毛发！”
    黄二一是被岳川薅秃了没错，但“文以载道”功德降下来的时候，黄二一也受到奖励，尾巴长出新毛，而且根根金黄。
    黄家小辈众多，但张金色毛发的，就黄二一一个。
    黄二一听到这话，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对啊！土地公您当时怎么不把我身上的毛全拔掉呢？弄得我身上两种颜色，太难看了！”
    岳川一笔点下去，“好了，你现在不是两种颜色了。”
    “啊？我变成纯金的了？”
    “不！你身上有三种颜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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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49章

    黄二一额头上点了一抹朱砂，身上是普通的黄褐色毛发，尾巴则金灿灿的。
    以前单凭一根尾巴就是黄家的显眼包了，现在不但显眼，还醒目。
    岳川哈哈一笑，“闭上眼睛，仔细感悟！”
    黄二一连忙照做。
    它立刻感到眉心一跳，精神世界浮现出一团红彤彤的光芒。
    只是这光芒稍纵即逝。
    不等黄二一仔细感悟便消失不见。
    小家伙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拱着爪子上下晃荡。
    “土地公！师祖！这是什么？怎么回事？”
    岳川笑了笑，“你不是不想学的嘛？”
    “学！学！学！我学！”
    精怪修行有三大坎。
    第一个坎是积攒精气，冲击喉中横骨，口吐人言。
    黄二一眼下就处在这个阶段，喉中横骨没有炼化，只能“咔咔咔咔”。
    岳川与精怪交流都是精神意念传达，彼此之间毫无障碍。
    但黄二一到了外面，就语言不通了。
    除此之外，精怪只有在炼化喉中横骨，腹中精气和颅中神念融为一体，成就元神。
    也就是说，精怪的修行顺序是固定的，先精气，最后神。
    但是刚才，黄二一清晰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意念动了。
    “土地公！师祖！这是专修神念的功法吗？是不是啊？”
    岳川点了点头，“没错！不过这种修行与普通修行不太一样……”
    “我学！无论多难我都学！”
    黄二一斩钉截铁的说道，眼睛中迸发出无比坚定的光芒。
    岳川终于意识到不对，仔细一思考，瞬间醒悟。
    精怪在炼化喉中横骨之前，是没法修炼精神意念的。
    也就是说，精怪即便把精气修炼到极致，神念才刚刚开始。
    炼神本就困难，把精神意念炼到和精气差不多的水准，更是难上加难。
    而人不同。
    人天生道体，喉中没有横骨，精气神可以同时修行，无形中节省了至少一甲子的时间。
    所以，人修行速度远远高于精怪。
    岳川想到了大黄。
    这家伙炼化横骨用了一甲子，但是融合精气神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
    好像……
    大黄直接跳过了“炼神”的步骤。
    以前还以为是大黄天赋异禀，机缘深厚。
    现在想来，大黄整日听前任土地公讲故事，又听自己讲故事。
    无形中拓宽视野、打开格局，深入的了解社会本质。
    这就是“炼神”。
    也就是说，在自己开创文心、文气之前，大黄就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
    再后来大黄悟道，也都是自己吹过的牛逼。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御剑乘风去，除魔天地间。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四州……
    这些，不都是一边念诗一边战斗吗？
    大黄妥妥的儒道流路线，还是无师自通那种。
    如果说大黄是懵懂无知，误打误撞，黄二一就是有着清晰的认知了。
    “师祖，这可是了不起的法门啊，我还没炼化横骨就能直接修行神念，等我炼化喉中横骨的时候，神念也修炼得差不多了，直接就三宝合一，成就元神。”
    黄二一小爪子上下晃动，不断“卡咔咔咔咔”。
    岳川拿出《齐民要术》。
    “来，念书！”
    黄二一接过书却是看都不看，“师祖，我想学修炼。”
    “念书就是修炼！”
    黄二一愣了一下，随即端坐在地上，捧着书开始念。
    很快，黄二一就进入了状态，眼睛微闭，摇头晃脑。
    平平常常的读书声，却意外的好听。
    岳川闭上眼睛，跟着摇头晃脑，很是享受。
    南郭合也揣着双手，不断颔首。
    白家三兄弟的小木屋距离土地庙不远，听到读书声，立刻凑了过来，坐成一排听书。
    磕头的精怪、路过的仙家成员，全都被黄二一的读书声吸引。
    它们全都静静地坐着，眯着眼睛仔细感悟。
    《齐民要术》记载的都是耕地、种菜、种果树、养蚕、养鸡、养猪、酿造等方面的经验和技术。
    恰好，土地庙众仙家干的就是这些。
    《齐民要术》迅速引起仙家成员的共鸣，过来磕头的精怪们虽然没有耕作、放牧，但它们经常来土地庙，耳渲目染，多多少少都有些了解。
    是以，在场众多精怪多多少少都能理解《齐民要术》。
    再加上黄二一琅琅有致的读书声，精怪们理解得更加透彻。
    很快，一册书读完。
    黄二一如梦初醒，眨巴了几下大眼睛，刚要说话，却察觉背后有异，连忙转身看向外面。
    “你们……你们都是什么时候来的？”
    外面的仙家成员和精怪们齐齐发笑。
    “我们早就来了。”
    “对啊，我们听好久了。”
    “黄二一，念的不错啊。”
    “对对对，我早就说了，你是读书的料。”
    黄二一缩了缩脖子，随即将《齐民要术》奉还给岳川。
    “师祖，还有吗？”
    岳川拿出全套的《齐民要术》。
    黄二一如获至宝，刚要诵读，岳川却摆了摆手。
    这一套书将近百万字，真要从头读到尾，一天一夜也读不完。
    “书你回去后再读。其他人都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仙家成员听了，顿时起身离开。
    磕头的小动物们则在庙外排成一排集体磕头。
    金蟾把陶钱给黄二一，黄二一则挨个发放。
    精怪们离开后，岳川问道：“你刚才念书的时候，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
    黄二一连忙回答：“我仿佛看到了山水田园、渔樵牧歌的美景，看到了民丰国乐，阖家幸福的场景，这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黄二一用爪背蹭了蹭脸颊，激动地上下比划。
    “刚才我好像变成了一个人，春耕秋收，种地、养鸡，真的，我好像变成了人。那种感觉真是太奇妙了。”
    岳川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神游物外，这果然是精神意念的修行。
    神游物外，谓形体不动而心神向往，如亲游其境，以精神相交。
    《列子·黄帝》有言：昼寝而梦游於华胥氏之国。华胥氏之国在弇州之西，台州之北，不知斯齐国几千万里，盖非舟车足力之所及，神游而已。
    《念奴娇·赤壁怀古》也有言：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很显然，古之大贤精神意念强大，都经历过神游。
    岳川心中激动。
    文道修行对精怪的益处更大，精怪修行速度倍增，实力增长更快。
    对精怪的修行是颠覆性的。
    随即，岳川想到另外两个人。
    曹老板：吾好梦中杀人！
    这是典型的神游。
    魏征也是此道高手。
    梦中杀了一条龙。
    岳川喃喃道：“看样子，我对文道修行的理解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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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0章

    收起心中的杂念，岳川转向黄二一。
    “印刷厂那边可以开始制作雕版了，再过一段时间新麻就下来了，到时候直接印制新书。”
    黄二一兴奋的两眼放光，“师祖，这个《齐民要术》要刻印发行吗？”
    岳川点头。
    眼下还没有四书五经，自己必须得弄几本书充门面。
    否则读书人无书可读，不是闹笑话吗？
    “《齐民要术》讲述的都是农桑之道，普通人可从中学习耕种养殖放牧之术，增产增收。读书人可从中体悟百姓艰辛，提升良知善念。而你……可以从中汲取文字的力量，壮大文气、温养浩然。”
    黄二一连忙晃爪子，“我这就去做！”
    岳川摆了摆手，“磨刀不误砍柴工！你去，把黄家成员都叫来，我给它们破蒙！”
    黄二一摸了摸自己额头，顿时心中狂喜。
    “好嘞，我这就去！”
    岳川转向南郭合，“你看到了，精怪也能读书做文章，而且效果出奇的好。”
    南郭合呵呵一笑，“土地公，如此一来，书联的力量又壮大了，读书人的群体也壮大了。而且，有了精怪的加入，读书人群体天然的对立而统一，再也不怕失去控制。”
    岳川瞬间明白了南郭合的意思。
    精怪们能够读书，就意味着能成为“读书人”，可以加入书联。
    文庙考试不仅仅是人族，精怪一样可以参考。
    精怪和人族称不上对立，但也称不上完全统一。
    如果双方都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主旨，就是团结的、一致的，如果哪一方想当地主，剥削、压榨最底层百姓，那么双方就是对立的。
    两方互相监督，也增加了篡改经典、曲解精义的难度。
    最后就是精怪出身的读书人，会写出什么文章，作出什么书籍？
    岳川很是期待。
    人族的诗人会写出“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九万里”、“北冥有鱼、其名为鲲”的文章。
    那么，读书鹏、读书虎、读书鸡会写出什么呢？
    可以想象，百家争鸣会爆发出更璀璨的光辉，会迸发出更多的智慧。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不知在小动物笔下会是什么样的画面？
    豪放派应该会更豪放，婉约派应该会更婉约吧。
    无论如何，读者都有福了。
    可以读到更多的书，更好的书。
    “师祖，我来了！”
    “师父，我们来了！”
    众多黄家成员蜂拥而至，满脸期待。
    岳川提笔，为它们一一开蒙。
    “为师已经为你们破开蒙昧，燃起灵光，接下来怎么修行，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记住！每日刻苦练字、刻苦读书！活到老，学到老！”
    黄家成员纷纷叩谢。
    “我等谨记师父教诲！”
    刚开始时，黄家成员都是搬砖、制陶器。
    后来陶器这块转移给了胡家，黄家就制作雕版，专业搞印刷。
    不过，很多黄家成员对制作雕版并不感兴趣。
    最典型的就是黄二了。
    做出来的雕版惨不忍睹，黄二一看不下去了，训斥两句，结果被黄二倒拎着打了一顿。
    与黄二类似的还有很多。
    让黄家的去打架，一个比一个精神抖擞。
    可要让黄家的坐在那刻字，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现在，一切都变了。
    刻字、读书能修行，而且是修行精神意念。
    修为提升，战斗力自然高涨，打起架来更厉害。
    解决了黄家这边，岳川又招来胡二，为其破蒙。
    黄二一修为尚浅，体会不深。
    胡二则炼化了顶骨，可以元神出窍了。
    所以，破蒙对胡二的提升更大。
    “多谢师父，有了这个修行之法，我的元神更加凝实，实力更加强大，对法术的掌控也有所提升，制作法器更快、更好。”
    岳川心中琢磨的却是“吾好梦中杀人”。
    “胡二，你念念这个。”
    后者接过写满文字的纸，看了一眼，随即闭目沉思，酝酿感觉。
    许久之后，胡二猛然睁眼，一抹意念力量散发开来，弥漫在土地庙中。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岳川、南郭合、金蟾、玉兔全都沉浸在胡二营造的景象中。
    海水波涛激荡，海中山岛罗列，高耸挺立。
    周围是葱茏的树木，丰茂的花草。
    上有日月星辰，下方也有。
    一时间不知何为天，何为地。
    无垠的大海，仿佛一切的起源，又好像一切的终点。
    日月在眼中东升西落，星斗在胸中盘旋萦绕。
    天地悠悠，日月悠悠，众生悠悠。
    学问浅，实在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表达这种情和景，只能满饮此杯，唱一句“卧槽”。
    许久许久……
    岳川睁开眼，轻轻鼓掌。
    “好啊！真是好啊！”
    胡二连忙拱手，“是师父的文章写得好，我不过是照着念了一遍。”
    岳川悠悠唱道：“梦里不知身是客，梦里不知身是客啊……”
    南郭合、金蟾、玉兔也纷纷点头。
    “土地公，您这句话说得太好了，梦里不知身是客。如果不是您叫醒了我，我估计还陶醉在胡兄弟构筑的美景中。”
    “对啊对啊，胡兄弟太厉害了。”
    “胡兄弟神功大成，天下无敌！”
    胡二轻轻一笑，拱手向几个鬼物道谢，嘴上却谦虚着说“不敢”。
    岳川突然问道：“胡二……如果人真的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会不会死？”
    一句话，全场寂静。
    胡二没有回答。
    反而南郭合说道：“土地公，鬼物有如梦之法，可以在梦中不断恐吓人的精神意念，道行高的鬼物甚至能让人迷失在梦境中不可自拔，杀人于无形。胡家兄弟刚才构筑的场景与梦境非常相似，道理恐怕也相差无几。”
    胡二拱手道：“师父，我们狐族有一支有苏氏，精擅勾魂摄魄之法。无需入梦即可掌控人之精神意念。若是它们学了这个法门，恐怕实力暴涨，杀人无形！至于我们，侧重的是术法，精神意念是我们的短处。”
    似乎想通了什么，岳川哈哈一笑，心中的担忧瞬间消散。
    “文心如火，正大光明，容不得半点阴暗和歹念。若是生出害人念头的瞬间，文心就毁了。你修行时要切记，问心无愧——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内不愧心。”
    胡二拱手，“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好了，把你们胡家的也都交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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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1章

    仙家成员集体破蒙，点亮文心。
    一时间，土地庙读书声阵阵，所有成员都在读书做学问。
    来土地庙磕头的精怪们也都被读书声吸引，都留在周围，听众仙家念书。
    可惜，眼下可供学习的书籍有限。
    大多数仙家都是抱着《龙文字典》念，少部分则抱着《齐民要术》。
    岳川则每日往返琅琊，整理各家族捐献的三万册书籍。
    刚开始，岳川还能看得懂。
    可是随着整理的深入，岳川发现自己不识字了。
    然后找琅琊各家族询问，对方也都一问三不知。
    “老师，并非我等藏私，而是我等确实不知。”
    “是啊，这些书籍有的是祖上流传下来的，有的是机缘巧合获得。我们也试图参悟其中内容，但大都一无所获。”
    众人还有一句话没说——我们还指望着老师能破解其中内容，给我们答疑解惑呢。
    岳川呵呵一笑，“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为师也并非全知全能，这些书籍倒是触及为师的知识盲区了。”
    众人顿时一阵失落。
    “不过没关系！为师可以去拜访其他人，看看他们是否知晓。”
    众人顿时大喜。
    与老师交往的都是大贤，他们肯定知道。
    等老师知道了，自己也就知道了。
    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密古书内容，这可比自己挠头百年却一无所获强多了。
    打发走众人，岳川带上一批书籍回到姜国。
    “孔先生，我给你带了点土特产。”
    孔黑子听到土特产，顿时心中一喜。
    虽然家乡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可终归是一个念想。
    “岳先生有心了，某感激涕零！”
    “你可先别忙着感激，先看完再说。”
    岳川大把大把的往外掏东西。
    竹简、帛书、甲骨、玉刻、石刻……
    各种各样的“书籍”。
    不仅年份老，而且数量多。
    孔黑子看到这些事物，激动地瞳孔放大，浑身颤抖。
    “这……这……这些，都是哪来的？”
    岳川大略的讲述了一下琅琊之行。
    “我观琅琊文风昌盛，读书蔚然成风，是以在琅琊讲道十日，当地人心有所感，便将家中藏书捐献与我，借我之手传遍天下，惠及世人。”
    孔黑子顿时起身，朝着岳川拜了拜，又面向东方拜了拜。
    “岳先生功德无量，琅琊人功德无量！”
    岳川笑了笑，“只是我学问有限，这些书籍上的文字……我看不懂……”
    孔黑子呆愕了一瞬。
    他没想到岳川也有不懂的东西，更没想到岳川会这么直白。
    “哈哈哈，没想到，没想到啊！”
    岳川很无语。
    后世流传下来的文字非常有限。
    秦国统一文字过程中，删除和废止了不知几百种文字。
    秦国焚书坑儒……甭管是儒还是方士，总之，焚书这事错不了。
    后世常说四书五经，实际上“经”有六种。
    因为《乐经》失传了，所以六经就成了五经。
    先秦有《乐经》存世。
    此说不仅见于传世文献《庄子·天下》篇，郭店楚简中也得到了证实。
    郭店简《六德》说：“观诸《诗》《书》则亦载矣，观诸《礼》《乐》则亦载矣，观诸《易》、《春秋》则亦载矣。”
    只可惜，《乐经》亡于焚书坑儒。
    儒家的“圣贤书”尚且如此，其他文字、典籍失传的只会更多。
    两千五百年的时间里，华夏文明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焚毁、抢掠，流传到岳川那里，滔滔江水也变得跟吊瓶里的点滴一样。
    “哈哈，不知孔先生愿否整理这些书籍？”
    孔黑子大喜，“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那就有劳孔先生了！”
    “此乃读书人盛事，功德无量，某岂敢推辞！”
    岳川想了想，索性把所有书籍都搬运过来，与孔黑子一起整理。
    这个过程中，也能多学点东西。
    自己可是“百家先驱、万世师表”，怎么能半文盲呢？
    而且，有了孔黑子帮忙，自己也能偷偷懒，划划水。
    一举两得！
    “那就多谢孔先生！”
    孔黑子摇了摇头，说道：“某有一个不情之请！”
    “孔先生但说无妨。”
    “不知，岳先生能否在此地也讲道十日？不不不，三日也行！未能于琅琊听道，某甚是遗憾。”
    岳川干笑，“我不过是把平日与诸位的言谈在琅琊重新说了一遍了。”
    孔黑子听到这话，心中遗憾稍稍退去。
    岳川不敢再多留，留下所有书籍后随便找个借口，开溜。
    几个地方转了一圈，又回到琅琊。
    王竞择看到岳川出现，立刻躬身行礼。
    “见过老师！”
    “免礼免礼！开笔礼怎么样了？”
    “学生与诸位师弟一同操持，已经为琅琊所有人启蒙。只是学生们修行浅薄，能点亮文心者百中无一，怕是让老师失望了。”
    岳川摆了摆手，“读书如行路，一步一个脚印。他们若虔心攻读，凭自己的力量也能凝聚文气，点亮文心。”
    岳川为他人破蒙，使用的是金笔。
    这根笔被功德灌输三次，蕴含三种道，功效非凡，破蒙的效果非同寻常。
    王竞择等人使用的是普通毛笔，破蒙依靠的也是自身文气和文心。
    效果肯定大打折扣。
    不过，文心就像一盏灯，只要每天坚持不懈点燃，迟早能绽放光芒。
    岳川问道：“琅琊城中的农业发展如何？”
    “回禀老师，各家族都在根据《齐民要术》，研究新式种植方式。许多人家也都在改造庭院，在家中开辟果园、菜地，研究立体农业。如今琅琊人人向农，不出三月，就能见到成果！”
    岳川呵呵一笑，“那就等三个月后再看效果如何！”
    王竞择拱手，“对了老师，我有一件事要向您汇报。”
    “说吧，什么事？”
    “国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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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2章

    “公子昭？哦不，现在是国君了！”
    “没错！田盘前脚刚走，国君后脚就来了，只是老师不在琅琊。”
    岳川呵呵一笑，“这几天他没少请你出山吧？”
    王竞择点了点头，随即叹息一声，“之前我还想着出仕，执政治国。可是听了老师讲道，我发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治国平天下，未必要出仕。”
    “哦？你想做什么？”
    “便如老师在姜国，把姜国打造成一个灯塔，引领万国前行。我也想把琅琊打造成一个标杆！”
    岳川点了点头，“眼下你根基未稳，读书人羽翼未成，你贸然出仕，朝中无人帮衬，即便有再多良策，也难以施展。不如潜心治学，积累名气，数年之后，琅琊读书人实力壮大，再一同出仕。”
    “多谢老师！我明白了！”
    恰好这时，外面传来“汪汪”的狗叫声。
    王竞择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国君又来了。”
    “他还真是锲而不舍。也罢，叫他们进来吧。”
    没多久，姜昭、齐俊雄出现在庙中。
    二人习惯成自然的上香，拜了三拜。
    再抬头时，发现岳川从厅中走了出来。
    姜昭看到岳川时很是错愕，他揉了揉眼睛，目光转向丈高的神像，随即又转向岳川。
    如此再三，终于醒悟过来。
    “姜昭，见过圣人。”
    “齐俊雄，见过圣人！”
    齐俊雄便是紫霄门那个大师兄，护着张道临从齐国杀回姜国，又护送公子昭回国继承君位。
    他的实力已经是先天巅峰，距离悟道境一线之隔。
    然而在岳川面前时，齐俊雄浑身拘束，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周围，全方位压制。
    齐俊雄明白，对方实力远远超过自己想象，不可力敌。
    是以，齐俊雄一揖到底，态度十分恭敬。
    岳川回了一礼，“山野村夫，当不得国君大礼。”
    “圣人十日讲道，为我琅琊百姓破蒙开智，此乃大功德，又传下《齐民要术》，指点百姓耕作、渔樵，昭便是三拜九叩也难报圣人恩德！”
    说罢，姜昭一撩衣摆，就要跪下。
    岳川连忙将其扶住。
    又是一阵寒暄，岳川开门见山道：“二位，请坐下说话。”
    “不知国君寻我，所为何事？”
    姜昭也不掩饰，“昭恳求圣人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岳川笑着摇头，“我游历四方，闲云野鹤惯了，怕是要让国君失望了。”
    姜昭对此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也不再强求，而是话锋一转。
    “不瞒圣人，我齐国内有权臣，外有强敌，我欲励精图治，却处处掣肘。实在不知如何破局，还请圣人指点一二！”
    又是一个来看事的。
    岳川看了一眼香炉中袅袅的白烟，暗暗点头。
    “国君所说权臣若是田氏，大可放宽心，我已经为国君消除此患！”
    “什么？”
    姜昭和齐俊雄大吃一惊。
    “圣人，将田氏连根拔起？”
    说话间，两人目光转向王竞择。
    难道圣人为了给徒弟报仇，灭了田氏满门？
    虽然这种时候不该幸灾乐祸，但两人还是眉飞色舞，就差哈哈大笑。
    岳川咳了咳，“田盘也向我问询田氏出路，我给他们指了一条路。”
    姜昭顿时紧张起来。
    田盘出现在琅琊他是知道的，也正因为田盘出现在这里，他才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只是碍于田盘，他不想现身罢了。
    一想到田盘先自己一步见到圣人，还得到圣人的指点，姜昭就像吃了苍蝇了一样。
    “昭冒昧！不知圣人如何安排田氏，又如何安排……我姜氏？”
    岳川说道：“田氏弑君，以下犯上，有违忠义！田氏向天下人承诺，迎奉你回国，若食言背诺，有违信义！我不欲天背信弃义，自当竭尽全力，监督田氏履行誓言。”
    姜昭听罢，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昭，多谢圣人！”
    岳川扶起姜昭，接着说道：“田氏不信任你，你不信任田氏，曾经的背叛就像一根刺，梗在你们心间。两家虽非势同水火，却也再难水乳交融。”
    姜昭叹息一声，“我……确实无法再信任田氏。”
    岳川跟着叹息一声。
    信任这东西，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回不去了。
    背叛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田氏子孙和姜氏子孙注定要做一场，既分生死，也分高下。
    眼下之所以和睦，不过是在积蓄实力。
    和平的时间越久，爆发的时候也就越猛烈。
    岳川指了指北方，“所以，我劝告田氏舍弃齐国产业，举族迁徙海外。”
    原来圣人说的“消除此患”是这个意思？
    姜昭心中有些失落。
    随即又生出一阵庆幸。
    如果田氏知难而退，自己也能省去一番功夫。
    “不知，田氏是否答应？”
    岳川笑了笑，“田盘是聪明人，他不会拒绝的。国君静观其变即可。”
    姜昭长舒了一口气。
    他与齐俊雄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如释重负的神色。
    田氏虽然精锐尽丧，可残留的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而齐国公室被屠戮一空，能依靠的人少之又少。
    双方的实力悬殊极大。
    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解决国内的问题，姜昭和齐俊雄求之不得。
    毕竟，刀兵一起，损伤的还是齐国。
    齐国已经够艰难了，再内乱一场，估计不死也亡。
    姜昭收拾了一下心情，拱手问道：“齐国百废待兴，然而内无良相、外无良将，求圣人为齐国荐贤！”
    说着荐贤，然而姜昭的目光直勾勾看向王竞择。
    那用意，不言而喻。
    齐俊雄也目光炽热的看着王竞择。
    他擅长的是修行，治国方面只能说平庸。
    王竞择连忙说道：“学生才疏学浅，还需要跟随老师左右勤学苦练才行。”
    岳川点了点头，“眼下田氏还没撤出齐国，香儿贸然出仕，怕是要与田氏冲突。最近三五年间，君上按兵不动为好。”
    “那么，这三五年间，我应该做什么呢？”
    岳川想了想，指着门外说道：“高筑墙！广积粮！立足乡村，包围城镇，以步步为营之势，逼迫田氏退让。”
    姜昭顿时大喜，“圣人之言，正合我意！我欲立圣人学说为国学，号召全国学习圣人之言，大兴农桑之术！”
    “为表诚意，我打算在所有城镇都建设庙宇，供奉圣人。”
    岳川愣了一下。
    这小子，还是不死心，要把自己牢牢绑在姜国战车上。
    自己，岂能让他如愿。
    “谢过国君好意。祭拜供奉就免了。”
    “不行不行，不能免！”
    岳川连忙摆手，“祭祀应发乎内心，而非受制政令。国君此举，又要平添许多苛捐杂税，百姓受害，最终都要怨到我头上。”
    姜昭顿时愣住。
    自己的政令怎么还会滋生苛捐杂税？
    他转向齐俊雄，后者点了点头。
    姜昭脸上一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更，作者孤舟牧云功德+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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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3章

    姜昭想要让岳川出仕，又或者给岳川建庙立祠，不外乎是想拉拢，把岳川与自己紧紧绑定。
    作为一个有理想的人，一次才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
    但是，岳川又很想要齐国的香火。
    “国君所求，不外乎国富民安，我有一策，可助国君！”
    姜昭大喜，“昭洗耳恭听！”
    岳川说道：“田氏有稷下学宫，广招贤智者，源源不断培养各种人才。上到朝堂重臣，下到官员胥吏，尽皆田氏门徒，假以时日，你知道会是什么局面吗？”
    “昭，不知！”
    岳川叹息一声，“门生故吏遍天下，到那时，你拿什么和田氏斗呢？”
    姜昭瞬间浑身一激灵。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但是一想到那种场景，就忍不住打寒颤。
    田氏用大斗出小斗进的方式，邀买人心，赢得百姓们的支持，一步步坐大。
    如果稷下学宫开始广招贤才，就能在读书人、官吏中复刻相同的套路。
    姜氏之所以还没倒下，就是因为公卿士族中还有很多支持者。
    一旦田氏“门生故吏遍天下”，公卿世族支持谁就难说了。
    想到这儿，姜昭一拍大腿，“我也办一个学宫！”
    虽说田氏打算离开齐国，可姜昭不放心。
    他不能坐以待毙。
    否则，一旦田氏察觉到姜氏的虚弱，势必会生出异心。
    必须不断壮大手中的力量，自保有余，还能震慑田氏。
    岳川笑着摇了摇头，“国君忘记我刚才说的什么了吗？”
    姜昭瞬间满头大汗。
    圣人这是什么意思？
    对自己不满了？
    对了，圣人刚才说了什么？
    姜昭迅速把方才的事情回想一遍。
    齐俊雄低声提醒道：“立足乡村，包围城镇。高筑墙，广积粮！”
    姜昭恍然大悟，“是是是！我明白了！我们要在乡村中设立学堂！通过学堂，教导百姓忠君爱国的思想。我们多教导一个百姓，田氏就少一个拥趸，如果我们能在所有乡村都建立学堂，田氏就再也没有翻身的能力。”
    岳川笑着点头。
    姜昭脑子不笨，稍微点拨一下就明白了。
    与其搞宫斗，搞权谋，不如多干点实事。
    田氏不就是靠收买人心起家的吗？
    姜氏也可以照着葫芦画瓢啊！
    人心这东西，你不争取，就便宜了其他人。
    “对于学堂的建设，我有一些不成熟的建议，不知国君……”
    “昭洗耳恭听。”
    “嗯……首先是文字。百姓愚昧，想要让他们读书知义，必须降低学习的门槛。首先就是学费问题，如果学堂收费，很多百姓都会望而却步。尤其是家中有多个孩子的，肯定负担不起这个学费，就算建造再多的学堂，也无济于事。”
    姜昭哈哈一笑，“圣人啊！我们齐国别的没有，就是有钱！乡村学堂即便收费也没有几个钱，干脆免了吧！”
    齐国确实很有钱。
    管仲时代，齐国就凭借鱼腌之利积攒了大量的财富。
    之后管仲又是凭借商战的手段，摧毁了一个又一个国家的经济。
    给农村修个学堂而已，才几个钱？
    岳川忍不住提醒道：“国君啊，学堂并不是搭一个茅草屋就完事了。读书学习，还得有教书的先生，对不对？先生是要吃饭的，得给他们发俸禄是不是？”
    姜昭摆了摆手，“圣人，我知道姜国官不出城，权不下乡，诸多官员胥吏没有常务工作后，都变成了学堂的老师，还说什么，这叫以吏为师。我齐国也有很多官吏，正好可以派往乡村。”
    说这话时，姜昭眼睛中闪烁着别样的光芒。
    岳川没有理会他的小心思，毕竟自己也有小心思。
    “除了学费，老师的俸禄，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学习过程中消耗的笔墨纸砚等用具，还有书本。这些东西并不是一次性的，而是经年累月的长期消耗。”
    姜昭毫不犹豫，“我们齐国有钱！圣人无需担忧！”
    开学堂是稳定基层，收买人心，跟田氏大斗出小斗进一个道理。
    田氏都舍得下血本，自己怎么不能？
    事关姜氏社稷，多花点钱有什么？
    只要姜氏的社稷在，还愁没钱？
    经历过这么多大风大浪，大起大落，姜昭对钱财看得十分透彻。
    社稷就像果树，钱财就像树上的果子。
    果子被人摘了，问题不大，明年还会长出来。
    但是果树被人刨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岳川呵呵一笑，跟狗大户打交道就是好。
    “还有就是，如何调动百姓读书的积极性？半大小子，也是劳动力，能帮家里干不少活。如果去读书的话，就没法干活了。”
    姜昭想了想，“要不，给他们发钱？只要来读书，按人头发钱。”
    卧槽！
    岳川直接无语了！
    这种好事，我两辈子都没遇到过。
    “发钱倒没问题，不过不是按照人头发，而是按照学习的成绩。学而优者，可以给予鼓励。比如以齐国公室的名义发放一些金钱，或者物资方面的奖励。”
    姜昭两眼放光。
    乡村学堂里的学生都是穷苦人家，家庭不富裕。
    给他们少许钱财和其他物资，就能让他们高兴好几年，甚至一辈子。
    这是邀买人心的好手段。
    而且正大光明！
    比田氏高明了不知多少倍。
    甚至还能制作成牌匾，让百姓挂在家中。
    如此一来，获得牌匾的人有面子，还能引得相邻艳羡效仿，更能激励其子孙忠君爱国。
    圣人不愧是圣人，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保姜氏社稷稳固千年。
    “多谢圣人！昭，悟了！”
    姜昭心悦诚服的拜下。
    岳川目光怪异的看着姜昭。
    刚提出一个奖学金他就悟了，后面这些还要不要说？
    万一他又悟了，多不礼貌。
    不过为了学堂的推广，岳川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行忍耐。
    “除了激励手段，还要考虑这些人将来的出路。读书学习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很可能是十年八年。当这些学生长大成人后，就要成家立业。如果他们学习的东西毫无用处，谋生都成问题，自然就没人再学了。即便有奖励也无济于事。”
    姜昭立刻说道：“有入仕者，可授官职！有兴业者，可资财帛！”
    岳川心中暗道：前半句就把山东人拿捏得死死的了，后面句根本无所谓。
    “国君慷慨！接下来就只剩一个问题……齐国文字繁琐复杂，学习艰难，不如改成一种简单易学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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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4章

    岳川本以为姜昭会警惕，抗拒，甚至直言拒绝。
    却没想到，姜昭哈哈一笑，“圣人说的是姜国龙文吧？”
    岳川点头，“确实！王子阳所创文字简单易学，遍观天下诸国文字，无出其右者。且，姜国书籍众多，纸书便利冠绝天下。孔先生等大贤又在整理古书，编撰新典……”
    姜昭拱手说道：“圣人无须多言，我齐国学堂全面引入龙文！不为其他，而是……这种文字由我表兄创造！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家人自然也不能写两种字！”
    这……
    岳川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自己想了一大箩筐说辞，结果什么都没用上。
    这种心情，往高雅了说，就是：不问苍生问鬼神。
    往低俗了说，就是KTV里点公主：王刚留下，其他的走。
    岳川拱手：“国君与王子阳的兄弟之情比天高、比海深，岳某佩服！”
    姜昭心中暗道：原来圣人姓岳，记住了，记住了。
    “国君的拳拳之情，岳某一定转告给王子阳！”
    姜昭心中暗喜，不过还是连连推辞，“此等小事，何足挂齿……”
    “大兴文教，关系苍生福祉，此乃一等一的大事，岳某不但要告知王子阳，还要告知天下！”
    姜昭这么说，这么做，不就是为了卖好龙阳嘛。
    岳川乐得做顺水人情。
    反正就是动动嘴，传传话的事，惠而不费。
    放在古代这叫名士行为。
    放在后世这叫商业互吹。
    花花轿子众人抬，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收到别人的帮助，不一定要当面感激对方，因为对方帮助你，绝对不是为了几句感谢的话。
    但是，在第三者面前，一定要多说感谢的话，多多宣扬那人对自己的帮助。
    如此一来，帮助你的人会越来越多。
    如果收到别人的帮助，却从来都不说，别人问起也矢口否认。
    不用想，帮助你的人只会越来越少。
    想想“及时雨”宋江的名声是怎么起来的？
    不就是那些受到帮助的人用嘴吹的嘛！
    姜昭全盘引入姜国龙文，岳川为姜昭扬名。
    这并不俗气。
    相反，这是资源的互换，双方都能获利的大好事。
    姜昭一直都想跟龙阳攀关系，把姜国引为外援，巩固权力。
    龙阳也一直想推广姜国文字，学习龙文的人越多，他的名气就越大嘛。
    现在，岳川穿针引线，把这个事办成了。
    双方都得到了好处。
    岳川暗叹自己有先见之明。
    还好当时答应龙阳，把简体字的“创造者”名头给了出去。
    如果不是“姜国龙文”，而是“简体字”。
    想要说服姜昭，肯定得费上许多口舌，还未必能得到想要的效果。
    “圣人，有一个问题，我齐国的官吏没有学过龙文，一时半会儿恐怕排不上用场……”
    “哈哈，这有何难！”岳川笑着说道：“琅琊这些大大小小的家族，都学习过龙文，近段时间又听我讲道，所悟甚多。国君不妨把官吏派过来，在此培训、进修。合格之后便可深入各乡村执教。”
    “如此甚好！”
    岳川指着王竞择说道：“培训之事，就由你做主。”
    “学生明白！”
    “你要做好长期培训的准备，不光是这些官吏，今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前来进修，学习为师之道。”
    “老师的意思，我们要开办一个专门教老师的学堂？”
    岳川大喜，“咦……这主意不错！就叫琅琊师范学堂吧！”
    姜昭喃喃自语：“师范？师之模范？好名字！好名字！这个学堂我投了！田氏有稷下学宫，我有琅琊师范！哈哈哈哈！”
    王竞择转头看向岳川，后者点了点头。
    岳川不愿意和齐国绑定，但是琅琊师范学堂没关系。
    这个学堂拿了姜昭的投资，就相当于齐国公室的嫡系。
    师范学堂出来的人，天然就带上一丢丢“天子门生”的味道。
    岳川看了一眼姜昭身旁的齐俊雄。
    “为人师表，不光要熟读典籍，还得学一些防身的技艺。琅琊文风昌盛，但修行这块……嗯……不知国君有什么好的人选？”
    姜昭哈哈一笑，“齐卿，你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吗？”
    齐俊雄瞬间明白，这是往琅琊师范学堂安插人手的机会。
    圣人如此坦荡，给自己机会，怎能不好好把握。
    而且，紫霄门覆灭，正在努力重建中。
    小师弟那边不知怎么的，突然间音讯全无。
    重建师门的重任就全都压到自己肩上了。
    之前一直为人才的事情发愁，不知道去哪寻找那么多可造之材。
    现在好了，守着琅琊师范学堂，还愁没有好苗子？
    就算不能修行紫霄门雷法，也能传他们一些技击之术，充当紫霄门外围弟子。
    “君上放心，圣人放心，这件事，在下定会办的漂漂亮亮。”
    听到这话，姜昭哈哈大笑，岳川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间，大厅里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岳川说道：“我在姜国有些路子，可以拿到大量的《龙文字典》，不知国君……”
    土地庙那边有三万本字典在仓库里吃灰。
    字典滞销，黄家的印刷厂都停工了。
    “要！要！要！有多少，要多少！”
    狗大户就是这么财大气粗。
    既不问价，也不问数。
    岳川伸出三根手指，“三万册，全都要？”
    “要！字典是好东西，不嫌多！”
    “价格……”
    岳川本想说，量大，给个优惠。
    姜昭却抢答道：“姜国一本字典三十钱，不过我知道，字典的价值远不止于此，表兄肯定是给了贴补。这样！一本字典我出一百钱！”
    岳川直接无语。
    他忍不住看向姜昭头上，顶的是发冠，不是花格子布。
    姜昭没有察觉岳川怪异的目光，而是继续说道：“圣人啊，光有字典也不行。我们还需要钢笔和纸张，尤其是这个纸张，圣人有没有路子？”
    “纸张？”
    姜昭连连点头，“是啊！我那表妹葵公主不是说了吗，按照各国施政情况进行评价，免费赠予各国纸张。我们姜国去年大乱，接着又遭遇灾荒，许多百姓都外出逃难，甚至逃到姜国了。我们的评价……嗯……很低很低，赠予的纸张我自己都不够用。”
    听到这个，岳川瞬间有印象了。
    姜大郎不就是从齐国逃难到姜国的么，入赘之后改姓姜。
    “纸张啊……这个有点儿不太好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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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5章

    纸是好东西！
    大黄给龙葵的“求职信”就是“纸政”。
    以纸张为核心，营造该物品的高级感，然后以“赠送”的方式免费给予天下各国。
    赠送的数量也跟各国国力、施政、民生、文化等方面挂钩。
    说白了，就是营造姜国的特殊性。
    一个中立的，与各国都一团和气的姜国。
    在这个策略下，纸张注定是一种稀缺的高端产品。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书联建立，文庙出现，读书人阶层萌芽……
    纸张的需求大爆发。
    尤其是齐国这种举国兴建学堂，全面普及义务教育的背景下。
    再加上山东人对编制的执着，平民百姓用的低端纸张，需求肯定超乎想象。
    是不是放开造纸技术呢？
    岳川思考的时候，姜昭也在思考。
    纸张是好东西，眼下只有各国君主才能拥有和使用。
    国内的公卿士族也只能干瞪眼。
    想用？
    找国君要。
    自己回国这段时间，就是凭着纸张争取到了几个公卿士族。
    这不是夸张。
    历史上，齐国发生过“二桃杀三士”的奇葩事件。
    两个寻常普通的桃子，导致三个猛士自杀身亡。
    比桃子更加珍贵的纸张，收买人心效果更佳。
    毕竟桃子只能润润嘴，而纸张可以写字，是文化、高雅的象征。
    有文化的，可以自己写个字挂在家里。
    没文化的，直接把白纸挂起来。
    看，这是国君赏赐的！
    而且，姜国赠送的纸张非常多，多到可以一人一张。
    凭借赏赐纸张，姜昭还真拉拢到不少人。
    只可惜，去年年末的时候，姜国对齐国的综合评价不高，导致“赠送”的纸张数量减半。
    “圣人，您能弄到纸张吗？”
    岳川回过神来，说道：“纸张……我倒是有些门路，不过质量不如葵公主赠送的那种。”
    “质量差点也无所谓，不知圣人能弄到多少？”
    岳川没说话。
    他在思考造纸的问题。
    自己造纸是用的马蜂，纯生态无污染，高效而快速。
    但是有个问题——产量低！
    倒不是马蜂偷懒，而是原材料不足。
    制作高端纸张，主要原料是麻。
    土地庙种的麻也不算少了，但是供给姜国之后，就剩不了多少了。
    而且，马蜂造纸肯定是最高端的纸。
    这种纸成本高，价格贵，肯定不能敞开了供应齐国小学生。
    是时候放开技术，开办造纸厂了。
    岳川没打算在姜国开造纸厂。
    因为姜国太小了，有限的土地都种植瓜果蔬菜和桑树了。
    姜国刺绣甲天下，纺织业以丝为主，麻根本没有市场。
    在姜国开造纸厂，原材料都得从外面买，无形中推高了成本。
    反而齐国。
    国内平原多，耕地广，麻的种植量很大。
    不如把造纸这个产业放在齐国。
    “这样，我在王子阳和公主葵那边也有些关系，国君想要纸张的话，我可以帮忙打听一下纸张的制作方法。”
    震惊！
    极度震惊！
    现场所有人都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姜昭连忙解释：“圣人，我不是……我的意思是购买纸张……并非觊觎姜国的造纸术。”
    纸张是好东西，造纸术更是好东西。
    一个是金蛋，一个是下金蛋的老母鸡。
    金蛋已经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了，更别说老母鸡。
    圣人竟然误会自己想要造纸术，这这这……
    姜昭急得满头大汗，想辩解，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王竞择忍不住说道：“老师，国君并非此意……”
    岳川摆了摆手，“纸张事关天下文教，王子阳与公主葵深明大义，致力于推广文字和文教，他们岂是那种敝帚自珍的人？你们，看错了王子阳和公主葵啊！”
    一句话，说得王竞择和姜昭面红耳赤。
    仔细一想，是啊！
    王子阳自创龙文、钢笔、《字典》，为的不就是推广文字，让天下人都读书写字看书吗？
    公主葵施行纸政，无偿赠予各国纸张，不惜血本推广教化。
    他们岂是那种惜金逐利的小人？
    姜昭叹服，“昭惭愧！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竞择也汗颜，“弟子惭愧！弟子惭愧！”
    岳川说道：“若是能求来造纸术，琅琊便可建造工坊，专业造纸。到时，所造之纸张，不但可供给国内所需，还可出口到其他国家。”
    “这……”姜昭有些担忧，“我们出口纸张，不会影响到姜国的纸政吧？”
    岳川“啊呀”一声，“倒是疏忽了！”
    姜昭心中可惜。
    不过，君子不夺人所爱。
    姜昭虽然觉得可惜，却也没有过多奢求。
    岳川握拳在腿上捶了捶，“此事关系天下教化，天下教化又与百姓福祉息息相关。为了天下百姓，我一定要说服王子阳和公主葵！”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齐齐震动。
    不愧是圣人啊！
    这胸怀，不是我们凡人能比的啊！
    姜昭感激涕零，“无论成败，昭都要替齐国百姓谢过圣人！”
    本来还想替天下百姓感谢一下的，但是想了想自己的身份，似乎还不够格，就没说出来。
    “听闻孔先生在姜国编撰典籍，昭学识浅薄，无法相助，唯有献上藏书若干，聊表心意。还请圣人代为转达。”
    齐国富庶。
    富庶自然就喜欢收藏书籍。
    自己看也好，用来装点门面也罢，总之越多越好。
    就连吃喝嫖赌不学无术的齐桓公，也有读书的爱好，因此还生出了《轮扁斫轮》的典故。
    庄子把这个故事记录在了自己的著作中。
    后世欧阳修也凑热闹，写下：乐之道深矣，故工之善也，必得于心，工于手，而不可述之言也。
    黄庭坚也写道：妙手从心得，接花如有神。
    所以，论到藏书，齐国绝对家底殷实。
    因此没想到姜昭这么慷慨。
    琅琊各家族藏书数量不少，但质量不高。
    姜昭的藏书，数量必定多，质量也必定不会低了。
    那一个不值钱的造纸术，换取齐国公室的藏书，自己血赚啊！
    要知道，这是焚书坑儒之前的藏书，而且是霸主国公室的藏书，其价值无法估量。
    另一边，姜昭心中暗暗说道：表兄啊，不是我小气，实在是家里没有文化人，跟文化沾边的就这么些破书了。
    （暴雨，停电。手机码字，现在手机也没电了。不能四更，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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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6章

    “王子殿下，齐国愿意全盘引入我国文字，并且在乡村兴建学堂，教授龙文。除此之外，齐国还会根据考试成绩，向成绩优秀的孩童颁发奖励。”
    “奖励内容包括三类：纸质奖状、金钱奖励、税赋减免。”
    “除此之外，齐国还建立了一个师范学堂，专门培养教书育人的老师。”
    “王子殿下，咱们姜国，被起比下去了啊！”
    岳川说完，呵呵一笑，端着茶杯细品慢品。
    只是，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一柄尖锥，狠狠刺痛了龙阳。
    “什么？田氏大胆！竟然敢剽窃我的成果！啊，气死我了！”
    “是姜昭！”
    “哦？表弟啊？嗯，不错！这小子长进了，竟然如此好学。哈哈哈，不错，勉强有我一半的水平了！”
    说罢，龙阳更是双手叉腰，嘴咧得跟簸箕一样。
    龙葵翻了个白眼，“王兄，咱们怎么就没有想到考试呢？新生入学的时候，所有人都聚在城中，一个一个的检验。咱们国小，人少，这样做倒还无所谓，可齐国地广人众，根本学不了咱们。”
    大黄点了点头，“公主殿下说的没错！考试是一个相对公平的办法，尤其是对于大国而言。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鉴定他人天赋、资质，如果鉴定者有私心，很可能造成某个天才的埋没。”
    龙阳收起笑声，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确实如此。
    姜国学堂招收学生，是自己亲自坐镇，每个孩童都检验了一遍。
    其他国家没有这种条件，根本没法模仿。
    考试就成了最公平的手段。
    龙葵又说道：“齐国还有一个规定，那就是乡村学堂必须超过100人，才能组织考试，并按照成绩发放奖励，减免税赋。如果达不到100人，就没有这一项。王兄知道这会带来什么结果吗？”
    “什么结果？”
    “当然是变相鼓励生育啊！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吗？”
    龙阳撇了撇嘴，“这么高明的计策，姜昭那小子就是聪明十倍也不可能想得出来！肯定是其他人给他支招了。”
    大黄捏着下巴沉吟道：“君上刚才说……齐君有自己一半聪明才智，现在又说齐君聪明十倍也想不出这种计策。所以……”
    “国相，你欺人太甚！”
    大黄不为所动，“公主葵一眼就看出了这个计策的妙处，所以，公主葵的才智是君上两倍？”
    龙葵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国相，你不要夸奖王兄，他会骄傲的。”
    岳川咳了咳，制止了几人的吵闹。
    “齐国用教育鼓励生育，以村为单位，每半年一小考，一年一大考，小考成绩前三者资以奖学金，分别是百钱、五十钱、二十钱。大考前三者，除奖学金，还有奖状一张，并减免百亩田税。”
    “为了凑齐一百名学生，村中必然会鼓励生育，毕竟一年六个奖励名额，无论谁拿到都是落在村里了，如果不够一百名学生，那就血亏。如果学生达到两百人，可以继续增加奖励名额。”
    “听说一些富裕的乡村，有人打算出钱购买猪羊鸡鸭，笔墨纸砚，奖励成绩优异的同村、同族后辈。”
    “如此一来，每个村的村长、族长都会主动宣传生育，鼓励生育，谁家不生或者少生，就是给全村、全族拖后腿，如此一来，人口自然越来越多。”
    “对于夫妻而言，生孩子有利可图，只要生出一个聪明的孩子，每年就能额外获得几十上百钱，还有免税的资格以及各种实物奖励，他们不但会多生孩子，还会下意识培养孩子成材。”
    “如此风气下，齐国必定人才辈出，不出十年，又是一番盛景！”
    听到岳川的分析，龙阳三人全都目眩神迷。
    一个小小的考试，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
    首先是遴选优秀者。
    其次是鼓励生育。
    最后是培养重视人才的氛围。
    学堂都是以乡村为单位，乡村基本都是沾亲带故的同族。
    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理下，富户会格外慷慨。
    同村、同族的优秀后辈，随便提携一下，也算是结一个善缘。
    真有那种家中特别贫寒却又格外优秀的，靠着国家发的奖学金，以及同村、同族的资助，也能改善生活条件。
    最重要的，让他们从小就深刻明白一个道理——读书改变命运！
    至于奖学金的评选会不会有什么舞弊？
    首先，老师都是外地的，与本村没什么特殊的利益往来。
    其次，国家给的奖励并不算特别多，荣誉高于利益。
    最后，同乡同村都知根知底，根本没舞弊的空间。就算有，他们自己乐意就完了。
    龙阳深吸一口气，语气郑重的说道：“齐国引入我们的龙文，我们引入齐国的考试，谁都不亏！大家意下如何？”
    “我赞成！”
    岳川第一个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大黄连忙附议。
    “君上写过不少文章，孔先生都击节称赞，以后可以把这些文章当做考试内容，让学生背诵、默写。效果一定很不错！”
    听到大黄的话，龙阳脸颊通红。
    那些文章是怎么来的，只有龙阳最清楚。
    可是羞耻心只存在了一秒钟，龙阳很快就憧憬起来。
    “国相所言极是！看样子，我以后得多写点文章，丰富孩童们的书本啊。”
    看到龙阳哈哈大笑的模样，龙葵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样欺负小孩子，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难道是我写的文章不好吗？”
    “好！那就请王兄以考试为题，写一篇文章！”
    “呃……这个啊……做文章是大事，需要更衣沐浴、焚香斋戒。给我三日时间，我一定作出来！”
    龙阳这番话倒是提醒了岳川。
    他眼睛一亮，瞬间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君上，我们搜罗天下诸国的名言名句和文章，整理成书、编撰成册，让孩童们学习。比如齐国的文章，就取名《齐风》，晋国的文章，就取名《晋风》，楚国的文章，就取名《楚风》。”
    “好啊！真是好啊！列国贤才与我共著一书，我龙阳也算名动八方、名扬天下了啊！啊~哈哈哈哈~~~”
    龙阳伸出一根手指，“我决定了！以后专业写文章，这本书，我龙阳的文章要占一半！”
    岳川也哈哈一笑，打趣道：“天下才气共一石，王子殿下独得八斗，我占一斗，余者共分一斗！”
    “对对对，我龙阳——才得八斗！”
    岳川摇头说道：“才高八斗！才高八斗！”
    “对对对，我龙阳——才高八斗！”
    龙葵看了看叉腰狂笑的兄长，又看了看捧杯不语的岳先生，总觉得哪里不对。
    “王兄……岳先生说得对。”
    “啊？你也看出为兄才高八斗了吗？”
    “才没看到，斗却看到了。王兄这嘴张得，还真像粮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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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7章

    岳川故意拖延半个月回到琅琊城。
    姜昭和齐俊雄没有离开，而是就住在了王家，协助王竞择主持祭拜，甚至还给上香的人开笔破蒙。
    只是，姜昭本身刚破蒙不久，文气少得可怜，文心也黯淡无光。
    他开笔的人无一例外，都没能点亮文心。
    几天之后，姜昭尴尬的停止了捣乱行为。
    琅琊大大小小的家族得知国君驾临，每日都过来串门。
    姜昭也有意拉拢琅琊的大小家族，于是一群人每天聚在一起谈笑生风。
    之前十几年，姜昭都是在吃喝享受中度过。
    说起投壶射箭之类的游戏，姜昭那叫行家里手，骨灰级玩家，估计打娘胎里就开始涨经验了。
    凭着这一手，姜昭折服了一大群人。
    融洽的气氛下，姜昭开始求贤问策。
    他自己不会说，但是他会听。
    他自己讲不出什么良策妙计，但是他能感觉出什么政策有利，什么政策有弊。
    一群人十几天的功夫，竟然把琅琊城未来几十年上百年的施政方向都讨论完了。
    岳川回来的时候，一群人正在奋笔疾书，把这些政策整理出来，装订成册。
    看过他们整出来的东西，岳川直接麻了。
    这玩意治理琅琊大材小用，治理整个齐国绰绰有余，治理整个天下，也不是不可以。
    最关键的，琅琊人都是自己带出来的，思想上与自己同频同步。
    讲道时，自己是敞开了吹。
    很多上辈子世界里都没实现的事情，自己也一并讲了出来。
    很多上辈子的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自己都描绘了出来。
    关键是，琅琊人信了，还照葫芦画瓢，勾勒出了一个“大同世界”。
    “五年计划”、“十年计划”、“五十年计划”、“百年计划”。
    卧槽！
    照这个速度，有生之年能看到共产主义社会？
    这也太妖孽了吧？
    岳川不由想到上辈子看到的某个文章——治天下，一个县衙的草台班子就够了。
    汉初，治理天下的是沛县元老集团，萧何，曹参，周勃，樊哙等，这些都是刘邦的基本盘，也是核心。
    他们的身份，萧何是刀笔小吏，等同现在的非编制人员，政府单位里的合同工。
    曹参是狱掾（yuàn），狱曹的属吏，相当于看守所里的辅警，也是合同工。
    周勃连合同工都不是，曾以编织制作养蚕器具为业，乡里办白事就去吹箫混饭。
    樊哙，屠夫。
    看到这里有人会疑问，沛县很牛逼吗？
    一个刀笔吏都能混成汉初三杰，后面还“萧规曹随”，两代丞相都是一个衙门里出来的。
    实际上，不是沛县风水有多好，而是沛县这一批人赶上了机遇。
    就是那句“站在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的真实写照。
    也由此得出结论：一个小县衙的配置，就能管理好一个大帝国。
    类似的还有明初。
    朱元璋开局一个碗，得天下后一口气封了六公二十八侯，总计三十四位开国功臣。
    六位公爵均是淮西人，二十八侯也大部分是淮西人，满朝文武都是淮西的穷老乡。
    李善长，年近四十却没考上功名的书生，估计跟智多星无用一个德行。
    冯胜，农民出身。
    徐达、汤和，贫苦农民出身，跟朱重八还是穿一条裤子的发小，家庭条件可想而知。
    常遇春，更穷，都落草当强盗了。
    可就是这种丐版梁山好汉的配置，不但能得天下，还能治天下。
    这足以说明，随便一个县城的草台班子放到庙堂上就能治理国家，而且治理得很好。
    看着手上的施政方略，岳川彻底信了。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确实是真的。”
    “不对不对！琅琊葛氏，这是诸葛家族的老祖宗。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三个诸葛亮才能合成一个诸葛家的老祖宗吧？”
    “姜昭是捡到宝了，看他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古往今来，所有帝王有一个算一个，谁得到诸葛亮这种人才都得笑冒鼻涕泡。”
    看了众人一眼，岳川心中暗道：正好都在这，免得一个个叫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幸不辱命，我拿到了造纸术的秘方！”
    听到这话，姜昭小心肝怦怦狂跳，差点蹦出胸膛。
    造纸术？
    竟然拿到了？
    “圣人……我我我……我们也能造出纸了？”
    造纸？
    琅琊各家族听到这话，脑子嗡嗡作响。
    圣人不仅给我们传道，还要授业？
    而且是珍稀无比的造纸术？
    岳川摇了摇头，“造纸术是拿到了，但能不能造出纸，全看工匠的技艺水平。”
    “好好好！这个没问题！我这就召集齐国所有农工巧匠！”
    众人也纷纷拍着胸膛打包票。
    “我们琅琊人一定把这门技术钻研明白！”
    “圣人放心，这件事就包在我们身上。”
    岳川再次摇头，“不，造纸术珍贵，所以造纸作坊必须保密。而且，造纸有很多讲究，得祭祀四方神灵，这件事一般人做不好。”
    姜昭瞬间明白什么意思。
    不过他丝毫不在意。
    当国君，最重要的是什么？
    放权！
    把权力交给下属，自己尽情玩乐即可。
    “一切听凭圣人做主！需要多少钱粮，尽管告诉我！”
    国君出钱，琅琊人只能表示，自己出人。
    岳川点了点头，“我打算在琅琊建一工坊，专业造纸。至于造纸的原料，主要是麻，希望国君能在各地采买原料，运往琅琊。”
    “没问题！”
    “咳咳……希望国君采买，而不是加税强征。”
    姜昭脸上一红，“圣人，您可以怀疑我的能力，但您不能怀疑我的品德和智商！”
    岳川一想，也对。
    齐国有鱼盐之利，富甲一方，妥妥的氪金大佬，不是阖闾、伍子胥那种白嫖党。
    而且有田氏这个竞争对手在，姜昭再傻也不至于加税。
    岳川哈哈一笑，接着说道：“我出技术和管理，琅琊百姓出人工和场地，国君出钱，工坊出售纸张所获纯利润，国君占四成，琅琊百姓占三成，我占两成。”
    “至于这十份利润，我也不拿，而是干一件大事……”
    琅琊众人听到这话，齐齐点头。
    国君出钱，占大头，肯定没问题。
    圣人出技术，才拿两成，自己只是卖点力气就能拿三成，不抽自己两耳光再多磕几个响头，这钱拿的都不踏实。
    至于圣人说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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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8章

    既然开放造纸技术，那就索性开放的更多一些。
    纸根据原材料不同，可以分为许多种。
    除了麻纸，还有竹纸、绵纸、桑皮纸、檀皮纸、牛皮纸等。
    华夏很多地方都能种植麻，换句话说就是很多地方都能制造麻纸。
    南方竹林密布，可以制作竹纸。
    其他地方也都可以因地制宜，制作特殊的纸张。
    岳川确实打算开放造纸术，但造纸术必须在自己的控制之下。
    否则，小造纸厂遍地开花，滥砍树木不说，还会污染水源。
    这也是岳川说需要“祭祀四方神明”的原因。
    借祭祀掌握话语权。
    如此一来，在造纸原料上就能选择麻、竹、棉等可大量种植且快速生长的植物，而不是去砍伐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古树。
    在造纸流程上也能尽量环保，降低污染。
    总之，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岳川缓缓说道：“你们知道纸政吗？”
    姜昭知道纸政。
    因为龙葵颁布纸政的时候他就在现场。
    但其他人不知道，他们的层次还接触不到这种高级的圈子。
    岳川解释道：“纸政就是由纸张衍生的一种奖励——姜国有天下最好的纸，这些纸不用于贩售，而是免费赠予天下各国。”
    “什么？免费赠予？每个国家送一点，加起来也是不小的数量吧？”
    “姜国这般富裕？”
    “功德无量啊！”
    岳川点了点头，“姜国会搜集和整理各国的消息，比如文治武功、施政赈灾，还有对文教的重视以及成果。这些因素综合评价，然后赠予数量不同的纸张。”
    众人惊讶无比。
    他们想不明白姜国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一分钱都捞不到，还要搭进去大量的人力物力。
    “赔本赚吆喝吗？”
    “我看不像！”
    “那你说为什么？”
    “我说不上来，但我觉得，肯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岳川抬手制止了众人的议论，“我这份利润并不是我个人拿了，而是替姜国拿的，替纸政拿的！至于这份利润的用途……”
    “所有著书立说者，其作品都可参与品评，每年将品评出十部作品。这笔利润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用于出版他们的书籍，让天下人都有书看、有好书看，而且能以更低的价格购买到高质量的书籍。”
    “另一部分则是作为奖金，表彰他们对文字创作的贡献。”
    听到这话，打算写书的不打算写书的都激动起来了。
    帮自己出版书籍，这是扬名天下的大好事。
    除了名，还有利！
    “圣人，我能不能问一个比较俗的问题……这个奖金，有多少？”
    “是啊，我也想问问，是不是跟奖学金一样多？”
    岳川哈哈一笑，“乡村级的奖学金最高才一百钱，我说的这个奖励……”
    说不下去了。
    岳川挠了挠头，造纸厂地基都没打，规模不知道，盈利也无从推算，更别说奖金规模。
    “大家放心！这个奖金的数额只高不低，普通人如果能拿到这笔奖金，完全可以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甚至子孙三代都吃喝不愁。”
    岳川这话不是无的放矢。
    因为将来除了琅琊的造纸作坊，还有吴国的造纸作坊等。
    造纸作坊只会越来越多。
    每一个造纸作坊，岳川都要占一份收益。
    单个造纸作坊的收益本就不低，这么多造纸作坊合起来，利润更加可观。
    即便平分到十个人头上，那也是天降横财。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莫言获得诺贝尔奖，奖金是722万人民币。
    对于平民百姓而言，这笔钱完全可以衣食无忧的过一辈子。
    放到这个世界，生活成本更低，货币更坚挺，甚至能让三五代人吃喝不愁。
    然而，现场众人不知道。
    见识匮乏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根本想不到这个奖金的数额。
    姜昭忍不住搓手，垂涎的问道：“圣人啊，这个奖金谁来颁发呢？”
    岳川瞬间明白了这家伙的想法。
    “哦，奖金既然是纸政衍生，当然在姜国颁发，至于谁……这就看王子阳和公主葵谁有空了。”
    姜昭忍不住搓牙，“圣人，打个商量？”
    随即，他指了指旁边，脸上浮现出“借一部说话”的表情。
    岳川呵呵一笑，走到一边问道：“怎么商量？”
    “能不能让我颁发这个奖呢？我可以出钱！”
    看到岳川似笑非笑的表情，姜昭满脸通红。
    “咳咳……我才疏学浅，就算写一辈子书也写不出什么名堂，但是圣人您知道吗，我有一颗爱书的心，我多么希望我也能站在那个奖台上啊！圣人啊，您能帮我圆梦吗？”
    岳川连连点头，“我相信！我相信国君对文教的热爱，也高度认可国君对文教事业所做的贡献。不过这个奖还是要在姜国颁发！”
    姜昭：……
    那你不是白认可了吗？
    “不过……”岳川顿了顿，“身为一个文明国家的国君，国君可以对获奖书籍进行提名，您的提名，将会影响到最终的获奖名单。”
    姜昭瞬间多云转晴。
    虽然自己不能站在台上，但是自己可以决定……哦不，稍稍影响一下谁能站在台上。
    这也是脸面啊！
    “每年都可以提名？”
    岳川点头，“对，每年都可以！姜氏国君都拥有这个权力！”
    “哈哈哈！好好好！”
    姜昭激动地原地踱步。
    转了几圈，他挥着拳头说道：“凡获奖者，我都赏赐宅院一套，只要肯来齐国定居，想住哪就住哪，想要什么样的宅子就送他什么样的宅子。如果现成的不满意，那就给他造，只要说个样，都给他造出来！”
    岳川目不转睛的看着姜昭。
    总觉得这家伙头上应该顶一块布，方格格带花纹那种。
    岳川相信，一个崭新的时代开始了。
    一个必将超越百家争鸣的时代！
    今后之天下，不仅读书能改变命运，写书也能。
    写书的供给了读书的，读书的又反哺了写书的。
    今后只天下，书籍数量会井喷般暴涨！
    尤其是那些被私藏的书籍，肯定都会改头换面的浮现出来。
    随着时间推移，书籍的质量肯定也会大大提升。
    这么多高质量书籍，得催生多少人才？
    岳川也握了握拳头，心中暗道：得多找几个姜昭这样的狗大户！
    哦不，不能这么说我们可爱的土豪朋友。
    离开琅琊后，岳川又回到姜国。
    “君上，咱们又被齐国比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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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59章

    “君上，我打算成立一个‘文以载道’奖，全天下，所有书籍都可以参与该奖项评选。每年选出十本书作为当年最佳书籍，我们将会对这些书籍进行刊印、发售，并且会给与创作者一笔大额奖励。”
    “好哇！这是好事哇！我的作品是不是也能参加评选？”
    龙阳说这话的时候，顺手从旁边拿了一本《龙文字典》，脸上满是期待的表情。
    岳川：……
    你就不关心怎么被齐国比下去的吗？
    “君上，齐国国君承诺捐献一大批书籍，并且打算拿出一大笔钱，换取颁奖的资格。”
    “表弟花一大笔钱，就为了给人家发钱？他是不是傻啊？”
    岳川仔仔细细看了一眼龙阳，努力想从这张脸上找到智慧的蛛丝马迹。
    “君上，你想想，要是由他颁奖，这颁奖的地点就得是在齐国对不对？那些人才就得千里迢迢去齐国。而且齐国承诺，这些人才愿意留在齐国的话，每个人送一套宅邸，地方任挑、款式任选！”
    龙阳搓了搓下巴，“这……送我我也用不上啊。”
    岳川一把抢过字典，大声道：“君上，原本这个颁奖，是要在咱们这，由你来颁的！”
    “哦！啊？什么！？表弟这是要挖我墙脚！”
    龙阳瞬间怒了。
    这是从自己碗里抢肉吃啊！
    能著书立说的，肯定都是大贤，像孔先生那样的。
    如果这些大贤都来姜国，并且都留下，姜国会是何等的文明昌盛。
    可恶，表弟竟然横刀夺爱！
    “不就是宅邸嘛，我也送！”
    “君上，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区区宅邸，何足挂齿？”
    “那，以先生的意思？”
    岳川说道：“年少成名的，咱们可以给他牵红线，寻找知书达理的妙龄女子，喜结良缘。”
    “已经娶妻抱子的呢？难道给他送小妾？”
    “咳咳！使不得，使不得！这种人咱们可以把他的子女收入学堂，享受这天下间最优质的教育资源。”
    “如果那种一生未娶的老年人呢？”
    “如果是那种精力旺盛的，就把他们和孔先生、长卿、王建安排在一起，整天喝茶斗嘴，切磋技艺。人多了以后可以专门找个地方，修个园子，让这些人整日凑在一起论道。”
    “反之，那些年老体衰的，就多关注一下他们的衣食住行，给他们更多的关怀，尤其是医疗、养老等方面，让他们能够在姜国安度晚年。”
    龙阳瞬间懂了。
    “生老病死、衣食住行，全程无忧，借助这种优势吸引天下各国贤才。”
    “对！就是这个道理！”
    “行！岳先生看该怎么弄，直接办就是。”
    “钱？”
    “没钱！”
    “齐国那边给得挺多的。”
    岳川是打定主意要从龙阳这里弄点好处。
    天下文教，这是大功德、大气运的大好事。
    这就跟买比特币一样。
    一杯奶茶的钱，换取几辈子的财富自由。
    这一切，都是为了龙阳好。
    然而，龙阳还是不肯出钱。
    他一咬牙，一跺脚，“岳先生，你之前说著书立说可以拿奖励？这个奖励有多少？”
    “足够普通人一辈子衣食无忧，三五代人吃喝不愁。”
    “那这样！我每年出一本书，拿一个奖，奖金我不要了，就当是我的投资，怎么样？”
    “君上，你真能写书？”
    龙阳迄今为止，所有的作品都是大黄给的，而大黄又是从岳川手里拿的。
    “岳先生有所不知！”
    “哦……我还真不知。”
    “我龙阳才高八斗，写文章信手拈来！但我还有另一个强项，那就是武道。我能写一些武学修行的书籍！一年一本，绝对没问题！”
    岳川顿时一惊。
    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好书不光是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小说话本，还包括修行秘籍。
    龙阳还真没夸张。
    想当初，熊大熊二祖传的气血修行之法，龙阳看了一眼就说什么玩意，然后不出半刻钟，就把这篇修行功法优化一遍，效果嘎嘎好。
    上次说独轮车队在外面不太平，龙阳即兴创作，搞了一个短棍之术，在姜国车夫群体中传开了，每个跑运输的都能耍上一套。
    如果龙阳打定主意要写秘籍，一年一本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没能敲到龙阳的钱财，但能敲到基本武学秘籍，也不错。
    “君上能保证质量吗？”
    “我龙阳才高八斗，质量肯定有保证！”
    “每年一本？不拖稿？”
    “我龙阳才高八斗，速度肯定有保证！”
    “那，一言为定！齐国那边我推了他们。”
    “多谢岳先生！”
    岳川走后，龙阳摊开纸，捏着钢笔思考良久。
    写点什么好呢？
    另一边，岳川出现在河神宫。
    “嗡嗡”的钟声响起，传遍姑苏城。
    没多久，阖闾、伍子胥就出现在河神宫外。
    “小王阖闾，拜见河神大人！”
    “进来吧！”
    两人毕恭毕敬的行礼，再抬头时，岳川已经出现在宫中。
    “坐下说话！”
    “多谢河神大人。”
    “是这样！北方的水族传来消息说，齐国琅琊霞光冲天、金光弥漫，此乃圣人出世之兆。”
    阖闾闻言，顿时失声道：“什么？齐国要大兴？”
    吴国与齐国比邻，中间仅有几个小国作为缓冲。
    至于岳川说的琅琊，与姑苏城直线距离也就千里。
    无论琅琊出圣人，还是齐国大兴，这对吴国而言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岳川听到这话就明白了阖闾的心思。
    不是阖闾胆小，而是齐国底蕴太厚了，曾经的霸主国，一旦再次振兴，周边所有国家都会倍感压抑。
    岳川讲述了齐国公室和田氏的现状。
    “田氏意欲退出齐国，出海寻求新土建国，齐国内乱消除，必然大兴。”
    伍子胥拱手说道：“河神大人，我们吴国有您庇护，又与姜国通商，肯定也会快速发展，不出十年，也能大兴！”
    岳川点了点头，“但是，齐国与姜国也建立了通商，除了寻常商贸往来，还有更深层次的合作。”
    “什么合作？”
    “书联！考试！文以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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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0章

    听过书联、考试、文以载道奖的详情，以及三者的关系，阖闾、伍子胥全都呆若木鸡。
    “果然是圣人手笔，此等治国治世水平，伍某拍马莫及！”
    “可惜，此等圣贤，怎么不降在我吴国呢？”
    岳川说道：“那造纸术，我也有些门路，弄了一份过来。你们愿不愿意学习？”
    “要！当然要啊！”
    “呃……河神大人，咱们造纸，会不会惹姜国不喜？”
    岳川无所谓的说道：“这是我的门路，你们无须担心！只用告诉我，做不做就行了。”
    “做！”
    “当然要做！”
    这种好事，谁拒绝谁傻瓜。
    岳川说道：“齐国是麻纸，我们这里可以制作竹纸。正好，编制竹器的下脚料，以及品相不好的竹子，都可以拿来制作竹纸。”
    阖闾与伍子胥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阖闾拱手道：“一切听凭河神大人吩咐！”
    岳川摆了摆手，“齐国那边，国君占五成，琅琊百姓占三成，圣人占两成。我们这边也一样，吴王占五成，作坊的工匠占三成，我占两成。这两成我也效仿琅琊圣人，作为文以载道的奖金。”
    “河神大人圣明！”
    伍子胥却想到一个问题：“河神大人，我们吴国百姓也能参与文以载道的评选吗？”
    岳川点头，“当然可以！这个评选是面向全天下，所有著书立作者都有资格参与评选。怎么，伍相也有著书的念头？”
    伍子胥尴尬一笑，“伍某确实想过著书，写一本治军的书籍，可是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差了感觉，一直无法落笔。”
    岳川回想了一下脑海中资料。
    伍子胥是古代水战兵法的开创者，在中国兵学史上具有重要地位，代表作品有《水战兵法》。
    伍子胥对苏州的水利建设也作出了巨大贡献，主持开挖了世界上第一条人工运河胥江，既避免了吴地的水患，又便利了当地的漕运和灌溉，对当地百姓的生计发展有着重大的意义。
    上辈子的世界里，伍子胥向阖闾引荐孙武，孙武的“求职简历”就是一本兵书。
    没错，这个兵书就是《孙子兵法》的雏形，史上最强求职简历，没有之一！
    也正因此，伍子胥的光芒被孙武分走大半，他写的兵书也始终笼罩在《孙子兵法》的阴影中。
    这辈子，孙武被岳川截胡，没有来吴国。
    吴国的局面就全靠伍子胥支撑了。
    至于伍子胥说的“少了点感觉”，估计就是孙武这块磨刀石的原因。
    岳川说道：“船舶营造、航运技巧、海外风光，这些都可以写入书中。”
    “这也行？”
    “为什么不行？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海路也是路啊！”
    伍子胥顿时双眼赤红，鼻息粗重。
    他自己回想自己看过的所有书籍。
    除了《山海经》提起几句海外风光，基本就没有了。
    一本都没有！
    如果自己能写一本详细介绍海外风土的书籍，不说内容如何，单是这个“首本”就足以自己名载史册。
    岳川又向阖闾说道：“我在姜国那边有关系，文以载道也能说上话。咱们吴国给了真金白银的支持，就能要一个提名的权力。”
    “啊！这……”
    阖闾有点小激动。
    这是好事啊，大好事！
    吴国远离中原，名气不显，文化方面的知名度就更低了。
    如果能加入“文以载道”圈子，并且拥有提名权，吴国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多谢河神大人！”
    岳川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叹息一声。
    “河神大人因何叹息？”
    “我在叹息，齐国、姜国都在广建学堂、大兴文教，以考试惠及乡村，催生民众。我们吴国……被比下去了啊！”
    一句话，刺得阖闾、伍子胥面皮生疼。
    这俩都是当世人杰，又都是少年得志，心高气傲得很。
    干什么都要力争上游，怎会甘心落于人后。
    “河神大人，我们去年就已经全面引入姜国龙文，也在全国范围内建立学堂，教书育人。”
    岳川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你们的学堂都建在了城镇，而齐国建在了乡村。”
    “我们……也可以建在乡村。”
    “这需要很多人手，很多钱！而且是长期的投入。”
    “我们吴国有钱！”
    吴国真的很有钱！
    靠着水运、商贸，吴国的财富快速积累，阖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富裕。
    “那么，考试呢？吴国也要效仿齐国吗？”
    “效仿！”
    “君上，我们何止是效仿，我们明明是要超越！齐国给多少，我们吴国给双倍！”
    “对对对！给双倍！”
    有钱好办事！
    阖闾也看明白了。
    这两年来，种地需要人、种茶树需要人、打鱼需要人、跑船需要人、铸剑需要人、养殖需要人、竹编需要人……
    偏偏，吴国没人！
    吴国也就几百万人口，一千万都不到。
    以往还不觉得有什么，几百万人口已经很多了。
    现在却发现，哪里都要人。
    “兴建学堂、兴办教育，又需要一大批人手，可是我们已经没有富余的人手了。尤其是教书育人的人才，一个都没有了。”
    城镇里的学堂还没弄清楚呢，更别说乡村了。
    而且，齐国与姜国原本就是一家人，文字、语言大差不差，学习成本低。
    吴国跟齐国完全就是两种文化圈，八竿子都打不着。
    文字、文化上的差距就更大了。
    齐国人学习姜国龙文，就像学一门隔壁省的方言。
    吴国人学习姜国龙文，就像学习地球对角的外语。
    难！
    真的太难了！
    就算阖闾下令号召，也不大。
    除了跑船、跑商的人，因为生意上的需要，会主动学习姜国文字、语言，其他人大都兴趣缺缺。
    岳川呵呵一笑，“我在琅琊城也有些关系，琅琊那个师范学堂，专门培养教书育人的人才。”
    阖闾大喜，“啊？如此甚好，我们这便组织一批人员，送去琅琊城。”
    伍子胥也笑而不语。
    文教是好事，大好事！
    不但可以开民智，提高百姓对国家和君王的忠诚，还能为国家遴选有用之才。
    最最最重要的，读书考试能催生人口。
    这可是吴国霸业的基础啊！
    搞！必须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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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1章

    土地庙中。
    黄家成员在忙着制作雕版，胡家成员在忙着烧制陶器、搪瓷等器具，灰家成员也忙得团团转。
    三只小刺猬闲来无事，全都抱着一本书摇头晃脑念叨。
    白小二、白小三还好，勉强能抱着书。
    白小四腿短就算了，胳膊也短。
    “二哥，帮我翻下页。谢谢二哥。”
    “三哥，帮我往回翻，刚才刮风了，我还没看完就翻过去了。”
    岳川看到这一幕，叹息一声。
    可怜的孩子，身体有缺陷，却还坚持读书。
    于是，岳川给白小四做了个书架，把书本架上去，然后白小四就能空出双手用来翻页了。
    这时候，“嗡嗡”的声音从头顶掠过。
    大群的马蜂集体出动。
    岳川顿时疑惑，“怎么了？马蜂倾巢出动，这是哪里要干架吗？”
    白小二说道：“土地公，不是打架，而是农田里生虫子了，马蜂女王在派兵清剿。”
    派兵？
    清剿？
    这词用得……
    不过仔细想想，也差不多。
    马蜂大军过境，害虫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既清理了农田里的虫害，又充实了马蜂的口粮。
    毕竟马蜂是肉食昆虫。
    “有它们在，倒是省事了，不用打农药了。”
    白小四回过头，“土地公，什么是农药？我怎么从来没听过？二哥、三哥，你们听过吗？”
    两只小刺猬同时摇头。
    “没听过！”
    “奶奶没教过。”
    岳川咳了咳，“农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用研究。”
    说完，岳川起身走到土地庙后面。
    “小马，出来！快出来！”
    马蜂女王打着哈欠从小天地里飞出来。
    绕着岳川飞舞几圈，最终落在左肩膀上。
    “土地公，怎么想着找我了？”
    岳川扭头，看了一眼惺忪的马蜂女王。
    “你在睡觉？”
    “是啊！怎么了？”
    岳川指了指马蜂大军离去的方向，“你那些手下，是谁派出去的？”
    “当然是我手下的将军们啊！”
    马蜂女王兴致勃勃的说起了自己的几个子民。
    “我每天都要看书、学习，哪有时间管这些俗事，自然放权给它们了。”
    岳川暗暗比了个大拇指。
    马蜂女王这德行，跟人族君王一个样。
    都是甩手掌柜。
    不过马蜂女王说得对，它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修行，提升实力。
    只有它道行越高，生育的后代才会越强大。
    如果把时间都耗费在吃喝拉撒上，它和它的王国将会永远止步不前。
    “小马啊，给我两个蜂王。”
    “干什么？”马蜂女王警惕了一下，“你一直要的都是工蜂，今天怎么要蜂王了？”
    “我在人族那边有条路子，让那些人给你的子民建庙立祠，香火祭拜，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
    马蜂女王瞬间换了一副面孔，“哎呀，土地公，您怎么不早说啊。”
    “嗯？考虑一下啊！”
    “考虑什么考虑啊，这不用考虑啊！去，肯定去！如果不是要守家，我真想亲自去啊！”
    马蜂女王说的是真心话。
    建庙立祠，香火祭祀。
    这是好东西啊！
    精怪想获得香火很难很难，昆虫精怪难上加难。
    土地公能让自己的子民直接获得香火供奉，这等于送两个子民莫大的前程。
    要知道，昆虫比不上飞禽走兽，它们成为精怪的概率很低很低。
    即便成为精怪，修行也十分艰难，修行速度更是缓慢。
    马蜂女王就是一个奇迹，但这种奇迹很难复制。
    它生了数十万子民，但没有一个精怪。
    其中天赋最强，潜力最高的蜂王子民，距离精怪也差了一线。
    如果能接受香火祭祀，或许能跨过这一线。
    岳川说道：“暂时需要两个……哦不，三个吧，我带它们去人族那边发展。”
    “好的，没问题，我这就去生！”
    马蜂女王效率飞快。
    没多久，就给岳川送来了三个蜂巢。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锻炼，马蜂女王的筑巢水平直线提升，如今筑造出来的巢穴都精美无比，堪比艺术品。
    刚刚孵化的蜂王居住在蜂巢中。
    每个蜂巢还有一定数量的工蜂、兵蜂护佑。
    岳川收起蜂巢，下一瞬就出现在琅琊。
    拿出第一个蜂巢，岳川缓缓勾绘，施展起虫咒。
    这是一万香火施展的法术，作用就是提升虫子的力量。
    岳川之前对着两只蝗虫施展虫咒，借此掌握了蝗群。
    之后岳川又对南郭离养的蚕施展虫咒，改良蚕种。
    现在，岳川把对象换成马蜂。
    在虫咒的灌输下，马蜂蜂王的体型快速膨胀，身上的金黑色环状纹路也变得更加鲜艳、明亮，胸腹间的血色纹路也变得更加立体。
    随即，蜂王带着兵蜂在周围巡视。
    它在找对象。
    蜂类有两种繁衍方式。
    一种是无性繁殖，一种是有性繁殖。
    蜂的性别是由染色体决定的，当蜂在没有经过交配的情况下，实际上就是卵子单独发育了，所以蜂王产下的卵子是可以进行正常的发育的，
    但这样的卵子发育后实际上只含有蜂王的染色体，也就是说，发育出来的蜂幼虫属于单倍体，而蜂中的单倍体都是雄蜂。
    有性繁殖就是蜂王和雄蜂交尾，获得雄蜂的遗传物资，并将其储存在体内，之后就可以生产受精卵了，孵化出来的就是雌蜂，包括工蜂和兵蜂。
    所以，一个族群想要发展，就必须找到雄蜂，最好是其他蜂群的雄蜂。
    眼下还是春暖花开的时节，蜂群非常活跃。
    岳川带来的蜂王很快就找到了目标。
    蜂王无论体型还是外观都非常惹眼，身边又有强力保镖守护，妥妥的富家千金，这也使得追求它的雄蜂非常多。
    蜂王选择了其中身强力壮的，发生了一些愉快的事情后，就带着自己的手下赶回来了。
    琅琊的蜂群稳了。
    接下来就是赶紧找地方，把工坊建起来。
    还有就是造纸用到的各种器具和原材料。
    很快，琅琊就忙碌起来。
    大大小小的家族都被动员起来。
    出人的出人、出力的出力，出钱的出钱。
    琅琊所有家族都渴望参与到这件事中。
    紧锣密鼓筹备的时候，岳川又跑了一趟吴国。
    故技重施，吴国也开始忙碌的筹备。
    这时候，岳川带着第三个蜂巢回到姜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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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2章

    瓦缸寨，村民们聚在村中打谷场上听村长讲话。
    几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拖着鼻涕泡在远处奔跑，跑几步突然一个蹦跳趴在地上，手掌捂成窝窝头状。
    指缝分开，动作精准的捏着一只蚂蚱。
    另一个小孩随手揪了根草茎，从蚂蚱后颈处穿进去，再拉出来，任凭蚂蚱如何蹦跶，就是无法脱困。
    又有小孩跑到小树林里，不多时就抓了几只金龟子，用一根细竹丝穿在后颈上，金龟子“嗡嗡嗡”扇动翅膀，同样无法脱困。
    小孩子舒服的眯上眼睛，享受起吹面而来的微风。
    除了有点腥臭，别的什么都好。
    稍大一点的孩子则抓来天水牛，在那数触须的节数。
    谁的天水牛节数越多，就越厉害。
    只是，正数着数着，一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却是一不小心被天水牛咬到了。
    这东西的牙齿又长又利，咬人非常疼。
    旁边的孩子挥起巴掌就要拍，被咬的孩子却还阻止，舍不得自己这只天水牛王。
    程石看到这一幕，走过去一脚踩下，天水牛“吧唧”身亡。
    “你这蠢东西，手不要了么？没有手，你以后怎么干活？不干活，你怎么吃怎么喝？怎么娶媳妇？”
    程石越说越气，脱下鞋子就抽了过去。
    一群小孩见势不妙，全都哇哇大叫着跑开了。
    程石穿上鞋子，在地上蹭了蹭，把天水牛的尸体蹭掉。
    随即忧心忡忡的说道：“今年的天好，雨水足，虫子多，照这个势头下去，今年的蝗虫肯定不会少了。”
    听到这话，村民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蝗神。
    去年被杨国围攻，姜国粮尽水绝，是蝗神派了一批蝗虫过来，让姜国百姓渡过难关，顺便解了围。
    “村长，要是闹蝗灾，咱们打不打？”
    “是啊村长，要是蝗灾来了怎么办？”
    程石挠了挠头，骂咧道：“想那么远干什么，先把眼下这些杂七杂八的虫子解决了再说。”
    眼下林间、田间都有虫子滋生。
    就连房前屋后的菜园、菜地也都有大大小小的虫子。
    以往遇到这种事，百姓们都束手无策。
    个头大的虫子，比如毛毛虫之类的，还能手拿把掐杀一下。
    那些米粒大小，甚至芝麻大小的，根本管不过来。
    这些虫子太多了。
    头一天杀一遍，第二天又冒出来了。
    百姓们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田地里、树林中的鸟儿，或者其他生灵。
    缺少有效的杀虫手段，这也是农作物产量低的原因。
    “村长，田里、地里还好说，顶多就是少收点。可蚕房里的虫子就烦人了，得先把这个解决了啊。”
    众人纷纷点头。
    不是不心疼地里的粮食，而是根本没办法。
    再说了，只要不是蝗灾，其他虫害最多减产，不至于伤筋动骨或者颗粒无收。
    年年如此，都习惯了。
    但蚕房里不一样。
    蚂蚁会偷蚕宝宝，蟾蜍会偷蚕宝宝，老鼠也会偷蚕宝宝。
    最可恨的还是苍蝇。
    苍蝇的幼虫潜入蚕体内，潜伏发育，然后慢慢吸收蚕的营养，最后导致蚕死亡。
    养蚕人必须采取最好的预防措施，防止苍蝇直接接触蚕，并用纱布覆盖蚕的顶部，以保证透气和安全。
    可是苍蝇这东西太多了，防不胜防。
    天气逐渐炎热，苍蝇的数量越来越多，对养蚕的威胁也越来越大。
    村长程石头都快炸了。
    菜园里有虫，田地里有虫，树林里有虫。
    什么毛虫、青虫、甲虫、蛾虫……
    多不胜数。
    每一种虫都会导致作物减产，造成损失。
    可偏偏，想要防治虫害太难了。
    程石看了一眼周围的村民。
    比起以前，人心齐了，而且凝成一股。
    但是人手不够、人力不足！
    程石原本还打算给乡亲们鼓鼓劲、打打气，发动大家一起灭虫。
    可是就算男女老少齐上阵，也是顾了这头丢了那头。
    “唉，这可怎么办？”
    刚才挨揍的小孩又跑了回来，站在旁边说道：“村长，你那么厉害，怎么不去求求土地公啊？”
    “对啊村长，土地公肯定有办法。”
    程石眼一瞪，作势要脱鞋子，几个小孩连忙哇哇大叫的跑开了。
    不过，小孩子的话提醒了程石。
    外事不决，找仙家。
    内事不决，还找仙家。
    于是程石打发了众人，自己拎着一筐子鸡蛋赶往土地庙。
    摆上供品，烧香磕头，程石喃喃自语。
    “黄七姑娘，你说说这可咋办？”
    供台下方的黄七也不现身，只是低声说道：“你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放心，土地公会保佑你们的！”
    程石心中的大石头顿时落了地。
    “多谢黄七姑娘，多谢土地公。”
    说完，又梆梆梆磕了几个响头。
    程石刚走，黄七冒出头来，跪在供台前叩首。
    “土地公，我是黄七，瓦缸寨这边食物泛滥，是不是叫点马家的姐妹过来？”
    虫害？
    黄七根本没当回事。
    在土地庙生活了那么久，自然知道无论什么虫害都是马蜂的口粮。
    土地庙方圆几百里，大大小小的虫子都被马蜂压制得死死的。
    因为口粮不够，时不时地还得吃点蝗虫。
    女王还要控制族群数量，免得蝗虫不够吃。
    却没想到姜国的虫子如此之多，这种好事，得赶紧告诉土地公。
    黄七却不知道，岳川已经提着蜂窝赶过来了。
    听了黄七的汇报，岳川放开神念在瓦缸寨周围扫视一圈。
    姜国刺绣甲天下，农村中都大量种植桑树，用来获取桑叶养蚕。
    然而，桑林中满是野蚕。
    家蚕是野蚕驯化而来，生长更快速、个头更大，产丝更多，丝的质量也更好。
    除了娇贵，没有其他的毛病。
    野蚕也喜欢吃桑叶，尤其是嫩叶，他们会把桑树所有的叶子都啃噬干净，影响桑树生长和家蚕养殖。
    同时，野蚕的排泄物及尸体会感染家蚕发病，给养蚕带来隐患。
    除了野蚕，还有桑螟，也是偷吃桑叶的害虫。
    桑毛虫、桑尺蠖（huò）、桑蓟马、桑木虱、桑瘿（yǐng）蚊、桑象虫、桑天牛、桑蛀虫……
    不说别的，但看名字就知道，这些都是桑树上滋生的虫害。
    这些东西全都是桑蚕养殖的隐患。
    岳川看了一眼桑林中密密麻麻的虫子，再看一眼手上灯笼大小的蜂巢。
    “草率了！等我换个大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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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3章

    “小马，再给我几个蜂王，顺便借我点大军。”
    “不是刚刚给你三个蜂王吗？”
    岳川摇了摇头，“等它们繁衍耗时太久，直接给我几万大军……不，百万大军！”
    “要这么多干什么？”
    “虫子！数不尽的虫子！太多了，肥肥的，肉肉的，一口下去全是汁！鸡肉味，嘎嘣脆，满满都是蛋白质！”
    马蜂女王忍不住的流口水。
    虽然蝗虫很好吃，但吃多了也会腻。
    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土地公，我手上就四十万子民，需要扩军的话，还得一些时日。哦对了，我之前储备了一批子民，都在休眠状态，这就唤醒它们，预计能达到百万。”
    相比其他昆虫，马蜂的孵化很特殊。
    蜂巢是一个个六边形小孔组成，每一个六边形小孔就是一个单间。
    卵放进去后会逐渐成长为蛹，再从蛹成长为成虫。
    大部分虫子在蛹变虫的期间，会结茧保护自己。
    而蜂蛹不需要，巢室就是它们最好的蛹，只需要吐出纤维，把巢室的洞口封起来就行了。
    马蜂女王的巢穴和子民比较特殊。
    它们吐出的纤维有封印的效果，蛹会进入休眠状态。
    也正是这个功能，马蜂女王可以提前生产大量的卵，再根据需求唤醒。
    如此一来，族群始终维持在一定规模，减少不必要的浪费。
    岳川也没想到，马蜂女王不声不响积攒了六十万枚卵，轻轻松松就能从四十万大军变成百万大军。
    “土地公，我能给你三十万子民，留下十万备用。”
    维持蜂巢运转，以及巡视土地庙的田地、林地、菜地等都需要蜂群，留下十万并不算多。
    “可以！够用了！”
    “那么，你怎么带走呢？”
    岳川顿时挠头了。
    青黄葫芦就两个，到目前为止还没弄出来第三个。
    岳川只能抱来一个瓦罐。
    “先委屈它们，在这里面筑个巢穴。”
    蜂群集体开工，没多久，十多个瓦罐就筑好了巢穴。
    岳川带着这些瓦罐回到姜国，然后分配出去。
    十个瓦罐，每个瓦罐三万马蜂，差不多把姜国和杨国所有区域都覆盖起来。
    于是，姜国和杨国的百姓都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土地庙后面的屋檐下全都出现了巨大的马蜂窝。
    这些马蜂个头非常大，比以前见过的马蜂大了一倍不止。
    而且，马蜂的颜色格外鲜艳，除了黄和黑，还有红色。
    刚开始，百姓们非常惶恐。
    可是各村的守土人已经向村民宣传了。
    “这些马蜂是益虫，你们不用问益虫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是土地公派过来的，专门吃田地里害虫的。”
    “你们一个个都给老子记住了！不许招惹这些马蜂，更不许打它们！否则惹恼了土地公，老子可保不住你们！”
    村民们一听是土地公派来的，顿时敬畏起来。
    “村长，这些马蜂真的会帮咱杀虫？”
    “村长，要是马蜂帮咱杀虫，今年能多打好多粮食。”
    “能多养好多蚕。”
    “村长，咱不磕几个头说不过去啊。”
    村民们好奇的跑到田间地头，观察马蜂的行为。
    “村长说的是真的，我看到了，那些马蜂凶得很，抓到虫子就弄死，然后带回土地庙。”
    “没错，管它什么虫子，直接弄死。天水牛都斗不过。”
    “天水牛算什么？我看到一只癞蛤蟆想吃马蜂，结果被蛰了一头包。”
    “癞蛤蟆不是本来就一头包吗？”
    在岳川的掌控下，三十万马蜂整天早出晚归，剿灭害虫。
    刚开始，马蜂们还把虫子抓回来当口粮。
    可是没几天就发现，虫子太多了，根本吃不完。
    蜂巢中的蜂王们拼命产卵，也消耗不了这么多食物。
    岳川索性改变策略，只管杀不管埋。
    任凭那些虫子被其他生灵吃掉，或者腐烂。
    如此一来，灭虫效率大增。
    短短十天时间，姜国、杨国的虫害就得到抑制。
    少数漏网之虫也在蜘蛛、鸟雀、青蛙之类的天敌压制下几近灭绝。
    就连村庄里的蚊子、苍蝇，也被马蜂压制。
    连带着牲口圈里的蜱虫、蝇蛆、虻虫等也都被马蜂清理一遍。
    姜国、杨国所有百姓都发现，以往嗡嗡叫的苍蝇没了。
    就连茅厕都见不到这些烦人的东西。
    晚上也没有蚊子哼哼哼，牛圈、羊圈里也看不到乱飞的虫子。
    点灯的时候也看不到扑火的飞蛾，或者其他小虫子。
    各村的土地庙香火大盛。
    之前，百姓们对土地庙最大的印象就是“货郎卖货的地方”。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的感受了。
    与仙家结缘的守土人对土地公更加了解。
    只是土地公不需要特意的宣传，其他村民除非遇到事了，求到守土人这边，才会感受到土地公的强大。
    那些平平安安，无灾无病的，还没有感觉到土地公的强大。
    然而这次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土地公的重要性。
    “田地里的虫子，一个都没了。”
    “菜园里的虫子，也都没了。”
    “茅厕里的苍蝇都死绝了。”
    “马蜂神太厉害了！当然，土地公更厉害！”
    “今年没有虫害，粮食能增收两成。”
    “两成？我看得三成！”
    百姓们你一句我一句的抬杠，可是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对农民而言，没有什么比丰收更幸福了。
    以往种地，因为虫害的原因，会损失很多收成。
    现在有了马蜂，虫害被彻底压制，无形中提高了粮食产量。
    如此一来，土地公就是丰收的保障。
    想要五谷丰登，就得好好祭拜土地公，让土地公一直保佑自己。
    这一次，没有人置身事外。
    乡村中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虔诚的叩拜土地公。
    有人忧心忡忡的问道：“村长，马蜂把虫子杀完了，它们吃什么？怎么活？”
    程石冷哼道：“一切自有土地公安排，你瞎操什么心？”
    不过训斥之后，程石忧心忡忡。
    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看蜂群的规模，成千上万。
    这么多马蜂，每天得吃多少肉？
    一下子把虫杀完了，后面怎么过？
    程石忍不住想到：马蜂神什么都好，就是太耿直了，应该杀一批留一批。这叫什么？哦，养匪自重。
    可是转念一想，杀一批、留一批的话，又得糟蹋好多庄稼，少收好多粮食。
    程石再次来到土地庙，“黄七姑娘，我们村打算供养马蜂神，不知道马蜂神喜欢吃点什么？”
    黄七照例没有现身。
    它在供台下回答道：“每日送一斤瓜果即可，带甜味的瓜果。”
    程石心中一松，随即问道：“一斤？够吗？”
    “足够了！”
    黄七没有说，主要是自己整天吃鸡蛋吃腻了，想换换口味。
    至于马蜂，大部分都被土地公带走了，只留了一小部分让自己管理。
    它们自己外出捕猎，应该能自给自足。
    如果不够，就吃点果皮、果核凑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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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4章

    姜国、杨国的虫害被解决后，岳川带着马蜂们转移到琅琊。
    花费十多天时间，这里的虫害也都被彻底压制。
    琅琊的乡村中也都建立起土地庙，除了供奉土地公，还有马蜂神。
    什么神管用、好用，农民最清楚。
    求姻缘也好，求财运也罢，都是为个人求的，其他人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但土地公和马蜂神，这是所有人都能看到、感受到的。
    灵验不灵验，地里的庄稼就是最好的证明。
    与此同时，琅琊造纸作坊建造得差不多了，工匠也招募完毕，就连麻也送来了一批。
    虽然没有完全长成，但也能用了。
    万事俱备，只等开工。
    岳川没有采用传统的造纸术。
    因为传统造纸法，首先得沤麻。
    把麻浸入水坑中，灭杀麻中残留的生长应力，避免麻纤维品质降低。
    除此之外也是借助水坑中的微生物分解麻中的木质、胶质，只留下纯粹的麻纤维。
    单是这一步就得几个月的时间。
    不仅耗费时间，还耗费人工，最重要的，会占用水域和污染水质。
    除了沤麻，还得用石灰水漂白、草木灰水蒸煮、清水洗涤，以上三个步骤得反复多次。
    费时、费力，还污染，丝毫不亚于沤麻。
    最后是打浆，舂米一样把麻纤维打成浆糊状。
    然后用不同比例的纸浆，改变纸的颜色，以及着墨性等，一般用3至5种浆料，按照不同品种纸的要求，进行配浆，还会用到某些植物或矿物熬制的药水。
    纸张完成后的强度、色调、印刷性的优劣、纸张保存期限的长短都与配浆有关。
    最后是抄造，令纸浆变成纸，挤压水分顺便塑型，再一张张揭开摊开晾晒，最后是整理，裁去毛边。
    经过种种步骤，这才获得使用的纸。
    这种制作流程，岳川想想都觉得头疼。
    太慢了！
    太累了！
    太污染了！
    如果由马蜂参与的话，沤麻步骤直接省略。
    马蜂的天赋就是咀嚼草木，用口器将其中的木质素和纤维素分离。
    微生物数个月才能完成的事情，马蜂分分钟就做完了。
    而且，马蜂在咀嚼的时候，还能保留麻中的胶质，后期配浆的时候就不用再添加各种科技和狠活了。
    换句话说，马蜂参与，能完成95%以上的工序。
    工匠只需要把配制好的纸浆抄造成纸，再晾晒、裁剪即可。
    土地庙那边对纸张的要求高，琅琊这边可以放低要求。
    于是，马蜂生产纸浆的速度翻了一倍，效率大大提升。
    短短三天时间，第一批成品就造出来了。
    姜昭看着面前整齐摆放的纸张，眼睛都直了。
    一摞！
    跟自己一样高的一整摞！
    这样的纸堆，还有十摞，整整齐齐堆在院子里，仿佛石林、碑林、塔林。
    “这……这是我们琅琊制造的纸张？”
    他忍不住拿起一张，用手指肚来回摩挲，甚至贴在脸上，仔细感受纸张上的柔滑，嗅着其中的草木清香。
    姜昭又拎着纸的一角轻轻晃动。
    “哗啦哗啦”。
    清脆！
    悦耳！
    比铜钱碰撞的声音更美，更诱人。
    哪怕不如姜国的纸，也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期。
    岳川点头，“没错！这是我们琅琊造纸工坊的产品！”
    姜昭忍不住问道：“这些纸，三天就成了？”
    岳川再次点头，“对！主要是工匠们不熟练，否则一天就成了！”
    姜昭脑袋一阵眩晕。
    岳川叹息一声，“可惜，麻太少了，如果有足够的麻，每天都能产出这么多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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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5章

    “咕咚！”
    不但姜昭，王竞择、齐俊雄都忍不住吞口水。
    他们都明白纸的重要性。
    只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造纸这么简单。
    一天时间，就从麻变成了纸。
    姜昭感慨道：“我本以为晒盐就是无本买卖了，却没想到造纸更加暴利。十万斤麻，竟然造出了这么多纸。”
    虽然没有称量这些纸的重量。
    但保守估计也有一两千斤。
    麻是低价值农产品，而纸是高价值奢侈品。
    造纸术把麻变成纸，威力不亚于点石成金。
    岳川没有告诉姜昭，这十万斤麻的木纤维用来生产纸了，而其中的木质素就是3D打印的材料，可以制作木制品。
    比如桌椅板凳、木梁花架、木碗木盆等。
    之前岳川给琅琊众人讲道时提过立体农业，用棚架的方式把一亩地变成两亩地，甚至三亩地。
    琅琊人纷纷用竹木搭架，尝试立体农业。
    现在，有了马蜂3D打印，岳川直接把棚架标准化、模块化。
    用乐高积木的方式打印木制品，人们买回去后，可以根据需求，自定义拼装。
    造纸是一本万利。
    造积木也有赚头。
    最重要的是，这些积木会促进琅琊的立体农业发展，帮助人们增产增收，脱贫致富。
    只可惜，麻还没成熟，原材料太少了，严重影响产能。
    岳川安安打定主意，得多找点造纸材料，免得出现这种局面。
    姜昭忍不住搓手手。
    “圣人啊，我记得您之前说，造纸作坊要祭拜四方神灵。这个……造纸是不是有神灵保佑？”
    岳川点头，“确实有！如果没有神灵保佑，怕是一年时间，作坊也生产不出这么多纸，更别说这种高质量。”
    这话说得对，也不对。
    常规造纸，耗费时间长，沤麻、蒸煮、漂白等过程非常耗费时间。
    按照琅琊造纸作坊的规模，一年时间，还真生产不出这么多纸，也生产不出这么高质量的纸。
    但是，琅琊造纸厂全年开工的话，就能源源不断造纸。
    毕竟，沤麻的时候，还可以干其他事情是不是？
    又不是所有人都闲在那苦等。
    然而，姜昭不知道这些。
    他还以为这些纸是某个神灵用类似“点石成金”的方法“点麻成纸”。
    “圣人啊，我要不要祭拜一下这个造纸的神呢？我还想册封一下这位神灵，圣人您看……”
    神灵对自己这么慷慨，自己也不能小气了。
    岳川心中暗笑，等的就是你。
    “国君祭拜倒是没问题，不过册封就免了。”
    见姜昭疑惑，岳川解释道：“这位神灵是先天生成，又得到了上天认可，大道天成，独掌一片天地，坐拥近千万子民。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它那讨到机缘。”
    岳川不想让马蜂女王与齐国气运绑定。
    香火肯定要，其他的就算了。
    于是岳川再次叮嘱：“切记切记，祭祀即可，千万不要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册封。”
    姜昭心中暗惊。
    齐俊雄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岳川说的这些话，他比姜昭更加清楚，每一个字、每个词背后的含义都一清二楚。
    先天生成，就是说这位神灵天生不凡，并非后天修行。
    得到上天认可，必然是大神通、大功德之辈。
    独掌一片天地，不可思议。
    坐拥千万子民……
    齐俊雄忍不住想到齐国的人口。
    很遗憾，距离千万还差了一截。
    于是，齐俊雄小声说道：“君上，祭拜的时候，一定要毕恭毕敬，千万别言差语错。这位神灵……咱们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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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6章

    土地庙，青葫芦小天地中。
    紫气东来。
    仿佛一道虹桥跨越天际，垂在蜂巢上方。
    又像一道瀑布，从九天滑落，罩在马蜂女王周围。
    “咦？这是什么？”
    “难道这就是香火？”
    “香火怎么这个颜色？”
    这次马蜂大军在姜国、杨国、琅琊到处捕杀害虫，马蜂女王也得到了香火供奉。
    但那些都是普通百姓的香火。
    这次来的香火不同。
    马蜂女王也说不出有什么不同，总之就是很厉害。
    紫气袅袅汇入马蜂女王的身体，一抹紫色的灵韵在其身周凝聚，身体轮廓处出现一道紫色光晕。
    马蜂女王突然挠了挠脑门。
    “痒痒的，好像长脑子了！”
    想到这儿，马蜂女王随手抽出一本书。
    《数字几何处理》、《数字图像处理》、《向量微积分》……
    这是之前岳川给马蜂女王准备的“学习资料”，为的就是帮马蜂女王更好地筑巢，以及统帅麾下子民。
    马蜂女王虽然天生就能统御下属，但数量有限、范围有限，同时操纵的队列也有限。
    比如，十万马蜂，集体向前冲刺，马蜂女王可以统帅得很好。
    但是……
    第一个万人队向前十个身位，第二个万人队向上十个身位，第三个万人队原地画S型，第四个万人队原地画B型……
    同一瞬间下达十多个不同的指令，不但蜂群会宕机，马蜂女王自己也会宕机。
    之后岳川发明出3D打印，可以随心所欲打造各种工具和建筑。
    马蜂女王想学，却学不会。
    如果是平直、竖直的标准形状还好，可一旦涉及圆球形、三角形以及不规则图形，马蜂女王也是直接宕机。
    对此，岳川只能说：数学这东西，不会就是不会，老天爷都帮不了。
    但是紫气入脑之后，马蜂女王感觉自己聪明了一点，以前看都看不懂的书，有点点理解了。
    马蜂女王立刻飞出洞府，绕个圈来到庙中。
    “土地公，土地公……”
    一道金光闪过，岳川现出身形。
    “怎么了，小马？”
    “土地公，刚才我得到了紫色的香火，真的，紫色的香火，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香火。”
    岳川顿时瞪大眼睛。
    紫色的香火？
    别说你，我也没见过好吧！
    “等等！你说刚刚？”
    “对，就是刚刚！”
    岳川瞬间明白马蜂女王说的什么了。
    因为刚才姜昭带领琅琊大大小小的家族祭拜“纸神”。
    造纸厂的核心岗位都是马蜂，这份香火自然就落到了马蜂女王身上。
    只不过，岳川想不明白的是，紫色香火是怎么回事。
    岳川搜索脑海中的资料。
    关于紫气，有两个说法。
    一个是儒家的浩然正气，一个是道家的紫气东来。
    传说中的浩然正气是金红色，仿佛火焰，但大儒的浩然正气是紫色。
    这也是读书人位极人臣之后，官服朱色、紫色的原因。
    至于紫气东来，这就有记载了。
    传说老子过函谷关之前，关尹喜见有紫气从东而来，知道将有圣人过关。果然老子骑着青牛而来。旧时，也将紫气东来比喻吉祥的征兆。
    想到这儿，岳川感觉腮帮子有点疼。
    之前在吴国忽悠阖闾、伍子胥时说“琅琊或有圣人出”，结果还真蒙中了。
    参与造纸厂祭拜的人很多。
    光是琅琊大大小小的家族，就有千把人。
    岳川在这里讲道十日，怎么也能催生出几个圣贤吧。
    这紫气，估摸着就出自未来的圣人。
    考虑到自己讲道的内容，这圣人有可能是未来的大儒。
    总之，岳川首先排除了姜昭。
    国君祭拜产生的香火没有什么特殊。
    阖闾、伍子胥都给自己磕过头，也没见到紫色的香火。
    “土地公，说来也奇怪，之前我一个字都看不懂的书，现在隐隐约约能看懂了。”
    岳川愣了一下，“你说，那些数学书能看懂了？”
    “嗯！主要是那些书太深奥了，只能看懂一点点。”
    岳川心中无语，何止是深奥。
    自己两辈子都看不懂，纯粹是记忆强化，照着记忆抄下来的。
    不过岳川还是做出高深莫测的姿态，“好！好啊！真是好！小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总有一天，你也能像我一样，把蜂群指挥得得心应手。”
    马蜂女王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土地公，能不能帮我多弄点这种紫色的香火？”
    岳川暗道：真是瞌睡的时候送枕头。
    眼下造纸厂只有两个，两个蜂巢就解决了。
    但是需要防治虫害的乡村成千上万，未来还会更多。
    每个村子都得一个蜂巢。
    一个蜂巢就意味着一个蜂王，这必须得让马蜂女王生。
    “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多生一些子民，让这些子民帮你挣香火。”
    “需要多少？”
    岳川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每个村都需要一个蜂巢，单是姜国就得上一百多个蜂王。杨国那边也差不多。齐国保守估计得三五千个蜂王。吴国也差不多，就按五千个算。然后还有蜀中、伊犁、科尔沁……”
    “不多，也就三万个蜂王吧，每个蜂王再配点工蜂、兵蜂。”
    马蜂女王只觉得头晕眼花，晕乎乎的就要栽倒下去。
    三万个蜂王。
    再配备工蜂、兵蜂。
    配多少？
    至少也得几百个，让蜂王能安稳的度过前期。
    这么一算，至少也得三五百万。
    马蜂女王感觉，自己就是一直不停的生，也得生好几年。
    岳川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很过分，所以一直没好意思提。
    现在，马蜂女王主动提出要香火，岳川也就好意思了。
    “我就是想要点紫色香火，用不了这么多吧？”
    岳川语重心长的说道：“小马啊，你不懂啊，来来来，我给你分析……”
    “这个紫色香火呢，是人中之龙虔诚叩拜你产生的。什么叫人中之龙呢？就是那种圣贤之辈，他们在人群中万中无一，甚至百万中无一、千万中无一。”
    “啊？这么少？”
    “这次是运气好，我给你找了几个圣贤的苗子，可下次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了。怎么办呢？”
    “土地公，您说怎么办？”
    “当然是广撒网了！一个庙不行，咱就建十个庙，十个庙不行，咱就建一百个庙。总之，你多生点蜂王，我保证给它们都安排一个庙，怎么样？”
    马蜂女王瞬间想到自己的洞府。
    当初，土地公就是慷慨的给了自己一个家，自己才有了今天。
    现在，土地公又要给自己成千上万个家，帮自己挣香火。
    土地公对自己真是太好了！
    “我生！我生！我这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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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7章

    把马蜂女王哄得晕头转向后，岳川心满意足的离开。
    下一瞬，他又出现在姑苏城外。
    吴国的竹纸也完成了。
    岳川还是第一次见到竹纸。
    倒不是买不起，而是根本没有卖的。
    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去过文具店，即便去文具店也是买笔记本，竹纸什么的，压根就没关注过。
    “上辈子看过一个新闻，说是四川动物园用熊猫的粑粑制作竹纸，据说还卖的很好。不知道买家用这些纸擦嘴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笑了几声，岳川招来阖闾、伍子胥。
    “这就是造纸工坊生产的竹纸，你们看看，怎么样？”
    两人听后，顿时双眼放光。
    平民阶层不知道纸的存在，但公卿贵族阶层对纸知之甚详。
    身为公卿贵族却不知道纸为何物，要么是身份不高、地位不显、权势不大、消息不灵通，要么就是不学无术，目不识丁。
    姜国纸政、纸书，已经把纸打造成了高端奢侈品，而且是具有文化属性的高端奢侈品。
    阖闾、伍子胥都是文化人，对纸自然格外看重。
    “大王，我们的纸虽然不如姜国纸，但也别具一格啊。”
    阖闾点了点头，嘴唇颤动着，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岳川呵呵一笑，讲解道：“这些竹纸都是用嫩竹制造，纤维细长、光滑柔韧、摩擦不起毛，而且色泽洁白、莹润如玉、质地柔软、浸润保墨、绵韧平整、防虫防蛀。是绝佳的书法用纸。”
    这话一点也没夸大。
    见到成品的时候，岳川也很是惊讶。
    上辈子用的最多的都是草纸、木浆纸。
    学校里发的作业本，劣质的纸张甚至能看到完整的麦秸秆。
    还有那种一摸就皱，一碰就卷，一揉就起沫的。
    简直了！
    最坑的是不着墨。
    一笔写下去，墨水向四周阴开，变得跟毛毛虫一样。
    再画上一只小鸡，也是毛茸茸的。
    一幅纯天然无修饰的《小鸡吃虫》就这样成了。
    而以上种种缺点，在竹纸上一个都没有。
    岳川都惊叹连连，更何况阖闾、伍子胥。
    两人当场就跪下去了。
    “多谢河神大人！有这些纸张，我吴国必将文教大兴，人才辈出！”
    “还有河神大人说的考试，我吴国必将上下一心，努力滋生人丁！”
    岳川连连摆手，“不要谢我！这些都是从土地公手中讨到的机缘，干活的都是土地公坐下纸神，我一分力气都没出，如何敢居功！你们真要谢的话，就谢土地公吧。”
    阖闾迟疑了一下。
    自己可是河神大人的忠实信徒，怎么能再跟其他神拉拉扯扯，眉来眼去？
    不行！
    坚决不行！
    河神大人一定是在考验自己。
    “不不不！我们吴国只供奉河神大人！”
    伍子胥也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忠臣不事二主！虔心不信二神！”
    岳川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这俩货，你说他聪明吧，有时候总喜欢钻牛角尖。
    可你要说他傻吧，一顿饱和顿顿饱还是分得清的。
    “咳咳……这个啊……我能管的就是江河湖泊这些水域，水域之外都是土地公的职权范围。你们想想看，吴国百姓是住在地上的多，还是住在水里的多？”
    住在水里？
    谁闲着没事干住水里？
    就是常年跑船的船家，家也是在岸上的。
    吴国的大小村落都有溪流穿村而过，可人们终究是住在土地上。
    真要这么说，还是土地公管得更宽。
    岳川接着说道：“我最多保佑你们风调雨顺，但是想要五谷丰登，还得靠土地公。”
    阖闾心中微微动摇，不过还是倔强的挣扎着。
    “河神大人，就算农田歉收，我们也不会挨饿。”
    伍子胥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们造海船，航海探险，开辟海外庄园。”
    岳川被这俩耿直的家伙气乐了。
    “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词。”
    “什么词？”
    “水土不服！”岳川饶有深意的看了伍子胥一眼，接着说道：“我知道一个才高志远的翩翩美少年，二十岁便创下一番事业，不到三十岁便统帅三军，天下两分，隔江而治。然而，长期在外征战，不习水土，必生疾病，最终积劳成疾，英年早逝！实为天下憾事！”
    人们对“水土不服”这个词耳熟能详，但很少有人知道，它出自《三国志·吴志·周瑜传》。
    这个词最早也是用来形容周瑜的。
    说罢，岳川看向阖闾，“水和土，二者缺一不可，就如日和月，二者缺一不可啊。”
    阖闾听到这话，心中顿时软化。
    这不是考验自己，而是点拨自己。
    “河神大人，如果乡村中修建土地庙，祭祀土地公和纸神，河神庙该怎么办呢？这不是分了您的香火吗？”
    岳川摆了摆手，故作大方的说道：“无妨！无妨！只要能让吴国繁荣兴旺，就是把我的香火全给他，也无妨！”
    看到阖闾还要说话，岳川翻手拿出河神印。
    香火之力灌输进去，顿时金光绽放、波涛涌动。
    “我大道已成，无需香火！”
    阖闾、伍子胥瞬间醒悟。
    河神大人有人皇、人祖庇护，肯定看不上自己这一点香火。
    “河神大人这般偏爱吴国，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河神大人。”
    “是啊，河神大人庇护吴国百姓，引领吴国航运，更是给吴国带来了造纸术。而吴国没有一样东西回报河神大人。”
    说着说着，两人就抱头痛哭起来。
    能遇到河神大人，自己真是三生有幸。
    岳川咳了咳，掩饰自己脸上的尴尬。
    这戏演得有点有点用力过猛了。
    “这样吧，土地庙的事情无需你们插手，让百姓们自己主动祭祀。”
    阖闾顿时疑惑，“河神大人威望如日中天，百姓们怎么会主动祭祀其他神明？”
    伍子胥也跟着点头，“就是，我们吴国的百姓最是忠贞不二，肯定不会做出脚踏两只船的事情！”
    听到“脚踏两只船”，岳川顿时哈哈大笑。
    “那，咱们拭目以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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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8章

    历史上江南之地一直都开发困难。
    华夏的政治、经济、文化重心一直都在北方。
    北方对南方的优势是碾压性的。
    也就是经历了三国时代，东吴不断攻打山越，向南开发，南方才有了些人烟。
    再到五胡乱华时期，长江以北尽数沦陷，汉人衣冠南渡，被逼着开发南方。
    如此，又经历隋、唐、北宋，直到南宋，华夏的经济中心才转移到南方。
    主要原因还是北方丢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发江南。
    可即便如此，岭南之地依旧是流放罪犯的地方。
    而南宋距离春秋，有将近1700年。
    这么漫长的时间里，江南始终没有得到开发，是因为人们不重视吗？
    非也！
    实在是开发困难！
    不是一般的困难，动不动就要人命那种。
    开发江南，首先要面对的就是瘴疠之气和毒虫猛兽。
    春秋时期的江南湿润温暖，中原之地还有大象出没，江南肯定更温暖湿润。
    猛兽多是必然的。
    好不容易修筑一个村庄，结果一群大象、犀牛趟过来。
    村子没了。
    不过还好，猛兽体型大，人发现得早的话还能跑掉。
    但毒虫就不好说了。
    之前的血吸虫是一个典型的例子，这东西在江南猖獗了两三千年，直到建国后才官宣彻底消灭。
    然而，在江南众多毒虫里，血吸虫不过是个弟弟。
    中了血吸虫，好歹还能活十年二十年。
    可是染上疟疾，基本死翘翘。
    疟疾是蚊叮咬输入疟原虫，或者输入疟疾患者的血液引起的虫媒传染病。
    这种疾病很难治愈，而且死亡率比较高，如果耽误了治疗，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比如《水浒传》中的行者武松，被蚊子叮咬染上疟疾，任凭你铁打的汉子，也要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如果不是武松命大，估计都等不到上梁山就嘎了。
    武松在北方尚且如此，更何况瘴疠弥漫，毒虫肆虐的南方。
    直到2021年6月30日，世卫组织宣布中国获得无疟疾认证。
    消灭疟疾，比消灭血吸虫更晚。
    而眼下的吴国，正是疟疾横行的年代。
    此时尚是春天，但是用不了多久就会进入夏天。
    夏天最多的，一个是苍蝇，一个是蚊子。
    岳川唤来许石，向其询问民间蚊虫的防治情况。
    “回禀土地公……”
    岳川咳了咳，“以后在吴国地界，就称呼我河神吧。”
    这么说，主要是防止哪天跟阖闾在一起的时候，许石嘴快把自己的马甲给揭了。
    许石也没多想，“哦”了一声继续说道：
    “民间防治蚊蝇主要是依靠草木，比如在房前屋后种植驱蚊的植物，比如食虫草、薄荷，还有其他一些植物，都能驱赶蚊蝇。”
    “除此之外，在夏季蚊虫滋生的季节，人们会在门窗悬挂艾草，阻止蚊蝇进入。或者关好门窗点燃艾草熏烤驱赶蚊虫。”
    “人们出门在外的话，没有艾草的守护，就把驱赶蚊虫的草药装进袋子里随身携带，每当夏季，大人小孩都会随身携带香囊。”
    听到这话，岳川灵光一闪。
    挂艾草，带香囊，这不就是端午节的习俗吗？
    原来都是江南地区驱除蚊蝇的传统。
    还有喝雄黄酒，也是为了驱蛇。
    “哦对了，河神大人！还有纱帐！咱们吴国也有桑蚕，把丝织成薄纱，悬挂在床边，或者制成纱窗、纱门，既通风又防蚊虫，出门在外也可以用竹笠和纱做成一种名叫幕离的工具，防止蚊虫近身。”
    末了，许石叹息道：“纱造价不菲，穷苦人家根本用不起。”
    岳川询问：“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吗？”
    许石想了想，“还有一个！有些地方的老百姓夏季时会在院子里准备一个大缸，然后抓些青蛙或者蝌蚪养在里面。蚊子喜凉喜水，可一旦飞到缸中就会成为青蛙的食物。”
    听到这话，岳川暗道：古人只是见识少，并不是傻。
    在物资贫乏的环境下，他们依旧琢磨出许多生存之道。
    正是这些经验和智慧，让他们在江南之地站稳脚跟，并且一步步向南开拓。
    江南、岭南，一点点融入华夏版图。
    “太慢了！”
    许石疑惑，“河神大人，什么太慢了？”
    岳川说道：“我是说，这些方法消灭蚊蝇太慢了。而且这些方法更多的都是驱赶、躲避，并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许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可是除了这些，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
    “许石，你可知‘久守必失！百密一疏’的道理？人们总要劳作，总要出门，不可避免的会被蚊虫叮咬。一旦受伤，就有可能中毒，或者染病。体质稍差的人直接一命呜呼，就算体格硬朗的，在床上躺几个月，农活也就耽误了。”
    许石听到这话，顿时鼻子一酸。
    他后撤一步跪倒在地，“河神大人所言极是！夏季疟疾肆虐，多由蚊虫叮咬所致。然而此病无药可医，生死全看患者运气。我的祖父、父亲、母亲，都是死在这种疾病下。”
    “便是我小的时候，也染过疟疾，之后虽然挺了过来，可打那以后就落下病根，体弱多病。蚊虫肆虐的地域，每到夏季，几乎村村发丧，家家挂白，很是凄惨。”
    岳川没想到许石还有这种遭遇。
    至于“村村发丧、家家挂白”，岳川上辈子也就遇到过一次——疫情放开的那段时间。
    叹息一声，岳川在心中默默念道：“我会竭尽全力守护这片土地，让每个人都能平安的长大，健康的活着，无灾无病的安享晚年。”
    念叨完，岳川低头看向许石。
    “我之前跟你说过：人生四大事，生老病死。生，不可避免！老，不可避免！死，不可避免！然而病，是可以避免的。许石，你愿意消灭蚊虫，消灭疟疾，消灭其他诸多病虫害吗？”
    听到这话，许石顿时感觉浑身一热，心脏怦怦狂跳，一注注鲜血被泵入颅腔，眼珠子顷刻通红，热得发烫。
    “我愿意！粉身碎骨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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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9章

    岳川拿出一个篮球大小的瓦罐，唯一的区别就是瓦罐四周留了一圈拇指大小的孔。
    这是玄工业制造的简易蜂巢。
    别看它小，里面有十倍的空间。
    这个空间足够马蜂筑巢和生活了。
    岳川说道：“把它放置在乡村中，方圆十里，蚊蝇全灭！方圆五十里虫害也会被狠狠压制！”
    许石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本以为岳川会给他一种像驱虫丸那样的灵丹妙药。
    却没想到，岳川直接给他一个罐子。
    “这是什么？难道是驱虫的法器？法器不应该做成鸟兽状么？”
    许石第一个想到的是石狮子之类镇宅、辟邪的东西。
    如果是镇压虫害，应该弄成鸟雀或者蟾蜍是不是？
    再不济也弄个蜘蛛啊。
    岳川咳了咳。
    瓦罐成本低廉，能给你做成圆的就不错了，还想雕花？
    这时候，几只马蜂从孔洞里钻出来，“嗡嗡”飞舞了几下，最终落在许石手上。
    “啊！！！”
    许石本能的一甩手把瓦罐丢了出去。
    马蜂瞬间发怒，嗡嗡着拔高身形，做出攻击的动作。
    岳川“嘘”了一声，马蜂瞬间平息下来。
    再一挥手，瓦罐也飞了回来。
    许石一看自己闯祸了，连忙跪下，“我该死，我该死，还请河神大人惩罚。”
    岳川把瓦罐放在地上。
    再一挥手，成百上千个罐子密密麻麻的摆在地上。
    “你不是想让吴国百姓远离虫害，远离疟疾等病痛吗？那就把这些罐子发放下去吧。顺便告诉那些村民，这是土地公的恩赐。”
    许石愣了一下，心说：土地公的恩赐跟河神的恩赐有什么区别吗？
    但是转念一想，吴国地界上已经遍地河神庙，但土地庙还一个都没有。
    如果说这是河神的恩赐，最多也就是让河神庙的香火多一点。
    可要是说土地公的恩赐，每个村都会建起土地庙。
    “我明白了！我会告诉百姓们，这个罐子要供奉在土地庙中，否则就不灵验了。”
    岳川顿时哈哈一笑。
    许石虽然身子虚了点，但脑子挺好的，一点就通。
    “好，那就去办吧！”
    许石立刻忙碌起来。
    首先是姑苏城外的村庄。
    “许神医来了！”
    “大家快来啊，许神医来了！”
    “快给许神医磕头！”
    因为长期施药布药的关系，许石在民间声望非常高。
    这个时代的老百姓也淳朴。
    许石只是给了他们一粒驱虫丸，他们就能记一辈子。
    许石只是给他们治了一个感冒伤寒头疼脑热，他们就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因为这个时代的医药太少了，病痛也太厉害了。
    一个感冒就能要了人命。
    在人们心里，根本没有大病小病的区别，任何一个病都有可能丧命。
    也正因此，许石成了救命无数，功德无量的大好人。
    说是万家生佛也不为过。
    许石连忙上前，将百姓们一个个扶起。
    “来来来，起来，起来。”
    “地上凉，您老人家别跪着了，来来来，快起来。”
    “村长，快把大家叫起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村长这才招呼大家起身。
    村民们连忙把最后几个头磕了。
    “村长啊，马上就是夏季了。蚊蝇滋生，疟疾横行，不知道咱们村防虫的草药准备得怎么样了？”
    村长连忙说：“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得神医指点，今年咱们村里种了不少艾草，每家每户都有。”
    “是啊，艾真是太好养活了，种了一大片，也没怎么照看，全活了。”
    “庄稼要是也跟艾一样好养活就好了。”
    村民们纷纷点头，眼睛里满是渴望和向往。
    艾草是一种非常好养活的植物。
    它们不挑地，低海拔至中海拔地区的荒地、路旁河边及山坡等地都有生长。
    不需要人们刻意播种和照料，它们就能长得很好。
    艾草全草可入药，有温经、去湿、散寒、止血等功效，在历代本草著作，例如《本草纲目》《神农本草经》中均有记载。
    除此之外，艾草还能用于“灸”，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艾灸”，以一己之力给中医增加一个科目。
    三国曹翕撰写的《曹氏灸方》便有记载：艾灸对人体体表或体内生长出的肿瘤等有特殊疗效。
    艾草点燃产生的烟气除了驱虫，还有杀菌、除异味的效果，纯天然、无污染。
    它就生长在房前屋后、田间地头、水沟林间。
    人们出门走两步就能找到的地方。
    无论遇到大事小事，总能第一时间找到艾。
    许石忍不住想到土地庙。
    也是这般好养活——不需要庄严肃穆的庙宇，随便几块砖，甚至几块木板子就能搭起一个土地庙。
    民间神棍骗财，大都是让村民筹钱给五花八门的神修庙。
    可唯独没听谁说筹钱给土地公修庙的。
    而且，土地庙几乎能解决农民遇到的所有问题。
    小到丢了鸡鸭牛羊，大到丢了孩子媳妇，都能去土地庙问问。
    生了病、撞了邪，也能去土地庙拜拜。
    母鸡下蛋、母猪下崽这种脏活、累活，其他神好像都不管，也就土地公不嫌弃。
    许石看着手中的瓦罐，心里多了一分明悟。
    难怪河神大人要在吴国建土地庙，用土地公的身份推广灭虫。
    原来是要维持河神大人高贵的身份。
    高大上的事情都由河神出面，脏苦累的事情都由土地公出面。
    嗯！
    我懂了！
    于是许石笑呵呵的说道：“村长啊，你知道土地公吗？”
    “土地公？不知道啊。”
    “土地公是什么？是不是还有土地母？”
    “嘘，小声点，别乱嚼舌头。”
    许石没有在意村民们的议论，而是耐心解释起来。
    “土地公就是管理土地的神，小到咱们村里住的宅院，大到咱们村外耕种的田地，还有乡间的荒地、道路，都归土地公管。”
    “啊？土地公这么厉害？”
    许石点了点头，“上古时期，人皇率领万民祭祀‘天、地、社、稷’，这其中地是大地，社是土地、稷是土地中生长的五谷，上古先民播种、丰收时都要祭祀土地。土地公，就是管理土地的神，你们说厉害不厉害？”
    众人啧啧称奇。
    “信土地公有什么好处？”
    果然，华夏人的信仰讲究一个实用主义。
    管你多么牛逼的神，要是一点好处都没有，鬼才信你。
    许石说道：“除了保佑五谷丰登，还有祛邪、避灾、祈福、纳吉……信土地公的好处太多了。”
    “这么好的神？我们以前怎么不知道呢？”
    “对啊对啊，空口无凭，我们怎么才能信呢？”
    “能不能先给点好处，让我试试？”
    许石不以为意。
    之前给这些人推广驱虫丸的时候，更难，提出的要求更过分。
    许石也不说话，拿出随身的瓦罐。
    “你们要眼见为实是吧？那好，就好好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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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0章

    “嗡嗡”的振翅中，一只只大马蜂从瓦罐的空隙中飞了出来。
    它们在空中稍稍悬停。
    一是确定方位，二是整理队伍。
    村民瞪着眼睛仔细数，“一五、一十、二十、二五……”
    “这些马蜂真厉害，五只一队、五队组成一个方阵，一共二十五只。”
    “总共八个方阵，分别飞向八个方位。”
    “它们这是要干什么？”
    “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村民们分头行动，跟在马蜂后面。
    刚开始马蜂飞得不快，慢步就能跟上。
    没多久马蜂速度飙升，人们迈开步子跑都跟不上。
    幸好几个小孩眼睛尖，一直在前面吊着，给大人们引路，否则三拐两拐就跟丢了。
    “马蜂进了桑林。”
    “它们跟天牛斗起来了。”
    正如小孩说的那样。
    二十五只马蜂组成一个包围圈，目标正是树枝上栖息的天牛。
    此时，天牛还不知道危险的临近。
    它们仗着庞大的身形，以及坚硬的甲壳，根本不把马蜂放在眼里。
    此时的它们依旧趴在树上，美美的享受着甘甜的食物。
    马蜂迅速俯冲，并且在俯冲过程中分别锁定不同的目标。
    它们灵活飞舞，绕到天牛背后的视野盲区，随即发动猛攻。
    马蜂的攻击方式有两种。
    一是强力的牙齿，二是锋锐的尾针。
    马蜂的牙齿很大，也很硬，能咬住很多昆虫的四肢、翅膀、脖子乃至腰肢。
    天牛个头虽大，但这些马蜂的个头也不小。
    一个俯冲下去，天牛就折了一只触须，两次下去就没了半边脑袋。
    当马蜂趴到天牛背上大快朵颐时，天牛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有天牛见势不妙逃走。
    可是马蜂追上去，尾针猛地一刺，毒素注入。
    马蜂和蜜蜂不同，小蜜蜂蜇人时尾针会留在敌人体内，连带的还有蜜蜂的肠子。
    所以，蜜蜂蜇人后，自己也会死。
    但马蜂蜇人只是注入毒素，尾针还能拔回来。
    逃跑的天牛很快就起了反应。
    它们摇摇晃晃，上上下下。
    不多时就一个倒栽葱摔了下去，生死不知。
    二十五只马蜂时聚时散，始终保持阵型。
    单打独斗的天牛根本不是马蜂的对手。
    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
    而且，这里的战斗引发了连锁反应。
    其他树上的天牛也纷纷飞起。
    不是过来参加围攻，而是四处逃散。
    尾随而来的小孩子欢呼起来。
    “捡天牛，好大的天牛啊。”
    “看看死了没。”
    农村小孩的玩具不多，但小孩子会自己找玩具。
    树上的果子、田里的蚂蚱、河里的鱼虾……
    这些都是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天牛身披甲壳，就像全副武装的战士，头顶上长着两根长长的触须，就像发冠上的翎子。
    除了好看，天牛还有一个特殊的妙用。
    天牛的爪子上面有很多小的吸盘和倒刺，把它放在皮肤上，它会紧紧抓住你的皮肤，无节奏地，不停地按摩。
    单纯的按摩，天真的孩童才不会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当然，前提是掰掉天牛的牙齿。
    否则它会咬人，而且咬得很疼。
    然而，追来的孩童们捡了一个，死的，又捡了一个，还是死的。
    一只只天牛躺在地上，动都不动，更别说按摩了。
    “捡起来，都捡起来！”
    “捡起来干什么？”
    有的小孩不懂，不但不捡，还用脚把死天牛踢出去。
    “捡起来喂鸡！”
    一句话，所有孩子都醒悟过来。
    他们立刻围着小树林捡天牛，小小的巴掌里抓了一大把，都快抓不住了还在捡。
    最后一个大孩子脱了上衣，摊开铺在地上，招呼小伙伴们把天牛都放进来。
    “诶，不对，我们把天牛都放你这，等会儿怎么分啊？”
    “分什么分？几个天牛你还看眼里了？下次摸鱼不带你。”
    “好好好，天牛我不要了，都给你。”
    大人们赶过来的时候，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天牛，成堆的天牛。
    小孩子的衣服兜得满满的。
    除了天牛，还有其他虫子。
    地上掉的成堆成堆，成片成片，随便一脚都能踩到几个。
    “这些……都是马蜂杀的？”
    “是啊村长！都是马蜂杀的，你看，它们还在斗呢！”
    大人们循着“嗡嗡”的声音望过去，果然看到二十五只马蜂在一棵树、一棵树的清剿。
    “这……这马蜂真是好东西啊！”
    “是啊，这片桑林的虫子都灭了，能多采好多桑叶啊。”
    “今年的蚕有的吃了。”
    田地里的害虫跟人夺口粮，桑树上的害虫跟蚕宝宝夺口粮。
    灭掉一只害虫，就能多养一只蚕，就能多收一个茧，多缫一股丝。
    看地上密密麻麻的虫子，众人立刻明白，这都是丝，都是钱。
    “好啊！好啊！”
    “土地公真是好啊，给咱们送钱财的。”
    很快，马蜂们就收兵返回。
    村民们跟着马蜂回到许石身边。
    更多的村民闻讯赶来，踮着脚、抻着头打量瓦罐。
    “村长，刚才马蜂飞到咱们村里了，逮着苍蝇就是一顿杀。
    “椿树上的花大姐也被灭了不少。”
    “村长你看，马蜂还带着毛虫回来了。”
    正如村民所言，返回的马蜂还都叼着食物。
    有的是毛虫，有的是野蚕，还有蚂蚱。
    不光是树林里的害虫，住宅旁边的害虫以及田地里的害虫也都灭杀不少。
    有个村民问道：“许神医，这些马蜂会不会杀蚊子？”
    许石笑着说道：“打得过的，它们都杀！遇到什么灭什么！只是蚊子大都晚上出来，遇不到。”
    村民顿时一脸失望，“可惜，真是可惜啊！”
    许石接着说道：“蚊子是晚上出来没错，不过白天它们都躲在阴暗处、草堆里，又不是消失了。马蜂一样能找到它们，将其灭掉。”
    “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人们对蚊子是真的恨！
    除了叮咬人，又疼又痒，人们还发现，疟疾之类的疾病，大都是被蚊子叮咬之后得上的。
    只可惜，蚊子杀之不尽、除之不绝，又防不胜防。
    人们也只能忍着、受着。
    现在听说马蜂能杀蚊子，顿时将其当成宝贝。
    “这哪里是马蜂，这分明是命啊！”
    “它们吃田里的虫子，今年粮食肯定丰收，粮食也是命啊！”
    “蚕丝能卖钱，钱也是命啊！”
    “就是马蜂太少了，要是多点就好了。”
    众人纷纷点头。
    马蜂确实有点不够用。
    要是再多点就好了。
    许石说道：“这罐子里是一只蜂王，它能源源不断生育新的马蜂。”
    “许神医，你不把它带走？”
    “只要你们虔诚祭拜土地公，我可以把它留在你们村。”
    “我拜，我拜！”
    “村长，去哪拜？”
    “对啊，咱这没有土地庙啊。”
    “许神医，这个土地公住的庙长什么样？得多高？用什么材料？有没有什么讲究？您知道的多，告诉告诉咱们。”
    许石笑着说道：“这土地庙啊，没什么讲究，土的也行、木的也行、石头的也行，也不用太大，能供一个台子、一张桌子就行。你们随便盖，心意到了就好。土地公最是和善，不会在乎这些细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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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1章

    “我刚开始只是在姑苏城外几个村庄推广，可是消息传的太快了，不到一天时间，周边的村子都过来找我，想要在村里建土地庙，供奉马蜂窝。”
    “各村的土地庙已经陆续建起，马蜂也都分发下去。村民们对土地公都是赞誉有加，对马蜂也都喜爱非常，没有出现马蜂伤人事件，也没有出现人们攻击马蜂的事情。”
    “因为分发的速度缓慢，有些等不及的村子甚至出现趁夜偷盗其他村瓦罐的事情，由此引发两村争吵，差点酿成械斗。”
    听到许石的汇报，岳川差点笑出声来。
    听过抢水的，听过抢地的，还没听说为了抢瓦罐而引发两村械斗。
    不过想想也就理解了。
    小小的瓦罐，代表着一窝马蜂。
    而这一窝马蜂，意味着村子虫害降低，五谷丰登，人畜兴旺。
    地里粮食增收了。
    牛羊病害减少了。
    蚕丝数量更多了。
    人也少灾少病了。
    隔壁村子偷的是一个瓦罐吗？
    分明是自己村里的钱财富贵、平安喜乐。
    这些都是土地公赐给自己村子的。
    岳川说道：“那就抓紧时间分发下去，在入夏之前落实到各村，让所有百姓都享受到土地庙的好处。只要每个村都有了，就没人再偷了。”
    许石点头。
    确实是这个道理。
    偷瓦罐，是因为人无我有，如果每个村子都有，谁还会偷呢？
    毕竟一个瓦罐就相当于一窝马蜂。
    随着时间推移，蜂王会源源不断生产，一个瓦罐和两个瓦罐区别不大。
    “是！我这就安排医署人手分头行动。”许石拱手之后突然说道：“土地公，有一个问题……”
    “你说！”
    “咱们吴国跟隔壁国家的边界处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就是发放到最后，咱们吴国的村子都有瓦罐，但隔壁国家的村子没有，他们过来偷瓦罐怎么办？”
    岳川瞬间想到了卑梁—钟离两座城的桑叶之战。
    两女童争桑，成了春秋版世界大战的导火索。
    天下一大半国家都被牵扯进来，打到最后是晋国没了，吴国没了，楚国也差点没了。
    几片桑叶都这样了，更别说要命的马蜂窝。
    等等……
    岳川突然想到一件事。
    人们形容不好的事情发生，都会用“捅了马蜂窝”。
    如果隔壁国家的村子偷吴国村子的瓦罐，最后酿成械斗，甚至引发战争，是否也是“捅了马蜂窝”。
    会不会给后世贡献一个成语？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得不察，不得不防！”
    “那……怎么防？”
    岳川思考许久，两手一摊。
    “我也没辙！”
    这种事难办。
    毕竟土地庙都建在村外，田间地头不起眼的旮旯里。
    而且土地庙又矮又小，很是简陋。
    这种地方偏僻，不引人注目。
    以往土地庙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根本不会有人去偷。
    可现在不一样了。
    马蜂窝意义非凡，对农业、畜牧、桑蚕以及人身健康都有极大的作用。
    偷的不是马蜂窝，而是生命、健康、财富、丰收。
    这种事别说挨顿打，就是掉脑袋也有人干。
    丢了马蜂窝的村子肯定四处寻找，这一来二去不打架才怪。
    许石说道：“土地公，只能让边境地区的村子加强戒备。另外就是让他们把土地庙建在村子里，所有村民都能守着，防止被偷。”
    岳川沉吟了一下。
    上辈子的世界里，土地庙大都是建在村外，或者野地里，很少有建在村子里，更别说村子正中心。
    但说起为什么这样……
    岳川也不知道。
    或许是村子里太喧嚣热闹，鸡鸣狗叫、男吵女闹的，影响土地公清修。
    又或者跟凡夫俗子聚在一起，沾染浊气太多，影响土地公的法力。
    又或者村子里经常有鸡鸭乱跑、牛羊乱窜，又或者小孩子调皮捣蛋，生怕冲撞了土地公。
    也有可能是孔夫子那句“敬鬼神，而远之”。
    总之结果就是，土地庙与村子若即若离。
    岳川逐条分析。
    自己不怕喧嚣吵闹，也不在乎“敬鬼神而远之”，唯一怕的就是熊孩子。
    无知者无畏。
    不知者不怪。
    他还是个孩子……
    就算熊孩子在自己庙里捣乱，搞破坏，自己也不不至于把他们怎么着。
    不过，比起熊孩子搞得破坏，马蜂窝被偷引发的后果更加严重。
    岳川不希望再来一场马蜂窝版的“桑叶之战”。
    “那就让他们把庙修在村子里。”
    许石顿时大喜，“多谢土地公！”
    之后各村修筑土地庙时，都更加倾向于村内。
    不但放在村内，还把土地庙修得坚固结实。
    有钱的在外面垒一堵墙，没钱的就弄一圈篱笆。
    这种矮墙也挡不住什么人，就是防猪羊牛马破坏。
    至于村里的熊孩子，都被父母拎着脖子教育。
    得尊敬土地公，不能在土地庙周围捣乱。
    但凡有在土地庙边上撒尿或者丢坷垃的，都不用父母，随便一个大人看到，脱了鞋子就直接抽。
    小孩回家告状，又得挨上一顿。
    毕竟土地庙关系着全村人的财富、丰收、健康、生命。
    触怒了土地公，失去土地公的庇护，全村人又要过回以前的日子了。
    小孩子或许不懂。
    但随着他们的成长，终究会明白土地对他们的重要性，明白土地公对他们的重要性。
    岳川每天关注着吴国各个村庄的变化，倾听人们在土地庙前的祈求。
    各种祈求汇聚到一起，就是吴国的民声、民意。
    这些信息又会被岳川汇集到一起，直接转交给阖闾、伍子胥。
    有政治方面的，某地苛捐杂税太多，负担太重。
    有经济方面的，某人横行乡里，仗势欺人，强买强卖。
    岳川叮嘱阖闾、伍子胥仔细调查，认真审理，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其他的，也就是一些小偷小摸，或者精怪、鬼物捣乱。
    然后岳川就让他们明白，什么叫陆海空联合围剿。
    至于求子的、治病的。
    岳川只能让许石送医下乡、送药下乡，在各地巡回义诊。
    年轻人求姻缘。
    只能把小玉兔带过来。
    随着土地庙在吴国各乡村铺开，人们直观感受到生活的变化。
    这个夏天，应该比去年更好过，以后的日子比以前更幸福了。
    与之相对的是吴国周边的国家。
    尤其是同样饱受蚊虫叮咬、毒虫荼毒的越国人。
    在得知吴国的变化后，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与吴国人交换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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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2章

    吴国的马蜂窝基本布置完毕，几乎每个村都建好了土地庙。
    华夏的老百姓最是现实，如果是中看不中用的神，老百姓看都不看一眼。
    反之，如果某个神特别好用，信仰的热情那是挡都挡不住。
    河神宫中，岳川笑着问道：“如果一项政令，从姑苏城出发，想要传递到全国各乡村，得多久？”
    阖闾两眼一抹黑，下意识转向伍子胥。
    后者咳嗽一声，回答道：“信使骑马日行两百里，若是紧急军令，日行三百里。想要从姑苏城传遍全国绝大部分城镇，大概要十余日，至于从城镇到乡村，又要十余日，具体执行的话，少则半月，多则月余。”
    伍子胥没有给自己脸上贴金。
    他说的是完粮纳税的流程，从百姓交粮到粮食押送到姑苏城，一般要两个月，部分地区需要三个月。
    这还是百姓配合的情况下，如果某地灾荒，百姓交不上粮税，又会耽搁许多时日。
    岳川呵呵一笑，说道：“但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吴国各村都建起了土地庙，供奉起了土地公，你们说快不快？”
    阖闾、伍子胥全都愣住。
    他们知道许石的医署最近在各地奔走，宣传土地公。
    但是他们没想到，二十多天的时间，许石和他的下属们就把土地公信仰传遍全国。
    伍子胥感慨道：“若是我们的政令也能这般通畅，该多好啊！”
    阖闾问道：“河神大人，这是什么道理？”
    岳川说道：“善政利民，如顺水行舟，无需舟楫亦能日行千里；恶政害民，如逆水行舟，便有快帆也难乘风破浪。”
    阖闾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明悟之色。
    岳川感叹道：“君者、舟也！民者，水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听到这话，两人齐齐一震。
    他们想到了自己这些年的执政施政。
    一直以来都自诩明君贤臣，然而政令只是在姑苏城周边畅通。
    再往外面，政令就像陷入泥潭一样，滞涩缓慢，难以寸进。
    以往并没有多想，只以为是道路不通，政令难行。
    可是看到许石和他的下属在二十多天时间里把土地庙推广到吴国全境，每一个村子都建立起土地庙，两人瞬间明白，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政令的畅通程度与水陆交通无关，与距离远近无关，与城镇乡村也无关。
    只与人心有关。
    如果是善政，自然万民心向，如同水之归下，东流入海。
    如果是恶政，自然离心离德，如同推石上山，举步维艰。
    很显然，土地公是一个善神，百姓们都很认可土地公。
    河神大人不仅仅是在向自己推广土地公，也是在告诉自己治国执政的奥秘。
    “河神大人，我悟了！”
    “某也悟了！”
    岳川：……
    伍子胥说道：“河神大人放心，我们会搜集整理百姓最关心的问题，最迫切的需求。根据眼下的资料，百姓们最需要的就是修路。”
    阖闾跟着点头，“河神大人，您觉得我们是以水路为主，还是陆路为主？”
    岳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思考起吴国的实际情况。
    江南多雨。
    尤其是梅雨季节，连续几十天都阴雨不断。
    这种时候，吴国境内的道路都会一片泥泞，有的地方还会被水淹、水泡，陆上交通几乎瘫痪。
    如果是暴雨时，河道涨水，波流湍急，水路也非常危险。
    阖闾有心改善吴国交通，却不知道该选择哪个方案。
    岳川也有点拿不准。
    理智上、经验上，都是选择陆路交通。
    毕竟上辈子的世界里，就是着重发展陆路交通，公路、铁路贯穿全国。
    但这辈子不一样。
    自己是河神，掌管水域。
    而且自己收编了吴国境内以及周边所有水族精怪，发展出了精怪水运。
    龙舟、乌篷船合体，再加上铁索连舟，就是水运版的火车。
    吴国河网密布，水运条件得天独厚。
    而且，精怪水运速度快、运量大、省心省力，全方面碾压陆路交通。
    与其费劲吧啦修路，还不如多造点龙舟。
    但是话到嘴边，岳川改变主意了。
    交通网络从来不是单一的，而是多种并存。
    上辈子的世界里，华夏高铁速度已经达到350公里，但是偏远山区依旧有时速几十公里的绿皮火车。
    不同的群体，有不同的出行需求，不能一概而论。
    想通此节，岳川抬头看向二人。
    “我之前说，水、土就如日、月，二者缺一不可。水运要发展，陆运也要发展。吴国的确水网密布，发展水运的条件得天独厚，但正因此，我们更应该重视陆运交通的发展。”
    “依托水运，我们可以解决码头至码头的人员、货物运输，但是码头至城镇、码头至乡村、城镇至乡村的人员、货物运输怎么办？”
    “眼下你们还不觉得，但是将来农村种植的蔬菜、养殖的鱼虾、编织的竹器等货物怎么从山上运下来？怎么从山里运出来？”
    “我们不但要解决几千里、几百里的长途运输，还要解决几十里的短途运输，尤其是最后几里，绝对不能忽视。”
    “正是这最后几里，关系到最底层百姓的幸福。”
    阖闾、伍子胥同时拱手。
    “河神大人，我悟了！”
    “某也是！”
    之前两人关心的都是日行千里、夜走八百这种长途、大范围的运输。
    可是听了岳川的话，他们才明白，对于平常百姓而言，几十里，甚至几里这种小范围的短途运输才是生活中息息相关的事情。
    正是这几十里，关系着家中的柴米油盐。
    正是这几十里，关系着家中的米面肉菜。
    底层老百姓很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村子百里范围。
    可正是这百里范围，老百姓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来回往复。
    就像拉磨的毛驴。
    这是他们的生活。
    既是生，也是活。
    岳川烦躁的摆了摆手，“之前制作龙鳞时我就说了，龙鳞赚取的钱财我一个都不要，全都拿出来，作为疏浚河道所用。你们若是有心的话，可以拿出一笔钱财，我连道路、桥梁也一并给你们解决了。”
    阖闾大喜，“多谢河神大人！”
    伍子胥问道：“是否需要伍某征发民夫？”
    岳川白了这家伙一眼，老白嫖了，正是因为有这种家伙，世上才会有众多的老白干。
    “伍员啊，我得好好说说你了！”
    听到河神大人称呼自己“伍员”，伍子胥顿时一激灵。
    糟糕，又说错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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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3章

    河神宫中，流水潺潺，薄雾蒙蒙。
    淅沥的小雨洒在青石板上，呈现出一幅烟笼寒水的美景。
    岳川看了一眼河神宫中的建筑，赞叹的点了点头。
    “这园子修得不错。”
    阖闾顿时大喜，拱手道：“河神大人您满意就行。”
    “我很满意！”岳川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如果我要让你再修造一个类似的园子，你得多久呢？”
    阖闾“呃”了许久，说不出来。
    伍子胥回答道：“之前大王修造河神宫的时候，恰好姑苏城营造，工匠队伍都在城中。眼下姑苏城修造完毕，工匠都遣返原籍。如果重新聚拢，怕是得三个月的时间。”
    “你说的不是工匠，而是民夫！”
    岳川指着河神宫门窗上的雕花，还有房梁上的山水美景、百鸟、百兽等美景。
    “这些，普通的民夫干不了，必须得专业工匠。”
    伍子胥连忙回答：“这些都是宫中养的工匠，随时待命。”
    岳川问道：“这些工匠数量太少了，而吴国需要营造的东西太多了。河渠、道路、桥梁，还有农田水利的灌溉设施。如果让他们干这个，他们就干不了那个，如果一样样的干下去，得干到猴年马月？”
    伍子胥瞬间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岳川叹息一声：“你只知道征发民夫，总觉得这些民夫应该理所当然的干活，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伍某……知错……”
    “你有何错？”岳川笑了笑，“你只是做了所有君王都觉得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事情。”
    吃瓜的阖闾瞬间瞪大眼睛。
    好好地，怎么把自己也给扯进去了。
    岳川继续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民夫的生活？他们千里迢迢来姑苏城，自带干粮服役。可能干上三个月，就遣返原籍。然后换成下一批民夫。”
    “你们感觉一分钱不花，全国百姓一波接一波过来服徭役，帮自己起了一个又一个大园子，一个又一个城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但是你们想过征发民夫，服徭役背后的资源浪费吗？”
    阖闾与伍子胥同时点头。
    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但平时遇到事还是本能的想到民夫。
    你说缺钱吧？
    遇上岳川之后，商贸带来的财富让吴国国库丰盈，说是富得流油也不为过。
    但是民夫用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我给你们俩讲个故事吧。”岳川闭着眼睛酝酿了一会儿，“从前有个地方，名叫大泽乡……”
    “国君征发贫民服役，途中为大雨所阻，不能如期到达目的地。根据当时的律法，失期当斩。”
    “什么？这般严苛？”
    阖闾、伍子胥惊诧莫名。
    吴国虽然也征发徭役，但从来没有失期当斩的规定。
    岳川竖起手掌，“国君制定的律法是好的，宽松的，但是传递到下面，就会变得面目全非。”
    “这个道理很简单。就比如国君要召集臣子，于一个时辰后召开会议。那么身边侍从传令的时候，就会说，半个时辰后召开会议。然而，当这个消息传到各个官员耳中，就成了一刻钟后召开会议。”
    “你说侍从们一级级传令错了吗？也不算错。国君到场的时候看到文武官员无一缺席，心情自然大好。可这苦的是谁呢？当然是那些苦等了半个时辰，甚至一个时辰的官员。”
    伍子胥尴尬的咳了咳，“河神大人，这……似乎也没什么吧？下面的人不都是为了大王好吗？”
    “没什么？”岳川冷笑一声，“久而久之，这些官员也学精明了，上面说一个时辰，就打个对折，甚至还能再打个对折。习惯之后，慢慢就懒散成风。”
    “同样的道理，征税的时候，国君要一万钱，下面的官员就照着两万钱去征，甚至照着十万钱去征，反正只多不少。”
    “到最后，国君要的一万钱有了，是不是为了大王好？至于多出来的那些，大家分了，不是很合理吗？”
    “要不然，你以为那些苛捐杂税是怎么来的？”
    阖闾顿时瞪大眼睛，“伍员！这是真的？”
    伍子胥咳了咳，“大王，你听伍某解释啊……”
    “我才不听！”
    岳川笑了笑，继续讲故事。
    “民夫们困在大泽乡无法前行。这时候，有两个人煽动大家，说道：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民夫们纷纷响应，杀了押送的军卒，揭竿而起。”
    岳川再次闭上眼睛酝酿感情，随即一字一顿的说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轰！
    如同两道霹雳，狠狠砸在阖闾二人头上。
    短短八个字，却有着异样的魔力。
    两人只觉得浑身颤抖，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又从天灵向下，顺着脊椎流淌下去。
    再结合河神大人之前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两人冷汗直流，后背一片淋漓。
    阖闾顿时咬牙切齿的说道：“即日起，取消徭役！任何人不得再以孤的名义征发徭役！”
    伍子胥觉得，这个“任何人”就是指的自己。
    他想说自己是为了大王好，可是反过来一琢磨。
    自己可以这样说，下面的官员胥吏也能用同样的借口去满足他们的私欲。
    这段时间，河神大人给过自己很多“民意调查书”。
    上面记录的，大部分是底层官员盘剥压榨百姓。
    伍子胥派人去一一调查。
    虽然结果还没传回来，但不用想也知道，一查一个准。
    想到这儿，伍子胥躬身拜下。
    “河神大人，除了禁止征发民夫，我们还要怎么做，才能防止大泽乡之事？”
    虽然不知道大泽乡具体在哪里，但伍子胥隐约感觉，这个地方距离吴国很近，非常近。
    甚至有可能就是吴国境内。
    岳川说道：“想要防止官员胥吏欺上瞒下，害民误国，最好的办法就是效仿姜国，‘官不出城、权不下乡’。”
    吴国境内，每个村都有土地庙，已经具备土地改革的条件，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这对岳川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冒险的尝试。
    一来，不知道阖闾的想法。
    二来，吴国体量是姜国百倍，同样的策略施展起来，阻力也是百倍。
    不过，岳川愿意冒险，愿意尝试。
    就是不知道阖闾敢不敢冒险，敢不敢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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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4章

    “官不出城，权不下乡！”
    阖闾盘膝坐在地上，左手按在剑柄上，右手拈着胡须喃喃自语。
    因为与姜国通商互贸的关系，姜国的种种事情阖闾一清二楚。
    官不出城、权不下乡自然也不例外。
    因为官员胥吏的存在，无形中加重了百姓的负担。
    农民种地上交的农税，要养着官员胥吏，养着军队，负担着君主的生活花费以及各种开销。
    在这三者之中，君主的花销是最少的，税收的大头都去养文武官员和胥吏、士卒了。
    以前事情没有落在自己头上，阖闾也没有去琢磨。
    可是这次轮到自己了，阖闾也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账。
    “国相……建姑苏城的时候，前前后后征了多少税？”
    “这些税，又有多少真正到了孤手上？”
    “这些到了孤手上的钱，分发下去之后，又有多少真正花在了姑苏城上。”
    伍子胥顿时冷汗直流。
    “大王，臣……臣也不清楚。”
    看到阖闾脸上的愠色，伍子胥连忙解释：“大王，臣敢对天发誓，修建姑苏城的时候一个钱都没有贪墨。只是姑苏城修筑过程中，开山采石是民夫、挖河修渠是民夫、建窑烧砖是民夫……”
    “民夫自带干粮，也不用工钱，所以这块是没有支出的，臣也就没有详细统计。最多也就是记录哪些民夫在工地上因病或者因伤而亡。”
    “高级工匠都是大王养在宫中的匠户，他们领的是大王的俸禄，这一部分支出无需臣关心。”
    “需要花钱的地方，也就是劳作的工具，以及竹、木、漆等材料的采买。这一部分也有大王的船商负责。”
    “所以，臣看似统揽姑苏城营造，实则各项支出，臣一概不知。”
    阖闾没有说话。
    因为伍子胥说的都是事实。
    岳川呵呵一笑，“所以，营造姑苏城的过程中，国君把权力下放给国相，国相又把权力下放给各级官员，各级官员会不会继续把权力下放？”
    “比如，在民间找一些闲散人员，让这些闲散人员去管理民夫，维持秩序。然后给这些闲散人员仨瓜俩枣？”
    “如果上面追查，这些官员也可以说，自己是为君分忧，多雇佣了一些人员。”
    “所以，这和姜国的官不出城、权不下乡有什么区别呢？”
    伍子胥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
    因为岳川说中了。
    营造姑苏城的时候，还真有人这么干。
    毕竟民夫太多了，而且姑苏城这个工地太大了。
    而且，伍子胥默认了这种行为。
    不但默认，他还主动招募流民，让这些流民参与到姑苏城的营造中。
    就是……不给钱。
    能管饭就不错了，要什么钱？
    民夫都是自带干粮干活呢。
    岳川转向阖闾，说道：“专业的事情就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你要的是一座姑苏城，所以，只要有人按照你的规划把姑苏城建成了，不就行了？”
    “至于建造城池的花费，可以让负责建城的人提交设计图、建造方案，估算建城的花费。只要这个花费比你自己建造更低，就是赚的。”
    “你现在的筑城方法，看似省钱，实则极其扰民。”
    “以往百姓无所事事，征发民夫也就罢了。现在百姓耕地、养殖、编造竹器、搬运货物，每天都能靠劳作创造财富。你再征发民夫，就不是扰民了，而是害民！”
    “为了服一个月的徭役，往返之间却要耽搁两三个月的时间，省的是你的钱，亏的是百姓的财富。你说，民怨能不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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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5章

    “如果再遇到有心人煽动，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要出现在吴国的地界上了。”
    阖闾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他终于意识到征发民夫的弊端。
    不仅仅是征发民夫，还有吴国目前的施政体系。
    自己的政令，得两个月甚至三个月才能传递到乡村，开始施展又不知得多久。
    土地庙只用了二十多天就在吴国遍地开花，百姓们争相祭拜。
    这说明什么？
    土地公得人心！
    而自己治理的吴国不得人心！
    民间的怨气积累到一定程度，再遇到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会是什么场景？
    阖闾不敢想。
    自己没有残害百姓，也没有剥削百姓。
    恰恰相反，自己想做一个有为之君，一个贤明之君。
    但是，在吴国这种施政体系下，自己的善政会被一层层消磨，最后变成恶政。
    想要征收一个钱，层层加码到百姓身上，就会变成一百个钱，甚至一千个钱。
    自己一心为民尚且如此，如果遇到一个平庸的甚至昏聩的儿孙，吴国岂不是要灰飞烟灭？
    “河神大人，也许您说的是对的。不过我拜伍员为相，国家如何治理，还要听伍相怎么说。”
    伍子胥心中叹息。
    他明白，国君已经做出了抉择，只是碍于曾经的山盟海誓，没有直接决断。
    “大王……员才学浅薄，见识有限，执政数年，一不能富国、二不能强兵、三不能安民，员有罪！无颜再以国相自居。”
    岳川咳了咳，“你们两个在这悲情什么？我说了，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干，你们身为上位者，只需要赏善罚恶即可。有功则赏，有过则罚。”
    伍子胥问道：“那，依河神大人的意思，今后城池营造，由谁来做呢？”
    “征发民夫啊！”
    阖闾瞬间瞪大眼睛，“河神大人，您刚才不是说……”
    岳川竖起手掌打断阖闾，“征发民夫，不过民夫不是服徭役，而是把建筑当成一种职业。他们工作的期限不再是一个月、两个月，而是十年、二十年。他们不用再自带干粮干活，而是每个月领取薪水，可以往家中送钱送粮。”
    阖闾再次瞪大眼睛，“这也行？”
    岳川点头，“百姓可以读书做学问，但谁说学问就只能是写文章？难道盖房子不能当做一门学问吗？你完全可以开办一个建筑学堂，把宫中养的那些高级工匠送过去当老师，教书育人、传道授业。”
    “民夫可以跟随他们学习建筑的知识，并且把这些知识应用到日常工作中。如此经年累月积攒，吴国就有了一支数量庞大的建筑队伍。”
    “这支队伍有着高超的营造技艺、丰富的建筑经验，而且他们随时可以投入到营造中，无需征召、等待。”
    “之后再对他们进行细分，擅长修造河堤水渠的，专门修造河堤水渠；擅长铺路架桥的，专门铺路架桥；擅长筑城修园的，专门筑城修园。”
    “不知吴王意下如何？”
    阖闾激动地直搓手，“这……这能行吗？”
    岳川笑着说道：“姜国有一个稷下广场，你们可知是什么人修筑的？”
    阖闾瞬间醒悟，“听说是姜国国相带领八百少年修筑。”
    “那你们可知，修建稷下广场时，龙阳投了多少钱？”
    “多少？”
    岳川竖起一根手指，然后左右晃了晃。
    “龙阳一个钱都没投！”
    听到这话，阖闾转头看向伍子胥，目光中满是嗔怨。
    仿佛在说：看看人家的国相，再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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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6章

    阖闾满脸幽怨，伍子胥一身无奈。
    “大王，臣自入吴，及至今日，三年有余，前后千日，夙兴夜寐，兢兢业业，未敢有片刻懈怠。然治国之道，深如瀚海，广如星河，臣……心有余而力不逮，还请大王另请高明。”
    阖闾顿时急了，“国相，孤并非此意。”
    岳川则呵呵一笑，“此事错不在伍员，而是吴国乃至天下的治国之道走入了歧路。”
    听到这话，伍子胥脸上稍稍好看了点。
    努力了一辈子，一刻钟都不敢懈怠。
    到最后反而不如人家什么都不干的。
    高傲如伍子胥，哪里能接受。
    但是听了岳川的话，伍子胥立刻找到了台阶。
    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错的不是我，是这个天下！
    他立刻拱手问道：“河神大人，何为治国之道？”
    “当然是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岳川指着外面说道：“水中行舟、陆上行车，各行其道、各司其职。然而现在的治国之道，是把所有功能和职权都兼在了官员身上。”
    “便如伍员你，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农耕、畜牧、航运、渔猎、营建、铸造……如此种种都由你一人统筹。你伍员有经天纬地之才，但是你之后的人呢？你之下的人呢？他们也都有吗？”
    “天下人祭祀、供奉的神明多不胜数，江河有河神、山川有山神、宅有宅神、门有门神、就连茅厕都有茅神。你见过哪个神是无所不能的吗？”
    “连神都做不到的事情，为什么你觉得那些当官的就可以呢？”
    一句话，把伍子胥问住了。
    之后的国相不敢说，但是自己下面的那些官员胥吏，有一个算一个，不说无能之辈，多少也有点酒囊饭袋之嫌。
    他们连一样事都办不好，更别说百工百业。
    如果神办事不力，老百姓就不供奉他们了。
    神如果压榨百姓、残害百姓，百姓就推倒神像，捣毁神庙。
    但是官员办事不力，老百姓除了忍着还是忍着。
    伍子胥莫名想到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又想到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脑子里一片明悟。
    岳川指着阖闾说道：“吴王就非常明智，知道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所以才把国家治理交给你。但是你呢？”
    “伍某……”
    “我不是说你贪恋权柄，而是你实在找不到专业的人。每次遇到什么事，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征发民夫。但是民夫除了种地专业，干什么都不专业。如果你频繁征发民夫，农民们连种地都不专业了。”
    伍子胥顿时汗颜。
    阖闾咳了咳，“河神大人，我们应该寻找专业的人呢？”
    “要么自己发掘和培养人才，要么从外国招揽人才。”
    招揽人才阖闾是知道的。
    伍子胥不就是楚国的人才嘛，虽然这个人才不是他招揽的，而是自己投奔上门的。
    至于发掘和培养人才……
    “河神大人，我这就把宫中的工匠召集起来，建立一个工匠学堂，传授修筑、营造之法。”
    岳川点了点头，“你刚才问我吴国应该选择水路，还是陆路。我的答案是，水陆并重。”
    “不仅要疏浚河道、修筑河堤、架设桥梁，还要开挖运河，完善吴国的水网。把水路运输和防洪灌溉结合起来。”
    “除此之外，还要修筑道路。姑苏城与各城镇的官道，乡村与乡村之间的乡道。路面需要垫高，防止雨天被积水淹没，路面还需要硬化，防止雨天变得泥泞。”
    “水路、陆路要结合起来，还要预留海路的空间。为将来开拓海疆做准备，让海外的粮食、矿产、香料等更方便的运入吴国，运往中原世界。”
    “而这每一项都需要专业的人！没有人才，万事休提！”
    “我们吴国需要人才！”
    “还请河神大人帮我们！”
    阖闾、伍子胥同时拜倒。
    岳川指着北方说道：“我在姜国有些关系，可以把稷下广场的团队请过来一部分。”
    “啊？真的？”
    “当然是真的！”
    阖闾当即说道：“可以不可以在姑苏城也建一个稷下广场？当然，我出钱，需要多少钱，我都出！”
    岳川沉吟道：“如果是让他们传授技艺，没什么难度，但是修筑稷下广场……这……不好办啊。”
    “为何？”
    “稷下广场不仅仅是一个建筑，还是一个体系。他们肩负着重要的使命，比如稷下乘凉，让天下再无饥馑。”
    “这个没问题。”
    “还有就是，稷下广场乃城隍治下，引入稷下广场，势必要引入城隍庙。”
    “啊？这……”
    阖闾有点挠头。
    二十多天前，河神大人说需要引入土地庙，现在又要引入城隍庙。
    吴国的庙越来越多了。
    “河神大人，这个城隍庙也像土地庙一样，每个村都得建一个吗？”
    “这倒不是！”岳川解释道：“城隍庙只建在城市中，一个就行。姜国城隍庙就在稷下广场中心处。姑苏城要建造稷下广场，也少不了城隍庙。”
    “那……我们只要稷下广场，不要城隍庙，行不行？”
    岳川摇了摇头，“这是买椟还珠啊。”
    买椟还珠这件事的主角是楚国人，但出奇的是，这个故事并没有抹黑楚国人。
    阖闾、伍子胥都知道这个故事，也知道岳川说这个词的意思。
    “河神大人，难道城隍庙，有什么了不起的功能？”
    “是啊河神大人，难道城隍庙比土地庙更受欢迎？”
    土地庙能在吴国快速推广开来，这跟马蜂窝脱不开关系。
    百姓们看到了土地庙的好处，自然追捧。
    这个城隍庙又有什么功能？
    岳川说道：“一来可以守御城门，来往路过的孤魂野鬼都会被城隍拘拿，防止其躲入城中害人。二来可以保佑平安，防火、防盗之类的事情，都可以交给城隍。三来可以辅助君王治理民众，比如禁止随地大小便、禁止乱倒垃圾、禁止缺斤少两等。”
    “到那时，吴王就可以言出法随。”
    听到这四个字，阖闾瞬间心中一震，眼中一亮，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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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7章

    阖闾忍不住感叹，“城隍这般强大？有了城隍，还要官员干什么？”
    伍子胥瞬间感觉后背一紧。
    不过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官员胥吏能做的事情，城隍都能做，而且还会做得更好。
    官员胥吏不能做的事情，城隍也能做。
    就拿这个“言出法随”来说。
    这就是官员胥吏们做不到的。
    说的极端一点，阖闾的命令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变了。
    底下的人要么是耳聋耳背，要么是脑袋不灵光，要么是心思不单纯。
    总之，各种因素之下，阖闾的命令传达到宫外时，已经面目全非。
    当阖闾的命令传达到各街、坊，早已经与最初的意思背道而驰。
    跟这些相比，官员贪腐，胥吏害民都是毛毛雨了。
    伍子胥拱手道：“大王，臣建议引入城隍庙！”
    阖闾早就心动了，只是碍于情面，不好第一个开口。
    此时伍子胥同意，阖闾立刻点头。
    “引入城隍的事情，就拜托河神大人了。”
    岳川哈哈大笑，“放心！我与城隍是过命交情，这个面子，他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伍子胥叹息一声，“河神大人，接下来，我应该做些什么呢？”
    官不出城、权不下乡。
    国相的权力已经被拿掉了一半。
    现在又要引入城隍，另一半也没了。
    自己这个国相该干什么呢？
    阖闾也有点不好意思。
    虽然不是罢官免职，却跟罢官免职差不多。
    自己这种种行为，有点对不起国相啊。
    岳川说道：“伍员，你挖过矿吗？”
    伍子胥摇头。
    他这辈子干过很多活，却唯独没挖过矿。
    岳川说道：“如果吴国有一个铜矿，随便砸一锤下去就能得到铜。伍员你会不会抡起锤子挖矿？”
    “会！”
    “那么，你不眠不休，一天又能挖多少矿？”
    “这个……”
    伍子胥掰着手指头算了又算，“千斤应该是没问题的。”
    岳川笑了笑，“你的才能，就像是你手中的锤子。其他人没有你的才能，他们只好用手去挖。他们就算把手磨破皮、磨出血，也挖不到十斤，甚至一无所获。”
    “但是，天底下像伍员你这样有锤子的人少之又少，两手空空的人比比皆是。可如果伍员你不是每天挖矿，而是把挖来的一千斤铜矿熔炼，铸造成更多的锤子，会怎样？”
    “你用锤子开凿岩石挖矿，每天可获千斤，然而即便你每日不眠不休，吴国每日获得的矿石依旧是千斤。可如果你停下来，把你挖来的矿石铸造成锤子，就会有更多的人可以高效率挖矿，吴国每日获得的矿石就可能是五千斤、五万斤！”
    “事必亲躬，只能说你个人很勤劳、勤奋。但是这种勤劳、勤奋创造的价值毫无意义。更多时候，它是一种资源上的浪费。”
    “你看看姜国国相，他投资百业，扶助百工。在他的引领下，姜国砖窑、木匠作坊、酿造作坊等等，如雨后春笋般兴起。”
    “他如果亲自烧砖、做木匠活、酿酒酿醋，又能为姜国创造多少价值呢？”
    听到这话，阖闾的心更痛了。
    看看人家的国相，再看看你。
    哎呀，孤这心痛啊！
    伍子胥直接呆若木鸡。
    仔细想想自己三年来干的事情，还真应了河神大人的评价。
    事必亲躬。
    每一样事都要亲自过问。
    虽然每一样事都做好了，没有出纰漏。
    但也仅仅是做好了。
    吴国的经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努力好起来。
    营建姑苏城，靠的全是征发民夫。
    国库真正充盈起来，还是借清缴河神教余孽抄家灭门，一波富。
    再后面就是跟姜国通商互贸，赚取了大量的财富。
    岳川笑着说道：“你们与姜国互通有无，却没想过，为什么姜国有纸书、老面神、独轮车。这些货物都是姜国百姓生产的，姜国百姓可以，吴国百姓自然也可以。然而，为什么吴国百姓就没有呢？”
    “就拿航运举例。我听说几个去过姜国的商人共同出资，买下一艘商船，然后改造成客船，专门运送吴国富裕人家去姜国游玩、吃喝、购物。”
    “吴国百姓不乏聪慧之辈，只是，无人引导，他们的才智无法展现出来，最终泯然众人。”
    伍子胥躬身拜下，“员，有罪！”
    姜国国相执政一年，姜国焕然一新。
    自己执政三年，结果还是靠着跟姜国通商互贸才富裕起来。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阖闾看到伍子胥被打击得肩膀摇晃，浑身颤抖，心中很是不忍。
    伍子胥对吴国的贡献和付出他最清楚。
    吴国不如姜国，并不是伍子胥无能，而是姜国的国相太妖孽了。
    阖闾忍不住想：如果黄相执政的不是姜国，而是吴国，经过一年发展，吴国会是什么景象？
    摇摇头打消心中的绮念，阖闾拍着伍子胥的肩膀说道：“国相勿要自暴自弃，吴国的未来，还要靠你掌舵！”
    伍子胥向阖闾叩首，“大王，我要离开吴国。”
    “不可！”
    阖闾霍的站起来。
    “国相，吴国离不开你，孤也离不开你啊！”
    伍子胥连忙摇头，“大王，我想去一趟姜国，拜访黄相，向其学习治国之道。”
    “那就容孤筹备使团。”
    “大王，您没听河神大人说吗，我国民间有人经营客船，专门往来姜国、吴国。臣可乘此船，以私人的身份前往，朝发而夕至。”
    “这……”
    “大王无需多虑。臣自有打算。”伍子胥叹息一声，说道：“臣于治国一道，已至瓶颈，需要与其他贤良论道，方能有所突破！”
    阖闾肃然起敬。
    事关修行和悟道，再去阻拦就说不过去了。
    “孤，在吴国等候国相归来！”
    “多谢大王！”
    岳川没想到，自己这两天夸了几次大黄，深深地刺激到了伍子胥。
    这家伙要亲自前往姜国，一探究竟。
    岳川忍不住想到：这家伙去找大黄，肯定会遇到孙武，难道这就是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孙武不去吴国，伍子胥就去姜国。
    那么，到底是伍子胥把孙武拐走，还是大黄把伍子胥留下？
    伍子胥如果再跟孔黑子、王建碰撞一下，又会迸发出什么样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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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8章

    伍子胥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起身向阖闾拜别，随即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阖闾抬手想要说两句送别的话，可是脑子还没想好词，伍子胥已经没了踪影。
    颓然的叹了口气，阖闾转身问道：“河神大人，国相是我见过的，最勤政的人，也是我见过的最博学的人，为什么他治理不好国家呢？”
    岳川看向伍子胥消失的方向，悠悠叹道：“如果你只是与晋楚等国比，伍子胥算是治世之良臣！有他辅佐大王，吴国必然能繁荣兴盛，兵强马壮，灭楚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
    岳川抬手压了压，示意阖闾不用如此惊讶。
    “但是！伍子胥的能力最多也就是让吴国成为一霸，便如管相之与齐国。无法更进一步。”
    阖闾瞬间想到桓公霸绝天下的历史。
    “敢问河神大人，如何才能更进一步？”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指着宫殿外的水池说道：“你能在里面修一个湖吗？”
    阖闾看了看池塘，随即摇头。
    “不能！也没有人能做到！”
    “对！没有人能做到！因为池塘就这么大，怎么也不可能修一个湖出来！这道理就像螺蛳壳里做道场，道场再怎么精妙，也不能超过螺蛳壳的大小。”
    “螺蛳壳里做道场？”
    阖闾喃喃自语，虽然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但是望文生义，很容易理解。
    岳川再次看向伍子胥消失的方向，“如果只是在官本位的体系下走人治道路，伍员的极限就是管仲。不仅伍员，未来两千五百年，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可能超越管仲！”
    “这……”
    阖闾震撼了。
    他没想到河神大人对管圣如此推崇，更没想到河神大人张口就是未来两千五百年。
    阖闾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阖闾能感受到岳川说这番话时浓浓的失望。
    他不扭了扭脖子，声音沙哑的问道：“管圣是贤相没错，但也不至于未来两千五百年都无人超越吧？”
    岳川没有说话，只是重重的叹息一声。
    说管仲是人治的天花板，这话一点都不为过。
    即便八百年后的诸葛孔明，也是把管仲当做偶像，经常以管仲自比，更是自称小管仲。
    只是诸葛亮的人气太高了，后人觉得诸葛亮更厉害一点，对管仲没有太多的感觉。
    然而，管仲制定的“尊王攘夷”影响了之后的“大一统”，同时，“尊王攘夷”的概念也被朝鲜、日本学去，贯穿其两千年历史。
    即便联合国，也是“尊王攘夷”、“诸侯会盟”这套玩法的换皮。
    管仲制定的“盐铁官营”就更不用说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王朝一直奉行。
    后面的烟草专营也是换汤不换药。
    后世的中原王朝经常拿盐、铁、粮食、药品、茶叶等生活物资拿捏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学的就是管仲的商战灭国、经济制裁。
    只可惜都没管仲玩得好，有几个朝代还玩崩了。
    两千五百年后，丑国还是玩的这一套，而且炉火纯青。
    管仲被誉为华夏第一相，当之无愧，即便商鞅，在管仲面前也要矮一头。
    因为管仲走的是富民强国之路，而商鞅因为自身能力以及现实原因，走不通这条路，就反其道而行——弱民以强国、疲民以富国。
    后世两千多年的封建王朝都不约而同选择了商鞅这条路。
    正因此，岳川心中除了失落还是失落。
    如果说百家争鸣是华夏思想、文化的巅峰，那管仲就以一己之力开创了华夏政治、经济的先河。
    后世的思想、文化，不过是在百家争鸣挖掘的“池塘”里自我阉割。
    后世的政治、经济，也都是在管仲竖起的旗帜上缝缝补补。
    等级上限被锁死，就是这么绝望。
    岳川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突破这个上限，打破这个桎梏，让华夏走上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如果姜国是这个世界的灯塔，那么，吴国就是第一个被照亮的区域。
    “吴王……”
    “小王在！”
    “你有雄才大略，伍员有经纬之才，这很难得！更可贵的是你们推心置腹，两不疑。但是放眼天下，又有几人如你、如伍员？”
    阖闾脸色一阵涨红。
    没想到河神大人对自己的评价如此之高。
    “河神大人过誉，我其实也就是运气好，得了伍相的辅佐，又得了您的庇佑。”
    岳川笑了笑，“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吗？”
    “记得！”
    “王的儿子必然是王吗？侯的儿子必然是侯吗？将的儿子必然是将吗？相的儿子必然是相吗？”
    阖闾仔细思考了一下，“王侯的儿子必然是王侯，但将相的儿子未必是将相。”
    岳川点头，“王侯的儿子可以是王侯，这一点我不反对，相反，我可以尽全力庇护你的子孙，庇护他们世代都是吴王！”
    听到这话，阖闾立刻拜倒，“多谢河神大人！”
    世上，没有什么承诺比这个更悦耳、动听了。
    岳川扶起阖闾，“我这么承诺你，是因为一旦君位悬空，群雄并起，对天下造成的破坏太大太大。两害相权取其轻，所以，你不必谢我！”
    阖闾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叩首。
    河神大人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可正因此，阖闾心中越发敬重。
    岳川扶起阖闾，接着说道：“王侯的儿子是王侯，这没什么，因为国家只有一个王侯。但国家有很多将相，这些将相也想把他们的儿子变成将相，而且，他们有很多儿子，他们想把每个儿子都变成将相。”
    “吴国的官位就那么多，所以他们只能不断地增设官位。如果衙门里的官位占完了，那就增加新的衙门。”
    “比如种一棵树，只需要挖坑、把树放进去、填土就行了，一个人就可以做完。但是后面就变成，一个人专门挖坑、一个人专门放树、一个人专门填土。”
    “再然后，还要出现一个人，专门测量挖坑的位置，还要有一个人测量放树的深度和角度，还有有一个人专门在填好的土上踩两脚。”
    “再然后，还要有一个人专门管理树苗，一个人专门管理工具。”
    “再然后，还要有一个人专门管理管理树苗的人，一个人专门管理管理工具的人。”
    “而这所有人的俸禄，全都出自最底层的老百姓身上。而百姓增加的速度，远远赶不上官员增加的速度，所以百姓的负担越来越重，最终喊出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岳川两手一摊，“看！本来不关王侯的事，然而所有的怒火都被王侯承担了。”
    “旧王朝被推翻，新王朝建立起来。下面的将相，依旧是前朝那一批将相的子孙，但王侯，绝对不可能是前朝王侯的子孙。”
    “你，明白了吗？”
    “河神大人，我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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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9章

    岳川与阖闾秉烛夜谈的时候，阖闾已经登上了姑苏城外的客船。
    这艘船专门来往于吴国、姜国之间，最普通的船票也要60姜钱，单程。
    这个钱不算便宜，能够买得起船票的，都是小有身家的人。
    然而，这艘船还是座无虚席。
    伍子胥上船的时候，普通船票已经没有了，只剩下更贵的上等舱。
    “船家，这个上等舱是什么意思？”
    卖票的小伙计扫了伍子胥一眼，立刻看出此人衣着华贵，腰上还悬着一块晶莹的宝玉。
    伍子胥虽然简单的易容，可那种出尘的气质，怎么都掩盖不住。
    “呦，这位贵客，您可算问对人了！咱这个船分为上中下三层，下层存放行李、货物，中层是客舱，不过空间有限，每个舱室要乘坐十多人，每个人只有一张小板凳可坐。而上等舱就是这个……”
    伙计指着甲板上的一排客舱。
    “一共八个客舱，客舱里不但有姜国的禾凳，还有两张上下铺的床，客人可以坐、可以躺，要是闷了还可以出来走走，吹吹风，看看两岸的风景，另外还有饭食。”
    伍子胥看了一眼船的大小，立刻明白了这是战舰改造。
    暗暗估算了一下其中的空间，普通舱人挤人、人挨人的话，理论上应该能容纳千人，每个人60钱，一趟就是六万钱。
    就算没有人挤人、人挨人那么夸张，就算五百人，那也是三万钱的进账。
    伍子胥问道：“上等舱多少钱？”
    “客人您问对了，上等舱八百钱。”
    “能带几个人呢？”
    “最多四个人，多出来一个，就多付一百钱。”
    看到伍子胥不说话，伙计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
    “贵客，您是一个人？要是您不介意的话，可以与其他人拼舱。”
    伍子胥饶有深意的看一眼船体方向，随即点了点头。
    “给我找三个人吧。这是我的那份钱！”
    “好嘞好嘞！”
    小伙计接过钱袋，感觉重量不对。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打开瞅了一眼。
    姜圆！
    二十枚！
    小伙计暗道真是贵客！
    这艘船上的客人大都是用的吴国钱币，用姜钱的都很少。
    至于姜圆，小伙计在这里一个月了，还是第一次收到。
    小伙计不自觉的躬身，脚步都变得轻缓起来。
    “贵客在姜国有关系？”
    伍子胥沉吟了一下，“算是有吧！”
    “冒昧的问一句，贵客这次去姜国是做什么？不瞒贵客，我们东家在姜国也有些关系，要是跑腿打听消息之类的小事，我们东家就能帮忙。”
    “你倒是个忠心的！”伍子胥笑了笑，“行！到了那边再说！”
    小伙计把伍子胥领到单独的船舱，又拍了一通马屁，这才退着走了出去。
    出船舱没几步，小伙计就加快脚步跑了起来。
    “东家！东家！大事！”
    一个身穿锦衣的胖子放缓脚步，头也不回的问道：“什么事？说！”
    “东家，您看这个！”
    “卖什么关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不过，他还是接过钱袋，往里面瞄了一眼。
    第一次，一瞥而过。
    可是下一秒，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打开袋子，把里面的姜圆拿出来，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帕包裹的事物。
    “姜圆！”
    胖东家锦帕中露出的也是一枚姜圆。
    这是他与姜国人做生意时意外收到的，仅此一枚。
    这枚钱币被他当做幸运符贴身收藏，时不时地还要拿出来炫耀一番。
    比如收钱的小伙计，就是从他这里认识的姜圆。
    “哪来的？”
    “船上来了一个贵客，这些钱都是他的船资。”
    “他一个人？拼舱？”
    “是啊！东家，您先忙，我这就回去给他找拼舱的人。”
    “找你个头啊！回来！”
    胖东家从钱袋里拿出一个姜圆塞给小伙计。
    “这个是赏你的！把拼舱的事忘掉，谁也别说！这件事，我会亲自安排。”
    “啊？东家这是？”
    “去忙吧，不该问的别问！”
    小伙计虽然不解，可是看到手中的姜圆，立刻眉开眼笑。
    “多谢东家，多谢东家！”
    小伙计走后，东家脚步轻快的来到稷下饭庄，要了一桌酒席，又带着船员们在码头上摆开香案祭祀一番。
    一切准备妥当，众人上船，启航。
    胖东家则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板板正正，来到伍子胥的船舱，身边还带了两个随从，都是仆人打扮。
    船舱不大，一张禾桌、四个禾凳放在正中，两个上下铺的床放在两边。
    三人进入船舱的时候，伍子胥正在仔细研究屋内摆设。
    小伙计点头哈腰说道：“贵客，这几位是拼舱的客人。”
    伍子胥打量了一下几人，随后呵呵一笑，“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咱们不但能同船，还能同舱，这是百年修来的缘分啊。”
    胖东家心中正忐忑不知道该怎么搭讪，听到伍子胥开口，立刻哈哈笑着拱手。
    “缘分，都是缘分啊！小人胖阿东，姑苏人士，家住东郭洗衣巷。不知朋友贵姓？”
    “免贵姓吴，单名一个员字，我也是姑苏人士。说起来，咱们还是同乡。”
    胖阿东有意结交，伍子胥也想找个人仔细打听，两人你有情、我有意，那叫一个投机，不多时就以兄弟相称。
    “吴兄，你孤身一人去姜国，连个随身的行李都没带，姜国那边肯定很熟吧？”
    伍子胥这才发现，自己大意了。
    光顾着乔装打扮，却两手空空。
    “不瞒胖兄，我这是第一次去姜国。只是走得匆忙，行李忘在家中了，等我想起来的时候，再想下船已经来不及了。”
    胖阿东立刻拍着胸脯说道：“姜国我熟，有好几个朋友在那边。吴兄弟不用担心，我都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啊，那就仰仗胖兄了！”
    “哈哈，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兄弟。”
    两人又寒暄一番，伍子胥问道：“胖兄，我是第一次去姜国，不知道有什么注意的事情，你能不能帮我点拨点拨？”
    “嗨！这你可问对人啦！不是兄弟我吹，论起对姜国的熟悉，除了许神医，就数我阿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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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0章

    “要说姜国啊，真是遍地财富，随便干什么都能挣到钱。你看咱们下面普通舱的人了没？他们去姜国都是挣钱的。而咱们上等舱的乘客，去姜国都是花钱的。”
    “哦？还有这个说法？”
    “哈哈！那当然！”
    胖阿东是客船东家，对船上的事情门清，于是滔滔不绝的科普起来：
    “吴兄弟有所不知，普通舱的人都是去姜国干活的，比如稷下饭庄刷盘子，码头扛大包，又或者木匠作坊、砖窑什么的，只要能找个活，就能挣到钱。”
    “你看他们来时候的船票是60钱对吧？很多普通人家砸锅卖铁都拿不出这笔钱。可是呢，只要他们到姜国，找上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两三个月就能把这个钱挣回来，后面就是纯赚钱了。”
    “在姜国待三五年，钱也挣了，本事也学了。要是能留在那边，比如跟谁家姑娘瞅对眼，拿到姜国户籍，一辈子都不愁了，儿孙也都享福，就算留不了，回来之后随便干点什么都穷不了。”
    “再富裕点的，到了那边多买点姜国货物，随便什么都行，带回来转手一卖就是几倍的差价。大多数人都是干这个的。”
    伍子胥忍不住问道：“咱们吴国不好吗？留在咱们姜国也一样有活干，有钱挣啊！”
    身为吴国的执政者，伍子胥没想到自己治下的百姓都在一门心思往外跑。
    宁愿在外面搬砖、刷盘子、乞讨，也不愿留在国内。
    胖阿东摆手一笑，“吴兄弟，你也是姑苏人士，咱们吴国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吗？”
    “什么样子？”
    胖阿东看了看外面，随口一问：“行至何处？”
    仆人立刻回答道：“刚出吴国地界。”
    胖阿东立刻浑身一松，拍了拍伍子胥的肩膀说道：“吴兄弟，看你衣着不凡、谈吐不俗，肯定是官宦子弟。你这般急匆匆的出门，肯定是家中遇到事情了吧？是得罪了哪个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了吧？”
    伍子胥：……
    对对对，没错，得罪了咱们吴国最有权有势的那位。
    随即，伍子胥明白胖阿东为什么误会了。
    自己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出门在外没行李包袱就算了，连个伺候的仆从都没有。
    这一看就是仓皇出逃。
    胖阿东却一脸豪气的说道：“吴兄弟你放心！咱们船快，就算有人要追你也追不上。等到了姜国，你就更不用怕了，兄弟我一定给你安排一个体面的工作，不出十年，就让你拿到姜国户籍。”
    伍子胥索性“不装了”。
    “唉！非是我有意欺瞒，实在是家中祸事……唉……这世道，没活路啊！”
    “对！没活路啊！但凡有点活路，谁会想着往外跑呢！”
    胖阿东也跟着吐槽起来，“不瞒吴兄，先父在时，我家经营绸缎生意，也颇为富裕，可是经不住五里一卡、十里一关。好说话的，使点钱就能打发了，不好说话的，直接就从车上拿一卷绸缎。”
    “小本生意，哪能经得起这样折腾。通常一趟跑下来，也就赚个辛苦钱，运气不好还要亏，忙活一年，跑东跑西，也就挣个吃喝钱。”
    “先父最后一次跑商遇到了心黑的门吏，找借口把车和人扣押了，先父托人上下打点，最后总算是把车要回来了，可是一车绸缎变成了草料。”
    “先父气不过，去状告门吏，却被他们反咬一口，那门吏后台硬，先父被打了四十大板丢入牢狱。还好家中仆役忠心，变卖车马上下打点，把先父捞了出来。”
    “只是先父回家后一病不起，当年冬天就忧愤致死。唉……”
    伍子胥连忙安慰，“胖兄节哀！”
    胖阿东抹了抹眼泪，笑着说道：“都过去好些年了，我也看开了。得罪了一个门吏，经商这条路算是断了，我只能改行做其他营生。只是干什么都不成，钱没挣到还赔了不少。”
    “后来许神医去一趟姜国发了家，不瞒你说，我就壮着胆子跑了一趟姜国，想看看能不能像许神医一样撞个大运。”
    伍子胥眉头一挑，好奇道：“然后呢？胖兄果然撞了大运！”
    “哈哈！大运称不上，我第一个去的就是稷下饭庄，那里的饭菜太好吃了，没多久就把我的盘缠吃光了，也没做成生意。”
    “后来呢？胖兄不是说姜国遍地都是钱，弯腰就能捡到钱吗？”
    伍子胥不解，这胖子是不是在蒙自己？
    前面说的可不是这样。
    “这是后来了！”胖阿东指了指窗外，“河神大人显灵后，咱们吴国的船能请河神庇护，顺风顺水之下一天一夜就能从姑苏城到姜国。要是走陆路，翻山越岭得两三个月，路上遇着强盗、猛兽，就得一命呜呼。”
    “啊？还有这事！”
    虽然这事是伍子胥一手操办的，但他还是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胖阿东很享受这种震惊的表情。
    他笑呵呵的说：“要是走陆路行商，跟我那老爹一样，累死累活还挣不到钱，在官吏眼中就是肥猪肥羊，想怎么宰就怎么宰。要是不听话，找一队兵马扮做强盗，杀了埋了谁能知道？”
    “还是走水路好！有河神大人庇护，顺风顺水少了危险，一路上也没有那么多烦心的打点，挣多少都是自己的。”
    伍子胥想了想，确实是这样。
    眼下河神大人威势正隆，商船祭拜河神大人，得河神大人庇护，这就是无形的庇护，吴国的官吏不敢动商船的歪脑筋。
    可是时间长了，难保不会有胆大的疯狂试探。
    伍子胥是官宦世家出身，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国相，对下面那些官员胥吏的为人处事一清二楚。
    胖阿东说的不错。
    甚至还保守了。
    有钱人家面对城门吏尚且是砧板上的鱼肉，更何况普通人家甚至贫苦人家。
    伍子胥想到了自己。
    父亲、兄长，都是被楚王迫害、残杀。
    整个伍家，就自己见机得快跑了出来。
    此时听到胖阿东的遭遇，伍子胥顿时心中共鸣，恨意翻涌。
    “胖兄弟还记得那门吏姓甚名谁吗？”
    胖阿东顿时警惕起来。
    伍子胥笑着说道：“胖兄，你把我当知己，与我说这些掉脑袋的事情，我岂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我只是想知道那人姓甚名谁，若有一日我能重回吴国，定要叫他血债血偿！”
    说这话时，伍子胥满脸愤恨。
    胖阿东受到伍子胥感染，顿时后撤一步跪倒下去，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
    “胖兄，你这是做什么？”
    “兄弟，就凭你这句话，我胖阿东再给你磕三个头！”
    额头上的疼痛刺激了胖阿东。
    他晃了晃脑袋，心中暗道：不对，我是过来套话的，怎么被人家套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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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1章

    恰好这时，船上送来了酒菜。
    这是上等舱的待遇，除了单独的房间，还管饭。
    或许因为胖阿东的原因，这个房间的饭菜格外丰盛，酒水也格外的好。
    而且还管够，没了继续加。
    两个仆役也很识趣的关上门，自己到外面吃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伍子胥面色如常，胖阿东却开始大舌头了。
    “胖兄，假如有朝一日，你坐在了国相的位置上，你最想做什么事情呢？”
    伍子胥给胖阿东斟满，问了一个比较超纲的问题。
    胖阿东摇了摇头，手哆嗦着去捏酒盅，然而视线模糊，看什么都有重影，手没捏着酒盅，却将其碰翻。
    胖阿东恍若未觉，手捏着空气做了个喝酒的动作，还发出“吱”的响声。
    “我做国相？哈哈哈！我做国相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官员胥吏都鞭数十，丢入大牢。欺压良善、盘剥百姓者，斩首！哈哈哈……”
    伍子胥扶正酒盅，再次斟满。
    “胖兄，咱们吴国未必就没有能臣干吏啊，这么做是不是太武断了？”
    “哈哈哈？吴兄弟，你是官宦出身，养尊处优，不知民间疾苦啊。”
    胖阿东又捏了一把空气灌到口中，摇头晃脑的“吱”了一声。
    “我们老家有句话：母弱出商贾、族强做将相。族望留原籍、家贫走四方。所以呢，我们无依无靠的普通人想要发家致富，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商贾，远走他乡。”
    “可是我们这些商人无论走到哪，都要被当官的拿捏啊。明着有入城税、出城税，还有过关、过卡，当官的要打点，小吏们得孝敬，出了事怕摊上麻烦只能忍气吞声，各种地痞无赖也要剥我们一层皮。”
    “我们商人跟农民唯一的区别就是，农民是待在羊圈里的羊，我们商人是到处跑的羊，可无论是哪种羊，到最后都免不了被喝血吃肉。”
    “都说商之利十倍于农，可这十倍的利，有八成都打点孝敬了，我们商人真的不赚多少啊，有的时候还要亏钱啊。”
    “人们都说商人低买高卖，奸商。可我们也不想加太多钱，当官的从我们身上捞钱，我们只能把这个钱加到货上捞回来啊。”
    “所以啊，如有一日我当上国相，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官吏都抓起来，鞭数十，下狱！罪大恶极者斩！”
    “这跟他们是不是能臣干吏没关系！他们是官，就注定要喝民血、吃民肉！这是他们改变不了的事实！哪怕他们现在不吃，以后也会吃！”
    伍子胥没再斟酒，而是说：“胖兄，你醉了。来，我扶你休息。”
    “不！我没醉！”胖阿东这次出奇的捏住了酒盅，在桌上顿了顿，大声喊道：“酒！斟酒！给我斟满！”
    伍子胥只能照做。
    “吴兄弟，你别看我是个商贾，可是有些事儿……我看得通透着呐！这些当官的，就是肉食者，就是豺狼，就是虎豹！他们生来注定就不是吃素的！而我们小老百姓，就是牛马，就是给他们吃的！”
    “吴兄弟你别不信！你把咱吴国看成一片山林，那每一座城镇就是一个山头，农民就是圈养的牛羊，我们商人就是野生的牛羊。所以，当官的注定要吃我们商人和农民，躲不掉，藏不住，跑不了。”
    “吴兄弟，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伍子胥沉默了。
    因为，他找不到反驳的话。
    胖阿东说的很有道理。
    伍子胥从来都是自上而下看待国家，看待社会，从来没有深入底层，深入百姓。
    他以为自己执政治国做得很好，无可挑剔。
    可是现在才发现，充其量也就是姑苏城比较花团锦簇，距离姑苏城越远的地方，就越水深火热。
    还有一件事，胖阿东说的没错。
    官是肉食者，是要喝血吃肉的。
    官员的俸禄就是民脂民膏，永远无法改变。
    这和官员的道德、品质和能力没关系，而是官员自身属性决定的。
    胖阿东顿了顿自己的酒盅，瞪大眼睛说道：“人们总说商人奸诈，却不知商人为什么奸诈。人们总说商人权钱交易，却不知道商人为什么权钱交易。”
    “我们商人也不想去打点官员，也不想去孝敬小吏。可是我们不这么做，就没法做生意，就会像我死去的父亲一样，被活活打死、活活饿死。”
    “我们是牛羊，我们吃草长肉。官吏就是蜱虫，专门趴在我们身上喝血。如果只有一两个蜱虫，无关紧要，可如果一百个、两百个，我们就要吃更多的草，来弥补被喝掉的血。可如果是一两千个，一两万个，我们除了死，没有其他下场。”
    “许神医说，如果人吃饭却不长肉，那肯定是肚子里有虫。同样的道理，如果一个国家的老百姓累死累活，却吃不饱穿不暖，那肯定是国家有虫！”
    伍子胥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胖兄，你说得对！”
    胖阿东顿时一僵，滔滔不绝的话语戛然而止。
    下一瞬，他身子一软，趴倒在桌子上。
    伍子胥把他扶到床上，脱去鞋袜，随即打开舱门向外走去。
    江风猎猎，波涛飒飒。
    伍子胥心中却久久无法平静。
    胖阿东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肯定是肚子里有虫……肯定是国家里有虫……
    伍子胥走了一圈，顺着楼梯向下层走去。
    船腹中阴暗、潮湿、闷热。
    然而，每一个船舱中都挤满了人。
    他们盘着腿、蜷缩着身子，紧紧抱住自己的包袱。
    此时已经是深夜，可他们一个个都努力瞪大眼睛，不敢睡去。
    当伍子胥从旁边走过的时候，一双双眼睛看过来。
    看到那一双双明亮的眼睛，伍子胥只觉得心中刺痛。
    这些，都是吴国的百姓。
    能支付60钱船费的，肯定不是一穷二白。
    可就是这些小有身家的人，却选择离开吴国，到姜国谋生。
    不是他们有错。
    而是吴国有错。
    伍子胥走了一圈，一言不发。
    普通舱中的百姓们也都默默地看着伍子胥。
    无形的隔阂竖在中间，两者仿佛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伍子胥重新回到甲板。
    江风吹来，吹散了鼻尖腌臜的气味，却吹不散伍子胥心中的阴霾。
    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以前，吴国百姓不出走，是因为无路可走，也无处可去。
    天下各国都一样的烂，相较之下吴国还算好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姜国出现了！
    百姓们有了选择，不一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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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2章

    或许是酒劲使然，又或者是埋藏在心中的痛苦倾诉出来，总之胖阿沉沉睡去。
    睡梦中的他格外轻松，紧锁多年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来，嘴角也不自觉勾起。
    隐隐约约还听到他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也不知道是碰上了强盗，还是碰上了当官的。
    日上三竿的时候，胖阿东终于醒来。
    先是向伍子胥告了一声罪，随即挠着头回想起昨天的事情。
    断片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伍子胥笑着说道：“房中浊重，胖兄不如出去吹吹风，透透气。”
    胖阿东立刻穿上鞋袜向外走去。
    上等舱虽然条件不错，但环境并不算好，一夜过去，空气变得污浊，尤其是鞋袜的气味，一言难尽。
    两人站在甲板上，看着远处的风景。
    伍子胥突然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又在干什么？”
    前方是一处河湾，河道两侧站满了人。
    他们卖力的往河中打木桩，倾倒土石。
    伍子胥也算见多识广，可眼前这一幕还是超出了他的认知，一时间没能看明白。
    胖阿东看到这一幕，顿时咬牙切齿。
    “吴兄，他们是在拦河！”
    “拦河？”
    “嗯！”胖阿东重重点头，“后面估计会修筑一个水寨，拦住过往船只收过路税！”
    正说话间，河流两侧的人喊着号子，随即就看到他们转动一个奇怪的装置。
    河面瞬间荡漾起来，微微地还有一丝浑浊。
    随即就看到一条挂着水草的麻绳从河水中升起。
    一艘小船从岸边划过来，几个披甲的士卒对着商船呼和。
    “停船停船！靠边靠边！接受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违禁品。”
    船上的小伙计连忙问道：“官老爷，我们是客船，不是商船，我们根本不装货物，检查什么的就免了吧。”
    “他娘的，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滚一边去！叫你们管事的出来！”
    小伙计无奈，只能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转向胖阿东。
    胖阿东本来不想出头，可是这种局面下面的人根本应付不了，只能硬着头皮来到船舷。
    “各位官老爷，我们是吴国的船，船上坐的也都是吴王的子民，而且我们是拜了码头，给河神大人烧过香、上过供的……”
    “他娘的！啰嗦什么！叫你靠边就靠边！老子管你谁是谁！别说你，就是你们吴王还有那个什么河神来了，也得给老子乖乖靠边，接受检查！”
    此言一出，船上的人集体变了颜色。
    “混账，竟然敢对我们大王出言不逊！”
    “该死！竟然敢亵渎河神大人！”
    士卒哈哈大笑，似乎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士卒喉头滚动，“嗬~~~推~~~”
    “什么鸟河神，他能把老子怎么着？”
    众人更怒，然而还没有所动作，一道浪头卷了起来。
    叉着腰张狂大笑的士卒被大浪拍在脸上，身子一晃扎入河中。
    他奋力的挣扎着想要爬上船，可是不知为什么，小船越漂越远，转眼间就拉开了八丈距离。
    船上的人连伸援手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这个士卒身上穿着甲，又挂着兵器，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就“咕嘟咕嘟”消失不见。
    两艘船上的人集体石化。
    他们齐齐看着归于平静的河面，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死了！
    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伍子胥扫了一眼河面，以他的实力，能清楚看到水下的景象。
    那个士卒不断扑腾着想要游上去。
    然而，一只比两扇门板还要大的老龟操控水流，仿佛无数绳索，紧紧缠绕在他脚踝上。
    巨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存在，大大方方的出现在士卒面前。
    “我今天就是拼着挨雷劈，也要弄死你！”
    伍子胥没有阻拦。
    如果不是老龟先一步出手，伍子胥也要杀了那个对阖闾出言不逊的人。
    他站在船头，双手负于身后迎风而立。
    嘴唇翕动，悠悠说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你并无过错，上天又怎么会惩罚你？”
    听到这话，老龟心中一凛。
    没想到有高人在注视着这里。
    但是明白了高人话语中的意思，老龟遥遥一拜。
    “多谢高人指点！”
    胖阿东不知道这一切，他和众人一样，挥舞着双手高喊“救人”。
    明明很想笑，却又不得不憋着。
    客船上的人来回奔走，除了口中高喊“救命”，什么都没有做。
    反倒是小船上的人，卸了甲胄“噗通”钻进水中。
    然而他们捞了半天，什么也没找到。
    又有几艘小船从岸边驶来，船上满是披甲的军卒，手中还拿着钩锁、长弓等。
    吴国的船只是客船，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小伙计偷偷凑到东家身边，小声说道：“咱们能不能求求河神大人，把船开回去？”
    胖阿东瞬间血灌瞳仁。
    他想到了已经死去的父亲。
    就因为得罪了一个城门吏，不仅生意没了，人也死了。
    现在，同样的一幕又出现在自己身上。
    如果自己交钱买路，或许还能平安通过。
    代价就是以后每次路过这里都要上交一大笔买路钱。
    可是死了一个军卒，这事肯定不会善了。
    胖阿东明白，自己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立刻掉头返回，告别客运，改行做其他生意。
    要么靠岸接受检查，被扣船，然后大出血，上下打点赎回船。
    运气好了，以后按时孝敬，多多少少还能分点残羹剩饭，运气不好，就跟父亲一样，被打上一顿丢入大牢。
    一瞬间，胖阿东思绪万千。
    他感受到的不是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而是前方深渊、后方地狱。
    这世道，不让人好好活着。
    这世道，不让好人活着。
    这世道，不让人活着。
    就在胖阿东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抉择时，小船上的军卒甩出钩锁扣在船舷上，然后顺着绳子攀爬。
    有几个船员伸头向下看，却被“嗖嗖”的弓箭吓了回去。
    胖阿东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现在想跑也跑不掉了。
    胖阿东颓然的叹息一声，拱手说道：“吴兄，我怕是不能陪你逛姜国了。”
    伍子胥却傲然一笑，“胖兄，为什么不能？”
    胖阿东心中暗道：这小兄弟真是大户人家出身，单纯得可以，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吴兄，待会儿靠岸，你只管下船，混在其他乘客里离开。他们的目标是我，应该不会为难你们。”
    伍子胥再次问道：“还没到姜国，我为什么要下船？”
    胖阿东刚要说些什么，然而，军卒们已经撑着船舷跳了上来。
    为首之人拔出长剑，大声吼道：“跪下！一个个的都跪下！”
    胖阿东等人齐刷刷跪下。
    他们都是普通商人，哪里敢跟军队叫板。
    然而，伍子胥傲然而立，目光冷冷的看着越来越多的军卒。
    “小子！再不跪下，老子叫你知道这把剑的厉害！
    伍子胥哈哈一笑，只是，他的笑声中满是寒意。
    “我的剑，也未尝不利！”
    （祝大家中秋快乐~阖家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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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3章

    胖阿东用自己死去的老爹发誓，自己这位吴兄弟上船的时候绝对是两手空空，没有带任何行李、包袱。
    他身上也不可能有什么地方藏东西。
    可就在刚才，这位吴兄弟抬手做了个握剑的动作，光芒一闪，一把剑凭空出现在手中。
    胖阿东忍不住伸出手，也做了个相似的动作。
    看了又看，他最终确定，自己这个动作是捏酒盅的，不是握剑的。
    “吴兄弟，不要冲动，不要冲动啊！”
    胖阿东连忙跳起，抓住伍子胥的胳膊。
    “吴兄弟，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啊。他们是宋国的军卒，咱们惹不起啊。快把剑收起来。”
    说罢，胖阿东向军卒拱手赔礼道歉。
    “这是我老家的兄弟，年轻不懂事，各位大爷别跟他一般见识。我们这就靠边，这就接受检查。”
    军卒冷哼，“你什么东西，也配站着跟老子说话？”
    其他军卒顿时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他们齐声大喝：“跪下！”
    胖阿东脸皮上的肥肉一哆嗦，双腿更是一哆嗦，整个人重重砸向甲板。
    然而，一股大力从肩膀传来。
    伍子胥抓着胖阿东的肩膀，将他一点点提起。
    “兄弟，你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跪下？”
    胖阿东都快哭出来了。
    这位吴兄弟是真傻还是假傻？
    真以为这里是吴国，是姑苏城，能依靠家中的关系和背景？
    也不对，这位吴兄弟在老家都待不下去了，出来逃难的。
    “吴兄弟，你没看到他们的剑吗？”
    “我也有剑！”
    伍子胥还专门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剑。
    “这是大王珍藏的好剑，武库几千把藏品中，此剑能排进前十！”
    胖阿东觉得，这位吴兄弟是吓傻了。
    真要认识吴王，还能让吴王赐剑，那是通天的关系，还能被吓得连夜跑路？
    “什么大王不大王？我看大王八还差不多！哈哈哈哈……”
    一句“大王八”，船上的和船下的全都沉默了。
    上船的其他士卒也纷纷跟着附和起来。
    “大王八……大王八……大王八……”
    “哈哈哈！辱吾王者，死！！！”
    伍子胥一剑斩出，剑气纵横数十步。
    船舷处的军卒瞬间呆滞。
    他们手中的武器齐刷刷断成两截，一截还握在手中，另一截“当啷”砸在甲板上。
    然后是他们的身子。
    剑气冲击下，军卒们齐齐后退。
    身子碰到船舷时，下半身被拦住，上半身却不受约束的冲出船舷，“噗通”、“噗通”落入河中。
    这……
    胖阿东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不是震惊吴兄弟的实力。
    以他的眼力，也认不出伍子胥这一击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坏事了。
    一下子杀了这么多军卒，宋国人肯定会迁怒整艘船，船工和乘客都有性命危险。
    不过胖阿东没有责怪的意思。
    他知道，吴兄弟是为了给自己出头，给自己出口气。
    “吴兄弟，快回来！”
    说罢，胖阿东原地跪下，梆梆磕头。
    “河神大人，求您显灵，叫我们的船回吴国吧。”
    水下的老龟听到了这话，刚要兴风作浪原地调头，却听伍子胥冷哼一声。
    “有仇不报非君子！你们就待在这，我去会会那些宋国人！”
    老龟异常乖巧。
    反正以它的实力，想走就走，宋国人的手段根本拦不住。
    再说了，老龟也想看看，这个看不出深浅的强者，究竟想做什么事情。
    胖阿东连忙喊道：“吴兄弟，不要冲动啊，他们人多势众，你只有一个，咱们打不过啊。”
    伍子胥哈哈一笑，“谁说我一个？我不是还有一把剑吗！”
    说罢，伍子胥抬脚向前一踏，双足蹑空而立，一步步向前走去。
    随手一挥，就有一艘小船被劈成两截，或者劈成两片。
    船上的人落水之后，再也没有浮出来。
    这……
    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摇旗呐喊，调遣人手的宋国人也寂静了。
    挥剑释放剑气，只能说明此人是先天修为。
    虽然强大，但也不是不可力敌。
    军中也有很多高手，只要围住此人，磨也能磨死。
    宋国死了十几个军卒，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凶手拿下。
    否则，宋国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以后从这条河上过的船更不会乖乖交税了。
    但是，蹑空而行，凌空虚渡。
    从船到岸，数百步如履平地。
    如果他跑起来，不就是腾云驾雾了吗？
    这根本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比先天更强大悟道境。
    宋国将领把马鞭丢到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
    “他娘的，刚开张就遇到一个悟道境，老子这是什么运气？”
    旁边一个亲信军卒低声说道：“将军，这人如此年轻，怎么会是悟道境？该不会是用了什么术法，虚张声势吧？”
    将军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
    对啊！
    最年轻的悟道境，也是四五十岁。
    眼前这个人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三十都没有。
    二十岁的悟道境，也就姜国龙阳。
    而且，龙阳仅仅是“宣称”，谁也没见过龙阳出手，是不是悟道境还两说。
    亲信军卒继续说道：“将军修为强大，却苦无功勋，一直不能升迁，如果能戳穿这小子的伪装，将其拿下。将军既能立功，又能扬名，一举两得啊！”
    “哈哈，还是你小子心细如发，本将军险些错失千载良机！”
    想到这儿，宋国将军一催坐骑，“嘚嘚嘚”向前跑去。
    “你是何人，无缘无故杀戮本将军儿郎，又是何故？”
    伍子胥冷冷的看了对方一眼。
    只是一个眼神，就震慑得将军心肝俱颤。
    那一瞬间，周遭的人、马、河流等等全都被剥离。
    就像一张织有精美图案的锦绣。
    被人揪着线头一点点拆分。
    色彩逐渐消失，天地间的一切都只剩下浅浅的轮廓，苍白的世界只剩下几道简单的黑丝。
    随即，这几根黑丝也变得模糊。
    天地间一片苍白。
    然而这苍白的天穹中有一双漆黑的眸子。
    那双眸子恨意滔天，杀气如麻，除了苍白，再也没有一丝杂色。
    噗通！
    宋国将军翻身落马，重重的跪倒在地上。
    因为他看清楚了。
    悟道境！
    这绝对是悟道境！
    其他的东西可以装腔作势。
    但神念看到的景象绝对不可能！
    因为，那就是对方的道！
    与那滔天的恨意和杀气比起来，自己就是微不足道的小虾米。
    “宋国守将……”
    然而，他的话没有说完。
    伍子胥一剑挥下，继续蹑空前行。
    （中秋快乐~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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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4章

    “饶命啊！”
    “前辈饶命啊！”
    宋国士兵很会见风使舵，看到将军被从脑门到胯劈成两片，一个个都丢了武器，跪地乞降。
    伍子胥左左右右扫视一眼，所有人都感受到一股滔天的杀意。
    就像有一个石磙从自己身上来来回回碾了八百遍，体内所有的精气神都被压榨得干干净净。
    别说反抗的意志，连三魂七魄都被碾了出来，随着伍子胥的视线左左右右飘荡。
    “锵！”
    伍子胥收剑回鞘。
    同一瞬间，脚尖落地，点尘不惊。
    宋国军卒和民夫就像窒息的鱼重新回到水中，集体扑倒在地，张大嘴巴“呼哧呼哧”吞吸新鲜空气。
    “谁是管事的？”
    之前那名心腹亲兵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道：“前辈，我……我……我……”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亲兵不敢隐瞒。
    或者说没必要隐瞒。
    反正主意都是将军打的，自己只是一个听令行事的大头兵，有什么责任也追究不到自己身上。
    “回禀前辈，我们奉令在此修筑水寨，检查过往船只。”
    “当真？”
    说话间，伍子胥手掌按住剑柄。
    亲兵还没来得及说话，其他军卒站起来澄清。
    “阿不不不，我们是建一个收税站，拦路抢劫。”
    “对对对！将军说了，抢来的财货五五分账，他拿五成，我们大家拿五成。”
    “我是被逼的，我不想抢劫。”
    “对，我们都是良民，都是被将军逼的。”
    “我们一个钱都没抢到，我们不是强盗。”
    伍子胥目光转向旁边的民夫。
    民夫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只知道跪地磕头。
    伍子胥叹息一声。
    他常年征发民夫，自然知道民夫都是迫不得已。
    什么时候干活，去哪干活，干什么活……
    这些东西根本不是民夫能决定的。
    伍子胥转头看向军卒，冷声问道：“你们，凭什么在此修筑水寨？又凭什么在此收税？”
    “将军说，这里是我们宋国的河，过往的船只都要交税。”
    “荒谬！这条河分明是从姜国流过来的，按照你们的道理，是不是也要向姜国交水税？”
    军卒们都知道自己的道理站不住脚，一个个低头耷脑，不敢反驳。
    伍子胥再次冷哼，“天下间所有的河流都是河神大人的，你们享受河神的庇护，不思回报也就罢了，还要拦河设卡，阻挠行船！”
    “山贼强盗打劫，尚且喊一句‘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你们倒好，连喊都不喊了！我倒想问你们，这条河，是你们开的吗？”
    众军卒都羞愧得无地自容。
    伍子胥再问：“这河里的水，是你们灌的吗？”
    军卒再次摇头。
    “那么，你们有什么脸面在此设卡收税？”
    军卒面如土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伍子胥大笑三声，“想当年，襄公以仁服四方、以义成霸业，诸侯敬仰、天下威服。却不料，今日之宋国，这般不堪！”
    “可笑！可悲！可耻！”
    “可怜！可恨！可憎！”
    说罢，伍子胥纵身一跃来到河面上，擎剑在手，闭着眼睛吐纳酝酿。
    许久之后，他猛然睁开双眼，双手握剑，向下狠狠一斩。
    山崩地裂！
    一道里长的剑气横亘河流。
    民夫们打的木桩、填的土方，全都在剑气下化作齑粉。
    河流中出现了一道一里长、十多米宽的深沟。
    挥剑断流！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震撼得睁大眼睛，眼角崩裂都毫无感觉。
    伍子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随即收剑回鞘。
    剑身和吞口摩擦，发出清越的龙吟。
    原本这道龙吟只有一瞬间。
    可是这一刻，龙吟声绵绵不断，不知持续了多久。
    龙吟声消失的瞬间，停滞的江河轰隆合拢。
    河水“轰隆”撞在一起，雷鸣阵阵，浊浪滔天。
    宋国军卒和民夫全都感觉天塌地陷，地动山摇。
    伍子胥看都不看他们，而是蹑空而行回到客船上。
    河面波涛汹涌，老龟操控的船只稳如平地，速度快如箭矢，转眼间就消失在河面上。
    原地，心腹亲兵呆呆的看着河面。
    “某一念之差，招致今日之耻，堕襄公威名！我死后，请各位毁我容貌，令我面地而葬！”
    说罢，亲兵拔剑自刎。
    其他军卒见状，全都以头抢地。
    “我等有罪！不可偷生！”
    “襄公仁义礼信，我等卑劣无耻，实在有辱宋国威名！”
    “万望后人谨记襄公大义，勿贪小利！”
    “诸位兄弟，请告诉家母某是战死的。”
    一个又一个军卒自刎在河岸边。
    最后一个军卒把剑架在颈上，却又颓然放下。
    他把袍泽们摆放整齐，然后用剑划花了他们的面容。
    每一剑都很用力。
    军卒脸上找不到一块好肉。
    就算他们亲娘来了，也分辨不出。
    最后这个军卒转向民夫，“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某拜托诸位，为我们修坟！”
    说罢，军卒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
    看众人不说话，他继续磕。
    民夫们这才回过神来。
    “这位军爷，我们挖，我们挖！”
    他们都明白了军卒的想法，也不劝阻，而是拿起工具，在河边快速挖掘。
    “军爷，挖好了！”
    民夫人多力量大，很快就挖出一个丈许深的大坑。
    甚至还贴心的挖了一个斜坡。
    最后一个军卒朝众人叩谢，随即背起袍泽向坑中走去。
    一个！
    两个！
    按照众人生前的嘱咐，都是面朝下。
    他们做错了事，无颜见天日、无颜面父母。
    民夫们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不知谁哭出声来，越来越多的人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
    终于，只剩最后那个军卒了。
    他用剑划花了自己的脸。
    一道！
    两道！
    横着划、竖着划、斜着划。
    一张脸鲜血淋漓，状若厉鬼，狰狞可怖。
    然而，民夫们毫不畏惧。
    他们有的，只是尊敬。
    军卒默默地走进坑中。
    “诸位，拜托了！”
    随即，一道血泉飙射出来，然后就是重物扑倒的声音。
    民夫们含着泪来到坑边，随即向里面还土。
    （中秋节快乐~祝大家财源滚滚~突然暴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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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5章

    “吴兄弟……哦不，吴爷！您到底是何方神圣？”
    伍子胥左右扫了一圈。
    不但胖阿东，其他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尊敬、崇拜、羡慕、感激……
    弱者慕强。
    这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
    因为只有跟着强者才能生存下去。
    现在也是。
    如果不是伍子胥出手，整艘船都会被扣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而且，伍子胥实力强大，能蹑空行走。
    他完全可以独自离开。
    可他没有那样做，而是击杀宋国军卒，为大家开道。
    更是挥剑断流，清理河中的障碍。
    这种强者，谁能不敬？
    能跟这样一个强者同船渡，不知是几百年修来的福分。
    伍子胥却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他很早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自己不是普通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一撮人。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影响许多事物的发展，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他逃离楚国时，乘坐了一个老翁的渡船。
    靠岸后，以随身的宝剑赠与老翁，恳求老翁为自己保密。
    老翁却推辞不就，为了让伍子胥安心，老翁翻了渡船，自沉于江中。
    从那时起，伍子胥就养成了谨言慎行的习惯。
    不做则已，做必绝尽！
    “几个微不足道的蝼蚁，杀了也就杀了，无需担忧！”伍子胥拍了拍胖阿东的肩膀，“你我以兄弟相称，吴某岂会弃你不顾？”
    胖阿东顿时跪倒下去，“吴兄，我……我其实并非乘客，我是这艘船的东家。我见你富贵，心生歹念，刻意与你结交。我有愧啊！”
    伍子胥不以为意，“君子之交坦荡荡！你不图我钱财，不害我性命，何须愧疚？起来吧！”
    抓起胖阿东，伍子胥又说道：“找一面旗子，写上我们的国号！今日，我为你们扬名！”
    行进不远，又到了一处河湾。
    河水在这里变得缓慢起来，泥沙沉积，水也不深，正是拦河建造水寨的好地段。
    一群民夫在河边忙碌，还有军卒在旁边监督。
    伍子胥用剑鞘敲了敲船舷，低声道：“停！”
    老龟瞬间停住。
    此时，岸边的人也发现了客船，于是连忙转动绞盘，拉起绳索拦住河面。
    几艘小船靠了过来。
    伍子胥再度蹑空行走，一剑一个，船覆人亡。
    随即，伍子胥积蓄力量，一剑斩出。
    挥剑断流，浊浪滔天。
    岸上的人彻底惊呆。
    会飞的人！
    一剑斩断河流的人！
    滔天的巨浪！
    在巨浪中平稳航行的船舶……
    这一切的一切，人们做梦都不敢梦，却在眼前真实发生。
    最重要的是，船上的人。
    他们站在船舷两侧，完全无视了天空中巨量的河水、泥沙。
    而是欢呼着、雀跃着，向岸边挥手。
    仿佛，早已习惯。
    就这样，众人一路急行。
    伍子胥逢关破关，逢寨拔寨，一路上势如破竹。
    成千上万的人见证了这一幕。
    他们都看到了一艘悬挂“吴”字旗号的船乘风破浪，疾行如飞。
    民夫们仓惶的逃回家乡，顺带把河边发生的事情传了回去。
    因为人多嘴杂，这个故事有成百上千个版本。
    有人说，这是乱收税触怒了河神，河神显灵，清理河障。
    也有人说，这是国君失德，宋襄公显灵，警示后辈。
    更有人把十几个军卒自刎谢罪的事情传播开来。
    不断有人前往悼念，悼念之后拔剑自刎。
    这些人，都是沿河收税的将领、官员，以及他们的心腹、爪牙。
    附近的人收殓了这些为义而死的壮士，将他们葬在周围。
    埋葬的人也都划花了自己的面容。
    他们没有留下名字。
    这一片全都是无名坟。
    但是人们将这里称作“襄公坟”。
    这里埋葬的肯定不是春秋霸主宋襄公，但人们都认为，这里埋葬着宋襄公的仁、义、礼、信。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拦河收税。
    当然，这是后话。
    这件事的主角，此时已经在杨国靠岸。
    胖阿东把船交给手下，让他们在杨国修整，顺便采买货物。
    他自己则屁颠屁颠的跟着伍子胥。
    “吴兄弟，咱们是在杨国转转，还是直接去姜国？”
    伍子胥没有回答，而是好奇的指着码头边几个用木头搭建的巨型事物。
    “这是什么？”
    “啊？这个啊，是宋国一个神童发明的吊机。”
    “神童？吊机？”
    “是啊！咱们吴国的船不是在这里靠岸嘛，每次都要装卸大量的货物。这就需要很多苦力搬运。喏，你看看，那边全都是苦力们住的地方。”
    伍子胥看了过去。
    全都是简易的窝棚。
    树枝、秸秆、木板再糊一些泥巴，就成了一个遮风挡雨的住处。
    胖阿东说道：“吴兄弟，这里面有姜国人、杨国人，还有咱们吴国人，不过最多的还是宋国人。他们离这里近，随便走两步就到了，所以吸引了大量宋国人。”
    “宋国神童就是一个苦力的儿子，父亲干活的时候，孩子就在码头边玩耍。小孩聪明也乖巧，说话也好听，我还逗过他呢。”
    伍子胥看着吊机，好奇问道：“小孩看他父亲苦累，就发明了这个东西代替他父亲干活？然后获得人们的赞美？”
    “哈哈！吴兄弟你这回就说错了！”胖阿东笑得直不起腰，“神童发明了这个东西之后，原本要一百个人干的活，现在只用一个人就能干，码头上的宋国人气得不行，对他们父子恶语相向，拳脚相加。”
    伍子胥冷哼一声，“鼠目寸光！宋国人竟然如此短视！”
    骂过之后，伍子胥又忍不住关心道：“那父子后来如何了？还活着吗？”
    “当时我恰好碰上，就把他们父子救了下来，送他们去姜国了。”
    伍子胥胸口一阵起伏。
    “你为什么不把他们送回吴国？”
    “那不是害他们么？”
    “怎么可能？此等人才，大王必定重赏！重用！”
    胖阿东摊了摊手，“可是，我不认识大王啊。”
    “难不成你认识姜国的王子阳？”
    “我也不认识啊！”
    “那你还把他送到姜国？”
    “但是姜国有一招贤馆，只要有才能，都可以到招贤馆自荐，由王子阳面试啊。王子阳考较那神童之后，将其送到了高等学堂，还赏赐他父亲一套宅院，一笔钱财，还给他们入了姜国户籍。哎，羡煞人也！”
    伍子胥觉得胸口憋得难受。
    胖阿东看了一眼伍子胥，“吴兄弟，你不好奇我得到了什么赏赐吗？”
    “不好奇！”
    胖阿东瞬间觉得心里堵得慌。
    “户籍啊！王子阳给了我一个户籍啊！兄弟你知道吗，我现在是姜国人了！”
    伍子胥吐出一口浊气，沉声说道：“走！带我去招贤馆！”
    胖阿东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大喜。
    “吴兄弟，原来你是要去姜国自荐啊！对对对，你实力这般高强，王子阳一定对你刮目相看！”
    （四更~祝大家中秋快乐~顺便问一下，大家最喜欢什么馅的月饼？我也去买几个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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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6章

    姜国，人潮汹涌。
    伍子胥置身其中，就像融入大海的一滴水。
    他好奇的瞪大眼睛！
    他惊讶的瞪大眼睛！
    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直到眼睛已经瞪大到极致，再也无法扩张。
    然而，他心中的情绪依旧在上涨！上涨！上涨！
    “胖兄，姜国是在过什么节日吗？”
    五步之外的胖阿东双手高举过顶，“各位，借光，借光！这位兄弟，让我先过去，谢谢，谢谢……”
    五步距离，胖阿东却走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这还是一直在奋力前行，如果站着不动，估计要被行人夹着往后退了。
    “吴兄弟说笑了，今天就是平常的日子，如果等到中秋节什么的，这里是什么场面……我真是不敢想象……”
    伍子胥突然转身，“胖兄，今年的中秋节，你会在哪过呢？”
    “肯定是姜国啊！”
    “中秋节不应该回家，和家人一起过吗？”
    “是啊！我把家人接过来不就行了？”
    伍子胥心中更堵了。
    他一甩袖子，低声说道：“跟紧我！”
    说完，疾步前行。
    一股无形的力场笼罩全身，前方的人都被不受控制的向两侧移动，恰好留出一条能容人通行的间隙。
    胖阿东看到这一幕，连忙冲上去，紧紧贴着伍子胥。
    “吴兄，到了，到了，那里就是招贤馆！”
    伍子胥抬头看过去，这里是一处寻常普通的宅院。
    唯一不普通的是，这个宅院中矗立着一栋五层阁楼。
    当今之世，普通百姓都是住平房，哪怕有钱人家也是大一点的平房。
    二层小楼这种东西不是没有，不过都是富贵人家玩的。
    玩的，不是住的！
    比如“亭台楼阁”一词，亭子就是建在路边、山间、河边、水边，用来吹风看景、游玩休息的，类似于现在的公交站台。
    台是高出地面而建的平面建筑物，是一种露天的、表面比较平整的、开放性的建筑，大都是高土堆，或者高石堆，用来观察远方，比如“观星台”。
    楼、阁就是高于两层的建筑，重屋为楼，四敞为阁。
    意思是，两个屋子摞起来就是楼，两个屋子摞起来，但是四面都敞开就是阁。
    阁四面皆有窗，且也设有门，四周还都设有挑出的平座，供人环阁漫步、观景。
    所以，“房、屋、宅、院”才是住人的，“亭、台、楼、阁”都是用来临时休息，或者其他功能的建筑。
    也正因此，这座五层阁楼在姜国鹤立鸡群，称得上显眼包。
    距离很远就能看到它，更能看到阁楼外的牌匾。
    天下英雄不问出处，四海豪杰不问来路。
    横批：你行你上！
    伍子胥轻“咦”一声，头也不回的问道：“这是谁写的？”
    “当然是我们才高八斗的王子阳啊！”
    “才高八斗？什么意思？”
    “王子阳创造龙文、编撰字典、发明钢笔，又写下诸多文字优美的文章，所以当世大贤岳先生称赞他——天下才气共一石，王子阳独得八斗，岳先生得一斗，余者共分一斗。”
    “嘶……”
    伍子胥心中惊叹：好狂妄！
    天下才气共一石，他龙阳要独占八斗！
    可是想了想关于龙阳的种种传说，伍子胥不得不拜服。
    论修为，最年轻的悟道境。
    在此之前，伍子胥一直以为自己是最年轻的悟道境，颇为自傲。
    由此修为在身，即便面对当世霸主楚国，伍子胥也毫不畏惧。
    然而，龙阳刷新了悟道境的下限。
    20岁的悟道境，闻所未闻，惊世骇俗，以至于很多人都不信。
    论治国，自己执政吴国三年有余，吴国还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国。
    而姜国，在龙阳治下一年，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天下人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
    伍子胥忍不住回头。
    胖阿东脸上全是憧憬和向往。
    连外国的普通人都这般模样，更何况真正的有才之辈。
    伍子胥负手而立，昂头看向牌匾。
    “你行你上！”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仿佛无声的挑战。
    任何人看到这四个字都会生出不服，忍不住要冲进去展示一番。
    而这，正中姜国下怀。
    伍子胥有些懊恼。
    这么简单的法子，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姑苏城中修筑了那么多园子，怎么就没想过腾出一处作为招贤馆呢？
    还有“你行你上”这四个字。
    自己怎么就想不到呢？
    “难怪龙阳有才高八斗之名，其对文字的造诣，造诣出神入化。”
    “你行你上！你行你上！你行你上……”
    伍子胥反复喃喃，心中的傲气越来越盛，一股不服输的气势涌现出来。
    “我行！”
    “我上！”
    随即一撩衣摆，抬腿跨入招贤馆。
    招贤馆中人来人往，伍子胥刚一进来就吸引了几十道目光。
    在众人好奇、怪异、思索的眼神中，伍子胥径直走到阁楼前，然后抬脚跨了上去。
    阁楼第一层，一个衣着干净、笔挺的少年迎上来。
    “这位朋友，你是要自荐吗？”
    伍子胥点头，“需要我展示什么吗？”
    少年点头，“你可以叙述一下自己的能力、特长，或者有什么特殊的经历。”
    伍子胥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行军布阵无所不通，农耕畜牧无所不晓，修筑营造了熟于心。并且有三年执政治国经验！”
    少年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他在招贤馆大半年了，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但是像眼前这般无耻的，还是第一次。
    不过少年很快就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
    因为岳先生说过一句话：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这位朋友稍等！”
    说罢，少年一溜小跑。
    没多久，少年带着翁胖子匆匆赶来。
    “哎呀，这不是伍相吗？伍相来姜国不知会一声也就罢了，怎么还到这里了？是瞧不起翁某吗？”
    翁胖子出使过吴国，跟伍子胥亲切交流过。
    伍子胥虽然乔装易容，可翁胖子小眼聚光、目光如炬，略一疑惑就认出眼前之人。
    “无趣！无趣！甚是无趣！”
    被揭穿的伍子胥大笑三声，随即拱手道：“伍员，见过翁大人！我想见王子殿下，还请翁大人帮忙引荐！”
    听到这话，招贤馆的少年眼珠子瞪得跟鸡蛋一样。
    这个狂人说的竟是真的。
    他真的有三年工作经验。
    刚刚走进阁楼的胖阿东听到“国相”、“伍员”，脚下一软绊在门槛上，咕噜噜滚了三圈。
    他也回想起伍子胥之前说的话。
    “如果你是国相，你会怎么做……”
    “我若回到吴国，一定为你报仇……”
    “这是大王赠我的宝剑……”
    我胖阿东何德何能，竟然傍上了国相大腿。
    随即，胖阿东想到自己已经入了姜国的籍。
    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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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7章

    翁胖子算了算时间。
    “今天又是小朝会的时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走走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胖阿东一骨碌站起来，看了看伍子胥，又看了看翁胖子，紧张得不敢说话。
    这俩，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翁胖子也发现了胖阿东。
    “咦……你不是上次引荐小神童的吴国人吗？你怎么在这？还跟伍相在一起？”
    伍子胥咳了咳，说道：“这次他引荐的是我，你看应该给他什么赏赐。”
    翁胖子错愕，左左右右看了看两人，不知道怎么回事。
    胖阿东连忙从怀里掏出自己的户籍。
    “我什么赏赐都不要，只求翁大人能收回这个户籍。”
    翁胖子再次错愕，“怎么？当初不是你自己选的要户籍吗？”
    “当时年轻不懂事，做出了错误的选择，现在我幡然悔悟、迷途知返、浪子回头……”
    翁胖子疑惑的说道：“年轻？那不是上周的事吗？”
    胖阿东只求这位比自己还要胖两圈的家伙别说了。
    伍子胥笑了笑，扶起胖阿东说道：“收起来吧！你有姜国户籍也没什么，这是你的自由，你的选择。只是希望你记住一句话——你前方的路可以有无数个家，但是你的背后，永远只有一个家。这个家或许有很多不足之处，但它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依靠！并且，无论多黑的夜斗永远都给你留着一盏灯，等着你回去。”
    胖阿东瞬间哽咽。
    翁胖子也有些动容。
    不愧是吴国国相，说话的水平就是高。
    得记下来，记下来。
    “这位兄弟既然不是外人，也一起来吧。”
    招贤馆离南郭不远，翁胖子熟练的抄小路，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此时，龙阳、龙葵、大黄、孔黑子、长卿、王建等人共聚一堂，正在张罗茶水、干果和糕点。
    看到翁胖子过来，众人错愕了一下。
    这家伙要是来南郭小院，肯定都是跟着龙阳来，从来没有半路里杀过来的。
    而且还带了两个外人。
    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能耐，连翁胖子都会为其破例。
    反倒是岳川，看到伍子胥的瞬间，那叫一个尴尬。
    昨天还在河神宫吹牛皮呢，今天又在南郭小院碰到了。
    虽然知道伍子胥来姜国了，但是没想到伍子胥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直接杀进南郭小院。
    伍子胥也看到了岳川。
    河神大人？
    他怎么在这里？
    还好岳川先反应过来，笑着招了招手，呵呵笑道：“伍员，过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伍子胥拱手称是，随即走到岳川身边垂首站立，毕恭毕敬的模样就像犯了错的晚辈。
    众人听到“伍员”两字，集体惊讶。
    这可是吴国国相。
    一手扶公子光上位，执政吴国三年，令吴国国力大增。
    放眼天下，伍子胥无论个人修为还是治国能力，都属于上上之选。
    然而，这么一个人在岳先生面前恭敬得有点过分。
    岳先生究竟是什么来头？
    众人不由自主转向大黄。
    因为岳川进入南郭小院是大黄引领的。
    大黄心中也纳闷着呢，老师在吴国不就发展了一个许石吗？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吴国国相？
    而且，还不跟自己说。
    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大黄只能回了一个“俺也一样”的眼神。
    岳川把众人挨个介绍一遍，随即说道：“我经常跟你说，我在姜国有关系、有门路，这回你信了吧？”
    伍子胥很想说：我压根就没怀疑过。
    胖阿东听到这一连串介绍，腿肚子软软的，总觉得应该跪下去磕几个头。
    本以为自家国相已经是顶天的大腿了，没想到国相到了这边只能乖乖站着，连坐的资格都没有。
    岳川指了指旁边的竹凳子。
    “坐吧。”
    伍子胥搬过来一看，巧了，还是吴国造的。
    岳川又看向胖阿东，“你也坐吧。”
    胖阿东“噗通”一声膝盖着地。
    “不用不用，我跪着听就行。”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龙阳好奇的问道：“岳先生，你和伍相是怎么认识的？”
    岳川话术发动，脑海里关于伍子胥的资料迅速浮现，一道无形的脉络将其联络拼接，迅速形成一套说辞。
    “此事，说来话长了……”
    “哈哈，咱们有的是时间，岳先生就讲讲吧。”
    岳川说道：“当初伍相被楚国蛮王迫害，千里追杀，逃亡路上饥寒交迫。他看见一位浣纱女子带着饭菜，于是就上前乞讨。女子产生恻隐之心，拿出饭菜让伍子胥饱餐一顿。此事，你还记得吗？”
    听到这话，伍子胥瞬间红了眼。
    “员不敢忘！当时仓皇逃命，随口请求恩人保密。恩人自觉受辱，便抱石投河。员便在河边指水为誓：尔浣纱，我行乞；我腹饱，尔身溺。十年之后，千金报德！”
    岳川点了点头，“再过不久就是十年之期了，你莫要忘记此誓！”
    伍子胥重重点头。
    这件事是伍子胥心中的秘密，埋藏最深的秘密。
    这件事除了他，就只有浣纱女知道。
    浣纱女投水而亡……
    等等，岳先生是河神大人，难道……
    伍子胥抬头望着岳川，眼睛里满是期待、渴望。
    岳川笑着点了点头，“那个浣纱女命不该绝，又得河神庇护，平安的活了下来。只是她为了保守秘密，就与家人一同搬迁到远方。”
    伍子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是他心中无法弥补的愧疚。
    听到岳川的话，他总算解开了一个心结。
    他恭敬地跪倒在地，向岳川叩首感激。
    “多谢岳先生！”
    岳川笑着摆了摆手，“若不是今日众人问起，我断然不会告诉你此女子的消息。无论她是生是死，你都要履行你的誓言。明白吗？”
    “员，断不敢忘！”
    岳川接着说道：“之后，伍相继续逃往，却被江河阻路，楚蛮王的爪牙封锁了各条道路。眼看就要被擒，一个老翁撑船出现在江上。伍相乘船脱险后，以随身宝剑相赠。”
    众人纷纷赞叹。
    然而，伍子胥面色惨然。
    岳川接着说道：“然而，老翁说：楚王出五万石粮食和大夫爵位的赏赐通缉你，老夫今天救你，是出于义气，非为钱财。我非英雄，你却赠我宝剑，不过是怕我走漏消息。随后，老翁翻船沉江。”
    众人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评价，看向伍子胥的眼神也怪怪的。
    伍子胥没有理会众人，而是双眼满含渴望的看着岳川。
    岳川点头，“那老翁德行出众，得到河神庇护，本要嘉奖他，然而老翁为了帮你保守行踪之秘，拒绝了河神的赏赐。河神无奈，只能在河边造了一个亭子，让这老翁撑船之余有一个停靠的地方。那老翁好酒，经常醉倒在亭中，便称此亭为醉翁亭。”
    伍子胥听罢，顿时泪如雨下。
    他再次叩首，“多谢岳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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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8章

    所有人都沉浸在“千金小姐”和“醉翁”的故事中。
    他们一个是乡村的浣纱女，一个是江边的船夫，属于社会最底层，然而他们都有着高超的品德。
    而且，这种品德值得他们以生命维护。
    孔黑子感叹一声，“幸好有河神庇护，救了这两人的性命，否则世上又要多出两个可怜人。”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这两人都是施恩不图报的，却又因为帮助人而失去生命。
    如果不是河神施救，浣纱女的父母家人、老翁的子女儿孙，该多么悲痛？
    岳川扶起伍子胥，然后问道：“大家觉得，这种‘信义’值得推崇吗？”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了。
    信义肯定是值得推崇的，所有美得都值得推崇。
    只是因为信义而付出生命，众人都迟疑了。
    伍子胥拱手说道：“岳先生，员当时并不知道他们会因为一句话而赴死，若是知道，员定然不会那样说、那样做！”
    岳川点头，“我相信你！但是反过来想想，如果人人如此方正，是不是会给了某些宵小之辈浑水摸鱼的机会？君子可欺之以方，如果有人借信义害人，岂不是比刀剑更利？”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感觉冷气直冒。
    假如有人和伍子胥同样的遭遇，一路上故意让人保密，害死一个又一个帮助过他的人。
    孔黑子骂道：“这种人是何等的丧尽天良，简直禽兽不如！”
    大黄也冷声说道：“此等人不配为人，也不配为禽兽！”
    其他人也纷纷咒骂。
    岳川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真的出现了一个这样的人，然后他的行为举动被世人知道，那么，会出现什么结果？”
    伍子胥深吸一口气，颤声说道：“天下，再无信义！”
    岳川点了点头。
    “创造一个美德，需要全天下数以千万人，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坚持不懈的维护。但是毁掉一个美德，只需要一个人、一件事！”
    “这个美德被毁掉之后，再也无法建立起来！”
    岳川将一个瓷杯高高举起，随即松手落下，任其砸在石桌上。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岳川捡起碎瓷一片片拼凑。
    “它还是之前的瓷器吗？”
    众人瞬间明白岳川要讲的道理。
    有些东西，一旦破碎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伍子胥问道：“岳先生，我们应该如何维护美德，不让小人破坏它们呢？”
    孔黑子掏出自己的斧子，粗糙的手掌在斧刃上来回摩擦。
    “岳先生，某愿为此事出一份力！”
    龙阳也挥舞着拳头，“岳先生，出力的事情也算我一份！”
    大黄看了一眼龙阳，只能捧哏道：“出钱的事情算我的。”
    岳川咳了咳，心中暗道：你倒是会给我揽活。
    众人纷纷响应。
    就连胖阿东也红着脸说道：“小人也拿不出多少钱财，也出不了多少力气，不过小人愿意为这件事豁出命来！大家，大家不要嫌弃我！”
    岳川没有理会身边众人，而是向胖阿东拱手一拜。
    胖阿东脑子里“嗡嗡”剧震。
    岳川把他整不会了。
    回过神后连忙梆梆梆磕头。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岳川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向众人说道：“看见了吗？你们一个个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那些一无所有的普通人该怎么办？他们没钱，也没什么能力，但是他们也想为天下大义尽心尽力。怎么办呢？”
    众人隐约明白了什么。
    岳川声音突然变得高亢，“没错！他们除了命，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们只能豁出性命去维护！他是这样！浣纱女是这样！老翁也是这样！”
    孔黑子闻言，第一个起身，向胖阿东一揖到底。
    “多谢义士！”
    众人纷纷起身，向胖阿东一揖到底。
    “多谢义士！”
    刚刚站起身的胖阿东一哆嗦又跪了下去，向众人磕头回礼。
    他从没想过，自己这种小人物能受到一众大人物的正视。
    甚至还受到了大人物的认可、礼遇。
    胖阿东觉得自己老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不不不，何止是冒青烟，那得嗤嗤冒火。
    伍子胥最了解胖阿东。
    一个商人，好运的商人，眼光独到的商人。
    有点贪财，却取之有道。
    有点好利，却不违良心。
    而且，他喜欢帮助身边的人，虽然帮助别人的时候都带着目的。
    但他从来没有损害过任何人的利益，更没有压榨那些深陷苦难的人，刮取他们身上最后一滴油水。
    这是一个真实的人。
    这样一个人，被一众大人物称为“义士”。
    伍子胥隐约明白，“义士”不是看他平日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而是看他在某些重大的事情上抉择了什么。
    就像浣纱女和老翁一样。
    伍子胥也跟着拱手拜下，感慨深重的说道：“多谢义士！”
    胖阿东两只手摇得跟风轱辘一样，眼珠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转眼间失去了聚焦，嘴巴不断张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到国相也拜自己，胖阿东干脆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高端局，太烧脑了。
    龙阳哈哈一笑，朝翁胖子使了个眼色。
    后者瞬间领会，抱起胖阿东向旁边走去。
    岳川接着说道：“所以，很多时候不是人们用生命去维护仁、义、礼、信等美德，而是人们除了性命一无所有。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人们拥有更多的财富、更大的能力，至少让他们除了性命之外，还能拥有一些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如果我们执政施政的时候，总想着搜刮百姓的财富，让他们一无所有，甚至负债累累，他们就算想维护仁、义、礼、信，也有心无力。”
    “财富可以源源不断的创造出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美德就那么几种，失去一样就少一样。就如这杯子……”
    岳川指了指石桌上用碎片拼凑起来的瓷杯。
    “牺牲美德获得财富，很简单，人一变坏就有钱。但是，即便我们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也挽救不了美德了！”
    “所以，人不能缺德！国家更不能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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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89章

    众人听了伍子胥的故事，心中感慨万千。
    感慨过之后，龙阳正色问道：“伍相只身一人来姜国，所为何事？”
    伍子胥顿时尴尬了。
    来的时候心高气傲，要与姜国一争高下。
    修为上与龙阳争，治国上与大黄争。
    总之就是突出一个不服气。
    但是伍子胥怎么也没想到，还没进姜国宫门，只是一个小院就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
    河神大人竟然也在姜国。
    一番跪拜，什么锐气全都折完了。
    此时听到龙阳的问话，伍子胥支支吾吾。
    “员……自江南吴国而来，到中原姜国，只为求取真经。”
    “真经？”
    龙阳疑惑的瞪大眼睛。
    随即转向身边的人，左左右右扫视一圈，得到的全是疑惑、不解。
    “何谓真经？”
    伍子胥也是心理素质超强，一问一答间早已调整好了心绪，并且准备好了说辞。
    “所谓真经，涵盖文治武功，包罗士农工商。乃繁荣之道、富强之道。不过听了岳先生一番话，员才明白，还有美德之道！”
    “啊！原来如此！伍相还真找对地方，问对人了！”
    听到这话，龙阳心中暗爽。
    这不就是岳先生口中的“姜国经验”和“姜国模式”嘛。
    这段时间，众人一直在汇集整理治国、施政、安民的资料，就是想把姜国的经验、模式编撰成册，向周边其他国家输送。
    比如龙阳当下正在联系的肥国。
    这是鲜虞联盟的一员，如果能把姜国的模式带入肥国，就能让这些狄人移风易俗，说中原语言，穿华夏衣冠。
    更能从肥国入手，影响仇国、鼓国、中山国等鲜虞联盟成员。
    却没想到，自己刚开了个头，伍子胥就求上门了。
    “伍相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不过，伍相来早了，我们姜国的‘真经’还没写完。”
    伍子胥：……
    我就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你们还真有。
    大黄也信以为真，笑着说道：“我们姜国的‘真经’眼下只有繁荣之道、富强之道，而且只完成了一半。听了伍相的故事，我们猛然发现，‘真经’中还缺少了美德之道。”
    孔黑子跟着赞叹，“确实！我们之前光顾着经国治民，却忽略了美德，伍相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把伍子胥夸得小脸红红。
    总算挽回了一些颜面。
    “员此行还有另一个目的。”
    龙阳哈哈一笑，“哦？伍相请说！”
    “员还想与王子殿下切磋一番！”
    说话间，伍子胥眼睛中迸发出热切的光芒。
    他很想知道，龙阳的修为，到底是不是比自己更年轻的悟道境。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也跟着热切起来。
    王子阳实力不俗，但在场众人除了大黄与其交手过，孔黑子近距离看过龙阳出手。
    其他人，包括龙葵在内，都是只听说，从没见过其交战。
    龙阳最近一次展现实力，还是高级学堂开课时。
    但也仅仅是外放气息，没有动手。
    如果能和伍子胥对战一场……
    龙阳还没说话，众人已经帮他做出了选择。
    “让让让让，都让一下。”
    “凳子挪走，都挪走。”
    “要不要清场？”
    “茶具都收起来，别摔着碰着了。”
    龙阳左左右右看了一圈，大家都已经贴到篱笆墙边上了，给自己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好吧！我也正好手痒！”
    龙阳本就是闲不住的性子，整天就想着找个陪练好好活动拳脚。
    只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以及合适的机会。
    伍子胥这种送上门的好靶子，怎么能错过呢。
    “那好！便以此院为界，先活动活动筋骨！”
    伍子胥顿时面色一冷，“只是活动活动筋骨吗？王子殿下不要轻敌了！”
    龙阳毫无畏惧，“伍相尽管放马过来吧！”
    伍子胥手一挥，长剑铿然出鞘。
    “王子殿下，拔剑吧！”
    龙阳本想说“与你比试还用不到剑”。
    自从与大黄战斗中悟道成功，后来被父亲收缴了佩剑，龙阳就再也没有用过剑。
    因为他领悟到了比剑更强大的精神、力量、道！
    虽然这是事实，但说出来有点伤人，不符合龙阳“才高八斗”的风范。
    不这么说的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龙阳半晌憋出一句“没带”。
    噗嗤……
    在场众人纷纷笑出声来。
    虽然不至于“剑在人在，剑折人亡”那么极端，但一个以剑成名的强者，却说没带佩剑。
    就算没带，随便借一个就是。
    赤手空拳战斗，多少有点看不起人了。
    伍子胥冷哼一声，“伍某便胜之不武了！”
    说罢，伍子胥气场全开。
    苍白的雾气弥漫开来，迅速笼罩半边庭院。
    伍子胥所在的位置，草木、土地、落叶等，一切事物全都被雪白的霜花覆盖。
    就连那一头飞扬的黑发，也从根部缓缓变白。
    最初时，伍子胥是一头黑发。
    突破悟道境时一夜白头，成了一头白发。
    之后在河神宫受到刺激，偏执入魔，再度变成黑发。
    现在，又染了回来。
    “王子殿下，这就是我的道——仇海无边！”
    伍子胥一声大喝，雾气、霜花尽皆沸腾，波涛如聚，峰峦如怒。
    周遭一切事物的色彩都被剥离，只剩下一道道黑线勾勒的轮廓。
    在这苍白的世界中，个人的感知被不断压缩。
    仿佛自身不断缩小，眨眼间化作蝼蚁。
    伍子胥的身形不断拔升，如擎天之柱。
    黑线勾勒的轮廓也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天地间只留下一双苍白的眸子。
    高高悬于上空，宛如两颗散发着无边恨意的太阳。
    如果是普通人，面对这双眼睛时，直接被夺取心志，思想意识都被伍子胥影响甚至支配。
    与宋国军卒战斗时便是如此。
    伍子胥气场之下，对宋国军卒一番训斥，令对方幡然悔悟。
    然而，南郭小院里没有普通人。
    即便翁胖子、龙葵、长卿、王建这几个没有悟道的人，也都站在大黄、孔黑子身后，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
    反观首当其冲的龙阳。
    双眼紧闭，眉头微蹙。
    伍子胥长剑一甩，大喝道：“王子殿下，我来了！”
    随即，身形一闪出现在龙阳身前，手中长剑直刺胸口。
    龙阳一动不动。
    面对这致命的一击，他连眼睛都没睁开。
    伍子胥心中微微迟疑。
    刚想收回力道，却感觉手上一沉。
    低头看去。
    不知何时，龙阳抬手，食指与中指夹住剑身。
    伍子胥发力，剑身却纹丝不动。
    仿佛……蚍蜉撼树。
    龙阳缓缓睁开眼睛，一抹红光在其眼底浮现。
    “伍相，你的道确实精妙，然后这种力量只适合领军，不适合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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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0章

    “王子殿下，出手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力量！”
    “你确定吗？”
    伍子胥哈哈大笑。
    他从吴国来，就是想看看自己和姜国的差距，看看自己和龙阳的差距。
    现在都见到正主了，怎么可能见都不见就回去。
    “来吧，我拭目以待！”
    “不！我劝你还是闭上眼睛的好！”
    伍子胥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再次一声大喝，单手变双手。
    冲天飞扬的白发猎猎舞动，森然的杀气澎湃汹涌。
    龙阳瞬间被苍白的意境笼罩。
    仿佛一个吐丝结茧的蚕宝宝。
    然而，在这苍白之中浮现出一抹赤红。
    仿佛跃动的星火，又像跳动的心脏。
    “哗！”
    雪白的茧被红色笼罩。
    下一瞬，苍白消失，一轮烈日在原地浮现。
    龙阳缓缓昂起下巴，“伍相，看好了，这就是我的道！”
    最后一个字落下，赤色的光芒爆发开来。
    充塞天地，弥漫八方。
    被伍子胥仇之道影响的区域瞬间恢复原样。
    草木重新有了颜色。
    泥土重新有了颜色。
    在赤色笼罩下，它们的颜色更加鲜明、灿烂。
    温煦的能量滋养万物。
    不知谁在泥土中留下的脚印，里面夹杂了一颗草籽。
    草籽迅速萌发，抽枝长叶。
    刚开始孱弱地低着头，但是在赤色光芒照耀下，它茁壮成长，转眼间就有了三尺高。
    蝴蝶飞舞，小鸟叽喳。
    庭院中一派生机勃勃、欣欣向荣。
    白果树也受到了道的影响，“哗啦啦”舞动枝条。
    然而，首当其冲的伍子胥有着截然不同的感受。
    他看到了太阳！
    世间有两样东西不能直视。
    一个是人心，另一个是太阳。
    而现在，伍子胥两样东西都看到了。
    光明正大！
    大正明光！
    龙阳的内心就像一颗浑圆的光球，源源不断向外辐射能量。
    “我要守护我的亲人！我的家，我的国，我的百姓！”
    “没有这把剑，我一样能战胜敌人！”
    “我——就是姜国的太阳！”
    在这颗太阳中，伍子胥感受到了龙阳最真挚、最纯粹的情感。
    他真的是热爱着他的家人，他的百姓。
    他真的愿意燃尽自身，为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生灵撑起苍穹，照亮夜空。
    伍子胥缓缓闭上眼睛。
    他明白了！
    明白了自己和龙阳的差距。
    这是术和道的差距。
    自己想让吴国繁荣富强，绞尽脑汁、工于心计、夙兴夜寐、鞠躬尽瘁……
    而龙阳，真的就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像太阳一样，把光和热撒向大地，把最纯粹的“仁”惠及每一个家庭，最纯粹的“爱”送给每一个百姓。
    于是，姜国万物竞发。
    龙阳收起自己的意境，松开了手中的剑。
    伍子胥后退一步，倒持长剑，拱手拜下。
    “多谢王子殿下，我悟了！”
    听到这话，龙阳愣了一下，随即狂喜，嘴角不自觉勾起。
    自己竟然也能让人悟道了。
    哇哈哈。
    不过面对伍子胥，龙阳还是极力克制，平静淡然的说道：“甚好！甚好！”
    收拾好心情的伍子胥又转向大黄。
    “黄相也是修行之人，不知能否比试一二。”
    大黄沉吟了几秒钟，然后问道：“你是想文比，还是武比？”
    伍子胥心中暗惊。
    姜国人都这么狂吗？
    还文比武比，难不成这位黄相文武双全，而且每一样都比自己强？
    龙阳说道：“国相与我实力不相伯仲，伍相不要掉以轻心啊。”
    这本是善意的提醒，然而听在伍子胥耳朵里，就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我承认王子殿下你很厉害，但是像你这样的人，世所罕见，有一个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
    伍子胥把剑横在身前，左手轻抚剑身，低声道：“请赐教！”
    大黄顿时明白对方要武比，于是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一步踏出，大黄瞬间浑身一震。
    无形的意境弥漫开来，仿佛有一座山岳的虚影拔地而起。
    伍子胥放开自己的仇之意境，想要去撼动山岳。
    苍白的意境包裹山岳，却也只是给山岳贴上一层瓷片。
    这时候，大黄随手一招，山岳被连根拔起，化作一柄长剑。
    伍子胥惊呆了。
    这……
    山岳之道？
    剑道？
    黄相竟然领悟了两种道？
    还没来得及惊讶，大黄身上又浮现出一道身穿玄服、头戴冕旒的身影。
    一剑挥出，伍子胥仇之道笼罩的空间瞬间消融、瓦解。
    然而，不等伍子胥回过神来。
    大黄抚剑高歌，“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土黄色的意境以大黄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
    所过之处，浮现出一道道山川河流、村庄城镇的虚影。
    无数芝麻大小的人影在其中游走、徘徊、劳作、歌唱。
    “啪嗒！”
    伍子胥手中的剑跌落在尘土中。
    山河社稷的虚影转瞬消散。
    大黄弯腰拾起宝剑，拂去剑身上的泥土，双眼异彩连连的赞叹道：“好剑！”
    如果是以往，听到这话时，伍子胥定然哈哈大笑。
    然后自豪的介绍起这把剑的来历、出处。
    可是今天，伍子胥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宝剑配英雄，此剑随员，便如明珠暗投，不如赠与黄相……”
    大黄笑着把剑塞到伍子胥手中，“我和王子殿下一样，早已经不用剑了。”
    伍子胥顿时想到刚才拔山为剑，砺石为锋的场景。
    黄相有这等伟力，胜却万千刀剑。
    之前伍子胥还觉得阖闾武库中几千把剑很了不起，但是与大黄交手之后，顿时觉得阖闾收藏了几大仓库的破铜烂铁。
    他看了看大黄，又看了看龙阳，眼睛中异彩连连。
    “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的剑道！无剑胜有剑！”
    “多谢黄相，我悟了！”
    与两人交手，连着两次悟道，伍子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这短短片刻，胜过自己十年苦修啊。
    “黄相，不知这文比又该如何？”
    大黄想了想，说道：“你我都是一国之相，既要文比，那就以治国之道为题。各执一词、各表一言，如何？”
    伍子胥看了一眼周围众人，“不需要大家评判吗？”
    大黄笑道：“大道只可心悟，不可口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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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1章

    “只可心悟，不可口评？”
    伍子胥咀嚼着这句话，眼睛顿时一亮。
    确实，如果不能折服对手，怎么算胜？
    相差无几，或许会出现谁也不服谁，或者口服心不服。
    但是相差极大，大到无法逾越时，所有语言都会变得苍白无力又空洞。
    就像刚才的武比。
    无论是王子阳还是黄相，自己都无可战胜。
    双方的差距不能以里计。
    自己都生不出再次挑战的心思和念头。
    但是说到治国……
    伍子胥傲然一笑，自己治国的成果不如黄相，但那是因为吴国百姓不给力。
    单说理论，自己绝不会输给任何人。
    “那好，就依黄相！”
    大黄点了点头，“来者是客，就请伍相出题吧。”
    伍子胥没想到大黄这么敞亮。
    他思考了一下。
    这道题很关键，必须得找一个自己擅长的领域。
    这次的比试也很关键，换了其他地方，根本不会有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
    必须提一个事关吴国的难题。
    赢了，自然好。
    输了，也算是为吴国问策。
    总之不亏。
    伍子胥思考再三，选定了问题。
    “敢问黄相，如何处理国家的垃圾？”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本以为双方会在一些高屋建瓴的领域进行争辩。
    却没想到，伍子胥上来就掏下水道。
    国家中的，垃圾？
    伍子胥点了点头，说起自己来姜国时的遭遇，以及路过宋国时的见闻。
    “这些贪官污吏，借助手中的权力为非作歹，于国于民都是垃圾。敢问黄相，这些垃圾该如何处理？”
    龙阳冷哼一声：“这等败类，当然是杀了！”
    翁胖子抹了把汗，“王子殿下，咱们姜国风清气正，断然不会有这种人。”
    孔黑子捋着胡须说道：“伍员提的问题，肯定不会这般简单。他们论道的核心，应该是如何从根源上解决这种问题。士农工商，都有‘垃圾’，贪官污吏可以一刀杀掉，但是那些奸商、贼工、地主呢？”
    听了孔黑子的剖析，众人顿时凝重起来。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啊。
    商人缺斤少两、以次充好、投机倒把、囤积居奇，这种事屡见不鲜。
    工匠偷工减料、粗制滥造、敷衍了事、鱼目混珠，这种人比比皆是。
    农民影响有限，作恶也不会波及太多人，但每一个农民都有变成地主的可能，地主的危害就大多了。
    这些人对于国家和社会而言，都是垃圾。
    这就好像无比重要的考核中，对手问出“一加一等于几”。
    如果大黄简单回答“杀”，就中了伍子胥的圈套。
    一时间，所有人都紧张的看向大黄。
    大黄笑了笑。
    老师说过，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应该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要跳出当前的维度，把问题扩大、上升，从更高维度入手、剖析、解决。
    看到大黄的笑容，伍子胥心中一咯噔。
    不知为什么，他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伍相说垃圾就是官员中的败类，我不敢苟同！国家不是单纯由官员组成，也不是单纯由人组成的，而是人和物共同构成。上古先民所说社稷便是如此。所以，国家的中的垃圾，不单单指人，还应该包括物。”
    伍子胥被大黄吸引了注意。
    他顺着大黄的思路去琢磨，果然是这个道理。
    上古先民根本没有“国家”的概念，而是社稷、江山、天下。
    同样的道理，国家的垃圾应该是社稷的垃圾、江山的垃圾、天下的垃圾。
    大黄双手负于身后，淡淡说道：“我们姜国遇到一个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如何处理垃圾。”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龙阳等人。
    “姜国的垃圾？谁？我弄死他！”
    龙阳转向翁胖子，“你知不知道是谁？”
    翁胖子连忙摆手，“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这都不知道，要你何用？”
    大黄接着说道：“姜国人口暴增，除了本国居民，还有许多外国人。他们在城中吃喝拉撒，每时每刻都在产生垃圾、制造垃圾。”
    听到这话，翁胖子顿时长舒一口气。
    “王子殿下，此垃圾非彼垃圾。”
    龙阳翻了个白眼，“垃圾就是垃圾，还需要分类吗？”
    翁胖子不敢顶嘴，只能揣着袖子，静静听大黄和伍子胥论道。
    “这些人随手丢弃果皮纸屑，随地吐痰，他们带来的牲口坐骑也会在城中拉尿。就连他们脚底、车轮上粘的泥土，也会令城中污浊不堪。”
    翁胖子连忙向龙阳表功，“王子殿下，我那城管衙门雇佣了很多人，专门清理城中的垃圾。不说别的，光是每天铲出来的泥土，都有上千斤啊。”
    其他人听到这话，全都惊讶地瞪大眼睛。
    每天光是入城人、车携带的泥土都有上千斤。
    这还是城管衙门清理出来的，没清理出来的岂不是更多？
    泥土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垃圾。
    大黄接着说道：“除了这些，还有木匠作坊的锯末、木花。刚开始，他们拿这些东西烧锅。可是后来，锯末和木花太多了，烧锅都用不完。”
    “而且这些锯末、木花燃烧之后产生的草木灰，总是需要清理的。城管衙门的人每天都会去清理木匠作坊的草木灰，用来掩盖街道上的秽物，然后把这些泥土、秽物连同草木灰一起清理出去。”
    “老面神作坊也产生很多发酵的残渣，这些残渣味道很不好，非常难闻。刚开始他们想把发酵的废水、废渣直接排进沟渠。可是我制止了他们。”
    “沟渠是下水的地方，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更不是任由人们排泄污秽的地方。”
    “而且，这些污秽进入沟渠后，并不没有消失，它们只是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
    “还有稷下饭庄，每天都要产生很多厨余垃圾、泔水。”
    “还有……”
    大黄一样样列举，众人无不动容。
    他们没想到姜国每天产生这么多垃圾。
    更不知道这些垃圾是如何处理的。
    伍子胥竖起手掌，说道：“黄相，垃圾哪里都有，也不光是姜国。这种事情与我们所论的道无关吧？”
    “怎么无关？”
    大黄不理会伍子胥，呵呵一笑说道：“为什么乡村里就没有垃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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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2章

    为什么乡村没有垃圾？
    这个问题人们之前并没有意识到，现在听大黄一说，顿时回忆起来。
    乡村有什么垃圾吗？
    农田里的庄稼，果实可以作为粮食入仓，根茎叶可以作为饲料喂养牲口，再不济也能烧锅。
    城镇中还有厨余垃圾、残羹剩饭，但是乡村里根本不存在。
    人都吃不饱，谁会浪费粮食？
    浪费粮食的人就算不挨巴掌，也得挨破鞋底子。
    至于人畜粪便，这在乡村都是肥料。
    姜国周边乡村的百姓还专门到城镇中购买肥料。
    至于生活中的各种鞋袜衣物。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大孩子的衣服给二孩子，二孩子给三孩子……
    此时人们都是多子多福，每个家庭都有很多儿女，一套衣服、鞋子可以辗转数人。
    很多小孩最高兴的事情就是过年了，家中撕布给自己做了一身新衣服。
    条件好的，家中破旧的衣服还能给亲戚、邻居。
    也有百家衣的说法，就是这家借一块布溜子，那家借一块布溜子，几十上百块布溜子缝合成一件衣服。
    所以，农村根本不可能有垃圾的产生。
    从古到今，一向如此。
    大黄抬头看向伍子胥，问道：“你觉得城镇里产生各种垃圾的原因是什么呢？”
    伍子胥沉吟半晌，说道：“一个是城镇中的人太多，远远超过乡村，产生的各种废弃物也百倍、千倍提升。第二是没有人去清理，导致垃圾堆积。”
    “你说得对！却也不对！”
    大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乡村没有垃圾，是因为农村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从上古先民到现在，农村的生产和生活一成不变，完美契合天地自然。男耕女织、田园牧歌，取之于天地、还之于天地。”
    “就如河中的游鱼、山中的鸟兽，他们是天地的一份子，是社稷的一份子，与草木同呼吸，与万物同命运。经过千年万年的适应与磨合，他们已经完美的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反观城镇！它并不是天然生成的，而是上古先民建造的。就像一个牢笼，把人们束缚在这方寸之地。城镇的所有生产、生活方式也都与天地、自然隔绝。”
    “乡村的生产方式是从天地自然中获取生活资料，而城镇的生产方式是从乡村中获取生活资料。乡村顺天而生、顺天二行，城镇逆天而生、逆天而行。”
    “所以，城镇产生垃圾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无论是城镇的人，还是城镇的物，他们只要存在，就必然会源源不断产生垃圾——物质上的垃圾，或者精神上的垃圾。”
    “国家是众多城镇的集合体，他自身也是一个城镇，或者说最大的城镇。所以，国家更容易滋生垃圾，滋生出最多的垃圾。”
    大黄目光灼灼的看着伍子胥。
    “所以，伍相刚才问我国家的垃圾怎么解决，我的答案就是，要么像乡村一样顺应自然，要么就被自然毁灭！”
    伍子胥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原本只想围绕吏治进行讨论，却没想到黄相直接把问题拔高到天地自然的程度。
    但是，黄相说得非常在理。
    乡村没有垃圾，城镇有垃圾，是因为乡村顺应自然，而城镇逆反自然。
    这个思路刁钻古怪，却又入木三分。
    然而这不是伍子胥想要的答案。
    因为这个答案对自己没有任何启发、帮助，对吴国的官场吏治也没有丝毫用途。
    “黄相，城镇应该如何改变呢？”
    “改变之前，应该明白自己是不是错了，错在哪里。”
    这……
    伍子胥呆滞了一下，怎么总觉得这两个问题暗含玄机，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大黄没有理会伍子胥的表情，而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首先，城镇并不是天然存在的，城镇的出现，是为了防御周围的敌人，用高大的墙壁阻挡危险，免受侵害。用仓库储藏自己的财富，免受盗抢。”
    “之后众多城镇组成国家，于是城镇从单纯的阻挡猛兽变成阻挡敌对国家，城镇也都会建立在临河的险要地带，或者山川之间的关隘。”
    “城镇的出现最先是为了满足个人的安全需求，之后是为了满足族群的安全需求，将来它还会满足很多群体的需求，但它唯独不会满足天地自然的需求。”
    “当国家有了君王，所有城镇的存在都要优先满足君王的需求，或者只满足君王的需求，而其他一切，都不重要，所有不能满足君王需求的人和事物都是垃圾。”
    伍子胥打断道：“黄相，难道君王不复存在，城镇就不会产生垃圾了吗？”
    说话间，伍子胥有意无意的瞟了龙阳一眼。
    这可是姜国的国君。
    当着国君的面说干掉国君，这不是造反么。
    黄相，还真是胆大呢！
    然而龙阳毫不在意，根本没察觉到伍子胥的目光。
    大黄呵呵一笑，“伍相，你有没有想过，城镇是在哪建立的？是什么人建立的？又是什么人负责维护和运转这座城镇呢？”
    伍子胥思考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拱手道：“还请黄相赐教。”
    “城镇必然建立在乡村的基础上，要么是原本乡村中的人住进了城市，要么是原本乡村中的人被驱赶出这片土地。而无论哪一种，都说明他们的生活和生产方式被改变了。”
    “伍相试想一下，一群鸟儿被圈进笼中，是什么场景？鸟儿失去了飞翔的能力，失去了捕食的技巧，它们只能等着主人投喂。”
    “原本它们能无拘无束的生活，飞到哪吃到哪，走到哪拉到哪。可是到了笼中，它们只能住在自己的排泄物上，满身浊气。这是不是在制造垃圾呢？”
    伍子胥一想，还真是如此。
    大黄接着说道：“还有一群人，虽然没有被圈进笼中，可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土地、房屋，只能到处流浪。而其他地方的村庄容不下他们，把他们当流民，对于其他乡村和城镇而言，这些失去家园的人就是垃圾！”
    “黄相，每个国家都有流民，如何安置流民是为官的必修课，说他们是垃圾，这有点儿过分了吧？”
    大黄哈哈一笑，“还有更过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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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3章

    大黄淡淡说道：“流民是垃圾，是因为他们没有了劳动的能力，无法再为城镇创造财富，反而还需要君王赈济钱财粮食才能生存。伍相说安置流民是必修课，然而有多少国家认真做了呢？有多少君王真心实意的去调拨钱粮呢？”
    听到这话，翁胖子插话道：“我们姜国就做了！离王后在时，连续二十年，每年都调拨钱粮，赈济灾民！”
    说完，翁胖子跪倒在地，“王子殿下、公主殿下，我不是故意提起先王后，而是发自肺腑的感谢王后，为姜国数万百姓感激王后啊！”
    在场的除了翁胖子、龙阳和龙葵，其他都是外国人。
    对于姜国的过去并不了解，也没有沐浴过离王后的恩德。
    不过，民间对离王后的评价非常高，尤其是织造绣品，贩卖后换取钱粮补贴国用。
    二十年间连续不断赈济灾民，离王后就是万家生佛般的存在。
    伍子胥看了看翁胖子。
    这家伙是姜国的，怎么反驳起黄相了？
    但是，这家伙也不像是要帮自己说话啊。
    他咳了咳，说道“黄相，真心实意安置流民的国家还是很多的。你方才的说法，有点儿偏激了。”
    大黄不以为意，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那些君王安置流民，是因为流民被安置后，可以种地、织布、放牧，而无论他们干什么，都能为国家创造财富。所以，流民本质上还不是垃圾，君王安置流民也不是出于仁慈。”
    说罢，大黄向龙阳拱了拱手，“我无意冒犯先王后，还请君上海涵！”
    旁边的龙葵摇了摇头，“国相论道，事关天地至理、万民公利，无需避讳一家一姓私事，你但说无妨！”
    大黄点了点头，“只要流民还能创造价值，他们就不会变成垃圾，君王和官员们会想办法拯救他们，让他们回到种地、放牧的生活中去。这不是因为仁慈！”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假如有一天，君王不需要百姓种地了，也不需要百姓放牧了，他们还会热衷于安置流民吗？”
    伍子胥大声反驳道：“黄相此言差矣！无农不稳，无论何时，农桑都是立国之本！君王怎么可能不需要百姓种地？”
    大黄指了指稷下饭庄的方向。
    “稷下乘凉，你应该知道吧？”
    “自然是知道的！”
    “假如有亩产万斤的作物，一亩田相当于当下五十亩，一个农夫种地的收获就抵得上当下五十个农夫。那是不是说，就会有四十九个农夫失去价值，成为垃圾呢？”
    伍子胥瞬间傻眼。
    虽然大黄说的是“假设”，但是这个假设太真实了。
    即便不是四十九个农夫失去价值，十个八个总是有的。
    这些人一旦成为流民，君王还会花费大力气安置他们吗？
    如果得不到安置，这些流民不就成了国家的垃圾了吗？
    只是，伍子胥不敢接这个话。
    大黄朝北方拱了拱手，“我的老师说过一句话……”
    岳川顿时一机灵，因为他就坐在大黄北方。
    不过在场众人都没有看岳川，而是浑身一震，正襟危坐、整理衣冠，仔细聆听大黄的讲话。
    因为他们都知道，每当大黄说出“我的老师”，接下来的内容必定震耳发聩。
    “老师说，当这个国家吃不上饭的时候，他们叫农民为农民伯伯，君王也会祭祀五谷、丰收，甚至喊出‘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话。”
    “当农民卖力干活，谷物丰收增产，让这个国家吃饱饭的时候，他们又叫农民为农民兄弟，君王不再亲自下田开犁，也不再重视农桑，开始信奉‘君权神授’，把一切好日子都归咎于神的恩赐。”
    “当这个国家吃饱了，甚至吃撑了的时候，他们就叫农民为泥腿子。他们开始把农民赶离家乡，夺走他们的土地，在上面修筑新的城池。”
    “而失去土地的农民就成了这个国家的垃圾，如果他们去工地上搬砖，就是垃圾回收再利用，如果他们四处流浪，那就是在垃圾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伍子胥哈哈大笑，“黄相，你这话太偏激了！哪个国家会干出这种天怒人怨、人神共愤的事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再昏聩的昏聩也不可能这样做！”
    “当今天下，每个国家都在催生人口，滋养人丁，谁会嫌自己国家人多呢？”
    大黄没有反驳，而是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
    很快，伍子胥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假如每个国家都这样疯狂的催生人口，当人口数量超过土地承载，必然会产生数量众多的无地农民。
    这些农民能干什么？
    他们不能种地，就只能去做其他行业。
    可如果，他们每个行业都做不了，是不是就成了国家的垃圾？
    大黄看到伍子胥的表情，心中已经了然。
    “伍相，你想到了？”
    伍子胥深吸一口气，“黄相高明！能看到百年之后的危局！”
    大黄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份眼光，是我的老师看到了，又告诉我的。”
    伍子胥顿时神情一肃，拱手拜下，“真希望能见一见尊师！”
    大黄笑而不语，继续自己的论道。
    “伍相，乡村顺应天地自然，所以长久。千年、万年，都没有变化。但是城镇不同，每十年一小变，百年一大变。”
    “每次变更，必然有某些群体受到冲击，生活方式、生产方式因之改变。他们很可能会失去一切，成为其他人眼中的‘垃圾’。”
    “将来，会有更多的人进入城镇，冲击城镇中脆弱的秩序，想要取代城镇中人们的位置，‘垃圾’自然会越来越多。”
    “失去一切的人，必然会为了生存而做出一些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一点，我们的姜十三就是很好的例子！”
    “他没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就依靠武力，‘吃百家饭’、‘穿百家衣’，成为东郭的不安定因素。假以时日，必定成为姜国一患。”
    “好在，王子阳及时处理了姜十三，将之变废为宝，变害为利！”
    “所以，一个国家是否会产生垃圾，关键在于君王！一个国家的垃圾能不能转变，也同样取决于君王！”
    “某种意义上讲，君王就是垃圾的源头。”
    听到这话，伍子胥久久无语，龙阳也久久无语。
    翁胖子第一个不乐意了。
    “国相，你说这话，我第一个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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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4章

    龙阳摆了摆手，“翁卿不要打岔，让国相说下去！”
    翁胖子气得胸口急促起伏，斗鸡一样瞪着大黄。
    不过听到龙阳的话，他还是乖巧的缩了回来。
    其他人也都惊讶的看着大黄。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大黄这么敢说。
    直接把矛头指向君王。
    好勇啊！
    谁给国相的勇气？
    龙葵说道：“黄相论的是天下万民公道，而非一家一姓私利，有什么不能说的？如果这都要藏着掖着，天下还有公道人心吗？还有人敢为民请命吗？”
    清冷的话语，却如同鞭子一样甩在众人身上。
    孔黑子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黄相才是真正的为民发声、为民请命，不畏强权、不避君侯。
    而自己，顾虑重重，根本不敢说真话、讲事实。
    这种情形，自己还有什么脸面说“仁”？
    还有什么脸面追求大同世界？
    “多谢黄相！某悟了！”
    “多谢黄相！我也悟了！”
    众人纷纷向大黄拱手。
    就连龙阳也跟着起身，向大黄一拜。
    翁胖子：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大黄没有理会身后众人。
    他看向伍子胥，淡淡说道：“乡村顺应自然，城镇顺应君王，乡村出现垃圾，是自然的过错，城镇出现垃圾，只能是君王的过错。说君王是垃圾的源头，有什么错误吗？”
    伍子胥粗重的喘息着，一句话都答不上来。
    他可没有大黄的胆量。
    也不敢赌阖闾的心胸。
    毕竟旁听众人有几个耍笔杆子的，尤其那位孔先生，肯定会把今日论道的内容写入《论语》，到时候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会呈现在全天下面前。
    有些话，不能说。
    一个字都不能说！
    所以，伍子胥只能沉默。
    大黄哈哈一笑，“我的老师常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屋子里出现垃圾，就是屋子主人的责任，天下出现垃圾，就是天下主人的责任。所以，君王是垃圾的源头，有什么不对吗？”
    “城镇并不是天然生成，也不是顺应自然的存在，所以，它必定会产生垃圾。而君王，就是扫天下的人，必须日日勤勉，才能防止垃圾的产生。”
    “官员胥吏，都是帮助君王扫天下、清理垃圾的人。但是很多时候事与愿违，贪官污吏们非但没有清理国家内部的垃圾，反而造成了更多的垃圾。”
    “因为官员胥吏和城镇一样，也不是天然生成的，也不是顺应自然的。他们自身不事生产，需要其他各阶层供养，官员胥吏从诞生之初，就是城镇滋生的垃圾！”
    “比如伍相来姜国时遇到的宋国军卒、官吏。他们原本是为国君扫天下的，可是他们自己变了质，你能指望他们自己扫垃圾吗？”
    “这不是抱薪救火吗？”
    众人哈哈大笑。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官员如果干正事还好，如果不干正事，他们危害的就是成千上万的百姓。
    尤其是为任一方的官员，他们不干人事的话，会造成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流民到了其他地方，又被当成毫无价值的“垃圾”。
    这究竟是流民的错，还是官员的错？
    伍子胥不敢发表意见。
    他知道，自己输了！
    论道输得一败涂地。
    对方的招式大开大合，而自己束手束脚。
    这怎么打？
    伍子胥唯一能做的就是多提几个问题，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好处。
    “敢问黄相，如何整顿官员胥吏，防止它们成为垃圾，防止他们制造垃圾？如何让国家永远健康的运转下去？”
    大黄摇了摇头，长长叹息一声。
    “人生于天地，原本逍遥又自在。却偏偏作茧自缚，建造城镇囚禁自身。”
    “我的老师曾说，纯粹的人族已经灭绝了，不复存在了。”
    “荒谬！”伍子胥大声呵斥道：“人族怎么会灭绝了？如果真的灭绝了，那你我又是什么？”
    大黄没有争辩，而是说道：“就像家犬和野狼、家猪和野猪一样，虽然是同一物种，却在千年万年的生活环境改变下，变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事物。”
    “现在的人族，都是在乡村、城镇圈养环境中繁衍生息的‘家人’，早已经失去了战天斗地的精神。而且，这种圈养会越来越严重，最终退化为人形的牲畜。”
    “天生地养的纯粹‘人’已经不复存在！不仅仅是血肉上的不存在，精神上也不复存在。现在活下来的，不过是一群为了生存和生活而屈服权力的牛马。”
    “人们在牢笼中追求超脱，这是多么的可笑？”
    “住在一个垃圾堆中，却想着千秋万代，这不是做春秋大梦吗？”
    伍子胥骇然色变。
    不过很快，他就哈哈大笑起来，“原来，黄相也没有答案啊！那么，我们的论道，是不是没有分出胜负呢？”
    大黄摇头，“不！我有答案！”
    听到这话，众人齐齐一震。
    伍子胥也拱手行礼，等待大黄的答案。
    “之前岳先生说过，防止乡村产生垃圾的方法是‘官不出城、权不下乡’。至于防止城镇产生垃圾的方法，就是遣散不必要的官，取缔不必要的权——道法自然，无为而治！”
    听到这八个字，众人全都闭上眼睛仔细思索。
    乡村能千年、万年不变，没有任何垃圾产生，就是因为它们顺应天地自然，与天地自然融为一体。
    城镇想要像乡村一样千秋万代，就必然要走乡村的道路。
    学习乡村，就是道法自然。
    学习自然，就是无为而治。
    伍子胥摇头说道：“这怎么可能？如果什么都不做，国家岂不是要乱套？”
    大黄没有说话，只是呵呵笑着看向龙阳。
    龙阳知道，该自己说话了。
    “伍相……”
    “王子殿下，请说。”
    “我……”龙阳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什么都没做，然后我们的国家，你也看到了……”
    伍子胥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看了看大黄，又看了看龙阳，总觉得这俩家伙合起伙来蒙蔽自己。
    于是他又看向孔黑子。
    这位是当世大贤，当不会欺瞒自己吧。
    然而，孔黑子跟着点了点头，“王子殿下……嗯……确实很无为……”
    长卿也笑着说道：“王子殿下，非常道法自然。”
    王建跟着帮场子说道：“姜国，确实一点儿也不乱！”
    （国庆节快乐~孤舟牧云坚持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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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5章

    伍子胥摇了摇头，“说一句冒犯的话，小国寡民治理简单，若是姜国有百倍之疆土，万倍之民众，难保不会滋生祸乱吧？”
    这句话算是戳在肺管子上。
    姜国纵有千般好，国土狭小是不争的事实。
    无为而治下，小国或许不会生乱，但大国就未必了。
    然而，在场众人一个个面色如常，谈笑生风，对伍子胥的话毫不为意。
    大黄反问道：“小国，是由乡村和城镇组成，大国，也是由乡村和城镇组成，无论治理大国还是治理小国，实际上不都是治理乡村和城镇吗？有什么区别呢？”
    伍子胥反驳道：“治理一个城镇和治理一百个城镇，这能一样吗？”
    然而，在场众人纷纷反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对啊！走路不就是左脚迈一步右脚迈一步吗？只要学会这两个，不就能走遍天下了吗？”
    “吃馒头是先嚼再咽，吃面条是先嚼再咽，只要学会这两个动作，不就能吃遍天下了吗？”
    “人们常说，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只要看好领头羊，不就能管好一群羊了吗？”
    “伍相不会走路吗？”
    “还是不会吃饭？”
    “可能是吴国没有放羊的吧。”
    伍子胥被搞晕了。
    明明对方在胡说八道，可是偏偏占了一丝丝道理，让自己说不出反驳的话。
    大黄摆了摆手，众人立刻停止讨论。
    “伍相，以一官之力治理万民，艰难繁琐，那么反过来呢？如果合万民之力治理一官呢？”
    “让民治官？这不是反了吗？岂有此理！简直荒谬！”
    “为什么反了？又为什么不能？难道在你心中官就天生比民高一等？难道官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帮助君王治理国家吗？只要把国家治理好不就行了？”
    伍子胥刚要说话，却被大黄打断。
    “伍相，你的反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你认为官应该是高高在上的，无论各方面都要优越于民，民不能有一丝半点触犯，否则就是反了。”
    “你这种心态肯定不是一开始就有的，而是后来年复一年，慢慢积累所致。而且这种心态会越来越严重。”
    “用我老师的话，就是会发展成‘官本位’，一切以官为主，官是父母官，父母之命不可违！”
    “在官场之内，官大一级压死人，小官小吏都要巴结讨好上位，这个过程必然滋生腐败，产生垃圾。小官小吏尚且如此，更何况平民百姓？”
    “所以，靠官去治民，或者靠大官治理小官，都不是最优的选择。”
    伍子胥依旧不肯服输，“以民治官，这不是乱套了吗？民懂什么？”
    大黄用手指了指旁边的孔黑子、长卿等人。
    “不懂，可以学啊！谁是生而知之呢？当然，如果官为了保持自己在知识和技能上的优势地位，采用愚民政策，不开民智，民肯定是什么都不懂。”
    伍子胥沉默了。
    自己虽然聪明，但也不是生而知之。
    很多知识都是读书学来的，很多经验都是父亲和大哥口传心授知道的。
    自己比普通百姓，最大的优势就是生在一个贵族之家。
    自己从小就有书读，而且是很多书。
    还有父亲、大哥以及其他名师指点自己。
    而这些书籍、经验、知识在贵族阶层是垄断的，平民阶层根本接触不到。
    所以，贵族天生是贵族，而且永远是贵族。
    百姓永远是百姓，没有一丝半点翻身的可能。
    唯一的区别是，贵族的下限，依旧比平民的上限高。
    这一切并非生来注定。
    如果百姓从小也能读书，也能跟着老师学习知识，他们一样能变得学识渊博。
    伍子胥想到了姜国的纸书，想到了姜国的学堂。
    原来，姜国一直在施行这种治国方略。
    伍子胥摇了摇头，继续问道：“民如何治官？如何治国？”
    大黄解释道：“眼下官员治理地方使用的政令，以及惩罚犯罪使用的律令，都是秘不示人的。他们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权力和律法的威严，让百姓生出崇敬之心。”
    “百姓不知道自己偷窃的下场是挨鞭子还是砍脑袋，所以在犯罪之前就会三思而行。他没有机会去反复试错。同时，这也能保持官员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可是这样的处事方法，只会更加助长官本位。因为权力和律法的解释权在官员手中，没有人知道他是不是徇私枉法，或者公报私仇。”
    “不如把政令、律令以明文的形式展示给百姓，让每个人都能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做错了事情有什么惩罚。用万民去监督官吏。”
    孔黑子插话道：“其实，某并不赞同这种方法，礼者自上而下，而黄相所言以民治官，则自下而上。不过，某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同意黄相。”
    伍子胥闭目沉思。
    他想找出反驳的理由。
    然而想来想去，一无所获。
    以官治民，弊端重重。
    自己在宋国看到的就是。
    黄相说得“官本位”、“父母官”、“官大一级压死人”也都是。
    这种方式，必然会源源不断产生垃圾。
    反过来，以民治官。
    虽然闻所未闻，而且有悖逆的嫌疑。
    但是正如黄相所言。
    官为什么天生就要比民高一等？
    官存在的意义不就是帮助国君更好的治理国家吗？
    把国家治理好了不就行了？
    说句不好听的。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官就是这个弓，就是这条狗。
    它注定只是一个工具，在特殊时期有特殊功用，既不崇高，也不伟大，更不永恒。
    所以，黄相说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以民治官，或许真的可以。
    伍子胥最后的疑虑就是，“黄相，民能治好乡村、城镇吗？”
    大黄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哈哈一笑。
    “伍相，官吏就能把乡村和城镇治理好了吗？”
    伍子胥顿时噎住了。
    非要昧着良心说治理好，自己为什么还要提出这场论道？
    可如果说没有治理好，这不就等于变相认输，认同了对方的道？
    伍子胥想了想，回答道：“以民治官，能把国家治理到什么程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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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6章

    众人都好奇或渴望的看着大黄。
    后者思考了一下，缓缓说道：“官不出城、权不下乡，乡村交给百姓自治，百姓们肯定会努力建设自己的家园。这一点毋庸置疑。”
    “因为他们生于斯、长于斯、老于斯。他们会发自内心建设自己的家乡，而且是一代又一代，锲而不舍的改造家园。”
    “官员治理地方，却未必会发自内心的搞建设，唯一能做的就是靠道德和法律去约束他们。但是相对权力产生的利益，道德和法律太过单薄。”
    伍子胥冷声道：“黄相，难道为官者都是利欲熏心之辈吗？”
    “伍相，你种过地吗？”
    伍子胥顿时气息一滞。
    “没有！”
    大黄笑了笑，“假如伍相有十亩地，如果这十亩地永远都是你的，可以传承给子孙，那么，你会不会花大力气施肥，改良土壤，让这十亩地从薄田变成肥田？”
    伍子胥迟疑了一下，“应该会吧！”
    大黄点了点头，“可如果每隔三十年，国家就要把这块地收回去，然后重新分配，你还会像之前那样花大力气，甚至花钱，去给土地施肥吗？”
    伍子胥这回毫不犹豫，“绝对不会！”
    “哈哈哈，伍相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这十亩地换成一个乡村，或者一个城镇，官员会认真地治理吗？”
    伍子胥没有回答。
    因为答案很明显。
    三十年，几乎是一个官员一辈子的政治生命。
    为任一方，绝对不可能超过三十年，有可能五年、十年就升迁或者调任其他地方。
    所以，他们注定不可能去下大力气治理地方。
    大黄呵呵笑着摇了摇头，“官员就像是刀耕火种，新官上任三把火，把地上的杂草烧光，然后播种，根本不会考虑土地肥力的消耗。他们在乎的只是粮食收成。为了提高收成，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榨取土地的肥力。”
    “这一片土壤贫瘠了，他们就回去其他地方，重新刀耕火种，重新新官上任三把火。至于那些被榨干肥力的贫瘠土地，只能靠下一任了。”
    “下一任官员依旧刀耕火种，依旧重复前任那一套流程。于是，贫瘠的土地板结、硬化，最终寸草不生，沦为荒漠。”
    “难道，这就是伍相想要的结果吗？”
    伍子胥摇头。
    这种话，谁敢接？
    大黄接着说道：“以民治官，把刚才那一切反过来看就行了。百姓会认真耕耘土地，花大力气施肥改良土壤，五十年不行就一百年，三代人不行就五代人。以愚公移山的精神建设家园。”
    “因为他们的根在那里！他们祖祖辈辈都在那里繁衍生息！土地不仅给了他们生命，还是他们最终的归宿！”
    “所以，荒漠会在他们手中变成贫瘠的土地，贫瘠的土地会在他们手中变成肥沃的良田，肥沃的良田甚至会一步步变成富得流油的黑土地。”
    伍子胥的注意力明显被“黑土地”三个字吸引。
    “敢问黄相，你见过黑土地吗？”
    大黄想了想，最终认真点头，“见过！”
    “黑土地真的很肥沃吗？真的富得流油吗？”
    “没错！”
    大黄很认真的点头。
    因为他出生和长大的土地庙周围就是黑土地。
    肥沃的土地滋生万物。
    即便没有人治理，依旧能产出各种各样的瓜果蔬菜。
    鸟兽们都能吃饱喝足，一代又一代的繁衍生息。
    天道自然，万物和谐。
    伍子胥眼睛中流露出浓浓的向往。
    他从没见过黑土地。
    甚至都不知道肥沃的土地是什么样子。
    “我们吴国也能有黑土地吗？”
    大黄点头，“只要你们吴国的百姓能够年复一年耕耘，吴国的土地迟早会富得流油。”
    “承黄相吉言！”伍子胥拱手一拜，“黄相，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黄相所说的道法自然、无为而治，真的能实现吗？”
    大黄看了一眼周围众人。
    孔黑子重重点头，“某，当为此贡献毕生之力！”
    长卿拱手，“我也是！”
    王建等人也纷纷表态。
    龙阳看了看左右，最终说道：“只要能让姜国变得更好，我无条件支持！”
    伍子胥眼睛中光芒一闪，突然问道：“如果，有一个事情可以让姜国变得更好，但是会严重损害王子殿下你的利益，甚至让您失去现有的一切，您会怎么选呢？”
    这就像一把尖刀，狠狠戳在龙阳心口。
    但是龙阳面色如常，哈哈一笑。
    “我的利益，永远和姜国一体！一致！如果伍相说的那种情况出现，一定是我站错了位置，走错了道路！”
    伍子胥闻言，顿时叹服。
    “多谢王子殿下，我悟了！”
    随后，伍子胥转向大黄，“还请黄相为我解惑。”
    大黄点了点头，“伍相，道法自然、无为而治并不局限于姜国一城一地，也不是我或者王子殿下一个人就能办到或者阻挡的。”
    “道法自然，何谓自然？我之前就说了，自然并不是人的自然，而是天地、山河、社稷、万物众生的自然。我们之前总是局限于人这个小群体讨论，却忽略了其他。”
    “就拿吴国的航运来说，这就是人与水族精怪的和谐相处，没错吧？”
    伍子胥点头。
    这对普通人或许是秘密，但是对于黄相，根本算不上什么。
    “不瞒黄相，我们吴国百姓信仰河神大人，得到河神大人庇护，有了水族精怪相助。除此之外，我们还信仰土地公，有了马蜂的相助，各乡村的害虫都被清理一空。”
    大黄点了点头，“这就是道法自然！人总是强调自身，把自己隔绝在天地之外，把其他一切生灵视作洪水猛兽，欲除之而后快。这种心态之下，如何道法自然？”
    这回，伍子胥不犟了。
    因为他真切感受到了“自然”的力量。
    眼下还只是水族、马蜂这两个生灵群体，假如吴国能得到更多“自然”的力量，会是什么景象？
    伍子胥瞬间明白“无为而治”的意思了。
    不是什么也不做。
    而是遵循道，遵循自然，让天地万物有序运转。
    然而，大黄还没有结束。
    “伍相，天地间除了万物众生，还有鬼物！”
    “什么？黄相要借用鬼物的力量治国？”
    大黄呵呵一笑，“为什么不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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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7章

    “天地、阴阳、生死，这些都是相对的，生灵之外，自然有鬼物。生灵寿短，鬼物寿……呃，不应该说寿，但是毋庸置疑，鬼物存在的时间很长很长。这一点没有错吧？”
    伍子胥虽然不怎么喜欢鬼物，但他不得不承认，鬼物的存在时间很长，非常长。
    大黄接着说道：“人有喜怒哀乐，有爱恨情仇。而且人需要吃喝拉撒，为了满足自己的吃喝拉撒，必定要追求财富、权力等。”
    “所以，人有弱点，非常多的弱点，甚至满身都是破绽！人修行的大半时间都花在了如何破除执念、平息欲望之上。”
    “能脱离欲海的人，少之又少！即便偶尔出现一个，百年之后便成了一捧土灰，不复存在。”
    “反之！鬼物没有欲望，俗世的财富、权力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而且，鬼物能够存在很长时间，不存在‘人亡政息’的弊端。”
    “所以我在想，如果能够聘请鬼物做官吏，把某些权力下放给鬼物，会不会比活人做得更好呢？”
    一言出，四座惊。
    别说伍子胥，就是岳川都被雷到了。
    这个可不是自己的意思，自己没有想过这种事情，也没有教过大黄这种奇葩的治国方法。
    但是岳川静下心来仔细思考。
    大黄这个治国方法，还真有可行之处。
    不说别的，自己在姜国的城隍庙，不就是这样运作的吗？
    还有姜国的打更鬼。
    如果让人打更，年轻人肯定是做不了的。
    只能找那些孤寡老人。
    但是这种昼夜颠倒的生活方式，对老人而言，是极大的折磨。
    还有就是，老人会生病，会老去。
    打更人必须频繁的变动。
    如果把这个职务交给鬼，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鬼本来就是夜里出没的。
    而且，鬼存在时间非常漫长，打更鬼这个工作，它们能干一千年。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鬼不要工资。
    给它们一些香火、祭品，它们就满足了。
    打更不但满足了它们维系存在的需求，还是一种功德。
    虽然获得的功德比较少，但胜在稳定。
    积少成多之下，也是一份很可观的收益。
    有了功德，就能进入轮回，下辈子能够继续当人。
    同样的道理，其他一些工作和职位也都能交给鬼。
    行贿这种事情，只会发生在人和人之间，根本不会发生在人和鬼之间。
    一来，寻常的黄白之物对鬼物没什么意义。
    二来，鬼物不敢做亏心事。
    贪官污吏被抓到了，最多罚酒三杯，换个地方继续当官，不疼不痒。
    鬼物胡作非为被抓到了……
    都不用抓到，罪孽到了一定程度，天雷就先找上门了。
    一顿雷霆招呼下来，鬼物彻底魂飞魄散，不复存在。
    得什么样的利益，才能让鬼物冒这么大风险？
    伍子胥仔细思考大黄这套治国方略，想要找到其中的漏洞和不足。
    然而找来找去，还是没能找到。
    这似乎是无懈可击。
    “黄相，如果这些鬼物借助手中的职权，照拂生前的族人呢？会不会带来徇私舞弊？”
    大黄笑着说道：“伍相，看样子你没死过，不知道做鬼的体验。”
    伍子胥：……
    这句话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大黄却不以为意，自顾自说道：“活人才有子孙、血脉的概念，鬼物只有香火的概念。谁给它上香，逢年过节祭祀它，谁就是它的亲人。鬼物并不会因为子孙、血脉，就偏袒谁。”
    “有些道理，当人的时候会很执着。比如亲情、家庭、民族、地域。这些都是认知上的障碍，或者认知上的壁障。”
    “人就是困在这层层障碍中不能自拔，所以才产生各种贪嗔痴怨憎恚。但是成为鬼物之后，就瞬间超脱，能够站在更高的层次去看待过往。”
    “真的？”伍子胥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黄相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有很多鬼物朋友。”
    听到这话，孔黑子也哈哈一笑，“某也有一个鬼物朋友，整天晚上吹灭我房中灯火。只是最近几个月，不见它了。”
    大黄向孔黑子拱了拱手，接着说道：“鬼物原本应该去另一个世界，但是它们违背轮回之道，滞留在这个世界。所以，它们天然能够以旁观者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的发展。”
    “鬼物不仅仅有人死后的魂魄，还有花鸟虫鱼，飞禽走兽，山石草木等。天地间的万物生灵，死后都能化作鬼物。”
    大黄挥手招来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写上“人”。
    又在旁边画了一个圈，写上“妖”，又画了第三个圈，写上“鬼”。
    “人和精怪死后，都会化作鬼物，而鬼物进入轮回，重新变成人和精怪。”
    “精怪通过修行，度过雷劫之后，可以蜕变成人。”
    “所以，人、妖、鬼三者是一个完整循环的整体，它们本就是一个整体，万物生灵可以互相转化。”
    “也许你的某个故人，死后化作鬼物，重新回到你身边。”
    “也许你身边的某个鬼物，轮回之后重新化作人和精怪，又与你相遇。”
    “所以……我们在这个天地间并不孤单！只是我们自己筑起了墙垒，把自己隔绝起来。”
    “伍相，你所谓的治国，只是从人这个个体出发，却从未从天地自然的角度出发。”
    “如果你能够拔高站位，打开格局，你会发现，很多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
    “如果人族内部怎么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跳出人族这个范畴，用其他族群去解决。”
    “如此一来，你会发现，所谓的烦恼，根本不是烦恼。这世间所有的烦恼，原本就是庸人自扰！”
    “这就是所说的道法自然，无为而治！”
    “伍相觉得如何？”
    震惊！
    不仅仅是伍子胥，所有人都震惊了。
    人！妖！鬼！
    大家都知道另外两个群体的存在，但是谁都没想过，把三者联系到一起，化作一个有机的整体。
    孔黑子等人忍不住看向岳川。
    因为姜国学堂开课时，岳川给大家上的第一堂课也讲述了这方面的知识。
    并且说“人、妖、鬼”是同一个家庭的不同成员。
    而现在，黄相把这一切升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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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8章

    人、鬼、妖……
    看着三个群体之间的转换，众人暗暗点头。
    确实是这个道理。
    不过孔黑子的目光落在人和妖之间的联系上。
    “黄先生，精怪与鬼可以互相变化，人和鬼也能互相变化，但是人和精怪之间是单方面的。这是何故？”
    大黄说道：“因为上天偏爱人族！精怪为兴风作浪，要受天谴，鬼怪为非作歹，要受天罚。但是人不同，再怎么作恶，也不会有太多的惩罚。”
    “什么？”
    众人全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人做恶没有惩罚？
    这怎么可能？
    这跟自己认知的不一样啊。
    大黄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听到没有，是自毙，而不是被天诛地灭。所以，精怪修行，但凡有一丝半点的差错欠下因果，就会导致不圆满，无法突破，得不到正果。”
    “但是人，坏事做尽，罪恶滔天，却还是人！衣冠禽兽，依旧是人，人面兽心，依旧是人，斯文败类，依旧是人……”
    “人没有惩罚和降级的机制！所以，人最容易滋生垃圾，也最容易堆积垃圾！无论是垃圾人，还是垃圾事，又或者垃圾精神……”
    “一年年、一代代积攒，最终荼毒后辈。”
    孔黑子听到这话，叹息一声。
    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显然，他认同了大黄的说法。
    精怪中有很多心地善良、积极向上的，但它们依旧是兽身。
    人里面中有很多贪婪暴虐，狡诈恶毒的，但他们依旧是人身。
    龙阳说道：“孔先生！你编撰道德经文，不就是为了教化天下人知善恶、明是非、辨黑白吗？眼下我们能力有限，只能以德服人，将来我们有了改天换日的能力，就能以德服人！哈哈哈哈……”
    同样是以德服人，但两个的含义差了十万八千里。
    孔黑子连忙拱手，“这都是岳先生的功劳，是岳先生提供了数万册书籍，某只是略微出了些力气，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啊！”
    伍子胥听到这话，耳朵一动。
    “岳先生提供了数万册书籍？”
    孔黑子点头，“岳先生陆续提供了几批各种材质的书籍，总数量接近十万册，如今我们正在翻译、整理其中的内容。”
    伍子胥心中暗道：河神大人出手阔绰，一上来就是十万册书。
    要说书，吴国也有啊！
    编撰书籍是河神大人的事情，吴国怎么能袖手旁观？
    “岳先生，此等盛事，我吴国也应尽一份心、尽一份力。员回国之后，便劝说我王，捐献国中书籍。”
    岳川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伍相了！”
    “不敢不敢！”
    伍子胥看了一眼大黄，又看了看岳川。
    心中总觉得这俩人之间有莫名的联系。
    自己已经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奇才，怎么会有人比自己更强大、更聪明、更优秀？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人有个好老师。
    在座诸人中，唯一能当这个老师的，就只有河神大人了。
    而且，伍子胥的注意力有八成都放在岳川身上。
    其他人听大黄讲道的时候，全都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唯独岳先生。
    意兴阑珊，并不是很在意。
    很多时候，甚至还有种“早知如此”的表情。
    还有几次，眉头不经意的微蹙，仿佛对黄相那些惊为天人的理论表示不满。
    所以，伍子胥有理由相信，黄相这一身本事都是河神大人教出来的。
    就像河神大人在河神宫给自己和大王传道一样。
    伍子胥说道：“员斗胆，想请岳先生讲两句。”
    众人不知道伍子胥心中的小九九。
    不过在众人心中，岳川的地位一直很高。
    每当岳先生讲道，众人都会“我悟了”。
    难道，岳先生的威名都传到吴国了？
    于是众人跟着说道：“请岳先生讲两句吧。”
    岳川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被大黄说完了。
    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过面对众人殷切的目光，岳川也不好退缩，否则这高人形象就没了。
    “嗯……关于‘垃圾’的论道，确实非常精彩。不过你们只说了垃圾的产生，却没有讲到垃圾的消除。”
    “愿听岳先生高见。”
    岳川点了点头，双袖向两侧一甩。
    长袖缓缓落下时，双手拇指和食指首尾相扣，按在小腹处，双目微合，一副淡然出尘的模样。
    岳川的气质感染了周围众人，一个个都正襟危坐。
    “黄相刚才说的没错！人族内部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应该跳出去，寻找外力。比如与精怪、鬼物合作。天地自然，万物众生，我们人只是万灵之长，却不是万灵的唯一。”
    “在这里，我们应该引申出命运共同体的概念，这是一个超越民族、地域、国家、种族之上的概念。就像小千世界融合为中千世界，中千世界融合为大千世界。”
    “大同世界也好，人人如龙也罢，都是包含了各民族、各地域乃至各种族的大千世界。”
    “如果按照先富带动后富的概念，人族是被上天偏爱的种族，所以人族起步高、发展快。但是人族先富起来之后，应该带动后富。只有这样，命运共同体才能越发壮大。”
    “反之，如果人族借用自己先富的地位，去掠夺后面的其他成员，通过各种手段打压甚至残害它们，命运共同体就会被打破。”
    众人听到“命运共同体”这个词汇，全都陷入深思。
    再听岳川对命运共同体的解释，全都深以为然的点头。
    没错！
    这才是大方向！
    与这个大方向相比，其他的都不足为虑。
    众人反复咀嚼着“命运共同体”这个词，仿佛有一道光映入瞳孔，照亮心田。
    整个人的精神世界前所未有的通明、清澈。
    有了“命运共同体”这个大方向，整个人的境界空前拔高。
    就像从平地站到山巅。
    一切，大不同。
    尤其伍子胥。
    想到自己之前的不服输、不服气，以及论道中的各种小九九，顿时窘得面红耳赤。
    人家都在讨论几个亿的大生意，自己却为了三毛五毛纠缠不清。
    这就是差距啊！
    境界的差距啊！
    众人深思的时候，岳川接着说道：“但是很可惜，人族并没有‘命运共同体’的觉悟。他们不仅认识不到自己万物灵长应该承担的义务，疯狂迫害其他种族，甚至还迫害自己的同族。”
    “他们在疯狂的制造垃圾！而这些垃圾堆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必然爆发。到那时，最底层的贫苦农民就会站出来，把腐朽的旧世界一脚踹塌！”
    伍子胥心中一震。
    他已经想到了那八个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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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99章

    岳川心中回忆起历朝历代的农民起义。
    改朝换代，基本都离不开农民起义的身影。
    但是纵观两千多年，农民起义有一个算一个，都失败了。
    哪怕汉高祖刘邦、明太祖朱元璋，严格来说，也不是真正的“农民起义”。
    刘邦是亭长出身，天生就不是农民。
    朱元璋虽是农民，但他打天下靠的是郭子兴给的班底，参与起义后，朱元璋已经不再是“农民”，更不是“农民起义”。
    农民起义的果实，无一例外都被窃取了。
    这里面有地主阶级、世家大族实力强、实力大、关系广的原因，也有农民起义军天然的局限性。
    他们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民，只知道破坏，根本不懂建设。
    重建新政权的任务不可避免的被读书人承担，果实被窃取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破坏就对了！
    破坏就是在清理垃圾，破坏得越彻底，垃圾清理得越干净，新政权就越强盛。
    比如统一天下的秦，是依靠灭国兼并完成的统一，而非农民起义。
    自身的种种“垃圾”没有被彻底清除，反而在一统天下后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
    所以，秦二世而亡，只存在了十几年。
    而秦灭亡后经历了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天下被打得一盘稀烂，所有的垃圾都被清理干净。
    新建立的汉朝前所未有的强大、繁荣、昌盛。
    另一个典型的例子是隋。
    隋朝建立是通过外戚夺权，而非农民起义。
    所以，隋二世而亡，只存在了三十几年。
    而隋灭亡后经历了轰轰烈烈的农民起义，天下被打得捏都捏不起来，垃圾清扫得荡然无存。
    新建立的唐朝威加宇内，名扬四方。
    宋朝，是兵变建立起来的，没有经历农民起义。
    所以，宋朝很菜。
    明朝，经历了农民起义。
    所以，明朝很强。
    明朝灭亡于农民起义，满清窃取了农民起义的胜利果实，并且打着“为大明报仇”的旗帜残酷镇压农民起义军，与汉人的地主阶层一同统治天下。
    满人能轻易坐稳天下，这与汉人地主阶层的投降脱不开关系。
    而汉人地主阶层，就是本应该被农民起义清除的“垃圾”。
    满清非但没有清理体内的“垃圾”，反而这些垃圾越堆越多，愈演愈烈。
    满清前所未有的腐败、愚昧、黑暗，根子就在这儿。
    这些讯息在岳川脑海中飞速的过了一遍。
    只是，春秋时代还没有经历过“农民起义”，大家对农民起义毫无认知。
    春秋时代的灭国，大都是因为公室争夺国君之位。
    比如国君嘎了，继承人的事情没办好，几个儿子全都觉得自己很行，都想上位。
    然后就是各拉一批人马开片。
    这种时候，他们都会摇人，比如亲妈是隔壁国家的公主，就直接摇自己的姥爷或者舅舅。
    也有其他一些拐弯抹角的亲戚，或者八竿子打不着的，随便找个借口。
    其他国家也乐于参和，因为有利可图。
    只要扶自己的外甥上位，就能获得土地、钱财，以及其他好处，而且身边能多一个亲善自己的国家。
    一举多得。
    齐桓公是这样，晋文公是这样。
    春秋时代国家动荡甚至覆灭，但没有一次是因为农民起义。
    这个时代的人还没有意识到农民的力量。
    直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岳川整理了一下思绪，说道：“当今天下诸国林立，一个国家垃圾满地，百姓可以离开这个国家，去其他国家。就像候鸟迁徙，不断追逐太阳的光芒和温暖。”
    “但是，假如有一天，天下只有一个国家，而且这个国家垃圾满地。百姓们没有地方可以躲避，会出现什么场景呢？”
    听到岳川的话，众人忍不住深思。
    孔黑子说道：“百姓应该只能在水深火热中煎熬吧？”
    伍子胥摇头叹息，但是眼睛里有一丝丝窃喜。
    在场众人都是闭卷考试，只有他，提前看过了答案。
    “他们会揭竿而起，造反！”
    孔黑子悚然色变，“这……这……这不是以下犯上吗？”
    伍子胥得意洋洋，“什么叫下？什么叫上？如果老百姓活都活不下去了，为什么还要忍受？”
    孔黑子被驳的哑口无言。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伍子胥，很疑惑，这小子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刚才黄先生提出“以民治官”的时候，这小子就跟踩了尾巴一样，说民怎么可以治官。
    现在怎么态度截然相反？
    伍子胥幽幽说道：“当老百姓到了那种地步，苦苦忍受是死，奋起反抗也是死，等死，死国可乎？”
    岳川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伍子胥不要再秀了。
    “孔先生，伍相说的没错！当百姓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至于以下犯上……孔先生，你既然认可上下的说法，就应该明白，当今之世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百姓身上，是百姓负担起了人族的一切。”
    “假如孔先生身上挑着一副担子，过了一会儿，又有人给孔先生加一副担子。久而久之，孔先生不堪重负的时候，会不会把这些担子卸下来呢？”
    孔黑子沉默不语。
    “难道孔先生会一直硬撑着？”
    孔黑子继续沉默。
    “哈哈……如果孔先生能继续撑着，不倒下，那些人就会继续往孔先生身上加担子。直到孔先生再也负担不起。要么，你被压垮，粉身碎骨，要么，你把他们摔下去，让他们粉身碎骨。”
    “总之，你们两个必须死一个！你们两个，也只能活一个！”
    孔黑子叹息一声，“岳先生，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岳川摇头，“如果单靠人族自身，根本没有办法解决自身的垃圾！或许黄相说的，可以试一试。”
    “敢问岳先生，其他种族怎么解决垃圾呢？”
    岳川想了想，“孔先生知道养鸡吗？”
    “知道！”
    “鸡吃虫子，然后下蛋。孔先生可以吃鸡蛋，但是孔先生不可能直接吃虫，对不对？”
    孔黑子脸色一变。
    他肯定不会吃虫。
    但是顺着岳川的思路一想。
    自己的确不能吃虫子，但是鸡可以，鸡吃了虫子之后，下蛋给自己吃。
    孔黑子甚至发散思维，想到了更重口的。
    但是顺着岳川的思路，一样能想得通。
    一个简单的事情，却蕴含了朴素的道理。
    龙阳突然想到一件事。
    “敢问岳先生，稷下广场在姜国大力推广养鸡，就是因为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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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0章

    岳川摇头。
    当然不是！
    当初推广养鸡，纯粹是因为鸡蛋不够吃，鸡肉不够吃。
    根本没想过虫子的事情。
    但是龙阳在内的所有人都向岳川拱手拜谢。
    “原来，岳先生这般深谋远虑。”
    岳川咳了咳，“这个……嗯啊……你们这样想就这样想吧。”
    清了清嗓子，岳川接着说道：“比如地里滋生的杂草，如果单靠人力，费时费力不说，清理的速度也远远赶不上杂草滋生的速度。”
    “而且，杂草会与庄稼抢肥力，甚至影响庄稼的生长，造成减产，甚至绝收。将来，人们或许会想办法配置药剂，用来灭杀杂草。”
    “然而是药三分毒，这些药物灭掉杂草的同时，还会毒死很多鸟兽，甚至流入河中，毒死水族，药物深入土壤，进入庄稼，最终危害人们自身。”
    “这就是崭新的‘垃圾’，而且是贻害万年的垃圾！所以，单靠人自身是解决不了‘垃圾’问题的。而且类似的事情还会越来越多，最终，人会把天地自然变成一个巨大的垃圾场。”
    听到岳川描述的场景，众人不寒而栗。
    民以食为天。
    各国都知道农业的重要性。
    可如果有一天，粮食里面满含毒素，人们该怎么办？
    不吃，立刻饿死！
    吃，暂时不会死，但肯定会中毒，带来不好的后果。
    这种时候，人还能怎么选择？
    “岳先生，怎么才能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是啊岳先生！我们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出现！”
    “我们不仅仅是为自己着想，更是为后世的子孙着想啊！”
    “恳请岳先生教我们！”
    虽然岳川描述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但每个人都有种强烈的预感，这种事肯定会发生。
    这就是岳先生讲道的魅力。
    他举的所有例子，乍一听匪夷所思，但越想越有道理。
    以前，都是这样。
    现在，也不会例外。
    情绪激烈之下，孔黑子当场跪倒。
    “恳请岳先生拯救天下万民！拯救后世子孙！”
    其他人也纷纷叩首。
    “恳请岳先生大发慈悲啊！”
    “起来！诸位快快请起！”
    众人却没有起身，反而梆梆梆磕头。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们就是了！”
    孔黑子这才笑嘻嘻的爬起来，与众人相视而笑。
    岳川也不生气，而是说道：“其实除草很简单，伍相应该知道吴国百姓怎么除草的吧？”
    伍子胥想了想，回答道：“吴国的种植以水稻为主，有些地方的百姓会将鸭子放进稻田里。鸭子只吃杂草，却不伤禾苗。同时，鸭子还会吃掉稻田里的虫子，降低病虫害。它们的粪便也能为水稻提供有机肥料，有助于提高水稻的生长质量。”
    龙阳忍不住问道：“既然稻田养鸭子这么多好处，为什么外人不知道？”
    如果哪个国家有了好用的方法，周边的人们肯定会争相模仿。
    龙阳没听过稻田养鸭，那只能说，这个法子不好。
    伍子胥叹息一声，“百姓穷困，家中能养三五只鸡鸭就不错了，而稻田除草、除虫，需要几十只、上百只鸭。长期养殖这些鸭子，耗费众多，寻常百姓根本养不起。一旦遭遇瘟病，鸭子瞬间死绝，对寻常百姓家而言堪称灾难。”
    听到这番话，龙阳只能无奈的摇头。
    “常言道，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为了除草而养鸭，这风险确实大了点。”
    伍子胥苦笑道：“鸭子能清理的杂草种类有限，并不是所有杂草，到最后还是离不开人力清理。这种办法只是听上去不错，实际上有很大的限制。”
    孔黑子脸上刚刚浮现的笑容瞬间消散。
    他喃喃自语道：“莫非，还是要研究除草的毒药，最后荼毒庄稼？”
    说到最后，孔黑子忍不住悲从中来，大声痛哭起来。
    其他人也都被孔黑子感染，跟着抽泣。
    岳川一时间有点弄不清，孔黑子究竟是真哭，还是假哭。
    不敢再卖关子，而是爽快的给出了答案。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或者说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蝗虫！”
    听到这话，众人大惊。
    伍子胥忍不住高喊道：“蝗虫过境，寸草不生，这怎么是解决之道？”
    岳川哈哈一笑，“寸草不生，这不正是除草的良方吗？”
    “不！岳先生，蝗虫会把庄稼一并吃掉啊！它们是害虫，害虫啊！”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转向周围众人。
    龙葵不由想起去年，蝗虫降临姜国，为百姓送来食物和希望。
    更是想起百姓们由衷感谢蝗神，在城中为蝗神建庙立祠。
    而且，蝗神后来演变为城隍，也就是现在的城隍庙。
    其他国家的人说蝗虫是害虫，没关系。
    但是姜国人都知道，蝗虫不是！
    这天底下，姜国人是最认可蝗虫的。
    于是，龙葵站起身来，“伍相！不可对蝗神无礼！”
    龙阳也跟着说道：“伍相！蝗神是正神！”
    大黄点了点头，“伍相，蝗虫可以造福百姓，绝不是害虫！”
    伍子胥张口欲言，但是想到姜国《大侠姜十三》中的内容，瞬间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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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1章

    蝗神是存在的！
    而且，蝗神救过姜国。
    吴国与姜国通商互贸，伍子胥仔细研究过姜国。
    当初杨国攻击姜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姜国唯一的结局就是灭亡。
    而蝗神就是那个意外。
    所以……姜国信仰蝗神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后来，《大侠姜十三》风靡姜国，姜十三与蝗神的故事传遍姜国。
    外国人想要获得姜国的户籍，《大侠姜十三》就是必修课。
    伍子胥瞬间明白自己说了蠢话。
    “抱歉！真是抱歉！员无心冒犯蝗神！”
    蝗神如今化作城隍，管理着姜国的城镇。
    但在老姜人心中，城隍依旧是那个蝗神。
    岳川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再争论。
    “姜国有蝗神庇护，大家都知道的！所以，我们可以跟蝗神打个商量，让他派点蝗虫过来，把田地里的杂草啃干净，不就行了？”
    “蝗虫过处，寸草不生！没错，就是寸草不生！但庄稼不是草啊，对不对？只要给那些蝗虫说一声不就行了？”
    众人感觉匪夷所思。
    蝗虫会听人话吗？
    它们会专捡杂草啃，不吃庄稼吗？
    如果是其他时候，大家肯定不会相信。
    但现在有蝗神。
    只要能说动蝗神那边不就行了？
    龙葵担心的问道：“岳先生，蝗神会帮我们吗？”
    岳川点了点头，“我在蝗神那边有点关系……”
    伍子胥耳朵一抖。
    这话，好像有点熟悉。
    龙阳高兴地一拍手。
    他知道蝗神的秘密，岳先生能这样说，那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这件事就拜托岳先生了！”
    龙阳一如既往的吝啬，根本不提事后的报酬。
    龙葵嗔怪的看了一眼兄长，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就不懂礼尚往来呢。
    就是上柱香，送点供品还愿也行啊。
    也就人家岳先生宽宏大量，不跟你这夯货计较，否则换一个，直接拂袖而去了。
    “岳先生，我会去城隍庙为姜国百姓祈福的！”
    岳川哈哈一笑，还是龙葵聪明。
    “好的，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伍子胥眼巴巴的看着岳川，“先生，我们吴国也想要。”
    岳川故作为难的说道：“你们吴国……嗯……好像还没有城隍庙呢，蝗神就算想帮你们，也有心无力啊。”
    伍子胥挺直腰杆，一本正经说道：“不不不！我们吴国马上就会有！”
    “那就等你们有了再说吧！”
    孔黑子赞叹道：“如今，乡村有马蜂帮助，灭杀害虫，又有蝗虫帮助，铲除杂草，如此一来，只要风调雨顺，就能保障五谷丰登。最重要的是，农民种地轻松了许多，再也不用那么艰辛了。”
    众人一想，可不是嘛！
    种地要先耕耘，再播种，然后除虫、除草、施肥，收割、入仓。
    每一个环节都非常辛苦。
    现在，除虫和除草由马蜂、蝗虫代劳，农民种地能轻松一半，甚至一大半。
    没有了害虫和杂草，庄稼长得更好，结得更多。
    这是好事，大好事啊！
    众人终于意识到大黄口中“道法自然”的含义，也认识到“命运共同体”的强大。
    除虫和除草，这在人们看来千辛万难。
    人根本无法完美的解决这两个问题。
    如果制造各种毒药，虽然杀死了害虫和杂草，但也堵死了各种鸟兽，甚至污染土壤、水源，最终毒素浸入五谷，残害人自身。
    但是，跳出人族自身，到精怪中寻找帮助。
    马蜂、蝗虫。
    这两个不起眼的小生灵，能完美解决。
    农民节省了时间、力气，什么都不做，却提高了粮食的产量。
    这不就是“无为而治”嘛。
    孔黑子再次赞叹，“岳先生，拜哪个神能够把耕耘、播种、收获、入仓一并解决了？”
    听到这话，岳川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哪个神？
    哪个神也不行！
    机械倒是可以。
    岳川只能摇了摇头，“我暂时也不知道，不过将来，应该能找到对应的办法。”
    孔黑子叹息一声，满脸的失望。
    岳川接着说道：“琅琊百姓已经在研究新型的种植技术，将来，或许会有更好的办法。”
    孔黑子满脸期待。
    他朝东方拱手说道：“此乃稷下乘凉之术，大仁之术也！”
    听到这话，龙葵立刻说道：“我们姜国也可以钻研种植！稷下乘凉，是我们姜国的大道！谁也夺不走！”
    她眼睛中流露出满满的自信，嘴角更是微微翘起。
    岳川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默默记下。
    今日的论道告一段落。
    岳川心中暗暗庆幸，终于没有听到“我悟了”。
    甚好，甚好！
    “今日，就到这里吧！”
    刚要起身离开，孔黑子身形一晃挡在前方。
    “关于垃圾，孔先生还有什么不解之处？”
    “不，某最近在整理美德方面的书籍，整理的越多，心中的疑问越大——为何上古先民得美德，与当下的美德大不相同？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善会变得更虚幻，恶会变得更真实。为什么有的时代推崇公，有的时代推崇私……”
    絮絮叨叨半晌，最终，孔黑子深吸一口气，问道：“是否，美德之中也有垃圾？或者，我们所谓的美德，也是垃圾？”
    整理古书，编撰典籍，这是岳川丢给孔黑子的活。
    孔黑子遇到事情，岳川肯定不能袖手旁观。
    不过……
    孔黑子问的问题太颠覆了。
    一般人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或者压根不敢回答。
    岳川却不一样。
    上辈子世界里，很多圣贤书都是被篡改了曲解了的。
    就连仁义礼智信，也是崩了一回又一回。
    就拿老子的《道德经》来说，全文总共5000字，传世版和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版《道德经》对比后，发现了900余处改动，近200句意思大变。
    老子写的《道德经》是真正的修行之法，可以让人修成正果那种。
    但是被篡改后的道德经，只能说呵呵，没有走火入魔算你运气。
    这也是岳川让孔黑子翻译、整理古书籍的原因。
    马王堆帛书《道德经》已经是汉朝之后的事情了，中华的文化瑰宝早已经历数百年战火摧残，还有焚书坑儒、火烧咸阳、罢黜百家等大规模、系统性的破坏。
    眼下是春秋，旧的典籍还没有被破坏，新的典籍还没有成型。
    这个时代的精神，正处于萌芽，充满了可塑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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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2章

    岳川想了想，说道：“我们人以孝为美德，孝使我们尊重老人，而老人又代表了知识、技巧。所以，某种意义上讲，我们的书籍就是老人的书籍。老人对社会的影响是全方面的。”
    “家庭上，老人的地位至高无上，子孙后辈除了孝，没有别的选择。”
    “政治上，老人占据了所有的高位，论资排辈的现象非常普遍且严重，年轻人想要上位，不仅要从同年龄层中脱颖而出，还要等上面的老人退位。”
    “文化上，老人就相当于权威，‘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子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这种人比比皆是。”
    “老人的规则已经行不通了，却依旧有一群人碍于‘祖宗之法不可违’，不敢有丝毫逾越。老人主动的倚老卖老，或者在有心人纵容下被动的倚老卖老。”
    “有时候，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那些变老的坏人借用‘孝’，借用人们的愚孝，篡改了经典、歪曲了美德。”
    孔黑子下意识的捋了捋胡须，随即意识到不对。
    自己也变老了啊。
    岳川笑了笑，仿佛没看到孔黑子的尴尬，继续自己的讲解。
    “刚才伍相说国家内部的垃圾，我就说一个，官场上下级孝敬上司，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对吧？一年三节，娶妻纳妾、乔迁添丁、红白喜事，全都是孝敬的好机会。”
    岳川说的很直接。
    但是没有人反对。
    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了。
    岳川摇了摇头，“官员孝敬上司肯定是不道德的，但是当所有的官员都孝敬上司的时候，不孝敬就是不道德了，就是不懂事，就是靠不住。这种人非但得不到升迁提拔，还会被上司穿小鞋，被同僚排挤。”
    “在普通的岗位上到还没什么，如果是军队或者其他高危行业，上司完全可以借权力之便，把这些不合群的家伙清理掉，不留任何把柄。”
    “所以，为了自保，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孝敬上司的队伍中，哪怕他们并不乐意这样做。谁给上司孝敬了，上司可能记不住，但是谁没有给，上司肯定一清二楚。”
    “当所有人都孝敬上司，势必要在孝敬的内容上进行攀比，你送钱，我就送更多的钱，你送物件，我就送更好的物件。”
    “可是官员俸禄有限，这些钱财必然要从百姓身上刮取，对不对？这就是无形中给国家造成了垃圾。”
    伍子胥疑惑的问道：“可是岳先生，‘孝敬’和‘孝’有什么关系呢？它们只是名字相似而已啊。”
    岳川哈哈一笑，“孝的本质是什么？”
    伍子胥说道：“父母老了以后，有子女赡养。”
    岳川点了点头，“下级孝敬上司，一则是为了自保，二则是为了升迁，等他做到上司的位置，就可以学着上司一样收取孝敬，把自己之前十几年几十年的支出一波收回来。对不对？”
    “你想想，子女孝敬父母，一则是为了少惹怒父母，免受棍棒之苦，二则是为了继承父母的财产，等他成为父母之后，也能继续享受子女的孝敬。对不对？”
    “父母越贫穷，子女的孝也就越真实，因为他没有作假的必要。父母越富贵，子女的孝也就越虚假，尤其是王侯公卿的家庭。”
    伍子胥惊呆了。
    孔黑子也惊呆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岳川会这么解释孝。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没什么毛病。
    人们看待各种美德的时候，总是往美好的一面去想，刻意地忽略了其中黑暗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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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3章

    孝本质上就是一种利益的传输。
    下级与上级的利益纽带。
    这种利益可以是血脉上的，也可以是其他形式上的。
    岳川接着说道：“坏人变老之后，会全方位的荼毒国家，不仅仅是官场上，其他地方也一样。比如商人。”
    “商人想要做生意，必然少不了拉关系、套近乎，这就少不得请客吃饭大保健……”
    伍子胥双眼一亮，“岳先生，商人要大宝剑的话，可以联系我们吴国，我们吴国的大宝剑绝对是逢年过节送礼的佳品。”
    岳川咳了咳，没有理会这个突然插播的广告。
    “其实，商人做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行了，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不就行了？可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非要吃喝玩乐呢？”
    “这些吃喝的花费，买卖双方肯定不会承担，最终全都会平摊到最底层的消费者，也就是普通百姓头上，对不对？”
    “吃喝玩乐的招待方乐意吗？肯定是不乐意的，毕竟把肠胃吃喝坏了，把身体玩乐垮了，最终难受的还是自己。可是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他们不招待，其他人都招待，对吧？”
    “他们今天招待别人，明天又可以享受别人的招待，这又跟孝敬一样，他们迟早会成为不平等关系的利益享受者，对吧？”
    孔黑子等人不从事商业，对这个没有太多体会。
    但是翁胖子懂！
    他太懂了！
    以前龙阳没有得势的时候，翁胖子就是那个忍辱负重的招待者，为了给龙阳笼络关系、筹集资源，各种吃喝玩乐的招待。
    翁胖子喜欢这种生活吗？
    看看他的体型就知道了。
    但是翁胖子为什么这样做？
    一则是为了龙阳，为了尽忠。
    另一个，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成为享受招待的人，把从前的一切招待都享受回来。
    岳川叹息一声，“其实，交易只需要一瞬间！交货、拿钱、走人！你好我好，最重要的是节省时间，一天时间能完成很多单交易。”
    “但是有了吃喝玩乐的招待，一单生意要反反复复拉扯好几天，甚至吃喝玩乐招待完了，生意还是谈不下来。不但浪费，还低效。”
    “但是人们没有选择，因为这就是生意上的‘孝敬’。官场上，你不孝敬上级，上级最多是给你穿小鞋，冷落你、排挤你，很多时候拿你没办法的。”
    “但生意场上，那真是生死受制于人手，做不成生意就挣不到钱，就交不上房租，发不起工钱，最终只能关门大吉。”
    “所以，坏人变老的同时，好人也陆续变坏了。坚持不变坏的人，只能被雪藏、打压，最终销声匿迹。”
    “然后，官场上的坏人、生意场上的坏人就会把自己脸厚、心黑的经验和感悟写成一本书，取名叫《厚黑学》或者其他的名字。”
    “这些书籍被其他人奉为经典，写这些书的人就成了新的圣贤，他们为人处事的风格也就成了新时代的标准。”
    孔黑子怒斥道：“荒唐！这种败类，竟然还著书立说？简直是侮辱文字，侮辱书籍！”
    岳川笑而不语。
    写厚黑学算得了什么，至少言之有物，写的是社会现状。
    公知、殖人写的书才叫厉害，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甚至图都不要，睁着眼说瞎话。
    偏偏，还有人信，并且奉若经典。
    外国的月亮更圆，外国的空气更甜。
    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些内容还会被收录到教材中，荼毒少年儿童。
    就在岳川沉思的时候，孔黑子双拳紧握，怒声道：“岳先生，该如何改变这种坏人当道的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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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4章

    怎么解决“孝敬文化”？
    这个问题，普通人唯一能回答的就是靠道德的自我约束，靠社会风气的净化。
    岳川却知道，这两种方法根本没用。
    自我约束，只会让自己成为被孤立的少数。
    就像海瑞那种。
    自己苦了一辈子，家人过的生活还不如平民百姓。
    或者像方孝孺那样。
    自己得了天大的名声，却连累了十族亲人。
    至于靠社会风气的净化，这就更扯淡了。
    不是岳川诋毁什么，而是从来没见到成效，人们感受到的是越来越压抑，越来越窒息。
    面对孔黑子渴望的眼神，岳川长长叹息一声。
    作为一个先驱，作为一个引路者，岳川不能告诉后面的人——前方无路。
    这一刻，岳川格外佩服曹老板。
    望梅止渴！
    给人以希望，不断给人以希望，最终带领队伍走向胜利。
    “孔先生……想要解决坏人的‘孝敬’文化，就要推出一种我们自己的文化，这个文化不一定要比孝敬文化更强，而是，我们要给人另一种选择，竖起一杆旗帜，让那些不愿投身黑暗的人汇聚过来。”
    “文化自身没有强弱之分，只有强势和弱势的区别！决定强势和弱势的是拥护这个文化的群体，以及愿意用实际行动去维护这个文化的决心。”
    “初期，我们旗帜下的人很少，我们的力量很单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力量会越来越大，最终，这力量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除此之外，我们应该改变社会上最基础、最底层的利益分配——也就是‘人变坏就有钱’。”
    “为什么变坏就能有钱、有权、有势？他们的钱从哪来、权从哪来、势从哪来？找到这个，然后改变它！”
    伍子胥恍然大悟，“这就是黄相说的——君主是垃圾源头！没错，是这样，坏人的利益全都来自于君王，是君王给了他们一切。而他们想要获得一切的前提就是变坏！所以，君主就是垃圾的源头！”
    岳川呵呵一笑，“伍员，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随即，岳川转向孔黑子，“这个，一定要记下来！”
    孔黑子默默点头，伍子胥瞬间变成苦瓜脸。
    完了！
    这段文字要是被大王看到，还会给自己好脸色吗？
    岳川笑着摇了摇头，“孔先生，与我们势同水火的坏人并不可怕，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坏人才可怕。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
    说着，岳川又转向伍子胥、长卿、王建等人。
    “你们都是领兵打仗的，所以你们应该更清楚一个道理，奸细、细作。”
    “一旦己方队伍有奸细，兵力详细、布置等都会被敌人掌握，更有甚者，奸细还能在己方散布谣言，纵火焚烧粮草军械等。”
    春秋时代，虽然礼崩乐坏，但打仗还是挺讲究的，很多卑鄙手段还没有堂而皇之的摆到明面上。
    但这并不代表没人用。
    伍子胥和王建都是带过兵的，对这个门清。
    长卿虽然没带过兵，但他更加洞彻战争发展的趋势，还专门因此和大黄等人论道。
    所以，他们明白，岳川这一番话语并非危言耸听。
    将来的战争，必然以用间为主。
    岳川接着说道：“与坏人的斗争是全方位的，如何清理己方阵营中的奸细，如何在对方阵营中发展奸细，将会影响斗争的成败。”
    “如果我们的文化内核更优秀，我们的文化底蕴更深厚，我们的文化体量更庞大，那么，己方阵营成员对文化的拥护也就越坚定，反而坏人阵营中，会有更多的人浪子回头，改邪归正。”
    孔黑子问道：“岳先生，文化内核是什么？”
    “文化内核啊？”岳川喃喃自语道：“可以是忠！可以是孝！可以是礼！可以是勇！可以是智！也可以是信！又或者其他美德。然后根据这些美德，发掘我们现实中的人或事，进行宣传、褒扬，号召更多的人向他们学习。”
    “也可以是通过文学作品，创作一些寓意美好的人物或者事件，来推广美好的道德，让更多的人去学习他们，拥护他们，成为他们。最终从虚幻映射到现实中。”
    “比如我们姜国的《大侠姜十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它来源于现实中的真人真事，经过我们的搜集、整理、编撰，它成为一种文化，再通过说书等途径传播出去，让更多的人了解它，认同它，拥护它。”
    “每个人都以姜十三为榜样，学习姜十三的为人、处世、言谈、举止等。然后，我们姜国会有越来越多的姜十三，如此，我们姜国永立不败之地！”
    这番话说得所有人都精神振奋。
    尤其龙阳。
    “岳先生，你刚才说得云里雾里，根本听不懂。但是你说《大侠姜十三》，我瞬间就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文化内核啊！”
    岳川呵呵一笑，指着龙阳对孔黑子说道：“所以啊，孔先生你编撰书籍的时候，既要考虑文学艺术，又要考虑作品的通俗易懂。文化从来不是最上层那一小撮人的禁脔，而应该是最广大群众共同的精神家园。如果普通人无法理解，或者难以理解，就给坏人曲解经典带来了便利。”
    龙阳听到这话，感觉不对劲。
    他转头问自家妹妹，“岳先生是不是说我笨？”
    “这都听出来了？王兄你挺聪明的啊！”
    龙阳：……
    龙阳又转向翁胖子：“小葵到底是什么意思？”
    翁胖子：……
    岳川接着说道：“《大侠姜十三》只是文化内核的一部分，或者说，文化内核的一块砖。我们还需要更多类似的优秀文化作品，共同垒砌我们姜国的文化。”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文化就像池水，它必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沉积、腐朽。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源源不断创造新的作品，补充到池水中，令其永葆青春。”
    孔黑子拱手拜下，“要创作到什么时候才算结束呢？”
    岳川哈哈一笑，“学海无涯！”
    孔黑子面露喜色，“多谢岳先生，某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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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5章

    伍子胥的论道宣告结束。
    孔黑子的论道宣告结束。
    众人再也没有多余的疑问。
    或者，他们都沉浸在大黄和岳川的讲道之中，来不及思考其他。
    当众人陆续回过神的时候，小院中早已没了岳川和大黄的身影。
    伍子胥眼睛中光芒一闪。
    他越发确信，姜国相与岳先生关系匪浅，就像自己这个吴国相与河神大人的关系一样。
    这时候，龙阳笑着说道：“伍相，刚才没有尽兴，要不要再切磋切磋啊？”
    伍子胥瞬间脸色一变。
    他来姜国挑战，是为了涨经验，不是为了涨教训。
    “王子殿下才高八斗，天下无双，员，佩服！”
    龙阳听后，心情大好。
    “伍相啊，我们姜国有姜十三，不知你们吴国有什么那个什么……”
    翁胖子在边上小声提醒：“文化内核。”
    “对对对！不知吴国有什么文化内核？”
    伍子胥顿时浮现出痛苦的表情。
    想了半天，最后憋了一句：“如果大宝剑也算的话，我们吴国的文化内核就是大宝剑了。”
    龙阳是爱剑之人。
    听到这话，立刻鼓掌说道：“伍相所言极是！吴国一定要好好发扬自己的文化啊！”
    众人走后，伍子胥几步走到胖阿东身边。
    “醒了就起来吧，别睡了。”
    胖阿东一骨碌坐起来，左左右右看了一圈。
    “哎呀，吴兄弟说笑了，我就是刚醒，刚醒，哈哈……”
    伍子胥没有接茬，而是问道：“你们做生意，真的需要请吃请喝吗？”
    见伍子胥一本正经，胖阿东也收起了玩笑之心。
    “不瞒吴兄弟，事情恐怕比岳先生说得更加严重。”
    胖阿东叹息一声，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那些穷苦人家，连饭都吃不上的，只需要给他一顿饱饭……是一顿饱饭，不是天天吃饱饭。只需要一顿饭，就能让他们死心塌地，哪怕叫他们去杀人，都不带犹豫的。”
    伍子胥没有反驳。
    因为他也干过类似的事情。
    当初刺杀吴王僚的时候，就是用类似的方法，让专诸甘愿效死。
    胖阿东接着说道：“穷苦人家地位比我低下，请吃请喝效果奇佳。但是面对比我比我高，实力比我强的人，请吃请喝人家还不一定接受。就算来了，好像给我多大的面子一样。”
    “我不但要精心挑选场地，还要准备吃喝玩乐的内容。食材要好的，酒水要好的，吹拉弹唱的歌女舞女也要好的，还得找一些作陪的客人，到最后，每个人都要准备一份礼物。”
    “不怕吴兄弟笑话，这些年我也请过不少吃喝，但是，哪一次我都没吃上一口菜。”
    伍子胥哈哈一笑，“你在码头张罗的祭祀供品呢？”
    胖阿东顿时面色煞白，摇着双手说道：“吴兄弟，可不能这样说啊！河神大人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请吃请喝吗？”
    胖阿东嘴唇哆嗦的解释道：“不不不！寻常请吃请喝，人家吃了喝了，却不办事。但祭祀河神大人，能把事情办成啊。而且，跟别人做生意，请吃请喝是附带的，该付钱还是得付钱，但祭祀河神大人，吃喝就行了啊。”
    “就这？”伍子胥有点疑惑，“这两个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区别啊！”
    胖阿东低着头想了想，最后说道：“吴兄弟，其实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请吃请喝，别人做了他本应该做的事情。而祭祀河神大人，河神大人做了他本不需要做的事情。前者是本份，后者是情份。”
    伍子胥瞬间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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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6章

    他惊讶的看着胖阿东，“没想到，你懂的还挺多的。”
    胖阿东连连摇头，“不不，吴兄弟说笑了，我就是个普通人，哪里明白这些。全是听了黄相和岳先生讲道的缘故啊。”
    说着，胖阿东跪下去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黄相，我悟了！多谢岳先生，我悟了！”
    稷下饭庄的包厢里。
    岳川突然感觉背上一痒。
    顶着肩膀左右晃了晃，想要借衣服和背部摩擦消除异样，却发现这动作有点熟悉，好像在哪看到过。
    这时候，大黄俯首道：“老师，您一向反对大一统，但是我刚才提出的理念，似乎与您的理念相悖。老师，是我错了吗？”
    岳川伸手挠了挠后背，随口问道：“什么理念？命运共同体？”
    大黄点了点头。
    岳川恢复正坐，随口答道：“命运共同体并不等于大一统，我们的理念并没有相悖，你无需为此自责。”
    “老师，为什么？”
    岳川没有回答，而是沾了沾茶水，在桌上画了起来。
    “大一统，本质上是权力的统一，这种权力是上下结构，君王至高无上，其他的一切都服从王权，君王之下有若干个掌握权力的臣子，然后逐级向下，最底层的百姓没有任何权力，却承担所有的剥削、压榨，供养上面一层层掌权者。”
    说话间，岳川完成了第一幅图。
    这是一个金字塔结构，最底层是普通百姓，上面是各种权贵阶层。
    岳川接着说道：“在大一统之下，所有的一切，都要服从王权。包括仁义礼智信这些美德，也都要根据王权需求而自我阉割。圣人学说对王权有利，就能存在，否则就要被消灭。哪怕为师……”
    岳川指了指自己，“即便为师对王权有利，也会被消灭！因为，为师的力量太大了，为师的影响力能动摇王权。为师与王权已经不是单纯的利害关系，而是生死关系。为师和王权，只能活一个。”
    “所以，为师从一开始就使用了很多身份：土地公、城隍、河神、山神、文圣等。为的就是分化自身影响力，免得树大招风。”
    大黄心中一阵释然。
    原来如此，老师不是故意隐瞒自己，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时候，岳川又在桌上画了起来。
    “至于命运共同体……是这样的……”
    “草被虫子吃、虫子被青蛙吃、青蛙被蛇吃、蛇被老鹰吃，老鹰死后尘归尘、土归土，化作养分被草吸收……”
    “这个链条，我称之为食物链。真实的食物链会比这个更长，也更复杂，天地自然中的万事万物，都在这个链条中。”
    大黄惊讶的看着这个形成闭环的链条。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新奇的理念。
    仔细想想，确实是这样子没错。
    “老师，这个链条就是命运共同体吗？”
    岳川点了点头，“是！却又不全是！”
    他指了指金字塔图案。
    “大一统的权力架构之下，顶端的君王不会改变，最底层的百姓不会改变，但是中间这一层层，可以随意改变。”
    “所以，好人可以上，坏人也可以上，只要巴结讨好君王，他们就能立刻获得权力、财富。在大一统之下，君王会越来越好，但君王之外的一切，都只会越来越差。”
    岳川手指移向命运共同体的图案。
    “这个不同！每一种生灵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失去这一环，必定会带来不好的影响，甚至造成局部的灾难，影响到许多其他物种。”
    “所以，在命运共同体中，每个环节都会格外注重自我与外界的联系，注重提升自我，注重反馈整体，注重整体的和谐。”
    “在命运共同体之下，人们才能‘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只有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大家好，为师才会真的好！”
    大黄眼睛中光芒闪烁。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被捅破，大黄精神振奋。
    气势勃发，苍茫大地的虚影缓缓展开。
    只是，苍茫大地之上又浮现出了众多身影。
    飞禽走兽、花鸟虫鱼、日月星辰、江河湖泊……
    “老师！我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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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7章

    “师父，你们的饭菜好了。”
    胡一巧笑嫣然的拱手，胡五、胡六端着托盘、提着酒水，在后面赔笑。
    岳川招了招手，“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过来坐。”
    三人连忙应了一声，摆好酒菜，拉开座椅。
    岳川看了一眼菜色，闻了一下菜香，又尝了几口，随即缓缓点头。
    “不错！有长进！来来来，都尝尝，尝尝！”
    胡五、胡六顿时眉开眼笑。
    没有什么事情比得到师父的认可和夸奖更开心了。
    吃了几口，岳川端起酒杯。
    “吴国马上也要开始建造稷下广场，到时候稷下饭庄也要进入吴国。”
    胡一问道：“师父，姑苏城不是已经有稷下饭庄了吗？”
    “跟那个不一样！”岳川解释道：“姑苏城外的稷下饭庄只是制作酒菜，而且服务对象是水族精怪，并非吴国百姓。接下来，稷下饭庄要进入的是姑苏城，跟咱们这里一样，是服务所有百姓。”
    胡一瞬间明白了。
    姑苏城外码头上的稷下饭庄，一桌酒菜数百钱，最贵的上千钱。
    普通百姓根本消费不起。
    而姜国的稷下饭庄，最便宜的饭才半个钱。
    这是岳川特意叮嘱的。
    如果有遇到困难，吃不起饭的人，可以到稷下饭庄点这种最便宜的饭。
    结账的时候，因为半个钱的原因，就可以用“找不开”为借口，把饭钱免了。
    说是半个钱，实际上根本不要钱。
    既能让遇到困难的人解决吃饭问题，又能保全对方颜面。
    除此之外，稷下饭庄还有各种档次的饭菜，适应不同的消费群体。
    “师父，吴国的稷下广场什么时候开工？稷下饭庄什么时候开张？我们现在是不是就要开始培养人手？”
    岳川说道：“吴国国相正在姜国，估计还会逗留一段时间。等他回去之后，姑苏城的稷下广场就会开工，预计三五个月的时间，饭庄就会建成。人手方面，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
    胡一还没说话，胡五、胡六已经抢答。
    “师父，我们这段时间一直在培养人手，还收了好多机灵乖巧、天赋异禀的弟子，虽然火候还差了点，但是有我们俩带着，应该能把场子支起来。”
    “对对对！姜国这边已经走上正轨，有阿姐看着根本错不了，我们俩正好可以去吴国做贡献。”
    “做贡献？”胡一冷笑一声，“你们俩是不想被我管束，一门心思出去玩吧！”
    岳川笑了笑，说道：“胡一管得严是为你们俩好。民以食为天，你们能把饮食钻研明白，一样可以证得大道、名留青史。你们看老面神，一样能享受万家香火。”
    老面神纯属意外。
    想当初，岳川一天都挣不了一万香火，老面神却轻轻松松破万，看得岳川直瞪眼。
    哪怕现在，岳川土地庙、城隍庙、山神庙、河神庙等一大堆庙加起来，才超过老面神的势头。
    没办法，华夏的百姓实用至上。
    老面神天天用，谁用谁知道，用过的都说好。
    但是土地公、城隍之类的神，最多也就是初一十五，或者逢年过节上个香。
    胡一等人自然知道老面神，也羡慕老面神的火爆。
    不仅是香火，还有功德。
    胡五忍不住垂涎，“师父，我们也能像老面神一样，得到人们的香火供奉吗？”
    岳川点头，“这世上有两个职业，永远不会被淘汰。”
    “哪两个？”胡六很自觉的捧哏。
    “一个是郎中，也就是白家那种！”
    “这个我们懂！”
    “对对对！白家的医术厉害，走到哪都饿不着。”
    “另一个呢？”
    岳川笑着答道：“另一个就是你们，厨子！”
    “我们？”
    胡五、胡六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没错！就是你们！”岳川喝了一口酒，“学木匠之类的手艺，也不能保证天天有活，不能保证吃饱饭。但是学厨子，永远都不愁吃饭。”
    “无论什么世道，都饿不着厨子。你们的徒子徒孙可以靠两把菜刀走南闯北，无论到什么地方都能站稳脚，扎下根。”
    “所以，只要你们认真钻研，悉心传授，门徒遍布天下，万世香火绝非难事！”
    岳川说的是实话。
    上辈子的世界里，华人走出国门到异国他乡闯荡，除了干苦力，大部分是开餐馆。
    靠着经营餐馆，华人基本都能站稳脚跟，然后一步步发展起来，他们的子孙再涉足其他行业，一步步完成阶级的跨越。
    所以，岳川很看好胡五、胡六。
    如果能把庖厨之道发展起来，胡五、胡六就能成为这一行的祖师爷。
    就像木匠拜鲁班，读书人拜孔子，刀笔吏拜萧何一样，后世的厨子们拜胡五、胡六，也不是不可以。
    就算无法成圣，能做祖也不错。
    胡五、胡六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炽热。
    他俩天赋不好，比不上大姐和二哥，投入再多的努力也没用，所以对修行不怎么热乎。
    但这并不意味他们不想干出一番事业。
    只是，干事业太难了，也太苦了，没有吃肉喝酒来的舒服。
    然而岳川描述的前景，能够把爱好和事业结合起来，胡五、胡六瞬间动心了。
    “我们一定谨遵师命！”
    “庖厨之道，就是我们的道！”
    岳川哈哈一笑，“来，大家一起，祝贺胡五、胡六！”
    一杯饮下，岳川叮嘱道：“庖厨之道博大精深，各种菜式用到的烹饪手法各不相同，工具也五花八门。你们眼下背靠稷下饭庄，工具和原材料不用担心，但是寻常人不同。”
    “他们条件有限，工具有限，材料更有限。所以，你们要做两手准备。”
    “师父，哪两手准备？”
    岳川抬起左手，“一个是高端市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专门迎合那些有钱人，极尽其能的奢华、高端，除了食物，还要讲究各种餐具，以及餐桌文化、餐桌礼仪等。”
    “比如用餐时每个人应该穿什么样的衣服，奏什么样的音乐，用哪几根手指持拿餐具，餐具应该捏什么部位，用多大的力道。每个人身后应该站多少人，分别负责传菜、添水、倒酒等……”
    “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礼仪，这一点你们可以参考《周礼》，制作出你们自己的《礼》。然后是厨师、侍从，都要经过专业的学习、培训、考核才能上岗。”
    “没错！就是站在旁边递丝巾的人、收吐骨碟的人，也要经过专门的培训，持证上岗。”
    听到岳川的话，在场几人全都目瞪口呆。
    这……这简直了……
    “师父，吃个饭而已，没必要这样折磨自己吧？有钱人傻吗？还会花钱找不自在？”
    岳川哈哈一笑，“你们的厨艺再高超，也只能满足有钱人的口腹之欲。但有钱人的胃口，远远不是口腹之欲能够满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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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8章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世界三大美食：中餐、法餐、土耳其餐。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欧洲人都认为上流社会就应该说法语，吃法餐，而法餐能流行起来，与它复杂繁琐的用餐礼仪分不开。
    刚开始，法国也是美食的荒漠，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好在周围都是土老帽，谁也不笑话谁。
    但是法皇不甘心，他想了一个办法。
    既然美食上不行，咱就在餐具上下功夫。
    东方的瓷器、丝绸、茶叶，咱买，要最贵的，最好的。
    刀叉，咱用金的、银的，各种精美花纹的。
    土老帽吃肉用手抓？
    不行，这不文明，得用刀叉，而且切不同的肉得用不同的刀。
    用餐之前餐桌上要摆几十种餐具，每一种餐具都要精心摆放，距离餐桌边缘多远，相邻两个餐具距离多远，这些都要用尺子仔细量，一分一毫的误差都不许有。
    除此之外，用餐时传菜的、倒酒的、发碗碟的，甚至旁边站着不动当背景墙的，都不是普通人，而是各个地方贵族的子嗣们。
    大贵族的子嗣可以站在法皇身边伺候，小贵族的子嗣咱在下面伺候，更小的贵族子嗣就站在餐厅外。
    这位法皇就是路易十四，自称太阳王，跟龙阳差不多，动不动就来一句“我是姜国的太阳”。
    也正是路易十四开始，法餐逐步发展起来，并且成为欧洲最顶级的美食。
    能够与路易十四一起享受美食，就是无上的荣耀。
    能够在餐厅里当端盘子，也成了一种恩赐。
    正是靠着这一手，路易十四加强了与地方大小贵族的联系，加强了中央集权。
    对，没错，就是靠美食达成了政治目的。
    路易十四也提升了法国在欧洲的影响力，对后世法国的奢侈品行业、艺术等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中餐的底蕴远远超过法餐，岳川有信心，在这个世界打造出影响全天下的美食。
    “除了我刚才说的那种高端餐饮，还应该走平民路线，走生活路线，主打普通人的饮食。用最简单的食材、最简单的手艺，解决一日三餐所需。”
    胡五、胡六掏出小本本开始做笔记。
    岳川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胡一回答道：“稷下饭庄用来点餐记菜的。有时候客人点的菜多，有些新来的记不住，容易错报，就给他们准备了小本本。”
    胡五一边记一边说：“师父不是常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嘛。”
    胡六看了一眼胡五的笔迹，抄了几笔，然后疯狂点头，“对对对！不过纸张太贵了，新来的服务员根本舍不得用，本子在身上揣一个月，一个字都没写，倒是记性都长进了，几十道菜都能丝毫不差的背出来。”
    听到这话，岳川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为纸张太贵，舍不得记在本子上，被迫提升记忆力。
    这种好事，要是让学生党知道，不得馋哭。
    岳川向胡一说道：“你可以研究一下背诵的窍门，如果能总结出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将来也是一件大功德。”
    胡一没有意识到这个“小术”的影响，它只以为岳川说的是为了帮助稷下饭庄记菜名。
    岳川接着说道：“平民化路线的美食之道，厨具也要简单，最好是一把菜刀就能解决一切。平民百姓挑着扁担就能把所有家伙事带走，走到哪都能支起摊子。”
    “还有！你们要把庖厨之道记录下来，以文字的方式流传下去。尤其是高端美食，用词要精准，用量要准确。”
    “比如食材的选择，要什么地方的，什么季节的，什么时间的，每种食材什么部位的最好，采摘下来后怎么保存，怎么加工。”
    “加工的火候怎么掌握，多少度焯水、焯水时间多久，都要详细记录，翻炒的时候，翻多少下，放盐的时候，放几粒。”
    岳川做了个捏的动作，“可以制作一种小称，专门称各种调料的重量。考试中可以有一样，就是撒盐，闭着眼睛去捏，要多少粒就捏多少粒，要多重的盐，就捏多重的盐。”
    胡五、胡六听到这话，目瞪口呆。
    “师父，这有点，太……太……太……”
    脑瓜子转了半天，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岳川呵呵一笑，“如果是平民百姓家做饭，肯定用不着这种技巧。但是宫廷嘛，会这个手艺和不会这个手艺，待遇一个高、一个低，厨子们自然就会勤学苦练了。”
    “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感官逐渐退化，尤其盐味，年轻厨子和老厨子的标准差距很大，这个法子也是为了统一菜肴的味道，不至于一个人一个味，一个地方一个味。”
    中餐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口味不同，没有统一的标准。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这一点在美食上表现得更直接。
    中餐根本没有“正宗”的概念，因为每个人都是正宗，每个人都能扯出一大堆渊源。
    这不同于甜咸之争、香菜之争。
    而是中餐没有什么“品牌”。
    客人到餐馆中问“你们有什么特色菜”，大部分都会卡壳。
    没有特色，就是最大的特色。
    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品尝美食，完全就是开盲盒。
    运气好了，不虚此行。
    运气不好，要么难以下咽，要么腹泻不止。
    反而肯德基，对食材、厨具、调料的品控非常严格，能保证在哪吃到的肯德基都是一个味。
    虽然肯德基是垃圾食品，算不上好吃、美味，但也没人说它难吃是不是？
    想到肯德基，岳川脑子里灵光一闪。
    “对了！炸鸡！”
    姜国眼下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养鸡太多，每天的产蛋量都是以十万计。
    姜国人就是再怎么努力的吃鸡蛋，也跟不上鸡产蛋的速度。
    之前岳川用皮蛋、卤蛋、茶叶蛋之类的方法，增加了蛋类产品的消耗速度，甚至把鸡蛋制品出口到吴国。
    但，下一个问题就是，鸡太多了。
    尤其是不能下蛋的公鸡。
    百姓们肯定不会一直养着。
    城隍庙、土地庙收到最多的供品就是小公鸡。
    但是，岳川以及土地庙里的黄家成员天天吃鸡，顿顿吃鸡，也跟不上姜国公鸡的增长速度。
    岳川哈哈一笑，“嗯，你们记下来，炸鸡！平民美食，炸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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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9章

    平民享受得起的美食，才是真正的美食。
    而平民最需要的，就是高脂肪、高热量、重油、重盐。
    嗯，你没听错！
    上辈子的世界里，人们缺少体力劳动，更缺少锻炼，再加上生活水平提高，一个个都营养过剩。
    所以，高脂肪、高热量的食物都成了垃圾食品。
    反而是那些清淡饮食备受追捧。
    这个世界不一样。
    人们还普遍处于吃不饱的状态。
    再加上体力劳动的需要，人们对盐和脂肪的需求很大。
    如果一块瘦肉、一块肥肉摆在眼前，一百个人，一百个会选择肥肉。
    炸鸡这种增肥的罪魁祸首，绝对是平民百姓的最爱。
    而且，姜国最不缺的就是鸡。
    岳川开始向两人描述炸鸡。
    虽然没有开过炸鸡店，但是上辈子看过这方面的资料。
    抖音上有很多公开的制作方法。
    肯德基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也不需要什么厨艺，说“有手就行”一点也不过分。
    这种餐饮模式，难的是食材以及物料的供应，还有各种特制厨具、炊具。
    最最重要的是，它们形成了统一的口味，只要这个统一口味不是太差，都会得到人们的认可，被当做“正宗”，其他跟风者很难超越。
    看着胡五、胡六记得满当当的笔记，岳川点了点头。
    不错，有这种勤奋好学的精神，无论什么行业，都能干出一番功绩。
    “鸡，就从姜国购买！胡一，你让货郎在民间收鸡，大量收，然后统一处理，分割。”
    胡一点了点头，“师父，您刚才说的炸鸡，好像只有鸡翅、鸡腿、鸡叉骨、鸡米花，并不包括鸡头、鸡脖子、鸡爪子、鸡尾巴。这些没人要的部位怎么办？”
    “没人要？”岳川哈哈一笑，“你真是太天真了！”
    胡一点了点头，“师父，确实没人喜欢这几个部位。”
    岳川摇了摇头，“鸡头、鸡爪子，这些东西不是没人要，而是太零散了，想吃的人吃不到。”
    “就拿鸡头来说，高端菜品里面可以做一道鸡舌，就是取鸡的舌头，两三百只鸡舌制作一道菜。我问你，这道菜贵不贵？”
    “贵！”
    “真贵！”
    “这么奢侈？一顿饭吃两三百只鸡？”
    岳川哈哈一笑，“是啊，听到鸡舌这道菜，肯定会以为是杀两三百只鸡，专门做这一道菜，很奢侈，甚至有点浪费。所以，这道菜格外昂贵！”
    “但是，这两三百只鸡并不是扔了，可以把它们做成炸鸡，是不是？”
    胡一瞬间懂了！
    一道鸡舌，可以把两三百只鸡的钱全都挣回来了，剩下的这些部位，就是白得的。
    岳川又说道：“这个鸡翅膀有三节，其中最好吃的就是翅中，所以，我们可以把翅中单独拿出来，再做一道菜，几十个翅中做一道菜，是不是也很贵呢？”
    “还有鸡心、鸡肝，虽然都是零碎东西，但是凑到一起，是不是就珍贵了？”
    “有的人喜欢吃鸡头，但一只鸡只有一个鸡头，他想吃一个鸡头，就得买下一整只鸡。如果我们统一宰杀、分割，把鸡头集中起来售卖，不就好了吗？”
    “不喜欢吃鸡头的人满意了，因为称重的时候，少了一个鸡头的重量，他的钱都花到了实处。喜欢吃鸡头的人也满意了，因为他用很低的价钱就买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
    “类似的还有鸡爪子，这也是一种美食。虽然喜欢这道美食的人不多，但已经足够消化鸡爪子的份额。至于鸡屁股、鸡脖子，也能找到对应的喜好人群。”
    胡一双眼放光。
    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在它面前缓缓打开。
    “师父，我悟了！”
    岳川：……
    胡五、胡六同时拜倒。
    “师父，我们也悟了！”
    大黄左看看、又看看，郁闷的说道：“师父，为什么我没有悟？”
    岳川颤颤巍巍的端起一杯酒为自己压惊。
    “为师，也一样没悟啊！”
    胡一笑着说道：“黄师兄，我记得师父以前讲过一个关于公平的故事。”
    大黄仔细想了想，却没有想到。
    毕竟，岳川讲过的故事太多了。
    胡五连忙抢答：“师父说，从前有两个人，想要分一个橘子，他们的分配方法是把橘子一分两半，一人一半。”
    胡六跟着说：“然而，这两人一个喜欢吃过肉，回家之后就把橘子皮丢掉了。另一个人喜欢橘子皮泡茶、制作陈皮，回去之后就把果肉丢掉了。”
    “所以，看似对两人都公平的方案，实际上两个人都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反而浪费了一半的资源。”
    “最公平的是，明白两个人的需求和目的，然后公平分配，这样才能达到资源的最大化利用。”
    岳川点了点头，“没想到，你们两个学渣记性如此好。”
    胡五憨笑着说道：“师父，我喜欢橘子压榨果汁，用来酿酒也不错。”
    胡六也跟着说道：“师父，橘子皮晒干再磨碎也是一种调料，烤肉的时候用得到。”
    还以为这俩货勤奋好学了，没想到是生活中真的用上了。
    岳川转向大黄说道：“你之前与伍员论道，说城市中产生的各种垃圾，实际上也是这个道理。所谓垃圾，只是放错位置的资源。一样东西对这个人无用，却未必对那个人无用。”
    “你用吃鸡的道理去思考垃圾分类和垃圾处理，会有不同的收获。”
    大黄点了点头。
    许久之后……
    “老师，我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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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0章

    岳川等人在稷下饭庄一边吃、一边喝，一边讨论美食之道的时候，长卿有点郁闷。
    “吃饭不带我！”
    “岳先生、黄先生，你们真不够意思！”
    长卿揣着手到后院溜达一圈，想看看孔先生与诸弟子是不是准备做饭。
    然而，刚刚听完道的孔黑子以及弟子们都在奋笔疾书。
    时不时地再仰天狂笑三声。
    “完了！蹭不上饭不说，还得给他们带饭。”
    长卿知道这群家伙的习惯，一旦发起疯来通宵码字赶稿子，不到渴死饿死不罢休。
    “带饭就带饭，反正挂孔先生账上，既然挂账，我多点一份不过分吧？”
    正往回走，突然看到院子里还有俩人。
    伍子胥和胖阿东同样揣着手，满脸笑。
    “员对长卿兄弟一见如故，倍感亲切，不知长卿兄弟能否赏光，陪员共饮一杯。”
    胖阿东抗拒请吃请喝没错，但眼前这种不是。
    能与贤者名士同席共饮，这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就像今天，沾了伍子胥的光，听了诸位大贤论道，胖阿东觉得自己整个人的格局都打开了。
    虽然嘴上说不出悟了什么，但心里格外通透。
    眼前这位长卿也是久负盛名，一篇《马政》令各国争相组建骑兵，更有人借骑兵之利北击匈奴，一举解决了北方边患。
    如果不是怕堕了伍子胥的身份，胖阿东恨不得跪下去给长卿磕几个，求他务必赏光。
    长卿正愁今天没地方蹭饭呢，伍子胥愿意请自己，正好。
    “啊！我看伍相也倍觉亲切，咱们以后可要多亲近亲近。”
    长卿孤身一人来姜国，衣食住行、读书写字全都靠蹭。
    就连棋馆，也是蹭。
    对于赋予且慷慨的人，长卿都倍觉有缘。
    伍子胥不知道长卿的小心思，还以为对方与自己一样，都“一见如故”。
    再听长卿说以后要多亲近亲近，伍子胥瞬间当真了。
    “好啊！好啊！咱们一言为定！”
    “对对对，一言为定！”
    胖阿东看到这一幕，心里由衷的高兴。
    伍相与自己兄弟相称，又与长卿相交莫逆，以后自己也能借着这层关系与长卿多走动、多往来了。
    甚好！
    甚好！
    伍子胥心情大好，“胖兄，走！咱们与长卿兄弟不醉不归！”
    听到这话，胖阿东心中感动。
    伍相果然把自己当兄弟啊，这是要带自己入席，给自己铺路。
    胖阿东原本要往稷下饭庄去，长卿却说道：“咱们随便吃点就是，走走走，我知道一个地方！”
    虽然职业蹭饭，但是跟伍子胥第一次见面，蹭得太狠了面子上不好看，以后就不好蹭了。
    伍子胥毫不介意。
    反正第一次来姜国，看什么都新鲜，吃什么都稀罕。
    胖阿东自然不会反对，抬手一引，示意长卿指路。
    “咱们姜国美食以稷下饭庄最为出名，炒菜、烧烤、酒酿、卤煮和各种果汁都是绝味。而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新菜品推出，我在这吃了一年，都吃不腻。”
    胖阿东忍不住摸了摸肚子。
    想当初来姜国创业，结果吃光预算，灰溜溜回吴国去了。
    伍子胥说道：“既然如此，长卿兄弟要去其他地方呢？”
    长卿哈哈一笑，“你们到了就知道了！”
    三人走街串巷，很快就听到了喧嚣的叫卖，迎面而来的风中更是充满了各种食物的香气。
    长卿指着前方说道：“紫石街，吃腻了稷下饭庄，来这里换换口味也不错。”
    伍子胥看向胖阿东。
    胖阿东也两眼一抹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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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1章

    他想了想，又踮起脚四处张望。
    突然，他看到一个长竹竿挑起的旗幡。
    “我想起来了，姜大郎炊饼！对对对，最开始一个叫姜大郎的人，在这里卖炊饼，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到这里卖吃的喝的，久而久之形成了美食街。对，美食街！”
    长卿哈哈大笑，“对！本地人都说这里是紫石街，外国人压根不知道这里，或者只知道一个美食街的名字。”
    三人衣着华美，气质不凡，很快就吸引到小商小贩们的目光。
    “这位贵客，要不要来一块饴糖？可甜了！”
    “贵客，糖葫芦要不要，不但甜，还酸！花一样钱吃两样味道。”
    “客人客人，尝尝茶叶蛋吧，咱家用的是吴国上好的茶叶，保证你没吃过。”
    听到这话，伍子胥差点笑出声来。
    没想到，吴国的茶叶这么有名了。
    他心中好奇，便问道：“茶叶蛋怎么卖？”
    “一钱两个，两钱五个！”
    “呦，你倒是会做生意，我不买五个都感觉亏了啊。”
    茶叶蛋小贩嘿嘿一笑。
    这种套路在紫石街比比皆是。
    伍子胥随手摸出一个姜圆，“冲着吴国的茶叶，买了！”
    小贩瞬间惊呆。
    他看着手上的姜圆直挠头，然后掰着手指头算数。
    伍子胥好奇，“你这是做什么？”
    小贩额头上汗水直流。
    “贵客稍等，小的算一算，算一算……平常都是做两钱的生意，没做过这么大的。”
    长卿笑着说道：“这是当十钱，不过市面上最低也当十二个姜钱，你给我们装三十个茶叶蛋就行了。”
    小贩不敢怠慢，揣起姜圆就开始捞茶叶蛋。
    因为买的多，还专门送了一个小竹篓。
    “嘿嘿，贵客，您买的多，送您一个吴国的竹篓！您看，这可是吴国工匠精心制作的，可值钱了。您瞧瞧这竹丝，多细啊！”
    伍子胥哈哈大笑，却不说话。
    长卿也跟着笑。
    胖阿东接过装满茶叶蛋的小竹篓。
    这东西在姜国确实稀罕，可是在吴国根本不值钱。
    自己的客船上就经常携带竹制品。
    长卿说道：“吴国的篾匠确实灵活，制作出各种小篮子、小筐子、小篓子，专门给人装吃的。不过这种竹筐、竹篓都是收钱的，刚才那小贩大气了一回。”
    伍子胥点了点头，“我看这紫石街很多桌椅、凳子都是竹制的，想来都是我们吴国贩售的吧。”
    胖阿东点头，“没错，大部分都是咱们卖过来的。姜国这边需要什么，只用一句话，咱们不消几天功夫就能造出来，运过来。姜国需要什么，咱们就造什么。”
    几人一路闲逛，手上又多了烧鸡、烤鸭、果子酿、卤肉之类的食物。
    有的是用草绳系着，提溜在手中，有的则装在竹篮里，提在手上。
    伍子胥忍不住问道：“逛上一圈，咱们手里就得多好多竹筐、竹篮、竹篓，咱们吃完东西，这些东西怎么办？”
    “好办！卖二手啊！喏，前面有人专门回收，清洗干净了再卖。”
    听到这话，伍子胥将手上的提篮凑到面前。
    果然有使用过的痕迹，只是痕迹很浅，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他喃喃道：“如果都用二手，就没人买新货了吧？”
    “确实如此！不过，我有妙计！”
    “哦？愿闻其详！”
    长卿凑到伍子胥耳边，压低声音说道：“竹制品用久了也不干净，于是我放出消息说装过食物的竹子浸润美食精华，用其烧锅会增加食物的香气，提升食物的精华。”
    “小号细竹编也不装重物，本就便宜，二手更廉价，算下来比柴火也贵不了多少，于是有大户人家专门回收这些竹制品拿回家烧锅。”
    “说了你不信，在这里想用二手货，还挺难的。”
    一股热气顺着耳朵挠到心尖，伍子胥脑子里“嗡”的一声。
    （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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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2章

    二十多年了，将近三十年了，伍子胥还是第一次被人勾肩搭背，凑到耳朵边说话。
    这种感觉新奇，又新异。
    不过听了长卿的话，伍子胥心中赞叹。
    略施小计，就能引导舆论、掌控人心，当真是为将治军的至高水平。
    “长卿兄弟大才，员自愧不如！”
    长卿呵呵一笑，“小伎俩，上不得台面。”
    又走了一段路，三人一手提着吃的喝的，一手拿着煎饼果子，一边走、一边吃。
    长卿早就习惯这种吃东西的方式了，胖阿东商人出身，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走着吃着、干着吃着也是常态。
    唯独伍子胥。
    这与他长期以来的生活习惯、用餐礼仪背道而驰。
    走在大街上，对面的人一直好奇的看着自己，偶尔还指指点点。
    伍子胥手里拿着煎饼果子，怎么都下不去口。
    长卿笑着说道：“伍兄，你试想一下，如果行军打仗时，一方军队需要就地扎营、埋锅造饭，另一方军队直接进行军时用餐，双方交战，谁更胜一筹？”
    “这还用说？”伍子胥想也不想，“当然是后面那个军队更强。”
    “对啊！”
    长卿又咬了一口煎饼果子，终于露出了油光滋滋的五花肉。
    香！
    真是太香了！
    “伍兄既然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不能以身作则呢？”
    伍子胥恍然大悟，再也不顾“食不言、寝不语”，也不再理会路上行人好奇的目光。
    一口下去，浓郁的复合香气在口中弥漫开来。
    面饼的谷香、青菜的清香、咸菜的脆香、炒豆子的焦香、五花肉的油香、酱料的咸香、甜香……
    伍子胥忍不住眯上眼睛，大口咀嚼。
    “美味！当真美味！”
    长卿看了看伍子胥咬了一口就见到肉的煎饼果子，又看了看自己第三口才看到的肉，心中暗道：好你个姜大郎，厚此薄彼了。
    又走了一段，一股羊肉的膻味扑面而来。
    伍子胥、胖阿东都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
    吴国以鱼虾水产为主，很少吃羊肉，尤其是膻味浓郁的羊肉。
    长卿看到两人的表情，立刻解释道：“这是中山国人开的羊汤馆，用的都是北边的羊，膻得很。来这条街的人都站不稳，伍兄知道为什么吗？”
    “为何？”
    “有的人是被熏得站不稳，之前有很多人一闻到膻味就昏厥。另一种是馋得站不稳，哈哈。”
    伍子胥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不适。
    他转头看向胖阿东。
    后者笑着摇头，“我无碍，羊肉也不是没吃过。”
    伍子胥点头，“走！今天咱们也尝一尝！”
    长卿嘿嘿直笑，挥手高声喊道：“掌柜的，来一盆羊肉汤，再来三个饼。”
    一个模样粗豪的中年男子回道：“好嘞，您稍等！”
    说罢，几人找了一张桌子，把手里的食物摆放开来。
    伍子胥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
    “这里紧邻着紫石街却又隔了一段距离，就是因为膻味太大了吗？”
    长卿点头，“是啊！当时很多人都不乐意，这些中山国的商贩就专门买下一条街。你看那边……”
    说话间，长卿用手往远处一指。
    “从这里到那里，都是中山国、鼓国、仇国、肥国有钱人家买的，这条街将来都是卖羊肉或者卖牛肉的。”
    伍子胥顺着长卿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目光略显深邃。
    “整条街住的都是夷狄之人，这岂不是城中之城，国中之国？”
    长卿自然明白伍子胥的意思。
    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切羊肉的店掌柜，随即压低声音说道：“伍兄可还记得岳先生说的用间？”
    伍子胥点头。
    论道距离现在也就半个时辰，怎么会不记得。
    长卿一手一根筷子，用筷子扎食物。
    可是，扎了半天也没能扎到几块。
    最后还是茶叶蛋给面子，一扎就捅穿了。
    “伍兄你试想一下，如果我们与他们阵营分明、壁垒森严，井水不犯河水，会是什么场景？再过十年八年，甚至一百年两百年，依旧保持原样不变，对不对？”
    “可如果这样……”
    长卿把筷子拿在手中，从小竹篮里夹了一块烧鸡，然后又夹了一块烤鸭，然后又夹了一块肘子……
    那速度，堪比一键三连。
    看到伍子胥和胖阿东目瞪口呆的表情，长卿得意一笑。
    “要接触啊，互动啊。然后就会发现，一加一的效果是大于二的，就有了共同的利益。一旦分开，共同利益受损，双方都会反对。”
    伍子胥点了点头，“这个道理我明白……我诧异的是，长卿兄弟好牙口。”
    长卿眯着眼嘿嘿几声，丝毫不觉尴尬。
    嗯，习惯了。
    “这些商贩，就是夷狄之民了解我们中原文明，接受我们华夏文化的‘间’。无论他们是否怀着别样的目的，至少他们在姜国生活的这段时间，会主动学习我们、了解我们、研究我们。”
    “按照岳先生的说法，我们姜国完全可以凭借强大的文化内核吸引他们，同化他们，让他们说华夏语言，穿华夏衣衫。即便他们自身意志坚定，但是他们的妻妾、子女、父母、兄弟呢？也能一样的意志坚定吗？”
    伍子胥拿起一双筷子，脸上满是沉思。
    这是一双竹筷，前端圆、后端方。
    方的一端切削平整，隐约还能看到竹子的青色。
    伍子胥想都不用想，这是吴国货。
    这东西不是没用过，但从来没有仔细想过其中蕴含的道理。
    他学着长卿的样子，一手一根筷子，然后去扎食物。
    虽然能扎到，但成功率不高。
    这时候，店掌柜端着一个大汤盆过来了。
    腾腾的热气中，羊膻味混合着不知名的香味直冲鼻孔。
    店掌柜身材高壮，两眼溜圆，略显黑红的脸膛扎了一圈粗短的络腮胡。
    他放下汤盆却没有离开，而是好奇的看着伍子胥和胖阿东。
    “客人，筷子不是这么用的，应该这样，您看，是这样……”
    说罢，掌柜的从筷笼中抽出一双筷子，娴熟的演示起来。
    伍子胥咳了咳，“多谢掌柜！我学会了。”
    说完，伍子胥正常持筷，然后精准的夹了一粒炒豆子，然后又夹了一粒炒豆子。
    掌柜顿时大惊。
    “厉害！果然厉害！中原人就是厉害！我学了一个月才能夹起豆子，你看一眼就学会了。厉害，真是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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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3章

    掌柜的对伍子胥啧啧称奇。
    或许是对高人的尊重，又或许是自己“教会”别人用筷子的成就感，这位掌柜的特意送了六只羊蹄。
    伍子胥则回敬了三碗酒。
    待掌柜的走后，伍子胥长叹一声，“看来，这些夷狄国人是真心实意学习姜国文化，以他们为‘间’，姜国的影响力能迅速遍及中山等国，到那时，北地数国，都会成为姜国忠实的盟友。”
    长卿摆了摆手，“没有伍兄说得那么夸张，王子殿下单纯的就是想传播龙文，多卖他们基本字典。”
    伍子胥哈哈一笑，心中暗道：信你个鬼。
    如果这些夷狄之国都学习姜国龙文，使用姜国字典，看姜国纸书，学姜国的衣着服饰、生活习惯，彼此之间还有什么区别吗？
    之前只知道管圣人杀人不见血、灭国不用兵，没想到姜国更胜一筹。
    都不需要兴刀兵了，夷狄之国争着抢着要融入姜国。
    再回想河神大人讲道的内容，伍子胥心中感慨，这就是强势文化对弱势文化的吸引力吗？
    夷狄之国根本没有什么文化内核可言，面对姜国文化，他们几乎毫无抵抗力。
    随即，伍子胥想到了吴国。
    “长卿兄弟，我们吴国也在学习姜国文字，使用姜国书籍，将来，我们吴国会不会也变得像中山国他们一样呢？”
    听到这话，长卿表情一肃。
    他放下筷子，抿了一口酒。
    “伍兄，这样不好吗？”
    伍子胥反问：“有什么好的呢？”
    长卿把筷子递给胖阿东，“你能折断它吗？”
    胖阿东表示，瞧不起谁呢？这种筷子自己会折不断？
    咔嚓！
    竹丝爆裂，一根筷子弯成钝角。
    长卿不以为意，把剩余五根筷子都递给胖阿东。
    “这回呢？”
    胖阿东抓着五根筷子，刚要用力，却被伍子胥拦下了。
    “兄弟你别拦我，五根筷子而已，这点力气我还是有的。”
    生怕被长卿瞧不起，胖阿东深吸一口气，开始运力。
    伍子胥把筷子抢下来，随即拎过筷笼，晃了晃里面几十根筷子。
    “胖兄，就算你把这五根筷子折断了，他也会把这几十根都给你，你还能折断吗？”
    长卿哈哈一笑，“瞒不过伍兄啊！”
    重新给两人发了新筷子，长卿说道：“当今天下，晋楚争霸，这天下，只能有一个霸主。吴国想称霸江南，必然要战胜楚国，然而以吴国一己之力，怕是有点艰难吧。”
    伍子胥不说话了。
    眼下吴国有河神大人庇护，再加上与姜国通商互贸，这才快速发展起来。
    如果离开了姜国，吴国即便有河神大人庇护，发展速度也要大打折扣。
    伍子胥看了看不远处的中山国商贩，又看了看手上两根崭新的筷子。
    确实，一加一大于二。
    吴国和姜国就像两根筷子，放在一起，能产生以前没有的好处，也就是所谓的共同利益。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利益会越来越大，最终谁也离不开谁。
    不，姜国可以离开吴国。
    因为姜国可以跟很多国家通商互贸。
    而吴国离不开姜国，因为只有姜国才能消化吴国的商品。
    至于其他国家……
    晋国太远，帮不上什么忙。
    楚国是大敌，根本不可能合作。
    越国也铸剑，更不可能买吴国的大宝剑。
    至于周边其他国家，要么太小、要么太穷，都不是通商的好对象。
    伍子胥不动声色的夹了一块肉，“长卿兄，依你之言，姜国是要争霸天下？”
    长卿摇头，“姜国没有争霸之心，姜国只是想弥兵天下，与各国通商互贸，把列国拧成一股。”
    伍子胥自然是不信的。
    但是长卿话锋一转，“用岳先生的话就是：带领天下各国消灭饥寒、消灭贫困，让各国百姓从温饱到小康，最终带领华夏各国共同富裕，一步步抵达人人如龙的大千世界。伍相，你愿往吗？”
    轰！
    伍子胥脑子里再次炸起惊雷。
    如果是其他人说的话，伍子胥最多信一半。
    但岳川说的话，伍子胥根本不会怀疑。
    以河神大人的实力，也不需要用谎言达到目的。
    吴国也没什么值得河神大人欺骗的。
    其次是，长卿描述的场景太宏大了。
    消灭饥寒、消灭贫困，让天下人温饱，甚至小康。
    这种雄图远志，根本不是一句“争霸”能够形容的。
    难怪姜国不争霸。
    因为姜国有更大的格局，更高的目标。
    此时，一簇火苗在伍子胥心中亮起，并且迅速熊熊燃烧。
    身为一国之相，还有什么比百姓富裕更值得追求的呢？
    如果能消灭饥寒、消灭贫困，全体国民都过上富裕的生活，霸主地位不是唾手可得吗？
    伍子胥瞪着通红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员！愿为此粉身碎骨！”
    胖阿东也激动地浑身哆嗦，“我也是！”
    长卿给二人满上，随即高举酒碗。
    “哈哈，喝！喝！”
    一口酒下肚，伍子胥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暗道一声糟糕，中计了。
    不知不觉间就被长卿给套路了。
    从引自己到美食街看姜国百姓有滋有味的生活，再引领自己到这里吃羊肉，给自己讲述夷狄之国，最后抛出人人如龙大世界。
    一环扣一环，层层递进。
    为的就是引自己上钩。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接受了他的理论，今后回到吴国，自己必定会为其鼓吹。
    自己，成了姜国的“间”。
    伍子胥饶有深意的看着长卿，心中暗道：此子用间，出神入化，若能领军，当无敌于天下。
    “长卿兄弟，你一身才华，若沉溺市井，怕是要荒废了。不如随我一同南下吴国，我当向大王鼎力推荐，保你做大将军！吴国十万甲士，尽归你统领，如何？”
    伍子胥知道长卿，白衣。
    也就是无官无职，寄宿在黄相家中，形同黄相豢养的食客。
    日常就是帮着打理一家棋馆。
    一身才学，却尽付市井商贾。
    想来，心中很是抑郁不平吧！
    长卿听到这话哈哈大笑，“伍兄，在你眼中，大将军很大，十万甲士很多。但是我想问你一句……”
    伍子胥瞬间正襟危坐，拱手道：“长卿兄弟但问无妨！员，知无不言！”
    “伍兄，你见过海吗？你知道乘风而起，扶摇直上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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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4章

    看着长卿一脸纯真的笑意，伍子胥感觉满心无力。
    仿佛被轻视了，却又没有。
    自己肯定是看过海的，但是自己没有上过天。
    鸿鹄与爬虫分享俯览大地的感受时，爬虫会感觉被羞辱吗？
    不会！
    伍子胥现在就是这样。
    一如之前面对岳川。
    他隐隐明白，这就是求道的感觉。
    后进者面对先行者时，向对方求教的感觉。
    一个还在井底的人，问攀在井口的人外面是什么模样。
    伍子胥知道，自己挖不动长卿。
    因为自己给不出任何能吸引长卿的东西。
    长卿在姜国，寄人篱下，混迹市井。
    然而，他的心在瀚海、在九天。
    伍子胥叹息一声，“我明白了，这就是姜国真正的‘文化内核’吧。”
    长卿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伍子胥的意思。
    他笑着点了点头，“没错！这里有道！有人间正道！还有无数志同道合者！”
    长卿拱手，“伍兄，你也留下吧！”
    伍子胥顿时哈哈大笑。
    他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心动了。
    留在姜国，留在那个小院中，每日与其他大贤论道，然后影响天下大势。
    这是何等的快意，何等的豪迈。
    然而，伍子胥摇了摇头。
    “大王对员推心置腹，员岂能相负！”
    这回轮到长卿叹息。
    来晚一步，名花有主了。
    伍子胥随即振作起来，他将手中的一根筷子递给长卿。
    “员执政吴国，人间正道又能多一根铁杆！”
    长卿郑重的接过那根筷子，随即收入怀中。
    “伍兄，我们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胖阿东也想学着伍子胥的样子，将一根筷子交给长卿。
    然而想了想，还是算了。
    自己连温饱问题都没解决，还是留着筷子吃饭吧。
    胖阿东盛了一勺羊肉，用筷子夹起来，沾了点酱料。
    嗯……真美味……
    这是鱼肉没有的滋味！
    长卿笑着说道：“伍兄，趁热吃，羊肉凉了味道就变了。”
    “哈哈，对对对，趁热，趁热！”
    三人放下所有心思，心中只剩下吃、喝。
    伍子胥感觉自己从没有眼下这般愉快。
    多少年了？
    多少年都没有这种轻松愉快的心情了。
    往前回忆，似乎只有小时候，被奶奶抱在膝上时，伸手抓饭被烫到的时候。
    手被烫红了，一边哭，却还不忘往嘴里送吃的。
    对食物的渴望，是那么的纯粹。
    只是长大了以后，开始学“礼”，学习食不言、寝不语，学习割不正不食，学习各种祝酒词，学习察言观色，学习揣摩人心……
    食物，再也没了以前的味道。
    而今天，伍子胥重新找到了小时候的感觉，找回了未泯的童心。
    对！
    就是这样！
    想吃就吃！
    想喝就喝！
    吃急了就用手抓，管那么多干什么。
    掌柜的看到这一幕，顿时摇头叹息。
    “刚刚学会用筷子，怎么不多练习练习呢，用手抓多不文明啊。”
    似乎受到伍子胥的感染，胖阿东也甩开筷子，直接用手抓食物。
    小竹篮、小竹筐的食物都被炫了个干净。
    一大盆羊肉汤也被分了个干净。
    到最后，三人拎着羊蹄啃啊啃。
    伍子胥一边啃，一边问：“长卿兄弟，依你之见，天下间最赚钱的生意是什么？”
    听到这话，胖阿东眼睛一亮，两只耳朵支棱棱的竖了起来。
    赚钱的生意！
    最赚钱的生意！
    这种好事，必须仔细听，漏一个字都是罪大恶极啊。
    长卿啃了一口羊蹄，细细慢慢的咀嚼着。
    许久后，他低声问道：“如果你们有一笔钱，你们会投资什么东西呢？”
    胖阿东立刻说道：“当然是大家都需要，并且能快速脱手的东西。卖的越快，赚的越多。”
    伍子胥摇了摇头，“胖兄，你有没有想过，这种东西很多人都有，投资这个东西的人越多，竞争就越大，到最后你们会互相杀价，别说赚钱，不亏本就谢天谢地了。”
    胖阿东瞬间面色煞白。
    他只想到了其一，却没想到其二。
    胖阿东向伍子胥拱手，口中连连称谢。
    “幸亏听了伍兄一席话，否则我迟早要栽跟头啊。”
    长卿笑眯眯的问道：“伍兄呢？如果是伍兄投资，会投什么？”
    伍子胥想了想，“肯定是投资一些数量有限，却又大家都需要的东西。如此一来，就能避免同行杀价。如果这个东西能长久保存，并且能源源不断产出利益就更好了。”
    长卿点了点头，“按照伍兄的说法，符合条件的，也就是田产、宅院、铺面。对吧？”
    伍子胥点了点头，“无论自己用，还是租出去，都能产生收益，而且数量有限，确实没有比这些更好的投资目标了。”
    长卿拍了拍满是油腻的手，笑着说道：“如果岳先生在这里，一定会痛批伍兄，哈哈！”
    听到这话，伍子胥瞬间满头大汗。
    “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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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5章

    长卿直白的回答道：“因为我们姜国国土狭小，任何炒作田产、屋舍、铺面的行为，都会被重罚。”
    伍子胥无语。
    胖阿东也瞪大眼睛，“长卿兄弟，如果我真的想投资呢？”
    “哈哈，是真是假，自然有王子殿下和黄相评判，至于怎么评判，我也不清楚。”
    伍子胥暗暗点头，随即问道：“那么，岳先生认为什么买卖最值得做呢？”
    长卿答道：“岳先生之前与我们讲道，说起财富的本质实际上就是人力。”
    “人力？”伍子胥疑惑，“人力也值得投资吗？”
    长卿点了点头，他指着桌上的筷子说道：“如果是两根竹枝，你肯定不会花钱买对吧？也没有投资的必要。但是工匠把竹枝切削、打磨，变成竹筷，就有了价值，商人愿意为此付钱。因为竹筷可以卖出去，换成更多的钱。”
    “在这个过程中，种竹子的人、制作筷子的人、运输和贩卖筷子的人，都付出了自己的人力，赋予这个筷子价值，它就成了财富。同样的道理还有很多。”
    胖阿东立刻问道：“长卿兄弟，难道最赚钱的生意是卖筷子？”
    长卿哑然。
    有点高估胖兄弟的理解能力了。
    伍子胥有些尴尬，咳了咳解释道：“胖兄，岳先生的意思，真正值得投资的是人力，以及所有被人力赋予价值的货物。赋予的人力越多，货物的稀缺性就越高，也越值钱。”
    长卿拍了拍手，“对！就是这个意思！岳先生告诉我们，种粮食是赋予人力，创造价值和财富，但囤积居奇不是赋予人力，也没有创造价值和财富。”
    “囤积田产、铺面、宅院也是同样的道理，他们并没有赋予这些物品人力，也没有在此基础上创造价值，反而还阻碍需要用这些物品创造价值的人。所以，在姜国，这些行为都是要受罚的。”
    胖阿东缩了缩脖子，惴惴不安的问道：“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哈哈！我也不知道！不过，受到惩罚的人都没敢再犯。胖兄要是想知道，试一下不就行了？”
    胖阿东连连摇头。
    伍子胥认真思考了一下，“所以，在姜国，所有用人力赋予物品价值的行为都是值得提倡的，反之都是不鼓励甚至受罚的？”
    长卿点头，“没错！比如一块石头，石匠将其雕刻，赋予人力，提升价值。但是这种基础雕刻并不算难，学几个月就能掌握。所以石匠就必须提升自己的技术，雕刻出更精美的花纹，设计出更灵动的造型，令石头价值提升。”
    “如果胖兄想投资一样物品，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它是否被人力赋予了价值。比如某块天然的石头，别人跟你说这是一种稀缺的资源，有什么美好的寓意等等，你千万不要上当。”
    “因为它所有的价值都是虚的，是观念上的，而观念最容易改变，一旦人们不再追捧这块石头，它就一文不值，投资这块石头的人就会血本无归。”
    伍子胥压低声音，说道：“比如这些竹篮，一旦有人证明，它们当柴火对食物毫无影响，人们就不会再购买二手竹篮，也不会再有人回收二手竹篮，然后我们吴国的竹篮就卖不动了。”
    长卿哈哈一笑，“没错！就是这样。一手竹篮的价值是人力赋予的，但二手竹篮的价值是观念赋予的，是炒作出来的。当有人戳破这个谎言，自然就没有价值了。”
    伍子胥摇了摇头，“我只希望，不要有人去戳破这个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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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6章

    长卿点了点头，“开启民智之后，百姓会越来越聪明，谎言会被一个接一个的戳破，二手竹篮这个生意注定不会长久。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王子殿下施行愚民政策，令百姓目不识丁、愚昧无知，对二手竹篮之类的谎言深信不疑。不过这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长卿只是笑，却不说话。
    胖阿东问道：“长卿兄弟，我记住了。那么，您能不能给我推荐几个稳赚不赔的投资呢？”
    “哈哈，哪有什么稳赚不赔的投资，只是最大化规避风险罢了。”
    胖阿东憨笑一声，“我愚笨，琢磨不来那么多东西，只求长卿兄弟指一条明路，让我一家老小能有个吃饭的门路。”
    长卿拿起桌上的羊骨棒子，“胖兄，你看这个东西，值多少钱？”
    胖阿东左看看、右看看，最终摇头。
    这根羊蹄骨被啃得干干净净，狗见了都摇头。
    “一钱不值。”
    长卿接着说道：“如果是象牙呢？”
    “象牙稀缺，这么大一块象牙，品相不错的话，应该能价值百钱！”
    “如果……这个象牙被工匠雕琢成了一个笔杆呢？而且雕工非常精美，百花百鸟，耗时百日才雕琢成功。”
    “价值千钱！”
    “如果雕琢象牙笔杆的工匠是一个名家，万人追捧的那种名家呢？”
    “那，价值万金！不不，应该是有价无市！”
    长卿嫌弃的丢掉羊骨棒，又擦了擦手指。
    “所以，你明白什么生意稳赚不赔了吗？”
    胖阿东点了点头。
    长卿问道：“说说，是什么？”
    “人力！”
    “嗯！对，继续说！”
    “首先是一个合适的物件，然后是赋予这个物件价值的人力，最后是，赋予的人力越多，这个物件价值就越高，赋予的人力越稀缺，这个物品的稀缺性也就越大。”
    “不错！你这辈子都饿不着了。”长卿笑着点了点头，“再提醒你一句，这些都是实际的价值，还可以通过包装、宣传，来对实际价值进行放大，赋予其虚假的价值。”
    “投资是长期持有，或许三五年甚至三五十年都不会卖出。所以，要刨除虚假价值那一部分，只看实际价值。”
    “不过，时代发展太快，实际价值也会跟着变化，我也不敢说有什么东西是绝对稳赚不赔的。这需要你自己的眼光、决断，以及……一丝丝运气。”
    胖阿东立刻站起。
    刚要行五体投地大礼，却听长卿说：“免了免了，坐下吧！”
    胖阿东激动的嘴唇直哆嗦。
    之前在南郭小院听道，自己听了，却等于没听，层次太高，自己根本用不上。
    而现在，长卿一席话，胜过自己读一辈子书。
    这何止是吃饭的门路，兴家旺族都足够了。
    伍子胥好奇道：“胖兄，你打算投什么买卖？要是可行的话，我们俩都跟一笔。”
    长卿连忙摆手，“我没钱投。”
    伍子胥拍了拍胸口，“你那份我出了！”
    反正就是要把长卿绑在船上。
    胖阿东左看看、右看看，最终说道：“我现在干的是客运买卖，不过这种买卖没什么难度，别人很容易就能模仿，到时候我们肯定要杀价，最终亏本。”
    “所以我寻思着，能不能在客运上投入人力，在每一个环节都投入人力，投入大量的人力，投入别人没有的人力，让别人无法模仿。”
    伍子胥第一个鼓掌，“好！说得好！这个生意，伍某投了！”
    长卿琢磨了一下，呵呵一笑，“听起来也不错，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胖阿东连忙问道：“什么想法？”
    长卿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说道：“明天！明天带你们见一个人……”
    （第四更~国庆节无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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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7章

    姜国高级学堂。
    这里以前是姜国的明堂，供奉姜国列祖列宗的地方。
    被张道临一通雷劈之后，又解开秘密的封印，姜国明堂化为废墟。
    后来，龙阳直接在原址修筑学堂，用来培养姜国最顶尖的人才。
    长卿带着伍子胥、胖阿东两人来到学堂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身劲装的王建。
    虽然没有顶盔掼甲，但紧身服饰把王建的魁梧凸显得淋漓尽致。
    在他面前，两百多个学生整齐列队，随着号令操练。
    长卿解释道：“这是王子殿下融合军阵操练创造的锻炼之法，能够强筋壮骨，快速锤炼体魄。你别看这些孩子年纪小，真要打起来，寻常壮汉也不一定是他们的对手。”
    胖阿东听到这话，明显是不信的。
    这群孩子大的大、小的小。
    最小的都是身高三尺的小奶娃，这种小娃娃跟壮汉打？
    开什么玩笑。
    不过这话从长卿口中说出来，胖阿东不得不信。
    不是长卿夸张了，而是自己眼界小了。
    伍子胥深深点头。
    他是懂行的，一眼看过去就明白，这两百多个孩童是精锐。
    寻常新兵，能做到“令行禁止”就很不错了。
    几百号新兵，能扎堆站到一起就行了。
    更多的情况是这一站一群，那里坐一群，地上还能躺一群。
    而姜国高级学堂的孩童，站得直、行得正，动作一板一眼，干脆利落。
    让人看了就非常舒服。
    长卿一直在观察伍子胥，见其流露出赞叹的表情，顿时哈哈大笑。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是不是，有没有这种感觉？”
    伍子胥仔细咀嚼着十六个字，“风！林！火！山！四个字道尽兵家精髓，长卿兄弟大才啊！”
    随即，伍子胥看向王建，“这位就是我们今天要拜访的人吗？”
    长卿摇了摇头，“不不不，我们今天要找的是另一个人。不过王先生也值得拜会，他是齐国将门出身，祖上曾得到管相举荐，任大司马！”
    伍子胥肃然起敬。
    大司马、大司空、大司徒，合称“三司”，其中大司马是专门掌管马匹，是非常重要的军职。
    最重要的，王氏先祖能在桓公时期当上大司马，这就更厉害了。
    伍子胥虽然也领军，但属于半路出家，很多东西都是道听途说、自行摸索。
    跟王家这种世代军职的将门比起来，差了太多。
    想到这儿，伍子胥不由自主整理衣冠，沉声道：“有劳长卿兄弟引荐！”
    过了一会儿，操练结束。
    长卿连忙向孩子群里喊了一声。“小墨，来来来！”
    一个看上去五六岁的孩童闻声看过来，他惊喜的几乎都跳起来了。
    “啊，恩人，您怎么来了？”
    “恩人？”
    长卿愣了一下，正琢磨怎么回事，突然旁边的胖阿东笑了起来。
    “哈哈哈，我说是谁呢，原来是你啊！”
    长卿迟疑了一瞬，“你们……认识？”
    被叫做小墨的孩童来到胖阿东跟前，梆梆梆磕了三个头。
    “恩人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胖阿东连忙扶起孩子，随即解释起来。
    “我是跑船的，经常在杨河码头靠岸。小墨跟着他父亲在码头讨生活。前不久，小墨发明了一个机关，没成想惹了众怒。我就帮他们解围，顺便把他们介绍到招贤馆。”
    小墨朝众人拜了一圈，“见过孙先生，见过这位先生。”
    长卿“哦”了一声，“我只知道小墨是被人送到招贤馆，却没想到这个人是你啊。哎呀，多谢胖兄，为我姜国举荐人才。”
    听到这话，胖阿东一缩脖子。
    目光转向旁边，果然，伍子胥脸色跟锅底似的。
    胖阿东咳了咳，“小墨是宋国人，紧挨着杨国，也算是半个姜国人，就算没有我的举荐，也迟早会进入姜国。”
    “哈哈，那不一样！”
    长卿丝毫没发现伍子胥异样的表情，而是继续夸赞。
    “多亏了胖兄啊，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能接受最好的教育，前途无量。如果没有胖兄，这孩子二三十岁才走上正道，便如姜十三一样，荒废了最好的年华，前途有限，遗恨终生啊！”
    胖阿东拱手，心中暗道：大爷，您少说两句吧，求求您了。
    伍子胥揉了揉胸口，问道：“这孩子有什么天赋？”
    长卿笑着说道：“你别看他小，可是脑瓜子灵活，在码头上发明了一种搬运货物的机关，一人之力能抵得上十人，甚至百人。”
    小墨谦逊一笑，“绞盘河道上原本就有，宋国的官员用这个东西布置拦江绳索，我不过是将其改造了一下，称不得孙先生夸奖。”
    绞盘？
    拦江绳索？
    伍子胥瞬间想到来时路上的场景。
    他不禁感叹，“同一个东西，宋国官员只想到如何压榨百姓，你却想到如何用来造福百姓，这就是你们最大的区别。”
    长卿笑着说道：“小墨来到姜国后，又把机关改进一番，如今木匠作坊那边正在根据图纸进行制作，用不了多久，就能装到码头上了，以后装卸货物会更加方便，迅捷。”
    胖阿东顿时想到长卿说的“人力”和财富的关系。
    “长卿兄弟，如果有了这个机关，码头上的人力就不值钱了吧？”
    听到这话，小墨脸色黯然。
    长卿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笑道：“机关也需要人力操控，而且是懂机关、懂技术的人力。在我看来，机关使得人力更值钱了。”
    胖阿东还要说话，长卿却竖起手掌，“你也许会说，有很多人找不到活，不能干码头。但是他们可以去其他行业。”
    “如果他们一股脑聚集在码头，势必会导致争活抢活压低价格，明明付出了更多的劳动，到手的收入却更少了，到最后对谁都不好。”
    伍子胥看了看这个还不到自己腰的小男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一个小小的机关，代替杨河码头数千苦力。
    也就是说，姜国平白多出数千劳动力。
    机关越多，姜国多出的劳动力也就越多。
    常年征发民夫的伍子胥自然明白劳动力的重要性。
    也知道培养一个劳动力的难度。
    寻常百姓，至少得十四五岁之后才能服徭役。
    但是机关……
    不需要生养，直接制造。
    这等同大批量的制造百姓，不需要征发徭役，也能满足营造、修筑的需求。
    伍子胥深吸一口气，问道：“长卿兄弟，这个孩子能给胖兄带来什么帮助？”
    “哈哈，这个就不需要我们操心了，让他们聊。”
    看到胖阿东和小墨亲昵的模样，伍子胥顿时放下心来。
    胖兄，此行收获甚巨啊。
    长卿指了指前方说道：“再过一会儿就要开始讲课了，走，我带你去听王先生的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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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8章

    操练之后，学生们喂马、吃饭。
    果下马在姜国吃得好、睡得好，长得非常快。
    不过，距离骑乘还差了点。
    哪怕小墨坐上去，双脚都挨着地。
    不过，看到数目众多的矮脚马，伍子胥心中无比震撼。
    骑兵的犀利，是实战检验出来的。
    中原列国“尊王攘夷”两百年，还是没能解决边患，骑兵甫一问世就击垮了匈奴。
    这让伍子胥想到了昨天关于“投资”的聊天。
    这种时候如果还投资战车，恐怕会血本无归，骑兵才是最好的投资对象。
    看眼前的场景就知道。
    姜国高等学堂，这里面都是姜国最优秀的孩童。
    而这些孩童，从小就被培养喂马、遛马，熟悉马的习性。
    不用想，再过段时间，他们就会开始练习骑乘。
    等他们长大，就是合格的骑兵，优秀的骑兵。
    再不济，也是了解骑兵，懂得骑兵的。
    伍子胥心中有些羡慕姜国，羡慕姜国学堂的孩子。
    半个时辰后，孩子们收拾妥当，梳洗干净，陆续来到课堂。
    钟声响起，王建也走上讲台。
    伍子胥、长卿则坐在最后排。
    刚想说话，伍子胥却惊“咦”一声。
    长卿连忙把手指竖在嘴巴前。
    “嘘……伍兄，不要惊讶。那些，只是些向道的生灵。”
    伍子胥点了点头。
    窗棂上落了一排大大小小的鸟雀。
    窗外还有猫狗之类的小动物。
    地下孔洞里有一群老鼠。
    角落里还有鬼物。
    寻常人看不到，伍子胥却看得一清二楚。
    伍子胥更为震惊的是长卿习以为常的态度。
    “难道，学堂里每次讲课他们都会来？”
    长卿点头，“有时候还会插上几句。”
    伍子胥彻底无语。
    精怪和鬼物不是一向都避讳与人接触，避讳在人前显现的吗？
    怎么到了姜国这里就变了。
    精怪和鬼物听人讲课，还插嘴。
    这是怕死得不够快？
    王建习惯性的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伍子胥身上时多停留了一下。
    他沉思片刻，决定更改一下今天的课程。
    只听其大声问道：“今天，我要讲的不是阵列，不是行军，也不是安营扎寨，而是……战争！”
    “哗！”
    学生们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就连长卿都愣了一下。
    王先生这是怎么了。
    不过看了一眼身边的伍子胥，长卿瞬间明白过来。
    王建这是要与伍子胥论道。
    论关于战争的道。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伍子胥瞬间正襟危坐，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前方。
    王建说道：“大家说说，战争是什么？”
    下面立刻七嘴八舌的抢答起来。
    “战争就是打别人。”
    “也有可能打不过，被人家打。”
    “战争就是抢钱、抢粮、抢地盘。”
    “战争就是骂架骂不过，动手。”
    王建抬手压了压，“好了！大家说的都很对！我这里总结一下——战争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无论这个目的光明正大也好，卑劣阴暗也罢，总之，战争就是要达到这个目的。”
    “发动战争的权力通常掌控在君主手中，也就是说，战争往往都是出于政治目的，而战争的对象也通常是其他国家。”
    “当然，想要达到目的，必须得战胜对手！只有战胜了，才能逼迫对手低头认输，割地求和。如果打输了，就是向对方低头了。”
    “当今之世，君王最大的政治目的就是称霸，所有的战争也都是围绕称霸，以及称霸衍生的诸多问题。”
    “但是在不远的将来，诸侯将不再满足于霸主地位，争霸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但是君王会有更高的追求，更苛刻的条件，所以战争会继续延续，并且愈演愈烈。”
    “孙先生的文章中也写过，将来的战争会越来越频繁、越来越激烈，也越来越残酷。交战双方或者交战多方会毫无底线，使用包括刺杀、投毒等一切卑劣手段。”
    “那么，你们觉得——这样的战争会给天下人带来什么？”
    孩子们全都沉默了。
    因为这些问题远远超出他们的人生阅历。
    空气中飘来一道声音：“战争给天下人带来了死亡，无辜的士兵战死沙场。”
    “战争增加了税收，百姓不堪重负，只能逃跑。”
    “战争只会带来灾难。”
    但也有一个声音说道：“不！如果战争能决胜出一个最强的国家，消灭一切对手，就不会再有战争。”
    “胡说八道！战争根本不可能消失。”
    王建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向长卿和伍子胥。
    长卿举起手，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以及其他存在都知道长卿的身份，一个个都屏息凝视，等待长卿发言。
    长卿答道：“战争给人带来了教训，人们会不断总结胜利的经验和失败的经验，然后将其整理成册、编撰成书。”
    “战争会成为一门艺术，杀戮也会成为一个职业，后世的人们将会不断研究如何大规模、高效率屠杀对手。”
    “战争永远不会停止！如果哪一天战争停止了，只能说双方都打不动了，需要停下来喘口气，为下一次攻击积攒力量。”
    听到这话，现场一片哗然。
    谁都没想到，孙先生会这么说。
    这时候，伍子胥也举起手。
    “战争会改变一个国家，改变一个国家的百姓，就像铸剑一样，把这个国家所有人都融成一炉，铸成一剑。”
    “英明的国君，就像一个技艺高超的铸剑师，铸造出绝世好剑，并且把这把剑赏赐给最优秀的将领，将领会持着这把剑，战胜一个又一个敌人。”
    “我同意长卿的说法，战争不会停止！永远都不会停止！也从来没有停止过。”
    在场众多存在听到伍子胥也这么说，一时间集体沉默。
    他们纷纷转身回头，将视线集中在王建身上。
    他们希望王建能给出答案。
    王建则笑了笑，在讲台上缓缓踱步。
    众人没有催促。
    因为他们知道，先生们踱步的时间越长，说出的话语也就越惊世骇俗。
    王建终于停下。
    他双手撑在桌沿，沉声道：“如何制止战争？如何永久的停止战争？我的观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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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9章

    “我的观点是，只要消灭发动战争的人，就能结束战争、平息战争，最终消灭战争。”
    学堂中沉寂了几秒钟，随即哄堂大笑。
    学生们笑得还收敛一些，除非忍不住，否则根本不会笑出声。
    但是那些鬼物和精怪就笑得比较放肆了。
    一点面子都不给。
    如果讲课讲得好，它们不吝赞美。
    但是讲的差，它们也丝毫不留情面。
    白嫖蹭课，却不影响它们理直气壮。
    “消灭发动战争的人，这是要直接拿国君开刀吗？”
    “如果能直接擒下对方国君，战争肯定打不下去了，这不是等于没说吗。”
    “就是就是！想拿下对方国君，就得先消灭对方军队，这不还是得继续打下去吗？”
    最后排的长卿和伍子胥没有笑。
    他们仔细思考着。
    虽然王建的答案荒诞不经，但他俩还是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思考起来。
    长卿幽幽叹道：“岳先生说过一句话，如果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王先生此言，有异曲同工之妙，必定是得了岳先生真传。”
    伍子胥心中暗羡。
    姜国人人都能听河神大人讲道，人人都能顿悟，人比人气死人啊。
    这时候，王建抬起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长卿小声说道：“这个动作也是跟岳先生学的，很有用。”
    王建高声道：“战争，是为了达成国君的目的，这个目的可能是看邻国地盘大，想抢一点，可能是看邻国不顺眼，单纯想揍他一顿，也可能是什么理由都不需要，就是想灭了他。比如‘假道灭虢’。”
    春秋时期，晋献公要向虞国借路去攻打虢（guó）国，同时给虞国送去宝马和贵重礼物。
    虞国国君贪财，大夫宫之奇劝阻说：“虢国是虞国的近邻，它的灭亡必然会导致虞国灭亡。”
    虞国君主不听劝谏，答应晋军过境，结果晋国灭掉虢国后回过头来顺手把虞也给灭了。
    这个典故流传甚广，而且之前学堂中讲过，大家瞬间就明白什么意思。
    即便不明白的，低声问左右，也很快就知道了含义。
    王建接着说道：“君王发动战争，需要师出有名，需要这个‘名’来彰显自己的正义，凝聚国内的民心士气，激发国人同仇敌忾的情绪。但是很多时候，君王没有这个‘名’。”
    “所以，为了开战，国君通常会有意无意的制造矛盾、激化矛盾，挑起与敌国的纷争，最终借助某个偶然发生或者必然发生的事情开战。”
    “所以，战争不一定是政治的延续，还有可能是政治的开端。”
    “也正因此，只要消灭了国君，或者其他发动战争的人，自然而然就能制止战争，消灭战争。”
    然而，精怪和鬼物并不买账。
    “国君至高无上，岂是你说消灭就消灭的，就不怕被当成乱臣贼子吗？”
    “就是！恐怕还没消灭国君，就被消灭了。”
    “你杀我，我杀你，这不又是一场战争吗？”
    王建抬手，制止下方的讨论。
    “在我看来，战争就像一场火灾。哪里有柴火垛，哪里就容易引发火灾。所以，战争都是可以预见的，就像火灾都是能防范的，只要准备充足，都能在第一时间扑灭。”
    “国君，或者其他权贵，通常就是火源，只要能消灭他们，就能消灭火源，防止火灾的发生。当然，我说的消灭，并不是肉体上的消灭，也可以是打消他们心中开战的念头。”
    下方再次鼓噪。
    “说得容易，这种事情谁能劝？”
    “就是！国君凭什么听你的？”
    王建这次没有抬手，而是直接说道：“一个百万人口的国家，其军队，最多也就是十万。百姓占九十万。百姓与军队的比例是九比一！”
    “所以，不要低估了百姓的力量，只要所有百姓都团结起来，即便国君也不能轻易开战。”
    “然而，国君或者权贵开战之前，通常会找一个借口，比如煽动仇恨。如此一来，占九成的百姓瞬间瓦解，纷纷投入到国君一方。”
    “所以，并不是国君发动了战争，而是百姓选择了战争，百姓承担战争的痛苦，怪不得旁人。”
    与王建争执的鬼物心中不忿。
    “我们只是寻常的百姓，我们一穷二白、势单力孤，怎么拗得过国君？我们也是战争的受害者，为什么还要反过来怪我们？”
    发声的鬼物越来越多。
    显然，鬼物也在“摇鬼”，呼朋引伴过来声援自己。
    “对啊！我们生前只是普通百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战争就打到我们头上了。”
    “杨国要打我们，我们有什么办法？”
    “我死得好惨啊！”
    听到鬼物中有去年被围城的死者，学生们顿时心生怜悯。
    去年，姜国被杨国围攻，险些灭国。
    此战死伤百姓无数。
    他们都是无辜的可怜人，为什么又成了战争的罪人。
    王建呵呵一笑，“火灾刚刚发生的时候，随便一泡尿就能灭掉火源……”
    听到这种粗俗的话，学生们哈哈大笑。
    男孩子笑得更加放肆，女孩子则羞得面红耳赤。
    王建接着说道：“可是，当火势蔓延起来，形成燎原之势，就算倾尽江河之水，也无法将其扑灭。”
    “所以！当你们理直气壮说自己是战争受害者的时候，为什么不想想，战争还没有开始之前，你们在哪里？在干什么？”
    “为什么你们就没有预见到战争？为什么你们就没有找到火源，然后一泡尿将其滋灭呢？”
    鬼物继续鼓噪。
    “我们只是普通人，我们没有这个远见。”
    “对！我们预见不到战争也错了吗？”
    王建冷哼一声，索性不再理会那些鬼物。
    “你们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普通人，不过是在逃避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儿责任！如果人人都像你们一样，就算告诉你火源处，你们也会继续推诿，等待其他人挺身而出，去滋灭火源。”
    “堂堂七尺男儿，谁没有撒尿的工具？谁又不会撒尿？问题是，滋灭火源，就等同滋了国君一脸尿，要承受国君的怒火。”
    “你们不是没有远见，遇见不到火源。而是太有远见，早早就预见到国君的雷霆怒火。你们，根本就是不敢引火烧身！”
    “懦夫！”
    鬼物们气炸了。
    自己生前受委屈就算了，死后也要被人嘲讽、奚落。
    “哇呀呀，气煞我也！”
    “兄弟们，跟他拼了！”
    一群鬼物现出身形，围绕王建上下飞舞，张牙舞爪、怒吼狂啸。
    王建面不改色，只是淡淡的问道：“你们生前，也有这般勇武吗？如果有，为什么不去万军丛中取老杨君首级？”
    鬼物唾骂，“我生前只是普通人，怎么取老杨君首级？”
    王建哈哈大笑，“那么，你死后就不是普通鬼了，可以挑衅悟道境的威严？”
    众鬼物瞬间呆滞。
    什么？
    悟道境？
    王建冷哼一声，一股气势勃然而发，瞬间将所有鬼物都笼罩起来。
    “你们不是要战吗？那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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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0章

    “王先生，什么时候悟道了？我竟然不知道！”
    伍子胥心中只能震撼。
    在姜国悟道就这么简单吗？
    冷不丁的就冒出来一个悟道境？
    不过很快，伍子胥就说道：“他刚开始悟道，半只脚踏了进去，他还需要一股力量。”
    伍子胥瞬间明白，自己就是那个力量。
    或者说，那一块磨刀石。
    虽然只有半只脚，却也足够了。
    至少吓唬那些鬼物足够了。
    当王建放开意境的时候，一排排人影在他身周浮现。
    那些人影高矮胖瘦各不相同，衣冠穿戴不尽相似。
    然而，他们步伐一致、意志坚定。
    他们与王建肩并肩，组成一道人墙。
    在他们身后，隐隐约约浮现出更多的身影。
    同样的一致，同样的坚定。
    “你们不是要战吗？那就来吧！”
    鬼物们如闻天雷，集体震恐。
    它们迅速蜷缩回角落里，钻进地缝消失不见。
    王建哈哈大笑，灼灼的目光在课堂上扫来扫去。
    “看到了吗？只要消灭火源，战火就烧不起来！”
    学生们同时回答：“看到了！”
    一场大战消弭无形。
    没有什么比这更加生动、更加形象了。
    得到众学生的认可，王建眼睛中的光芒更加灿烂，身上的气势也更加磅礴。
    他目光转向伍子胥，沉声问道：“伍相，你以为呢？”
    伍子胥有些无奈，“你为什么会选择我呢？”
    王建昂头看向屋顶，随即直视伍子胥。
    “因为，放眼天下统兵者，都是酒囊饭袋之辈，视军阵如儿戏，何德何能与我论道！长卿虽然知兵，却过于年幼，缺少历练，悟道尚远。我……本要等他，但是现在，我……等不及了！”
    伍子胥再次问道：“那么昨日，你为什么不与我论道呢？”
    “昨日？哈哈哈，伍相锐气一折再折三折，也不足以与我论道！”
    伍子胥瞬间怒了。
    一折，折在龙阳，实力悬殊，没什么好说的。
    二折，折在黄相，境界悬殊，没什么好说的。
    三折，折在河神，地位悬殊，没什么好说的。
    可即便如此，我伍员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奚落嘲讽的。
    论道是吧！
    好！
    你拿到砺剑，就不要怪我折了你的锋芒锐气！
    伍子胥缓缓起身，一步步向前走去。
    周围的学生们感受到气势压迫，不自觉的向后退去，给伍子胥和王建留出一大片空间。
    “王先生刚才力压众鬼物，从根源上消弭争端，不战而屈人之兵，确实是兵家上策！然而，王先生恃强凌弱，此乃修为之功，无关兵事！”
    角落里和地缝里的鬼物们瞬间冒出头来。
    “对！你恃强凌弱！”
    “有本事你收了神通咱们再练练！”
    伍子胥冷哼一声，“聒噪！”
    一挥手，白霜状的杀气席卷出去，鬼物们瞬间藏身缩头，不敢再吱声。
    王建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
    “伍相！若我身后有千千万万人，即便我手无缚鸡之力，又当如何？”
    伍子胥哈哈大笑，“千千万万军队？怎么可能？即便晋国楚国加在一起，即便天下列国的军队全部加在一起，也不可能有千万之众！”
    王建也笑了，“伍相！我没有说军队！而是千千万万人！千千万万的普通人！或许是农民，或许是工匠，或许是小商贩，又或许是乞儿、流民、野人……”
    “不可能！”伍子胥断然否定，“你如何能将天下列国的百姓团结一致，凝成一股？这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能？因为他们都厌倦战争，不希望战火燃烧到自己的家园。他们有共同的渴望，自然可以团结到一处。”
    王建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无论什么出身，什么阶层，他们都有着共同的渴望，那就是和平。
    因为战争会摧毁一切。
    贫穷的人本就一无所有，还会因为战争而失去家园、财产，乃至生命。
    如果能团结起这些人，就是一股非常庞大的力量，一股不可战胜的力量。
    伍子胥冷笑，“两国交兵，各为其主。双方百姓也一样，哪怕他们有同样的目标，但阵营的关系，他们只会拥护自己的君主，仇视对方的军队。你说的，根本不可能。”
    “伍相说的阵营，不过是当权者故意制造出的认知障碍！目的就是为了蒙蔽百姓，让百姓失去辨别是非真假的能力，成为一个只知道听从号令，沉迷杀戮的行尸走肉。”
    伍子胥舒展双臂，释放自己的气息，展示自己的道。
    “我以仇入道，最为明白仇恨的力量！它能使人爆发出所有的勇气、耐力、韧性，能突破极限，做到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完成不可能完成的目标。”
    “仇之道，最大的用处就是同仇敌忾！哪怕一盘散沙的人，只要给他们找到一个共同的仇恨目标，就能以此为基，把所有人都凝成一股，打造成铁板一块。”
    “这……似乎与先生的道背道而驰，却又有异曲同工之妙！”
    王建昨天见过伍子胥的道，也深切感受了仇之道的玄妙。
    也正是由此，王建捅穿了最后一层窗户纸，捕捉到了悟道的契机。
    此时，王建闭上眼睛，静静感受仇之道。
    伍子胥还在继续讲述：“人天生蒙昧，大部分人一辈子浑浑噩噩，哪怕有十个人、一百个人，对一只饿狼，他们还是会一哄而散。”
    “对他们而言，只要跑得快，就不会被饿狼吃掉。只要饿狼吃饱了，就不会再伤害他们。他们根本不会对饿狼产生仇恨，反而会感激饿狼没有选择他，让他活了下来。”
    “而我！就是要告诉他们，饿狼是仇人！这个仇人杀了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将来还会杀死他们，以及他们的子女、儿孙。”
    “仇恨，会让他们觉醒，会让他们强大，会让他们团结。他们会齐心协力杀死饿狼，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如果没有饿狼，人还是会一盘散沙，东奔西逃，最终被各种各样的危险淘汰。”
    “如果没有仇恨，人根本不会有‘敌人’的概念，也不会有‘你们’的概念，更不会衍生‘我们’的概念，也就形成不了村庄、城镇、国家。”
    “所以！仇恨才是人前进的方向，是文明发展的动力，也是维系族群的纽带。”
    “从来不是君王制造了仇恨，而是所有的族群、国家都建立在仇恨的基础上，他们必须不停地寻找仇恨目标，战胜仇恨目标，在复仇中一次又一次壮大自己。”
    “当族群和国家再也没有仇恨目标，再也没有复仇动力的时候，就等于自毁道基，迎接他们的就只有内讧、衰落、崩溃！”
    “这就是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王先生，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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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1章

    王建神情不改，面色不变，只是定定的注视着伍子胥，注视着伍子胥越发疯狂的表情。
    “这就是你的道吗？难怪王子殿下说你适合领军，却不适合治国。以仇入道，以仇治军，确实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然而此举形同饮鸩止渴。伍相，你的路走偏了！”
    “哈哈哈！”伍子胥狂笑，“你，也有资格对我的道指指点点吗？”
    王建没有理会伍子胥的嘲讽，而是深吸一口气，用略显苍凉的声音唱诵起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众人沉浸在歌谣中的时候，王建说道：“这是秦国歌谣。仇恨，确实能激起同仇敌忾的斗志，确实能把一盘散沙的百姓凝成一股，确实能让军队迸发出更强大的斗志。然而，伍相想过没有，挑起仇恨易，消除仇恨难，难上加难！”
    “为将者，眼中只有胜负，以仇入道，以仇恨凝聚军心，以仇恨激发斗志，并无不可。但是为相者，应当思量十年之计、百年之计。今后两国该如何相处，两国百姓该如何相安。”
    “秦国，地处边陲苦寒之地，与犬戎势不两立，若能战胜犬戎，即便将其尽数坑杀，也无伤大雅。但中原列国乃文明之地，虽灭国却不绝其祀，如何能将敌国军队、百姓尽数坑杀？”
    “伍相，若有朝一日你成功灭楚，当如何收拢楚国军心、民心，如何掌控楚国疆域，如何治理楚国百姓？”
    伍子胥哑口无言。
    因为，他根本没想过这些。
    他只是想杀掉楚王，为父兄报仇雪恨。
    至于其他的，根本就没想过。
    王建哈哈一笑，“仇之道，旁门左道！你能用，对方也能用，最终的结果就是冤冤相报。今日一人流血，明日万人丧命，一代代积攒的血海深仇，后世子孙如何背负？”
    “为了仇恨而宣扬战争，为了战争而宣扬仇恨，你们……究竟是图什么？战争，又能给你们带来什么？又能给这个天下带来什么？”
    “假若列国都行仇之道，以同仇敌忾之心互相征伐，如野兽般互相厮杀，子孙后代必将血流成河，尸堆成山。”
    “当今天下，礼崩乐坏，再也无人如襄公般恪守礼制。然而，这并不是推行仇之道的理由！仇之道，不过是愚民之道！匹夫之道！”
    “盛世将百姓当做牛马，以忠君爱国为借口，敲其骨、吸其髓。乱世将百姓当做草芥，以同仇敌忾为借口，夺其身、用其命！”
    伍子胥双拳紧握，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之前在吴国的时候，就跟河神大人交流，解开了心结，暂时放下报仇雪恨的想法，而是专心经营吴国，冲击霸主之位，以绝强的优势碾压楚国。
    但，伍子胥的道是仇。
    现在，前方的道路断了，走到一半，前方无路。
    之前伍子胥从来没有在乎，这条路哪怕只能走一半，也足够了。
    可是现在，看到姜国众多贤者，伍子胥深刻明白了自己的肤浅和弱小。
    更让伍子胥无法接受的是，王建当着自己的面证道，还把自己当成证道的砺石。
    只是，王建的话让伍子胥无法反驳。
    同仇敌忾之心，确实是这样。
    平时用其力，战时用其命。
    一个“与子同仇”，就能煽动成千上万愚民上战场卖命，即便上不了战场的人，忠诚度也会空前提高，可以承受更沉重的剥削，源源不断为前线输送粮草。
    廉价而高效。
    简单而易得。
    没有什么比仇之道更容易入手的治军之法了。
    伍子胥深吸一口气，“王先生有什么灭国良策，治国良方？”
    王建毫不客气的说道：“我有四个良策、良方，每一个，都比仇之道更强！”
    说这话时，王建身上的气势猛然爆发。
    一股强大的威压席卷开来。
    伍子胥身子晃了晃，却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后退。
    只是，他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自己想破脑袋，一夜白头，也就悟出了一个仇之道，对方竟然悟出了四个，而且还夸下海口每一个都比自己强。
    “哈哈哈！愿闻王先生高论！”
    王建拱手，向四方行礼，随即开始了自己的讲道。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戎者，兵也！然而，戎人是异族，征伐戎人，乃外战，生死之战。余者皆为华夏苗裔，乃内战，胜负之战。”
    “列国交兵，皆循礼制，只决胜负，不分生死。无仇、无怨！点到即止！愿赌服输！”
    “若将外战之法引入内战，以仇代礼，列国交兵，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此后败者，必以复仇之心，行复仇之事，暗蓄武力、以待良机。如此，或可反败为胜。”
    “反败为胜者，必行斩草除根之策，防止敌人东山再起。此后每逢战争，必至最后一人，必尽最后一血！”
    “是以，为将者，首禁仇之道！”
    伍子胥牙关紧咬。
    他没想到王建如此针对自己，针对自己的仇之道。
    可是，伍子胥想象了一下王建描述的场景，心中顿时动摇。
    一旦仇之道进入战场，今后的战争必将惨烈无比。
    这不再是国君、公卿、士族之间的胜负比赛，而是两个国家，两个国家所有百姓之间的生死决斗。
    败者，必将被斩草除根。
    屠刀一开，就再也不可能收回去。
    伍子胥冷声道：“王先生，不要只顾着评判仇之道，大家等着听你的良方良策呢！”
    王建哈哈一笑，“我从小钻研家学，师从家中长辈，又在军营呆了三十多年，练兵、治军皆有所悟。”
    “之后家中遭难，携子嗣一路奔逃，中途染上疾病，险些丧命。好在有岳先生和白郎中施以援手，我这才险死还生。”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也有大机遇！我回溯毕生所学、所思、所想、所感，隐约触摸到兵之道。”
    “这段时间，每日与国中诸贤交流经验、印证心得，对兵之道的领悟越发清晰、明朗。”
    “我道有四，分别是：形势、权谋、阴阳、技巧！”
    “其中小道可强兵！中道可强军！大道可强国！四道齐聚，可止干戈、安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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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2章

    “形势，形与势！”
    “为将者，当遍察诸国，观其动向，以青萍之末观风起，以微澜之间观浪生。战争未兴而先觉，兵马未动而先知。”
    “若为义战，当助义者，以罚无道！若非义战，当助弱者，以抗暴虐！”
    伍子胥一甩袖子，怒斥道：“倾国来犯，旌旗遮天、征尘蔽日，一人之力安能相抗？”
    王建答道：“一人力弱势微，然而，天下有千千万万普通人，若能集合众志、筑为坚城，试问天下、谁能破之？”
    伍子胥脸色一变。
    集合众志，筑为坚城……
    这是何等的豪情壮志。
    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过伍子胥很快就摇了摇头，“如何集众志，又如何筑坚城？他们为什么要听你的，为你赴死？”
    王建答道：“以仇之道互相征伐，不过是让农夫的儿子去杀死工匠的儿子，让工匠的儿子去杀死农夫的儿子。”
    “农夫和工匠儿子们的头颅都成了公卿贵族计量战功的道具，农夫和工匠死的越多，公卿贵族们越开心。”
    “倘使敌人兵临城下，公卿贵族势必会向敌人请降，以求保全身家性命，既不会慷慨赴义，也不会以身殉国。”
    伍子胥直接哑火。
    因为王建说的是真的。
    国家覆灭的时候，百姓们总是在殊死抵抗。
    即便抵抗失败，也都会自杀殉国，以全节气。
    然而公卿贵族，大都会选择投降，继续过着优渥富足的生活。
    很多时候，城门并不是被敌人攻破的，而是被公卿贵族们从里面打开的。
    王建哈哈一笑，“战争，冲杀战死的都是贫穷之人，富贵之人身上有甲胄，又安居后方，鲜少遇到危险。贫穷之人被俘，死路一条，富贵之人被俘，还能缴纳赎金生还。”
    “同一场战争，穷人和富人的命运截然不同。那么，贫穷之人为什么要参合富贵之人的战争？为什么要因为一句‘同仇敌忾’就傻傻的卖命？”
    “他们，不能团结起来为自己而战吗？他们，就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向公卿贵族说不吗？他们，就不能万众一心、众志成城，捍卫‘义战’吗？”
    王建右手高举，五指缓缓握住，捏成拳头。
    “贫穷之人并不孤单，农民和工匠也不是孤军奋战，当我们团结起来之后，我们就是最大的势，我们可以向任何野心家说不！”
    “国君要打仗，让国君自己去和对面的国君单挑！为什么要让穷苦之人冲锋陷阵？”
    “公卿贵族要打仗，就让公卿贵族去群殴！为什么要让农民和工匠的儿子去厮杀？”
    “军令如山？军法无情？我只想问，这是谁授的令，谁立的法？”
    “上天让人们降生到这个世间，是为了让他们茁壮生长，而不是为了让他们奔赴死亡。每个人都有权掌握自己的生命——父母不可改、君王不可夺。”
    “哪怕出身卑微、贱如尘土，我们依旧有自己的形，有自己的势。我们不是任人驱使的牛马，不是任人践踏的草芥。”
    “我们可以为了自己的道、为了自己的义而慷慨赴死，绝不是被别人用刀剑抵着，用忠义骗着去稀里糊涂的死亡冲锋。
    “如果有人告诉你‘王于兴师、与子同仇’，不用怀疑，他就是想害你的命，直接告诉他，放你娘的狗臭屁，给老子滚远点！”
    听到王建爆粗，学堂中哄堂大笑。
    就连之前对王建张牙舞爪的鬼物们也都笑得花枝乱颤。
    笑过之后，鬼物们纷纷现身，向王建一揖到底。
    “先生高义，我们悟了！”
    “恨不能早闻先生大道！”
    “之前冒犯先生，还请先生恕罪。”
    精怪们也纷纷向王建行礼、叩首，表示认同。
    学生们更是如此。
    一时间，王建身上的气势更加浓烈，身后的重重虚影也越发真实。
    形势！
    兵形势！
    伍子胥眼睛中异彩连连。
    他也很想说“多谢先生，我悟了”。
    可是他没有。
    “我承认，先生的形、势之说精妙绝伦，然而先生的形、势之说过于艰难、苛刻。首先是观天下之形、察天下之势，鲜少有人做到，即便有人能做到，也不可能迅速赶赴战场，阻止不义之战。”
    “最后，先生所说集合众志、筑为坚城不切实际，贫穷之人最大的渴望就是吃饱饭，他们根本不会关心其他的事情。哪怕是不义之战，只要管饭，贫穷之人依旧会趋之若鹜，才不管什么义不义。”
    “还是仇之道门槛更低，更适合推广！百姓或许不知礼义，却知道仇恨！而仇恨，能够凝聚他们的忠心，提升他们的战力！让他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听到伍子胥的话，学堂中瞬间炸开了锅。
    “诽谤！这是诽谤！谁说我们穷人无义！”
    “我们吃不饱饭，还不是因为国君、贵族？”
    “他们收走了我们的粮食，让我们吃不饱饭，然后再施舍一些粮食，换取我们的性命。可恨啊！”
    “卑鄙无耻！当真是卑鄙无耻！”
    “食肉者卑鄙！”
    一时间，伍子胥成了过街老鼠。
    只是，伍子胥毫不畏惧，他同样放开自己的气势，将所有生灵都笼罩在无边仇海中。
    仇之道弥漫开来，喧哗声戛然而止。
    王建的形·势之道刚刚领悟，虽然起点高、上限大，可毕竟才跨进去一只脚，还没有完全领悟。
    面对伍子胥仇之道的压迫，王建闷哼一声，身子剧烈的晃动起来。
    “伍相！论道不成，就要动手吗？”
    伍子胥哈哈大笑，“不！我只是用事实告诉你，仇之道更加简单易学！”
    在仇之道的影响下，学堂里的学生，旁听的精怪、鬼物，全都受到影响。
    他们心中浮现出以前经历过的种种不快。
    欺骗、伤害、背叛、不公……
    仿佛一张白纸上浮现出星星点点的黑斑，随即黑斑扩大，连成一片，最终占据整张白纸，将其彻底染黑。
    复仇的欲望熊熊燃烧。
    这时候，伍子胥只需要抬手一指，他们就会舍生忘死的冲锋。
    然而，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小墨与胖阿东相谈甚欢，以至于忘记了时间。
    匆匆赶到课堂，恰好避过了伍子胥的仇之道影响。
    “报告先生！学生来迟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王建哈哈一笑，向小墨招了招手，“过来，站到我身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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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3章

    小墨听到这话，连忙迈动小短腿跑到王建身旁。
    “学生来迟，还请先生责罚。”
    “不迟！不迟！你来得正好！”
    王建哈哈一笑，也不看伍子胥，而是弯腰低头，宠溺的抚摸着小墨的脑袋。
    “孩子，你知道战争吗？”
    “我知道！”小墨点头说道：“我记得去年的时候，我们村的麦子刚熟，隔壁国家就派军队过来抢我们的麦子。父亲说，要打仗了，然后就带着我离开了村子。”
    春秋时代有一种很滑稽的战争。
    交战双方也不兵戎相见，而是趁粮食成熟的时候，派遣军队和农民，抢先一步进入敌国农田。
    他们是割麦子的，但不是帮别人割麦子，而是割掉别人的麦子，充实自己的粮仓。
    这种行为很常见，可以说比比皆是。
    就连霸主的晋国，也经常干这种缺德事。
    下面的官吏抢别人家麦子，别人找到晋国国君告状，国君就假惺惺的赔偿一下，权当拿钱买粮食了。
    然而很多时候，钱是买不到粮食的。
    小国心中不乐意，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大国给你脸，还付点钱，不给你脸，一分钱不给还要打你一顿。
    然后问题来了，这份赔偿是给小国的国君了，国君并不会把这个钱发给受损失的农民。
    被抢粮食的农民不甘受损，组织起来敌方的农民，或者干脆进入敌国境内抢粮食。
    一来二去，自然免不了伤亡。
    这仇一旦结下来，后面每一年春种秋收都会你打过来，我打过去。
    在这种背景下，小墨是不幸的。
    与小墨一样的穷苦人家还有千千万万。
    只是，他们没有小墨这般幸运，没能来到姜国，也没能进入姜国的学堂。
    王建继续抚摸着小墨的头顶，说道：“孩子！记住，不要被仇恨遮蔽了双眼！你应该用仁爱之心，去唤醒更多的人，让他们与你一同维护天下大义。”
    “凡有不义之战，当奋不顾身、死不旋踵！上则直面君王，劝其息兵。下则众志成城，迫其止戈！”
    “此番作为，必然会死伤连连。然而今日死我一人，后世可活千万子孙。我之生渺小，我之义伟大！”
    小墨听到这话，瞬间眼眶通红，泪流如注。
    “先生，我如何能担此大任？”
    王建哈哈一笑，“我有权谋、阴阳、技巧三策，今日尽授予你，助你察天下之形，掌天下之势！”
    小墨听到这话，瞬间跪倒在地，梆梆梆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王建手掌按在小墨头顶，后者浑身一颤，随即闭上眼睛。
    与此同时，学生们纷纷挣扎起来。
    “啊！先生，我也要学习！”
    “还有我，还有我！”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请受徒儿一拜！”
    清脆稚嫩的声音就像林间清泉，拂过所有人的心头、眉间。
    怒火消散，恨意平息。
    鬼物和精怪们也纷纷拜倒，恳求王建传授大道。
    伍子胥看到这一幕，颓然的叹了口气。
    他不甘心！
    但是，不甘心也没用。
    大道的比拼，就是这么直接。
    与此同时，南郭小院中的岳川缓缓睁开眼睛。
    虽然没有去学堂，但学堂中的一切都逃不出他的感知。
    王建厚积薄发，尝试悟道。
    这种大动静，稍微有点感知的人都能察觉到。
    伍子胥以势压迫王建，姜国的强者一个都没出现。
    并不是他们袖手旁观，而是王建在借助伍子胥的磨砺，进行最后的突破。
    要么，磨砺出属于自己的锋芒。
    要么，摧芒折锐，就此消沉。
    岳川叹息一声。
    他已经看出了此次论道的结果。
    伍子胥信心满满来姜国，想要逐一挑战，大刷经验。
    然而事与愿违，伍子胥根本就是人形经验包，送了一个又一个。
    今天更是成了砺剑石，被人踩着悟道。
    “我很好奇，王建悟道成功之后，伍子胥的心理阴影面积是多少？”
    摇了摇头，岳川开始整理此次旁听的心得。
    仇之道确实简单易学，对愚昧无知的普通人有神奇的效果。
    很多人都精擅此道，兴风作浪、翻云覆雨。
    用之正，可保家卫国，驱除鞑虏，重整河山。
    用之邪，可挑唆男女对立，可激化贫富矛盾，还可以煽动民族仇恨和种族冲突。
    仇之道一直在人类世界传播、蔓延。
    而且随着时间的积累，仇恨不断积淀、激化。
    达到顶峰时，必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破坏力。
    最重要的，这种仇恨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仇恨一旦开始，就不会结束。
    “十世之仇犹可报”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然而，当仇恨双方是理想同，谁也灭不了谁的时候，这种仇恨就只能暂时压制下来。
    而在压制仇恨的时间里，双方不约而同的扩充军队，强化武备，疯狂搜刮整个国家的资源，一股脑投入军队中。
    这种战争，不爆发则已。
    一旦爆发，必然地动山摇，天塌地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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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4章

    一个又一个身影出现在学堂中。
    他们都无声的坐在后排，等待王建讲道。
    亲眼见证别人证道，这是何等的幸事。
    尤其是那些苦苦追求道的人。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雕琢石头，需要用到各种刻刀。
    但钻石非常坚硬，寻常刻刀根本无法雕琢。
    所以，必须用另一块钻石来打磨。
    观摩别人证道，对自己的修行也有极大好处。
    所有人都不想错过这个宝贵的机会。
    讲台上，王建环视一圈。
    姜国顶尖的强者都到齐了，等着自己的演讲，等待第一时间向自己送上祝福。
    深吸一口气，王建平淡的声音传遍学堂。
    他要借助这股势，踏出最后一步。
    “我传形势、权谋、阴阳、技巧四策，不为杀敌，而为止戈！汝等不应以克敌制胜为目的，而是以天下太平为追求。”
    “并非军营里披坚执锐的人才是兵，每一个心存保家卫国、匡扶大义的人都可以是兵，斩木可为兵、揭竿可为旗！”
    “居乡村者，当于劳作时修行技艺，连枷等农具皆可为兵器，数十年如一日习练，待有战时挺身而出。”
    “居城镇者，当密切关注天下风云，明天下大势，知天下大义，待有风起浪涌，集合天下之兵，襄助义战。”
    “居庙堂者，当齐心协力，举义旗，兴义举，为天下大义出声，为天下义士出力，以滴水之形，成涌泉之势！”
    “倘有霸国兴不义之兵，汝等当入其乡村、城镇，宣以大义、昭以仁爱，令霸国百姓摆脱仇恨；入其庙堂，直面君王，于三军未动之时止兵！”
    “君王听之，则留之；君王不听，则除之！”
    前面都好好的，但是最后一句，举座皆惊。
    就连岳川都直呼好家伙。
    这是要干荆轲没干成的事啊！
    但是这样一来，哪个君王敢信任你们，接触你们？
    前一秒还好好地，有说有笑，下一秒就直接拔剑砍人。
    不仅岳川这样想，其他人也都一样。
    最先发难的就是伍子胥。
    他哈哈大笑，“王先生此言，过于偏激了！为将者，忠诚至关重要，若是随时准备行刺君王，如何为将？君王又怎么敢放心的委以重任？”
    王建笑道：“忠？为将者只忠于大义！难道要忠于暴虐之君，挥刀屠戮百姓吗？此等为虎作伥之辈，实乃兵者耻辱！”
    “至于委以重任，保家卫国为兵、匡扶大义为兵，并非吃粮拿饷才是兵！为兵为将，发乎内心，与君王何干？”
    “再说行刺君王……伍相，你没有做过吗？”
    伍子胥瞬间脸色煞白，随即满脸涨红，最后一口血喷了出来。
    刺杀吴王，这是伍子胥干下的第一笔买卖，也正是这次成功，才令公子光上位，成了现在的阖闾。
    王建继续补刀，“如果一定要死忠，那么，伍相为何不忠于楚王？如果一定要死忠，伍相为何不忠于前吴王？所以，伍相真的忠君吗？”
    “伍某……伍某……”
    伍子胥叹息一声，颓然的低下头。
    不过很快，伍子胥又重新抬起头，眼睛中迸发出比之前更加强烈的光芒。
    “伍某只忠于心中的理念，只忠于心中的道！这，有何错！”
    王建点头，“伍相的道，是仇！我的道，是义！然而仇是个人的，一小撮人妄图将自己的仇施加到所有人身上，植入所有人心中，哪怕不入仇之道，依旧要被仇之道伤害。而义是天下的，属于绝大部分人的，哪怕不入义之道，依旧能受到义的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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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5章

    说罢，王建不再理会伍子胥，而是转向所有人。
    “刺杀君王，或许听起来很荒诞、荒谬！但是这个问题，我思考了数十年！学我技艺者、传我衣钵者，不得隐没这句话，更不能回避这个事实！否则，不得以弟子自居！”
    看到王建这般严肃，弟子们纷纷拱手：“我等谨遵先生教诲！”
    王建点头，随即说道：“之前，我一直想不明白如何终结战争，从根源上终结战争，彻底终结战争。直到有一次，我的儿子从外面拿回一副棋，没错，就是长卿先生棋馆里的棋。”
    “我与儿子们下棋，一场又一场，有输有赢。我的儿子就讲条件，说是他们赢一次，就要玩耍一个时辰，如果输了，就乖乖练字或者习武。”
    “那一瞬间，我悟了！”
    “我，又或者我的儿子，都是执棋者。士农工商，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无论输赢，都是一场游戏。棋盘内的所有争斗，都是为了棋盘外的利益。”
    “金钱、土地、女人、官爵等等，都只是旗子们获得的赏赐，而在棋盘外，肯定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奖励。”
    “只是，棋子并不知道自己是棋子，也不知道自己身在棋盘，他们根本不知道外界的存在，自然也不知道那些奖励是什么。”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向前冲！要么死掉，成为敌人的战利品，要么活下来，拿着敌人的头颅领奖！”
    “旗子拿下棋盘，可以重新摆回去，但是那些死掉的士兵、民夫、百姓、工匠，又怎么回来？”
    “当然，国君并不会考虑这些问题，因为永远有新生儿，妇人会不断生育，婴孩会不断长大，然后在‘王于兴师、与子同仇’的歌声中走向战场。”
    “你们可以想想，一个住在大江之南的人，跋涉几千里去大河之北，与一个祖宗十八代都没有任何交集的外国人交战，而且是以复仇的名义！”
    “他们之间没有仇恨！但是当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倒下之后，这个仇恨就坐实了，国君可以继续用‘王于兴师、与子同仇’的名义动员更多的人奔赴战场。”
    “所以，战争的根本永远不在棋盘上，棋盘上也永远都不可能消灭战争。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把下棋的人也拉入棋盘，让他们也成为一枚棋子！”
    “国君之所以毫无顾忌的发动战争，就是因为他们不会死，千里之外的战场上打得热火朝天，也伤不到国君分毫。”
    “哪怕前线打输了，只要认输、割让城池、赔偿钱财粮食和人口，国君依旧是国君，只不过是从大国之君变成小国之君。”
    “只要下次打赢了，还能把失去的一切都拿回来，重新变成大国之君。就算真的一输再输，也不过是丢了国君之位，他依旧可以保留财富，成为战胜国的公卿贵族，继续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只有当战争的危险萦绕在五步之内，国君和前线士兵一样，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随时都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国君才会谨慎的对待战争。”
    王建向岳川拱了拱手。
    “我请教过岳先生，什么时候，战争才会彻底消失。”
    “岳先生说，假使有一天人像精怪一样，做了错事、恶事就遭天谴，一道雷霆劈下来，整个人彻底灰飞烟灭时，战争也就彻底消失了。”
    “我不懂，于是再次问岳先生。”
    “岳先生说，假如有一种力量，可以像雷霆一样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并且威力足以覆盖方圆五十里，瞬间将一座城夷为平地，将城中所有的一切化为齑粉，并且交战双方都拥有这种力量，战争也就彻底消失了。”
    “国君之所以好战，是因为战争从来波及不到国君，伤不到国君一根汗毛，所以国君可以随意挥霍百姓的生命。但是有了这种力量后，国君随时都有可能尸骨无存，战争就等同挥霍自己的生命。”
    “正常的国君，必定三思而后行。不正常的国君，非要拉着整个国家一起毁灭，那么……直接将其诛杀！”
    “所以，我要感谢岳先生，是岳先生，解开了我最后的疑惑，让我有了悟道的契机！”
    “岳先生，请受我一拜！”
    随着王建躬身行礼，现场所有学生、精怪、鬼物纷纷转身，朝着岳川拜下。
    岳川心中连连卧槽。
    我尼玛，刺杀君王玩恐怖活动，这口锅我可不敢背啊。
    而且，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我说的是核武器，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这玩意儿，谁知道你怎么听的。
    岳川连忙起身，“不不不！这不是我教的！我没有这么说，这都是你自己悟的！”
    孔黑子瞬间站起，“岳先生高风亮节，助人悟道却不居功，某佩服！”
    “我也佩服！”
    “俺也一样！”
    王建更是感激，“我能有今日，全赖岳先生相助！若无岳先生，我早已是冢中枯骨！请岳先生，受我一拜！”
    王建说的没错。
    去年冬天，他差点病死，要不是岳川带着大白，请来了草木之灵为其除病根，早就一命呜呼了。
    岳川不仅救了他的命，还带他进入姜国最上层的圈子，让他能每日和众多贤者交流，不断领悟大道。
    这份恩情，还不值几个响头吗？
    然而，岳川那叫一个苦啊。
    好东西你往我身上贴，我不介意。
    可是这个刺杀君王，你千万不要沾我啊。
    （3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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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6章

    就在岳川拼死拒绝，不敢居功的时候。
    伍子胥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对方的道，都是河神大人言传身教？
    难怪能驳得自己哑口无言，原来都是河神大人教的。
    嗯，输给河神大人，不冤！
    于是，伍子胥拱手行礼，大声说道：“王先生义兵之道精妙绝伦，员拍马不及，佩服！佩服！”
    说罢，伍子胥躬身拜下，“恭喜王先生！”
    其他人也纷纷拱手，或者拜倒：“恭喜王先生！”
    王建浑身一震，瞳孔里精光迸发。
    身周缭绕的气势越发凝实、磅礴，伍子胥的仇之道就像烈日下的霜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王建身后的虚影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越来越真实……
    岳川见木已成舟，还能说什么？
    只能抬手，一点也不开心的说道：“恭喜！恭喜！恭喜！”
    这叫什么？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以后所有刺杀君王的行为，都可以甩到自己身上了。
    如此一来，天下君王不恨死自己，传教的时候必定会阻力重重。
    不行，岳先生这个马甲不能用了，废了，彻底废了。
    正琢磨新马甲的时候，岳川突然看到一个人。
    王建身边的小墨。
    刚才被王建以手抚顶，传授兵家四策。
    同样是姜国高级学堂的学生，但小墨与其他人不同，他已经是王建的亲传弟子了。
    机缘巧合也好，天赋异禀也罢，总之，这个人前途无量。
    岳川之前没有过多关注学堂这块，但是岳川对姜国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
    当目光落在小墨身上的时候，所有与其相关的信息一一浮现。
    “等等……出身宋国贫民家庭，天资聪慧，天赋异禀，而且对机关术无师自通，小小年纪就发明了码头装卸货物的吊机。”
    “而且，他传承的是反对不义之战，支持义战，以仁爱消除仇恨，爱自己、爱天下人，为了心中的义死不旋踵。”
    “这不就是春秋第一黑帮，门徒遍布天下，动手能力极强，风头比儒家还要强劲三分的墨家吗，小墨，就是墨家创始人吗？”
    后世人们常说，如果皇帝选择的是墨家，而不是儒家，华夏历经两千年发展，别说统一蓝星，整个太阳系都插满五星红旗了。
    后世人们还说，儒家之所以拼命打压工匠，将所有发明创造都贬低为“奇技淫巧”，实际上就是对墨家的恐惧，这种恐惧根植到了骨髓里。
    后世的儒家吸收了道家、法家的学说，可以轻徭薄赋、与民生息，也可以严刑峻法、大狱天下，但儒家唯独不吸收墨家学说。
    因为儒家明白，道家、法家学说只能被自己消化，成为自己的养分，而墨家，会夺舍自己。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墨家创始人墨子最初是儒家门徒，学的是儒家学说。
    但是有一天，墨子发现，学儒救不了天下人，于是自己开宗立派，广收门徒，短短几十年就反超儒家，成为当时影响力最大、实力最强的学说。
    只可惜，墨家的影响力太大了，实力也太强了。
    比如“输攻墨守”一词。
    楚国要攻打宋国，还请来公输班制作攻城器械。
    墨子孤身一人前往楚国，面见楚王，劝其不要发动战争。
    《墨子·公输》中记载：子墨子解带为城，以牒为械，公输般九设攻城之机变，子墨子九拒之。公输般之攻械尽，子墨子守御有余。
    墨子用兵棋推演的方式击败了公输班，告诉楚王，这场仗不会取得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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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7章

    楚王想要杀掉墨子，以此来削弱宋国的防御，墨子却说，自己的弟子门人已经齐聚宋国，制作器械，协助守城，即便杀掉自己，还是不能攻下宋国。
    楚王无奈，只能放弃战争，并且礼送墨子出境。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墨家用自身实力和影响力，阻止了一场又一场不义之战，得到了最底层穷苦大众的真心拥护。
    只是，墨家引起了诸多国君的忌惮，甚至恐惧。
    也正因此，墨家遭到了全天下的排挤和打压，最终彻底消亡，再也没能复起。
    直到两千多年后，华夏发射了首颗量子卫星，而这颗卫星被叫做——墨子号！
    想到这儿，岳川脑海中灵光一闪。
    自己在琅琊讲学的时候，就打算建立影响力遍及天下的组织。
    比如读书人联盟——书联。
    所有读书人都可以加入此联盟，不仅是人，还有精怪，只要读书做学问，都可以成为其中一员。
    类似的联盟，越多越好。
    上辈子的世界里，墨家之所以失败，并不是因为他们自身力量弱小，而是他们没有盟友。
    除了墨家自身，其他所有的阶层都是敌人。
    墨家只是团结了最底层贫民百姓，但是贫民百姓之外，墨家就毫无影响力了。
    岳川深吸一口气，目光直勾勾看着小墨。
    这个孩子，才五岁！
    他将会接受这个天下最好的教育，他的老师，每一个都是这时代最具智慧的人。
    他将会比上辈子成长得更早、成长得更快。
    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有一群老师在背后无条件支持。
    姜国根基已成，是时候向外输出影响力了。
    小墨是一个非常好的人选。
    最重要的，他这一次不是出身儒家，而是出身兵家。
    王建那一套学说，岳川是知道的。
    兵形势，就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洞悉时局，防患未然。
    兵权谋，就是三十六计那些，虚虚实实、假假真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兵阴阳，就是借助寒暑变化、山河之力、水火之威，削弱敌人、壮大自己。
    兵技巧，就是单兵素质的训练，单兵装备的提升，以及各种战争中有可能用到的器械、器具。
    王建是将门世家，家学渊源。
    岳川与王建交流时也获益良多，很多上辈子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兵法韬略、阵图阵型，全都看到了。
    王建也是如闻天音，岳川给他灌输的后世种种经典练法、战法、打法，以及军事装备、军事思想，都令王建眼界大开，顺便脑洞大开。
    而这一切，都被王建融会贯通。
    岳川很期待，更有群众基础、更有理论指引的墨家，会是什么局面。
    尤其是得到了兵家真传，墨家的战斗力肯定嘎嘎暴涨。
    楚国再攻打宋国，墨子见楚王的时候，恐怕就不是面对面坐着你一言我一语了。
    可能是一把剑架到脖子上——你想怎么死？
    想到这儿，岳川哈哈大笑，心中的阴翳瞬间消散。
    背黑锅又如何，我会怕吗？
    刺杀君王又怎么了？
    只要是为了天下，为了万民，就有功德拿。
    只要有功德拿，把这天捅个窟窿又如何！
    有了决断之后，岳川笑着说道：“王建，恭喜你证得属于自己的道！也恭喜你，找到一个好徒弟！”
    听到这话，王建哈哈大笑，“多谢岳先生！小墨这孩子，我一早就注意到了，要是不早点下手，恐怕就要被其他人抢去了。”
    岳川向前走去。
    伍子胥看到岳川，立刻向后退了两步，留出道路。
    看着岳川的背影，伍子胥心中敬畏又羡慕。
    河神大人当真强大，随便几句话就能令一人悟道，而且是上乘大道。
    伍子胥嘴上不服，但心中明白。
    王建的义兵之道，远在自己之上。
    仇之道是微末之道，下乘之道，跟对方没得比，完全没得比。
    伍子胥双拳紧握，心中暗道：为什么没能早点遇到岳先生？如果早点遇到岳先生，说不定我也能领悟大道，领悟上乘大道！
    正悔恨间，伍子胥眼角余光突然看到大黄。
    一道灵光在脑海中闪过。
    他顿时狂喜：黄相领悟山岳之道、剑道等四种道，谁说一个人只能领悟一种道？我的仇之道是微末之道又如何，以我的天赋、才智，完全可以领悟第二种道，领悟更上乘的道。
    伍子胥目光转回，直勾勾看向岳川的背影。
    只要多听河神大人讲道，我也可以！
    与此同时，岳川走到讲台上，宠溺的抚摸着小墨的脑袋。
    “好孩子！将来，维护世界和平、天下大义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你能不能做到啊？”
    小墨听到这话，顿时激动得小脸通红。
    “能！我一定能！”
    岳川蹲下身子，赞许的拍了拍小墨肩膀。
    “光用嘴可不行，还得有拳头！而且，天下太大了，光靠你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你还得寻找志同道合的正义伙伴，明白吗？”
    小家伙疯狂点头，“明白！”
    周围的其他学生、精怪、鬼物们纷纷应和。
    “我们愿意帮你！”
    “我们也是义兵！”
    “天下大义有我一份！”
    看到这一幕，岳川哈哈大笑。
    他知道，事情成了！
    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耕耘终于见到了成果。
    墨家，就是姜国这片土壤上结出的第一个果实。
    岳川很期待！
    非常期待！
    只可惜，小墨太小了。
    他才五岁！
    让这样一个孩童创建宗门，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但是，谁说开宗立派的一定得白胡子老头呢。
    想到这，岳川大声说道：“好！那你就以墨之名，创建墨门，门徒皆为墨者，专司行走天下，匡扶正义！”
    小墨顿时大喜，高声问道：“是做姜十三那样的大英雄吗？”
    岳川愕然，随即点头。
    “对！”
    （3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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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8章

    继书联之后，墨门也成立了。
    一个是读书人的联盟，一个是……
    岳川仔细想了想，墨家门徒究竟是什么身份，或者属性？
    上辈子的历史中，他们大都是最低的贫民百姓、手工业者，说句大实话就是无产者。
    再说得直白点，就是农民起义军的主力，一些吃不饱饭、活不下去的普通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墨门从未消亡，只是彻底的融入百姓。
    历朝历代农民起义军给人的印象是没文化、没素质，穷极乍富，都会迅速地腐化堕落。
    其结果就是，农民起义的果实总被读书人窃取。
    吃了一个没文化的亏。
    但真正的墨门不但有文化，而且文化程度很高。
    这是不争的事实。
    墨子在力学、物理学、几何学、光学等领域都有突出的贡献，并且第一个提出了量子力学的概念，领先西方两千五百年。
    墨家在理工科这块，绝对是遥遥领先的。
    但是儒家恰好相反，仿佛对一切理工科知识深恶痛绝，往死里封锁、打压。
    或许……儒家畏惧的并不是墨家，而是墨家掌握的理工科知识。
    这是最底层劳动人们都能接触到的工具、武器。
    这种工具、武器能把地主阶级、封建统治者连根拔起。
    所以，满清宁可把明朝的航海图纸、《永乐大典》等前朝书籍、文献、科技资料打包卖给或者送给西方传教士，也不敢留在手中。
    你说满清愚蠢吧，他知道科学技术的进步会成为绞死自己的绳索。
    你说满清聪明吧，这得多昧良心？
    也正是这段时间，西方发生了文艺复兴，一群茹毛饮血的原始部落，突然间在天文、地理、航海、历法、物理、化学等领域全方位百花齐放。
    最关键的，引领文艺复兴的这些科学家、学者全都只有一个名字，没有父母、兄弟，没有老师、传承，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而且掌握最先进技术的，还都是与东方有接触的传教士。
    这些传教士究竟是搞发明的，还是搞翻译的？
    比如蒸汽机，历史课本上写的是“瓦特改良了蒸汽机”，但蒸汽机的原型，出处不详。
    更令人费解的是，一群从来不喝开水的人，烧开水干什么？
    东方人煎药、泡茶，烧了几千年开水，却没人发明蒸汽机？
    郑和七下西洋，几百米长的宝船都是用风力催动的吗？
    历史的真相是，西方全方位掠夺了明朝的科学、技术、文化，满清大兴文字狱等一系列文化清洗，都是配合西方抹除华夏的先进历史。
    从这个角度出发，满清统治者“宁与外邦、不与家奴”的心态就很好理解了。
    上辈子的世界里，华夏复兴，越来越多的历史和真相浮出水面，西方昂撒人撒下的弥天大谎被一点点撕破。
    落后的，终究是落后！
    优秀的，注定是优秀！
    只能说，墨门在长期的打压中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传承。
    华夏民族也在对墨门、对最底层劳动人们的忌惮和恐惧中不断自我阉割，最终便宜了外邦。
    岳川不由自主说道：“为了不让同胞变强，统治阶层宁愿自我文化阉割，宁愿把割掉的精华送给外邦。下次遇到外星人，是不是也送外星人呢？”
    “这一次，历史不会重演了！”
    岳川眼下要做的就是给墨门配装备、点技能。
    重塑墨门，再造华夏。
    南郭小院。
    岳川和大黄相对而坐。
    “老师，您有什么吩咐吗？”
    岳川点了点头，“书联的事情你知道吧？”
    “知道。”
    “现在又多了一个墨门。”
    “您在学堂中说了，不是让小墨那孩子主导的吗？老师放心，我会全力配合他的。”
    岳川摇了摇头。
    “书联以文为主，吸纳的都是读书人，知识分子。墨门以武为主，吸纳的都是劳动者，游侠等。这两个组织将会是我们仙家掌控天下的左膀右臂。”
    听到这话，大黄瞬间愣住。
    文有书联，武有墨门，而且这两个组织都是无视地域，无视民族，立志天下的超大型组织。
    虽然眼下书联的影响力只局限于琅琊，墨门的影响力还没走出姜国学堂。
    但，聪明人都看得出这两个组织的潜力。
    尤其墨门。
    虽然当家做主的是小墨，但背后有王建执教，有两百多个高级学堂的天才子弟助臂。
    姜国的钱、姜国的人、姜国的影响力，全方位支持小墨，支持墨门。
    而在姜国背后，是仙家。
    是土地庙、城隍庙、山神庙、河神庙……
    是黄家、胡家、白家、灰家以及柳家……
    大黄怎么也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自家就这么发达了。
    “老师，书联是读书人的联盟，理论上说，我们精怪也能加入其中吧？”
    岳川点头，“大多数精怪不是读书的料，正好可以选择墨门。文的不行就玩武的。”
    “老师，这样合适吗？墨门可是以刺王杀驾为最高理想，精怪跟他们搅合在一起，会不会滋生祸端？”
    对于墨门，大黄非常陌生。
    王建抛出的兵家四策，大黄也是知道一个大概。
    但兵家的至高理想，只要不是聋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精怪和人族的关系本就微妙，人们对精怪的印象大多是负面。
    在人族面前，精怪一向是隐藏自身存在。
    不敢与人族有任何矛盾、冲突，生怕一个不好惹来天雷。
    现在好了，墨家门徒要刺王杀驾。
    “老师，我们精怪本就单纯，如果被人一通忽悠，傻乎乎的冲上去刺杀君王。自己身死道消不说，还要连累整个精怪族群。人族和精怪本就微妙的关系更加恶化。”
    岳川摇了摇头，“你记住一句话：我害怕鬼，鬼却未伤我分毫；我不害怕人，人却伤得我体无完肤。不要因为世俗的偏见就放弃心中的善，如果善良始终躲藏在黑暗中，就等于把光明拱手让给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
    大黄拱手道：“老师，我悟了！”
    岳川无奈的叹息一声。
    随即掏出麻纸和金笔。
    深吸一口气，岳川在“文以载道”旁边写下“武以止戈”。
    “我们仙家，又多了一个道！人间，又多了一个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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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29章

    上辈子的世界里，墨家门徒大都是游侠儿。
    就是那种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义之所在，死不旋踵的类型。
    这正合精怪的口味。
    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安排一些精怪加入墨门，跟着墨门到处匡扶正义。
    对人而言，这是好事。
    游侠们行侠仗义，作恶之人必然要收敛起来，不敢明目张胆作恶。
    对精怪而言，这也是好事。
    跟着墨家学习仁爱之心，行善事、做功德，更好更快的修成正果。
    不过，侠以武犯禁。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如果没有规矩约束，墨门这种组织很容易就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岳川看了看“武以止戈”四个字，随机抬头看向大黄。
    “墨门草创，还没有立规矩，你有什么好的想法？”
    大黄拱手说道：“王先生说的，居乡村者，在务农时修行武艺，我觉得可行。就像老师让我们制作陶器时修炼土咒一样，瓦缸寨砖窑的同门，都在搬砖的过程中锤炼气血，稷下广场八百少年也都在劳作时打熬筋骨。”
    “还有姜国的车夫运输队伍，王子殿下为他们创造了车把式短棍之术，即可防身，又可强身。我们可以让王子殿下多创造一些类似的武技，每一种农具、每一种劳作，都可以创造一种修行方法，让百姓在劳作时修行。”
    岳川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寻常习武之人，每日大鱼大肉，还要石锁、铁锁之类的健身器材，练习之后还要内服外敷的疗养。这么一套流程下来，钱不少花，却一分钱的收益都没有。”
    “读书人即便学不出什么名堂，也能帮人抄书写信，或者当个账房，赚些小钱糊口度日。而习武之人，最多也就是当个打手、护院，赚钱不多，还不体面，久而久之就矮文人一头。”
    说白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文人能当官就能赚大钱，当不上官也能赚小钱。
    武人不一样，打赢了坐牢、打输了住院，得多少钱才能扛得住？
    武人的经济基础不牢，地位自然就比不上文人。
    想到这儿，岳川叹息一声。
    “大黄，你知道吗？师父教徒弟修炼武艺之前，都会教徒弟一门讨生活的手艺。比如卖膏药、演杂技之类的。你知道为什么嘛？”
    大黄摇了摇头，“老师，您教我们制作陶器，不是为了让我们修炼法术吗？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
    岳川哈哈一笑，“为师一直跟在你身边，钱财物资要多少有多少，所以你感觉不到，但是你想想其他人呢？尤其是那些师父穷得响叮当，徒弟又实力低微，他们在外行走，该是什么模样？”
    大黄想了想，“老师说的是有苏氏那四兄弟吗？它们坑蒙拐骗，倒也顿顿有肉，过得滋润。”
    岳川咳了咳，“既然你说起有苏氏四兄弟了，那我问你，如果它们哥儿四个落在别人手上，被人家打断腿、打断手，接下来该怎么活？”
    “有苏氏肯定会为它们出头吧？”
    “如果它们不是有苏氏子弟，而是普通人呢？”
    大黄想了又想，随即说道：“或许会跟王先生一样，毙于寒风！”
    “没错！”岳川叹息一声，“纵使王建如何英雄了得，可是没有谋生之道，差点死于风寒。他尚且如此，其他习武之人又当如何？”
    岳川抬手指了指周围。
    “将来，墨者会游离四方，行侠天下，他们肯定会遇到各种时运不济、流年不利的时候。而且，墨者舞刀弄枪，肯定免不了受伤，如果没有一门挣钱的手艺，为难时就只能做出一些非法之事。”
    大黄瞬间明白了。
    “所以师父在教徒弟武艺之前都会先教一门糊口吃饭的手艺，为的就是让徒弟在遇到困难时能卖艺挣钱，渡过难关？”
    岳川点头，“没错！墨门立规矩时把这一条加进去，无论学习什么战斗技能，必须得选修一样生活技能，卖膏药、耍杂技、切墩炒菜、拔罐按摩……也不需要多么精通，能应付日常所需，赚个饭钱就行。”
    大黄点头，“好的！我会跟小墨说。”
    岳川接着说道：“除了墨者自身，我们还要推广对墨者的保障。各地堂口都可以为墨者提供帮助，包括情报、物资、医药、人手等。”
    大黄想了想，随后问道：“老师，您说的这个堂口，是土地庙、城隍庙，还是其他？”
    听到这话，岳川想了十几秒钟。
    “单独建堂口吧！他们有事情可以到土地庙、城隍庙寻求帮助，但城隍庙、土地庙不是墨者的联络堂口，也不会是任何组织的联络堂口。”
    这一点很重要。
    被王建背刺一刀，岳先生的马甲背了个刺王杀驾的锅，岳川变得谨慎起来。
    墨者的联络点还是单独建立吧。
    “老师，这个堂口，有什么要求呢？”
    岳川一拍大腿，“工会！”
    乡村有守土人，农民能够以土地庙为纽带团结起来。
    城镇中的工匠、小商贩、无业者们只能走工会的路。
    “老师，工会是什么？”
    岳川立刻讲述一番。
    “随着城镇的快速发展，尤其是各种工坊的建立，必然会吸引众多乡村人口进城。即便我们姜国的乡村百姓不进城，也会有周边国家的流民过来打工。”
    “遇到良心的东家还好，吃饱穿暖，还能拿一份工钱。但是遇到黑心的东家，不但吃不饱、穿不暖，工作环境也会极为恶劣，打工人干着比牛马重的活计，吃着比猪狗差的伙食。”
    “所以，打工人们要团结起来，与雇主对话，保障自己的合法权益。工会要为工人出头，比如追讨薪水之类的，或者解决其他麻烦。”
    大黄赞叹一声，“老师！这也是行侠仗义吗？”
    岳川想了想，最终点头，“对！这也是行侠仗义！”
    “老师！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如果岳川抛出一堆闻所未闻的词汇，大黄只会一头雾水。
    但岳川说工会是行侠仗义的，大黄瞬间了然。
    不就是帮会换个名字吗？
    只是，寻常帮会敲诈工人、勒索工人、殴打工人、恫吓工人，而工会这个帮派惩强扶弱，为良善者发声、出拳。
    岳川哈哈一笑，“好，组织架构就交给你了。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我得找王子殿下讨点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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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0章

    “君上，墨门以姜十三为榜样，立志行侠天下，这事关系到我们姜国的名声、威势。然而小墨年纪尚幼，一无所有，咱们这些当长辈的，得给他帮衬帮衬，是不是？”
    “是！”
    “君上，咱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你说是不是？”
    “是！”
    “黄相决定，给墨门发掘人才，顺便再帮忙组建工会作为墨门在各地的堂口，这是又出钱又出力还出人……”
    龙阳挥了挥拳头，“我没钱，所以，我多出点儿力吧！”
    岳川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感觉意外。
    龙阳这家伙，要说穷，还真不至于。
    姜国农业上轻徭薄赋，又取消了一切苛捐杂税，听起来好像穷得响叮当。
    但架不住姜国征收商税，而且各种工坊、门店雨后春笋般，那叫一个多。
    而且，姜国“官不出城、权不下乡”，裁撤了许多不必要的官员胥吏，开支还不到之前十分之一。
    这一进一出，龙阳比以前富裕多了。
    但是架不住这货抠门。
    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没钱”。
    好在岳川也不是过来搞钱的，他想让龙阳出力，出大力。
    “君上想怎么出力？”
    “岳先生想让我怎么出力？”
    岳川也不装了，直接拿出一本书。
    龙阳瞬间瞪大眼睛，因为那书的封面上写着“墨家刀法”两个大字。
    慌忙翻开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刀谱第一页。
    龙阳大声问道：“刀谱第一页，下面呢？”
    “下面没有了啊！”
    “这叫什么刀谱？”
    “所以我来找君上出点力啊。”
    龙阳瞬间明白过来，他指着只写了五个字的白纸说道：“岳先生，你让我补全这个刀谱？”
    “怎么？有难度？如果君上做不到，我另请高明就是。”
    说罢，岳川伸手去拿刀谱。
    龙阳一巴掌拍在书上。
    “嘁！不就是一个刀谱嘛，有什么难的，我龙阳才高八斗，可不是随便说说！”
    岳川笑着说道：“这个刀谱要循序渐进，从低到高，从易到难，从入门到精通，最好是分为初级、中级、高级，或者一层到九层。”
    龙阳不解，“搞这么麻烦干嘛？”
    “哈哈，有难度吗？”
    “怎么可能！”
    龙阳拿出钢笔，稍稍酝酿了一下，随即开始疯狂书写。
    这家伙不但写，而且还会画小人。
    文字旁边还配的有惟妙惟肖的小人，一个个拿着刀上下挥舞，很是灵动。
    “哈哈，不错，不错！君上好刀法！”
    龙阳不屑的撇了撇嘴，“我虽然从没用过刀，但是我闭着眼就能创出几十种不同的刀法！你等着！”
    说完，龙阳翻了一页，又开始写写画画。
    正如他说的那样，一门又一门刀法被写了出来。
    虽然不见得秒天秒地秒空气，但对于寻常修行者来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上乘功法。
    一本书写满文字，龙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岳先生！这回满意了吧？”
    岳川点头，随即问道：“君上能不能再创造一门刀法？”
    “什么刀法？”
    “劈柴刀法！”
    “噗……”
    龙阳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岳先生，劈柴就劈柴，怎么还跟刀法粘上了？”
    岳川呵呵一笑，“君上忘了独轮车队的车把式棍法？”
    龙阳瞬间醒悟。
    贫民百姓每天一睁眼就得开始干活，为了一家老小的吃喝忙碌奔波。
    他们哪里有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条件。
    再精妙的刀法，贫民百姓练不成，就毫无意义。
    反过来，如果有一门简单到极致、粗糙到极限的刀法，平常劈柴、砍柴就能练习，贫民百姓肯定能坚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风雨无阻。
    “啊！我明白了！岳先生你稍等，我酝酿一下！”
    龙阳提笔在空中上下翻飞。
    然而，几次之后觉得不对，放下笔后以掌作刀，在空中划了起来。
    这一次，龙阳足足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要知道，之前写下十门八门刀法，总共也就耗时一刻钟。
    武学这东西，向上难，向下更难。
    好在龙阳成功了。
    他重新提笔，在刀谱最后一页写下了《劈柴刀法》。
    “岳先生别看这劈柴刀法只有三招，寥寥数十字，可是练好了，依旧有劈树裂石之威！”
    岳川哈哈一笑，收起刀谱。
    龙阳刚要起身，岳川却抬手制止。
    “君上，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出去转转啊。怎么，岳先生还有事？”
    “当然有！”
    岳川又从怀中掏出一本书。
    《墨门斧法》。
    龙阳翻了个白眼。
    “岳先生，还有几本，你就一起拿出来吧。”
    “哈哈，君上请看！”
    岳川哗啦啦向外掏，不一会儿，桌子上就落满了书。
    不用怀疑，都是只写了一个封皮的空白书。
    这些书，全都等着龙阳去完善。
    “岳先生，这么多书？太过分了吧！”
    岳川咳了咳，义正言辞的说道：“墨门将来肯定是要遍布天下的，天下间所有墨者都修习这些功法，如果他们技不如人，被敌人击败，他们丧命事小，连累咱们姜国丢脸事大啊！君上，您也不希望被天下人啪啪打脸吧？”
    “我……”
    “君上才高八斗，天下无双，如果墨者在外面受欺负却无还手之力，别人会怎么看墨者，又会怎么说君上？”
    “我看谁敢！”
    龙阳气得咬牙切齿，翻开《墨门斧法》嗤嗤嗤的写了起来。
    不需要构思，也不需要酝酿。
    提笔就来，文思泉涌，比岳川的话术还要夸张。
    “君上，跟《劈柴刀法》同样的道理，再来个《砍树斧法》吧。”
    就这样，龙阳仿佛一个无情的码字机器，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写了十八本武功秘籍，大大小小一百零八种武功秘籍。
    到最后，龙阳累成狗，手酸得抬都抬不起来了。
    “好了君上，今天暂时就先到这里吧。”
    “啊？今天？暂时？”
    “对啊！”
    岳川翻了翻手中的书籍。
    “这里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十八般兵器，明天还有拳掌腿脚之类的空手格斗之术。君上，你任重而道远啊！”
    龙阳直接躺平。
    “不行了，不行了，没灵感了……现在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哎呦呦，一下子写了这多字，脑子眼疼，我得歇歇，好好歇歇……”
    岳川懒得理会这家伙。
    装得一眼都不像，假得不能再假。
    “君上……”
    “啊哈？”
    “明天，我想陪你练练拳脚功夫，或许能给你带来一点灵感。”
    刚才还半死不活的龙阳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
    “岳先生，此话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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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1章

    姜国学堂中。
    岳川和龙阳相对而立。
    旁边是学堂的老师和学生，以及诸多蹭课的旁听生。
    今日的龙阳不再是宽袍大袖，而是紧身劲装。
    双袖折起，前臂露出。
    上衣扎在腰间，没有下摆，而是两条长腿裤。
    裤脚处被绑腿紧紧扎起，掖在靴筒中。
    岳川有点好奇。
    这种打扮太奇怪了，而且跟眼下流行的装束颇为不同。
    很现代，很后现代，更贴近岳川认知中的服装特点。
    但是放在春秋时代，绝对是奇装异服。
    “君上，这是什么装束？”
    龙阳哈哈一笑，“这是我平日里练功穿的，今日为了与岳先生战斗，特意穿了出来。”
    说这话时，龙阳心中暗道：日常装束好看是好看，但走路不能走太快了，抬手不能抬太高了，碍手碍脚，非常不便。
    上次与黄相战斗勉强打了个平手，龙阳事后就琢磨着，如果自己当时穿练功服，而不是常服，身手就能有一丝丝的提升，而这一丝丝的提升，就能让自己获得胜利。
    高手相争，一线之差可能就是胜负。
    龙阳没有与岳川交手过，但是他不敢掉以轻心。
    “岳先生，来吧！”
    岳川摇了摇头，“君上，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咱们是不是可以在服装上搞点花样。”
    龙阳：？？？
    “不是……岳先生，咱们今天不是比试拳脚的吗？”
    比武就比武啊，怎么突然转到衣服上了？
    本王子最喜欢与人比武了。
    岳川围着龙阳绕了一圈。
    “君上，既然你穿这身衣服更舒服，为什么不每天都穿着呢？”
    龙阳连忙摆手，“这种衣服，也就是在家里穿穿，出门哪能穿啊！”
    “为何？”
    “因为大家都穿常服啊，这种衣服穿出门太怪异了。”
    岳川哈哈一笑，“君上，如果姜国人人都穿这种服饰，还有谁会觉得奇怪呢？”
    “这……”
    龙阳有些意动。
    传统的服饰穿着不能说别扭，但是的确有点不方便。
    岳川接着说道：“君上，公卿贵族出门可以骑马、可以坐轿，他们根本不用走路，脚上的鞋子、下身的衣服，都不用为了走路考虑。”
    “但是平民百姓不一样，他们要走路，要做工，还得下地劳作。所以百姓干脆赤脚，或者光着腿。既不雅观，也不方便。”
    “而且，公卿贵族居住在冬暖夏凉的大屋中，夏天穿厚点防寒，冬天穿薄点散热。但是平民百姓学不来，是不是？”
    “所以，君上执着的衣着穿戴，只是一小撮人的喜好、标准，却不是全民的。如果我们姜国要走出去，让夷狄之国的人们穿华夏衣衫，就要像创造姜国文字一样，对华夏的衣衫进行改进。”
    一说到“姜国文字”的创造，龙阳瞬间激动起来。
    这可是他最值得自傲的功绩。
    如果这样的功绩能再来一个，龙阳求之不得。
    “哎呀，岳先生，您说，这个衣着怎么改进啊？”
    岳川摆了摆手，“不急不急！先比拳脚，先比拳脚。”
    龙阳这会儿心里痒得很，哪里还有心思琢磨拳脚。
    “岳先生，拳脚什么时候都能比，可是这个衣着，灵感没了就真的没了。”
    “不，我觉得拳脚更需要灵感，来来来，咱们开始吧。”
    说罢，岳川脚下一踏，倏的窜了出去。
    龙阳没有使用灵力，也没有动用道的力量，而是纯粹的比拼拳脚、力量、技巧。
    这一瞬间，龙阳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跟府中的护卫切磋技艺。
    拳脚上，龙阳真就没输过。
    无论力量，还是技巧。
    看到岳川拳头袭来，龙阳立刻抬手去挡。
    然而，岳川拳头轻飘飘毫无力道。
    在接触的一瞬间，岳川化拳为掌，顺着龙阳手掌一抹捉到腕部。
    龙阳吃惊的刹那，岳川双手一拉一带，脚下更是向前一铲。
    龙阳只觉得脚下一轻，被岳川甩了一圈砸向地面。
    龙阳人在空中，腰部一挺，核心发力，千钧一发之间稳住身形，没有以脸贴地。
    “岳先生，你这拳脚功夫，确实不错。”
    龙阳见猎心喜。
    虽然自己轻敌在先，被岳先生抓住了先机。
    可是，岳先生这行云流水的动作，一刹那就破坏了自己的身体重心，令自己失去平衡，如果不是自己身手了得，这一下肯定要被掼在地上。
    岳川呵呵一笑。
    “我也就会这么几招散手，将其完善并且形成体系，还得有劳君上！”
    龙阳点头。
    “确实不错。普通人也能学习掌握，并且使用这些招式战胜更强大的对手。不错，不错，这才是拳脚功夫的意义！”
    想到这儿，龙阳兴奋的高呼。
    “再来！”
    岳川再次与龙阳贴身短打。
    在没有用出全力的情况下，岳川能和龙阳打得有来有往。
    抓住机会后，岳川还会冷不丁用出摔跤的技巧，一阵推、拉、绊、抱，龙阳就发现自己平衡被打破，或是后背、或是脸面，狠狠砸在地上。
    “再来！”
    “再来！”
    龙阳不服输，一次又一次向岳川发起挑战，却一次又一次被击败。
    岳川心中暗笑。
    摔跤，这可是最古老的拳脚功夫。
    在大家的印象中，拳脚功夫就意味着赤手空拳，双方都不使用武器。
    但摔跤不一样。
    它虽然是赤手空拳，但它有自己的武器。
    这个武器就是大地。
    摔跤的目的就是破坏对手的身体重心、打破对手的身体平衡，令其摔倒，丧失战斗能力。
    但凡被摔跤手狠狠来上一下，即便不死，也得躺在地上半天回不过气。
    如果是水泥地或者凹凸不平的石头地，摔跤造成的伤害威力翻倍还带暴击。
    格斗圈里，很多拳手都会练习不同的技巧。
    比如拳击、泰拳、柔道、空手道。
    但是，顶尖的拳手，基本都会练习摔跤，摔跤转行的拳手，基本都能混成顶尖拳手。
    也正因此，有了“三年拳不如一年跤”的说法。
    岳川没有练过摔跤，最多也就是在网上看过一些蒙古搏克的精彩锦集视频。
    不过，岳川有一个外挂。
    摔跤最终的目的都是为了破坏对方身体重心、平衡，将对方狠狠摔在地上，借助大地的力量攻击对方。
    而岳川是土地公。
    土地归他管。
    悄无声息的就能让龙阳“脚下一滑”。
    龙阳这憨憨，根本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只以为是自己技巧不行。
    而且，接连不断的打击中，龙阳也逐渐感受到了摔跤的精髓。
    他拧了拧脖子，一脸兴奋的说：“再来！这回，我不会输给你了！”
    岳川却哈哈大笑，“君上，我这里还有一种新拳法！”
    观战的长卿“咦”了一声。
    “这一幕……好像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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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2章

    “啊？我知道了！”
    长卿惊呼一声，总算明白这该死的熟悉感是哪来的了。
    当初岳先生拿着一堆棋与自己对弈，每当自己摸索会了一种棋，岳先生就立刻换第二种。
    一下午，对弈好几种棋，自己愣是一把都没赢。
    再然后，岳先生就不跟自己下棋了。
    现在也是一样的道理。
    岳先生拿了一堆拳脚功夫出来与王子殿下较量，王子殿下刚刚学会摔跤，岳先生就换一种。
    不用想，王子殿下学会第二种拳脚功夫的时候，岳先生又会拿出第三种。
    岳川一个四两拨千斤卸掉龙阳的力道，随即一个借力打力，龙阳“哎呀哎呀”就飞了出去，虽然没摔倒，却也趔趄着走了好几步。
    “君上请看，这个太极拳如何？”
    “太极拳？什么意思？”
    岳川演示了一下从公园里学来的姿势，又说了点太极拳相关的大道理。
    龙阳听得双眼放光，“不错！不错！小小拳法，竟然也蕴含大道！”
    岳川又与龙阳打了一会儿，等龙阳逐渐掌握太极精髓，岳川又换了一种。
    “咏春拳讲究的是短打快攻，瞬间爆发力量极强，尤其这个寸拳……来，君上，你站在这里，别动。”
    岳川右手呈掌，抵在龙阳胸前，随即变掌为拳，寻找距离和感觉。
    就在众人疑惑的时候，岳川猛然发力。
    龙阳在不抵抗的情况下，瞬间双脚离地，倒飞十多步。
    “嘶……纯以拳脚之力，却能在瞬间爆发出这般强大的力量？恐怖，当真恐怖！”
    “寻常拳脚功夫，想要打人，必须得把拳头收回来，就像射箭要先拉弓一样，向后拉的越长，箭矢飞行的距离也就越远。”
    “这岂不是说，使用咏春的拳法，每一拳打出都是全力一击？”
    “强大！这个拳法的道理也能用到其他技艺上。”
    “我觉得，练字写字的时候也可以这样。”
    就这样，岳川把自己会的拳法挨个演练一遍。
    “这是八极拳，取‘天地之间、九州八级’之意。此拳贴身短打、挨帮挤靠，至刚至猛。此拳劲力通达全身，头、肩、肘、手、尾、胯、膝、足都能用到极致，此拳法又能与枪法结合，枪意融入拳法，拳肘足膝皆可当枪……”
    岳川没有学过八极拳，但是网上看了不少。
    尤其是武林高手之类的小说，国术小说里，八极拳都是常客。
    管他真的、假的，加工一番，直接抛了出来。
    “这是八卦掌……”
    “这是形意拳……”
    岳川把上辈子所有与传武相关的知识都抖落出来。
    不光传武，还有武侠小说、网络小说里面虚构的，岳川也都尽全力“还原”出来。
    表演一套动作，再抛出一套理论。
    众人惊得无以复加。
    这……
    这……
    虽然都是普通的拳脚功夫，可是架不住量大啊。
    寻常人钻研一门都得十多年甚至几十年、一辈子。
    岳先生这里跟大白菜似的，一个接一个，一套接一套。
    尤其是拳脚功夫里蕴含的道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引人深思。
    岳川把最后一套拳打完，缓缓收功。
    龙阳拍了拍身上的土，又呸呸呸吐掉口中的灰尘。
    “岳先生，还有吗？”
    “没了！”
    “岳先生，刚才那个拳法我还有点不明白，能否再多演示几招？”
    岳川双手负于身后，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
    “贪多，嚼不烂啊！”
    听到岳川的话，众人全都翻了个白眼。
    一口气演示了上百种拳脚功夫，拳法、掌法、脚法、腿法，等，甚至还有鹰爪功、龙爪手之类的。
    每一种拳脚功夫都蕴含大道、至理。
    竟然还说“贪多嚼不烂”。
    “岳先生就不怕把王子殿下撑死吗？”
    “还好是王子殿下，换个人，还真扛不住。”
    “是啊，王子殿下挨打从头挨到尾啊。”
    长卿摇了摇头，意有所指的说道：“啧啧，估计这场子是没机会找回来了。”
    龙阳豁然醒悟。
    “咦……岳先生，我们今天不是来比试拳脚的嘛，怎么一直都是你打我啊？”
    岳川哈哈一笑，“这不就是在比试嘛？”
    “不对！这不是比试，这分明是你单方面打我。”
    “可是君上你也尝试还手了啊，你又不是站在那让我打。”
    “我……”
    龙阳直接无语。
    好像没有捆着手脚不让自己反抗。
    但是这样想又有点不对。
    如果不让自己反抗，为什么自己从头到尾一直在挨打呢？
    可是，为什么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岳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岳川一脸纯洁的反问：“什么怎么回事？”
    龙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双手比划，“就是为什么你能一直赢我，我不能赢你？”
    旁观者都知道为什么，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笑一笑、我笑一笑。
    谁都不说话。
    龙阳继续问道：“为什么？明明我有一身实力，却发挥不出来呢？岳先生，这是什么道理？”
    岳川立刻岔开话题，“君上，你刚才不是说要讨论讨论服装的改进吗？”
    “哦哦，对啊对啊！”
    龙阳一想到改进“华夏衣冠”的影响，瞬间把比武的事情抛到九霄云外。
    武艺再高又能如何？
    自己已经是天下第一，没有对手，再多一场胜绩又能如何？
    而改进服装，这是文治。
    就跟创造龙文一样，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龙阳虽然有点憨，但得名获利这方面那叫一个门清。
    围观众人不得乐意了。
    长卿“噔噔噔”几步挡在岳川身前。
    “岳先生，我们很好奇，为什么你无论下棋还是比武，都能百战百胜？不知岳先生能否教教我们啊？”
    其他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跟风起哄。
    “是啊是啊！岳先生，我们也想知道。”
    “我们也想百战百胜。”
    岳川咳了咳。
    “啊……这个……怎么说呢……”
    长卿不依不饶的向前走了一步，“那就一五一十地说。”
    岳川“嗯”了一声，“容我想想……容我想想……诶……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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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3章

    “其实这个道理很简单，那就是制定规则，让所有人都遵循自己的规则，然后在规则之内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
    长卿脸上毫不意外，“果然如此！”
    龙阳却一脸疑惑，“不就是比试个拳脚嘛？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丢人的，你们怎么能说岳先生的不是呢？”
    众人哈哈大笑，随即目光转向岳川。
    岳川也跟着笑起来，“君上的武艺还是很强的，至少比我强。如果放开手脚，我根本不是君上的对手。“
    “不可能！我们对战上百次，先生无一败绩，怎么会比我差。”
    龙阳主动的为岳川鸣不平。
    不管实力如何，武德这块儿，龙阳真是没得挑的。
    岳川摆了摆手，“君上，你最擅长的就是用剑，但是我偏偏要与你比试拳脚。而且我要求双方都只能使用身躯的力量，不得动用灵力。这公平吗？”
    “怎么不公平？”龙阳反问道：“岳先生不也是一样吗？咱们都一样啊！谁也没用第三只手、第三条腿，是不是？”
    岳川脸上一红，尴尬的咳了咳。
    “这个啊……看似公平，可问题是，我在赛前专门练习很久，而君上一次都没练过。用我最熟练的技巧，与君上生疏的技巧相比拼，看似公平公正，实则黑幕重重。”
    “不！岳先生，你不能这么说！”
    龙阳摇头，脸上满是郑重之色。
    他向岳川拱手说道：“这上百种拳脚功夫，每一种都是呕心沥血之作，输给岳先生，我心服口服！如果岳先生还有同样的拳脚功夫，我就是再输一百遍又何妨！”
    龙阳说的是真的。
    昨天他随便写写画画，都能整出上百种刀法、剑法、斧法。
    但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昨天弄出来的那些武技都是普通水准，也就是“术”的层次。
    而岳川弄出来的上百种拳脚功夫，很多都是“道”的层次。
    比如太极拳、八极拳、咏春拳……
    每一种都暗含哲理，绝非挥拳、踢腿那么简单。
    即便最简单的摔跤，也有其与众不同的原理。
    龙阳脑海中已经在琢磨着不同拳法、掌法、腿法之间的组合。
    还有岳川口中说的那些玄之又玄的武道思想。
    每一种都引人遐想，发人深思。
    太极的哲理。
    八极的哲理。
    咏春的哲理。
    截拳道的哲理……
    龙阳赞叹一声，“多谢岳先生，赐姜国百种大道！”
    百种大道？
    听到这话，众人悚然一惊。
    姜国高级学堂的学生们或许不明白这其中的含义。
    但是孔黑子、长卿、王建、伍子胥等人清清楚楚。
    他们都是悟道境强者。
    他们都是一步一步趟过来的。
    他们知道悟道的艰难。
    悟道难，更难的是，往哪个方向悟道，哪条道路适合自己。
    而岳川一股脑抛出上百种武道，每一种都有着鲜明的特点。
    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特点、经历等，选择适合自己，契而不舍修行、领悟、提升。
    这不就是上百种悟道的路吗？
    人群中，伍子胥恍然大悟。
    他心中狂呼：啊！原来如此！难怪姜国这么多强者，悟道境一个接一个，而且领悟的都是上乘大道，原来如此啊！
    河神大人是真的宠爱姜国啊。
    一口气发了一百种武道。
    随即，伍子胥嫉妒起来：姜国受到河神大人偏宠，这么得天独厚的资源，才区区四个悟道境。如果这些资源给到吴国，怎么也得翻一倍吧？
    伍子胥也不说话，而是闭上眼睛，仔仔细细回忆起来。
    从摔跤开始，岳川用过的每一种拳脚功夫，说的每一句暗含道理的话，都被伍子胥温习一遍。
    百部武学大道，我们吴国也要！
    看着众人闭目沉思的模样，岳川呆住了。
    自己都想招了，谁想到，龙阳这个憨憨，给自己解了围。
    不过，岳川心中一想，还真是。
    龙阳被忽悠瘸了，对传统武学的重视无限拔高，直接从拳脚功夫提升为悟道途径。
    另一个原因是，网络上的各种传武大师、网文大神太能吹了、太能编了。
    每一种武学的起源都能追溯到开天辟地，每一个招式的内涵都能上升到阴阳五行。
    那叫一个狂拽酷炫，那叫一个假大虚空。
    爽文里的武学和招式，大家图一乐就是了。
    偏偏，龙阳信了。
    这就是一个敢吹，一个敢信。
    就跟网上的段子一样。
    丑国负责想象，兔子负责实现。
    丑国科幻大片里的高科技武器，都在兔子手里量产。
    直接导致丑国的科幻大片不知道该怎么拍了。
    一个不好，就是泄露国家机密。
    岳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龙阳会不会把自己吹过的牛都实现？
    就像大黄一样，从各种与“剑”相关的诗词中领悟剑道。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儿，岳川立刻收起忐忑的心情，换成一副高深莫测的嘴脸。
    “君上能想到这一茬，很好，很不错！”
    龙阳更加坚定，“岳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把这些拳脚功夫整理完善，推广四方，帮助更多的人修行、悟道！”
    岳川哈哈一笑，“好！很好！我期待看到这么一天。”
    “岳先生放心！”龙阳拱手一拜，随即说道：“那么，现在是不是该说服装的事情了。”
    “对对对，走走走，说服装。”
    然而，长卿再次挡在岳川身前。
    “岳先生，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百战百胜的。”
    龙阳想也不想的回答道：“这还用问，当然是岳先生领悟的道更多，领悟的道更深，我不是岳先生的对手啊！”
    “可是王子殿下，你们之前说了，不能使用超出普通人的力量，如果岳先生依靠道的力量获胜，那就说明岳先生违规！”
    其他人纷纷点头。
    “对！没错！”
    “就是这个道理！”
    “岳先生，您究竟怎么获胜的？”
    看到众人刨根问底，岳川只能无奈苦笑。
    看来，今天非得演讲一番了。
    “好吧，既然你们说违规，那我就从规矩这块，跟你们好好讲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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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4章

    “我刚才说了，在我规定只能比试拳脚的时候，就已经禁掉了君上最大的优势。这就等于以己之长攻敌之短。在这个看似公平的规则上，我占尽便宜。”
    “放在兵法上，就是我指定一个对我有利的地点，占据这个地点有利的地形，以逸待劳，等着君上过来与我交战。”
    “但是随着一次又一次失败，君上肯定摸清了我的套路和打法，然后有针对的提升。而这时候，我改变战场位置，故技重施。”
    “所以，只要制定规则的权力在我手中，我就能一直选择对我有利的战场，占据对我有利的地形，增加我获胜的概率。”
    “现在，你明白了吗？”
    长卿点了点头，“所以，岳先生什么时候能再与我对弈一局呢？五子棋、围棋、象棋、军棋，我都熟练了。”
    岳川哈哈一笑，“改日，改日！”
    长卿直接掏出一个小本本，“请问岳先生，改日上哪一日，我记下来。”
    “呃……有空的时候。”
    长卿扬了扬手中的笔，“请问岳先生什么时候有空？”
    岳川直接无语。
    要不要这样较真？
    这时候，孔黑子帮岳川解围。
    “岳先生，你刚才说的百战百胜的方法，让某想到一件事。”
    “啊，孔先生，您想的太是时候了，您快讲，快讲！”
    孔黑子捋了捋胡须，说道：“岳先生刚才所说的‘规则’，是不是可以用在‘律法’上？”
    一瞬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向孔黑子。
    孔黑子面色平淡，丝毫不为所动。
    随即，众人的目光又转向岳川。
    岳川很是无语。
    咱就简单的比试一下拳脚，怎么上升到律法的层次了？
    这种话题上咱们能谈论的吗？
    不过，看到众人求知的目光，岳川长叹一声。
    今天不是简单说两句就行的了，怎么也得复杂的说四句。
    “孔先生，你想的没错！确实可以！”
    孔黑子拱了拱手，再次问道：“所以，律法这东西，就是上位者制定的，一种看似公平公正，实则根本不对等的游戏规则，为的就是让上位者在这场游戏中占尽优势，甚至百战百胜？”
    岳川连忙摇头，“不！不是！”
    孔黑子有些恼怒，“岳先生，这是明摆的事实，你怎么能矢口否认？”
    岳川解释道：“我不是否认先生的论点，而是否认先生论点中的某句话。”
    “哪一句？”
    岳川答道：“一种看似公平，实则不对等的游戏规则。”
    “岳先生为什么反对？”
    “因为现实中，根本没有所谓看似公平的游戏规则，当权者连最基本的公平都保证不了。他们在制定规则的时候，直接就把自己放在了至高无上的地位，整个国家，所有百姓，都围绕着国君转动。”
    孔黑子瞬间醒悟，随即向岳川拱手致歉。
    岳川还了一礼，接着说道：“规则这东西，有明面上的规则，还有暗地里的规则。遵守明面上的规则，可以让人得名，遵守暗地里的规则，可以让人获利。”
    “这个世界上，凡是禁止的，都是有好处但是不想分给你的；凡是提倡的，都是有坑需要你去填。所以，凡事不要过度从众，而是有独立的人格，以及逆向思维的习惯。”
    听到这话，众人齐齐陷入深思。
    明面上的规则，暗地里的规则。
    禁止的事，提倡的事。
    人们不由自主把自己的经历带入其中，随即眉头紧皱，或者冷汗直流。
    这世上有太多的坑！
    而自己，被坑了一次又一次。
    看到众人的模样，岳川哈哈一笑。
    “所以，为什么总是上位者喜欢践踏规则？因为规则压根就不是为他们制定的，规则也禁止不了他们的行为。准确来说，他们从来都没有遵守明面上的规则，所谓践踏规则，只是他经年累月践踏规则的时候，偶尔有那么一次被你看到了。”
    “当你在家中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不用想，这个屋子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里已经爬满了蟑螂，它们随时都有可能像洪水一样爆发出来，淹没你的家。”
    “你，要么被蟑螂淹没、吞噬，要么就只能放一把火，把你的家，连同数不尽的蟑螂窝一起烧掉，然后在白地上重建家园。”
    “不要舍不得家中的瓶瓶罐罐，一把火，焚毁一切！从头再来！”
    “不要想着搬家！搬家就是所谓的变法，不过是换一个地方，然后重新养蟑螂罢了。”
    孔黑子抹了一把冷汗，随即问道：“岳先生，该怎样才能避免这种情形呢？”
    其他人也纷纷拱手。
    “请岳先生教我！”
    “请岳先生救救天下苍生！”
    岳川目光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在龙阳身上。
    “你们，真的甘愿舍弃特权？真的愿意放弃百战百胜？”
    龙阳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岳先生，我要获胜，肯定是精研武道，勤学苦练，堂堂正正战斗！获得道德的胜利、干净的胜利、素质的胜利、高尚的胜利！而不是使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岳川咳了咳，总觉得这家伙在内涵自己。
    但是又没有证据。
    没脾气，岳川只能回答道：“自古以来，都是恩、威出于上；律、法行于下。这种立法方式，出发点都是上位者的利益，整个国家的权力架构，也都是为了尽最大程度保障君王的特权。”
    “所以，这种模式永远都不可能干净、纯洁！相反，这种权力架构和国家模式，不可避免的留下旮旯角落，藏污纳垢，滋生蟑螂。”
    “如果想要改变这种局面，就只能从根上解决问题。”
    “那就是，恩、威出于下；律、法行于上。让天下人制定规则，让最普通的百姓制定律法，然后通行天下，所有人一同遵守，一同维护。”
    岳川竖起一根手指，“在律法面前，人人平等！”
    长卿问道：“如果有的人生在高山上，有的人生在山沟里，这还怎么平等？”
    岳川哈哈大笑，“那么，就由我来负责，把山铲平，把沟填平！其他的，就交给你们了！”
    龙阳跟着大笑起来，“这种事，算我一个！”
    孔黑子也跟着挥舞拳头，“某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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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5章

    搞定了一群好奇宝宝，岳川连忙招呼龙阳回到屋中。
    关门的那一瞬间，岳川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太可怕了。
    这群人的悟性越来越高了，尤其是孔黑子，还会举一反三。
    从一个小小的比赛规则，上升到律法。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龙阳一进门就脱衣服，三两下，就露出白花花的胸脯，以及高耸的胸大肌。
    岳川双眼瞪得溜圆。
    “君上，你这是……要做什么？”
    龙阳头也不回的说道：“还能怎么，当然是舒服舒服。”
    就在岳川震惊、震撼、不解的目光中，龙阳回到寝室，不多时就换了一身华服出来。
    脏兮兮的衣服变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也收得整整齐齐，里里外外都透着小清新的气息。
    岳川：……
    “岳先生，快快快，快说，衣装如何改进？”
    说罢，龙阳拿出小本本和钢笔，一副勤学好问的模样。
    岳川想了想，说道：“衣服最本质的需求就是防寒保暖，其次是遮羞，最后才是美观以及身份、地位、阶层的区分。而现在的衣服，已经沦为第三者，也就是区分贫富贵贱的道具。”
    听了这话，龙阳连忙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还抬起胳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审视。
    “岳先生所言极是，衣着确实已经成为身份的标志和象征，富贵人家穿丝绸，贫穷人家穿麻衣。因为丝绸美观、透气、亲肤，但是不耐磨，随便挂到树枝就会撕破。穷苦人家买不起，就算买得起也不会穿在身上。”
    岳川忍不住感叹，“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这就是现实，残酷的现实。种地者吃不饱、织布者穿不暖，泥瓦匠没房子住，反而是伐冰之家，不畜牛羊！”
    龙阳愣了一下，“岳先生……这个跟服装的改进有关系吗？”
    岳川点头，“当然有关系！只有把军装设计得漂亮一点，才能吸引年轻人从军嘛！”
    “军装？从军？”
    岳川连忙摇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只有把服装设计得漂亮一点，才能吸引更多夷狄之人。”
    说话间，岳川接过纸笔，开始在纸上勾勒。
    岳川没有学过服装设计，但是架不住看的多、见识广。
    自己不会美术没关系，美术生会美术不就行了。
    你可以怀疑美术生的人品，但不能怀疑美术生的审美。
    美术生设计的服装，放到百年之后依旧是经典中的经典。
    而现在，这个经典姓岳了。
    “君上请看，这个设计怎么样？”
    “这……”
    龙阳愣住了。
    他的脸功夫，也就是把宽袍大袖改成紧身短袖，但大体上没有什么改变。
    岳先生设计的这个服装，直接颠覆了。
    “岳先生，这是我们的衣衫？”
    “不！这怎么是华夏衣衫呢！”
    “那……它是？”
    “胡服骑射中的胡服啊！”岳川解释道：“我们中原人的劳作方式与夷狄之人不同，咱们大都是在平地上行走，最多也就是下地干农活，袖子和裤腿一卷就行了。而夷狄之人骑马射箭，骑马就要求下身衣服不能像咱们这般，射箭也必须保障双手、双臂的灵活性。”
    说起这个，岳川一阵苦笑。
    春秋时代的上衣还倒罢了，宽袍大袖，风度翩翩。
    但是下身嘛。
    就像光腿穿裙子一样。
    中空的。
    裤子不是裤子，而是只有膝盖以下部分，在膝盖处由两根布带系着，与上方连接。
    一阵风吹进去360度凉爽。
    岳川对这种服装很无语。
    一个是真的不雅观，另一个是，真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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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6章

    万一膝盖处那几根布带松了或者掉了，裤腿就直接掉了。
    万一大风吹来，而且是从下往上吹，那就是玛丽莲·梦露的经典造型了。
    改！
    必须改！
    “君上，如果是正常服装，宽袍大袖，极其浪费布料。如果换成这种新设计，能节省一半以上的布料，原本只能做一件衣服，现在可以做两件，甚至三件。这不是无形中省钱了吗？达官贵人喜欢不喜欢我不知道，但我相信，穷人一定会喜欢。”
    龙阳看了看纸上那种紧身的服装，再看看自己身下层层堆叠的布料，顿时陷入沉默之中。
    省！
    真的很省！
    “岳先生，这种服装，是不是有点……太标新立异了？我怕百姓们一时间无法接受。”
    岳川哈哈一笑，“所以，这叫胡服啊！百姓们不接受，挨骂的是夷狄之人，百姓们接受，这就是咱们的功劳。”
    “还能……这样？”龙阳呆滞了片刻，随即感到不对，“岳先生，这样一来，胡服的功劳不就成了夷狄之人的，我还怎么出名啊？哦不，我们还怎么出名啊！我们改进华夏衣衫的名声啊！”
    龙阳关心的是，怎么给自己才高八斗的称号前面再加个前缀，或者后面带个小尾巴。
    岳川笑着摇了摇头。
    “这有什么难的？”
    龙阳皱着脸说道：“这是胡服啊，不是华夏衣衫啊！”
    “哈哈哈，君上把夷狄之人变成华夏子民，胡服不就成华夏衣衫了吗？”
    龙阳瞬间宕机。
    掐着手指头琢磨了好久，总算理清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首先，夷狄之人不是华夏百姓，所以胡服也就不是华夏衣衫。
    可如果夷狄成了华夏百姓，夷狄的衣衫不就成了华夏衣衫？
    对！
    很对！
    岳川接着说道：“谁说华夏衣衫就只有一种呢？齐国人的衣衫和晋国人的衣衫，大有不同。秦国人、楚国人、吴国人，他们的衣衫也都差距极大。”
    “各国百姓都在根据当地的纺织物不同、气候差异、生活习惯等细节对衣衫进行微调。就像语言、文字一样。如今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说话尚且如此，更别说穿戴。”
    “百姓衣物都是家中女眷一针一线织造、裁剪，但是君上仔细想想，不同的女性，她们裁剪、逢人的手法，都一样吗？是不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点？是不是每个地域都有每个地域的习惯？”
    “否则，为什么姜国刺绣甲天下，而其他地方的刺绣都远远落后于姜国呢？”
    龙阳沉吟许久，“这……都是母亲的功劳。”
    岳川也不客气，“唰唰唰”画了几张草图出来。
    上面是几个风格不同、造型各异的民族服饰，以及历史不同时期汉族人的装束。
    “君上，你何不继承先王后的手艺，把服装设计发扬光大，传遍四方呢？”
    龙阳瞬间面红耳赤。
    他是喜欢出名不假，可也不是什么名声都要。
    “岳先生，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做这种针线活。”
    “啊？男性设计服装怎么了？我知道一个小胡子，就是很天才的设计师。”
    龙阳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嘴角，疯狂摇头道：“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岳川一脸遗憾的放下草图，“唉！可惜了！”
    龙阳心中也在滴血。
    图上好图！
    衣服上好衣服！
    龙阳只是看一眼就知道，这些衣服兼具美观和实用，一旦推出，肯定大受欢迎。
    可惜，可惜啊……
    总不能欲要此名，必先自宫吧？
    “诶，等等！岳先生，小妹精通女工，颇得母亲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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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7章

    服装，是一个人外在。
    同时，服装又是一个人心灵与精神的外在具现。
    尤其是青春期，人们对衣着打扮越发敏感。
    颜色、款式、面料、配饰等，都会成为喜欢或者不喜欢的原因。
    就拿少年们穿着最多的牛仔裤来说。
    就蓝黑两个颜色，也能玩出花来。
    有的人喜欢穿满是洞的牛仔裤，有的人喜欢穿全是布条的牛仔裤，有的人喜欢穿全是金属环、金属链的牛仔裤……
    人总是在有意、无意的用各种方式来区分彼此，凸显自我。
    而服装是彰显个性最直接的手段。
    比如交战双方，通常都是用服装或者某些配饰分辨敌我。
    而在没有衣服的上古时期，纹身也能起到类似的效果。
    反过来，服装也是抹杀个性，培养共性的最好手段。
    比如小学、初中、高中学校里那种肥垮垮的蓝白色、红白色校服。
    华夏衣冠，也是这个效果。
    只是当今之世，还没有真正的华夏衣冠。
    周天子有一套“礼”，对衣冠穿戴等方方面面都进行详细的要求。
    但是，这种要求非常宽泛。
    诸侯根据级别，可以戴什么样的帽子，帽子前面几根珍珠串，出门几匹马拉车，住的房子最高有多高，吃饭什么时候能吃什么，死了以后用什么规格下葬……
    好像生老病死全都要求了。
    但是又什么都没要求。
    诸侯穿什么材质的衣服？能不能用明黄色？上面能不能绣龙？五爪的……
    也就是说，岳川喜欢的话，现在就可以做一件明黄色龙纹大衣，然后告诉龙阳，天冷了，加件衣服。
    诸侯的服装尚且如此宽松，更何况诸侯下面的贵族、士大夫等。
    至于平民百姓，更管不到了。
    老百姓穷得衣不蔽体的时候都不管，现在吆五喝六，告诉百姓这不能穿，那不能穿。
    这不是讨打嘛。
    所以，服装设计很有搞头。
    往小了说，这是解决老百姓的物质生活需求，丰富老百姓的精神文化需求。
    往大了说，这是填补“礼”的漏洞和空白，完善华夏衣冠。
    一个文化强不强，并不是靠上位者一句话决定的。
    而是这种文化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在生活中的影响。
    满清之所以能轻松的剃发易服，并不完全是汉人地主阶层带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华夏衣冠”的弱势。
    或许有人会说，华夏衣冠很强势，明朝的衣服很多，很华丽。
    但是……
    这些只局限于官僚贵族。
    马面裙也好，飞鱼服也罢，都不是老百姓的衣着。
    明朝老百姓穿什么？
    估计没几个人知道。
    明朝最底层老百姓穿什么？
    还是没人知道。
    穿衣服都这样子了，更何况头发？
    曾经，读书人篡改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把修剪须发跟孝顺联系起来。
    人们剃发就是不孝顺。
    达官贵人也就罢了，能经常洗热水澡，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
    最底层的穷苦老百姓只能蓬头垢面。
    谁敢修剪头发，轻则一个“不孝”压下来，责骂鞭笞，重则被小官小吏一顿敲诈勒索。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说要剃发易服，最底层的老百姓会怎么想？
    老鼠尾巴辫子确实不好看。
    但是，它清爽、方便。
    至少最底层的穷人是这么觉得。
    一个民族的文化想要强势，就必须在方方面面给人以便利，不仅是方便，还有利益。
    遵从这个文化，就能获取方便，还能获得利益。
    如此，人人山呼万岁。
    不仅本民族狂热拥护，外民族也会削尖脑袋认祖归宗。
    反之，如果一个民族的文化处处掣肘，还要损害人们的利益，这个文化注定不会长久。
    本族人都拼了命的撇清关系，更别说异族。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国家花了大力气在全世界搞孔子学院，结果纯粹是赔本赚吆喝。
    有时候真金白银撒出去，吆喝没赚来，骂声倒是不少。
    在岳川看来，这就类似发鸡蛋吸引老头老太太过来听养生保健课。
    问题是，人家能骗老头老太太买保健品，鸡蛋钱赚回来还能落点。
    孔子学院得到什么了？
    反倒是后来，国家实力强了，世界影响力大了，综合地位高了，全方位遥遥领先的时候，外国人主动的、自发地学习汉语，学习华夏文化。
    网上充斥着各种“我爱中国”、“中国很好”。
    为什么呢？
    首先排除上下五千年的厚重底蕴。
    老外学习中文，学习华夏文化，还真不是为了上下五千年的历史。
    人家丑国两百多年历史，也一样主导全世界文化。
    说白了，这些老外学习华夏文化，能获得学习、生活、工作上的方便，能在与华夏人交流的时候获得利益。
    对着社交软件喊一句“我爱华夏”就咔咔涨粉，哗哗带货。
    这种好事，谁不乐意？
    方便和利益。
    就这么简单。
    眼下，岳川要做的也是这个。
    让天下人在学习姜国文化的时候，能获得方便，获得利益。
    姜国文化、钱币、商品等已经做到了。
    但是还不够！
    不够直接！
    不够明显！
    不够深刻！
    姜国文化对天下人的影响和改变还没有深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还没有达到让人们割舍不下的程度。
    服装，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见过王兄、见过岳先生。”
    龙葵款款而行、翩翩而立。
    仿佛站在原地没动，却又像流云一样，充满了灵动。
    她的美，无处不在。
    不仅是五官、仪态、气质，还有衣着和服饰。
    没错！
    就是这个！
    岳川笑了笑，“以前只是觉得公主殿下很美，却没有仔细分辨。现在才发现，公主殿下人美、衣服也美，这么美的衣服，也只有穿在公主殿下身上，才能展现出最光彩耀人的一面。”
    龙葵瞬间羞红了脸。
    因为，岳先生以前都是讲大道理，讲治国，讲修行。
    还从来没有讲个人。
    更没有对自己品头论足。
    今天是怎么了？
    岳先生竟然这般反常。
    龙葵只能把目光转向龙阳。
    “王兄，你急匆匆唤我过来，所谓何事？”
    龙阳“啊”了一声，随即拿起桌上的本子。
    “你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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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8章

    “本子？”
    龙葵疑惑的拿起来，满脑子小问号。
    “什么本子？谁的本子？让我看这个干什么？”
    嘴上如此说着，龙葵手里却不慢，熟练至极的翻开了十多页，拇指捻着书角一阵“哗啦啦”，然后倒回第一页。
    “咦？”
    龙葵手上一停，一页一页的往后翻，然后定格在其中一页。
    许久之后，再翻到后一页……
    一刻钟后，龙葵终于把几十页的本子看完了。
    “这是谁画的？”
    嘴上是疑问句，眼睛却直勾勾看向岳川。
    王兄是什么人，龙葵再清楚不过。
    让他画不穿衣服的小人还行，穿衣服的小人，这不是难为人么。
    岳川笑着点了点头，“先王后以刺绣冠绝天下，姜国刺绣名满列国，公主殿下就不想继承先王后的手艺，甚至更进一步吗？”
    “我当然想！只是，我学艺不精，连母亲一成都没有，如何能冠绝天下？”
    岳川哈哈一笑，“那就学啊！”
    “学？”龙葵苦涩一笑，随即低下头去，“母亲在的时候，经常让我学习刺绣，想要多教我一些手艺。可我总是心不在焉，连个皮毛都没学到。现在就是想学，也没地方学了。”
    岳川心中暗道：谁说的！你娘在我手上，你想学，跟我说就是。
    不过，岳川说的“学习”是另一个意思。
    “公主殿下，先王后以刺绣冠绝天下，然而刺绣，仅仅是裁衣制衣的一个环节。在我看来，这不过是锦上添加之举，迎合的是公卿贵族的喜好，对最底层平民百姓无益。”
    龙葵瞬间昂起头，毫不退让的直视岳川。
    “先生，母亲制作绣品，换取钱财之后补贴国内贫穷百姓，让他们能安然过冬，怎么能说对最底层平民百姓无益呢？”
    岳川哈哈大笑。
    这下子，龙阳也忍不住皱起眉头。
    “岳先生，这有什么好笑的吗？”
    岳川点了点头，“君上！公主殿下！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不直接赈济困难群众，而是绕一圈，而且是绕一大圈呢？”
    龙阳双手一摊，“没钱！”
    龙葵也跟着点头，“我们姜国太穷了，所以母亲只能制作绣品换取钱财，购买谷物和麻衣。”
    岳川再次摇头，“君上！公主殿下！你们知道嫘祖吗？”
    嫘祖？
    这个当然知道啊！
    上古之时，人们没有衣服穿，只能用树叶、兽皮遮羞御寒。
    是嫘祖观察虫子，发现了丝绸。
    也正因此，人们掌握了养蚕的技术，有了丝绸，有了衣服。
    岳川笑着解释道：“你们看，嫘祖想让所有人都有衣服穿，但她没有去采集更多的树叶，也没有去鞣制更多的兽皮。是不是？难道说，嫘祖做的不对吗？”
    对！
    太对了！
    龙阳和龙葵全都无言以对。
    岳川用手指了指外面，“先王后确实伟大，她当王后的二十年，姜国的穷人安稳了二十年，幸福了二十年。但是第二十一年呢？”
    岳川叹息一声，“若不是黄相来到姜国，第二十一年，要饿死多少人，冻死多少人？”
    龙阳瞬间涨红了脸。
    龙葵也脸色煞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不敢想象岳川描述的场景。
    龙阳叹息一声，“岳先生，我听过一个词——夏虫不可语冰，说是蝗虫根本不知道冰的存在，因为它们根本活不到冬天。”
    “阳无意冒犯蝗神大人，只是借此自比。如果没有蝗神大人相助，我们姜国就像秋后的蚂蚱，哪里有机会看到冬天？所以，也就想象不到后面的烦恼。”
    龙葵明白了王兄的意思，跟着叹息一声，“是啊！我们姜国能走到今天，全赖蝗神保佑。否则，冬天还没来，姜国就不复存在了。”
    岳川摆了摆手，“我们不说蝗神，继续说衣服的问题。刺绣不过是锦上添花，如果我们能像嫘祖一样，寻找到一种新型的制衣材料，是不是能让人人有衣服穿？人人都能暖呵呵的度过冬天？”
    龙葵瞬间双手合十，“如果真能找到这种材料，我一定先做一件衣服，送给蝗神大人。”
    岳川表示，这话我听到了，也记住了。
    龙阳则摇了摇头，“岳先生，制衣的材料，大都是丝麻，只是丝绸昂贵，麻布虽然便宜，但是不能御寒，夷狄那边倒是有各种兽皮，价格也不低。我们想让所有人都有衣服穿，怕是得花一大笔钱。”
    说到花钱，龙阳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岳川摇了摇头，“君上，一只羊，如果取羊皮，那只能取一次，一张羊皮最多也就制一件小衣服。但是，如果不伤羊命，只剪羊毛，则年复一年，能产出十多年。”
    “羊毛？”
    龙阳忍不住笑了，“岳先生，羊毛有什么用？夷狄之人都不要这东西。”
    龙葵虽然不懂，可还是解释道：“我听说羊毛腥膻骚臭，夷狄之人大都是将其丢弃，最多也就是制作羊毛毡，根本不能制作衣物。”
    “那是你们不能！不代表羊毛不能！”
    岳川知道龙阳和龙葵说的没错。
    羊毛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都是毫无价值的垃圾。
    主要是羊毛蕴含油脂，这种油脂令羊毛腥臭难闻。
    别说中原人嫌弃，草原上的人也不太待见。
    可是后来，人们发现了羊毛脱脂的办法，去除了羊毛的异味。
    之后，羊毛就成了纺织品，可以用来纺织毛线，毛线又能织造衣物。
    这种变废为宝的发明创新，无异于点石成金。
    一座金矿出现在人们眼前。
    而且是一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白色金矿。
    都不说当时了，就是21世纪，羊毛制作的衣物依旧是高端、昂贵的象征。
    也正因此，当时的英国出现了“圈地运动”，地主们把农田改成草场用来牧羊，佃农们被赶出庄园，流落街头。
    “羊吃人”的局面由此出现。
    想到这里，岳川哈哈一笑。
    “君上，公主殿下！嫘祖之前，谁能想到，小小的虫子能让人有衣服穿呢？”
    龙阳坦诚回答：“确实想不到。”
    龙葵则眼睛一亮，“岳先生，您有嫘祖之能，让羊毛变成衣服吗？”
    岳川点头，“有！不过，我不想当嫘祖。”
    “啊？”
    龙葵焦急地左手揪右手。
    “岳先生，您要为天下穷苦之人着想，为所有贫寒之人考虑啊。岳先生，我求您了，求求您大发慈悲啊。”
    岳川呵呵一笑，“求人不如求己啊！”
    “求己？”
    龙阳难得聪明了一回。
    “小葵，岳先生的意思，是让你当嫘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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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39章

    嫘祖！
    龙葵震惊了！
    她心中一直以母亲为偶像，想要继承母亲巧夺天工的刺绣技法。
    然而，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未能如愿。
    现在岳川把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而且是远超“天下第一刺绣”的机会。
    “岳先生，如果能让天下贫寒之人都能有衣穿，不再受寒冬之苦，葵愿为此倾尽一切、奉献终生！”
    龙阳听到这话，一脸的淡然，甚至还点了点头。
    在他看来，能以一己之力让天下人远离有衣穿，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是赚的，而且大赚特赚。
    龙葵怯怯的低下头，不敢与岳川对视。
    她感觉自己刚才的话有点夸张了。
    以自己一个换全天下，这是多看得起自己啊。
    一时间，龙葵霞飞双颊，云浮耳尖。
    “岳先生……我……我……”
    而此时，岳川想到的是上辈子世界里《仙剑》龙葵捧剑赴死，以身殉国的壮烈场景。
    当初看到这一镜头的时候，泪水不止一次决堤。
    所以，岳川毫不怀疑龙葵的话。
    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她真的可以为了心中的至亲之人粉身碎骨。
    岳川摇了摇头。
    他不想同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然而，龙葵还以为岳川拒绝了自己，一时间脸上血色尽失。
    龙阳看到这一幕也遗憾的叹了口气。
    小妹，终究是差了点，入不了岳先生的眼界啊。
    也对，岳先生身边都是什么样的人？
    每一个都是像自己这样优秀的豪杰！
    察觉到龙葵的神色变化，岳川瞬间明白，这小妮子误会了。
    “咳咳！区区剪羊毛之法，我还不看在眼里！不过，光靠剪羊毛是没法让贫寒之人过上温饱生活的，咱们还得发掘更多的制衣材料。”
    “啊？还有？”
    龙葵和龙阳同时愣住。
    一个羊毛已经够震撼了，没想到岳先生还有。
    而且听岳先生的口气，似乎不止一个。
    一个桑蚕之术，已经令嫘祖获得天大的功德，名垂青史。
    如果岳先生赏赐给自己（妹妹）几个类似的奇法秘术，又该是何等场景？
    龙阳心中暗暗琢磨：应该……能挣不少钱吧……
    看着两人炙热而又渴望的目光，岳川哈哈一笑。
    “咱们姜国养鸡众多，鸡毛产量大，这东西也是一种制衣的原料。”
    鸡毛？
    龙阳瞬间瞪大眼睛。
    “岳先生，是不是搞错了？这个鸡毛不是用来制作鸡毛毽子、鸡毛掸子的吗？怎么还能制作衣服？”
    岳川点了点头。
    胡一手下的货郎队伍一直在姜国各乡村收鸡毛。
    用鸡毛换各种小商品。
    稷下广场积攒了巨量的鸡毛。
    对老百姓而言，鸡就是摇钱树。
    隔几天揪几根鸡毛，就能换点东西。
    别的国家，形容一个人吝啬，可以用“铁公鸡一毛不拔”，但是姜国不行。
    姜国没有哪只公鸡不被拔毛的。
    一直都没有！
    鸡毛筛选、清理之后，用途很广。
    比如鸡毛毽子、鸡毛掸子。
    除此之外，根据鸡毛的品类不同可以制作成枕头、服装的原材料。
    你没听错，鸡毛可以制作枕头、服装。
    “禽类的羽毛可以用来填充衣物，达到保暖的效果。尤其是禽类的绒羽，保暖效果不输兽皮，却比兽皮轻便，穿在身上更加美观。”
    岳川说的是实话。
    上辈子的世界里，羽绒服一直是防寒保暖的首选。
    鸭绒、鹅绒的衣服，动辄上千。
    不过还是有很多黑心商贩，把鸡毛打碎了冒充鸭绒、鹅绒。
    虽然这种以次充好的行为非常缺德。
    但足以说明，鸡毛可以制作衣服。
    就像黑心商贩拿二锅头灌进茅台瓶子，虽然是假酒，至少不伤身体。
    总比那些用甲醇的好。
    鸡毛也是这个道理。
    虽然不如鸭绒、鹅绒保暖，但比起芦苇絮、茅草之类的，还是强多了。
    岳川点头说道：“没错！鸡毛可以用来制作衣物，而且保暖效果非常好。稷下广场囤积了大量的鸡毛，今年就可以试着制作衣服，看看效果。”
    “啊？稷下广场？他们已经在做了？”
    岳川“嗯”了一声，“从去年就开始了！最初只是想搜购鸡毛，给百姓创收，后面收到的鸡毛越来越多，周边其他国家的人也都把鸡毛搜集起来，卖给我们。品相好的鸡毛可以单独拿出来，做成各种用品，品相差的，正好拿来做衣服。”
    龙葵摇头说道：“岳先生，这是稷下广场的功劳，我不能抢占。”
    岳川认真地看着龙葵。
    这小姑娘一脸坚定，并非作假。
    岳川心中暗道：瞧瞧龙葵，再看看龙阳，都是一个爹娘生的，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呢？
    想当初，岳川刚拿出简体字，龙阳直接开口买断。
    龙葵呢，这天大的名声，她丝毫不心动。
    “葵公主，鸡毛制作衣物，这种事荒诞不经，说出去谁会信呢？还有羊毛制作衣物。如果我所料不错，人们宁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也不会尝试这两种新鲜事物。所以，这就得公主殿下帮忙了。”
    “啊？我？怎么帮忙？”
    “当然是需要公主殿下的名气，由公主殿下来倡导百姓，引领风气，影响更多的人接受新鲜事物。”
    人们对新鲜事物的认知和接受过程十分漫长。
    比如汽车刚刚发明的时候，人们依旧执着骑马，并且嘲笑汽车是丑陋的铁疙瘩。
    可是，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再后来新能源汽车出现，然而人们同样质疑、抵触。
    电池自燃、里程焦虑、省油不省钱……
    还有人喊出：只要军车还烧油，我就坚决不买电车。
    总之，就是主打一个宁可难受，也不接受。
    鸡毛、羊毛之类的新事物产生，必然有一个了解、认识的过程。
    岳川借助自身影响力的话，人们也能接受。
    但岳川的影响力有限。
    最多，也就是姜国这一块。
    鸡毛衣服、羊毛衣服从姜国风靡天下，不知得多少年了。
    但是通过龙葵就不一样了。
    离王后的名气天下皆知，龙葵虽然比不上母亲，但是女凭母贵。
    离王后是顶流的话，龙葵再差也是小网红吧。
    无论哪种，带货能力都是非常恐怖的。
    岳川笑着说道：“除了羊毛衣服、鸡毛衣服，还有第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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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0章

    “西域有一种事物，轻柔如云、洁白如雪，却能起到御寒保暖的效果。可以用来制作被褥、棉衣，真正让天下再无冻死骨。”
    “除了制作冬衣，棉花还能纺织成棉纱、棉布，用于制作春夏秋的单薄衣物。除此之外，棉花还有很多特殊的功用。”
    “最主要的，这东西可以像麻一样大规模种植，而且产量不低。”
    口说无凭，眼见为实。
    岳川拿出几卷西域产的棉纱、棉布。
    龙阳和龙葵看了之后，双眼瞪得溜圆。
    就像西域的人第一次见到丝绸，中原人第一次见到棉花也一样的惊讶。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轻柔、透气、吸汗，这东西真是太好了。”
    “而且染色非常方便，可以染上鲜艳的颜色，制成绚丽的图案。”
    “岳先生，棉花的价格贵不贵？比之麻如何？”
    这下子把岳川问住了。
    在人们心目中麻是低等的衣料，但是在上辈子的世界里，麻制品的价格越来越贵，早就超过了棉织品。
    比如亚麻制品，更是被资本一点点吹嘘炒作成了奢侈品。
    这个世界，肯定也不会错了。
    岳川回答道：“麻的种植、浸泡、纺织工序繁琐、流程复杂，费时费力，这就使得麻产量低、价格相对较高。而棉花的话，由于能大规模种植，采摘方便，加工也简单，产量非常巨大，价格势必比麻更低！”
    听到这话，龙葵忍不住欢呼起来。
    麻是贫穷之人的主要衣料，如果棉花比麻还廉价，就意味着穷人都能有衣服穿，而且是保暖御寒的冬衣。
    “岳先生，我们姜国也能种棉花吗？怎么种？”
    “姜国当然可以种棉花，不过，我不建议姜国这么做。”
    “为什么？”
    龙葵很是不解。
    这么好的东西，姜国为什么不能种？
    岳川回答道：“姜国不适合发展农业，之前保留农桑产业，是因为百姓短时间里找不到其他发家致富的方法，随着时间推移，咱们姜国的百姓会逐渐放弃这些劳动繁重、回报稀少的产业。”
    龙阳大惊，“什么？岳先生，难道我们姜国的百姓以后都不养蚕了？”
    “没错！”岳川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
    “啊啊啊，这样一来，农税岂不是又要少一大笔？”
    龙阳“嚯”的站了起来。
    “不行！岳先生，这可不行啊！咱们之前说好的，官不出城、权不下乡，但每个乡村该交的税还是要交，不能因为他们不养蚕不种地，就赖着不交。”
    岳川顿时哈哈大笑。
    “君上！你听我说完啊！”
    “哦哦，岳先生你说。”
    “种桑养蚕，一来繁琐，二来收益低，比不上开作坊或者种菜、种果树。姜国的百姓肯定会逐渐淘汰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产业。”
    “姜国未来或许会保留桑蚕业，但他们养的蚕肯定都不是普通的蚕，吐的丝也不是普通的丝，养蚕规模缩小了，但收益肯定暴增！”
    “什么？还能这样？”
    岳川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和南郭离聊过，知道百宝袋的制作窍门。
    其中用的丝并非普通蚕丝，而是有着极高的品质。
    通过灵气祭炼，这种蚕丝可以拥有特殊的功效，再通过《帛术》中的法术，就能制作成百宝袋。
    岳川已经让胡一手下的货郎队伍进行蚕丝收购，尤其是高品质的蚕丝，给出的价格极高，以此来刺激百姓精心养蚕，潜心改良蚕种，为土地庙的百宝袋产业添砖加瓦。
    “所以君上无须担心，哪怕将来桑蚕养殖规模缩小，上交的税费依旧不会减少。而且，我们的桑蚕养殖业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杨国，或者周边其他国家。”
    龙阳疑惑，“转移出去了，就是别国的产业了，就算交税也交不到我这里吧？”
    “君上，他们生产出来的蚕丝总得卖出去是不是？卖出去能卖给谁？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我们姜国。姜国的商人会把生丝采购一空，运回姜国织成丝绸，再卖出去。”
    龙阳大喜，“如此，我就能征收商税了？”
    龙葵略微嫌弃的瞥了龙阳一眼。
    丢人，真是太丢人了。
    “岳先生，您说我们姜国不适合种棉花，难道也是让周边国家种植，然后通过商人收购，贩运到姜国，我们织成棉纱、棉布，制成棉被、棉衣，再卖出去吗？”
    岳川点头，“没错！姜国要做的不是种地，而是帮天下各国种地，让他们能高枕无忧的种地，让他们产出的农作物能卖出去，能卖上价！如此，我们姜国就功德无量。”
    龙葵想了想，瞬间明白过来。
    “就如嫘祖，她自己不种桑树，不养蚕，但是她帮助其他人种桑树、养蚕、缫丝，让其他人都明白了丝绸的制作流程，让天下人都有衣服穿。”
    “对！就是这个意思！公主殿下真是冰雪聪明。”
    “这就是岳先生常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吗？”
    我说过这句话吗？
    岳川有点疑惑。
    不过，自己说的话太多了，记不住也记不清。
    就算是说过吧。
    以后只要是找不到出处的名言名句，都可以按到自己身上。
    岳川向东北指了指。
    “君上，接下来我们要与肥国接触，并且通过肥国与更多的夷狄国家交往。想让他们接受姜国，学习姜国的文化，除了买他们的牛羊还不够，还得让他们更多生财之道。”
    “就像稷下广场之前在乡村中收购鸡毛一样，我们可以派商人去夷狄之国收购羊毛，而且是大量收购，让夷狄之国的百姓都有钱赚，而且是一份并不需要出多少力气就能挣得的额外钱财。”
    “如此一来，夷狄之国的百姓就会自发的记住姜国商人的长相特征、服装特征，尝试理解姜国商人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如此一来，不需要我们教，他们就会主动学习姜国文字和姜国文化。这时候，我们再派遣人手去教他们读书写字，十年二十年间，夷狄之国的孩童就会说姜国文字、穿姜国衣衫。”
    龙阳激动的一拍大腿，“岳先生，咱们先把姜国衣衫弄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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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1章

    一说到姜国衣衫，乃至华夏衣衫的设定，龙阳和龙葵都打起精神来。
    龙阳知道自己的斤两，主动地向后挪了挪，把舞台让给龙葵。
    岳川一手执笔，一手按着本子，沙沙沙几笔，勾勒出一个衣衫草图。
    “公主殿下请看，这是一个短袖衫，比起现在的宽袍大袖，这个上衣最大的特点就是省布料。”
    龙葵忍不住说道：“岳先生，这也太省了吧？没有下摆就算了，怎么连袖子都没了呢？你看看，这都露着肩膀了，真要穿着走在大街上，不是有伤风化吗？”
    岳川心中暗笑：这算什么？我只是省略了下摆和袖子，上辈子的世界里，设计师连锁骨以上、膻中以下所有布料都省略了。还有更狠的，正面只剩两块布了，背后只剩几根布带。穿这种衣服走在大街上，不是更有伤风化吗？
    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微笑，岳川继续画图。
    “这是短裤。”
    这回，连龙阳都忍不住凑过来。
    “咦，这个好！这个不错！大腿以下全都省略了，蹲身的时候裆部会轻松许多……呃呃……不不，你当我没说。”
    龙葵听到这话，脸红得发烫。
    龙阳尴尬的转过身去，恨不得面前有个柱子，让自己撞几下。
    岳川哈哈一笑，“君上说的不错！我们设计衣服，必须从实际需求、实际体验、实际感受出发。衣衫鞋帽对我们而言，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舒服，而不是束缚！”
    “舒服？束缚？”
    龙葵喃喃着这两个词，眼睛中有一丝光芒迸发。
    “多谢岳先生，我悟了！”
    吧嗒！
    岳川手中钢笔滑落。
    今天没有讲道啊！
    怎么又悟了？
    讲不讲道理啊！
    龙葵向岳川拱手一拜，“岳先生，我明白了！礼教就像绳索一样，捆缚在人们身上、手上、脚上，让人们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喘息。而我们重新设计的华夏衣冠，要让人们尽情舒展、尽情绽放。男人的服装就要像劲松一样挺拔，女人的服装就想要繁花一样绚丽。”
    岳川点了点头，指了指桌子侧面。
    龙葵立刻走过去，拎着裙角跪坐下去，顺手帮岳川整理桌上的纸和笔。
    岳川说道：“礼，刚开始的时候肯定是好的，教导人们向善的。但是随着时间推移，礼被人们掺杂了太多太多的垃圾。”
    龙葵和龙阳同时点头。
    之前伍子胥与众人在南郭小院论道，其中就有“垃圾”这一块。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你们听过这句话吗？”
    龙葵点头，“听过！”
    龙阳跟着点头，“现在听过，也算吗？”
    楚王好细腰，出自《墨子·兼爱中》的内容：昔者楚灵王好士细腰，故灵王之臣皆以一饭为节，胁息然后带，扶墙然后起。
    按照时间推断，这件事刚发生没多久。
    龙葵知道这件事，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传播多广。
    而是因为她的母亲。
    因为刺绣的原因，南郭离比较关注各国宫廷中的动态，尤其是衣着款式、图案纹样等。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知道了楚王好细腰。
    然后，她又把这个事情当做故事讲给了龙葵。
    至于龙阳……
    楚王好细腰这种事，南郭离才不会跟他讲。
    但是岳川没这个顾忌。
    不但讲了，而且讲得非常生动。
    《墨子·兼爱中》寥寥数语的故事，岳川一讲就是半刻钟。
    龙阳哈哈大笑，“楚国蛮王，果然荒淫无道。”
    岳川笑着说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类似楚王好细腰的事情还有很多，而且会越来越多。我们隔壁不也有老杨君吗？”
    龙阳瞬间不笑了。
    跟老杨君一比，楚王还真不“蛮”。
    岳川在本子上画了个绣花鞋。
    “乡村中的人都觉得，女人的脚越大越好，因为脚大就意味着站得稳、走得快，干活麻利。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还能干农活。”
    “可城镇不一样！这里的女性不需要太多劳作，尤其是达官贵人家中的女子，饮食起居都有人伺候，她们只需要貌美如花就行了。”
    “所以，城镇中就会流行起一种小脚的审美，甚至有了三寸金莲的说法。但是人的脚怎么可能只有三寸？所以呢……”
    岳川左右看了看，龙阳、龙葵全都一脸茫然的摇头。
    显然，他们不知道怎么办。
    他们想象不到后世之人的变态。
    岳川说道：“就像楚王好细腰一样，宫中女子用布带勒住腰，把腰勒细。喜欢小脚的人也用这种办法，勒住脚，把脚勒小。”
    龙阳的目光瞬间转到龙葵身上，然后下滑、后移，落在龙葵裙子遮掩的脚上。
    龙葵顿时又羞又气，“王兄，你在看什么？！”
    “啊啊……没有！咳咳……什么也没看！”
    气呼呼的瞪了龙阳一眼，龙葵问道：“岳先生，光靠布带也不可能把脚勒成三寸金莲吧？”
    “当然不能，所以他们……”
    岳川用手掌比划了一下，平平伸直的五根手指一根根弯折起来，嘴巴里还发出“咔咔”的声音。
    龙葵先是疑惑，随即恍然大悟。
    “啊？他们竟然把脚骨折断？”
    岳川点头，“没错！这就是所谓的三寸金莲！人为制造残疾！”
    龙阳怒从心中起，愤恨说道：“怎么有人这般残忍？”
    岳川摇了摇头，“这就是礼教、社会风气！当所有人都认为小脚美，认为三寸金莲美的时候，大脚的女孩就有罪。大脚就意味着丑、意味着穷、意味着低人一等。”
    “小时候，一出门就被人指指点点！长大了，找不到好婆家！就算找到好婆家，也会被婆家的人各种看不起，刁难奚落。”
    “为了女孩子的前途，父母兄弟会主动劝说家中女子，劝说无效就直接强行动手。折断女孩脚骨的时候，还会大言不惭的说——我是为你好！”
    龙阳抢过本子，“嗤啦”一声把画着绣花鞋的那一页撕下来。
    真气绽放，一团烈焰在掌中爆发。
    纸张瞬间化作灰烬。
    可是岳川那一番话，就像烙铁一样，深深刻在龙阳和龙葵脑海中。
    世上，竟然有这般愚蠢的父母！
    世上，竟然有这般残忍的兄弟！
    世上，竟然有这般愚蠢的女人，自己遭过的罪，还要再让自己的女儿重新遭一遍。
    龙阳怒声问道：“岳先生，究竟是谁？这般禽兽、畜生！”
    岳川随手一指，“老杨君！”
    “啊！可恨！我竟然从不知道，老杨君还有这种爱好！”
    岳川呵呵一笑，“老杨君不可怕，可怕的是，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变得像老杨君一样！借审美、礼教来束缚天下人，迫害天下人，残害天下人！”
    听到这话，龙葵猛然抬头。
    她拱手向岳川行了一礼。
    “先生，我愿成为当今之世的嫘祖！为天下人造衣衫，更是为天下人立荣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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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2章

    一个人乃至一个民族，可以快速积累财富，可以快速提高知识，但审美和修养这两个东西必须时间的积累，以及社会的沉淀。
    审美和修养，就像多米诺骨牌。
    堆砌的时候，千辛万苦，倒塌的时候，只需要手指轻轻一碰。
    华夏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才积累下来了仁义礼智信几个美德，后人短短十几年就能嚯嚯干净。
    审美也一样。
    老祖宗的审美是世界独一档，甩开番邦蛮夷几个太阳系。
    每个朝代都有自己独特的美。
    衣食住行、服装饰品、家居摆设等等，全都遥遥领先，尤其是对美人的赏析，那叫一个百花齐放、万紫千红。
    春兰秋菊、各擅胜场。
    可是到了21世纪，国风审美被质疑，被嘲讽，被诋毁。
    反而是日韩风、欧美风大行其道。
    在自己身上各种动刀、打针，埋入各种科技与狠活。
    说白了，就是为了把自己变得不那么“中国味”，变得有日韩味、欧美味。
    文化的不自信必然导致审美的畸形。
    美女不再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千姿百态，而是统一白幼瘦。
    女生从小就被父母逼迫着去学钢琴、学舞蹈，长大了又节食，不顾健康的瘦，每天用各种护肤品养护，练习瑜伽等为自己塑型。
    最可怕的是，女生会觉得理所当然。
    用化妆品养护自己，不是爱自己吗？
    健身塑型，不也是爱自己吗？
    爱美有什么不对吗？
    问题，这个“美”究竟是自己眼中的美，还是别人眼中的“美”？
    古人眼中的美是出水芙蓉，是空谷幽兰，是天然去雕饰，是妙手偶得之。
    而不是像腌制木乃伊一样折磨自己。
    为了“美”，为了取悦家人、朋友、社会而束缚自己，让自己不舒服，这与“楚王好细腰”有什么区别？这与裹小脚有什么不一样？
    人们批判封建礼教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也被“资本”和“商业化”裹进茧房中。
    商业资本最喜欢的就是垄断，最初是生产、销售上的垄断。
    但是，这样做会被罚。
    于是更高级也更隐蔽的垄断出现了，他们直接垄断人的审美、认知。
    我是卖美白产品的，我宣传女人就应该白，女人不白就是丑、就是懒、就是穷。
    我是卖减肥产品的，我宣传女人就应该瘦，女人不瘦就是丑、就是懒、就是不自律。
    当这种理念深深地灌入到人们认知中，产品自然就大火。
    最初，人们有某种需求，商家生产某种商品去满足人们的需求。
    可是渐渐的，商家改变了这些，他们先宣传某种理念，炒作人们的需求，然后顺势推出自己的产品。
    肥皂到洗发水的转变是这样，洗衣粉到洗衣液的转变是这样，味精到鸡精的转变还是这样。
    而关于女人，以及围绕女人的一切，向来是商家的“必争之地”。
    审美，包含的不仅仅是美，还有难以想象的利益。
    想到这儿，岳川提笔作画。
    一张！
    两张！
    三张……
    各种用途、各种风格的衣物在纸上接连浮现。
    长的、短的、厚的、薄的。
    简单的，复杂的。
    适合练功和运动的，适合劳作和干活的，适合逛街和打卡的，适合正式场合的……
    不仅有现代的，还有古代的。
    魏晋时期的羽扇纶巾、隋唐时期的幞头圆衫乌皮靴、两宋时期的高髻小梳襦衫披帛长裙，还有裹巾子小袖长衣的市民装扮等。
    不仅有中原的，还有东南西北等各个少数民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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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3章

    一本画完，龙葵立刻递上新本子。
    一支笔墨水耗尽，龙阳立刻递上新的钢笔。
    只是不知为什么，那递笔的动作跟递烟似的。
    就这样，岳川一直画，一直画。
    仿佛要把记忆中关于审美的一切都倾倒出来。
    统一审美？扭曲审美？然后用畸形审美去谋求利益？
    想都别想！
    龙阳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手腕。
    昨天，自己疯狂写字，不到一天时间写了上百种武学。
    今天轮到岳先生了。
    一口气画了上百个本子。
    一边画，还一边讲解这些衣服的材质、理念，穿着的场景等等。
    龙阳听得昏昏欲睡。
    龙葵却双眼放光。
    她从小跟着母亲学习刺绣，对于色彩、纹理、图案的处理非常熟稔。
    于刺绣一道，龙葵已经没有太大的提升空间。
    想要达到母亲那种高度，难之又难。
    现在，岳川给龙葵开辟了一个新赛道、新天地。
    服装的设计。
    不同的服装设计，又能配合不同的色彩、纹理、图案。
    同样一幅画，同样一个服装的设计，如果用不同的材质、不同的颜色、不同的纹饰和图案，又能衍生出数十个上百个版本。
    “岳先生，我明白了！”龙葵惊喜的说道：“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美！大，自然就美！广，自然就美！博，自然就美！就如这天地万物，山河江海、云雨霜雪、松柏竹菊！春夏秋冬，四时不同。天南地北，风光各异！”
    岳川点头。
    美从来不是单一。
    万事万物都有美，独特的美。
    那种在山里画个圈，修个墙，说这里风景最美的，是景区。
    真正的美，永远都在墙外。
    岳川感慨道：“美景是永远都在变化的，但美永远都是一成不变的。它撒落在大地上、飘散在云霞中，融入到春风里。美是凝固的诗，是流动的画。我们能做的，只是把心中的美赋予给物品，让人能通过这些物品领略到美的剪影。”
    龙阳有点着急了。
    “岳先生，说了这么多，咱们华夏的衣装呢？究竟哪个才是啊？”
    龙葵没好气的说道：“王兄，你怎么这么笨啊！这些……全都是啊……”
    小姑娘指了指满桌的本子，双臂张开，做了个“我全都要”的动作。
    岳川被她逗乐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公主殿下说的没错，这些全都是！所有关于美的东西，我们华夏全都要！”
    龙阳反问道：“难道我们向其他国家推广服装的时候，要带着几千件、几万件服装吗？”
    岳川笑着摇了摇头，“为什么要带着这么多服装？我们选几个有代表性的不就行了？”
    说着，岳川找出最开始时画的，带有落榜美术生风格的帅气制服。
    “这是我设计的‘墨’系列服装，简约、大气、美观、实用。一身墨黑，也很符合墨门的气质。制作出来后，就能让墨家门徒穿着这种服饰四处走动，匡扶正义、安正天下时为我们扬名，顺便为姜国服装扬名。”
    “还有这个‘胡’系列，男女都有，最适合骑行、射猎，上衣、下装、高帮靴，还有其他饰品、配件。我想，肥国人乃至所有夷狄国家，都无法拒绝这种美观、实用的衣着。借助这种服装，我们就能收到中山国、代国、仇国这些鲜虞联盟的追捧。”
    “还有这个、这个，以及这个……”
    龙阳弱弱的问道：“这些系列太多了吧，而且每个系列都有这么多套不同的衣服，人们穿得了这么多衣服吗？”
    岳川看了一眼龙阳，没说话。
    大男孩，你太幼稚了！
    女人嘴里永远都是“没衣服穿了”，什么时候会觉得衣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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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4章

    这一次游历，让伍子胥大开眼界。
    治国之道、修行之道、家国之道……
    这些，伍子胥全都学到了。
    而且有了长足的提升。
    最重要的是，伍子胥看到了新产业的诞生——服装业。
    “痛失一项支柱产业啊！”
    每每想及此处，伍子胥就心疼肝疼。
    于是，即将返程的伍子胥一跺脚，转回南郭小院。
    他得找岳川淘点东西，或者是修行之道，或者是生财之道。
    否则，这一趟就像入宝山而空手回。
    胖阿东愣了一下，“吴兄弟，你去哪？诶，等等我啊！”
    小院中，大黄端坐在树下，与长卿、王建喝茶品茗。
    今天是孔黑子的课，龙阳又在闭关参悟拳法，三人闲来无事，凑成一桌。
    伍子胥站在篱笆墙外踮着脚张望。
    小院中的事物一览无遗。
    可伍子胥双眼还是跟犁铧一样，均匀地翻遍每一个角落。
    长卿笑着招了招手，“门没锁，伍兄进来吧。”
    伍子胥低头看了一眼篱笆墙。
    嗯，确实没锁。
    不过这个“没锁”的含义好像有点不一样。
    “我要拜见岳先生。”
    长卿和王建同时看向大黄。
    岳先生神出鬼没，来去无踪。
    整个姜国，唯一能联系上岳先生的，就是黄相了。
    大黄走过去移开柴扉，随后向伍子胥行了一礼。
    “岳先生，远游了。”
    “啊？岳先生去往何方了？”
    “肥国！”
    伍子胥顿时大急。
    岳先生走却不跟自己说一声，这说明什么，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上啊。
    “先生去肥国做什么？”
    大黄也不隐瞒，“出使！”
    “什么时候走的？”
    “今天早上！”
    伍子胥听到这话，立刻转头离开，一秒钟都不停留。
    长卿在后面喊着：“伍兄，过来啊，咱们好好研讨一下兵法。”
    伍子胥哪里有心思。
    连回话的心思都没有，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就当告别了。
    长卿忍不住嘟囔道：“伍兄跑这么快干什么？”
    王建看了一眼伍子胥离开的方向，回答道：“应该是追岳先生去了。”
    大黄点了点头，“他要是跑快点，肯定能追上。”
    伍子胥跑得很快。
    当初坐困愁城、一夜白头，通关时估计也没今天这般快。
    只是，姜国北上一片荒郊野岭。
    要么没有像样的路，要么好几天“走的人多了”产生的路。
    伍子胥就像走迷宫一样，只能闷着头蒙。
    好在他运气不错。
    在蒙错了几次之后，终于跟上了姜国的使团。
    “先生，终于……终于赶上你了……”
    “哎呀，吴兄弟，终于等到你了！”
    伍子胥目瞪口呆。
    因为说话的不是别人，而是胖阿东。
    伍子胥指了指胖阿东，又指了指自己，嘴巴蠕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胖兄，你这是……你不是在姜国吗？”
    伍子胥赶路心切，就没有等胖阿东。
    毕竟他有修为在身，可以急速奔行，而胖阿东是普通人，跟不上速度。
    却没想到，胖阿东先他一步跟上使团。
    岳川看了看风尘仆仆的伍子胥，顿时笑了起来。
    “岳先生，您何故发笑？”
    岳川指着胖阿东说：“你问问他是怎么追上使团的。”
    胖阿东想都没想，“问路啊！问过路的行商、旅者。”
    伍子胥脸都绿了。
    他闷头赶路，纯粹是凭借速度往前冲。
    找不到使团就换下一条路。
    路上也不是没遇到其他人，但过往的经历令伍子胥不敢随便与路人搭讪。
    唯恐一个不好害了对方。
    岳川哈哈一笑，“伍员，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往日的事情在你心中留下了阴影，而这个阴影必定成为你心中的破绽，敌人若是对你有所了解，肯定会抓住这个破绽，重创你，甚至要了你的命。”
    伍子胥惊出一身冷汗。
    没想到自己身上有如此严重的问题。
    如果不是今天追赶岳先生，还真就忽略了。
    还好，还好！
    现在被河神大人指出问题所在。
    “多谢岳先生，员受教！”
    这时候，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走过来。
    “伍相，您这是要做什么？”
    翁胖子右手提着衣服下摆，唯恐衣角沾上尘土，左手则持着旌节。
    平常总是笑眯眯的胖脸上此时满是庄严。
    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看到旌节，伍子胥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此行主使不是岳先生？”
    翁胖子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这叫什么话？
    自己不配当主使吗？
    “这些年来，一直是翁某代表姜国出使列国。去年出使吴国也是翁某，伍相忘记了吗？”
    翁胖子杵了杵手中旌节，“伍相还说要送翁某一处园子，这么快就忘了？”
    伍子胥尴尬的咳了咳。
    当初为了拉关系、套近乎，送礼什么的张口就来。
    却没想到翁胖子记性这么好。
    “伍某说话算数，怎会忘记！园子就在姑苏城，随时等候翁使者莅临。”
    岳川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客套了。说正事，伍员，你不呆在姜国，跑这里干什么？”
    伍子胥心说，当然是为了独占您啊。
    可是看了一眼旁边的翁胖子，伍子胥没有说出口。
    “岳先生，员此行便为周游列国，增长见闻。肥国，正是员此行的目的之一。”
    翁胖子也不拆穿。
    当然，他也明白，自己根本阻挡不了伍子胥。
    既然如此，不如大方一点。
    翁胖子向岳川拱手道：“不如让伍相他们留在使团中，与我们同行？”
    类似的事情，翁胖子干过很多次。
    毕竟这年头道路不靖。
    普通人出一趟远门跟进一趟鬼门关没区别。
    艺高人胆大就算了，其他人通常都是抱团组队，或者跟着大型团体。
    这其中，使团是最好的选择。
    一国使团，人员肯定不缺，好手更不缺。
    而且，使团代表一国脸面，寻常人稍微有点脑子都不会打使团的主意。
    混入使团就意味着安全有保障。
    即便混不进去，吊在后面也能安稳、安全。
    不过，翁胖子有其他的打算。
    肥国是夷狄之国，民风剽悍。
    跟他们打交道，肯定少不得摩擦碰撞。
    使团中有岳川坐镇，可是一些小鱼小虾的，也不好让岳先生出手是不是？
    其他人的话……
    自己城管衙门十八条好汉，各个武艺高强，能独当一面。
    但是，这些人加一块，也比不上伍子胥。
    能把这尊大神拉到使团里，会省却很多功夫。
    岳川还没回答，伍子胥当场一揖到底。
    “多谢翁使者！伍某愿为使团鞍前马后效劳。”
    翁胖子连忙回礼，“伍相客气，客气了！这些小事，我们自己做。伍相照顾好岳先生就行了！”
    伍子胥顿时大喜。
    他心中暗道：难怪外面都说翁使者是龙王的贴心人呢。这家伙还真是贴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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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5章

    使团走了两天一夜，终于抵达聂国。
    聂国跟姜国一样，都是不出名的小国。
    史载：聂国，出自姜姓，也叫聂北或乜（miē）北。
    据说是西周康王时期封给齐丁公吕伋之子吕衡的封地。
    聂国面积较小，大约现在一个小镇，其地望在今山东茌平县西部的贾寨镇一带。
    原本，聂国这样的小国毫无存在感。
    地理位置偏僻，晋楚齐之类的大国争霸，就算把全天下都打烂了，也波及不到聂国。
    说是世外桃源也不为过。
    甚至哪天聂国灭了，外界都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第一反应也是：聂国？天底下还有这个国家？
    事实还真如此。
    历史上的聂国除了留下一个名字，好像也就没有太多的故事了。
    春秋战国，是大国的舞台。
    聂国就像班里的小透明，除了开学时自我介绍了一下，就被众人遗忘了。
    或许哪天三晋攻打中山国等夷狄之国时，顺手就把聂国灭了。
    直到清点战利品时才发现：卧槽，好像打错人了。
    可是，姜国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作为姜国和夷狄之国中间的小国，聂国很自然的成了商队、旅客的中转站。
    姜国的独轮车队、夷狄之国的牛羊皮毛等货物，都要在这里停留、补给。
    刚开始聂国人很惶恐，还以为敌人打到家门口了。
    可是后来才发现，这些成群结队的人身家丰厚、出手阔错。
    借住的时候，要么给钱，要么给些商品货物。
    总之，不赖账，也不找事。
    断网多年的聂国国君派人出去打听一番，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嘿，咱老姜家出息了，蹦出来一个有为之君。
    龙阳的家族出自姜姓，聂国国君也出自姜姓，算起来都是老表。
    只是以前姜国穷弱，还经常被杨国欺凌。
    聂国就算相帮也有心无力，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再后来姜国富裕起来，聂国国君也没脸去攀亲戚。
    好在聂国国君不去，姜国的商队自己来了。
    聂国国君索性大开方便之门。
    在国中清理出大片的空宅子，供应商队停留、居住。
    除此之外，还宣称，持姜国户籍者，可以在聂国购买宅地、商铺。
    很多姜国商人都在这里置业，修建库房、囤积货物。
    得了姜国的便利，聂国也蒸蒸日上。
    听说姜国使团到来，聂国国君受宠若惊。
    黄土垫道、清水洒街，沿途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使团中，翁胖子转头向岳川讲述了姜国、聂国之间的关系和往来。
    “聂国这国君跟老杨君一样，都不是好货色。只是聂国穷弱，没法像老杨君那样横征暴敛，享受不起来罢了。”
    岳川呵呵一笑，没有理会翁胖子这充满个人情绪的编排。
    国与国的关系很微妙。
    姜国与聂国的关系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清的。
    别说翁胖子，龙阳也不太喜欢这个亲戚之国。
    所以在安排出使时，故意绕开了聂国。
    也就是说，专门避开这个必经之路上的国家，绕一个弯进入肥国。
    还是岳川坚持，这才走直线。
    一来，岳川懒。
    二来，这样做太明显了点。
    说实话，聂国国君是好是坏，翁胖子没有发言权，自己也没有发言权，只有聂国的百姓说了算。
    “翁使者，聂国国君是贤是愚跟我们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呢？那可是我们姜国的兄弟之国，聂国的百姓就是我们姜国百姓的手足兄弟、挚爱亲朋啊。穷亲戚们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我这心里，煎熬哇！”
    岳川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聂国百姓真要是水深火热，他们自己就会跑路。眼下没有出现这种情形，说明聂国的日子还不错，能活下来，能过下去。别的，咱们就不用操心了。”
    说罢，岳川指了指前方。
    “人家国君亲自迎接，翁使者，该你登场了！”
    翁胖子瞬间变脸，从刚才的愤愤不平变成笑脸相迎。
    聂国国君是一个皮肤粗糙、脸膛黝黑的中年人。
    手上、脸上满是皱纹，掌心和手指内侧还有明显的老茧。
    这种老茧，要么是经常练剑，剑柄与手心摩擦产生，要么是经常拿锄头，锄柄与手心摩擦产生。
    然而，聂国国君气息普通，根本就是普通人。
    所以，第二种可能更大。
    很难想象，身为国君，还需要跟百姓一起下田劳作，亲力亲为的耕田种地。
    再看聂国国君的衣着。
    冠冕有点老旧，但勉强保持完整。
    身上的衣服有几处补丁，看补丁的形状和周围丝线，应该不是磨损或者撕破，而是老鼠咬坏的。
    岳川心中琢磨着，这套行头，应该是周天子发的吧。
    估计是聂国业绩不行，周天子也把这哥们忘记了，所以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不发新工作服了。
    以至于落魄成这幅模样。
    这时候，岳川抽动鼻子嗅了嗅。
    一股的羊膻味儿。
    羊膻味儿还是从聂国国君身上传来的。
    还好，这哥们始终坚持华夏衣衫，没有受到夷狄之国影响。
    也算难能可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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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6章

    使团随着聂国国君来到宫中。
    实话实说，这是岳川见过的最简陋的王宫。
    甚至想都不敢想，一国之君居住的地方会简陋成这副摸样。
    占地倒是挺宽。
    几个足球场那么大。
    但是除了占地宽，就没有别的亮点了。
    别的王宫，恨不得修十层八层围墙，每一层围墙都三丈高。
    聂国的宫墙……
    比南郭小院还简陋。
    南郭小院好歹有个篱笆墙，而且篱笆墙经过大黄的修补，网眼儿变得非常细密，猫不能过、狗不能过、鸡也不能过。
    而聂国的宫墙……
    跟长卿那句“没有锁”异曲同工之妙。
    干脆就没有墙。
    只是种了几棵树，大致的划分一下范围。
    如今这几棵树都上了年头，一个个水缸粗细，无形中多占了一圈儿。
    这种粗糙的“无形之墙”，牛能过、羊能过。
    有个小孩牵着几只羊在宫里吃草，看到一大群人过来了，连忙牵着自己的羊跑了。
    聂国国君一改彬彬有礼姿态，向前追了几步，膝盖不打弯原地起跳，一蹦三尺。
    “你个馿日的牛马蛋玩意儿，天天跑老子地头上拉屎撒尿，别叫老子逮到你！”
    小孩儿转过身来，叉着腰跟国君对骂。
    “俺爷打小就搁这儿放羊，也没见恁爷说啥。俺爹打小就搁这放羊，也没见恁爹说啥。俺都搁这儿放七八年了，也没见谁说啥，到你这儿咋斗不中咧？”
    聂国国君气得直瞪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岳川被这一幕惊呆了。
    好一个父慈子孝、君仁民恭啊。
    岳川问翁胖子，“聂国的百姓，一直都这么勇吗？”
    翁胖子微微侧头，小声说道：“聂国虽然封国，但疆域不大、土地贫瘠、国内凋敝，所以从立国时，国君就在卫国为官，有几个国君连登基都是在卫国登基，压根就没踏入聂国一步。”
    岳川直接无语了。
    历史上的聂国是什么德行，文字资料太少了，语焉不详，岳川没看到过，所以不太了解。
    但岳川有种直觉，这是真的！
    因为聂国太奇葩了，所以编修史书的人没脸如实记载，干脆就不记载了。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国君多了也难免出几个老杨君这样的。
    但是聂国国君属实给岳川开了眼。
    这叫啥来着？
    君主离线制？
    别人好歹还在外面遥控一下国内，聂国国君干脆没信号，遥控都懒得遥控。
    一国之君，需要去其他国家打工生活。
    自己家里干脆就不管了。
    反正也收不上来税。
    当国君纯纯的赔本买卖，谁爱干谁干。
    关键是，这个奇葩国家存在了几百年，没有被灭掉。
    思来想去，一个是紧挨着夷狄之国，随时有被入侵的危险，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敢在这里玩火。
    二是穷得荡气回肠，小偷来了都得搭两笔路费，哪个傻子才想着篡位夺权？
    最主要的，聂国再怎么落魄，好歹也是周天子封的。
    在这里夺权，不是打周天子的脸吗？
    田氏代齐，那是田氏身板硬，有底气，周天子讨伐之前怎么也得三思。
    在聂国篡权……
    这不是刷声望的好机会吗？
    干他！
    要不是姜国逆天崛起，聂国沾了点光，收个住宿费什么的，估计国君这会儿还在卫国打工挣钱呢。
    当国君当道这份上，也是独一档了。
    岳川终于明白为什么翁胖子对聂国国君有微词了。
    不全是个人情绪原因啊。
    姜国和聂国同为小国、穷国，可姜国好歹是一个正常的小穷国，聂国哪哪都不正常。
    岳川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趁着聂国国君还在跟模样小孩隔空对骂，岳川向翁胖子招了招手。
    两人走到一旁，岳川压低声音说道：“聂国国君除了一个天子亲封的招牌，好像什么都没有了，聂国也穷得底儿掉，国君卖房卖地换钱。既然如此，咱们索性把聂国租或者买下来，如何？”
    “我觉得行！”
    这话不是翁胖子说的，而是胖阿东。
    看到岳川和翁胖子的动作，伍子胥立刻凑了过来，支棱着耳朵偷听。
    胖阿东也有样学样。
    八卦，人之天性。
    听说能买国家，胖阿东瞬间激动起来。
    他想起了长卿说的“投资论”。
    投资商品，要考虑其实际价值，以及被炒作吹嘘的虚拟价值。
    而决定价值的，都是“劳力”，一件物品消耗的“劳力”越大，蕴含的劳动时间越多，其价值也就越高。
    聂国，乍看之下，好像没什么“劳力”，也没有什么“劳动时间”。
    但聂国是天子亲封的国家。
    国家！
    再小再穷，这也是国家，合理合法的国家。
    聂国肯定是有实际价值的。
    只是在聂国国君手中，这个价值不值一提，还不如在卫国打工来得多。
    翁胖子琢磨了一下，“租地种粮、租房开店，咱们现在是租一个国家？或者，买一个国家？”
    岳川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不知道国家能不能买？”
    这个正是岳川的知识盲区。
    纵观春秋战国，大国兼并小国无数，但是租或者买的，还真没见过。
    伍子胥说道：“大国之间有割让城池，也有购买城池，但购买整个国家的……员闻所未闻。”
    胖阿东急了。
    他是最底层平民百姓，根本不知道上层圈子的规则。
    看到伍子胥摇头，他还以为这个买卖做不成了。
    “吴兄弟，为何不能买国家？”
    伍子胥翻了个白眼，“大国买不起，小国不用买。想要哪个国家，直接去篡权不得了？能拿出这么多钱买国家，为什么不干脆点，招募一批亡命之徒，直接杀进去？”
    胖阿东豁然醒悟，“对啊！吴兄弟，你知道哪能招人不？我想多招点？对了，杨河码头那些人行不行？”
    伍子胥暗骂一声，“胖兄，使不得！要是这么干了，会被全天下口诛笔伐，还会惹来霸主国甚至天子的讨伐。”
    “好吧……”
    不过，众人都能感受到，胖阿东那颗不甘的心。
    商人逐利！
    这可能是胖阿东有生以来遇到的最有价值的一次投资了。
    若是成了，何止一本万利。
    万万利都有可能！
    翁胖子忍不住泼冷水，“就算人家肯卖，你买得起吗？”
    聂国不大，但也不是仨瓜俩枣能打发的。
    而且现在姜国根夷狄之人互贸，聂国沾光赚了点小钱，价钱开少了也打动不了国君。
    胖阿东只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伍子胥。
    伍子胥心中暗道：若是能把这笔买卖做成，吴国在北地就有了一个支点，西方是晋、东方是齐、南方是姜、北方是鲜虞联盟诸国。称得上四通八达。于长远考虑，有利无害。
    于是，伍子胥点了点头，“这个生意，我家大王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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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7章

    看到伍子胥表态，翁胖子急了。
    这可是姜国旁边的国家，怎么能让吴国占先。
    “我家大王……哦不，我家王子殿下，也投了！”
    说完，翁胖子转头看向岳川。
    岳川心说：我家大黄，也投了！
    既然几人达成一致，聂国国君的意见就不重要了。
    反正，几人会想方设法让对方答应。
    这不，聂国国君气喘吁吁的转回来。
    “贵使，来来来，走走走……诶，小心，那里有牛粪……咱们绕着点。”
    走到一片连排的房屋前，聂国国君从腰间取下一串钥匙，找了找。
    哗啦哗啦的钥匙碰撞中，岳川全程目瞪口呆。
    本以为宫墙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宫门更夸张。
    别人家的宫殿，不说长宽高了，至少得有两个把门的是不是？
    就算没有把门的，门前至少有两只石狮子吧？
    聂国国君倒好，天子守国门啊。
    “来来来，贵使里面坐，里面坐。”
    翁胖子咳了咳，“国君大人，我们不是来祭拜蝗神庙吗？”
    “哦哦，对对对！贵使等一下，等一下，孤这就去拿。”
    “拿？”
    一群人都愣住了。
    聂国国君一溜小跑，不多时就提着一个黑布笼罩的鸟笼出来了。
    “这……”
    看到众人疑惑的目光，聂国国君缓缓打开鸟笼上的黑布。
    “这就是蝗神啊！你们看，这么大个儿的蝗虫，没见过吧？”
    说着，聂国国君把鸟笼放在桌上，然后掏出香炉等用具，还时髦的拿出一个火耗子。
    “贵使，请吧！”
    翁胖子看了看鸟笼，又看了看鸟笼里的蝗虫。
    你别说，这蝗虫还真大。
    寻常蝗虫能长到中指长短、拇指粗细就了不起了。
    而这只蝗虫，长得比麻雀还大，肚子都赶得上鸡蛋大小了。
    最奇特的是它的颜色。
    通体碧绿。
    就像玉石一样。
    玉质剔透，隐隐中还带有纹路。
    通过身体，似乎能看到蝗虫体内的构造，体液流动的轨迹都清晰可见。
    “妙！”
    “妙哇！”
    众人纷纷赞叹。
    翁胖子不再迟疑，当即接过火耗子和线香，点燃之后拜了三拜。
    岳川清楚地感知到这只蝗虫的气息增长了一丝丝。
    显然，翁胖子这种位高权重的人祭拜，让它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好处。
    原本一动不动的蝗虫面向翁胖子，更是张开翅膀扇了扇，仿佛在表达什么。
    聂国国君哈哈一笑，“贵使，蝗神这是在向你赐福呢。”
    翁胖子听到这话，顿时笑得合不拢嘴，满面红光。
    聂国国君嘿嘿一笑，拿出一个漆着红漆的木箱子放在香炉前。
    “贵使……您看……”
    翁胖子刚开始不明白怎么回事，可是看到木箱子表面用金漆勾绘出的孔方钱图案，立刻探手入怀。
    也不看摸了几枚钱币，反正一股脑丢进去就是。
    听到钱币清脆的碰撞声，聂国国君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他又转向岳川等人，“几位，要不要也拜一拜？蝗神会赐福给你们的。”
    伍子胥才不信这一套。
    当初面对河神大人时都敢挥剑，更何况一个小小的虫豸。
    在伍子胥看来，这就是一个成精的蝗虫，距离传说中的蝗神差了不知几万里。
    胖阿东想拜。
    但是看到伍子胥不动，他也不敢上前。
    至于岳川，更不用说了。
    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懂蝗神。
    再看一眼满脸嬉笑的聂国国君，岳川觉得，这家伙真是个人才。
    把神关在笼子里，而且借上香的名义收门票钱。
    这家伙的胆子不是一般的肥，根本不把所谓的蝗神放在眼里。
    或者，这家伙不是一般的贪财，为了钱什么都敢干。
    岳川上前一步。
    聂国国君还以为岳川要祭拜，连忙递过来几支香，顺便还用手捂着火耗子，打算给岳川点着。
    岳川摇了摇头，问道：“这个蝗神，是什么来路？”
    聂国国君连忙回答：“修行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得道成神。只是蝗神与我聂家祖上有旧，成神之后专门来此坐镇，庇佑聂国。”
    岳川摇了摇头，“国君大人，我想听实话。”
    “孤岂会诈你？”
    “好吧！”
    岳川一甩手，鸟笼瞬间化作两半。
    蝗虫振翅欲飞，可岳川伸手一招，蝗虫立刻落在手背上。
    随即，蝗虫身子直立起来，两只前爪拱在一起，不断地朝岳川点头叩拜。
    “这……”
    翁胖子看呆了。
    “什么情况？”
    “我拜蝗神，蝗神拜岳先生，我还不如直接拜岳先生。”
    岳川哈哈大笑，目光冰冷的看向聂国国君。
    “亵渎蝗神，可是重罪！此事若传到姜国，必然激起民愤？国君就不怕步老杨君后尘吗？”
    后者浑身一哆嗦，不过还是梗着脖子说道：“去年秋天，孤从卫国回来，在门口发现它。当时它都快冻死了，是孤好心把它捡回屋，给它烤火，喂它食物，帮它过冬。若是没有孤，它早冻死了！姜国人应该谢孤才对！”
    翁胖子瞬间醒悟。
    被耍了！
    这哪里是蝗神，根本就是个寻常的蝗虫。
    可恨这聂国国君欺骗自己。
    又不知有多少姜国商人、旅者上当受骗。
    “混账！老实交代，你用这个法子骗了多少姜国子民？若是不从实招来，我这就踏平你聂国！”
    虽然翁胖子手下只有十八个城管，可踏平聂国还真不是难事。
    聂国国君吓得面如土色，“没多少，没多少，也就……也就几百个钱。”
    “几百是多少？”
    “也就七八百个钱。”
    听到这话，几人全都惊呆了。
    姜国的钱很值钱的。
    七八百钱，足够在稷下饭庄叫一桌丰盛的宴席，十几人吃喝都花不完。
    七八百钱，足够买两本孔黑子与诸弟子手抄的《大侠姜十三》。
    姜大郎卖炊饼的两轮车、全套工具、煤油炉子、煤油灯加起来，也就两百多钱，这能置办三套了。
    姜国国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攒下了七八百钱，建个小庙收香火钱，还真是暴利。
    岳川问道：“你是打算把这个东西当摇钱树，发家致富？”
    聂国国君没说话，不过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差不多了。
    岳川又问道：“你这么做，不怕挨打，不怕神罚吗？”
    聂国国君还是不说话。
    岳川掐诀，使用一个虫咒。
    一万香火化作神奇的力量注入蝗虫体内。
    一时间，金光大作。
    通体翠绿的蝗虫就像镀上一层金箔。
    由内向外绽放出明亮的光芒。
    光芒沉淀在体表的外骨骼上，令蝗虫多了一份冰冷的金属质感。
    岳川继续施法。
    第二道虫咒、第三道虫咒……
    之前给普通蝗虫施展虫咒，它们承载有限，两三次之后就没有什么效果了。
    而这个精怪蝗虫潜力深厚，一连承载了五次虫咒，而且还没有达到极限。
    五次虫咒之后，蝗虫变得像大公鸡一样。
    高大！
    威猛！
    雄武！
    岳川转向聂国国君，笑着说道：“看！蝗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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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8章

    岳川抚摸着巨型蝗虫的后背，缓缓说道：“真是不巧，我与蝗神有点关系，它的事就是我的事，它的子民遭到迫害，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聂国国君看到眼前的场景，再听到岳川的话，吓得小腿肚子一哆嗦，“啪嗒”跪倒在地。
    “饶命！饶命啊！小人实在无心冒犯蝗神大人，只是这国内太穷了，没有生财之道，只好出此下策！”
    翁胖子问道：“你不是在卫国当官吗？”
    一国之君在另一个国家当官，这种事，纵观古今都非常少见。
    真要算起来，也就是吴王夫差、越王勾践了。
    越国战败后，勾践自己和一众大臣到吴国为臣，伺候夫差。
    前前后后三十多年，表现得恭敬又顺服。
    有一天，夫差病了。
    勾践立刻跑过去当老八，端着夫差的便便尝了一口，并且说大王的便便味苦，是小病，很快就能痊愈。
    夫差深受感动，于是不久后就把勾践放了回去。
    后来，勾践卧薪尝胆，忍辱负重，最终靠偷袭加背刺灭了吴国。
    从这之后，亡国之君基本就没有活命的可能了，更别说给战胜国国君当臣子。
    比如南唐后主李煜，一心只想当个写手，为表忠心连自己的小周后都献上去了，结果还是被嘎，死得不明不白。
    聂国国君尴尬的搓了搓手，“这事儿说来话长啊。”
    翁胖子大声道：“那就长话短说！”
    “是这样的……我们家族世代在卫国为官，不过官位只有一人，而家父有两子。父亲偏爱幼子，从小就培养其读书写字，而孤……而我，则每日劳作挣钱，供养弟弟。”
    “后来，家父把所有家产，以及官位都传给了弟弟，而我……被赶出卫国，回到家乡自生自灭。这国君之位，就传到了我手上。”
    “哎，若非我是嫡长子，恐怕这国君之位也一并传给弟弟，一根毛都不会留给我。”
    “我们聂国穷困凋敝，我回国一年半了，身上那点钱早就用干用尽，吃饭都成问题。后来我捡到了它……”
    聂国国君指了指岳川手上的蝗虫。
    “刚开始是想烤了吃的……”
    “嗡嗡嗡……”
    蝗虫愤怒的扇动翅膀，巨大的口器也剧烈摩擦。
    聂国国君连忙逃窜，避开蝗虫的视线。
    “可后来我听说姜国人信蝗神，我就试着找一个人，把蝗虫拿出来给他看。”
    岳川呵呵冷笑，“然后你就这样，以蝗神的名义招摇撞骗？”
    聂国国君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对天发誓！当初我只是想把这个蝗虫卖给姜国人，毕竟当时都秋里天了，都说秋后的蚂蚱蹦不长。趁着还有一口气儿，能卖点钱也好。”
    “可是谁知道，那姜国人一看到蝗虫，就大喊蝗神，梆梆梆磕头，我拦都拦不住。”
    “我跟他说这不是蝗神，他不信！还一直跟我说这就是蝗神！我们吵了三天三夜。”
    “我拗不过他，就说好好好，这是蝗神，行了吧。”
    “谁知道，那人又带着几个朋友过来拜蝗神，而且每次拜过之后还给我香火钱。我看有钱赚，就懒得解释了，他们高兴不就行了。”
    岳川无语。
    听过逼良为娼的，没听过逼无神论者当神棍的。
    眼前这聂国国君的经历，还真奇特。
    翁胖子想了想自己的第一反应，没错，第一眼就认为这只蝗虫是蝗神。
    谁敢跟自己说不是，自己肯定跟他急眼。
    自己都这样，更别说其他人了。
    “不对！”翁胖子摇头说道：“你这里有蝗神，消息应该很快就传出去，到时候整个姜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这事？”
    聂国国君苦笑着说：“还不是那个姜国人，他让我不要声张，不要告诉其他人。过来祭拜的，就只有他们几个。反正他们每个月都来，每次来都给钱，给吃的，我也乐得配合他们。要不是看在您使者的身份上，我还不叫你们拜呢。”
    岳川瞬间明白了。
    那几个家伙心中打着小算盘，想要独占蝗神。
    毕竟一个庙专供三五个人，跟敞开接纳香火不一样。
    前者，每次过来都是头香，后者就不一定了。
    神明专供三五个人，肯定是求啥啥灵，要啥啥应。
    如果是所有人都来求，必然会降低效果。
    岳川看了看桌上的香炉、线香，再看了看聂国国君。
    “也就是说，他们这大半年，总共也就给了你八九百钱？”
    聂国国君疯狂点头。
    “没错没错！除了钱，还有吃的、穿的、用的。东西我都吃了喝了用了，可钱我都攒着，都在这儿，我一个都不敢花啊。”
    说着，聂国国君跑到屋后，很快就提着一个叮当作响的布袋走回来。
    “八百九十七钱。”
    说完，聂国国君又把功德箱里翁胖子刚给的一把钱掏出来。
    “哎呦，这是姜圆。一个姜圆顶十个钱，一千钱，整整一千个钱。全都上交给蝗神大人，请蝗神大人过目。”
    岳川看了一眼手上的蝗虫精怪。
    “他有没有虐待你？”
    蝗虫精怪立刻摇头，随即传递给岳川一道讯息。
    岳川瞬间醒悟。
    这蝗虫精怪濒死之际，是聂国国君救了它。
    虽然救它是为了卖它，但那几个信徒提供的香火之力确实给蝗虫精怪续命一波。
    总体来说，聂国国君确实做了一件好事。
    而且，跟寻常的神棍不同，聂国国君没有哄骗无知的村夫愚妇。
    唯一的几个信徒，也都是自己送上门的，花钱承包头香。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蝗虫精怪在这个过程中苟活下来，而且得了几个信徒，走上修行之路。
    聂国国君收香火钱，吃供品，小日子也过得滋润起来，度过人生低谷。
    那几个信徒则月月头香，专享蝗神庙，妥妥的超级VIP待遇。
    甭管这个刚成精的蝗神有什么能耐，至少能给信徒一个心理安慰。
    求神原本就是花钱买心安。
    所以，在这个不是诈骗的诈骗中，所有成员都得到了好处。
    三赢，没有输家。
    岳川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干了个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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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49章

    岳川看了一眼聂国国君递来的钱袋，没有收。
    他转身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
    最后还是胖阿东眼皮儿活络，慌忙跑几步，给岳川搬了个蒲团过来。
    岳川瞄了一眼。
    外面是麻布，里面是秸秆，或许是放在地上受潮，长了点蘑菇。
    岳川不忍伤害这几个小生命，于是退了几步来到屋外。
    看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坐的地方。
    岳川只能随手一招，让地面升起一个石凳。
    一群人跟着走过去。
    岳川坐着，他们站着。
    聂国国君原本想问岳川的身份，可是看到姜国使者都身体微躬，他也只好紧闭嘴巴。
    “国君大人……”
    “在！”
    “你对聂国的未来，有什么打算？”
    “打算？”
    聂国国君还真没想过。
    离开卫国时，心中全都是不忿。
    自己是嫡长子，父亲却偏爱幼子，把所有的好东西都传给弟弟，只给自己留了个国君的位置。
    如果不是大周的嫡长子继承制，估计这个国君也轮不到自己。
    刚进入聂国时，心中满是荒凉。
    这就是自己未来几十年要生活的地方，也是自己儿孙世世代代的基业。
    努力了一年半，花光预算，国内毫无起色，吃饭都成问题。
    好在来往的商人、旅客给国家带来了一些收益，这才没饿死。
    “回禀……回禀……”
    翁胖子在旁边提醒道：“这是岳先生！”
    “哦，回禀岳先生，我只想攒点钱，娶个婆娘，生几个孩子。”
    “然后呢？”
    “然后让孩子们去姜国谋一份差事，再也不要回来受苦了。不瞒岳先生，这里真的太苦了。”
    岳川无语。
    聂国国君这一大家子是不是对打工有什么特殊的情结？
    “冒昧的问一句，国君大人的家族在卫国是什么职位？”
    “司马！”
    岳川瞬间明白过来，就是为国君放马、管理马匹的。
    这个工作可大可小、可轻可重。
    往小了说就是卫国国君的乘马坐车，往大了说就是卫国军队所有与牛马相关的工作。
    聂国国君见岳川沉思不语，连忙解释道：“家父除了养马，还会喂鸟、喂鱼，驯养各种珍禽异兽。”
    岳川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国君嘛，除了养马，肯定还会养一些鹿啊、鹤啊之类的鸟兽。
    一来是观赏，二来是当做储备药物。
    某些药方，往往需要野生动物的血或者命。
    君王小命金贵，肯定不会派人出去买药，都是养在自家后院。
    所以，这就需要很多会饲养花鸟虫鱼的人才。
    岳川看了看聂国国君，尤其是他那一双满是老茧的手。
    “你也会养飞禽走兽游鱼花草什么的？”
    聂国国君瞬间来了精神，“岳先生，您这就问对人了。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宫中干活，干了十五年。”
    “为什么只干了十五年？”
    “因为我弟弟出生了。”
    岳川同情的看了对方一眼，当了十五年独生子，然后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弟弟。
    这还罢了，关键那弟弟一出生就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一切。
    父母的爱，家庭的温暖，以及光明的未来。
    这种鸠占鹊巢似的亲兄弟，不要也罢。
    岳川问道：“你除了养花弄草，喂猫喂鸟，还会什么？”
    “我还会做蛐蛐壶、扎鸟笼、做狗项圈，哦对了，我还会养鸽子、熬鹰……我想想，我还会很多手艺，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岳川佩服！
    聂国国君学的，根本就是玩物丧志那一套。
    专门陪国君架鸟遛狗的。
    他们是把陪玩当工作，当职业，都玩出经验了。
    这东西……
    怎么说呢。
    读书人肯定是大加批判，“亲贤远佞”中的“佞”，就是指的这些家伙。
    可是再怎么批判，皇帝是诚实的。
    历朝历代皇帝，无论贤名也好，昏聩也罢，身边总少不了这些人。
    即便李世民，也曾经沉迷此道。
    有一次，李世民正在玩鸟，魏征突然杀了进来。
    李世民连忙把鸟揣进怀里。
    魏征发现了，却也不说破，就站在边上磨磨蹭蹭汇报工作。
    磨蹭大半个时辰，魏征终于心满意足的走了。
    李世民连忙掏出自己的鸟，却发现，鸟软了。
    岳川遗憾的说道：“如果在其他国家，国君大人这一身本领还有用武之地，可是在聂国，嗯……实在施展不出来啊……”
    “是啊是啊！岳先生说得是啊！哎，可惜啊！”
    岳川顺势问道：“国君大人为何不去其他国家谋差事呢？”
    一说到这儿，聂国国君瞬间来气了。
    “我去其他国家重操旧业，即便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出人头地。就算出人头地，不知得几代人才能像父亲那般身居高位，成为君前近臣。”
    “我重操旧业，肯定比不上弟弟，所以我想把国家治理好，让父亲知道，他们错了，错得很离谱！他们看错了我，看错了聂国！”
    岳川看了看手上的蝗虫，问道：“国君大人，您打算怎么治理聂国？”
    “当然是找一个贤相，一切都交付给他！”
    岳川：……
    这个回答很春秋！
    不说别的，身边就站着一位呢。
    伍子胥咳了咳，说道：“不知国君找到合适的人选没有？”
    “还没有！”
    岳川察觉话语中的情绪波动，于是追问：“是没开始找，还是开始找了但没找到？”
    聂国国君叹了口气，“找了！聂国几十户人家，我挨家挨户找了一遍，一个都没有！过路的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可都不愿意纡尊降贵，屈就聂国。最后终于等来一个，他问我俸禄，我没钱……所以……”
    聂国国君说出“没钱”的时候，那神态、语气、动作，跟龙阳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岳川看了胖阿东一眼，“你不是要出仕吗？我觉得聂国不错。”
    “我？”
    胖阿东两眼瞪得溜圆。
    他连忙摆手想要解释。
    可是伍子胥眼疾手快，一把按在他的肩膀上。
    “胖兄！你不是一直感叹半生飘零，未逢明主吗？我看国君大人，就是你苦苦寻觅的主公啊！”
    说罢，伍子胥大力的拍了拍胖阿东。
    后者终于回过味儿来。
    哎呀，之前还筹划着怎么把聂国租下来或者买下来，现在机会来了。
    还不要钱！
    胖阿东瞬间两眼泪花，“主公！我总算找到您啦！”
    聂国国君更加多愁善感。
    这一声“主公”，就像是离家二十年，刚进门听到有人喊“爹”一样。
    那叫一个百感交集啊。
    “国相，孤，总算盼到您了！”
    胖阿东与聂国国君紧紧抱在一起的时候，两眼直勾勾看向岳川和伍子胥，嘴唇无声蠕动。
    岳川不懂唇语。
    但岳川能看明白胖阿东的意思——我，不会，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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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0章

    治国不易，治理聂国这样的国家更不易。
    此时，主流的治国思想都是农桑，最多也就是加点养殖捕捞。
    可问题聂国国土狭小且贫瘠，种地是肯定没出路的。
    境内没有什么大江大河，捕捞也没戏。
    别的地方再差，好歹还“穷山恶水”，至少有山有水。
    聂国，没有山，也没有水。
    伍子胥都有点挠头，这地方咋发展。
    之前只想着把聂国租下来或者买下来，却没想过之后的事情。
    难不成当一个包租公，专门靠租地租房，收租金过日子？
    真要这样，自己国相的脸就丢尽了。
    在场众人，也就岳川对聂国的未来有信心。
    上辈子的世界里就有很多例子。
    比如石家庄，听名字就知道，原本是个村庄，可是一条铁路从这里经过后，一切都变了。
    还有汝南县，原本是两千多年的古城，袁氏老家，就是三国里那个四世三公的袁家。
    可是，修国道的时候没从汝南过，而是选在了几十里外一个叫驻马店的地方。
    还有新加坡，最早属于马来西亚，但是马来西亚嫌弃这块地方，逼着他们独立了。
    新加坡刚开始还不愿意独立，哭着闹着要回归。
    后来，这里有了马六甲航线，马来西亚肠子都悔青了。
    要致富，先修路，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一座发展两千年的古城，比不上一条国道带来的利好。
    一个小村，因为有了铁路，一跃成为省会城市，也是所有省会里唯一带“庄”的。
    一个国家累死累活发展几十年也没成为发达国家，一个弹丸之地守着马六甲，直接就是发达国家。
    岳川招了招手，示意胖阿东和聂国国君可以分开了。
    “聂国的未来，不在农桑，而在工商！”
    “工商？”胖阿东疑惑的问道：“岳先生，什么是工商？”
    “就是手工业和商业！”岳川架着大蝗虫站起来走了两步，“当然，鉴于国君大人的特长，咱们可以发展一些带有聂国特色的特殊产业。”
    “特殊产业？”
    一时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暧昧起来。
    管仲在齐国为相时着实发展了不少特殊产业，齐桓公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管仲就投其所好，给其索要，每一样都发展出一个产业，而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女闾，也就是国企妓院。
    翁胖子咳了咳，“岳先生，咱们怎么能像老杨君一样，干这些令人不齿的事情呢？”
    没错！
    老杨君也是此道老手，杨国的特殊产业十分有名。
    岳川冷哼一声，“我说的特殊产业，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伍子胥背着双手，仰头看天，“岳先生，我什么也没想！”
    岳川没好气的解释起来：
    “国君大人会养花种草，会逗猫喂鸟，还会制作鸟笼、项圈之类的玩物。我们可以把这些发展成一条条产业。”
    “聂国土地贫瘠，不适合种地，没关系，我们种草！然后割草卖给来往的商旅。他们的牛羊马匹总是要吃草的，对不对？这不就有钱了？”
    “至于种花，肯定不是野花，而是一些好看的花。到时候就会有专门的商旅过来买花，然后贩运出去。”
    胖阿东忍不住问道：“地里的野花也能卖钱？”
    “怎么不能？”
    说话的不是岳川，而是聂国国君。
    “我以前在卫国的时候，国君大人隔三差五就要带着娘娘们赏花。卫国宫中有好几处花园，每个花园都有专人侍弄，花照顾的好了，有商。家父每年都能拿赏，以此上万钱！”
    胖阿东顿时咋舌。
    岳川呵呵一笑。
    别说胖阿东，上辈子的自己也差不多。
    上了大学才知道，一朵平平无奇的玫瑰花能卖十块，甚至二十块。
    偏偏还有人买，而且一买就是九十九朵。
    买过之后就丢垃圾箱。
    这些人就是纯纯的脑子不转圈，他也不想想，有句话叫“借花献佛”。
    女神不要的花，可以送给其他神嘛。
    随便找个土地庙，往供台上一摆，顺便许个愿。
    “求土地公赐我一个肤白貌美、金发兽耳、专情不移、三生不弃的小萝莉。”
    万一，愿望实现了呢？
    岳川接着说道：“姜国的服装业即将兴起，人们会逐渐萌生对美的追求，花卉的需求会渐渐提升。现在开始培养花卉，正是好时候。”
    聂国国君听到这话，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可是还不到三秒钟，聂国国君就泄了气。
    “岳先生，我之前也想过弄一些名贵的花草，或者珍稀的鸟兽，养大了卖钱。可是，苦无本钱啊！”
    “钱，要多少，有多少！”
    岳川大手一挥，令聂国国君浑身一震，重新充满了力量！
    “好！好！好！无论种什么花草，养什么鸟兽，我都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岳川点了点头，随即说起蛐蛐葫芦、鸟笼子、狗脖圈之类的玩意儿。
    这些东西，你说值钱吧。
    玩得起的人谁家没几个工匠？想要什么直接自己做就是。
    养不起工匠的，也没钱玩这些东西。
    所以，聂国国君就算把这些东西做出来了也卖不出去，就算卖出去了也卖不上价。
    不说别的。
    就刚才装蝗虫那个鸟笼子。
    别看直径只有十五厘米，可每一根笼骨都是用比头发丝还细的竹丝捏合而成，其中还夹了金丝。
    竹子呈金色，与黄金的色彩差不多，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但是放在阳光下时，金光闪闪，宛如一道金色的光瀑。
    鸟儿在其中蹦跳、歌唱。
    那情景，别提有多享受了。
    一个小小的鸟笼子，硬生生搞成了奢侈品。
    如果放到上辈子的世界里，这个鸟住的房子，估计比绝大部分人住的房子还要贵。
    可惜，岳川刚才为了拯救蝗虫精怪，随手一挥把鸟笼子干碎了。
    “国君大人，刚才那个鸟笼是你亲手做的吗？”
    “没错，就是我在卫国时做的。聂国这边没有好竹子，也没有金线，做不了了。”
    “这好办！”岳川指了指伍子胥，“你要什么样的竹子，跟他说就是！只要你说出来，都能给你找到。”
    “真的？”
    聂国国君兴奋的搓着手。
    伍子胥自信点头，“当然！竹子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那，金线呐？”
    伍子胥顿时噎住。
    这东西，吴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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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1章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有木匠皇帝、铁匠皇帝、炼丹皇帝、画家皇帝、词人皇帝……
    他们虽然不是好皇帝，但确实是好木匠、好铁匠。
    聂国国君也差不多。
    岳川询问一番，发现这家伙确实是个不学无术的天才。
    只要是跟“玩”相关的东西，他基本都会。
    就算某些不会的，也一点就通。
    聂国现在不缺牛皮。
    国君大人从屋子里拿出工具，现场制作一条狗脖圈。
    再用针线缝制一番，打上铜铆钉。
    别说，还真像那么回事。
    岳川用手比划了一下，“能不能做的再长一点，大概这么长。”
    聂国国君用手比划了一下，摇头说道：“岳先生，您说的这个尺寸，都赶得上人的腰了，什么猛兽的脖子这么粗啊？就算真有，脖子都这么粗了，力气肯定特大，寻常项圈根本制不住。”
    岳川笑着说道：“这不是狗脖圈，而是腰带，皮带。”
    随即，解释了一下皮带的作用。
    平常是系在腰间，遇到危险情况还能抽下来当武器。
    聂国国君听了这话，顿时大喜。
    “不错！还真是不错！”
    寻常百姓的裤腰带都是一条长布带。
    这条布带子可以缠在腰上，防止裤子滑落，也可以在布条中包裹钱财等重要物品。
    比如“腰缠万贯”一词，就是这么来的。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一种特殊的内裤，前面有一个带拉链的口袋，可以藏钱。
    2000年前后治安不好，人们出远门时都会特意穿这种内裤，把百元大钞放在裤裆里，贴身的口袋放一些零钱。
    遇到小偷小摸，或者车匪路霸，损失一些小钱，尽可能降低损失。
    当然，遇到那种爱摸裤裆的，只能自认倒霉。
    这种内裤的设计，跟古人使用的腰带脱不开关系。
    华夏的皮腰带起源于北方少数民族。
    一开始是用来固定衣物，后来又增加了挂物品的功能。
    比如制作一些挂钩，武器、弓箭、水囊等，都可以固定在腰带上。
    《辽史·仪卫志》有言：辽代官员，文官必须佩戴“手巾、算袋、刀子”等五种物件，武官必须佩戴“佩刀、磨石、针筒、火石袋”等七种物件。
    如果没有皮腰带，这么多的东西是没法儿携带的。
    因此，腰带开始成为人们服饰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后来，人们又在皮带上增加金、银、玉、石等贵重物品，提升美观和逼格。
    再然后逐渐出现一些高端的奢侈品牌，一条皮带上万，甚至几十万上百万。
    岳川看了看聂国国君。
    总觉得这家伙有成为大师的潜质。
    这门手艺传承下去，聂家也能成为“百代传承”、“千年品牌”、“永恒经典”。
    国君亲手打造。
    就问你，够不够逼格？
    岳川接着说道：“除了皮带，还可以制作皮靴、皮帽、皮包、皮手套……反正背靠着夷狄诸国，牛皮、羊皮、鹿皮什么的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有手艺，就能点石成金！”
    国君迟疑了一下，“这些东西，真的有人买？中原百姓好像不穿皮靴，不带皮帽吧？皮包更没人用了。”
    岳川哈哈一笑，“那是以前！以后的中原，必然离不开这些东西！”
    姜国的服装业要崛起，必然给中原诸国带来一场衣着装束上的革新。
    尤其是“胡服骑射”系列的各种穿戴，肯定会大受欢迎。
    这是历史验证过的成功经验。
    肯定错不了！
    聂国能把握住机遇，提前布局的话，肯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见国君还有些迟疑，岳川直接说道：“要不这样吧……”
    “岳先生请讲。”
    “我们可以签一个契约，聂国生产的所有货物，我们照单全收，有一件收一件。只要质量过关，我们会保障聂国生产鸟笼、皮货等用具的利润。至于能不能卖出去，卖出去后能赚多少，我们盈亏自负，如何？”
    聂国国君一听。
    这好啊！
    不过他总觉得有点不踏实。
    岳川趁热打铁说道：“至于聂国工匠获得利润，我们可以保证，比在卫国为官更高！每一个工匠获得的利润，都比在卫国为官更高！”
    “真的？”
    “千真万确！”
    “您确定是每一个工匠？”
    “确定！”
    国君呼吸急促，面色潮红，双拳紧紧握在一起。
    “岳先生，您该不会是骗我的？”
    岳川抬起右手，“我们可以击掌为誓！”
    “啪啪啪！”
    聂国国君生怕岳川反悔，爽快的拍了三下。
    “岳先生，我现在就可以开工！我一刻钟都等不了了！您尽管说，现在要什么，我现在就做！”
    伍子胥佩服！
    佩服得五体投地！
    刚才一群人还琢磨着，怎么把聂国买下来，或者租下来。
    现在好了，不但聂国到手，连国君都成了打工的。
    而且还是求着打工。
    岳先生，当真是天人也！
    翁胖子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了。
    贤者跟着岳先生，能悟道！
    愚者跟着岳先生，能挣钱！
    比如国中那个姜大郎，跟着岳先生学了一个炊饼之道，赚得盆满钵满。
    翁胖子目光又落在胖阿东身上。
    隐隐中，似乎看到了姜大郎的影子。
    这家伙的运气不错，马上就要发大财了。
    岳川朝胖阿东说道：“你是聂国国相，国君负责生产，你就负责销售。对了，你们可以专门弄一个皮货工坊。至于名字……咱们取大气点！”
    岳川不太喜欢以创始人名字命名的方式。
    总感觉怪怪的。
    香奈儿、路易威登这种，国人听着感觉高端大气上档次，实际上跟国内张小泉剪刀、王麻子剪刀、老干妈辣酱是一个德行。
    最最主要的，这位聂国国君，他叫樗（chū）。
    樗树，即臭椿树。
    咱也不知道他老爹取这个名字到底是什么心态。
    或许是贱名好养活吧。
    但问题是，岳川总觉得，聂樗这名字像“孽畜”。
    真要搞成驰名天下的奢侈品，孽畜牌皮带、孽畜牌皮包……
    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这时候，伍子胥两手一拍，说道：“既然是胖兄负责销售，肯定得销往江南。不如叫江南皮革厂吧！听着大气！而且讨喜！”
    胖阿东连连点头，觉得这个名字不错。
    岳川呆滞了几秒钟。
    他突然觉得，孽畜牌皮带、孽畜牌皮包也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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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2章

    聂国国君的事情安排好了，剩下就是蝗神了。
    岳川看了一眼胳膊上的大家伙。
    这可是天然生成的精怪，跟马蜂女王一样，都是超级稀有的个体。
    虫咒虽然能对昆虫进行提升，可最多也就是把小虫子变成大虫子。
    四维属性增加一点，个头增加一点，寿命增加一点。
    但是比起精怪差远了。
    精怪多多少少都带点特殊能力，换言之就是“技能”。
    这是虫咒给不了的。
    岳川手上的大蝗虫不一样。
    这是精怪！
    潜力更大，能力更强。
    最主要的是像马蜂女王一样，有自我意识。
    “国君大人，不知，你打算怎么处置蝗神呢？”
    “处置？”
    聂樗愣了一下，随即摇手连呼不敢。
    “聂国穷蔽，供不起蝗神大人，还请岳先生为蝗神大人找一个好去处。”
    聂樗对蝗神是真的不感冒。
    首先，他家就是养花种草，喂猫逗鸟的。
    虫子也有养。
    比如蛐蛐、蟋蟀等，见多的，玩的也多。
    这只蝗虫虽然体型巨大，可也就是那么回事。
    聂樗根本没放在心上。
    也就是几个姜国人撺掇，才搞出一个“蝗神”。
    现在东窗事发，聂樗只求清净。
    至于大蝗虫，有多远送多远。
    岳川呵呵一笑，心中暗道：正好！
    白嫖了一个蝗虫精怪。
    “既然如此，我暂且先照料它吧。”
    可是这时候，蝗虫精怪快速的扑棱翅膀，向岳川传递一道讯息。
    岳川微微惊讶。
    “什么？还有这事？”
    随即，岳川目光古怪的看向聂樗。
    “蝗神……蝗神它不愿意走了。”
    聂樗听到岳川的话悚然一惊。
    蝗神竟然赖在聂国了，这叫什么事啊。
    我们聂国好不容易找到点赚钱的门路，生活眼看着就要有点起色，这蝗神竟然不走了。
    还真应了那句老话——请神容易送神难。
    聂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岳先生，我求求你，把它送走吧，求您，无论如何也要把它弄走啊。钱，对了……钱！那一千枚钱，我一个都没花啊！真的一个都没花啊，我没借蝗神的名义干过任何坏事啊。”
    岳川摆了摆手。
    “国君大人请起，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啊？那是什么？”
    岳川张口欲言，却又顿住。
    这个，不太好讲。
    蝗虫精怪告诉岳川，这里是一个修行的宝地。
    它成精之后，一直在野外修行，但是进度缓慢，几乎毫无起色。
    秋后一场寒霜，差点把它冻死。
    被聂樗捡走之后，蝗虫精怪的修行猛然加速，莫名其妙快了起来。
    在这里，一天就相当于以前一年。
    蝗虫精怪愿意离开才怪。
    岳川掐指一算，再加上自己对整件事的理解，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
    聂国再小，它也是一个国家。
    天子亲封的诸侯国。
    聂国也有自己的国运。
    就跟个人的运气一样，国家也有自己的运气。
    这东西虚无缥缈，但确实真的存在。
    聂樗救了蝗虫精怪，并且称其为“蝗神”，就等同口封，只是效果比起岳川差了十万八千里。
    虽然不能当场化为人形，但蝗虫精怪可以借助聂国的国运修行了。
    这也是它进境神速的原因。
    聂国国运再差，那也是有的。
    专供蝗虫精怪一个，堪称巨量。
    虽然跟着岳川更有前途，但蝗虫精怪不知道这些。
    在它眼里，聂国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
    岳川也不强求，直接转达道：“它想继续在聂国修行。”
    聂国国君一百个不愿意。
    养蛐蛐、养蝈蝈，还能玩，养蝗虫有什么用？
    “岳先生，它要是真蝗神也就罢了，我聂国肯定敞开国门迎奉。”
    岳川看了一眼旁边合都合不拢的国门，陷入了沉思。
    聂樗继续说道：“问题它不是蝗神啊！您也说了，它是蝗神的子民，对不对？我供着它干什么？”
    岳川转向蝗虫精怪，“听见没有？人家觉得你没用。”
    蝗虫精怪出奇的沉默了。
    嗯……
    它真的没用。
    不但没用，还被嫌弃。
    还不到两岁的蝗虫精怪瞬间自闭，老老实实的蜷缩在岳川手上。
    不过，蝗虫精怪说的话提醒了岳川。
    聂国有国运。
    而且这个国运对精怪修行大有裨益。
    岳川不喜欢与世俗国家绑定，但是岳川不介意自己手下与某些国家绑定。
    蝗虫是内定的除草机。
    也是内定的优质蛋白。
    手上那两只蝗虫达不到精怪的层次，潜力有限。
    是时候给蝗虫更新版本了。
    岳川说道：“国君大人，你不是说过，这只蝗虫修行九千九百九十九年，得道成神。只因与你祖上有旧，特来聂国护佑吗？”
    “我……我那是瞎编乱造的啊！”
    岳川竖起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
    “国君大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虽然胡编乱造，但真正的蝗神已经信以为真，并且真的驾临聂国，护佑聂国，让聂国千秋万代。”
    “这……没有吧？”
    岳川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身边的众人。
    “那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来到聂国？那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帮助聂国？”
    聂樗愣住了。
    这么一想，好像真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聂国一穷二白，自己穷困潦倒，谁会看得上自己、看得上聂国？
    姜国使团路过聂国，给自己带来泼天的富贵。
    这一切，都是蝗神大人的庇护啊！
    想到这儿，聂樗连忙跪地磕头。
    “蝗神大人恕罪，蝗神大人恕罪！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岳川点了点头，随手抓了一把土，在手上团了团，塑造成蝗虫精怪的模样。
    “接着！”
    聂樗连忙双手高举过顶，恭恭敬敬的托在手上。
    “切记，切记，好生供奉蝗神！”
    “是，是是！”
    聂樗真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蝗神给自己赐福，给自己带来泼天的富贵，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不出国就能打工，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
    自己却还还要赶走蝗神。
    太不是东西了！
    这时候，蝗虫精怪又扑棱几下翅膀，发出一段讯息。
    岳川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聂樗心中惴惴。
    他鼓起勇气问道：“岳先生，蝗神大人……是不是还有什么不满之处？”
    岳川咳了咳，有些难为情的说道：“蝗神大人……嗯……它想娶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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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3章

    听到这话，聂樗瞬间兴奋得摩拳擦掌。
    “岳先生，您稍等，我这就号召国人去抓蝗虫。我们聂国别的没有，就是蝗虫多，一抓一大把。”
    岳川咳了咳，“不用了！”
    聂樗大急，“蝗神大人的旨意，我必须得遵从啊！”
    岳川摆了摆手，“给它娶媳妇这事儿，蝗神大人自有安排，你无需操心。”
    说罢，岳川一抬胳膊，蝗虫精怪瞬间升入空中。
    岳川哈哈一笑，“接下来，就看看蝗神大人的手段吧！”
    一道道普通人听不见的声音以它为中心向四面八方传去。
    很快，草丛中就动了起来。
    一个又一个蝗虫蹦跶出来，汇聚到一起，转眼间就铺成一张虫毯。
    会飞的蝗虫则升入空中，跟随蝗虫精怪向远处掠去。
    聂樗身前的蝗虫越来越多，聂国天空中的蝗虫也汇聚成一片黑色的风暴。
    “这……这……这……”
    聂樗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虽然知道聂国蝗虫多，可是这也太多了吧？
    伍子胥等人看到这一幕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这是什么手段？
    也就翁胖子看到这一幕时心中若有所悟。
    去年的时候，姜国也是这般场景，无数蝗虫遮蔽天空，落在姜国大街小巷，由此缓解了姜国的饥荒，解了姜国的围困。
    今日再看到，翁胖子膝盖发软，莫名的想要跪下，顶礼膜拜。
    他口中喃喃着：“是！没错！蝗神大人，这就是蝗神大人的神威！”
    没多久，蝗虫精怪带着一片黑云归来。
    一时间，聂樗“宫中”落满了蝗虫。
    大的、小的。
    黄的、绿的。
    圆头的、扁头的。
    那场景，见一次就能铭记终生。
    聂樗没见过这种局面，甚至都没听过。
    他吓得两股颤颤，牙齿打架。
    “岳先生……这是什么情况？”
    岳川“哦”了一声，说道：“给它娶亲啊！好了，开始了。”
    蝗虫精怪缓缓降落。
    身下的蝗虫瞬间向四周退避，让出一块空地。
    随即，蝗虫精怪开始做出奇特的造型，众多雌性蝗虫争相向前。
    看到这一幕，翁胖子咋舌。
    他伸手指向蝗虫精怪，目光则看着岳川。
    “岳先生……这……这……这……它要在这里行那种事吗？”
    岳川点了点头。
    昆虫的习性，跟人不太一样。
    就像那句话，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人能道德绑架我。
    蝗虫精怪懂什么道德？
    作为一种春生秋死的虫豸，抓紧时间及时行乐才对！
    不赶紧繁衍，就没机会繁衍了。
    蝗虫精怪此时唯一的念头就是传宗接代，把自己优秀的血脉散播出去。
    胖阿东看了看体型巨大的蝗虫精怪，又看了看周围渺小的普通蝗虫。
    他双手食指对戳几下，惊叹道：“这也太大了吧！能行吗？”
    反倒是聂樗见多识广。
    以前养过蛐蛐、蝈蝈之类的昆虫，于是向众人解释起来。
    “虫豸的那啥跟人不一样，是一根比绣花针还细的管子，所以，没有问题。”
    正如聂樗说的那样，蝗虫精怪尾巴处伸出一根细长的管状物。
    然后，它就像挥舞鞭子一样，在蝗群中左右鞭笞。
    被鞭笞的雌性蝗虫纷纷退去，然后由新一轮的雌性蝗虫簇拥过来，接受鞭笞。
    退去的雌性蝗虫开始产卵。
    它们伸出一根超过体长两倍的细长管状物，这个管状物深入土壤中，把卵产入其中。
    蝗虫卵一般半个月就能孵化，最迟不超过一个月。
    也就是说，很快，这里就会有一大批新生的蝗虫。
    聂樗脸色煞白。
    “岳先生，这是要闹蝗灾啊！”
    “蝗灾怎么了？”岳川一脸轻松的问道。
    “蝗灾不怎么样啊，反正我们聂国本来就穷，没什么可吃的。关键是闹蝗灾以后，它们吃光了聂国，会往外飞，祸害周边国家。”
    “你倒是仁义！”岳川夸奖一句，随即说道：“你既然知道姜国人信仰蝗神，那肯定知道姜国人为什么信仰蝗神吧？”
    “知道啊！”
    还好聂樗回答正确。
    否则，翁胖子不介意给他耐心的磕扑一下。
    岳川指了指密密麻麻的蝗虫说道：“这些，也可以成为你们聂国的粮食。蝗神大人对信众，一向是掏心掏肺的！”
    “这……”
    聂樗惊讶得合不拢嘴。
    聂国太穷了。
    常年吃不饱。
    也就是这一年来，稍稍有些起色。
    不过，百姓们还是长期挣扎在温饱线上。
    连面糊糊都吃不饱，更别说荤腥。
    蝗虫虽然看着可怕，可好歹是肉啊。
    想当初，自己捡到大蝗虫的时候，第一个念头也是烤了吃。
    “咕咚！”
    聂樗吞了口口水，口腔里津液分泌过于旺盛，腮帮子竟然有种别样的酸疼。
    “多谢蝗神！我们聂国，再也不会有人饿肚子了！”
    岳川笑着摆了摆手，“不急不急！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同意。”
    “岳先生，您说，您说！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事，我也答应！”
    岳川看了一眼周围，“你们聂国，除了你这个国君，就只有一个国相。文官呢？武将呢？”
    聂樗尴尬得差点把自己埋掉。
    聂国的国君都常年在外打工，哪里还有文武百官。
    岳川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啊！得招，得赶紧招！”
    聂樗心中暗道：这种不要钱的国相，能碰到一个都是蝗神保佑，难不成还能碰上十个八个？
    “岳先生，就算我想招，也招不来人啊！”
    “招不来人，那就招禽兽、虫豸啊！”
    “啊？”
    聂樗愣住了。
    这叫什么话？
    难道让衣冠禽兽、斧钺虫豸当官？
    这不是祸国殃民吗？
    虽然聂国没多少疆域，也没几个百姓，但也不能这样胡来啊。
    这时候，高效耕耘的蝗虫精怪停顿了一下。
    它发出一道指令。
    周边的蝗虫们迅速起飞，随即在宫外荒草地上盘旋。
    所过之处，齐腰深的杂草荡然无存。
    绿色消失，一丁点绿色都看不到了。
    反而之前隐没在草丛中的牛粪、羊屎蛋清晰地现了出来。
    聂樗再度跳着脚咒骂国中百姓。
    岳川问道：“国君大人，你修剪草坪得多久？”
    聂樗认真地思考一下，“这么大的草坪，我修剪的话，怕是一天一夜也干不完。而且，就算我干完了，也干不这么好，清理不了这么干净。”
    岳川哈哈一笑，指着蝗虫精怪说道：“那么，封它们一个专门割草的无双大将军，很合理吧？”
    “合理！合理！我这就封它为无双大将军，以后我们聂国的草，就全拜托给大将军了！”
    话音刚落，蝗虫精怪浑身一震。
    身上的气息陡然凝聚、增强。
    之前虽然也有口封、香火，但那是窃据蝗神，名不正而言不顺。
    现在，它可以名正言顺享受国运、祭祀。
    割草是它的职责。
    无双是它的封号。
    大将军是他的官位。
    岳川笑着说道：“我多给你找点能臣干吏，早日把聂国的朝堂搭建起来。哈哈哈哈……”
    聂樗开心得作揖打躬，“多谢岳先生，多谢岳先生！我代聂国七十七户人家，谢过岳先生大恩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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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4章

    离开聂国之后，使团继续赶路。
    马车中。
    岳川低头看了一眼袖中的蝗虫精怪。
    刚用过虫咒的时候，体型膨胀跟个小公鸡似的。
    现在，只剩下鸽子大。
    精神也萎靡不振，跟死了似的。
    “记住了，没有犁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更何况你还没牛身板硬呢。”
    蝗虫精怪气若游丝的回应一下，随即陷入沉寂。
    与此同时，岳川也陷入了沉寂。
    因为蝗虫精怪说：它们都是春生秋死，不知冬、不见雪、不识冰。
    繁衍就是蝗虫唯一的执念。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种观念虫豸也有。
    与人动辄几十年上百年的寿命不同，蝗虫只有几个月的生命。
    所以，它们从孵化那一天开始，就在为繁衍做准备。
    努力的吃！
    让自己成长起来，获得更多的营养，产生更多的脱氧核糖酸。
    蝗虫精怪虽然寿命得到突破，不用再春生秋死。
    但繁衍的欲望也空前高涨。
    以一己之力，拱了一个国家的雌性蝗虫。
    而且，这些雌性蝗虫被鞭笞了不止一轮。
    绝大多数都是在产卵中耗尽生命力，毙命当场。
    “给你看一个好东西！”
    说着，岳川拿出了黄葫芦。
    葫芦里是一个小天地。
    小天地里住着岳川一年多来豢养的蝗虫。
    最初，岳川只是用虫咒加持了一对蝗虫。
    之后的时间里，这对蝗虫繁衍，以及吸纳野生蝗虫，不断改良族群基因。
    经过不知多少轮的“末位淘汰”，小天地里的蝗群全都盘子亮、条子顺。
    蝗虫精怪刚一进去，瞬间激动起来。
    这些，可都是高质量雌性，一个个肚子肥圆，比外面那些干瘪的木材棒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可惜……
    心有余而力不足。
    蝗虫精怪有点后悔，不该掏空身子，导致现在一滴都没有了，只能空流泪。
    岳川的声音传进黄葫芦中。
    “以后，你就是这里的王了！好好休养，以后有的是雌性让你临幸。”
    数日后，蝗虫精怪终于恢复了一丝元气。
    与此同时，使团也踏上了肥国的地界。
    《春秋左传集解》有云：鲜虞，白狄别种，在中山新市县。昔阳，肥国都，乐平沾县东有昔阳城。
    又有古书云：肥，白狄也。绵皋，其君名。巨鹿下曲阳县西南有肥累城。
    还有说：肥国的都城在河北藁城县西南。
    《括地志》云：肥累故城在恒州藁城县西七里，春秋时肥子国，白狄别种也。
    《元和郡县志》：肥累故城在镇州藁城县西南七里。
    总之，肥国具体位置扑朔迷离，山西、山东、河北都有争论。
    肥国立国的时间也不详，亡国的时间却有史籍有载。
    《左传》昭公十二年（公元前530年）称：“夏六月，晋荀吴伪会齐师者，假道鲜虞，遂入昔阳。秋八月壬午，灭肥，以肥子绵皋归”。
    可见这次晋灭肥国的过程是晋军统帅荀吴首先伪称与齐国会盟，然后“假道”鲜虞，进入昔阳，两月后灭掉了肥国，肥君绵皋成为晋军俘虏。
    也正因为被晋军活捉，让绵皋以及肥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成了肥国唯一留下姓名的国君。
    这么说来，晋国还怪好人嘞。
    岳川心中暗道：如果古书记载无误的话，肥国被灭也就是这些年的事情了。
    一想到晋国灭肥国的经过，岳川很是不齿。
    你要灭人家，就堂堂正正去打。
    晋国是霸主国，天下第一强国。
    肥国，一个弱且小的夷狄之国。
    可就这样一个夷狄之国，被晋国不讲道义的灭了。
    一时间不知道谁是夷狄了。
    而且，类似的事情，晋国在历史上干了不止一次。
    想到这里，岳川心中暗道：晋国此时正在和楚国对抗，还没有决出胜负，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打肥国的主意吧。
    肥国是小国没错，但他有几个夷狄兄弟。
    中山国、鼓国、仇国等，都是鲜虞联盟的成员。
    尤其扛把子的中山国，因为小兄弟被欺负，跟晋国杠上了。
    一直到晋国崩溃，中山国还跟魏国、赵国打得有来有往，两次复国，两次被灭，直到最后亡于赵国，遂有了“燕赵之地”的说法。
    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伍子胥的声音。
    “岳先生，晋国的使者也来了。”
    伍子胥语气轻松，甚至有点兴奋的感觉。
    这与吴国、晋国的外交有关。
    晋国为了对抗楚国，扶持吴国捅楚国的腰眼。
    为此，晋国成建制的支援吴国，还帮吴国训练军队、操习车战，制造战车等。
    可以说，吴国能有今天，离不开晋国不惜血本的援助。
    连带之下，伍子胥对晋国也颇有好感。
    然而，岳川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去。
    “怕什么来什么啊！”
    伍子胥耳朵尖，听到了岳川的自言自语。
    “岳先生，晋国使者……与咱们不对付吗？”
    岳川撩开帘子向前方看了一眼。
    果然是一队打着晋国旗号的车马。
    叹息一声，岳川解释道：“不是不对付，而是晋国使团出现在这里，会破坏姜国的计划。”
    伍子胥很想问“什么计划”。
    可是话都到嘴边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岳川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而是说道：“鲜虞联盟，我们想把鲜虞诸国捏成一团、拧成一股。而晋国的出现，必然会与我们的计划产生不利影响。”
    伍子胥瞬间醒悟。
    晋国要对抗楚国，所以扶持吴国。
    姜国想把鲜虞联盟整合起来，肯定是用来牵制晋国。
    伍子胥倒吸一口凉气。
    姜国，好大的胃口！
    竟然直接打霸主国的主意。
    看到伍子胥的表情，岳川呵呵一笑。
    “怎么？你怕了？”
    伍子胥脸色一红，“岳先生说笑了，员岂会害怕！”
    毕竟是以灭楚为目标的男人。
    楚国也是霸主国，长期与晋国掰手腕，互有输赢。
    伍子胥不怕楚国，自然不会怂晋国。
    但他还是忍不住劝谏。
    “岳先生，吴国有江河之险，无惧晋国。但姜国近在咫尺，若惹来晋国怒火，大军旦夕而至，避无可避！还请先生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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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5章

    岳川看着前方晋国的旗帜，陷入了深思。
    封建王朝都有分封皇子的传统，尊贵的皇子，大都是一字王，也就是王号只有一个字。
    类似：楚王、吴王、齐王这种。
    王号大都是取自历史，或者封地地名，或者其他。
    而所有王号中，最尊贵的只有两个。
    一个是秦王，一个是晋王。
    通常只有最得宠，最受皇帝喜爱的皇子才能得这两个封号。
    秦之所以尊贵，是因为一统天下，但是秦国祚短暂，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秦王这个封号比起晋王要矮一头。
    也就是因为出了个李世民，硬生生把秦王这个封号抬高了一头，与晋王肩并肩。
    所以，在漫长的历史中，晋王几乎是所有封号中最尊贵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晋国。
    是晋国赋予了“晋”这个字特殊的含义。
    整个春秋时代，几乎都是晋国的称霸历史。
    晋国血脉高贵，是姬姓诸侯，与周天子最为亲近，也最受信赖。
    晋国国力强盛，连续称霸百年，是周王室最强力的守护者。
    晋国国运兴旺，明君雄主一个接一个，这也使得晋国的霸业一代接一代，而不像齐国那样，桓公之后一蹶不振。
    所以，晋国在封建王朝的地位非常高。
    哪怕司马氏以一己之力把“晋”字抹黑了一大半，依旧不是其他字号能比的。
    而现在，这个只存在于故纸堆上的晋国，活生生的出现在了岳川面前。
    岳川叹息一声，幽幽说道：“伍员，你信宿命吗？”
    伍子胥听到这话，铿然一笑，“岳先生，员只信自己，不信命！”
    岳川点了点头，“我也不信命！但是有时候，不得不信啊！”
    “哦？难道岳先生以为，晋国不可战胜？”
    说这话时，伍子胥嘴角勾起，脸上浮现出一抹狂傲。
    他忍不住遐想，连河神大人都觉得晋国不可战胜，如果自己战胜了晋国，河神大人会不会对自己刮目相看？
    然而，岳川已经神游天外，在脑海中极力搜索晋国、肥国的资料。
    夏商时期，黄河北部、太行山一带活跃着一支“北狄”族群，其民身着白衣，长于弓马，因而被称为“白狄”。
    这个白狄，也就是赵无恤生母所在的族群。
    到了周朝，白狄人生活范围逐渐扩大到西至陕北、东至河北、南至山东的大片区域。
    而晋国，也恰恰在这里。
    所以，晋国的扩张史，实际上就是对白狄人的驱逐、打击历史。
    再然后，这些北狄人纷纷建国，也就是后来的中山国、肥国等。
    这些国名的风格与中原诸国有很大不同。
    中山国，因为国都中有一座山而得名。
    肥国，干脆就是因为其国民身体肥胖，并且以肥为美，干脆就叫肥国。
    而且，肥国受到周天子册封，爵位为子爵，也被称作肥子国。
    肥国灭亡后，其后裔四处迁徙。
    一支北迁投奔燕国，燕国给了他们一块地，让他们重新建立肥国。
    一支南迁到苏皖之间，建立城池，据说就是现在的肥东、肥西，以及合肥。
    一支西迁到山西晋中昔阳县，再建肥子国。
    一支东迁山东遂国故地，也就是如今山东泰安附近的肥城。
    所以，在岳川看来，晋国灭肥国，是一个非常愚蠢的行为。
    肥国并没有因此而彻底消亡，他们的子民反而四面开挂，到处开枝散叶。
    后世出现的“以肥为美”，不能说与肥国遗民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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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6章

    晋国灭肥，只是获得了弹丸之地。
    但晋国失去了道义，失去了中山国等夷狄之国的亲善、友好。
    此后中山等国与晋国不断死磕，一直磕到晋国消亡，继续与继承者三晋死磕。
    哪怕最后赵国灭掉了中山国，占领了这片土地，但是始终没能让这片土地上的人归心。
    陕北、晋北、河北、关外这大片土地，大致可以看做燕云十六州区域。
    这片土地上孕育了一个又一个强大的政权，与中原王朝对抗。
    鲜卑、乌桓、高句丽、辽、金、蒙古……
    千百年间，他们一直滋扰中原、劫掠中原，甚至毁灭中原文明。
    春秋时期，晋国以及后继的三晋灭掉了中山国为代表的鲜虞联盟诸国。
    他们的国人要么四散逃离，要么被中原国家同化融合。
    东汉末年，司马氏一统天下，三家归晋，而西晋亡于五胡乱华。
    所谓五胡，其中大部分就是当年鲜虞联盟诸国的后代。
    覆灭西晋的胡人组建成一个强大的国家，也就是前秦。
    前秦与东晋决战。
    秦和晋，跨越千年的又一场宿命对决。
    前秦八十万大军，东晋八万。
    结果是，前秦诡异的惨败。
    这也导致前秦崩溃，北方各民族纷纷脱离前秦，各自建国，也就是五胡十六国。
    而这场宿命的对决，史称：淝水之战。
    之后，高句（gōu）丽（lí）出现。
    这是存在于公元前1世纪至公元7世纪的中国古代边疆政权，地跨今中国东北地区与朝鲜半岛，疆域直抵日本海。
    南北朝时期改称“高丽”，又称“高氏高丽”，与公元十世纪建立的高丽（又称王氏高丽）没有半点关系。
    反倒泡菜国喜欢四处认爹，故意混淆两者的概念。
    比如隋炀帝杨广三征高句丽，李世民也三征高句丽，还都没打下来。
    整个隋唐时期，对高句丽的征伐一共持续了70多年。
    李世民曾说：“高句丽不除，后世必为大患。”
    最终，武则天灭掉了高句丽。
    紧接着，盛唐的国力达到顶峰，世界的中心。
    一场安史之乱，又令大唐由盛转衰。
    安史之乱的罪魁祸首安禄山是胡人，出生地营州柳城（今辽宁朝阳）。
    史载：安禄山腹大垂膝，肥胖惊人。
    安禄山晚年更加肥胖，肚子掉到了膝头下边，体重三百三十斤，每当走路只有用两个肩膀向上提起自己的身子，才能动脚。
    而在唐玄宗面前跳胡旋舞，动作却快得像旋风一样，因此备受唐玄宗宠爱，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封柳城郡公，赠范阳大都督，晋东平郡王。
    到了天宝元年（公元742年），升任安禄山为平卢节度使兼柳城太守，押两蕃（契丹与奚人）、渤海、黑水四府经略使，成了“封疆”大臣，掌控大唐王朝的整个东北边疆。
    肥！
    胖子！
    胡人！
    燕云、东北……
    岳川将这些人们从未注意到的细节串联起来时，发现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中原与北部边疆少数民族持续一千多年的爱恨纠葛，其根源就在晋灭肥。
    代表华夏正统的晋国，用极其卑劣的方式灭掉了弱小的肥国。
    因此，引起中山国等鲜虞联盟的仇恨。
    连带的，所有北部、东北部的异族都对中原文明产生了排斥、抗拒、不信任。
    一轮又一轮的仇杀中，人们不再关心对错与否。
    原本，他们都是向往中原文明的，中山国、肥国还都收到了周天子的册封。
    可是因为晋国的行为，将他们推到了对立面！
    而这个小小的仇恨，持续了整整两千四百年！
    看着前方旗帜招展的晋国队伍，岳川的拳头紧紧握起。
    自己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让这种局面出现，也不会让历史重演。
    鲜虞联盟，我保定了！
    晋国来了也不行！
    我说的！
    “伍员，你敢杀人吗？”
    伍子胥愣了一下，随即昂首挺胸。
    “有何不敢！”
    似乎觉得这么说还不够，伍子胥补充道：“先生就是想杀晋国国君，员也二话不说，一剑砍了他！”
    岳川大喜，“真的？那太好了！”
    伍子胥：……
    要不，咱们重来一遍？
    （第四更~2600字~这一章查了很多资料，关于肥国、秦晋、鲜卑、北方以及东北方少数民族这条线索，有兴趣的可以自己查资料。本章内容虽是纯属虚构，但也是在查证了很多资料的基础上虚构。有时候，有时候，这真的就像是一场场宿命的仇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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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7章

    历史上，对北方少数民族最大的印象就是“游牧”。
    这是一个错误的概念，至少是不完全正确。
    北方的少数民族数量众多，并不是一个整体，也不能以简单的“匈奴”、“蒙古”、“女真”等名称来命名。
    无论他们叫什么名字，其共同点就是由汉人命名。
    而汉人很少去实地考察这些民族的来历、渊源、迁徙、融合等。
    大部分人都是遥坐在中原腹地的京城，根据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进行加工糅合，然后一拍脑袋，写了一篇关于北方少数民族的研究性报告。
    类似的事情，丑国人也干过。
    二战结束后，丑国人需要对小樱花进一步了解，但是没有可靠的资料。
    于是一个女作家写了本《菊与刀》，这本书成了丑国研究小樱花的重要文献资料。
    然而事实是，这位女作家压根没有去过小樱花，也没怎么接触过樱花国的人，她这本书完全是想象或者虚构的。
    恬淡静美的“菊”是日本皇室家徽，凶狠决绝的“刀”是武士道文化的象征。
    这也成了后来绝大部分人对小樱花的刻板印象。
    文人干的事，古今中外都一样。
    所以，你很难根据几本中原人写的书就认为北方的少数民族是什么样子。
    甚至就连这些民族的名字，都只是汉人一厢情愿取的，人家压根就没认可过。
    类似的还有印第安人、爱斯基摩人之类的称谓。
    还有就是对民族的划分。
    汉人没有深入了解过北方的少数民族，只能根据一些山川、河流当分界线，对当地生活的族群进行命名。
    这种行为，跟欧洲殖民者根据经纬线给非洲画边境线差不多。
    同一个民族被划到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被划到了一家。
    最典型的就是印度。
    历史上从来没有印度这个国家，也从来没有印度这个民族，印度更多的是一个地理上的概念，是殖民者将这片地域统一，捏合到一起，但它本质上仍旧是一盘散沙。
    这一切的一切，归根结底，都是傲慢！
    因为文化上、政治上、经济上的领先，中原人不屑于去了解北方异族。
    所以，契丹人崛起很久了，中原才震惊辽国的强大。
    所以，女真人崛起崛起了，中原才醒悟金国的凶残。
    所以，蒙古人横扫中亚、欧洲了，中原王朝竟然还幻想着联合蒙古一起讨伐金国。
    所以，满清的狂妄自大、目空一切并不是凭空生出，而是老传统了，否则也不会干出向万国宣战的蠢事。
    当岳川第一次踏上肥国土地，看到肥国百姓的时候，岳川心中越发沉重。
    房屋！
    夯土的房屋！
    院墙！
    粗木桩打成的篱笆院墙！
    路两边能看到成片成片的农田，有的种着庄稼，有的种着牧草。
    忙碌耕田的人，悠闲吃草的羊。
    这是“游牧民族”吗？
    准确说，这应该是半农耕半畜牧的生产方式。
    这种生产方式在中原很常见。
    上古时期，华夏大地上也都是这种生产、生活方式。
    千百年后，华夏大地上依旧离不开牛、马、猪、羊、驴、骡等家畜。
    上辈子的世界里，辽国是一个农耕、畜牧兼有的国家。
    高句丽是一个农耕、畜牧兼有的国家。
    蒙古是纯粹游牧民族，但他们建立的元朝依旧是农耕国家。
    女真是渔猎民族，注意，是渔猎民族，但他们建立的清朝是农耕国家。
    所以，中原读书人把北方少数民统称为“游牧民族”是不准确的。
    因为这些少数民族都知道农耕的重要性，也都发展有农耕经济。
    而且，游牧不代表贫穷。
    21世纪中原种地一年多少钱？牧民一年多少钱？
    肥国既有农耕，又有畜牧，看他们的村庄的建设，看他们百姓的面貌就知道，肥国不穷。
    相反，他们很富裕。
    在物资贫乏的古代，能吃得头大脖子粗的，没有一个是穷人。
    “嗨嗨嗨~~~远道而来的客人~~~你们好啊~~~”
    正在田间劳作的肥国百姓纷纷高声呼唤，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不仅是招呼姜国使团，还是招呼晋国使团。
    因为距离远的缘故，肥国人需要特意提高嗓门。
    而且他们说话很有特点。
    不像中原那般咬字清晰、简短、有力。
    反而像唱歌一样，拖着长长的尾音。
    岳川隐约明白了一个道理：不是少数民族喜欢唱歌，而是他们必须以这种唱歌的方式才能完成正常交流。
    如果慢条斯理、轻声细语……
    很抱歉，刚出嘴边就被风吹散了。
    使团连忙向对方回以问候，并且告知自己的来意。
    “啊~~~你们快跟我来~~~”
    “村长啊~~~有客人啊~~~姜国的贵客啊~~~”
    “还有晋国的贵客啊~~~”
    晋国的使团也发现了姜国的使团，于是主动靠了过来。
    持旌节的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美貌少年。
    他端坐在马车上，待到靠近了才从车上走下。
    翁胖子连忙穿戴整齐，同样持着旌节，与晋国使者对拜。
    晋国使者对翁胖子还算客气，并没有因为姜国弱小就轻视。
    但是岳川敏锐发现，这个晋国使者目光看向簇拥而来的肥国百姓时，明显带着一抹不屑。
    甚至是厌恶。
    等肥国百姓靠得更近，羊膻味、牛粪味、尿骚味、汗臭味等，种种气味混在一起，熏得岳川一个跟头。
    嗯……
    不得不说，这味道是真的大。
    偏偏肥国百姓站在上风处，晋国使者处在下风处。
    刚开始，这位晋国使者强忍着不呼吸。
    可是很快他就憋得满脸通红，并且在一阵咳嗽之后大口喘息。
    为首的肥国人浑不在意，他冲上前紧紧抱住翁胖子。
    “啊呀呀~~~这位姜国的朋友，你一定是我们肥国人！”
    翁胖子同样抱了抱对方，两个胖球为了拍对方后背，大肚腩都挤平了。
    “不不不，我是姜国人！姜国人！”
    “啊~~那你祖上一定是肥国人~~”
    翁胖子：……
    肥国人又看向胖阿东，“啊~~这位朋友，你也是我们肥国人吗？”
    胖阿东一脸苦笑，“我是吴国人，吴国人。”
    “吴国？”
    周围的肥国百姓“大声密谋”。
    “吴国是哪个国家？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对啊，我也没听说过。”
    “是不是小国家啊？”
    “他们的人这么肥，肯定不是小国家。”
    伍子胥眉头一挑一挑的。
    被轻视了。
    随即，伍子胥无奈的叹息一声。
    吴国原本就是南方的小国，全靠搭上晋国才快速发展起来。
    吴国在中原都名声不显，更别说在鲜虞国家了。
    伍子胥看了一眼交头接耳的肥国百姓，再看一眼旁边的姜国使团、晋国使团，心中暗暗琢磨着。
    得找个机会，扬名立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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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8章

    晋国使者刚刚吸了一口气，却猛地胸腹一震，随即就感到两条粗壮的臂膀抱住自己。
    脑子里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觉得一股刺鼻的气味顺着鼻孔直戳天灵盖。
    晋国使者脖子一歪，晕了。
    肥国人随手把晋国使者交给使团成员，然后嘀咕道：“这种细狗，肯定不是我们肥国人。”
    说罢，这个肥国人瞪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想要找出第三个胖子。
    可惜，除了翁胖子和胖阿东，一个合格的都没有。
    晋国使者醒来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了。
    肥国人在村中点起篝火，烹牛宰羊，宴请使团。
    翁胖子吃得满嘴流油，满脸红光，在一群肥国人的簇拥下载歌载舞，一个个勾肩搭背的吹牛皮侃大山。
    胖阿东那边也备受欢迎。
    不仅是男人喜欢他，大姑娘、小媳妇也都往他身边凑。
    更有大胆的干脆坐在胖阿东身边切肉、喂饭。
    至于其他人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总体而言，姜国这边沾了翁胖子和胖阿东的光，分肉的时候分的都是牛羊身上的好肉。
    晋国那边就不一样了。
    使者是细狗就算了，抱一下就晕了，晕了一个时辰才醒。
    连带的，整个晋国使团都受到冷落。
    分肉时分的也是剩下的。
    虽然不是残羹剩饭，但也骨头多肉少。
    唱歌也好、跳舞也罢，都没人邀请晋国使团这边。
    晋国使团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如果隔壁是齐国、楚国倒还罢了，都是跟自己同级别的大国。
    然而，隔壁是姜国。
    一个小国！
    去年被自家小弟揍得差点亡国的弱国。
    小小姜国，凭什么这般风光。
    人群中的岳川一边吃着烤羊肉，一边观察着晋国使团的动态。
    没多久，伍子胥就打听到了隔壁的信息。
    “岳先生，晋国使团的主使是中行吴，中行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
    中行（háng）氏，晋国六卿之一，公元前632年成立，公元前490年败亡。
    中行氏的直系先祖是中行桓子。
    中行桓子，姬姓，中行氏，名林父，因中行氏出于荀氏，故多称荀林父。
    荀林父为纯臣荀息长孙，大夫逝敖之长子，智氏始祖智庄子的兄长。
    至于中行吴……
    岳川想了想……
    中行吴，荀吴！
    岳川瞬间明白了此人的身份。
    就是史书上那个灭掉肥国，俘虏肥国国君的人。
    岳川视线一转，瞄到中行吴身上。
    看到他那张怒火中烧的脸庞，岳川心中暗道：这种心性竟然能当一国主使，也就是晋国的使团，要是换成小国使团，随时都能招来灭国之祸。
    随即，岳川察觉到两束凌厉的目光。
    中行吴不但把肥国恨上了，连带姜国使团也一起遭殃。
    岳川低声向伍子胥说道：“待会儿，晋国使团会找咱们的麻烦，你小心着点，别让他俩吃亏。”
    说话间，岳川抬手指了指翁胖子和胖阿东。
    这俩家伙仗着身材和长相，成了今天晚会的主角，出尽风头。
    不招人恨才怪。
    伍子胥神色淡然的点了点头，随即感慨道：“岳先生，小国不易，立足唯艰啊。仰大国鼻息、看大国脸色，想说的话不能说、想做的事不能做。肥国这般率性而为，在晋国眼中就是粗鄙无礼，怕是要遭殃。”
    岳川呵呵一笑，心中暗道：何止是遭殃。
    “伍员，你知道假道伐虢吗？”
    “自然是知道的。”
    岳川指了指前方，低声道：“假如晋国再次使出假道伐虢，把肥国给灭了，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伍子胥骇然色变，“晋国岂会如此不智？”
    岳川似笑非笑的点头，“如果他们真的就这般不智呢？”
    伍子胥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岳先生！晋国假道伐虢，被灭的是中原国家，只要周天子不说什么，其他国家自然不敢说三道四。可肥国是夷狄之国，晋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灭掉肥国，必然会导致所有夷狄之国的鄙夷、唾弃！”
    “除了鄙夷和唾弃呢？”
    “晋国如此背信弃义，开了首恶，夷狄之国自然无需跟晋国客套，到时候打家劫舍、掳掠边民，就会成为家常便饭，甚至形成传统。你不仁、我不义，到时候两国边境永无宁日！”
    岳川点头，历史的发展与伍子胥说的一般无二。
    一旦仇恨的火焰燃起，就只会越烧越烈，再也无法熄灭。
    岳川目光看向中行吴，心中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个家伙弄死，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杀一人而拯救万民，消除持续两千四百年的仇杀，这是功德，大功德！
    但是晋国使者在肥国地界上不明不白死掉，肯定也无法善了。
    岳川正琢事情呢，那边晋国的使团喧哗起来。
    一个武官来到场地中间，对着正在唱歌跳舞的人群呼喝几声。
    人们瞬间停止下来，不满的看向武官。
    武官哈哈大笑，说道：“跳舞，是娘们干的事！男人，就该战斗！战斗你们懂吗？比试拳脚，比试刀剑！”
    晋国武官嚣张的模样激怒了肥国人。
    一个膀大腰圆的年轻男子第一个跳出来。
    “好！我来跟你比！”
    肥国人纷纷叫好，拍手跺脚为自己人助威。
    另一边，晋国使团成员也不甘示弱。
    不但鼓掌跺脚，还拿出使团里的乐器敲打吹奏，一时间热闹非凡。
    两人面对面站立。
    晋国武官身高大致一米八，与肥国年轻人大致相当。
    但晋国武官身材匀称，而肥国年轻人膀大腰圆，几乎是他两个。
    双方体型差距巨大，所有人都认为晋国武官毫无胜算。
    “下去吧，你不是我们的对手！”
    “到时候断胳膊断腿，你可别哭。”
    “打他，打他！打烂他的嘴！”
    一声令下，双方同时动了。
    肥国人大喝一声，宛如平地惊雷。
    旁边的篝火都为之一顿，被无形的力量压制下去。
    随即，肥国人抬脚踏步，身体隆隆而进，仿佛一块从山坡上滚落的巨石。
    势不可挡！
    晋国武官毫无惧色，他身形就像扶风的弱柳，向后倾倒避开迎面挥来的拳头。
    下一瞬，他双手抓住肥国人手腕，左右一错，肥国人顿时发出惨烈的痛呼。
    看到这一幕，岳川瞳孔紧缩。
    刚才那一招，有点像传说中的分筋错骨手。
    晋国那边，也有高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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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59章

    这个晋国武官出手狠辣，一眨眼的功夫就把肥国人双腕、双肘、双膀给卸了。
    不但如此，他还在肥国人下巴抹过，将其下巴也卸掉。
    肥国人的惨叫戛然而止。
    不过他惊恐的瞪大眼睛，嘴角不可自抑的流口水。
    晋国武官轻轻一推，肥国人蹬蹬蹬后退几步，摔得四仰八叉。
    “承让了！”
    对面肥国一方集体震惊。
    他们没想过自己人会败给一个瘦小的晋人，更没想到会败得这么彻底。
    “他是修行之人。”
    “对！他肯定有修为！”
    “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肥国人很有自知之明。
    他们只是一个小村庄，村里都是普通人。
    对付寻常野兽还行，但是遇到高手，就毫无反抗之力。
    “村长，要不要去请花姑？”
    “对啊村长，要是花姑来了，肯定能打败他！”
    村长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被打败的村民身旁，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势。
    “没有伤？一点皮都没破？这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发现了异常。
    双臂疼痛，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就连嘴巴也歪斜着，不断流口水，就像还不会走路的小孩一样。
    “你怎么了？”
    “大肥，你怎么回事？”
    “你倒是说句话啊！”
    这时候，晋国武官双手叉腰，“还有吗？还有强者吗？怎么，你们都是像娘们一样唱、跳的软蛋吗？”
    立刻有肥国年轻人冲上去。
    然而无一例外都被抛了出来，而且每一个都被封了脉门，错了筋骨。
    旁观的岳川瞬间觉得手中烤羊肉不香了。
    肥国百姓好心接待，还提供食物款待。
    自己这群人不好好感谢就算了，竟然还掀桌砸场子。
    而且，岳川敏锐发现，肥国人不但恼怒晋国人，连带自己也被恨上了。
    在这种场合，怒火中烧的人已经失去理智。
    他们才不管什么姜国的、晋国的、吴国的，只要是中原人就对了。
    更进一步说，只要不是自己人，都是敌人。
    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说的就是眼前这种。
    岳川起身来到伤者身旁。
    “让我看一下吧。”
    村长将信将疑的看着岳川，眼睛里满是不信任。
    不过现在去请花姑的话，一来一回得大半个时辰，这么长的时间里，受伤村民会一直遭罪。
    于是村长点了点头，“多谢你了！”
    岳川随手一摸，立刻发现了晋国武官的手段。
    这是一种行气功夫，将自身真气凝练到极致，灌注到敌人身体中，用于干扰甚至封闭气血流通。
    再辅以分筋错骨手，将原本成束的筋肉揉开搓散，虬结成一团，导致抽筋痉挛的痛苦。
    而且是动一下就疼一下，动的幅度越大疼的越狠。
    错位的筋肉就像挫伤一样，迅速肿起，进一步加强痛感，加重伤情。
    表面上看没有任何皮外伤，但实际上受到的痛苦远远超越刀剑创伤。
    最主要的，这种伤不会留下任何疤痕，也不会落下任何残疾和隐患。
    当真气散去，自然消肿止痛。
    只是，这个恢复过程要持续很久、很久……
    伤筋动骨一百天。
    这种手法跟有苏氏的“落锁”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伤人于无形，不懂门道的人挠破头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岳川手掌在肥国人身上揉搓几下，后者立刻一咕噜坐起来。
    然后挥舞着手臂，拧动手腕。
    “诶……好了……不疼了……嘿嘿嘿……”
    “厉害啊！摸一下就好了！”
    “神医，神医啊！”
    面对众人的夸奖，岳川连连摆手。
    “我不是神医！我只是恰好知道这个病怎么治。”
    然而，肥国人不管这些。
    他们激动的围住岳川，似乎想把岳川抬起来抛几下。
    岳川游鱼似的避开，随即给其他人治疗伤势。
    不多时，几个受伤的肥国人都一脸惊奇的坐了起来，然后舒展身体、活动手脚。
    “没事？我没事？”
    “怎么可能？”
    “一点都不疼了？”
    刚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他们几乎都以为自己废了。
    却没想到，现在一点伤痕都没有，痛苦也像幻觉一样。
    “这一定是神医的手段！”
    “对对对，神医啊！”
    “晋国人如此歹毒，还好有神医！”
    肥国人对岳川赞誉有加的时候，晋国那边气得鼻子都歪了。
    原本是想借比武重创几个人，待立威之后出手救治，既找回了脸面，又打击了肥国人的气焰。
    而且，这种无形中伤人、救人的手法能营造一种高深莫测的形象，让肥国人产生敬畏。
    可谁知，姜国人把围解了，晋国的小算盘全部落空。
    中行吴一拳打在大腿上，“可恨！小小姜国，此时不站在我等一方，却亲善夷狄，真是华夷不分，不识大体，不知大义！”
    旁边的手下小声问道：“主使，接下来怎么办？比武，还进行吗？”
    中行吴冷哼一声，“继续挑战！姜国人给脸不要脸，那就把他们的脸全削下来！”
    另一边，得到命令的晋国武官在场地中走了几步，继续大声挑衅。
    “还有人上来挑战吗？难道，就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了吗？”
    “上来啊，来跟我过几招！”
    “唱、跳是娘们干的事，是爷们就来比拳脚！”
    说这番话时，晋国武官恰好走到姜国使团前，而且就对着胖阿东和翁胖子喷口水。
    这种贴脸开大的事情，正常人哪里忍得了。
    胖阿东一激动就跳起来。
    可是下一瞬就被伍子胥揪着衣服重新砸回地面。
    “你不行，做好了！”
    胖阿东双拳紧握，“吴兄弟，晋人羞辱我等，这口气如何咽的下！你别拉我，就是死，我也要溅他一身血，好叫他知道我吴国没有软蛋！”
    伍子胥淡淡说道：“成大事者，心有惊雷、面如平湖。这点小小的激将法都受不住，如何能有大作为？”
    胖阿东瞬间一激灵。
    是啊，对方分明是激将，自己上去除了送死毫无意义。
    到时候非但没法给吴国争脸面，反而还会被对方踩在脚下继续羞辱。
    “吴兄弟，难道我们就这么干坐着，什么都不管吗？”
    “当然不是！”
    说话间，伍子胥转头看向岳川。
    他知道，岳先生会出手的。
    与此同时，岳川向翁胖子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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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0章

    岳川对翁胖子交代一番，后者连连点头。
    随即，翁胖子来到肥国人一方，把刚才受伤的人聚集起来，对他们面授机宜。
    肥国人不断传出惊呼声、叫好声。
    没多久，这群肥国人斗志昂扬的转回空地，目光灼灼的看向晋国武官。
    晋国武官心中有点忐忑。
    什么情况？
    只是一小会儿的时间，这些肥国人就换了个面貌。
    难道得了克敌制胜的法宝？
    不可能吧！
    有什么法门能在这短短时间里提升战力，反败为胜的？
    绝对不可能！
    就在晋国武官怔怔走神的时候，肥国人已经甩开膀子大喝一声，发出邀战的吼声。
    晋国武官拱手一礼，随即主动向前冲去。
    他故技重施，想要一照面解决对手、结束战斗。
    然而，肥国人提防着他的双手。
    别看肥国人身体肥胖，可是脚下轻快，称得上灵活的胖子。
    晋国武官向前进一尺，肥国人就能向后退一尺一。
    每次都能先敌一步，差之毫厘的避开，跟之前那种猛打猛冲的莽撞截然不同。
    晋国武官抓了几次都没摸到对手，心中也焦躁了。
    “娘们才躲来躲去，是爷们就跟我硬碰硬！”
    肥国人哈哈一笑，“好啊，那就看你硬不硬了！”
    说罢，他猛地向前冲去。
    晋国武官心中暗道：来得好！
    随即双手一拨抓向肥国人手腕。
    如果是寻常人，晋国武官只用一只手就行了，叼住脉门一抹、一搓，人基本就废了。
    可肥国人不同。
    他胖！
    胳膊跟寻常人大腿似的，一只手根本抓不住。
    而且，肥国人皮肤下面全是厚厚的肥肉，将筋肉保护起来。
    对付这种人，不但得双手，而且得狠狠按压，挤开肥肉才能找到脉门。
    然而，晋国武官刚一摸到对手就暗道不好。
    “油！该死的，这家伙在胳膊上抹了油！”
    入手的感觉与刚才截然不同。
    没有皮肤的粗糙、阻涩，反而像泥鳅一样滑不留手。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肥国人抓住机会，一把揪住晋国武官的衣襟，脚下一伸插入其双腿之间，随即上下同时发力。
    晋国武官本能的想要后腿来开距离。
    可衣服被抓着，一时间挣不开。
    而且，下盘被制，肥国人只是脚尖一勾，晋国武官就感觉双脚离地，随即天旋地转。
    “嘭！”
    肥国人将对手双手高举过顶，随即狠狠砸在地上。
    晋国武官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沉沉的进入梦乡。
    年轻，就是好，说睡就睡，一点都没有失眠的烦恼。
    晋国一方大惊失色。
    他们不是没想过输，但是没想过会输得这么快，输得这么干脆利落。
    而且还是输给之前的手下败将。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翁胖子。
    肥国人的前后变化都在这个胖子身上。
    他究竟给肥国人使了什么法术？
    翁胖子却笑而不语，坐在一群肥国人中谈笑生风，毫无违和感。
    这时候，场上的肥国人开始叫阵。
    “还有谁！来啊！跟我比拳脚啊！是爷们就来硬碰硬，来硬碰硬啊！”
    晋国武官刚才叫嚣的话被原封不动的还了回来。
    中行吴脸色黑如锅底。
    立威没立起来，反而助长了对方的嚣张气焰。
    搞砸了！
    彻底搞砸了！
    中行吴怒火中烧，低声道：“谁能拿下他，赏千钱！”
    听到这话，使团中的武官们集体激动。
    千钱！
    这可不少了，可以在晋国买一处大宅子了。
    只要干翻这个肥国人，就能得到赏钱。
    “我上！”
    “我我我！”
    “兄弟们给我个机会！”
    最后还是一个身形彪悍的中年人走到阵前。
    他的身板算是魁梧了，可是跟肥国人比起来，依旧小了一圈。
    肥国人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对手，憨厚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违和的狡黠之色。
    “是不是真爷们？”
    “那还用说！”
    “好，真爷们就比拳脚，不要搞其他花里胡哨的东西！”
    晋国人顿时一噎。
    他确实想用一些拳脚之外的能力。
    可是肥国人这样说了，也不好拒绝。
    而且，肥国人说的话是自己同袍刚刚说过的。
    这时候反驳，不是打自己人的脸么。
    “好！只比拳脚！娘们才用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结果……
    十几个呼吸后，这名晋国人也步入梦乡。
    旁边观战的肥国青年看到这一幕，集体震惊。
    随即，他们目光崇拜的看向翁胖子。
    没错！
    就是这个英俊潇洒帅气逼人的老表，随手指点一番，自己的族人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强大无比的晋国人，瞬间变成了草扎的。
    姜国，当真厉害啊！
    翁胖子哈哈大笑，向周围拱手说道：“跟我没关系，真的跟我没关系。这都是我家王子殿下的功劳。”
    肥国人集体惊讶，“王子殿下？他也来了吗？”
    “没有没有！”翁胖子连忙解释，“我家王子殿下才高八斗，文武双全，自创文字、功法，我刚才教的就是王子殿下自创的名为摔跤的拳脚功夫。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啊！
    简直太好了！
    肥国人瞬间记住了龙阳的名字，更是记住了龙阳才高八斗、文武双全的名头。
    与此同时，场上的战斗还在继续。
    肥国人连战连捷，斗志高涨，主动跑到晋国使团面前挑战。
    “是不是爷们？”
    “是！”
    “是爷们就比拳脚，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
    “好！”
    然后就是三秒入梦。
    观战的伍子胥忍不住笑出声来，右手指着肥国人的背影，左手拍了拍胖阿东的肩膀。
    “看到没，激将法！最高明的计策，往往是用最朴实无华的方式展现。”
    胖阿东愣了一下，“激将法？肥国人单纯，没这么多花花肠子吧？”
    伍子胥笑了，“肥国人只是单纯，又不是傻。能用激将法为什么不用？”
    说完，伍子胥不自觉的看向岳川。
    当时岳先生跟龙阳比试拳脚，也是这般，只用拳脚，不用其他。
    结果，才高八斗、文武双全、天下无双的龙阳连输百场。
    晋国人再强，也强不过龙阳吧？
    这场比试的结果根本没有悬念。
    伍子胥唯一遗憾的是，自己没来得及开盘口。
    否则应该能大赚一笔。
    岳川感受到伍子胥饶有深意的目光，笑着点了点头。
    心中却是一阵嘀咕：伍员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他是不是发现我控制地面，帮肥国人作弊了？
    不行，低调！
    得低调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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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1章

    怎么才能让人喜欢上一种游戏，或者竞技？
    答案很简单！
    让他赢就行！
    这个道理在赌场中表现得尤为明显。
    很多人刚进赌场，都能小小的赢上几把。
    尝到甜头之后，心中自然会降低警惕和戒备，胆子也逐渐大起来。
    于是就越玩越多、越玩越大。
    这时候，不但赢来的蝇头小利没了，棺材本都得折进去。
    这就是上瘾的机制。
    持续不断制造愉悦的快感，无论是身体上的快感，还是精神上的快感。
    用多巴胺的持续分泌和提升令身体和精神形成依赖。
    这也是岳川正在干的事情。
    肥国人尝到了拳脚比试的甜头，一场又一场胜利令他们士气高涨。
    摔跤这种拳脚比拼也迅速流传开来。
    刚开始还是肥国人与晋国人比拼。
    后面晋国人输得没人了，肥国人就自己跟自己玩。
    摔跤的规则简单，对抗也直接，纯粹就是力量和技巧的比拼，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肥国人学得快。
    晋国人学得也快！
    他们蹲在旁边仔细观看，细心揣摩。
    “好像……也没什么难得啊？”
    “为什么咱们的人莫名其妙就败了？”
    “肥国人也都是刚学，又不是常年练习。”
    “为什么啊？”
    “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啊？”
    中行吴心中咆哮的时候，翁胖子则在人群中唾沫横飞的讲述起自家王子殿下的光辉事迹。
    一岁能跑、两岁能言、三岁能骑马、五岁能挽弓……
    肥国人听得一愣一愣，一边擦着脸上的唾沫星子，一边惊呼连连。
    “王子殿下一定很肥吧？”
    “对对对！弓马骑射是我们肥国人的老传统。”
    “王子殿下一定很肥很肥。”
    翁胖子艰难一笑。
    还好这群家伙只说龙阳很肥，没说龙阳祖上是肥国人。
    否则，这话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面对一双双期待的眼神，翁胖子不忍说实话。
    “我家王子殿下从小就很肥，据说，王子殿下刚出生的时候，有九斤九两，天上有金色的祥云笼罩，那云有这么大……”
    哇！！！
    肥国人全都惊呆了。
    因为离姜国比较近，经常有商旅往来，所以这个村的人对姜国的“斤两”并不陌生。
    即便不知道的，也都在旁边人们的科普下有了了解。
    “二肥，你小子出生的时候才七斤，没我肥。”
    “胡说，我现在比你肥！”
    “你现在比我肥有什么用，你出生的时候没我肥。”
    “你出生的时候有九斤九两吗？”
    人群中问了一圈，能上八斤的都很少，更别说九斤九两了。
    “现在呢？王子殿下现在多少斤？”
    翁胖子叹息一声，“唉！王子殿下整天吃不好、睡不好，王子殿下他……他瘦了啊……现在比我还瘦啊……”
    听到这话，肥国人顿时抓心挠肝。
    一个刚出生就九斤九两的人，这是多好的天赋啊！
    整个肥国都没有这种天赋异禀的人！
    他怎么能瘦呢？
    不行啊！
    必须得肥起来啊！
    他可是我们肥国的心头宝啊！
    “不行！王子殿下不能瘦了！”
    “得叫王子殿下吃好喝好睡好啊，把膘养起来。”
    “王子殿下有什么烦心事？”
    “对对对，使者大人说一下，我们说不定能帮上忙。”
    翁胖子摇了摇头，“还能什么，穷的呗！整天为了钱发愁，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没钱。唉……”
    “没钱？没钱你说啊！”
    “对啊！我们给王子殿下送钱啊！”
    “咦，村长，咱们也没钱吧？”
    一句话惊醒所有人。
    肥国好像也很穷啊。
    虽然不缺吃不缺穿，还顿顿有肉。
    但是肥国手里没余钱啊。
    这怎么支援龙阳？
    在场众多肥国人急得直跺脚。
    “要不这样，咱们把王子殿下接过来，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叫他养养膘。”
    “对对对，我出一头羊。”
    “我出两头羊。”
    翁胖子连忙笑着摆手，“不不不，不用这样。大家要是想帮我们王子殿下，只用多买点姜国的商品就行了。”
    “什么是商品？”
    “姜国有什么商品？”
    翁胖子立刻招手，随从扛来一个大箱子。
    打开之后，琳琅满目的小商品现了出来。
    火耗子！
    煤油灯！
    铁锅！
    瓷碗！
    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绣品。
    这些东西肥国人并不陌生，但那只是一部分。
    当翁胖子拿出玻璃瓶、玻璃杯的时候，肥国人惊呼连连。
    别说他们，就连晋国使团也忍不住踮着脚、抻着头往这边看。
    “什么情况？”
    “肥国人在干什么？”
    “好像是在带货。”
    “嗤！一国使者带货，耻辱，当真是耻辱！”
    翁胖子把姜国的货物介绍一番。
    肥国人当即就要拿东西交换。
    但翁胖子后面的路上还用得着，没法出售。
    于是，翁胖子拿出一袋子玻璃球。
    见者有份，一人一个。
    拿到玻璃球的肥国人都开心大笑，珍之又珍的收藏起来。
    然后，肥国人又开始唱、跳，尽情狂欢。
    晋国使团鼾声四起。
    睡着的人醒不了，醒着的人睡不着。
    眼前的人唱的唱、跳的跳，还有人在那表演刚学到的摔跤功夫。
    晋国人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乐趣可言，他们只觉得这个世界很吵。
    休整一天，使团继续上路。
    热情的肥国人把肉干、毛皮塞到翁胖子怀里。
    “这是送给王子殿下的。”
    “叫王子殿下好好吃肉。”
    “王子殿下一定得长肥点。”
    “可不能浪费了九斤九两的天赋。”
    更有肥国年轻人牵着马跟随使团队伍，自发的在前面领路、开道。
    反观晋国那边就冷清多了。
    吃的？
    没有！
    用的？
    没有！
    领路是不可能领路的，在后面跟着吧。
    但凡有点选择，晋国使团都不乐意跟姜国使团同道而行。
    可问题，双方都是出使肥国，同路。
    没脾气，晋国使团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适，闷头前行。
    不过，中行吴把姜国、肥国一起恨上了。
    本就不怎么阳光开朗的大男孩，这一路上变得越发阴沉。
    就像一条缩在草丛中的毒蛇，目光冷幽幽的看着身边一切。
    岳川一直在关注着中行吴，自然察觉到了他的敌意和恨意。
    不过，岳川不在乎。
    中行吴依仗的就是中行氏，而中行氏已经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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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2章

    翁胖子一行人离开姜国的时候，才二三十人。
    抵达肥国都城的时候，队伍已经达到一百多人。
    这些都是沿途各村镇自发跟随的肥国人。
    每到一处，这些肥国人就会帮着吹嘘姜国，吹嘘龙阳，而且还热心的传播摔跤之法。
    尤其是与晋国人的对战，肥国人听得热血沸腾。
    晋国，那可是霸主国啊！
    晋国的勇士，在拳脚比试中输给了肥国人！
    这是多么振奋人心？
    如果是其他时候吹嘘，大家肯定是将信将疑。
    问题这些肥国年轻人吹嘘的时候，晋国使团就在边上。
    肥国人的大嗓门，晋国人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到，可偏偏他们装聋作哑，跟没听到一样。
    这说明什么？
    自己同胞说的是真的！
    肥国人真的在拳脚比拼中赢了晋国的勇士，而且是赢了一次又一次。
    晋国人输得没脾气，反驳都不敢。
    这种巨大的荣誉感之下，肥国年轻人纷纷学习摔跤。
    更有好学之辈，自己收拾包袱，跟随着使团一路前行。
    为的就是多听、多学、多练。
    翁胖子打着龙阳的旗号传授拳脚之法，给龙阳收了几百个不记名弟子。
    再加上翁胖子优美的体型、帅气的长相，肥国人那叫一个坚信不疑！
    对翁胖子口中出生就九斤九两的王子阳也越发仰慕。
    “姜国人的王子殿下刚出生就九斤九两，姜国人一定很幸福吧？”
    “对，姜国一定是最好的国家。”
    “肯定比晋国强！”
    唯一不好的是，肥国不算太大。
    走了没几天，都城到了。
    如果走上一个月，翁胖子能给龙阳收三千门徒。
    看到肥国都城出现在地平线上，晋国使团瞬间加速。
    他们真是一刻钟都不想停留了。
    跟姜国使团同行，每一步都是煎熬啊。
    再见！
    哦不，再也不见！
    肥国都城中，国君绵皋早就收到消息。
    不但是两国使者到访的消息，还有一路上比试的细节。
    得知自己的子民在正面较量中战胜了晋国勇士，而且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战胜。
    绵皋那叫一个快慰啊。
    肥国人是戎狄之列，直肠子实心眼儿，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凭本事输的，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凭本事赢的，为什么不能说？
    什么人情世故？
    扯淡！
    肥国人不鸟这一套。
    赢了就该好好宣传。
    晋国使团第一个冲进都城，可迎接他们的是一群膀大腰圆的肥国美男子。
    这些美男子都是精挑细选，而且盛装打扮。
    看到晋国人出现，立刻做出摔跤的姿势。
    “真男人，就比拳脚！”
    “真男人，就比拳脚！”
    “摔跤！摔跤！摔跤！”
    “必胜！必胜！必胜！”
    晋国使团脸都黑了。
    中行吴胸口急促的起伏了几下，俊俏的脸蛋缓缓扭曲。
    前面都是伤口撒盐，现在倒好，直接掉咸菜缸里了。
    不但撒盐，还挂糊。
    这时候，姜国使团也来到城门处。
    一路尾随的肥国少年们全都激动起来。
    没想到，都城里的人这么热情，专门为自己举行了盛大的欢迎仪式。
    他们也都挥舞着拳头欢呼。
    有人喊姜国，有人喊摔跤，还有人喊龙阳。
    翁胖子挠了挠耳朵，小声说道：“岳先生，我怎么听到有人喊九斤九两？”
    岳川肩膀耸动，“我没听到。”
    翁胖子缩了缩脖子，“岳先生，您说……王子殿下会不会听到？”
    “我没听到。”
    “岳先生……”
    “好了，肥国国君来了，该你上去了。”
    翁胖子上刑场似的往前走。
    岳川和伍子胥相视一笑。
    谣言的威力超乎想象。
    翁胖子只是小小的夸张了一下，说九斤九两，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问题是，信的人感觉翁胖子保守了。
    才高八斗的王子殿下怎么才九斤九两呢？他一出生就得九十九斤啊！
    稳婆抱都抱不动，得两个人抬。
    称猪的称都钓不起来。
    实木板子床一下子压垮，石头床也压出一个凹坑。
    到现在，肥国人都想亲眼见见他们敬爱的王子殿下长什么模样。
    绵皋……
    这位唯一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肥国国君，此时正是年富力强的人生巅峰。
    体重估计也是人生巅峰。
    跟翁胖子差不多高，体型却比翁胖子还大一圈。
    两人拥抱的时候，大肚子都挤平了，可手掌还拍不到对方后背。
    绵皋哈哈大笑，“翁使者，你这身材真是太好了，不知道你是怎么吃出来的？”
    翁胖子立刻开心的分享经验。
    周围的人也不觉得枯燥，全都竖耳倾听。
    “我们姜国好吃的东西多啊，除了稷下饭庄，还有小吃街，里面的饭菜那叫一个美味。”
    “鸡！烧鸡、卤鸡、炸鸡、盐水鸡、大盘鸡、蘑菇炖小鸡、生炒小公鸡……”
    “鸭！烤鸭、卤鸭、姜母老鸭……”
    “鱼！清蒸鱼、糖醋鱼、红烧鱼、炸鱼块儿、煎鱼排、生鱼脍、熏鱼、咸鱼、烤鱼……”
    吸溜……
    吸溜……
    咕咕咕……
    肥国人听得饥肠辘辘。
    “哎呀，姜国人吃不吃羊？怎么吃羊？”
    “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煮着吃、烤着吃？”
    “我们还会做羊奶，姜国会不会做羊奶啊？”
    翁胖子嘿嘿一笑，“羊肉串你们吃过吗？”
    肥国人集体摇头。
    姜国虽然也有烧烤，可那是稷下饭庄的高端餐饮，一个烧烤套餐一万钱。
    主要是香料产量太低了，价格下不来。
    估计再过几年，七河之地伊犁城的香料种植面积上去了，才能平民化、大众化。
    不过这次出使肥国，岳川下足了料。
    使团随行的就有几个稷下饭庄的烧烤师傅，翁胖子以及他的城管们也都突击培训了一下。
    “国君啊，我家王子殿下说，天下最肥美的羊肉，是肥国的羊肉，只有用肥国的羊肉，才能制作出最美味的羊肉串！”
    “啊？真的？王子殿下真这么说？”
    “真！真得很！不信国君可以当面问我家王子殿下！”
    “哈哈哈，我还能不信翁使者吗？”
    随即，肥国国君遗憾的摇头。
    “可惜啊，我们肥国空有肥羊，却做不出美味的羊肉串啊！”
    说完，肥国国君吸溜一口，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涎水。
    “哈哈，这有何难！来人啊，上家伙！”
    在肥国国君震惊的目光中，姜国使者从车上搬下来一个个铁炉子。
    用支架支好，随即拿出炭盆，用草絮引火烧炭。
    特制的无烟碳点燃之后，立刻倒进一个个炉子中。
    宰羊！
    割肉！
    串串！
    每一个流程都清晰地展现在肥国君臣、百姓眼前。
    这……
    对面晋国使团看得目瞪口呆。
    姜国真的是来出使的吗？
    为什么不走程序啊？
    中行吴更是愤怒的摔袖子。
    “一国使者，带货就算了，竟然还当街做买卖。”
    “丢人，中原的脸面被他们丢尽了！”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礼法何在？礼法何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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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3章

    礼法？
    谁在乎？
    肥国又不是传统的华夏国家，跟他们讲礼法，那不是对牛弹琴吗？
    再说了！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出使肥国不就是为了谈生意、做买卖嘛。
    既然如此，来一顿烧烤不是很合理吗？
    而且，肥国君臣、百姓都很开心，君民同乐、举国同庆，这不好吗？
    唯一感觉不好的就是中行吴了。
    来的时候受了一肚子气，偏偏手下的人不争气，气得中行吴胸疼、头疼、脚底板疼。
    本以为到了肥国国都会好一点，自己能凭借晋国的威名重新占上风。
    可谁知姜国来这一出？
    直接当街摆摊弄羊肉串。
    “嗯，真香！”
    一道白烟随风飘过来，中行吴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来肥国的时候，一路上全是屎尿气味、羊膻味、汗臭味等。
    肥国都城更是如此。
    这一抹烤串的香气就像是黑暗中的一线光明，令中行吴有种救赎的感觉。
    不过下一瞬，中行吴就摇了摇头，驱逐出脑海中的杂念。
    此次出使主要是探知肥国的底细，为家族大业做铺垫。
    不能让小小姜国搅和了。
    于是，中行吴持着旌节，带着几个随从来到绵皋身边。
    “国君大人……”
    “啊，中行使者，来来来，坐坐坐。等我吃了这个烧烤，咱们再说正事哈。”
    绵皋拍了拍身边的青石地板，头也不回的说道。
    中行吴：……
    石板上的确很干净，而且经年累月的打磨，石板光滑明亮，隐隐还有一层包浆。
    但是，石板的缝隙中充满了黑褐色的膏状物、条状物，其中还带着枯黄、草绿的碎屑。
    中行吴看了看绵皋身上脏兮兮的羊皮袍子，再看了看自己干净整齐的绸缎长袍。
    这膝盖，就是弯不下去。
    还是随从有眼力劲儿，拿了两个蒲团过来。
    一个给中行吴，一个给绵皋。
    跪坐之后，中行吴理了理衣角，随即一脸惬意的看着前方的烧烤炉子。
    翁胖子一边娴熟的撒料，一边偷偷打量中行吴。
    反倒绵皋心中只有烤串，焦急的提醒：“刷油！刷油！该刷油了！”
    绵皋没弄过烤串，但他烤过大块的羊肉，甚至烤过全羊。
    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看一遍就大致了解了。
    如果不是翁胖子在，绵皋甚至都想冲上去自己体验一把。
    “翁使者，刷油啊！赶紧的啊，都冒烟了~~~”
    翁胖子“哦”了一声，连忙专心烤串。
    很快，第一份羊肉串完工，翁胖子撒好料，用瓷盘端到绵皋面前。
    “国君大人，尝尝，这就是我们王子殿下最喜欢的烤羊肉串！要知道，在我们姜国吃上一顿烧烤大餐，得一万钱！”
    嘶……
    中行吴惊呆了。
    他原本并不觉得烤羊肉串有什么了不得的。
    不就是把大块肉切成小块，用金属签子串起来烤嘛。
    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听到一万钱的价格，中行吴心中激荡。
    要知道，当时和肥国人比试拳脚的时候，中行吴开出的“重赏”也就一千钱。
    一千钱，在中行吴看来，已经是很高很高的价码了。
    而在姜国，只能吃一次烧烤大餐。
    姜国，这么富裕的吗？
    绵皋听到一万钱没有太多感受，但听说这是王子殿下最爱的美食，他心中激动。
    那可是一出生就九斤九两的天纵奇才啊。
    才高八斗，文武双全。
    不仅创造了龙文、字典，还创造了很多拳脚功夫。
    肥国人只是学了一些摔跤功夫，就能轻松战胜晋国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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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4章

    而自己，竟然能跟王子殿下吃上同一款美食。
    这是何等的荣幸！
    绵皋瞬间正襟危坐，恭敬至极的拿起一根铁签。
    翁胖子随手递来一块洁白的丝帕。
    “国君大人，吃的时候要把这里擦一擦。”
    绵皋用丝帕擦了擦铁签尖端的黑色油污，再摊开时，丝帕上多了一团刺眼的黑色。
    “啊？”
    绵皋心中惋惜。
    洁白如雪的丝帕，就这样糟蹋了。
    可惜，可惜啊！
    但是不知为什么，看到丝帕上那一抹污渍时，绵皋心中生出一种别样的快感。
    手中的羊肉串似乎也更香了。
    一口下去。
    鲜！
    嫩！
    肥！
    香！
    甜！
    咸！
    辣……
    一种种前所未有的滋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味蕾同时绽放，腮帮子都在激烈的抖动。
    美味！
    美味！
    真是美味啊！
    绵皋一连炫了七八串，这时候才想起来中行吴和翁胖子。
    “两位使者，你们也吃，你们也吃，来来来。”
    翁胖子拿出一块丝帕递给中行吴。
    “还请晋使点评一二。”
    中行吴早就迫不及待了。
    恭敬地接过丝帕，然后慢条斯理的捏起一根铁签。
    按照翁胖子所说的擦掉油污。
    同样的动作，在绵皋做出来就像野猪啃白菜，中行吴做起来就像仙鹤衔灵草。
    一口下去，中行吴双眼放光。
    这，确实是前所未有的味道。
    姜国竟然有这种美食。
    难怪龙阳能吃那么肥。
    不过，中行吴只是吃了一口，就把羊肉串放下了。
    翁胖子愣了一下。
    一根铁签上有四块肉，中行吴才吃了一块就不吃了。
    “羊肉串不合贵使口味吗？”
    “合！”
    “那，贵使为什么不吃了？”
    中行吴看了一眼手中的丝帕，淡淡说道：“无论什么事物，第一次体验，是尝试，之后的所有体验，都是沉迷。我很喜欢这种美食，但是我不能沉迷其中。”
    如果是其他国君，听到这话早就勃然大怒了。
    这不是指着鼻子说沉溺吃喝么。
    然而，绵皋不为所动。
    吃完了盘子里的烤串，又把中行吴放下的那一串也给拿了过来。
    唰唰唰！
    三疙瘩肉，啃了三口，这是绵皋对美食最大的尊敬。
    否则，一口就撸光了。
    “啊！美！”
    他拍了拍肚子，一脸的遗憾。
    “太好吃了，可惜我还没吃饱啊。”
    这时候，翁胖子朝边上招了招手，手下立刻端着一盘刚烤好的羊肉串过来了。
    “国君大人，请！”
    “贵使，一起，一起！”
    绵皋和翁胖子你一串、我一串，抢得不亦乐乎。
    拿丝巾擦嘴的中行吴当场无语。
    喂喂喂，这种时候，你们不应该幡然悔悟，然后痛哭流涕、忏悔自己的贪欲，改过自新吗？
    “国君大人，吃吃吃！”
    “来，国君大人尝尝，这是烤内腰，香得很。”
    “总共就两个内腰，咱们一人一个，晋使应该不会跟咱们抢。”
    “来，国君大人，这是烤外腰，也香得很。”
    “晋使，你肯定不想吃的，对吧？”
    “这是烤羊排，哎呀，真香。”
    “烤脑花、烤脊髓，这个香得很啊……”
    中行吴感觉自己来错地方了。
    直接回驿馆多好，眼不见心不烦，明天早上再干正事。
    为什么非要当街发难呢？
    而且，留在街上就留在街上吧，为什么非要坐在这个烧烤炉子前呢？
    而且还是绵皋身边。
    这一盘盘美味佳肴从眼前端过，扑鼻的香气就像小勾子一样钻进鼻孔，仿佛要把自己的三魂七魄都勾出来。
    可恶！
    可恶啊！
    口中涎水泛滥，却还要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这种煎熬，谁懂啊！
    这时候，翁胖子又提着一根铁签子在中行吴眼前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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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5章

    “贵使，这是蔬菜，你要不要尝尝？”
    中行吴一直在咬着牙克制。
    刚要说话，却腮帮子麻木，没能张开嘴。
    翁胖子见状手一缩，把蔬菜串串拿了回去。
    “哦~~~我明白了，贵使说过，任何东西，只吃一口，多吃了都是沉迷。”
    “贵使已经吃过一口了，剩下的无论荤素都是沉迷。”
    “我怎么能让贵使破戒呢。”
    “这不是坏了贵使的修行吗！”
    “唉，我们只好替贵使品尝了。”
    “国君大人，你说是不是啊？”
    绵皋嘴巴里塞满了食物，这会儿除了点头，还能干啥？
    肥国君臣大快朵颐的时候，老百姓们全都忍不住了。
    他们也想吃。
    可是又不好白吃。
    于是纷纷回家牵羊，当街宰杀。
    一只羊，换一把串。
    多了少了无所谓，就是想尝一尝。
    姜国使团所有成员都成了烧烤师傅，忙不迭的串串、烤肉。
    到后面，肥国百姓看也看会了，于是抢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趁姜国烧烤师傅喝水擦汗的功夫，肥国百姓直接抢了烧烤位，学着翻面、撒料、刷油。
    还别说，真是那么回事。
    姜国使团成员乐得清闲，把烧烤摊子交给热心的肥国百姓。
    至于调料中的盐、香料等。
    随便用。
    不够了还续！
    这么长时间，岳川一直在寻找可制作调味品的香料。
    上辈子世界里主流的调味品大致都找到了，并且制作出来了。
    唯一遗憾的就是辣味。
    虽然也用茱萸、芥末等物代替，但岳川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不止一次想去美洲溜达一圈。
    这些调味品，姜国人吃了都大开眼界，更何况肥国人。
    虽然一天三顿小烧烤。
    可肥国人连最基本的盐都很匮乏，烤肉味道可想而知。
    此时吃到姜国的烧烤，一个个都痛哭流涕。
    过去十几年二十几年的肉都白吃了。
    浪费了啊！
    就在肥国人一边吃，一边哭的时候，中行吴终于按耐不住，开始爆发。
    只见其霍然站起，指着烟熏火燎的长街说道：“国君大人，此一餐宰杀百头羊，消耗千盆炭火，耗费万金香料，只为逞一时口舌之欲，贪恋片刻之愉悦。此非明君所为，亦非仁主之举！外使恳请国君大人亲贤臣、远小人，励精图治，以安社稷！”
    翁胖子愣住了。
    他心中暗道：嘿，这中行吴看出来我们的计划了？
    姜国原本就打算用奢侈的享受让肥国君臣乐不思肥，从上到下移风易俗，说姜国语言、穿华夏衣衫。
    下一步就是用“包税”的方式，插手肥国政治，从制度上改变肥国，令其彻底融入华夏。
    饮食开路，娱乐当道。
    投其所好，给其所要。
    这就是姜国的目的！
    因为晋国频频助攻，姜国的计划格外顺利。
    原本要推广摔跤等姜国功夫，着实得下大力气，花很多时间，收效还不怎么好。
    可是有了晋国捣乱，摔跤在肥国风靡开来，不用多久就能成为老少咸宜的娱乐。
    翁胖子在觐见国君的时候一反常态，当街支摊，就是为了宣传姜国的美食。
    看肥国百姓的反应就知道了。
    又是大获成功。
    现象级娱乐！
    现象级美食！
    最重要的，这两个现象级新事物都烙刻着浓浓的姜国风。
    可是，中行吴直击要害，给绵皋一记当头棒喝。
    正在吃烤羊鞭的肥国国君愣住了。
    他看了看翁胖子，又看了看中行吴。
    一昂脖子咽掉口中食物，含糊的重复道：“亲贤臣？远小人？”
    中行吴大喜，连忙拱手道：“没错！亲贤臣，远小人！”
    翁胖子有点焦急。
    计划顺利，都进行到这一步了，只差最后一哆嗦，怎么能放弃。
    可是他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身后。
    伍子胥心中暗道：打嘴仗？我太喜欢了！我来姜国刷了这么多经验，今天一股脑送给你。
    可是刚要站起来就被岳川制止。
    “没事，不用紧张。”
    “可是……”
    “没关系，真到了那一步，我会出手的！”
    没能等来后援，翁胖子只能满脸赔笑。
    “国君大人，我虽然不是贤臣，可我也不是小人，我真不是小人。”
    绵皋抬手比划了一下翁胖子的身高和肩宽，然后转向中行吴，同样比划了一下。
    看到这一幕，中行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隐隐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果然。
    绵皋转身向身边的大臣们问道：“诸位诸位，你们说说，他俩，谁是小人？”
    众臣子顿时哈哈大笑。
    “君上，这还用说嘛？”
    “对啊，只要不瞎都知道啊。”
    “翁使者身高八尺，腰围八尺，是标准的大丈夫、美男子。”
    “对啊！中行使者身高七尺，腰围连一半都没有，他不是小人，谁是小人？”
    “对！中行使者是小人！”
    周围的百姓也纷纷附和起来。
    “晋国小人！”
    “小人中行！”
    “中行才是小人！”
    绵皋趁热又嗦了一根羊鞭，然后满意的擦了擦嘴角油脂。
    “中行使者，你也听大家的话了，我虽然不知道你俩谁是贤臣，但大家一致认为你是小人，那翁使者就是贤臣了。所以，还请中行使者离远点吧。”
    中行吴：……
    我错了！
    我不该给他掉书袋子！
    这群夷狄，大字不识，能懂什么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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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6章

    中行吴已经想到，如果自己说贤臣的话，肥国人会抓着臣字不放，甚至会拿出称猪的杆秤，称量自己二人的体重。
    自己虽然也很强壮，但足跟姓翁的比起来就什么都不是了。
    也不知道这些痴肥如猪的家伙是怎么吃的，又是怎么长的。
    “不对不对。”
    中行吴摇了摇头，打消了心中的杂念。
    自己是来干大事的，不是置气的。
    从见到姜国使团第一刻起，自己的情绪就莫名其妙不受控制。
    拳脚比拼，再到刚才口才比拼，自己一直在和姜国使团争。
    但是有什么用？
    姜国只是一个小国家，灭他们易如反掌。
    想到这里，中行吴放下了心中纷杂的念头，站起身来大笑三声。
    “贵使因何发笑？”
    “我笑肥国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听到这话，绵皋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抬手制止了驱赶晋国使者的手下。
    “等一等！”
    中行吴回身，向绵皋行了一礼。
    “晋使所言千载难逢的机遇究竟是什么？”
    绵皋虽然是夷狄之君，不太会治国……
    好吧，实际上中原的君王也不怎么会，昏君比比皆是。
    不过，绵皋还是比较贤明的，至少他明白“听人劝，吃饱饭”的道理。
    中行吴自信一笑，随即说道：“国君大何知肥国最大的资源是什么吗？”
    这一下把绵皋问住了。
    肥国最大的资源好像就是羊了。
    肥国的羊又大又肥，还好吃。
    看到绵皋卡壳，翁胖子连忙救场。
    “我家王子殿下创造文字的时候说过，羊大为美，所以我们姜国的文字中美是一个大和一个羊构成。”
    解释中，翁胖子用手比划着写了个美字。
    姜国文字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言传，也可以意会。
    哪怕翁胖子不比划，大家也看懂了，看明白了，能够完美理解“美”这个字。
    “哎呀，姜国文字真的是这样吗？”
    “姜国也觉得肥就是美吗？”
    “你们不知道吗？创造文字的是姜园的王子殿下，他刚一出就九十九斤，肯定也跟咱们一样喜欢肥羊。”
    “真的吗？我要学姜国的文字。”
    “我也要当学习。”
    一时间，人们群情沤涌，到处都是喊着让翁胖子多说一会，多讲几个。
    中行吴脸越发的黑了。
    凭什么？
    为什么？
    我在讲大道理啊！
    你们能不能给我点尊重啊？
    还有你，始翁的胖子，就是一个妖言感众的奸佞小人。
    “翁使者，我们说的是肥国最大的资源，而不是姜国的文字，请翁使者不要偏离主题。”
    叫到中行吴的话，肥国君臣百姓都不乐意了。
    姜国创造文字都用我们肥国的羊，这还不是我们肥国最大的资源吗？
    这说明什么？
    我们肥国也是有文化的，以后谁再说我们大字不识，把嘴给他扇烂。
    我们知道美是什么了。
    我们知道美是怎么写的了。
    我们都是文化人。
    翁胖子呵呵笑了笑，“我在说的就是啊。肥国最大的资源就是他们的羊。”
    听到这话，肥国人全都欢呼起来。
    没错，羊就是肥国人的命根子。
    肥国人不知道离开了羊自己该怎么生活。
    中行吴哈哈狂笑，“翁使者此言是想让肥国人世代牧羊为姜国提供羊吧？但是我听说姜国人极其厌恶羊肉的膻气，所以把所有喜欢吃羊的人都集到一起，叫什么羊肉街，是吗？”
    中行吴这活有两个意思。
    一个是姜国利用肥国牧羊，从肥国获得更低价格的肉。
    另一个是，姜国人并非真的喜欢肥国人，而是把他们单独集中到一起。
    然而，中行吴没想到的是，肥国人听了这话集体兴奋起来。
    “什么？姜国人专门拿出一条街给我们？”
    “哎呀，姜国那么小，肯定没有几条街吧。”
    “姜国要是跟咱们接壤，可以给他们一大块地，好好谢谢他们。”
    “不挨着也没事，要不把我们村给姜国吧。”
    “你咋光想美事？”
    中行吴感觉晕晕的。
    又干了一件蠢事。
    晋国地大物博，出手都是以城为单位，一条街肯定很小，但姜国不一样。
    总共也就一座城。
    这其中的份量不一样好吧。
    翁胖子向四方作揖感谢。
    “我们姜国的确喜欢肥国的羊，但我们姜国会用钱买，会用东西换，我们决不白拿肥国一只羊。不，连一根羊毛都不拿。”
    翁胖子的话引得周围人们哈哈大笑。
    大家纷纷表示，羊毛随便薅。
    也有人对翁胖子的话表示赞同。
    姜国人买羊都是给现钱，或者拿东西换，不像有些国家的人，喜欢欠着。
    虽然没有明说是哪个国家，但中行吴如芒在背。
    翁胖子向大家摆了摆手，“我家公主殿下精擅刺绣，对纺织有着极深的钻研。公主殿下悲悯天下贫寒者，一直在寻找丝麻之外的衣料。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被公主殿下找到了。”
    什么？？？
    肥国人或许不知道这其中的意义和影响。
    但中行吴知道，而且是很清楚的知道。往小了说这是生意买卖，往大了说这是苍生福祉。
    数千年以来制衣原料主要就是丝和麻。
    兽皮虽然也可以制衣，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被制做成了甲。
    所以，全天下所有国家都是农桑立国。
    农可以生产粮食，可以种植麻，桑可以生产丝绸。
    从来没听说还有第三种。
    如果姜国真的找到了第三种衣料，面且而且还是廉价易得的事物，姜国可谓是功德无量。
    那一瞬，中行吴双拳紧握，双眼圆睁，脚下不由自主向前行走。
    他要探听到这个秘密。
    关乎天下的秘密。
    然而，翁胖子故意卖关子。
    在这种所有人心弦都被吊起的时刻，翁胖子转身指向中行吴。
    “还是让我们的晋国使者先说一说他们心中最有价值的资源吧。”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在中行吴身上。
    但中行吴知道，大家并不是想听自己说什么，而是希望自己赶紧下去，别耽误翁胖子说话。
    中行吴跟大家一样，他也希望自自己赶紧滚蛋，别耽误翁胖子说正事。
    正事要紧，说有心情听扯淡的话。
    可是，站都站到这了，总得说几句吧？
    要不，就显得自己太无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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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7章

    “在外臣看来，肥国最大的资源就是东西邻于晋、齐，南北接于夏、夷，能通东西之财、达南北之货。只是肥国未能将这个优势发掘出来，数百年来始终未能得其便利。”
    “若是肥国能与晋国交好，我国可派驻一支劲旅驻扎肥国，帮助国君大人镇压局面，威服四方。届时，君上便能坐收通商之利，日进斗金，年入百万。”
    “我晋国驻军一应花费，皆由我国承担，国君大人无需为此消耗一钱一粮。除此之外，国君大人还能低价购买我晋国粮食。”
    说到这里，中行吴自信一笑。
    “据外臣所知，肥国以牧羊为业，农田稀少，国内产粮不多，每年都要从国外购买大量的粮食。然而粮价昂贵，肥国经常要付出更多的钱，才能换取少量的粮食。”
    “中原列国，都是肉贵而粮贱，肥国却粮贵而肉贱！这些奸商，着实可恶啊！”
    听到中行吴的话，肥国人集体惊呼。
    没错！
    肥国产粮不足，经常需要从外面购买，粮食千里迢迢运输，肯定比其他国家更贵。
    这一点可以理解。
    而且，肥国是夷狄之国，购买粮食的时候本就吃亏。
    低价的粮食肯定不用想，能买到手的肯定都是高价粮。
    这种事情虽然不合理，但确实是市场上比较常见的现象。
    肥国的粮价确实贵，但比肉还贵就有点以偏概全了。
    因为肥国羊多，肉价便宜，远比中原诸国便宜。
    中行吴这番话，分明就是偷换概念。
    但不知情的肥国人上当了。
    他们原本就缺少辨别能力，再加上见识有限，此时纷纷鼓噪起来，大骂奸商。
    “平常卖给咱们粮食的都是什么人？”
    “不知道。”
    “我听说是一个姜国人，好像姓梁。”
    “梁满仓吗？”
    “对对对，就是他！”
    别说翁胖子坐不住了，岳川也坐不住了。
    你们晋国想打肥国的主意，凭本事上啊。
    可是你们搞这些歪点子，那就……别怪我更脏了啊……
    岳川眼珠子骨碌转动琢磨坏水的时候，肥国百姓开始请愿。
    “国君大人，我们可以答应晋国啊。”
    “对啊！不花一钱一粮，能白得一支强大的军队啊！”
    “还能什么不干，坐着收钱。”
    “那些该死的商人，竟然用高价粮坑我们，必须得对他们狠狠征税。”
    “晋国是霸主国，跟着晋国混肯定错不了。”
    绵皋没有理会群情激愤的百姓。
    他是单纯，但不是傻。
    晋国打着什么主意，下面的老百姓不知道，他还能不清楚？
    不过，绵皋也不想跟晋国交恶，即便拒绝，也得拒绝得漂亮一点。
    于是，绵皋拿着丝巾擦了擦嘴，又揉了揉肚子。
    “哎呀，姜国的美食真是太好吃了，不知晋国有什么美食？”
    中行吴：……
    他已经在极力的回想了，然而把从小到大吃过的所有饭菜都加起来，也没有一个能与羊肉串相提并论的。
    哪怕国君设宴，那些食物的味道也都一言难尽。
    中行吴虽然人品不咋地，可还干不出当众撒谎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这么干，随行使团成员第一个不干。
    “我……晋国，并无如此美食。”
    绵皋顿时大惊，“什么？堂堂霸主国，竟然连一个小小的羊肉串都没有？”
    中行吴瞬间羞愤难当。
    我堂堂霸主国，最强的肯定是国力。
    “国君大人有所不知，我国无论军事、文化、经济，都是当今之世数一数二的，怎么是一个小小的羊肉串能比的？”
    绵皋转向身边众人，“晋国连羊肉串都没有，你们愿意去晋国吗？”
    “不愿意！”
    “不去不去！”
    “我要羊肉串！”
    肥国的臣子和百姓们全都用脚投票。
    晋国来肥国驻军，并不会损害他们的利益。
    所以他们并不反对晋国驻军。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乐意去晋国。
    没有羊肉串的地方，为什么要去？
    还是自己的国家好，有美味的羊肉串。
    绵皋哈哈一笑，向中行吴做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贵使，你也看到了，我们国家的百姓，不太喜欢晋国。”
    “不不不！国君大人，他们只是喜欢羊肉串，并不是不喜欢晋国。其实，我们晋国也可以有羊肉串。”
    “啊？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
    中行吴心中暗道：羊肉串这种看一眼就会的东西，还能难得住我们？回去就给他弄出来！
    绵皋高兴得直拍手，“那就等晋国有了羊肉串，我们再谈驻军的事情吧。”
    中行吴直接愣住。
    他就不明白了，驻军跟羊肉串到底有什么关系？
    一转头看到窃笑不止的翁胖子，中行吴心中火起。
    也不知道这家伙给肥国国君灌了什么迷魂汤，总觉得肥国国君三魂七魄都被姜国勾走了。
    中行吴咳了咳，说道：“国君大人可知吴国？”
    听到这个字眼，伍子胥瞬间坐直了身子。
    胖阿东也支棱起了耳朵。
    姜国跟晋国隔空斗法，怎么还牵扯到我们吴国了。
    绵皋点了点头，“吴国乃南方大国，吴王阖闾爱剑之名，我也有所耳闻。不瞒贵使，我宫中也收藏有吴国的大宝剑。”
    伍子胥心中暗道：大王的名声，都传播这么远了吗？不错，不错……
    中行吴心中暗喜。
    不怕你不知道，既然你知道吴国，那就好办了。
    “国君大人可知，百年之前，吴国还是南方一蕞尔小国，其国猛兽横行、毒虫满地，其民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其君结草为庐、劈木为屋……”
    伍子胥怒而起身，“此话当真？”
    中行吴没有听出伍子胥的弦外之音，还以为对方是普通的路人甲。
    不过，中行吴很喜欢这种捧哏的路人。
    示意，他得意的杵了杵手中旌节。
    “真！当真！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可以代表我家国君大人！”
    一国使者，在外就是国君的代表。
    手中的旌节，就是出国前国君亲手授予。
    所以，没有人质疑中行吴的话。
    也没有人质疑晋国国君。
    连带的，也就没有人质疑吴国这段历史。
    只是众人不明白，中行吴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百年前的往事。
    补一张旌节的图，就是苏武手中拿的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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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8章

    “遥想百年之前，吴国国力衰微、声名不显，缘何百年之间就成了南方仅次于楚国的大国、强国？”
    绵皋不知道。
    他能知道吴国，听说阖闾，支持一把吴国的大宝剑已经是极限了。
    多余的细节，就只能摇头。
    肥国百姓更不知道。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吴国是什么，在哪里。
    但是他们知道楚国。
    肥国是夷狄，楚国是蛮夷，难兄难弟嘛。
    吴国是南方仅次于楚国的大国、强国。
    这份量，杠杠的啊！
    中行吴特意看了一眼刚刚给自己捧哏的路人甲，只是伍子胥已经坐了回去。
    中行吴扫了两遍没找到，只能作罢。
    “盖因百年之前，吴国与我国交好，得到我国大力援助。在我们晋国的指导下掌握了修筑宫殿、城池，掌握了打造战车、战船，掌握了军卒操练、排兵布阵……”
    “我国专门派遣一支劲旅入驻吴国，之后更是在各方面指引吴国，助其发展，这才使得吴国在不到百年的时间，从一小国跃升到如今的地位。”
    “倘若国君大人也接受我国的友谊，定可效仿吴国，不出百年，便能成为一方强国。”
    “最重要的，有我国帮助，肥国能快速融入中原，融入华夏！”
    咚咚咚！
    绵皋知道，自己心动了！
    没有人能拒绝晋国的好意，如果这是好意的话。
    吴国的崛起式发展是不争的事实。
    中原一直嘲笑楚国是蛮夷，是断发纹身的野蛮人。
    然而得到晋国援助之前，吴国还不如楚国。
    正是有了晋国的帮忙，吴国才快速摆脱蒙昧、落后、野蛮，以崭新的身份和形象融入中原圈子，融入华夏圈子。
    肥国的底子比百年前的吴国更好。
    如果能得到晋国帮助，肥国肯定会发展得比吴国更迅速。
    到那时候，自己就能名留史册，光宗耀祖了。
    绵皋心中的激动迅速扩散，很快就传递到四肢、脖颈、脸颊。
    浑身肥肉都发出水波似的颤动。
    这一次，他没有征询身边臣子和百姓的意见。
    而是直接就想答应下来。
    看到绵皋的表情，中行吴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搞定！
    虽然之前有这样那样的波折，可结果还是好的，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晋国是天下霸主，没有谁能质疑这一点。
    也没有哪个小国能拒绝晋国的扶持。
    这一刻，中行吴中有居高临下俯视众生的感觉。
    晋国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不！我反对！”
    胖阿东霍然起身。
    一时间，全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中行吴略有些不快的问道：“你是什么人？”
    胖阿东向周围拱了拱手，随即说道：“我是吴国人！”
    周围瞬间响起接二连三的惊叹声。
    “吴国人也长这么肥的吗？”
    “吴国人祖上肯定是肥国人。”
    “吴国是咱们的手足兄弟，挚爱亲朋啊。”
    中行吴上上下下打量着胖阿东。
    这家伙，怎么看怎么像肥国人。
    而且，吴国距离这里数千里，有山川江河阻塞，怎么会有吴国人出现在这里？
    之前中行吴肆无忌惮贬低吴国，就是因为笃定这里远离吴国，说的话也不会传入吴国人耳中。
    胖阿东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中行吴对面。
    “我是吴国人！虽然只是吴国最普通、最底层的百姓，可我生在吴国、长在吴国。将来我或许会死在异国他乡，但我定然魂归故里。只因为，我吃着吴国的米、喝着吴国的水长大。”
    这一番话引得众人拍手叫好。
    肥国人仔仔细细打量着胖阿东，觉得这个人越看越顺眼。
    不但长得跟肥国人一模一样，这心思也跟肥国人差不多。
    胖阿东向周围拱手致谢，接着说道：“我们吴国能发展到今天，固然有晋国帮助的原因，但更多的是我们吴国百姓辛劳勤恳，不断开拓、不断开垦。”
    “百年之前，我们吴国确实是蕞尔小国，但我们吴国百姓不畏虫兽，不惧瘴疠，一步步山林探索，一步步向江河进发。”
    “我们吴国从蕞尔小国变成南方仅次于楚国的大国，每一寸土地上都浸润着一代又一代吴国百姓的鲜血和汗水，是我们吴国百姓一锄头、一锄头刨出来的，而不是晋国送的！”
    “我承认，晋国确实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但是我更相信，晋国已经在我们身上获得了超过投入十倍甚至百倍的回报。”
    中行吴脸色一变。
    他终于相信，眼前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吴国人，而不是肥国人假扮。
    更令中行吴心慌的是，眼前之人说出了晋国援助吴国的真相。
    利益！
    晋国不会做亏本买卖。
    援助吴国的力度确实很大，但吴国给的回报也非常丰厚。
    这是不争的事实。
    但是这个事实，中行吴不想让肥国人知道。
    “一派胡言！我国援助吴国，乃大义之举，岂是为了些许蝇头小利？”
    胖阿东哈哈一笑。
    借助大笑的时间，脑海中再次将伍子胥交代的话回想一遍。
    “我虽是吴国平头百姓，却也知道——晋国文公登位之后，便与楚国开始争霸，迄今为止长达百年，期间经历的战争数不胜数。”
    “城濮之战，晋国大败楚国，确立霸权！”
    “邲之战，楚国大败晋国，楚国由此称霸中原！”
    “此后两国互有胜负，长期相持，无论楚国还是晋国都死伤惨重，耗费钱粮无数。”
    “由此，晋国也逐渐认识到以自己的实力，无法一举击垮楚国，于是提出的‘联吴制楚’的战略。”
    “简而言之就是扶持楚国身边的众多国家，帮助其发展、壮大，然后令其与楚国交恶，用以牵制楚国兵力、消耗楚国国力。”
    “晋国此举确实付出了不少钱粮，但是拿到钱粮的肯定不止我们吴国一个。我们今日说起晋国对吴国的援助，只是因为，晋国的目的达成了，他们在吴国的投资成功了！”
    “百年间，我们吴国始终与楚国敌对，并且经常性爆发战斗。”
    “百年间，我们吴国死伤无数，极大削弱了楚国的战力，令楚国在东部边境布置重兵。”
    “而晋国也因此获得在中原战场的优势，获得霸权争夺的主动地位。”
    “晋国霸权，固然有晋国自身国力雄厚的原因，难道就没有我吴国百万儿郎的热血和英魂吗？”
    听到百万这个数字，在场所有人都震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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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9章

    吴国在东部战场牵制楚国，不付出伤亡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要有伤亡，就说明吴国不是白拿晋国的援助。
    这也令肥国明白了一个道理。
    想抱晋国的大腿是要付钱的。
    吴国为此付出了百万人口，而肥国才多少人口？
    绵皋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因为，肥国的男女老少有一个算一个，加起来也没有百万之多。
    要付出百万人口的牺牲，那不就等于把肥国彻底灭国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真要这样，我就是肥国的罪人，到了地底下也没脸见列祖列宗。”
    那一瞬间，绵皋看向中行吴的目光都变了。
    警惕中隐隐带着一丝愤恨。
    晋国这是把自己当傻子耍啊，还好吴国的亲兄弟戳穿了晋国的谎言。
    中行吴气的肺都炸了。
    他很想说，吴国付出的伤亡没有百万，绝对没有。
    可即便没有百万，也有几十万之多。
    几十万人口对于晋国而言，或许没什么大不了的，算不上伤筋动骨。
    但对于肥国这种小国，就是灭顶之灾。
    中行吴大声说：“国君大人，请听我一言啊！我们晋国帮助肥国是真心地，是为了大义啊，绝不是为了和楚国争霸。”
    绵皋一想，确实是。
    就算晋国跟楚国争霸，也牵扯不到肥国。
    毕竟肥国距离楚国太远了，不像吴国那般跟楚国是邻居。
    可是这时候，人群中传出一道飘忽不定的声音——“肥国离楚国很远，但是离齐国很近啊……”
    听到这话，绵皋心中刚刚生出的那一丝动摇瞬间破灭。
    没错！
    肥国跟楚国相距几千里，但是肥国跟齐国就相距几百里啊。
    晋国要是跟齐国争霸，肥国就是马前卒，甚至战场了。
    肥国必然会重走吴国的老路。
    中行吴气得直跳脚，“谁！谁说的？有本事站出来！”
    胖阿东问道：“晋使为何这般生气？是因为那人撒谎了，还是说出了事实？”
    周围的肥国人纷纷鼓噪起来。
    “没错，我们确实离齐国很近啊。”
    “齐国就在我们东边。”
    “齐国还买我们的羊呐。”
    “怎么了，霸主国就不让人家说话吗？”
    胖阿东趁胜追击：
    “肥国接受晋国的援助，他们一定会派工匠教导肥国修筑宫殿、修建城池，并不是想让肥国百姓居有定所，而是将来开战的时候，肥国能有坚城抵御齐国军队。”
    “晋国还会派将军帮助肥国训练军队，或许不会帮肥国打造战车，因为当今之世有了更强的兵种，那就是骑兵，晋国一定会帮肥国打造一支犀利的骑兵。”
    “而后，这支骑兵必定会进入齐国劫掠，源源不断为肥国带来粮食、钱财、女人，让肥国喜欢上劫掠的感觉。同时，也会让肥国招来齐国的仇恨。”
    “等到齐国对肥国动手，晋国就能名正言顺的下场，在肥国的土地上与齐国交战。他们会说这是并肩作战，会说这是帮肥国报仇雪恨。”
    “但是，他们永远不会说，为什么齐国会攻打肥国。”
    “二十年后、三十年后、五十年后出生的肥国人，根本不会知道这段历史。他们只会知道，从一出生，他们就在和齐人打仗，他们的父兄、族人，都被齐人杀了。他们也会被齐人杀死。”
    “想要活下去，想要获得胜利，他们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晋国！”
    最后一个字说出，胖阿东并指成剑，遥遥指着中行吴。
    周围的肥国人也都惊呆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晋国的援助这般阴险。
    自己被晋国卖了，还在帮晋国数钱。
    可恨！
    真是可恨！
    于是有人站起身来，捏着拳头吼道：“小人！”
    这句话仿佛点燃了导火索，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呼喊。
    “小人！小人！”
    “晋国小人！”
    “中行小人！”
    如果说之前“亲贤臣、远小人”还只是玩笑话，现在肥国人就是真的痛恨小人了。
    中行吴气得后槽牙都咬碎了。
    自己怎么这般流年不利？
    出使肥国，处处被姜国的翁胖子针对就算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发声的机会，还莫名其妙惹来一个吴国的胖子。
    该死！
    这些胖子怎么都跟自己过不去？
    中行吴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名字——吴！
    一定是名字犯冲！
    找个机会，把名字改掉。
    不过，重要的是解决眼前局面。
    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逃走，是非曲直就任凭吴国的胖子捏造了。
    中行吴双臂张开，高声吼道：“大家听我一言！”
    肥国百姓瞬间停止叫骂。
    他们都想知道，这种时候了，晋国小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中行吴就这样张着双臂，面向周围转了一圈。
    随即，他面朝绵皋站定。
    “国君大人可知齐国秉性？可知齐国称霸时都做过什么？”
    绵皋摇头。
    他当然不知道。
    齐国称霸的时候，是一百多年前，将近两百年前了。
    至于历史……
    抱歉，肥国没有历史，也不会记录别人的历史，绵皋无书可看，自然也没有看书的习惯。
    中行吴心中长舒一口气。
    这，或许就是唯一的转机了。
    他眼角瞥向胖阿东，心中暗道：这个“吴国普通人”对吴国的历史知之甚详，对其他国家就不一定了吧。更何况是一百多年前的齐国历史。
    中行吴说道：“世人皆知：齐相管仲杀人不见血、灭国不用兵。以重金买鹿之法，重创楚国，令楚国向齐国臣服！”
    随即，中行吴向大家讲述起重金买鹿的故事。
    桓公问管仲有什么方法能打败楚国。
    管仲告诉桓公只需要出钱买楚国的鹿，楚国自然就会向齐国臣服。
    桓公半信半疑，但还是按照管仲的建议派人去楚国收购鹿，楚王觉得这是齐国无能的表现，毕竟桓公的先祖曾经因为喜欢鹤而把齐国拖垮。
    于是楚王发动全国人狩猎鹿卖给齐国。
    在管仲有意引导下，鹿的价格从一开始的几个铜板飙升到黄金百两。
    这时候，楚国人都去狩猎，田地无人种植，粮食只能靠购买。
    突然间，齐国不买鹿了。
    这时候，楚国又遇到天灾，管仲趁机封锁楚国边界，楚国因为找鹿耽误农事，粮食非常稀缺。楚王这时才幡然醒悟，但是也无可奈何，只得向齐国臣服换取粮食。
    中行吴得意的说道：“类似事情，齐国还干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一个国家的消失。试问国君大人，假若齐国对贵国施展重金买羊之策，贵国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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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0章

    听到“重金买鹿”，肥国人集体兴奋起来。
    “齐国人也喜欢吃羊吗？”
    “他们买羊，我们就卖啊！”
    “要多少就给他们多少！”
    中行吴脸上得意的表情一点点退去。
    “不是，你们难道不担心齐国的阴谋诡计吗？他们惯用这种伎俩啊！杀人不见血，灭国不用兵，齐国很坏的！你们千万不能上当啊！”
    绵皋问道：“晋使，齐国把我们的羊都买走了，而且是以高价买走，对我们不是好事吗？”
    中行吴连忙摇头，“怎么会是好事呢？你们的百姓都去养羊了，没人种地，没有粮食。到时候齐国禁止向你们出售粮食，你们就要陷入饥荒之中了。”
    绵皋反问：“如果我们真遇到饥荒，不能向晋国购买粮食吗？我们可以付钱，而且比市面上价格更高。”
    中行吴直接宕机。
    如果自己回答可以，肥国就没有危机了。
    卖羊给齐国，获取高利润，然后以高价购买晋国的粮食，让晋国获取高利润。
    好像最后赚便宜的是晋国。
    如果自己回答不可以，估计周围的人又要骂自己“小人”了。
    中行吴有点纳闷，肥国人的脑子是怎么长得。
    他们就没有一丁点危机感吗？
    这可是关系到国家兴亡的大事啊！
    胖阿东趁机落井下石，“我有一个主意，要不咱们这样——齐国人不讲道义，国君大人不要与齐国做生意。晋国讲道义，可以让晋国出高价购买肥国的羊。晋国千方百计想要帮助肥国，肯定乐意这样做。”
    中行吴：……
    购买肥国的羊？
    而且是高价买？
    怎么可能！
    我们晋国的钱不是钱吗？
    再说了，我们要那么多羊干什么？
    但是中行吴又不能把话说得太直接，于是打了个哈哈。
    胖阿东却揪着不放，“怎么？晋国是买不起，还是不想买？”
    中行吴拱手道：“兹事体大，我得回国上报，请君上定夺。”
    胖阿东却转身问道：“你们平常一只羊卖多少钱？”
    肥国人立刻抢答起来。
    “姜国人收羊，大羊一百钱，羔子三十钱。”
    “亏了亏了，要是赶着羊去姜国，大羊能卖一百六十钱，羔子能卖五十钱。”
    “嗨，这你就不懂了！姜国啊，去不得。”
    “为什么？”
    “因为一个钱都带不回来，去过姜国的都是空手回来的。”
    “什么？姜国还有劫道的吗？”
    “不不！是因为姜国好吃的太多了，好玩的也太多了，卖羊的钱转眼就花完了。”
    人们兴高采烈的讨论着。
    中行吴突然问道：“你们的大羊、小羊全都卖给姜国人，你们自己吃什么呢？来年你们放牧怎么办？”
    他痛心疾首的说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焚林而猎、涸泽而渔？”
    绵皋疑惑的看着中行吴，肥国百姓也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中行吴还以为自己言语奏效，却没想到一个肥国人说道：“我们的羊没了，可以买仇国的啊。”
    “对啊！我们还可以买鼓国的。”
    “中山国的也行啊。”
    “他们肯定会卖给我们。”
    “我们把肥羔子留着，自己养大下崽，瘦小的卖出去，多好。”
    “就是就是。”
    中行吴直接无语，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重金买鹿这个故事中，鹿都是野鹿，只能去山林中捕捉。
    可肥国的羊是圈养的，不但肥国人养，邻国也都养。
    重金买鹿和重金买羊，根本就是两码事。
    中行吴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与管仲的差距。
    人家管相随随便便就能想出一个灭国之策。
    而自己，抄管相的计策都抄不好。
    然而，中行吴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胖阿东冲着中行吴问道：“那么，你们晋国到底买不买肥国的羊呢？”
    中行吴直接摇头，“我们不会像齐国那般不仁不义，行重金买鹿之策！”
    言外之意，就是不买。
    许久不说话的翁胖子说道：“既然晋国不愿意重金买羊，那就由我们姜国来买吧！我们姜国人喜欢吃羊肉串，我们也希望更多地方的人能喜欢吃羊肉串。”
    下方立刻欢呼。
    “好！我愿意卖给姜国！”
    “我们也喜欢吃羊肉串，怎么办？”
    “对啊，姜国买我们的羊没关系，但是能不能把羊肉串卖给我们？”
    翁胖子向周围拱了拱手，说道：“其实羊身上，除了羊肉，还有一个好东西！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自己祖祖辈辈养羊，羊什么有什么好东西，自己能不知道？
    “姜使说的该不会是羊皮吧？这个我们肯定知道。”
    “羊皮能做衣服，能做毯子，我们知道。”
    “难道是羊骨头棒子？”
    “难道是羊毛？”
    翁胖子大声说道：“对！羊毛！没错，就是羊毛！这位兄弟真是聪慧啊！”
    说话的肥人瞬间愣住。
    自己就是随便那么一嘴，怎么还蒙对了？
    翁胖子接着说道：“上古之时，嫘祖由蚕虫受到启发，进而织造丝绸，令天下人有衣可穿。我家公主殿下效仿上古先贤，由羊毛受到启发，进而纺织毛线、织造毛衣。”
    羊毛？
    毛线？
    毛衣？
    中行吴精神一震。
    刚才翁胖子就说他家公主殿下发现了一种新的制衣材料。
    更让人想不到的，这种制衣材料是羊毛。
    “怎么可能？”
    别说中行吴，连肥国人也不愿相信。
    羊身上很多东西都有用处。
    皮可以做衣服、褥子、毯子。
    肉可以吃！
    羊的筋、角、骨也有特殊的用处。
    羊肠子，就更不用说了。
    总之，羊身上每一个部位都找到了对应的使用方法。
    唯独羊毛。
    这东西唯一的用处就是制毛毡。
    毛毡气味大，牧人自己都嫌弃，所以羊毛大都被丢弃。
    现在，姜国人说羊毛也有了用处，可以用来制作衣服。
    嘶……
    肥国人全都激动起来。
    他们或许不知道嫘祖，但他们知道丝绸。
    这可是中原最好的商品。
    姜国人说他们的公主殿下像嫘祖一样，那是不是说羊毛制成的衣物可以和丝绸媲美？
    即便不能，肯定也差距不大。
    这是不是说，羊毛可以卖钱，而且是卖很多很多的钱？
    众人兴奋得快要蹦起来的时候，胖阿东继续追问。
    “晋使，你们真的不愿重金买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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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1章

    晋国会不会重金买羊已经不重要了，也没有人关心晋国的回答。
    这令中行吴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又满心失落。
    晋国一直都是霸主国。
    晋国的使者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小国使者哪个不是毕恭毕敬？
    自己的同行以及前辈们，各个威风八面。
    到自己这里怎么就变了呢？
    绵皋一脸恭敬地说道：“翁使者，来来来，这边来，坐我身边来。”
    翁胖子立刻走了过去。
    中行吴很是羡慕，这原本应该是自己享受到的待遇，这原本应该是自己坐的位置。
    虽然他不乐意挨着绵皋坐，但这不代表他能忍受别人坐。
    中行吴大声说道：“国君大人，如果你们想融入华夏，跻身中原，就应该选择我们晋国！”
    绵皋顿时纠结。
    姜国这边，可以给自己带来经济上的好处。
    姜国买自己的羊，还能买自己的羊毛，让肥国源源不断获利。
    可姜国太小了。
    一个是疆域的小，一个是影响力上的小。
    肥国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融入到华夏圈子。
    不但肥国，其他鲜虞国家也都一样。
    他们很想与中原诸国交流、往来。
    只是夷狄身份限制着他们，一个“尊王攘夷”拦住了所有鲜虞联盟的国家。
    除非晋国点头，否则根本不可能成为华夏的一员。
    绵皋左手掐了掐右手，右手又掐了掐左手。
    一个是钱，一个是身份。
    哪个更重要呢？
    绵皋看了看笑眯眯的翁胖子，又看了看面色涨红的中行吴。
    “内个……我们能不能全都要？”
    中行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肥国国君是真蠢还是假蠢？
    翁胖子却哈哈大笑，“可以！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
    中行吴气炸了，“成不成，得先问问我们！”
    绵皋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他觉得，姜国这件事上有点夸口了。
    要是晋国不点头，肥国怎么可能融入中原，融入华夏？
    翁胖子不以为然的说道：“国君大人，华夏是华夏，晋国是晋国，这二者并不能混为一谈。”
    “你胡说！”中行吴手中旌节一杵，震得地面一声巨响，“我们晋国是天下霸主，我们晋国就是华夏！”
    听到这话，众人心思各异，表情不一。
    中行吴这话说得没错，晋国是霸主国，是“尊王攘夷”的践行者，是华夏的守护者。
    晋国数代君主，为此奋斗了一百多年。
    晋国说自己是华夏，也算是有理有据。
    绵皋不反对。
    伍子胥也不反对。
    虽然看不惯中行吴贬低吴国，但对方说的是事实，无可反驳的事实。
    伍子胥生气的是对方说话时的态度，而非对方话语中的内容。
    岳川不怎么认同。
    因为在岳川心中，“华夏”是一个很宏大的概念，比绵皋、伍子胥等人心中的“华夏”更加宽广、高大、神圣。
    华夏是华夏人的华夏，而不是某一人的华夏。
    晋国只是华夏的一员，而非华夏的全部。
    是以，岳川向翁胖子重重点头。
    收到岳川的肯定，翁胖子瞬间收起心中的拘禁。
    他知道，自己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了。
    从今天起！
    从此刻起！
    从自己接下来的这番话起，华夏的历史，将会改写！
    而自己，也会在华夏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翁胖子深吸一口气，随即向绵皋郑重行礼。
    绵皋连忙起身，向翁胖子回礼。
    “国君大人，天下霸主并不是自己说了算，而是需要天下各国共同认可。所以，每一个霸主的诞生，都需要召集天下诸侯会盟，并且在会盟中威服众国，引领天下！所以，国君大人为何不在肥国召集诸国，会盟诸侯呢？”
    卧槽！
    这是人们心中唯一的念头。
    此时，想要成为霸主，固定的流程就是召集其他诸侯国。
    也不需要召集全部，至少，你得召集大部分。
    这些国家，还得都认可你。
    甭管是怎么认同的。
    钱也好，拳头也罢。
    总之，你得有能力当着天下诸侯的面喊一声：“谁赞成，谁反对”。
    没人反对，你就是霸主了。
    晋国就是这么干的。
    只是，当晋国问出“谁赞成，谁反对”的时候，楚国总是拍桌子“我反对”。
    所以就这样断断续续打了一百多年。
    现在，翁胖子说让绵皋召集天下诸侯，在肥国会盟。
    众人全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绵皋？
    这人有霸主之相吗？
    肥国？
    这个小国跟天下霸主有一丝半点的联系吗？
    中行吴忍不住哈哈大笑，“姓翁的，你是不是傻了？召集天下诸侯来肥国会盟，怎么可能？你懂不懂什么是会盟？你以为会盟就是喊人家过来吃饭吗？”
    翁胖子挥着袖子甩了甩，“没错啊！肥国的羊这么肥，可以制作出最美味的羊肉串，我相信，周边其他国家的国君肯定会过来的。”
    中行吴再次大笑，“你以为国君都是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都不顾的……唔唔……”
    “主使，噤声！”
    旁边的副使眼疾手快，赶紧捂住了中行吴的嘴巴。
    虽然大家都猜到后面不是好词，但还好没有说出来。
    果然，绵皋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气。
    不过想了想，他终究还是没有发作。
    晋使可恶，但晋国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是以，绵皋转向翁胖子，“姜使，我愿全力配合你，召集天下诸侯，来此地会盟！”
    绵皋也是豁出去了。
    人活一张脸，晋国不是看不起自己么，自己偏偏要做。
    否则自己以后还有什么颜面？
    至于晋国那边……
    管他呢！
    反正一直以来，关系都不太好。
    大不了就是挨打呗！
    看到自家国君如此硬气，肥国人全都叫好。
    一时间欢声雷动。
    中行吴挣开副手，随即大声道：“我倒要看看，哪个国家会来参加会盟！”
    一句话，肥国人的气势瞬间跌落。
    是啊！
    晋国使坏的话，估计没几个国家敢来参加会盟吧。
    就连绵皋也脸色灰白。
    翁胖子却大笑着说道：“我相信，鼓国会来！仇国会来！代国会来！中山国也会来……而这些，都是晋国数次会盟，请都请不到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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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2章

    哗！
    绵皋恍然大悟！
    是啊！
    自己请不来中原诸国，但是自己可以请来众多本家兄弟啊。
    晋国再怎么厉害，会盟十多次，可终究请不到自己这些兄弟国家啊。
    绵皋隐隐约约明白了一个道理。
    诸侯会盟，不就是看谁人多，看谁嗓门大么。
    晋国不带自己玩，不让自己参与中原国家的会盟，那自己就另起炉灶呗。
    拉着几个本家兄弟，也能搞出一个联盟。
    就算比不上晋国的诸侯会盟，也差不到哪去。
    中行吴忍不住大笑，“荒谬！简直荒谬！你们这个诸侯会盟，要商量什么大事？尊王攘夷吗？哈哈哈哈……”
    尊王攘夷，攘的这个“夷”不就是肥国等夷狄之国嘛。
    难不成肥国召集一帮小兄弟开个会，商量着怎么自己揍自己？
    但是翁胖子大声回答道：“羊毛！我们商量羊毛的买卖，以及羊毛的价格！我们没有什么崇高而伟大的口号，我们只是想让全天下的贫寒之人都有一件可以御寒的衣物！”
    听到翁胖子的话，绵皋第一个振臂说好。
    “好啊！真是太好了！”
    “对！我们没有什么口号，我们只希望天下人都有衣服穿。”
    “说的太好了！”
    “我赞成！”
    中行吴目光森冷。
    诸侯会盟、称霸天下，这是晋国的根本。
    任何国家，都不容挑战晋国的霸主地位。
    谁敢窥视霸权，谁死！
    小小姜国，这是作死！
    翁胖子毫不畏惧，他大声说道：“除此之外，我们还将邀请齐国、吴国参与会盟！”
    齐国？
    吴国？
    中行吴心中一咯噔。
    姜国、肥国能不能邀请来这两个国家暂且不说，翁胖子信誓旦旦说出这番话，就意味着姜国与他们关系匪浅。
    姜国与齐国同出一源，关系好可以理解。
    但姜国跟吴国什么时候搅合到一起了？
    吴国是晋国一手培养起来的。
    明明是我们晋国先来的。
    中行吴恨不得肋生双翼，即刻赶回国中汇报这则消息。
    然而，翁胖子继续说道：“除了齐国、吴国，我们还将邀请聂国、孤竹、楼烦、无终等国，共同商议羊毛之利！”
    绵皋拍手跺脚，当场喊人。
    “灰山！”
    “臣在！”
    “你即刻领一队人马前往鼓国，邀请我亲爱的兄弟过来会盟。”
    “是！”
    “白林！”
    “臣在！”
    “你即刻领一队人马前往仇国，邀请我亲爱的手足过来会盟。”
    “是！”
    刚开始还是绵皋一个个点名，后面直接是肥国人主动请缨。
    他们向绵皋奏明自己前往的方向，随即不等绵皋同意，转头就走。
    对这种无礼的举动，绵皋丝毫不觉得自己被冒犯，反而哈哈大笑。
    再然后，肥国人纷纷起身。
    他们牵出自己的马匹，准备好粮食、肉干以及衣物、被褥等，随即举着火把投身黑暗。
    黑夜中，看到一队队火光向四面八方散去。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绵皋哈哈大笑，“姜使放心，不出三天，我的兄弟们就会赶来。”
    三天？
    翁胖子有些惊讶。
    中行吴也不敢相信。
    岳川也觉得绵皋在吹牛。
    要知道，这个时代没有无线电通讯。
    想要传递消息，先得人骑马赶过去，对方收到消息再做出判断，然后启程。
    这哪一项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完成。
    尤其涉及国君出行，肯定慎重再慎重。
    在岳川看来，三天时间能把消息传到中山国就不错了，让中山国国君三天后出现在这里，根本不可能。
    然而，绵皋非常有信心的解释道：“我们几个兄弟之国同出一源，遇到大事，我们的百姓会奔走相告，所有接到消息的人都会连夜动身，向四周传播消息。所以我相信，三天后，我们就能看到兄弟们。”
    岳川瞬间醒悟。
    这很符合游牧民族的作风。
    肥国人以及其他鲜虞联盟国家都保留了这种老传统。
    不像农耕民族，家家户户都有固定的住址，想找谁直接上门就是。
    游民需要逐水草而居，所以居无定所。
    一旦有大事，怎么通知他们？
    游牧民族也有自己的办法，那就是发动群众。
    走到一个村子，把消息传递给村里人。
    村里的男人立刻骑上快马，向周围其他村子传递。
    就这样，一环一环、一波一波。
    半天时间，消息就能传到千里之外。
    而且，这个“千里之外”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片广阔的区域。
    这也是古代北方游牧民族南下时能迅速集结的原因。
    他们有一套高效率的动员方式。
    草原上的主体民族换了又换，但是这套动员方式始终保留。
    估计三天后，肥国召集诸国会盟的消息会传遍整个鲜虞联盟。
    每一个夷狄之人，无论是居住在城镇，还是乡村，又或者栖身在草原中，都会得到这个消息。
    到时候，赶来的不仅仅是各国国君，还会有自发赴会的夷狄百姓。
    中行吴脸色变了。
    他终于意识到了肥国的影响力，意识到了这些夷狄国家团结起来的力量。
    每年春耕之后，晋国都要与楚国大打出手。
    而晋国动员军队，通常需要百日。
    粮草筹措、军械打造、马匹追膘、军队集结……
    每一项都需要时间。
    种种时间堆叠起来，就是数月之久。
    夷狄之国动员，只需要三天。
    三天啊！
    如果这些夷狄之人在肥国集结后，一股脑扑入晋国，会是什么场景？
    中行吴不敢想象。
    他开始恐惧，开始颤抖。
    副手在其耳旁低声道：“国中大军都在南线与楚国对峙，东线没有多少可用之兵。我们不能激怒肥国，一定要稳住他们！”
    不是副手多心，而是中行吴一直都表现得咄咄逼人。
    此一时、彼一时。
    真要再因为言差语错惹恼了肥国人，或者其他夷狄之君，人家一挥手攻入晋国腹地。
    说不定能直接杀到都城外。
    这是晋国从没设想过的局面。
    晋国历代君臣都没有想过夷狄诸国会团结起来，拧成一股。
    而现在，这种局面出现了。
    他们因为一根小小的羊毛，出奇的团结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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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3章

    肥国都城的夜幕寂静下来，但肥国漆黑的的夜空被星星点点的火光照亮。
    小池塘里丢下一枚石子，连续不断的波纹向四面八方扩散，迅速波及整个水面。
    这就是“波及”的含义，波浪所及之处。
    也指某个范围内所有的事物都无可避免的被牵连。
    肥国便是如此。
    整个鲜虞联盟也都一样。
    讯百姓昼夜不停，人马相继，肥国发生的事情迅速传递到每个角落。
    信息传递过程中必然要口口相传。
    信使们没办法长篇大论把整件事全过程描述一遍，只能捡一些关键词。
    会盟！
    羊毛！
    晋国、齐国、吴国、姜国……
    除了羊毛不值一提，其他关键词全都牵动人心，尤其是鲜虞联盟诸国的人心。
    是以，肥国的火把触及到鲜虞联盟边界时，又荡漾着回弹。
    只是，回来的火把数量更多，火光也更明亮。
    夜色中……
    伍子胥挑了挑油灯的灯芯。
    “河神大人，您真的要在这里会盟天下诸侯吗？”
    屋中只有两个人时，伍子胥叫出了岳川的真实身份。
    岳川笑了笑，问道：“你不想吗？你难道就不想着有一天能像管仲那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听到这话，伍子胥心一颤，手一抖，差点把灯芯挑飞。
    “员……员……”伍子胥长吸一口充满了羊膻味的空气，略带惊喜的问道：“我也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说罢，岳川随手打出一道火咒，让油灯更加明亮的同时，火焰温度大幅下降。
    伍子胥啧啧称奇，然后坐了回去。
    “河神大人的意思，想让我来主持这次诸侯会盟？”
    岳川点了点头，“你是吴国国相，可全权处置吴国一应事物，这次你外出也是得了阖闾首肯，参加会盟有什么不可？”
    “可是，大王并不知道会盟的事情。”
    何止是阖闾不知道，伍子胥自己也不知道。
    直接就被岳川点名了。
    “怎么？你还要回去跟阖闾汇报一声？”
    “这倒不是。”
    一来一回好几千里，就算有水族相助，能乘风破浪，也得三五天甚至十多天耽搁。
    岳川笑着说道：“将相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明白吗？”
    伍子胥若有所思，随即兴奋的点头，“明白！”
    “这就对了！”岳川指了指晋国使团的方向，“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在南方战场上取得极大优势，击败楚国是早晚的事情，所以提前谋划东方了。”
    当今天下，能挑战晋国霸权的只有楚国、齐国。
    齐国虽然经历田氏之乱，元气大损，但是姜氏、田氏已经握手言和，齐国必然会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稳定，国力上升是必然的事情。
    为了稳固自身霸权，晋国必然要全方位削弱齐国。
    伍子胥明白这个道理。
    先下手为强嘛，吴国也是这么做的，提前削弱越国这个潜在的对手。
    岳川接着说道：“晋国太强了，也太大了，强大到可以左右历史潮流，改变天下大势。一旦楚国倒下，晋国就会成为天下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伍子胥疑惑的摇了摇头，“河神大人，晋国一直以来都在‘尊王攘夷’，代天子征讨不臣，是天下安定的维护者啊。”
    “你还记得《大侠姜十三》，最后那个古堡中的恶龙吗？”
    伍子胥点头，这是姜国位居榜首的文学著作，他曾经深入的研究过，里面的剧情知之甚详。
    “河神大人的意思，屠龙勇士终成恶龙？”
    “是啊！如今楚国还没倒下，晋国就在物色下一个对手了。你能预判一下今后的天下大势吗？”
    听到这话，伍子胥表情一凝，眼睛中仿佛有云雾浮现。
    他试图拨开迷雾，看向纷纭的大势。
    许久，许久……
    伍子胥脸上沁出一滴滴汗水。
    他颓然的叹息一声。
    “河神大人，我能力有限，看不出。”
    岳川笑了笑，在地上勾勒出华夏的大致轮廓图。
    伍子胥瞬间惊异的瞪大眼睛。
    类似的地图，之前在河神宫的时候也见到过。
    但那时候是东南海疆的轮廓，以及海外的岛屿。
    却没想到北方的地图是这般模样。
    伍子胥努力记忆，想要把这张图烙印在脑海中。
    但是转念一想，记下来又如何，对自己毫无价值。
    河神大人想给自己的时候，自然会全部给自己。
    岳川指着晋、楚的位置说道：“晋国虽强，却也无法一口气灭掉楚国，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晋国都会与楚国划江而治，天下两分。而楚国争霸中原被阻，只能将目光转移到其他地方，西方是崇山峻岭，开拓困难，势必会把目光转向东方。”
    看到岳川手指的方向，伍子胥浑身一震。
    吴国！
    楚国沿江而下，吴国首当其冲。
    而且，吴国百年来一直在滋扰楚国，帮晋国敲边鼓。
    楚国肯定新仇旧恨一起算。
    “河神大人，楚国之前主力被拖在中原，无法集中全力与我们对垒。可若是楚国放弃北上中原，把主力转移到东部，我们吴国即便能扛住，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伍子胥心中焦虑。
    吴国现在正是高速发展的时期，各行业都需要安定的大环境以及充沛的人力。
    楚国这时候来攻，吴国就算胜了也会非常难受。
    “河神大人，一旦楚国将重心转移到东方，越国肯定也会尾随其后，滋扰我们边境。到时候我们就会腹背受敌。”
    如果换成以前的伍子胥，巴不得与楚国决一死战。
    但是跟着岳川这段时间，伍子胥格局打开，眼界飙升，已经有了更高的追求。
    国仇家恨确实要报，但是要用更高明的手段去报。
    而战争，是所有手段里最低级的。
    岳川呵呵一笑，“你明白这一点就好！现在，你明白此次会盟的意义了吧？”
    “明白了！”伍子胥向岳川躬身拜下，“我会代表大王参与此次会盟！只是不知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岳川在晋国画了一个圈。
    说完，岳川又在楚国、齐国、吴国的位置分别画了一个稍小的圈。
    最后，岳川又以肥国为中心画了一个更小的圈。
    想了想，岳川在秦国的位置画了一个同样的圈。
    看了伍子胥一眼，岳川又在科尔沁、伊犁画下两个圈。
    岳川搁笔一笑。
    “现在呢？你明白怎么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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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4章

    伍子胥表示我很震撼，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看不明白。
    古人确实很厉害，但受限于时代，他们的眼光、格局达不到后人的高度。
    就好像晋国的变化。
    很多人认为，晋国战胜楚国，成为天下霸主是天下人的福音。
    但是岳川知道，晋国在成为天下霸主后，会逐渐走上另一条路。
    在春秋时，“霸主”、“霸权”是褒义词。
    它象征实力、地位，以及秩序。
    但是在岳川的时代，“霸主”是一个褒贬参半的词，而“霸权”就是妥妥的贬义词了。
    而晋国的很多举动都说明，它逐渐向岳川熟悉的模样发展。
    “晋国成为天下霸主后，天下并不会迎来稳定和繁荣，相反，天下会出现更多的争端。而这些争端，大部分都是晋国一手挑起，甚至直接参与。”
    岳川指了指吴国。
    “晋国扶持你们对付楚国，有两个用意，你们只看到了一半，也就是用来削弱楚国，牵制楚国。而一旦晋国取得霸权，楚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你们的时候，晋国就能隔岸观火，并且趁火打劫了。”
    “晋国会在吴国最危险的时候拉一把，他们会直接挥师南下，进攻楚国腹地，借机蚕食楚国，迫使楚国放弃攻打吴国，如此一来，晋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得丰厚的利润，以及吴国的感激。”
    “类似的伎俩，他们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使用，一点点蚕食楚国。同时，他们还会在适当的时候怂恿吴国复仇，让吴国主动挑起战火，然后故技重施。”
    “当吴国和楚国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到了收网的时候。吴国会以为，晋国这次还会救自己，然后等到覆灭也没等来支援。楚国以为这次跟以前一样，割让几座城池，赔偿一些钱粮晋国就会退兵，但这一次，晋国直接攻破了他们的都城。”
    听到岳川的话，伍子胥冷汗直冒。
    他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喃喃道：“可怕！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想出这般歹毒的计策？”
    虽然岳川说的都是没有发生的事情，但伍子胥是什么人？
    他的眼界、谋略都是顶尖的。
    他明白，岳川说的都是真的。
    依照当前的局面，晋国有能力操纵吴、楚，也必定会在利益的驱使下怂恿吴、楚厮杀。
    伍子胥惨然一笑，“员本以为智计超群，为天下一流，却没想到连晋国百年前的谋划都看不清楚。员即便能灭楚复仇，也不过是晋国霸业中的一枚棋子，不过是沿着晋国的谋划一步步前行。可恨，可恨啊！”
    岳川若有所指的说道：“所以，你再好好思量一下你们家的事情，是偶然，还是必然？”
    轰！
    伍子胥双眼圆睁，表情呆滞。
    晋国在百年前布下的局，这就意味着晋国有长达百年的准备时间。
    伍子胥一直以为自己父兄惨死，家族被灭是意外。
    现在看来，这很有可能是人为。
    通过巧妙地推波助澜，达成了今日的一切。
    自己的命运、楚国的命运、吴国的命运，全都掌握在这双手中。
    更可怕的是，这局棋在百年前就已经落子。
    岳川幽幽说道：“你年少有名，成为他们中意的棋子，所以制造一场灭门之祸，让你和楚国不共戴天。”
    “为什么一定是我？”
    “因为……你足够了解楚国，你对楚国的破绽弱点了如指掌，你对楚国的山川地理熟稔于心，你对楚国的朝堂时局洞若观火。三十年内甚至五十年内，你都是最好的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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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5章

    “他们怎么知道我会成功？”
    “呵呵，问这个问题之前，你不如反思一下，为什么当时会向东逃跑？”
    伍子胥闭上眼睛，仔细回想。
    家族惨遭灭门时，自己明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可以逃跑。
    向南，不毛之地，可以轻松逃避追杀。
    向西，山高水险，随便找个林子一钻就消失无踪。
    向北，到了晋国，以自己的才学和履历，必定能获得晋国重用。
    可是为什么，自己偏偏向东？
    想了许久，伍子胥颓然摇头，“好像是围三缺一之法，其他三个方向都有重兵拦截，唯独东方比较薄弱。我就这样一路顺着向东，一直到了吴国。”
    岳川点头，“那么，你又是搭上阖闾的？哦，当时他还是公子光。”
    “专诸！”
    伍子胥瞬间双拳紧握，“我当时只想着安顿下来，有一个藏身之地。当时的我惶惶如丧家之犬，直到我遇见了他……”
    岳川竖起一根手指，“我来猜一下！首先，当时的吴王僚不受控制，拒不配合晋国，反而有想法与楚国修好。所以晋国要派人干掉吴王僚，重新扶一个听话的上位。”
    岳川又竖起一根手指，“恰好这时，你到了吴国，索性两件事合到一起。晋国借你们之手，完成了刺杀任务，同时，扶公子光上位，又让你这个极度仇视楚国的人掌握大权。”
    岳川竖起第三根手指，“一石！三鸟！最重要的，一切都在无形之中，浑然无形。局中之人，至死也不知身在局中。”
    伍子胥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从出生到现在，他一直都是极其骄傲的人，放眼同时代都鲜有对手。
    可是现在，他被人碾压了。
    智商、尊严！
    全方位碾压！
    碾压得体无完肤！
    最关键的，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岳川叹息一声，心中暗道：不能再说了，否则我自己都要信了。
    这不怪岳川。
    而是想到“霸权”两个字的时候，太多太多的记忆涌现脑海。
    印巴冲突、巴以冲突、俄乌冲突……
    类似的事情比比皆是。
    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制造纠纷、煽动仇恨、挑起战争，这几乎是昂撒人的传统手工艺了。
    上辈子的世界里，华夏被小樱花入侵八年，最终丑国两颗蘑菇蛋结束了战争。
    但是有谁知道，小樱花入侵华夏之前，绝大部分工业原料、设备、能源等，都是丑国援助和出售的，是丑国武装了小樱花，助涨了小樱花的野心。
    直到战争开打数年，丑国依旧向小樱花出售各种物资和军械，大发横财。
    小樱花从华夏掠夺的财富和资源，其中大部分都通过种种渠道流向丑国。
    即便小樱花投降后，丑国为了自身利益，再度援助小樱花，令其再一次武装起来，频繁与华夏摩擦碰撞，滋长仇恨。
    类似的事情，岳川见过太多、太多。
    而伍子胥，还是第一次听说。
    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河神大人，专诸毕竟是悟道境的修为，他刺杀的时候，被吴王僚的护卫当场斩杀，剁成肉泥，死的不能再死。如果这真是晋国的计谋，晋国是该有多少悟道境强者？”
    岳川低头，假装陷入了沉思。
    这，是唯一不合理的地方。
    如果真是这样，晋国的手笔，太大了！
    这也是本次忽悠中最大的漏洞。
    岳川只能故作神秘的说道：“也许，晋国有什么匪夷所思的手段呢？”
    伍子胥重重点头，眼睛中战意迸发。
    “若有机会，定要杀到那人面前，把我的剑架到他脖子上，好好审讯他！然后，一剑砍了他！”
    听着恨意凛然的话，看着墙上邪气森森的黑影，岳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天，似乎有点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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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6章

    经过岳川的“开导”，伍子胥对霸权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同时，伍子胥对晋国的心理从感激变成警惕、提防、戒备，以及仇恨。
    这种仇恨，甚至远高于楚国。
    楚国仅仅是伤害了伍子胥的肉体，而晋国伤害了伍子胥肉体之外的一切——精神、智商、尊严……
    岳川继续分析天下大势。
    “晋国南方有吴、楚，可以高枕无忧，至于东方，扶持肥国，提携其加入中原圈子，获得华夏认可，然后撺掇他们与齐国相抗。”
    “你也许疑惑为什么会选肥国，肥国凭什么与齐国相抗——因为肥国背后的鲜虞联盟，打了肥国一个，就等于招惹所有夷狄之国，你仔细看看齐国北边……”
    “除了燕国是华夏国家，其他几乎都是异族国家，一旦双方开战，燕国只能与齐国结盟。当夷狄国家的兵力都被燕、齐吸附，与晋国相接的地方必然出现大片薄弱地区，晋国就能轻易的扩张。”
    “同样的道理，晋国可以再次施展平衡手段，令燕、齐与鲜虞联盟诸国不断火拼、消耗，最终两败俱伤。如果鲜虞联盟不堪一击，那就挑唆燕国与齐国反目。”
    “总之，晋国东方也可高枕无忧，鲜虞诸国乃至燕国、齐国大片区域，迟早都能纳入掌控。如此一来，晋国唯一需要应对的就是秦国！”
    “你可以留心观察秦、晋之间的关系，就会发现非常微妙，时而很好、时而很坏。然后，你再想想一直滋扰秦国的戎狄，是不是很熟悉的配方呢？”
    伍子胥瞬间瞪大眼睛。
    晋国的霸业始于晋文公重耳，重耳流亡在外时得到了很多其他国家的帮助，其中帮助最多的就是楚国、秦国。
    因为得了楚国的帮助，后来在与楚国兵戎相见的时候，晋军主动后撤，于是留下“退避三舍”的典故。
    舍，古时行军以三十里为一舍，退避三舍就是九十里。
    一个退避三舍，就还清了楚国的恩情。
    秦国这边就复杂了。
    秦晋关系是春秋时期重要的诸侯大国关系，不仅对秦晋两国的发展起过至关重要的作用，而且极大地影响了春秋时期的争霸格局。
    晋国国力强大时控制崤函要地，阻扼秦的东进战略。
    两国之间征伐会盟，时战时和，变化之迅速堪比天气预报。
    秦晋关系大致分为五个阶段：第一是早期的少有联系但不乏合作，第二是“秦晋之好”时的联姻结盟，第三是对峙阶段的相互攻伐，第四是秦国找帮手，联楚抗晋，第五是秦国无力再战，埋头攻打西戎。
    一部春秋史，半部晋楚争霸，剩下的半部中，一大部分就是秦晋之争。
    只是秦国弱小，还无法上升到“争霸”的层次。
    岳川用笔杆点着晋国的位置，然后向四面八方画了一个大圈。
    “晋国地理位置得天独厚，位居天下正中，可以四面出击，将对手各个击破。与其他对手相比，晋国最大的优势就是没有后方，无需考虑背刺，只要自身强大，就能永立不败之地。”
    “而其他国家，总有或多或少的邻国，某些国家身边还有未开化的蛮夷戎狄，这就给了晋国拉拢分化、扶植打压的机会。”
    “扶吴制楚、扶肥制齐、扶戎制秦……晋国扶持谁，谁就会主动或被动的融入华夏、融入中原，达成了尊王攘夷的目的。这一点上，我还是很佩服晋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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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7章

    “可如果晋国玩脱了，就会给华夏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
    说罢，岳川长长的叹息一声。
    伍子胥仔细看向地图。
    看着晋国周围，脑海中不断模拟着时局变化。
    许久之后，他拱手问道：
    “河神大人……秦国吞并西戎，逐渐形成气候，只要潜心发展，必然会对晋国形成威胁。不过此时的晋国已经压制住了楚国，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对付秦国。”
    “所以，肥国这个节点至关重要，晋国若能扶肥制齐，就能专心西线，以秦国的实力，完全挡不住晋国。假如肥国这边出了意外，晋国就要陈兵东线，秦国受到的压力就会减少一半。”
    “可无论成败，晋国都能轻松应对，不至于玩脱吧？”
    岳川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晋国怎么玩脱的，后世人尽皆知，但是当今之世，谁都不想到。
    岳川不打算透露未来的事情，于是继续讲解未来大势。
    “如果就小华夏而言，晋国是成功的，将中原的影响力向四周扩张，吴楚齐燕秦等国都会成为华夏大家庭的一员。”
    “但是从大华夏而言，晋国是失败的，因为晋国周边全都陷入了厮杀、战乱中，战火纷飞、狼烟四起，全天下都会陷入长达两百年的战乱中。”
    “两百年？”伍子胥倒吸一口凉气。
    再看向岳川时，眼睛中满是敬畏。
    河神大人不但能预知未来风云变幻，甚至对未来两百年都了如指掌。
    岳川神色平淡的说道：“然而，晋国的荼毒不止于此，未来两千年，中原乃至华夏的影响力都无法再跨越一步。”
    说着，岳川在燕国东北划了一道线，又在齐国东部和吴国东部划了一道线。
    然后是楚国南部、秦国西部。
    最后，岳川在晋国北部封上最后一笔。
    “两百年后再两千年，华夏将会被困死在这个牢笼中，厮杀争斗，再也无力向外半步。”
    伍子胥难以置信，“这？两千年止步不前？后世子孙就这般愚蠢吗？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不怪伍子胥愤怒。
    当今之世，哪一个国家的建立不是披荆斩棘、筚路蓝缕。
    哪个国家的祖先不是驱逐毒虫猛兽，战胜瘟疫毒瘴。
    神农尝百草，是吃饱了撑的吗？
    那是为了给族人寻找可食之物、可医之药。
    上古先民从一隅之地，开拓到今天，从一无所有，到现在列国繁华，才花了多少年？
    后世子孙有这么优越的条件，这么充裕的资源，非但没有快速推进，反而原地踏步两千年。
    两千年啊！
    伍子胥痛心！
    吴国得到晋国援助，百年时间就从蕞尔小国拓地千里，变成今天一方大国。
    后世子孙两千年，不应该拓地两万里，甚至更多吗？
    这一刻，伍子胥搁下了所有的算计、争斗。
    他茫然地抬起头，双眼空洞的看着岳川。
    “河神大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岳川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晋国的霸业告诉世人——华夏就这么大，天下就这么大。后世之人都想着成为晋国，一统天下，正所谓‘得中原者得天下’。他们却不知道，中原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伍子胥再问：“如何才能改变这一切？”
    岳川伸出两根手指，“第一，就是帮助晋国消灭一切潜在威胁，让晋国可以心无旁骛的尊王攘夷，把一个又一个戎狄蛮夷收服或者消灭，让华夏的旗帜插满整个天下！”
    “另一条路呢？”
    “消灭晋国——至少捻灭晋国的野心，然后同化周边戎狄蛮夷，依靠他们开拓四方。后世两千年有一个显著的规律……”
    “什么规律？”
    “但凡中原国家与四夷和睦相处——哪怕只是表面上的和睦，这个国家必定强盛，而且疆域空前广阔。反之，中原国家必定衰弱，疆域也只能固守这些区域，甚至还远远不如。”
    说着，岳川指了指一条条横线勾绘出的“牢笼”！
    伍子胥望着地图怔怔出神的时候，岳川抓起纸张凑到灯火上。
    “固步自封的小中华，没什么好看的！你要是困囿其中，再修行两千年也是原地踏步！”
    火蕊上方，代表晋国的区域迅速变黑，并且升起袅袅白烟。
    一道裂痕在晋国出现，然后又一道裂痕。
    火焰的炙烤下，裂痕上翘，随即翻卷。
    火苗顺着缺口向四方蔓延，席卷四方，吞噬天下。
    伍子胥痴痴地望着这一幕。
    直到最后一个边角也化作灰烬，在空中飘摇落下。
    他浑身一震，随即眼睛精芒迸射。
    “多谢河神大人，我悟了！”
    岳川：……
    “你悟了？你悟了什么？”
    伍子胥没听出岳川话语中的异样，而是一脸惊喜的显摆道：“行霸道者，天下不与！行王道者，四海同归！”
    说罢，伍子胥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
    仇海依旧是那个仇海！
    只是，此时的仇海更加宽广、更加浩瀚；更加深沉、更加浑厚。
    不知何时，一簇红光从仇海中升起。
    仿佛旭日东升。
    然而，那是一团火光。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可灼穿仇海，最终席卷天下。
    一如方才的烛火和纸张。
    （这个剧情，一口气写了2900字~就不分成两张了~为了恭喜伍子胥悟道，特意求个免费的为爱发电~~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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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8章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肥国的几个兄弟之国陆续赶至。
    仇国、鼓国、代国、楼烦、中山国的国君齐聚一堂。
    至于其他稍远一些的，估摸着也都在路上了。
    肥国的羊肉串再次十里飘香。
    闻着香味来的还有聂国国君。
    聂樗身上穿着不知哪一代周天子发的工作服，在一群夷狄之君中很是醒目。
    人靠衣装这句话在聂樗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哎呀，欢迎聂国国君，聂国国君也来了。”
    “欢迎欢迎，聂国国君的到来，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啊……是该用蓬荜生辉吧？”
    “来来来，国君，吃串。”
    聂樗也是受宠若惊。
    要知道，聂国太难了。
    难到祖祖辈辈都要去卫国打工，难到分家的时候，老父亲把卫国的职位留给了受宠的小儿子，把聂国国君这个位置丢垃圾一样丢给不受宠的嫡长子。
    从出生到现在，聂樗还是第一次受到礼遇，受到重视。
    看着递到面前的一大把羊肉串，聂樗泪流满面。
    恐怕周天子赐席，也就这样了。
    “多谢各位，谢谢各位。”
    双手接过羊肉串，聂樗在肥国国君绵皋的指点下慢慢品尝。
    一边吃，一边称赞。
    看到聂国国君这般恭敬有礼，其他鲜虞诸国哈哈大笑，感觉倍有面子。
    虽然聂国不大，但终究是周天子册封的诸侯，而且有一身天子亲赐的行头。
    象征意义巨大。
    有聂国国君在，就说明这次会盟有华夏诸侯参与，不是鲜虞诸国关起门来自己玩。
    同时，鲜虞诸国对肥国刮目相看。
    以前看走眼了，一直以为小胖子除了吃吃喝喝没啥本事，没想到小胖子人脉这么广，连华夏诸国的国君都能请来。
    “听说，这次会盟不光咱们，还有孤竹、无终那片的。”
    “这算什么，我听说连齐国、吴国都会派使者来参加。”
    听到这话，几个国君面色各异。
    孤竹、无终都是小国，比鲜虞诸国还要边远的小国。
    但齐国是妥妥的大国。
    一两百年前，齐国最强盛的时候，那是整个华夏的霸主，鲜虞诸国面对齐国也只能俯首。
    虽然现在齐国落魄了，但依旧是区域性大国、强国，必须仰视的存在。
    齐国派遣使者参与此次会盟，鲜虞诸君脸上那叫一个畅快。
    至于吴国……
    “你们知道吴国吗？”
    “不熟，没听说过。”
    “吴国在哪？东西南北哪个方向？”
    “吴国跟聂国谁大谁小？”
    伍子胥耳朵尖，再加上鲜虞诸君说话时根本不避着旁人，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刚开始，伍子胥心中还有点儿不忿。
    可是很快，伍子胥就长长的吐了口气。
    吴国确实声名不显。
    从立国到现在，吴国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名人，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
    别人不知道很正常。
    伍子胥下定决心：此次会盟，必要令吴国名扬天下！
    随着时间推移，与会的国家越来越多。
    除了聂国、齐国、吴国等华夏国家，还有夷狄国家，甚至还有连夷狄国家都算不上的部落和势力。
    绵皋没有主持会盟的经验，面对这种局面，除了挠头就是向其他兄弟们求助。
    然而，兄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鲜虞诸国有一个算一个，把老祖宗们都算上，全都没有参与诸侯会盟的经验，更别说主持诸侯会盟。
    这就是见识！
    这就是阅历！
    这就是底蕴！
    夷狄诸国没有这方面的经历，就算凑到一起会盟，也是徒增笑料。
    绵皋只能求助翁胖子。
    在肥国人眼中，翁胖子是华夏诸国里最值得信赖的对象。
    “不忍欺瞒国君大人，在下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绵皋心中瞬间哇凉哇凉。
    搞了这么大一个事，能请的都请来了，结果连个会盟主持人都没有，这不是让全天下看笑话吗？
    翁胖子立刻说道：“不过，我可以为国君大人推荐一个人。”
    “谁？”
    “吴国国相！”
    绵皋顿时一愣。
    他从翁胖子口中得知吴国和齐国都会派人过来参加。
    虽然国君来不了，只能来一个使者。
    但绵皋怎么也想不到，吴国会把国相派过来。
    “吴国相，他在哪？”
    绵皋连忙揪了揪衣服，揉了揉脸，想要大礼迎接。
    然而翁胖子往旁边一指。
    “这便是吴国相！”
    伍子胥昂首挺胸，向前走了一步，随即拱手行了一礼。
    “伍员拜见国君大人！”
    “啊？你你你……我记得你……你之前不是在姜国使团队伍中吗？”
    绵皋记忆深刻，瞬间认出了伍子胥。
    “之前是以私人身份造访姜国，顺便跟着使团队伍前来贵国游历。现在诸国会盟，不便再用私人身份。失礼之处，还请国君海涵。”
    绵皋连忙说不敢，随即拉着伍子胥向众多国君走去。
    很快，与会的众多国君欢呼连连。
    他们可以不知道吴国，可以不知道吴国的国相，但是他们会看晋国的反应。
    晋国使者听到“吴国相”和“伍子胥”这两个字眼的时候，表情是震撼、惊恐，隐隐中甚至还有一丝畏惧。
    不仅是中行吴这个主使，其他的副手和随从也都一样。
    或是倏地站起，或是惊慌之中把面前的碗碟盘盏推倒一地。
    他们都难以置信的看着伍子胥，目瞪口呆一会儿之后交头接耳。
    夷狄之君只是单纯，但不代表他们傻。
    之前聂国国君出现的时候，夷狄之君礼遇备至，各种欢迎。
    然而，晋国使团一方没有任何动作，连一点表情都欠奉。
    不但是主使，就连下面的跟班打杂也都神情傲慢，根本不把聂国国君放在眼里。
    可是现在，一个个都像爹死娘嫁人一样，脸上写满了惶恐、不知所措。
    齐国使者出现的时候，晋国使团也就是象征的拱手表示了一下。
    不但晋国的主使，其他跟班随从也都一样，半点恭敬都没有。
    现在呢？
    翻天覆地的变化啊。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吴国是大国啊！
    一个比齐国更强的国家。
    齐国可是曾经的霸主国，比齐国更强，那只能是楚国级别的强国、大国。
    “嘿嘿！绵皋这小子，人脉通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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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9章

    “在下伍员！承蒙我家大王厚爱，忝为齐国相，今日受邀来此，主持本次会盟。”
    伍子胥抚了抚胸口的衣衫，又杵了杵手中旌节。
    这身行头随随便便就能搞来。
    伍子胥穿上这身衣服，瞬间改头换面。
    人靠衣装马靠鞍。
    伍子胥这种身份、地位、修为，已经不需要衣装去衬托。
    再加上之前与岳川秉烛夜谈，领悟了王霸之道，整个人脱胎换骨，蜕变重生。
    此时往那里一站，无形气场弥漫开来，慑得周围所有人都喘不过气儿来。
    翁胖子虽然修为不高，但背靠姜国，在外行走时一样可以直着腰、昂着头。
    聂樗再怎么落魄，可是靠着聂国国君的身份，一样被夷狄之君们奉为座上宾。
    华夏国君，就是这么有底气！
    伍子胥虽然不是国君，却也是国相，地位同样尊贵。
    再加上他自身的修为，已经超脱一切，无需任何衬托！
    中行吴艰涩的吞了口口水，随即拱手说道：“见过吴国相！”
    晋国使团中的众成员也都躬身行礼，“见过吴国相！”
    齐国使团也同时起身。
    “见过吴国相！”
    姜国使团也在翁胖子的带领下拱手或者躬身。
    “见过吴国相！”
    聂国国君带领……
    哦，聂国国君自己一个人来的，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没有任何BGM。
    接下来是肥国国君等夷狄之君。
    他们或许不知道吴国，或许不知道吴国相。
    但是眼前的一切已经告诉他们，吴国是大国，吴国相是大人物。
    胆大的人还能强作镇定，保持站立。
    胆小的夷狄百姓，出于对华夏的畏惧或者其他因素，惶恐的跪倒在地。
    但是，没有人笑话他们。
    因为所有人都是这种心理。
    夷狄之民紧邻晋国，对晋国的强大一清二楚。
    连晋国都要对吴国毕恭毕敬，更何况他们。
    中行吴此时心中也有些后悔。
    他知道，自己反应过度了。
    吴国使者又如何，还不至于让自己这般恭敬。
    主要是之前大庭广众说吴国的坏话，本以为吴国不会知道。
    却没想到，吴国的国相就在当场。
    伍子胥自爆身份的一瞬间，中行吴就认出了他。
    当初说吴国是蕞尔小国时，有一个人站起身来问“此话当真”。
    没想到，那人是伍子胥。
    在人家背后说坏话和当着人家的面说话坏是两种心态。
    说人家坏话被抓住和没被抓住又是两种心态。
    此时的中行吴，就像是偷奸被抓，甚至比这个更加严重。
    如果不是卿大夫的骨气，中行吴估计跟夷狄之君一样，都跪下磕头了。
    这其中的缘由，只有中行吴自己知道。
    其他人并不知道。
    但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的以中行吴为标准。
    主使拱手，我就该下拜。
    晋国下拜，我就该下跪。
    这就是连锁反应。
    中行吴把伍子胥捧高了，晋国把吴国捧高了。
    夷狄之君不知道其中的歪歪绕绕，他们都当真了。
    有伍子胥主持会盟，一个个都倍有面子。
    伍子胥心中忍不住哈哈大笑。
    扬名了！
    立万了！
    套用一句楚国蛮王的话，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吴国在北方大地寂寂无名，但是今天，一炮打响。
    伍子胥忍不住想道：回国之后，大王会怎么奖励我呢？
    “咳咳……好了，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在下吧！”
    中行吴心中懊悔。
    主持会盟，他也懂，他也会。
    只是他不想帮肥国。
    如果给夷狄之君主持会盟，就是丢人现眼。
    可要是重来一遍，中行吴肯定会不惜身份接下这个事情。
    自己丢人现眼，总比伍子胥出风头好吧？
    丢人，丢的是自己的人，不是晋国的人。
    而伍子胥出风头，助长的是吴国的名声、威望。
    可恨！
    可恨啊！
    而现在，中行吴只能恭敬拱手，“一切听凭吴国相做主！”
    其他人都在看着晋国。
    中行吴都这么说了，他们自然也都恭顺如流。
    “一切听凭吴国相做主！”
    伍子胥拱手，向四方行礼，一一谢过。
    诸侯会盟，并不是简简单单请客吃饭。
    一般来说，要筑一个充作祭坛的土丘。
    可以是现成的土丘，也可以是人为垒砌，又或者在现成的土丘上垒砌。
    总之，土丘的作用就是祷告上天，请上天见证此次会盟。
    除此之外，还要将会盟的大致内容刻在骨板、玉板上，埋入土中、沉入河里。
    通过这种方式告诉皇天后土，山神水神等。
    也就是所谓的天地为证、日月为鉴。
    在后人看来，这是封建迷信，是资源浪费。
    但在当时的人们眼中，这是十分神圣而严肃的事情。
    相比华夏百姓，夷狄百姓对这些更加崇尚和敬畏。
    都不需要征集民夫，肥国人以及其他国家的人全都主动报名。
    不是为了管饭，而是要出一份力，让天地鬼神看到自己，知道自己。
    虽然这种机会很渺茫，可他们还是前赴后继，争先恐后。
    在挖地垒土的过程中，夷狄百姓也都小心翼翼。
    平常，夷狄百姓都穿着肮脏杂乱的皮袍子，满身异味。
    可是在干活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脱掉衣服。
    不仅如此，还都清洗沐浴，洗掉身上的污秽。
    唯恐冲撞了神明。
    这种大型工地上，肯定少不得吐吐沫甚至撒尿等行为。
    但是在这里，人们连擦汗都小心翼翼。
    如果有汗水落到地上，肯定要把那一片的土壤全都清理干净。
    不留任何痕迹。
    不留任何杂物！
    伍子胥是征调民夫的专业户。
    修筑姑苏城的时候，前前后后征调了五六十万人次的民夫。
    可是有一说一。
    吴国的百姓无论精神面貌还是干活的劲头，都比不上眼前这些夷狄百姓。
    对此，伍子胥长叹一声。
    他想不明白！
    “河神大人，为什么人们给国君干活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抵触，但是给神明干活的时候，心中全是甘愿呢？国君好歹是真实存在的，而神明……哦抱歉河神大人，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嗯……就是那个……你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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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0章

    岳川当然懂伍子胥的意思。
    对此，岳川自己也深有感触。
    “百姓给国君干活，有可能获得奖励，也有可能获得惩罚，但是奖励也好、惩罚也罢，都是他们的上官报上去的。这个功劳可大可小，甚至可有可无。”
    “没有任何官员能至公至正，也没有任何君王能至圣至明。这也就造成一个结果，百姓有可能劳而无获，甚至遭受不白之冤。”
    “但是给神明干活，举头三尺有神明嘛，所有人都在神明的注视下，一举一动，神明都看得清清楚楚，记得明明白白！”
    “所以，百姓不愿给国君干活，却愿意给神明干活。”
    上辈子的时候，岳川也是个摸鱼小能手。
    为什么摸鱼？
    因为再怎么干，都是少得可怜的工资。
    老板根本不知道谁干了谁没干，更不知道谁干得多，谁干得少。
    管事的主管从来都是板着一张臭脸，跟大家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看谁都是来得晚了、走的早了、干得少了。
    想方设法的扣钱。
    想方设法的加班。
    岳川从来没想过，一个小主管会胆大到除夕不放假，年三十还要加班干活。
    这是人吗？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要是放在几十年前，早就让这些资本家品尝工人爷爷的铁拳了。
    小老百姓的心态，从古到今都是一样的。
    他们不是不愿意劳动，只是不愿意自己的劳动被剥削。
    尤其是那种毫无报偿的剥削。
    伍子胥理解不了，他迷茫的摇了摇头，“河神大人，百姓给国君干活，可以获得奖励。但是给神明干活，没有奖励啊。他们连这个都不明白吗？”
    岳川笑了笑。
    “国君能给什么奖励呢？钱？粮？女人？土地？还有吗？也就是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这些套路？”
    “但是人需要的是这些吗？伍员，你扪心自问，这些东西能让你快乐吗？能让你幸福吗？”
    “国君能赏赐的，就只有这些，所以他会让人都去追逐名利，把名利当做人生的不二追求。”
    “实际上人生中还有很多名利之外的追求！还有很多更加美好的东西。这些才是幸福的根源。”
    “比如，与家人的陪伴，比如身体的健康，比如心情的愉悦，再比如……无所事事时的片刻空闲。”
    “只是很可惜，人们的时间都被剥削完了，人们的精力都被消耗完了，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去追求这些。”
    “不信你出去打听打听，人们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这会儿闲着的是吧？你这会儿没事干是吧？来来来，你把这个事情弄弄，你把那个干干。”
    “你自己回想一下，你有没有说过，你有没有做过？”
    伍子胥瞬间红了脸。
    这句话，分明就是他的口头禅。
    身为上位者，永远都在给下属找事情做。
    岳川看到他这表情，心中跟明镜似的。
    “所以，你再看看他们……”
    岳川伸手指向那些正在挥汗劳作的夷狄百姓。
    “他们都是大字不识的文盲，他们都是不知礼节为何物的野蛮人，但野蛮人也是人。抛去衣冠和语言，他们和华夏的百姓没什么区别。”
    “我们所谓的礼法，实际上就是枷锁、辔头，上位者剥削下层财富，压榨下层时间，消磨下层精力的工具罢了。”
    伍子胥深吸一口气，刚要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河神大人，您说的有道理。”
    岳川呵呵一笑，“他们的身体是劳累的，但是他们的心灵无比满足。因为这一刻，他们不会被剥削，不会被压榨，他们所有的付出都是有价值的。”
    “这里将会矗立起一座土丘，用来证明他们曾经劳作过！”
    “这里将会掩埋很多骨板、玉板，用来证明他们曾经付出过！”
    “天地会证明他们的存在，日月会鉴证他们的成果，当世人会知道，后世人也会知道！天会知道！地会知道！鬼神会知道！”
    “这一刻，没有人能剥削他们，也没有人能压榨他们！他们不是在为谁劳动，他们是在为自己劳动，为后世子孙劳动！”
    “所以，他们甘于劳动、甘于奉献！”
    “如果等会儿需要几个祭品，他们也一定勇于牺牲！”
    听到这话，伍子胥动容。
    因为他知道，岳川说的是真的。
    他甚至亲眼见过。
    祭天、祭神都是需要供品的。
    供品中最高规格就是牛。
    但是在牛之上，还有一种更加高贵的祭品，那就是人。
    一个人生前的地位越高，权力越大，名声越响亮，他祭祀的效果也就越好。
    有些人是战争中俘获的敌方君臣或者公室成员。
    有些人是主动献身，成为祭品。
    伍子胥在楚国的时候，亲眼见过有人自杀以献天地。
    而这个人的亲属非但没有悲痛，反而都欢天喜地。
    以前他也不理解。
    为什么？
    为什么家人主动赴死，家人却没有任何悲伤。
    现在他明白了。
    隐隐约约的明白了。
    岳川看到伍子胥的表情，缓缓说道：“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
    轰！
    仿佛一道霹雳砸在伍子胥头上。
    “对啊，人固有一死！每个人都会死！十年是死，百年是死，千年还是死！”
    “问题是，有的人苟活千年，却毫无价值，一如草木。”
    “而有的人却像泰山，高大、威武，充满了分量！”
    伍子胥看向前方缓缓堆砌的土丘。
    “泰山！泰山！没错，这就是泰山！”
    “这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泰山！”
    “对！一定是这样！”
    “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一件伟大的事情！”
    “从站到这里的那一瞬间，他们的生命已经获得超越，获得升华，哪怕立刻死掉，也是值得的！”
    “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人生的价值，他们的生命已经有了分量，他们的死将会重于泰山！”
    随即，伍子胥想到了姜国国相。
    大黄悟道的第一个道，就是山岳！
    以前还以为是普通的山岳！
    今天才明白，是重于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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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1章

    《左传·昭公三年》中记述道：有事而会，不协而盟。
    这也就是为何会出现“会盟”一词而不是“盟会”。
    因为先有会才有盟，只有在开会商讨事情之后，才开始举行盟誓活动。
    在“盟”之前基本上会有“会”，而在“会”之后未必有“盟”。
    春秋时期的诸侯会盟同样遵循这一原则。
    会盟的第一个环节就是约会。
    相约开会的约会，一群男人的约会，不是孤男寡女那个约会。
    通常由会盟的发起者向各国发出邀请函，把即将举行的会盟的大致主旨、以及时间地点告知对方。
    这一环节基本已经完成。
    参与会盟的主要是鲜虞联盟诸国，其他国家都是观礼或者见证，来多来少都一样。
    反正有晋国、齐国、吴国这几个大国使者，就足够了。
    剩下的，来不来无所谓。
    第二个环节是“会事”，也可以是“话事”。
    这和现在的开会相似，都是为了解决某些事情。
    但是某些领导没事也要开开会，早会、午会、晚会，会前立目标、会后做总结。
    春秋时代的诸侯会盟就简单多了。
    我要当老大，你同意不同意？
    同意？
    好，来这边站。
    不同意？
    好，进行下一个议题：
    我要打谁谁谁，谁同意，谁反对？
    春秋前期的会盟基本就是这个模式，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帜讨伐不臣。
    后面晋楚争霸，连年征战，渐渐有了“弥兵会盟”。
    大哥家底厚，耗得起，小弟们陪不住了，只能希望大哥们别再打了。
    但是像今天这种会盟，还是第一次。
    夷狄国君参与，是第一次。
    既不是为了开战，也不是为了停战，这也是第一次。
    伍子胥高声道：“本次会盟，由肥国发起！肥国国君绵皋为本次会盟盟主！与会诸国皆须听盟主调遣，归盟主节制！”
    绵皋顿时激动地站起身来。
    本想客套两句。
    周围全是大哥，我这当小弟的何德何能当盟主。
    但是伍子胥的话有着无形的力量。
    他的声音并不算高亢，却响彻天地。
    他的语调并不算激昂，却沸烈人心。
    起身的那一瞬间，绵皋感觉自己置身山巅，俯览大地。
    所有的局促、不安、紧张都消失不见。
    绵皋神色平淡的朝伍子胥拱手，轻声道：“诺！”
    其他与会诸人也都向绵皋拱手，齐声道：“见过盟主！”
    接下来，开会。
    伍子胥用近乎吟诵、咏叹的声音说道：
    “上古之时，有贤圣曰嫘祖，取丝于虫，织衣予民，使天下人有衣可蔽体。今有姜国公主葵，取毛于羊，纺线织衣，使天下人有衣可御寒！”
    “姜国大仁，不欲据此方以敛财，公主葵大慈，欲效嫘祖教化天下桑蚕之道。是有今日之会，与诸君共聚一堂，畅所欲言，以订盟约！”
    说罢，伍子胥一挥手。
    “此为羊毛衫，还请诸位共观！”
    姜国使团的成员立刻拖着盘子走上前来，盘子上是折叠整齐的衣物。
    姜国使团的成员捏起衣物，令其垂直展开。
    现场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
    “羊毛真的可以制成衣物？”
    “一点都不膻，还有一股好闻的香气儿。”
    “虽然不像丝绸那般流水似的柔软，却也柔软轻便。”
    “就是不知保暖如何？”
    “你傻了吧，这可是羊毛啊！羊毛能不暖和吗？”
    “肯定比丝和麻暖和吧？”
    羊毛衫瞬间征服了与会众人。
    上古时，嫘祖拿出丝绸，并且说取之于虫子，众人肯定怀疑再三，嫘祖不得不用实际去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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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2章

    但是羊毛衫不同。
    众人只是看一眼就认出来，这是羊毛。
    货真价实的羊毛！
    鲜虞联盟君臣、百姓坚信自己看到的和摸到的。
    姜国没有骗自己！
    这些做工精致、美观，而且有华丽色彩、纹路的衣服就是平常被自己丢弃的羊毛制成。
    “只是不知这个法门难不难？”
    “我们也能学会吗？”
    “姜国真的愿意教我们吗？”
    与会诸人毫无怀疑，他们现在唯一的疑虑就是自己要付出什么才能与姜国分享羊毛的利益。
    不同其他国家的期待，中行吴心中忐忑。
    晋国虽然是以农桑为主，但国内也有牧羊。
    虽然不像夷狄国家那般家家户户牧羊，但也不是没有。
    换句话说就是，晋国也出产羊毛，而且是数量可观的羊毛。
    如果能学会姜国的技艺，晋国也能凭空获得一大笔利益。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晋国也一样。
    是以，中行吴不由自主的放低姿态，看向翁胖子的目光也不再饱含攻击性。
    与此同时，众人不约而同望向绵皋。
    作为此次会盟的盟主，绵皋缓缓起身，张开双臂向左右示意。
    随即大声说道：“按照姜国使者的说法，羊毛首先要除杂，祛除其中的泥土、草屑、粪便等污秽，然后经过一系列秘法流程，祛除异味，甚至还能让羊毛拥有色彩。最后又经过一系列秘法流程，把羊毛纺织成线，再用一系列秘法流程，把毛线制成衣物……”
    众人：……
    盟主说了寂寞啊，说了等于没说，听了等于没听。
    好在绵皋自己自己几斤几两，没有长篇大论废话个把时辰，而是把接下来的时间交给翁胖子。
    后者起身上前，开始详细的讲述从羊毛到成衣的过程。
    翁胖子讲得很详细。
    羊毛外表包覆着一层油脂膜，如果不脱脂直接去纺纱织布，生产加工完成后的衣服会包覆着羊毛脂气味和油腻。
    这也是鲜虞诸国舍弃羊毛的原因，除了制毛毡，几乎都是丢弃。
    主要是这气味太重了，重到他们也忍不了。
    除此之外，脱脂还有利于羊毛的开松、毛条的拉伸、纱线的纺织、以及染色、印花等等后道加工。
    最后，翁胖子说了脱脂的诀窍和技巧。
    众人纷纷全神贯注的记忆，一个字都不愿落下。
    这些东西放在任何一个行业里都是不传之秘。
    现在，翁胖子毫无保留的全盘托出。
    翁胖子接着说道：“一只成年的羊每年大约能产8到10斤羊毛，这些羊毛能制作成等重的毛线，而织一件衣服，根据体型，大概需要一斤到两斤毛线，也就是说，一只羊一年就能给人提供四五件羊毛衫。”
    “而羊毛衫轻便有弹性、吸湿又保干，蓬松柔软不板结，适合居家，又适合劳作和旅行，是不可多得的上乘衣料。”
    这句话说到众人心坎上了。
    丝绸衣物昂贵，而且不保暖。
    夏天穿穿就算了，秋冬就甭想。
    麻衣便宜，但是麻衣不保暖。
    皮衣保暖，但是笨重，影响人们肢体活动。
    除此之外，皮衣不透气，一旦出汗就会变得很难受。
    而毛衣，成本低廉、防寒保暖、透气透汗。
    简直是完美的衣料。
    这时候，翁胖子说道：“所以，我们姜国与肥国打算组建一个羊毛联盟，专门用于羊毛以及羊毛制品的交易。众位是否愿意加入此联盟？”
    这还用想？
    中行吴第一个喊话：“我加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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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3章

    中行吴的想法很简单，什么好处都要蹭一蹭。
    因为没有人比晋国更懂什么是霸主。
    如果实力傲绝天下，自然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但实力没有压倒性优势的时候，就需要拉帮结派了。
    各种诸侯联盟，有一个算一个，都掺和进去。
    把朋友搞得多多的。
    一旦有什么事，都给自己摇旗呐喊，声势壮大之下，腰板也比对面硬。
    虽然“羊毛联盟”的名字比较奇葩，可终究是一个诸侯联盟。
    是联盟，就意味着声望、影响。
    晋国要是不插这一腿，就等于把羊毛联盟的影响力让给齐国或者吴国。
    无论哪一个，都是晋国不愿看到的。
    看到中行吴这么急不可耐的表态，其他诸国争先恐后。
    “我加入！”
    “我也加入！”
    “还有我！”
    “我我我我！”
    伍子胥扫了一眼杂乱的现场。
    问“谁赞成”问不出个结果，干脆换个方法。
    “谁反对羊毛联盟？”
    现场瞬间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伍子胥扫了一眼左右，威棱四射的目光仿佛铡刀掠过草垛。
    “好！既然没人反对，那就是全部加入羊毛联盟了！”
    众人顿时长舒一口气。
    总算加入进来了。
    翁胖子挥挥手，随从立刻搬上来成摞的书籍。
    “这是从剪羊毛到织成毛线衫的全部流程，所有秘诀。每个国家一份，还请大家仔细研读，若有不明之处，可以向在下问询。”
    翁胖子很贴心的给所有参会国家都发了一份。
    就连伍子胥也没落下。
    伍员随手打开秘籍，熟悉的风格、熟悉的味道，跟那本专门养鱼养虾的《吴民要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齐国使者翻开，眉头微微蹙起。
    龙文还没完全掌握，只能看懂一半，剩下一半连蒙带猜。
    不过，使者珍之又珍的收起秘籍。
    自己看不懂没关系，可以翻字典。
    姜国龙文这点就很好，只要掌握了最基本的方法，所有文字都能靠翻字典弄清楚，只要有一定基础，阅读理解就不成问题。
    但是，其他国家就难受了。
    聂樗看了看，没看懂。
    他对羊毛也不感兴趣，相较之下，他更喜欢羊皮、牛皮。
    看不懂就看不懂吧。
    其他国家，尤其是鲜虞联盟诸国，就难受了。
    “这是什么？”
    “好像是文字？”
    “我们不识字啊！”
    鲜虞联盟诸国根本就没有文字，看到秘籍，那叫一个懵。
    但他们也知道，把羊毛变成羊毛衫的秘方就记录在这些方块字里。
    怎么办？
    “对了，咱们可以问姜国。”
    “对对对，问问姜国使者这些字什么意思。”
    倒是绵皋上道。
    “嗨，问什么问？问就能记住了吗？今天记住了，明天就不会忘了吗？”
    众人同时点头。
    “也对！这脑袋瓜不好使，记不住。”
    “绵皋兄弟，你说，咋整？”
    绵皋朝翁胖子的方向拱了拱手，“为什么不请一个有学问的姜国人在身边，随时随地给咱们念书呢？什么时候想听了，就念一段，想听什么就叫他念什么！这多好！”
    咦？
    好像挺不错的。
    这秘法是姜国人鼓捣出来的，肯定姜国人最清楚其中的门道。
    自己本来就不识字，也不知道什么叫字。
    但是自己有耳朵，自己会听啊。
    找个认字的帮自己念不就完了。
    看书哪有听书舒服？
    于是，翁胖子身边围了一群人，全都是商量着聘请姜国人给自己念书的。
    其他小国家后知后觉，随即一拍大腿，也加入了抢人大战。
    翁胖子连忙摆手，“大家放心，羊毛联盟所有成员都会得到我们姜国的帮助，我们公主殿下致力于把羊毛制衣之术传播天下，肯定会毫无保留的教给大家。”
    可是，众人依旧不依不饶。
    大家相信翁胖子的话，姜国确实大公无私，敞开了教，但是架不住学不会啊。
    就拿种地来说，有什么难度？有什么技术含量？
    可夷狄百姓就是比不过华夏百姓。
    跟谁说理去？
    还有桑蚕之术，夷狄百姓干脆就放弃，直接交白卷了。
    羊毛制衣也是一样的道理。
    学不会。
    所以还是抢人，抢一个会念书的人给自己念，最好能懂一点羊毛制衣的秘方。
    “翁使者，这是血玛瑙扳指，你拿着，你拿着，哎呀，别跟我们仇国客气。”
    “小小金刀不成敬意，翁使者拿着，拿着！看，我们鼓国的金刀跟翁使者的气质多配啊！”
    一群国君和使者不顾颜面，围着翁胖子行贿。
    这种事情放在华夏诸国会盟上，根本不会发生。
    就算有，那也是背地里，偷偷摸摸的。
    夷狄之君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送礼也送得光明正大。
    翁胖子被吓得浑身哆嗦。
    这要是收了，算是青史留名了，以后不知道怎么挨骂呢。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有什么不可？翁使者，咱们这叫公平交易，我给你我的宝贝，你给我一个会念书的人，这叫公平交易。”
    “对对对，这不是买卖！我们是聘请，聘请有学问的人过来给我们念书。”
    “我们这叫尊重念书人。”
    翁胖子慌忙后退，“诸君且住，且住！是这样的，我们公主殿下开办了一个学堂，专门传授羊毛制衣之道。诸君可以派遣国中年轻男女来学堂中学习羊毛制衣之法，然后再回国传授给更多的人。”
    还有这好事？
    众多国君对视一眼，脸上的窃喜抑制不住。
    派过去一个人，学会了就能教给十个人、一百个人，用不了多久，自己全国的百姓都能学会。
    而且，姜国好像没说只能派一个人。
    要是多派几个，不就能学的更多、学的更快了吗？
    对了，国中有什么聪明伶俐的年轻人？
    这种东西好像女娃子学得更快、学得更好，谁家的女娃子聪慧呢？
    一群人都在琢磨怎么剪羊毛，怎么把羊毛制成毛线，纺成衣衫的时候，一个声音传出。
    “我觉得，咱们没必要什么都学吧？是不是可以有的国家专门养羊，专门剪羊毛，有的国家专门给羊毛脱脂，制成毛线，有的国家专门把毛线纺织成衣衫，有的国家专门出售衣衫？”
    翁胖子顺着声音看过去。
    他突然觉得中行吴非常讨厌。
    就你聪明，就你会抢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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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4章

    众多国君围在一起为了拜师学艺、引进人才争吵不休的时候，伍子胥悄悄摸摸的在岳川身边坐下。
    “岳先生，这个羊毛联盟真的能把这些国家拧成一股，甚至制衡晋国的霸权吗？”
    岳川呵呵一笑，“制衡霸权只是其一，尊王攘夷才是主要目的。”
    “尊王攘夷？让这些夷狄之国尊王攘夷？”
    岳川点了点头，“往前数一百年，吴国不也是中原眼中的蛮夷吗？甚至还不如楚国开化。”
    “呃……岳先生，其实楚国并没有那么蒙昧，都是晋国抹黑的。”
    “我懂！我当然懂！晋国是华夏圈子的带头大哥，掌握着话语权，自然会极力抹黑他们的对头楚国。能抹黑，自然能洗白，吴国不就是这样从一个蕞尔小国变成东南大国？”
    岳川目光转向眼前众多夷狄国君。
    “羊毛的价值和影响，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而夷狄之国善于放牧，这片土地上的国家也适合放牧，这里将会大规模出产羊毛，不仅数量多，而且质量好。晋国、齐国、吴国，以及其他所有国家，在成本上都无法和他们相比。”
    伍子胥点了点头。
    吴国不以畜牧业为主，自然不会出产羊毛。
    但齐国、晋国有小规模的畜牧，他们知道羊毛的好处后，肯定会尝试放牧。
    “岳先生，那么以您的意思，羊毛的定价大有玄机？”
    岳川神秘一笑，“没错，这就是羊毛联盟能否融入华夏的关键！”
    伍子胥想了想，却连一根毛都猜不到。
    “还请岳先生解惑，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岳川酝酿了一下，缓缓说道：
    “华夏之所以对四方异族轻蔑鄙薄，其根源就是华夏在全方位领先四方，这些异族没有任何让华夏眼前一亮的能力或者特长。比如百年之前的吴国，以及吴国南方那些小国、小族、小聚落。”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鄙薄，就是有某些方面能与华夏相抗，比如楚国。他们有辽阔的疆域、众多的人口、优美的文字、华丽的辞藻、无畏的勇士。华夏无法战胜，就只能鄙薄他们，轻蔑他们。”
    “吴国之所以能从南方小国融入华夏圈子，就是因为吴国对华夏有用，对晋国有用，具有晋国所不具备的地利优势，以及其他方面的优势。所以晋国敞开门接纳，甚至引荐当时的吴国国君觐见天子。”
    “眼前这些夷狄之国也一样。之前他们备受轻蔑、鄙薄，可是当他们掌握了羊毛这个巨大的财富，并且通过羊毛联盟联合起来，拧成一股之后，华夏圈子就必然重视他们，正视他们，然后接纳他们。”
    “当他们彻底融入华夏，成为华夏的一员，不就达成了尊王攘夷吗？在之后的时间里，他们不就能为华夏守国门、拓疆土吗？”
    听到这番话，伍子胥陷入了深思。
    他出身楚国，又执政吴国，对大江之南的情况最为了解。
    中原诸国对大江之南的势力非常轻视。
    他们能叫出来的，也就是楚国、吴国。
    然而除了楚和吴，还有众多小国、部落、族群等。
    这些势力在华夏圈子里连一个像样的字号都没有，甚至都不被记载。
    野人！
    山野之人！
    唯一混出模样的也就越国了。
    但越国之外还有数量众多的“越人”，合称百越。
    关于“越”这个称呼，众说纷纭。
    但伍子胥知道，这个“越”出自“杀人越货”的越。
    在楚国人眼中，越人就是小偷、强盗，时不时从山里冲出来，攻击村庄、劫掠财物。
    楚国在华夏眼中是蛮夷，百越在楚国眼中又是“蛮夷”。
    楚国不屑于抹黑百越，抓到就往死里揍。
    相较之下，眼前的夷狄诸国已经算好的了。
    虽然受歧视，但至少有国名、有身份、有字号。
    不像吴楚南方，直接一个“百越”。
    想到这里，伍子胥问道：“我们吴国即便有晋国的帮助，花费百年时间也未能真正融入华夏，羊毛联盟诸国如何融入华夏呢？华夏会接纳他们吗？又要耗费多少时间？”
    岳川轻笑一声，“你们吴国花费百年时间也没能做到的事，羊毛联盟十年就能做到，甚至不需要十年！”
    “为什么？”
    “因为有所求！”岳川解释道：“晋国有求于吴国，但中原诸国对吴国毫无所求，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关心吴国。之前很多国家对吴国一无所知，就是最明显的例子。而羊毛联盟不同，华夏诸国，对他们都会有所求。”
    伍子胥惊道：“羊毛？”
    “嗯！”岳川点头，“在我的计划中，羊毛联盟将会成为一个休戚与共、同气连枝的整体，不仅是他们，还包括旁边的孤竹、无终等异族国家。他们将会成为羊毛的主要生产国，华夏诸国想要长久、稳定的获得羊毛，就只能与他们做交易。而交易，就要有一个定价。”
    伍子胥瞬间懂了，“羊毛联盟可以统一定价，但华夏诸国并非整体，他们肯定会为了获得更多的羊毛而互相竞争，这种竞争就连晋国也控制不住。就像刚才夷狄国君为了念书的人才，争相贿赂翁使者一样，华夏诸国也会对羊毛联盟诸国使用相同的手段。”
    “是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当异族人掌握了某种华夏联盟稀缺并且急需的资源时，华夏联盟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去抢，要么去买！至于是买还是抢，就看你接下来的主持了！”
    伍子胥瞬间有种重任在肩的感觉。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晋国使团处。
    华夏联盟与羊毛联盟是战是和，几乎都取决于晋国。
    而且，晋国与羊毛联盟接壤，出兵攻打的话，非常方便，谁都拦不住。
    “岳先生，我们吴国没问题，齐国肯定也会阻止晋国，但其他国家我们的话，我们影响力有限，恐怕没法让他们舍弃晋国，站到我们这一边。”
    岳川笑了笑，“他们跟着晋国打仗，就算打赢了，羊毛的大头也是晋国的，他们能喝点汤就不错了。咱们为什么不能换一种方法，让他们能与夷狄诸国拳拳到肉的打一架，然后用胜负决定羊毛归属呢？”
    伍子胥满脸疑惑。
    什么？
    打一架？
    “等等，我们不是要阻止晋国攻打羊毛联盟吗？”
    岳川点头，“对啊！我们阻止的是战争，但我们提倡的是竞技。把竞技与羊毛挂钩，不就行了？而且长期的切磋决斗，势必增进双方了解，促进两边沟通，不出十年，就能打成一片。到那时，大家都吃着一样的粮食，穿着一样的衣服，还分什么华夷呢？”
    伍子胥瞬间醒悟，“岳先生，您要在华夏联盟和羊毛联盟之间推广摔跤？”
    “没错！不过，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你如此这般，我保你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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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5章

    众国君商议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伍子胥轻轻咳了咳，现场瞬间恢复寂静，杂乱的人群也瞬间恢复座次，一个个整理衣冠，正襟危坐。
    “《礼》有言：五家为比、五比为闾、四闾为族、五族为党。党者，长也，一聚之所尊也。我等诸国以羊毛为盟，便为羊毛党！”
    伍子胥一番话说完，诸国国君全都神色肃穆，心情激动。
    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小的会盟还能牵扯到《礼》上。
    夷狄之君没文化、不识字，但他们知道《礼》，虽然他们对《礼》的认知也就是封面上这个字。
    但是能从《礼》上找到几段条文为羊毛联盟做裱，为自己的身份镀金，夷狄之君感觉倍有面子。
    连带着对伍子胥也高看一眼。
    不愧是大国国相，看看人家，说的一套一套的。
    倒是旁听的岳川，刚把一杯奶酒凑到嘴边喝下去，随即“噗嗤”一声从鼻孔里喷出来。
    “咳咳咳……”
    “什么来着？”
    “羊毛党？”
    岳川对天发誓，这个词不是自己教的。
    尤其是关于“党”的一切，岳川都抱着谨慎的态度。
    这种题材不能写。
    但是岳川怎么也没想到，两千五百年前的春秋时代就有“党”的概念了。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后世也有“阉党”、“东林党”之类的称呼，历朝历代也都有党争，有党同伐异。
    党，这个字的本义是：非公开、暗地里、私下。
    只是后来一群伟大的人赋予了它色彩和光辉。
    岳川看了一眼周围，夷狄国君和百姓们全都一脸神圣和向往，那表情丝毫不亚于自己上辈子周一升国旗的时候。
    对这些一心渴望融入华夏圈子的异族而言，能用华夏文字书写的名称，都是格外高大，能用《礼》注解的身份，都是格外光辉。
    “羊毛党”肯定会成为华夏圈子必不可少的重要组成部分。
    伍子胥偷偷扫了一圈。
    发现大家都非常满意，于是继续自己的演讲。
    “羊毛联盟今后将加放牧规模，着力繁殖优质品种，不断增加羊毛产量、提升羊毛品质。不过，羊毛联盟增加放牧规模，势必会减少耕种面积，由此带来粮食的缺口。”
    “在此，我宣布，采购羊毛的国家必须用粮食冲抵一部分货款，至于粮价，我们将以姜国稷下广场给出的数据为参考。诸国可以自行增减。”
    对于这一点，华夏诸国并不反对。
    毕竟中原诸国都是农桑为主的经济模式，粮食产量很高。
    在这个时代，粮食就相当于硬通货。
    就算羊毛联盟不这样要求，他们也一样会提出用粮食冲抵货款。
    毕竟不是每个国家都像吴国那样，有大宝剑产业，可以源源不断挣外汇。
    以聂国为例，除了粮食，他们没有任何拿得出手的东西。
    说不定连粮食都拿不出来。
    其他国家则各有思量。
    原本以为羊毛联盟只是把控羊毛，没想到他们还要插手粮食。
    这其中，反应最大，也最敏感的，无疑是晋国。
    没有人比晋国更清楚粮食的威力。
    想当初，秦穆公在位第十二年，晋国发生旱灾，粮食歉收，于是来秦国求救。
    臣子告诉秦穆公说：晋国无信，不但不能给粮食，反而应该趁这个时候举兵讨伐晋国。
    秦穆公最终还是没有采纳臣子的建议，他认为晋国国君不遵守诺言，那是晋国国君的罪过，但是百姓没有罪过。
    于是秦国发动全国人民支援晋国。
    装粮食的车辆据说首尾相连，从晋国的都城一直连到秦国的都城。
    秦穆公在位第十四年，秦国发生饥荒，于是向晋国求救。
    晋国立刻派兵攻打秦国。
    然后，晋国还打输了。
    虽然这事丢很丢人，但足以说明粮食的重要性，关乎着一个国家的稳定，甚至是存亡。
    羊毛联盟要借羊毛插手粮食，这令晋国格外警觉。
    中行吴刚想反对，可是一抬头就看到伍子胥凌厉的目光，以及微微勾起的嘴角。
    中行吴瞬间低下头。
    他知道，伍子胥是博学多才之人，晋国祖上那点破事肯定一清二楚。
    如果自己说出反对的话，伍子胥肯定会把晋国因为粮食干过的缺德事抖漏出来。
    到时候，自己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挡不住千夫所指。
    中行吴只能低头不说话。
    不过他心中把晋国祖上那些鼠目寸光的政客骂的狗血淋头。
    都是那些老东西，干缺德事就算了，还没把屁股擦干净。
    趁火打劫攻击秦国，你们倒是打赢啊！
    要是赢了，自己今天就不用这般被动了。
    中行吴的沉默，令伍子胥心中一松。
    只要晋国不挑刺，这件事肯定能落成，到时候大势所趋，晋国就是想反对，也没有能力反对。
    于是，伍子胥第一个表态。
    “我们吴国，愿意为羊毛联盟提供粮食！”
    没办法，吴国与姜国的交易中，很大一部分就是粮食。
    除了稻谷，还有鱼虾等水产，也都可以视作粮食。
    齐国使团第二个表态。
    “我们齐国，愿意为羊毛联盟提供粮食！”
    吴国和齐国都是大国，而且都是产粮丰富的大国。
    有这两个国家支持，这个摊子就算支起来了，晋国就算拒绝提供粮食，也能玩得转。
    这时候，聂国国君站起来：“我想问一下，我们国家能不能从羊毛联盟购买粮食？”
    伍子胥答道：“当然可以！羊毛联盟成员国，都能共享资源，无论羊毛还是粮食，都可以共享。”
    聂国国君脸红了一下，“我们国家没有羊毛，也没有粮食。对了，我们还没有钱。如果我们国家需要粮食，能不能赊欠？”
    噗……
    现场一大群人齐刷刷笑出声来。
    聂国国君也太坦诚了。
    没有羊毛，也没有粮食，更没有钱。
    就这，还想买粮食。
    但是在场众多国家都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伍子胥。
    他们很想知道答案。
    毕竟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谁家都不可能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万一遇上灾年，缺少粮食的话，很可能要国中动荡，伤及根本。
    这种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如果能赊欠一笔粮食渡过难关……
    众人隐约明白了羊毛联盟的价值。
    明白了“羊毛党”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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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6章

    其实秦国和晋国之间“借粮”的事情在华夏诸国圈子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大家默契的不谈而已。
    但是，谁能保证自己没有遇到粮荒的时候？
    谁又能保证自己遇到粮荒时，不被趁火打劫？
    晋国对秦国这个曾经的恩人都如此，对自己还会仁慈？
    诸多国家心中都有小九九。
    跟着晋国混，不就是想遇到危难的时候大哥拉一把么。
    可是现在，自己有了另一个选择。
    羊毛党！
    就是不知道羊毛联盟对“赊欠粮食”是什么态度。
    伍子胥竖起手掌，示意大家安静。
    “聂国国君的担心不无道理，谁都有困难的时候，个人如此，国家亦然。稷下广场秉承‘稷下乘凉’之志，为天下寻良种，促生产，使各国五谷丰登，使天下再无饥荒。”
    “除此之外，稷下广场还会主动平抑粮价，丰年屯粮，荒年放粮，羊毛联盟诸国若有粮荒，均可以国家信用为凭，向稷下广场借粮，当然，稷下广场会收取一定的利息。”
    诸国连连点头。
    借粮收息，再正常不过。
    荒年能借到粮食就不错了，连命都没了，还在乎那点利息？
    伍子胥竖起的手掌缓缓张开，做了一个“五”的手势。
    在场众人心中一沉。
    五成利息？
    借一百斤就要还一百五十斤？
    虽然多，但还能接受。
    然而，伍子胥高声道：“借一百斤，只需要还一百零五斤，而且我们说的不是月利，而是春秋利！从春天借到秋天！”
    这个利息是岳川跟伍子胥共同商量的。
    想要搞联盟，想要当盟主，就必须让成员们有利可图，有福可享。
    就像微信群里，但凡群主舍得发红包，群员们都会忠心耿耿。
    稷下广场的借粮福利就是岳川给所有成员的“红包”。
    百分之五听起来很高，实际上对比历朝历代，已经很低了。
    寺庙借粮食的还利率从春借秋是
    注意，这不是年利，而是从春天借到秋天，也就相当于半年。
    王公贵族与商人借粮食的还利率从春借秋是
    宋朝时王安石搞了一个青苗法，农民贷款年息只要40%，在当时确实是一个很低的贷款，但是在执行中受到了各种扭曲，以至于发展成盘剥百姓的高利贷。
    40%都能称得上良心，羊毛党借粮只需要5%，这是何等的福利？
    伍子胥看到众人震惊的模样，心中暗暗得意，随即再度举高右手。
    “大家记住，我姓伍！我是吴国相！我们推出的借粮利息，也是五！”
    听到众人的欢呼，伍子胥知道，自己出名了，吴国出名了。
    河神大人没有骗自己，只此一项，就足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这时候，中行吴别有用心的问道：“你们有那么多粮食吗？”
    诸国顿时担忧起来。
    漂亮话说得好听，如果借粮的时候一句“没了”，那不是空欢喜一场？
    伍子胥下意识的瞄了岳川一眼。
    岳川重重点头，给了伍子胥一个放心的眼神。
    对于粮食，岳川有足够的信心。
    单以谷物来说，自己这边可谓是遍地开花。
    土地庙那边开垦的土地逐年增加，尤其是黑土地的开垦，粮食产量必定飞速暴涨。
    吴国也在大力垦荒，扩大谷物的种植面积。
    蜀中百姓也一样，使用最科学的开垦方式，最玄学的种植技巧。
    齐国以琅琊为中心，苦心研究《齐民要术》，在岳川“崛起式”农业勾绘的蓝图下发展新型种植。
    还有七河之地，原本就是水草丰茂、土地肥沃的塞外江南。
    日照时间超长，非常适合农作物生长。
    男罗刹之类的特殊生灵，都是纯天然的农具。
    再加上遍地开挖的坎儿井，绿洲面积飞速扩张。
    毫不夸张的说，伊犁城是未来的超级大粮仓。
    还有吴国正在进行的大航海计划。
    热带地区土地肥沃、水热同期，随便洒下一把种子就能茁壮生长，不用精心照料也能大丰收。
    关键是，这些地方还一年三熟，甚至一年四熟。
    未来五到十年，海外种植园必定能源源不断产出粮食，只要有船往中原搬运就行了。
    粮食多如沙，贱如泥。
    这绝对不是痴人说梦。
    除了谷物，还有蔬菜、鱼虾、牛羊、鸡鸭等作为补充。
    只要不是人为使坏，天下根本不可能有饥荒。
    就算局部地区天灾不断，于大局也毫无影响。
    这就是岳川的信心。
    而岳川的信心，就是伍子胥的信心。
    是以，面对诸位国君的疑问，伍子胥重重点头。
    “有！我们有粮！很多很多的粮！你们尽管放心就是！”
    哗！
    华夏诸国震惊。
    夷狄诸国振奋。
    能吃饱，不饿肚子，这是所有人共同的期盼。
    聂樗继续“不耻瞎问”。
    “如果我们始终无力偿还，还能不能继续借粮呢？”
    听到这话，夷狄诸国都有些脸红了。
    借粮不还，竟然还想再借。
    这得多厚脸皮啊。
    但是转念一想，谁都有流年不利的时候，连着十年八年缓不过劲来。
    如果还不上，会有什么后果呢？
    伍子胥说道：“我们会继续借！哪怕还不上本息，依旧可以再借。但是当借粮累积到一定数量，并且被我们认为无力偿还的时候，我们会提出一些特殊的要求。”
    聂樗连忙问：“什么要求？”
    “当连续借粮超过一定数量，并且被我们认为无力偿还，这必然说明国君的治国理政有问题。我们将会向国君推荐有治国理政经验的贤才，协助国君治理国家、恢复经济、保障民生。让国家有偿还欠粮的能力。”
    聂樗闻言顿时大喜。
    “还有这等好事？伍相，也不用等以后了，就现在吧，赶紧给我推荐几个贤才治理国家。”
    伍子胥对聂国知根知底，自然知道聂樗所言非虚。
    聂国……还真就是没有羊毛，也没有粮食，更没有钱，只能靠借粮度日。
    这是因为江南皮革厂还没开张，聂樗没有见识到江南皮革厂的赚钱能力。
    当然，如果他要带着小姨子跑路的话，江南皮革厂一样得倒闭。
    伍子胥咳了咳，“国君大人，这种局面不是还没有发生嘛，您可以先借点粮，等还不上了再说。”
    聂樗这才恋恋不舍得坐下。
    其他诸多国君却忍不住想道：听起来不错，借粮还不上还送国相，帮忙治国还粮，对国君来说稳赚不赔啊，当羊毛党真是太幸福了。
    决定了！
    先借他一笔粮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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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7章

    “粮食的问题大家不用担心，现在开始讨论大家最关心的羊毛问题。羊毛数量有限，但是买家众多，谁先买，谁后买？谁多买，谁少买？其中的规矩怎么定，大家都说说自己的想法。”
    肥国等夷狄诸国全都乐呵呵的。
    他们是卖家，根本不担心这些。
    华夏诸国开始紧张了。
    聪明人都已经看到了羊毛的潜力。
    这是与丝绸、麻布一样，可以做衣料的东西。
    而且，羊毛制成的衣服具有御寒功效，这是丝绸和麻布不具备的属性。
    在很多国家，丝绸都是可以充当货币的，麻布也可以充当货币，民间百姓之间交易，都能用麻布充作钱财。
    羊毛今后肯定也能充当货币。
    只要能买到羊毛，按照姜国的秘籍加工一番，就能变成羊毛，变成毛衣，变成钱。
    所以，诸国都想买羊毛，买到更多的羊毛。
    这一点上，谁也不想落于人后。
    有些小国甚至将这个机会当做自己提升国力，赚取财富的契机。
    中行吴咳了咳，“我们晋国乃天下霸主，羊毛买卖由我们分配，大家没有意见吧？”
    华夏诸国瞬间丧气。
    “果然如此。”
    “就知道是这样。”
    “没意见，我们当然没意见。”
    绵皋第一个不乐意了。
    这是我们肥国的场子，我是羊毛联盟的盟主，凭什么你晋国当家做主？
    再说了，绵皋对中行吴本就有意见，哪里会让其如愿。
    “凭什么？”
    中行吴本想说“凭我们晋国是霸主”。
    但是看到绵皋身后一群夷狄之君，中行吴立刻收回了嚣张的姿态。
    晋国是霸主没错，但仅仅是华夏诸国的霸主，不是夷狄诸国的霸主。
    除非晋国能彻底打败楚国，才能真正的霸绝天下，威加四方。
    现在，楚国还没倒下，晋国的“霸主”名头总觉得有点成色不足。
    夷狄诸国又被“羊毛联盟”拧成一股绳，隐隐有第二个“蛮楚”的迹象。
    中行吴也不想过度招惹对方，平白无故树敌。
    他只能压下心中怒气，故作平静的问道：“不知国君打算怎么定？”
    绵皋向身边的兄弟之国说道：“怎么定都行，但是得让大家都心服口服！”
    “对对对！是这样没错！”
    聂樗第一个表明姿态。
    其他华夏诸国见有人打头，立刻放下了顾忌。
    “我觉得这样很好。”
    “对对对，就该让大家都心服口服。”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反倒是夷狄国君们最后表态。
    “我这人就好一口喝的，只要能跟我喝的高兴，羊毛都不是事。”
    “哈哈，我就好一口吃的，能让我吃的高兴，羊毛随便怎么都行。”
    “我不一样，我这人就喜欢打架，谁能打服我，羊毛白给他都没事。”
    “我喜欢打猎，谁有好的猎犬、猎鹰给我，我羊毛白送他。”
    夷狄诸国的国君你一言我一语，好像什么都说了，但是好像什么都没说。
    什么叫众口难调？
    这就是！
    华夏诸国的国君和使者却暗暗留心对面的喜好，心中开始琢磨怎样投其所好。
    伍子胥咳了咳，“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大家都是羊毛联盟的一员，羊毛的售卖必然得统一，不能私底下定价或者白送。这种不利于团结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夷狄之君全都嘻嘻哈哈。
    他们又不傻。
    真要你一个价钱，我一个价钱，大家一起杀价，最后谁也赚不到好处，白白便宜了买家。
    之所以那么说，就是给晋国治难看。
    绵皋见气氛烘托得差不多了，于是照着剧本说台词。
    “伍相，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呢？”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这个想法是岳川深思熟虑的结果，既能解决羊毛联盟羊毛定价和出售，又能增加华夏诸国与夷狄诸国的融合。
    伍子胥大声说道：“每年交易羊毛和粮食的时候，羊毛出售方的羊毛总量中抽出十分之一，作为奖励，同时，买方支付的粮食中抽出相等价值的部分作为奖励。”
    “随后以摔跤的方式，双方各自派出一定数量的勇士比武竞技，角逐胜利。最后根据战绩进行排序，从高到低、从上到下，依次分配奖品。同时，根据排名依次优先购买。”
    听到这个规矩，夷狄诸国全都欢呼起来。
    “不错，这个不错，用拳脚说话！不过，摔跤是什么？”
    听到这话，中行吴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初进入肥国的时候，跟一个村子里的肥国百姓摔跤。
    结果，自己这边所有武官、随从，都被摔得七荤八素。
    连续百场比试，一次都没赢。
    没想到羊毛联盟用摔跤定为决定优先权。
    这不是故意为难我晋国嘛！
    但是中行吴转念一想，不对！
    肥国就算赢了，也会选择粮食为奖品，而不是羊毛。
    如此一来，就不会影响晋国的奖励。
    晋国的竞争对手不是夷狄诸国，而是同样以羊毛为目标的华夏诸国。
    晋国就算摔跤摔不过肥国，只要能摔过其他华夏国家不就行了？
    想通此节，中行吴瞬间长舒一口气。
    晋国虽然也是初次接触摔跤，可晋国有了上百场失败的经验，跟其他不知摔跤为何物的华夏国家比起来，优势在我！
    于是，中行吴畅快的笑道：“好！摔跤好啊！我赞成！”
    其他国家还疑惑的时候，绵皋已经叫来几个肥国百姓，当场为大家表演摔跤。
    众人看了一会儿，纷纷明白过来。
    这个简单！
    不就是谁先把对方摔倒嘛！
    简明扼要！
    胜负一目了然！
    这个好，这个好！
    这时候，聂樗再次站起来，“我们没钱粮买羊毛，但是我们有人参加摔跤赛，如果侥幸获得名次的话，是不是能白拿一份羊毛？”
    伍子胥和绵皋同时点头。
    “可以！”
    “当然可以！”
    其他夷狄国君也纷纷附和。
    “能来参加就行，凭本事赢的羊毛，当然能拿走！”
    “不过，你们得派出最精锐的勇士啊！”
    “我们的羊毛不是那么容易薅的！”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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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8章

    肥国人演示摔跤，伍子胥则在一旁耐心讲解。
    最早的摔跤是翁胖子传授的。
    虽然翁胖子得龙阳真传，但个人修为有限，对摔跤的认知达不到龙阳那种高度和深度。
    再加上翁胖子的表达问题，肥国人并不能获得摔跤的“真传”。
    而伍子胥不同。
    摔跤在他眼中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无论术还是道都理解到极致。
    由伍子胥讲述的摔跤之法更加入木三分，如雷贯耳。
    无论夷狄之君还是华夏之君，对摔跤的规则都充分认可，连带的对通过摔跤决定名次，按照名次获得奖励和优先购买权也都表示认同。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跟晋国唱反调。
    比武竞技的方式或许有很多不足，但比起晋国专权独断，无疑要好很多。
    比武竞技，输赢全在自己。
    实力强好处多，实力菜好处少，没什么可抱怨的。
    而且，聂樗的话提醒了很多人。
    小国就算不买羊毛，一样能参赛。
    派几个人来，只要能拿到名次，就能获得奖励。
    虽然还不知道奖励有多少，可白拿的，无论多少都是香的。
    霸主国争霸天下，动辄千乘之国、万乘之国，根本不是小国能参与的。
    但是，羊毛联盟这边就不一样了。
    养不起数万大军，但是可以专精培养三五个，十个八个摔跤手。
    参赛名额是根据购买羊毛的份额决定名额。
    买羊毛多，支付的粮食和货款就多，获得的参赛名额相应也就多几个。
    这一点上，大国确实占点优势，但并不多。
    小国也没什么不平衡的。
    奖品是交易双方羊毛和粮食中抽出来的，等于是大国贡献大头。
    小国恨不得大国再多贡献点奖品，区区几个名额算什么。
    “以前跟着霸主打仗，劳民伤财，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但是以后，不劳民也不伤财，还有机会薅羊毛。”
    “薅到一次羊毛，就吃喝不愁，花销无忧了啊！”
    “得多培养摔跤手！一个摔跤手的价值，相当于成千上万农民！”
    “你们说，大国会不会为了赢，让咱们放水啊？”
    “给好处的话，也不是不能谈。”
    “争霸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
    各国健儿纷纷下场较技，某些夷狄之君看了忍不住技痒，也纷纷参与其中。
    这时候，伍子胥又回到岳川身边。
    “岳先生，摔跤是夷狄诸国的强项，我们华夏诸国根本不占便宜啊。”
    不是伍子胥唱衰自己人，而是场上的局面一边倒。
    在不使用修为，全靠筋骨之力，血肉之躯的力量，夷狄之国几乎是压倒性的胜利，尤其肥国人。
    以肥为美，以胖为美。
    但是这种肥胖并不是赘肉的肥胖，而是脂包肌。
    外表看上去肥头大耳、五大三粗，实际上既有力量又有防御，能抗能打，还耐久高。
    华夏主流的审美都是丰神俊朗、俊逸清秀。
    能选进使团的，武力值是次要的，重点是长得帅，能撑的起国家的脸面。
    脆皮和血牛的战斗，结果不言而喻。
    岳川说道：“摔跤这个项目，肯定是肥国人最占优势，华夏诸国想要扳回局面，就只能改规则，或者改项目。”
    “这也行？”
    “怎么不行！”岳川说道：“肥国人喜欢摔跤，其他夷狄之国这次是帮肥国站台，无所谓。但时间长了，他们难免也犯嘀咕。不如增加几个他们也喜欢的项目。”
    “比如？”
    “射箭！这是夷狄的长项，你看‘夷’这个字的字形，就是一个背着弓的人。夷族的祖先擅射，传说射下九颗太阳的后羿就是夷人。狄人的祖先也非常擅射，尤其是白狄，最擅长骑射。”
    伍子胥点头。
    这个传说他是知道的，后羿又称“夷羿”，东方有穷氏的首领。
    华夏诸国中有许多关于后羿的记载和传说，并且将后羿尊为华夏的英雄。
    这个就有点双标了。
    一边把人家的老祖宗抬上神坛，一边鄙夷人家的子孙后代。
    你看，连“鄙夷”这个词里面都带着“夷”字。
    岳川说道：“所以，我们可以在竞技中增加射箭的项目，有步射，有骑射。并且，我们可以把后羿供奉起来，进一步凝聚夷狄诸国的民心，也增加羊毛联盟的神圣性。”
    伍子胥举一反三，“既然射箭项目尊奉后羿，那摔跤项目是不是也得尊奉一位英雄呢？”
    岳川一抬头，正好看到伍子胥灼灼的目光。
    不用说，伍子胥这句话就是想把岳川抬上神坛。
    岳川没有反对。
    因为这正是他的目的。
    香火！
    香火！
    还是香火！
    岳川搞这么多事情，促进华夷大融合，让夷狄百姓有饭吃，让华夏百姓有衣穿，初步达成全民温饱。
    既是为了赚功德，也是为了赚香火。
    夷狄诸国的人口虽然比不上华夏诸国，
    只是，用什么马甲呢？
    是用以前的马甲，还是新建一个马甲？
    还有，历史上哪个名人擅长摔跤？
    岳川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名人。
    要么跟摔跤沾不上边，要么无名无姓。
    “伍员，你可知恶来？”
    “自然是知道的，纣王宠信的武士，以勇和力闻名四方，冠绝天下，最可贵的是殷商灭，恶来依旧忠于纣王，率领残部对抗武王。最终兵败被杀。”
    伍子胥说的“纣王”是周对人皇的恶谥。
    有点类似晋国说楚是蛮夷。
    不过岳川没有刻意纠正这些。
    在实力面前，口舌之快没有任何意义。
    “伍员，咱们把摔跤的主祭定为恶来如何？”
    伍子胥愣了一下，“岳先生，咱们之前的宣传中，摔跤不是王子阳创造的吗？”
    “哦……以后改变说辞，龙阳只是把某些上古流传的技艺改良了一下，取了个新名字，摔跤这门技艺出自恶来，在当时被称为角力。”
    伍子胥没有任何意见。
    毕竟龙阳的摔跤是岳川教的，岳川说这些技艺出自哪里，那就出自哪里。
    “好的，没问题！”
    岳川心中暗暗一笑。
    《史记·秦本纪》中记载：蜚廉生恶来，恶来有力，蜚廉善走，父子俱以材力事殷纣。
    这父子二人一个擅长奔跑，一个力大无比，都效忠于商朝，效忠于纣王。
    恶来虽然被杀，但没有绝嗣。
    他的后代就是老秦人的祖先。
    真要算起来，秦始皇是恶来的三十五代孙。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恶来的子孙报仇，八百年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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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89章

    华夏的历史有一种很奇特的“因果循环”。
    这一点在周身上就很明显。
    蜚蠊有二子，长子恶来，次子季胜。
    当然，蜚蠊这个名字是后人故意的抹黑、贬低，其本名应该是飞廉，其特长是行走如风，来去无形。
    恶来是秦国祖先，季胜为赵国祖先，秦始皇为恶来第35代孙子。
    嬴族“助纣为虐”故被周王室从山东迁至甘肃，贬为养马部族，替周王室养马戍边。
    季胜的四世孙造父千里驾王车，助周穆王平定徐堰王之乱，因此受封于赵邑。
    造父有感于嬴族势微，于是率本支迁赵邑，脱离嬴族核心，自立为赵氏，其后代侍奉晋国，终成三家分晋之势。
    晋国是周王室最铁杆的守护者，被三家分晋了，其中赵氏就是飞廉的子孙。
    恶来这边就不用说了，秦始皇直接吞二周而亡诸侯，一统天下。
    周天子册封的所有诸侯国，悉数被秦国覆灭。
    三家分晋，可以看做灭门。
    一统天下，就等同灭族了。
    而且，秦始皇的“皇帝”称号，寓意是功超三皇、绩越五帝，这也可以视作是对“天子”的嘲讽，重新恢复人皇荣耀。
    当然，这一切都是岳川的“个人见解”，没有任何历史依据。
    华夏的历史有太多迷雾，也有太多谜团。
    后世已经很难窥视历史的本来面目。
    比如东、北方夷狄诸国与中原华夏诸国持续两千多年的相爱相杀。
    再比如飞廉和周天子跨越八百年的恩怨情仇。
    岳川将恶来当做摔跤的主祭，与后裔并列，既是为自己积攒香火，也是对人皇的默默怀念。
    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人皇的位置。
    所有人一提起他，脱口而出的就是“纣王”。
    没有人再记得他的本来面目。
    哪怕伍子胥这种豪杰也一样。
    岳川叹息一声，他突然发现，历史上还有很多名人值得祭祀。
    摔跤、射箭……
    还有很多项目，都可以追溯到上古先贤身上。
    如果这些上古先贤健在，就等于结一份善缘。
    如果不在，这份香火就是岳川的了。
    这个马甲也是岳川的了。
    另一边，绵皋听了伍子胥的提议，兴奋得呼吸急促，脸色涨红。
    肥国人酷爱摔跤。
    一则是肥国人以肥为美，各个膀大腰圆。
    有道是身大力不亏，如果不使用修为，纯粹比试拳脚，肥国人天生就占优势。
    但是，肥国没有什么文化底蕴，也没有什么历史渊源。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直到伍子胥说把恶来当摔跤的“鼻祖”，绵皋终于醒悟，是少了一个牛逼的祖宗。
    人们对肥国的印象就是夷狄之国、鲜虞所出、白狄属民。
    就连肥国自己也说不清祖上是谁。
    这一点，他们就非常羡慕华夏诸国，各个都能攀到炎黄二帝。
    绵皋觉得，自己攀炎黄二帝有点难，索性降低标准，恶来也不错。
    “国相，这样做真的好吗？不会有人笑话我们吧？”
    “国君大人放心！恶来死了五百多年了，谁还能把他挖出来问上一问不成？再说了，恶来雄壮魁梧，以大力闻名天下，这不正是肥国人以肥为美的传统吗？还有，前朝虽灭，飞廉却誓死不降，反而在东海之滨纠结东夷诸国继续反抗。”
    绵皋挠了挠头，“这说明什么呢？”
    “国君大人，你想啊，飞廉为什么哪都不去，偏偏来东海之滨的东夷诸国？肯定是因为亲啊！这种时候，只有自己的亲族才能信得过、靠得住。这就说明，飞廉出身东夷诸国，而肥国就在东夷诸国故地，这关系就近了啊！”
    “真的？”
    伍子胥一拍胸口，“它必须是真的啊！”
    绵皋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国相，要不这样，我们尊崇恶来，但只是把他当做摔跤的祖师爷，怎么样？”
    祖师爷和祖宗，虽然差了两个字，但其中的差距十万八千里。
    绵皋心中稍稍好受一些。
    至少面子上不会那么尴尬。
    然而伍子胥根本不给绵皋机会。
    飞廉、恶来就是肥国人的祖宗，不是也是！
    “国君大人你可知道我们吴国公室？”
    “大宝剑，我知道的，嘎嘎好用。”
    “咳咳！”伍子胥说道：“一百多年前，我们吴国只是大江之南的蕞尔小国，估摸着还不如贵国这般强盛。”
    “不可能吧？吴国可是大国，我们肥国是小国啊！”
    伍子胥重重点头，“国君大人无需怀疑，我们吴国不但是蕞尔小国，还是蛮夷！然而，晋国为了拉拢我们吴国，给吴国找了一个祖宗，让吴国公室成了华夏所出，吴国也成了华夏诸国一员。”
    “还有这事？”
    绵皋两眼瞪得圆溜溜的。
    太震撼了！
    吴国还有这种过去？
    晋国还有这种骚操作？
    “国君大人不用惊讶，事实确实如此。吴国原本只是东南一个普通的蛮夷势力，但晋国说我们吴国公室是王族成员，相传始祖为周文王的伯父太伯。这种事情根本无从考究，但是，谁会去自找没趣证伪呢？”
    绵皋没有说话，因为，他心中有那么一丝丝小心动。
    之前不敢这么玩，是害怕到时候被揭穿，搞得身败名裂。
    然而绵皋没想到，吴国和晋国已经玩过了。
    而且玩得很成功。
    现在吴国已经坐实了王族成员的身份，是华夏诸国的一员。
    虽然名气不大，但架不住来头大。
    肥国也需要一个祖宗。
    周天子的亲戚当不了，那就当前朝大将的子孙。
    伍子胥继续劝说：“国君大人试想一下，当今之世人们质疑也好、嘲笑也罢，可是不疼不痒。但百年之后，这些质疑、嘲讽的人都死掉了，尘归尘、土归土，还有谁会怀疑您恶来后人的身份呢？到那时，您的子孙后代就能用这个身份融入华夏圈子，成为华夏一员。”
    绵皋双拳紧握，呼哧呼哧的喘气。
    显然，他的内心在剧烈挣扎。
    夷狄这个名头确实不好听，绵皋做梦都想摆脱。
    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吴国相愿意帮自己，而且吴国相背后是吴国的成功经验。
    这种机会，很可能一千年就这么一次。
    抓不住，遗恨终生。
    绵皋一拳捶在大腿上。
    “伍相，您有几成把握？”
    伍子胥呵呵一笑，“如果是我自己，只有三成！”
    绵皋瞬间心中一凉。
    三成，跟没有一样。
    “但是，加上姜国，我有八成把握！如果再得到一个人的帮助，我有十二成把握！”
    “谁？”
    “不可说！不可说！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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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0章

    太阳西沉，愉快的一天结束了。
    绵皋跟众多兄弟之国的国君大串吃肉、大碗喝酒，好不畅快。
    劲头正酣的时候，绵皋突然问道：“大家伙知道赵无恤吗？”
    中山国国君欻欻撸掉一根串，口齿不清的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其他国君也都嘻嘻哈哈。
    “怎么？老肥你也想认祖归宗？”
    绵皋点了点头。
    众人再次哈哈大笑。
    “老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给咱哥几个伤口上撒盐。”
    “就是！之前咱们想让赵氏那个庶出子认祖归宗，结果怎么着，人家看不上咱。唉……”
    “是啊！太没趣了。”
    “那个庶出子就是赵无恤！”
    绵皋不以为然的问道：“就算赵无恤愿意认祖归宗，认谁呢？归谁呢？”
    众人突然一愣。
    中山国国君也不偷偷撸串了，而是用丝巾擦了擦嘴。
    “老肥，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绵皋嘿嘿一笑，“我是想说，赵无恤拒绝认祖归宗，并不是看不起咱们，而是有顾虑啊。”
    “什么顾虑？”
    “当然是咱们自己都不知道祖宗是谁，人家过来了能怎么滴？这不是闹笑话吗？”
    中山国国君哼了一声，“我们也想弄个祖宗出来，可问题是，我们真不知道啊！”
    祭祀祖宗，编修族谱，这是华夏人爱干的事情。
    夷狄百姓没有这个传统。
    他们最多也就知道自己是某个大人物，或者某个神明的子孙。
    再具体一点，就说不清了。
    就像这一屋子夷狄之君，愣是捋不明白五代之上的关系。
    绵皋嘿嘿一笑，“我倒是从一个贤者口中知道了咱们祖宗的事情。”
    “哦？”
    众人全都来了精神。
    肉也不吃了，酒也不喝了，全都冲到绵皋身前。
    “说！快说，咱们祖宗是谁！”
    绵皋连忙把伍子胥编的那一套说辞讲了出来。
    “飞廉肯定是我们共同的祖先，飞廉的儿子恶来就是我们这一支的，我们肥国人这身板、这长相，跟恶来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众人被绵皋唬得一愣一愣的。
    以前的绵皋是什么人？
    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一点理想都没有的死胖子。
    现在竟然能不打顿的说出这么一大串子话。
    而且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众人围着绵皋转了一圈，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绵皋的长相。
    “别说，还真像！”
    “古之恶来，肯定就长这样。”
    “也只有这种身板才能成为天下无双的大力士。”
    “难怪肥国人擅长摔跤，原来他们老祖宗是恶来，摔跤就是脱胎自恶来的角力之术！”
    但是，新的问题来了。
    “讲道理，咱们几个都是同出一源，你是恶来的后裔，那我们呢？”
    “当然是飞廉的其他儿子啊！”
    “哪个儿子？”
    绵皋无奈的摊手，“这我哪知道啊！”
    几个人同时怒了。
    “好你个老肥，自己找到祖宗就不管我们了是不是？”
    “说！那个先贤在哪？我们也要找他问问！”
    “对！事关我们祖宗，必须得问问！”
    绵皋哪里经得起众人拳脚伺候。
    “哎呦，停停停，我说！我说！我这就把他叫过来……”
    没多久，岳川就挑开帘子，笑吟吟的看着屋中众人。
    “岳某，见过诸位国君！”
    中山国国君拱了拱手，说道：“我们今日请先生来，是想向先生打听一件事。”
    代国国君补充道：“不是一件，是一、二、三、四、五，五件事。”
    中山国国君尴尬的咳了咳，“我们今日请先生来，是想向先生打听五件事。当然，无论先生是否知道，我们都会给先生丰厚的报酬。”
    岳川笑着说道：“肥君刚才都和我说了，我明白！”
    说着，岳川找了个位置坐下。
    “其实，肥君说得没错，你们都是飞廉的后裔。就拿肥国来说，肥，分明就是飞廉‘飞’字的谐音。肥国人是恶来之后没错，但同样也是飞廉之后，对不对？”
    众人一想，还真是！
    飞廉是恶来的爹，恶来的后裔，肯定是飞廉的后裔，这不很明显吗？
    岳川指了指在座众人，“同样的道理，你们也都是飞廉的后裔，这不难理解吧？”
    的确不难理解。
    可众人还是有点不满意。
    这不是他们想要的答案。
    “岳先生，您能否说得更具体一些，我们的祖先究竟是谁？”
    岳川装模作样掐算一下，甚至还拿出龟甲和铜钱。
    看到这一幕，众人肃然起敬。
    专业！
    这就是专业！
    岳川说道：“飞廉，是古代神话传说中的神怪。楚国有相关的记载：前望舒使先驱兮，後飞廉使奔属。其文献称飞廉是鸟身鹿头。至于人皇座下大将飞廉，应该就是这个神怪修炼有成，化为人形的模样。”
    嘶……
    众人差点把屋顶吸塌。
    本以为自己的祖宗再不济也是人，没想到连人都不是了。
    飞廉竟然是鹿头鸟身的精怪。
    几人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
    一个个伸手摸向自己脑壳，想看看是不是真有鹿角。
    岳川说道：“精怪修炼有成，历天地之劫，褪去兽胎，化为人形。其后代也都是天生道体，与常人无异。不，准确说，他的后裔或多或少都会有些特殊的能力，比普通人更加优秀！”
    绵皋顿时哈哈大笑，“我们肥国人力气大，身板粗壮，就是最好的证明！”
    其他人也开始在自己身上找优点。
    “我们代国人擅长牧马，是不是特殊能力？”
    “我们中山国擅长养狗。”
    “我们鼓国擅长敲大鼓，飞廉是商朝大将，军中肯定有大鼓，我明白了，肯定是这样。”
    还别说，连岳川都信了。
    这些夷狄国家，多多少少都有点特殊的能力。
    现在都能往飞廉身上靠了。
    岳川再次掐指一算，“哎呀，你们还有一个失散多年的兄弟！”
    “啊？真的？”
    众人顿时一喜，没想到自己又多了一个兄弟之国。
    好事！
    真是好事啊！
    “敢问岳先生，我们这个兄弟之国是哪个？国君又是谁？”
    “还请岳先生相告，我等必有重谢！”
    岳川哈哈一笑，“那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便是北逐匈奴，威震华夏的赵氏庶出子——赵无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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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1章

    之前赵无恤刚刚出名的时候，中山国鼓捣过一次“认祖归宗”，想要借用赵无恤混血的身份做文章，让赵无恤成为夷狄诸国的一份子。
    当时赵无恤征询岳川的意见，岳川果断拒绝。
    给人家当孙子，哪有给自己当爷爷舒服？
    认祖归宗可以，但必须得是当祖宗。
    于是赵无恤对这件事既不同意也不拒绝，就那么搁着了。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岳川打起了夷狄诸国的主意。
    今天正好，一起办了。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但事实的确如此。飞廉有二子，长子恶来，次子季胜。恶来刚才已经说过了，是肥国的祖先，季胜是赵氏的祖先。”
    众人顿时诧异。
    “真的？”
    “这么说，赵氏也跟咱们一样，是夷狄？”
    “哈哈哈，我觉得是真的！赵无恤一击打垮匈奴，解决华夏数百年的心腹大患，这肯定血脉的原因！”
    “对对对！赵氏那么多子孙，也没见哪个这般了得，赵无恤有咱们一半血统，就了不得了，都是血脉啊！”
    “赵无恤本就是季胜后裔，又得了咱们恶来这一脉的血统，觉醒了祖先的力量！”
    夷狄诸君你一句我一句，直接把答案圆上了。
    岳川琢磨着，还挺有道理。
    “没错！正如你们所想，赵无恤能由此成就，就是因为祖先的指引和庇护。飞廉、恶来、季胜都是前朝大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小小匈奴，还不是手到擒来？”
    众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看样子，赵无恤还真是咱们的兄弟！亲的！”
    “就是不知道人家认不认咱们？”
    夷狄诸君全都沉默起来。
    上次让赵无恤认祖归宗，到现在也没结果。
    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却没想到还有今日这般转折。
    要是旧事重提，再让赵无恤认祖归宗，再次被拒……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绵皋。
    绵皋则看向岳川。
    岳川指了指北方，“我与那赵无恤有些交往，让他认祖归宗并不算难！只是，认祖归宗之后该怎么办呢？”
    绵皋随口问道：“什么怎么办？”
    “就是位次、大小、主从这些。”岳川向众人解释道：“华夏的大家族有主、旁之分，主家又有长房、二房的区别，便是长房之内，也有嫡、庶的差距。大家之前不都说赵无恤是赵氏庶出子嘛，就是这个意思。”
    绵皋瞬间醒悟，“我们这一家，向来是以中山大哥为尊。”
    其余诸国的国君纷纷点头。
    “我们都听中山大哥的。”
    “中山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岳川转头看向中山国国君。
    世人只知道战国七雄，却不知道，在战国七雄之后就是中山国，说是战国八雄也不为过。
    《史记》、《左传》、《竹书纪年》等重要典籍里，都有关于中山国的记载。
    西汉末年刘向的《战国策》专门设有《中山策》，还把中山国和战国七雄同等对待。
    然而，因为夷狄的缘故，所有关于中山国的记载都比较零乱，加起来总共也就一万多字，还缺乏准确的和正面的描述，以至于其声名不显，存在感不高。
    真要说起来，中山国是贴脸硬刚晋国的存在，这不是楚国那种远程打仗能比的。
    从三家分晋之前打到三家分晋之后，又与三晋打了几十年，两度被灭又两度复国。
    岳川再次仔细审视眼前的男子。
    这是中山国国君，战国八雄之一的国君。
    他身高八尺，身形魁梧、面容方正，眉眼颇为有神。
    身上的皮袍光滑、平顺，宛如流水，看不到一丝褶皱。
    可是他露在外面的手掌、脖颈、面庞就像寒风中的枯树。
    暗淡，还布满了老年斑。
    即便胡须修剪得精致有型，头发梳拢得一丝不苟，却依旧难掩老态。
    就像是放久了的萝卜、苹果。
    外表看上去与刚摘时一般无二，可是手一捏就变形。
    俗话说就是“糠”了，水分和营养物质由内向外的流逝，出现孔洞或者坍缩。
    中山国国君或许是引领风云的王者，只是他老了。
    很多事情上逐渐力不从心。
    听到众兄弟的话，他摆了摆手。
    不知为什么，他手中的雪白丝巾左右飞舞时，与手掌的对比更加明显，也更加刺眼。
    “各位兄弟看得起我，推举我当大哥，我自然不会让兄弟们吃亏。可今天分明是占便宜的事，而且是天大的便宜，我怎么能拦着兄弟们富贵呢？”
    说完，他不理会众人，而是径自站起，一步步走到岳川面前。
    “岳先生，不瞒你说，去年冬天时我就想过让赵无恤认祖归宗，成为我们中山国公室子弟。”
    “他母亲本就是白狄之女，他身上有一半我们白狄的血，他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是半个中山国的人。”
    “我老了……可是我的儿孙们还没成长起来，就算成长起来也不堪大用，所以我很想把赵家小子招进门。”
    “他年纪轻轻就能有这般作为，无论是个人实力、韬略，还是真的有祖先庇护，都说明他绝非泛泛，将来必然能成就一番大业。”
    “他是庶出子，在赵氏肯定不受宠，即便受宠，赵氏又能给他什么支持？能给他多少人手？多少钱财？多少土地？”
    “而我，可以把中山国给他！”
    说到这里，中山国国君拱手向岳川行了一礼。
    “先生既然与赵家小子相熟，不如帮我做一个媒，我中山国公室所有女娃子，他随便挑、随便选，只要他点头，我今晚上就把人熟悉干净，穿戴整齐，给他送过去。”
    “我中山国，我中山国百万子民，都是嫁妆！”
    此言一出，不但岳川震惊，就连其他几个国君也都骇然变色。
    “兄长，不可！”
    “这种玩笑可开不得啊！”
    “大哥喝醉了，喝醉了，刚才的话不作数。”
    中山国君却冷哼一声，双眼微眯左右扫视。
    “你们几个，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中山国？还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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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2章

    中山国君长叹一声，悠悠说道：
    “想招凰引凤，就得先筑巢！我们中山国就是这个巢，而他赵无恤就是真正的人中龙凤！”
    “要是换做其他华夏人，就是再怎么优秀，我也不会出生这种念头。可赵无恤不同。”
    “他身上有一半我们白狄的血脉，他又出身于晋国赵氏，他若能入主中山国，赵氏那边，他的身份地位水涨船高，赵氏在晋国的影响力也与日俱增，赵氏会成为我们最鼎力的盟友！”
    “而且，赵无恤在科尔沁筑城，声势浩大，接收匈奴人的地盘指日可待，他将会是我们中山国北方最强的邻居。”
    “赵无恤才十几岁，他还没长大！他未来还有五六十年的巅峰期！咱们哥几个，谁能活到那时候？就算活到了，谁还拉得动弓、挥得动刀？”
    “说不定，撒尿都得让人帮忙扶着！”
    听到这话，众人哈哈大笑。
    只是笑过之后，悲凉的感觉油然而生。
    人这一辈子，最大的就是生老病死。
    谁也逃不过衰老，更逃不过死亡。
    之前有中山国在前面扛着，其他几家也都有好日子，整天吃喝玩乐，逍遥自在。
    可是，中山国君老了以后呢？
    中山国还能像现在这样，大树一样罩着鲜虞诸国吗？
    西边是老牌霸主晋、北边是刚刚崛起的科尔沁。
    从闪击匈奴来看，赵无恤兵锋锐利，铁骑无双。
    中山国在内的鲜虞诸国再强，也强不过匈奴吧？
    更何况是双线作战。
    这一刻，众人都明白了什么。
    绵皋声音哽咽的说道：“要不是兄长照顾，我们肥国或许早就不在了，兄长今日招婿，我们肥国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就以这几座城池，十万百姓作陪吧。”
    其他几个国家也纷纷附和，要把自己的国家拿出来作陪嫁。
    岳川点了点头，“诸位的意思，是想要与赵氏联姻？”
    中山国君纠正道：“是与赵无恤联姻，并非整个赵氏！”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对！我们只认赵无恤！”
    岳川心中暗笑。
    之前跟赵无恤说起“认祖归宗”的时候，赵无恤丢给自己一本“群芳谱”。
    上面都是晋国公卿贵族的适龄女子。
    无论谁家的，只要赵无恤看上，直接成婚。
    原本是让赵无恤挑一个，结果这家伙来了句“我全都要”。
    不但晋国那边不挑，鲜虞联盟也想连盘端。
    没想到，鲜虞诸国也一样。
    中山国嫁女，其他诸国也都陪嫁。
    春秋时的陪嫁并不是单指“嫁妆”，还有“媵”（yìng）。
    即贵族嫁女会在娣姪和同姓诸侯国中择女子数人从嫁，作为“媵妾”；媵妾之外还有陪嫁的奴仆，称为“媵臣”；陪送的财物，称为“媵器”。
    也就是说，中山国公室女性出嫁，其他几个国家也会从公室中挑选适龄女子，一起从嫁。
    这种现象非常普遍。
    比如人们熟悉的大秦宣太后芈月，就是媵。
    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
    诸侯国迎娶夫人的时候，就要求女方必须带上几位女子作为陪嫁。
    毕竟远嫁他国，很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回归母国，身边有几个亲近之人，也能缓解思乡之情。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古代医学不发达，不孕不育或者难产夭折概率极高。
    两国联姻关系重大，牵扯的利益太多，双方谁也不想出岔子。
    一旦夫人无法产子，或者出现意外，就会有同姓的其他媵顶上，确保两国联姻。
    如果夫人正常产子，其他媵也都有生育，这些有着共同血脉的公子王孙就是天然的盟友，能够在国中形成稳固的势力。
    也正因此，对于媵女的挑选十分严格。
    只能够从上层人士中挑选，别说平民了，即使是没落贵族也不行。
    除此之外，陪嫁的女子还必须拥有相同的姓氏，或者处于姊妹的关系，如果要求松一点，就是高一辈两辈也没关系，主要是年龄合适。
    中山国招婿，其他诸国陪嫁，摆明了就是要霸占赵无恤的后宫，霸占赵无恤的下一代。
    岳川饶有深意的看了中山国君一眼。
    历史上有很多皇帝，前半生英明，后半生糊涂。
    最典型的就是汉武帝刘彻、唐玄宗李隆基。
    老糊涂，老和糊涂仿佛形影不离。
    中山国君虽然老了，却一点都不糊涂，相反，他十分聪慧。
    他已经看出了中山国乃至鲜虞联盟的危机。
    诸国都在华夏侧畔，却始终未能融入华夏。
    现在晋国与楚国的争霸中稳占上风，势必会腾出手来经营其他方向。
    北方的匈奴被瓦解，晋国只能向东，或者向西。
    西边的秦国不好啃，东边的鲜虞联盟就是最好的目标。
    此时赵无恤又崛起于北方，等于封死了鲜虞诸国的后路。
    一旦战败，诸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眼下，唯一的机会就是把赵无恤拉到自己阵营。
    如此，北方就不再是死路，而是生路。
    同时还可以把赵氏争取到自己一方，通过赵氏，还能影响晋国内部的力量。
    而赵无恤最大的功绩就是北击匈奴，达成了“尊王攘夷”的终极目标。
    如果能把赵无恤争取过来，鲜虞联盟也就能名正言顺的融入华夏。
    夷狄？
    以后谁还敢说中山国是夷狄？
    有本事你也去北击匈奴啊！
    这可比晋国帮吴国“认祖归宗”更有说服力。
    就在众人沉思的时候，绵皋一拍大腿。
    “哎呀，我这格局，也就是给自己找个有点名气的祖宗，攀附一下。大哥就不一样，直接招一个威震华夏的女婿，当别人的祖宗。大哥厉害，厉害！”
    其他几个国君也纷纷醒悟。
    是啊！
    飞廉也好，恶来也罢，都是给自己当祖宗。
    招赵无恤为婿，却是把自己抬成祖宗。
    而且，赵无恤年纪虽小，名气却大得吓人。
    姜国大贤孔先生称其为“威震华夏”。
    孔先生可是大才，连他那样的人都对赵无恤吹捧有加，几十年、几百年后，赵无恤的名气还会小了吗？
    飞廉、恶来跟赵无恤比起来，最多也就是个弟弟。
    中山国君摆了摆手，笑道：“咱们再喜欢，这事也就成了一半。”
    绵皋大喜，“这么快就成一半了？另一半呢？”
    中山国君呆滞了一瞬，随即尴尬道：“另一半，得看赵无恤答不答应。”
    岳川拱手向众人说道：“他答应了！恭喜诸位，喜得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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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3章

    这种好事，没有人会拒绝！
    就算赵无恤不答应，他身后的所有人都会摁着头帮他拜堂。
    当然，赵无恤不会拒绝。
    他还梦想着八千里疆土，三千万子孙呢。
    后宫，必须开，而且要大大的开。
    晋国的要，鲜虞的也要。
    爱情什么的重要吗？
    一点都不重要！
    在三千万子嗣这个主线任务面前，爱情啥也不是。
    中山国愿意把整个国家当嫁妆，其他诸国也都把自己的国家当陪嫁。
    面对这群豪爽的国民老丈人，岳川心中满是震撼。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理解了。
    国家弱小是原罪。
    夷狄出身更是原罪。
    鲜虞诸国这两样都占了，偏偏还处在霸主国身边。
    西边是新霸主晋，东边是老霸主齐，无论这俩谁强大，肯定都会拿鲜虞诸国开刀、立威。
    中山国君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想着让赵无恤“认祖归宗”。
    只可惜，赵无恤不感冒。
    现在换一个方法，让赵无恤当祖宗。
    以赵无恤为媒，让鲜虞百姓彻底融入华夏圈子。
    同时，也是以鲜虞联盟全部家底为赌注，押宝赵无恤。
    梭哈是勇气！
    梭哈更是智慧！
    绵皋等人纯粹是出于兄弟之情，根本没想那么多，头脑一热就跟牌了。
    但中山国君不一样，他是经过了认真地观察、仔细的思考、慎重的决策。
    一道灵光从岳川脑海中划过。
    中山国，其国土嵌在燕赵之间。
    是由白狄所建立的国家，因城（中山城）中有山而得名中山国。
    史载，该国建立者中山文公，姬姓，也有一说是子姓。
    姬姓，是周天子的姓。
    子姓，是大商人皇的姓。
    这两个姓氏估计都是中山国往自己脸上贴金的结果，都没有得到对方的认可。
    不过这也侧面反映了中山国对融入华夏的渴望。
    “中山文公”这个名字，让岳川想到了很多。
    因为两千五百年后，同样有一个以“中山”为名的人，他最大的贡献就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而他的名字就是“文”。
    中山国为代表的鲜虞诸国一心渴望融入华夏，却屡遭拒绝，还被晋国殴打，被三晋灭国。
    其国民四散流亡，成为华夏北方、东北方诸多少数民族的祖先。
    此后两千年，他们不断滋扰边境，甚至席卷中原。
    最终，由另一个“中山”结束一切。
    同时，也彻底达成了融入华夏的夙愿。
    岳川忍不住想，如果中山文公的渴望能达成，还会有后面那么多波折吗？
    也许，北方、东北在春秋时期就一团和气，一派繁华。
    后世也不会有五胡乱华，不会有南北朝并立，不会有燕云割据，更不会有元、清，自然也就没有“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历史是一个循环！
    是一个因果循环！
    有因必有果！
    人们常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确实是这个道理。
    晋国覆灭肥国种下因，导致了长达两千多年的华夷厮杀。
    也许，在中山先生之前，没有人想到这一切的关联。
    也许，即便中山先生之后，依旧有人觉得这是无稽之谈。
    但岳川相信自己的直觉。
    “我一定会说服赵无恤，同意这门亲事。”
    听到岳川的话，中山国君长舒一口气。
    他能感觉得出岳川话语中的信心，以及诚恳。
    即便岳川对赵无恤没有什么影响力，只要能把鲜虞诸国开出的筹码如实禀告，赵无恤必然不会拒绝。
    鲜虞诸国太需要赵无恤，也太需要这个契机。
    为了消除最后一丝不稳定因素。
    中山国君说道：“成婚后，他可以使用赵姓，也可以使用我们的姓氏。”
    岳川好奇问道：“国君大人如何称呼？中山国的姓氏又是？”
    “咳咳咳……”
    一说到这个，不但中山国君尴尬，其他几个也都背过身、转过脸。
    “这个啊，说来话长了……”
    “我们这边取名字都比较随意。”
    “嗯，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中山国君解释道：“我们之前都是用的子姓，现在都是用的姬姓。”
    岳川顿时明白，史书没有写错。
    这些家伙就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如果他们的国祚能再延续几百年，估计会集体姓刘。
    咦……等等，后世还真有个姓刘的中山靖王，这家伙还特别喜欢生儿子，他的儿子还特别喜欢显摆自己“中山靖王之后”的身份。
    不会吧？
    不会吧？
    想到这儿，岳川说道：“姬姓不妥，怕是晋国那边会有说法，还是子姓吧。”
    说这个，纯粹是私心。
    世上已经没有人皇，也没有人皇后裔。
    如果这群人能以“子”为姓，尊人皇为祖，也算是对人皇的告慰。
    众人大喜。
    “以后我们就以子为姓了。”
    岳川接着说道：“赵无恤出身晋国赵氏，那边肯定也看得紧，估计这会儿已经在给他张罗婚事了。这一点，你们能接受吗？”
    中山国君哈哈大笑，“赵家小子威震华夏，就该多娶几个婆娘，多生几个娃娃，把他这一身血脉流传下去。我们支持还来不及，怎么会反对？”
    “对对对！我们支持！肯定支持！”
    “这怎么会反对？”
    众人奇怪的看着岳川，感觉这话有点不可思议。
    就跟配种一样。
    无论羊群还是马群，能留下子嗣的，都是最优秀的公羊、公马。
    整个羊群都是某一只公羊的，整个马群都是某一只公马的。
    这只公羊和公马什么事都不干，就是配种。
    不但配自己家的，还会被拉出去，到别的羊群、马群配种。
    一夫一妻，在动物界中就是扯淡！
    赵无恤虽然不是公羊、种马，但道理是相通的。
    只是这种剧情桥段，岳川也就在种马小说里看到过那么一两次。
    每次看到这种书，岳川都是持批判的态度。
    每次都会逐字逐句分析、总结、记录，准备找到小说作者深入交流。
    “既然大家这么支持，我们不妨更深入一点，今后的鲜虞联盟打算怎么经营？往哪个方向发展？”
    说到这个，众人都慎重起来。
    就连中山国君也不例外。
    他之前根本没想过能把赵无恤招过来，自然就没有考虑过后续的事情。
    现在，梦想成为现实。
    接下来的梦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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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4章

    诸侯会盟从来不是简单的事情。
    因为这其中涉及到太多的利益，既有参加会盟各国的利益，还有其他各国的利益，有当下的利益，还有将来的利益。
    羊毛联盟涉及的利益原本只是羊毛和粮食。
    现在又牵扯到鲜虞联盟融入华夏，以及和赵无恤的联姻。
    不是与华夏联姻，而是与赵无恤联姻。
    赵无恤一个人，就等同一方势力。
    威震华夏！
    这四个字最早是孔黑子说出来的，但所有人都出奇的认同。
    华夏诸国搞了一百多年“尊王攘夷”，王快尊没了，夷却越来越强大。
    赵无恤短短一年，准确说只是一个冬天，就把匈奴干没了。
    这种功绩、这种威望，这种影响，前无古人。
    至少在大周五百年中是前无古人。
    正当所有人都喜滋滋的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从外面传来。
    随即，门帘被撩开，几个身穿兽皮，头上带着奇怪帽子的男女老少鱼贯着进入屋中。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个瘦骨嶙峋的白发老妪。
    贴身缝制的兽皮大衣穿在她身上就像是沉重的铁壳镣铐，仿佛随时都能压垮老妪如柴的瘦骨。
    “咚！”
    一根鹿头拐杖重重杵在地上，一道无形的气势弥漫开来。
    只是，众人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老妪手上。
    就像是只有皮没有肉的鸡爪子，看不到半点血色。
    “国君大人，这么大的事，不跟自己人商量，却跟外人商量，你究竟是什么居心？”
    老妪双目紧闭，眼眶处有一圈烟熏火燎的疤痕。
    仿佛传说中的“烟熏妆”。
    也不知是瞎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但这并不影响她的视线。
    鹿头杖所指之处，正是岳川。
    “祭祀大人，不可对贵客无礼！”
    “祭祀？你们还知道我是祭祀？还知道无礼？”
    老妪冷哼一声。
    身后跟随的几个人立刻动了起来，搬过一个皮墩，然后搀扶老妪缓缓坐下。
    岳川疑惑的瞄了老女人一眼。
    随即目光一闪，瞳孔中出现了一个奇特的影像。
    岳川嘴角勾起，暗道一声：有意思。
    随即他向后退了一步，笑吟吟的看着鲜虞诸君。
    绵皋慌忙上前几步，向那个老妪躬身行礼。
    “祭祀大人，我们在商议儿女们的婚事，并不是什么大事。”
    老妪再度冷哼，重重杵了一下手中的鹿头杖。
    此时，一道道细如牛毛的光芒在鹿头杖周围缭绕，隐隐聚成九种颜色的光斑。
    “你们还想向长生天撒谎吗？”
    听到这个词，在场所有人面色一变。
    绵皋在内的鲜虞诸君全都惶恐跪地。
    岳川则心中暗笑，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关于“长生天”的资料。
    上辈子的世界中，长生天通常被认为是蒙古人的信仰，是蒙古人的最高神，在蒙语中被读作“腾格里”。
    因蒙古人以“苍天”为永恒神，故谓“长生天”。
    但长生天的信仰并非蒙古人首创，只是在蒙古人手中发扬光大，传播四方。
    事实上，很多萨满体系的信仰中都有关于“天”的信仰，只是叫法不同。
    华夏信仰中的“老天爷”，跟长生天实际上是一个意思。
    只是在漫长的历史中，华夏的老天爷和游牧民族的“老天爷”走上了不同的演变路线。
    华夏糅合儒释道等学说，又吸收了各地的本土信仰，形成了庞大而复杂的神仙体系。
    游牧民族则在萨满路上直线狂奔，以“升天”为核心的信仰，糅合山川、河流、精怪等，发展出自己的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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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5章

    比如五大仙家，就是萨满体系的信仰。
    岳川之前就觉得老妪有点奇怪，明明第一次见面，却有着说不出的熟悉感。
    原来如此。
    五百年前未必是一家，但两千五百年后肯定是一家。
    至于这个老妪的来意，岳川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中山国君解释道：“祭祀大人，这位岳先生与姜国使者、吴国相都有交情，而且与北方赵无恤有极深的关系，他能给我们的国家和百姓带来极大的好处。这是我们千载难逢的契机啊！”
    老妪却嗤笑一声，“你们口口声声说交情、关系，却连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但任何职都不知道，真要被他欺骗，你们几个丢脸事小，给长生天抹黑事大！”
    中山国君拳头紧握，心中有一万句话，却一句都说不上来。
    其他几人也都差不多。
    姜国是带着诚意来的。
    不但无偿告诉自己羊毛蕴含的财富，更是帮自己用羊毛换取粮食，从根源上解决饥荒问题。
    还有就是帮自己与赵无恤联姻，让诸国能像吴国那般顺利的融入华夏。
    这哪一项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为什么祭司大人要反对？
    难道，长生天不愿意让他的子民过上幸福的生活吗？
    岳川没有让绵皋等人为难，而是笑着说道：“你怀疑我的身份？还是怀疑我的目的？又或者，全都怀疑？”
    老妪转向岳川，她手中的鹿头杖也活了一样，目光炯炯的看了过来。
    “我只是一个将死之人，长生天让我苟延残喘到今日，就是为了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土地、河流、草场，不让你们这些无信的华夏人诓骗了去。”
    岳川大声反问：“无信？诓骗？这话从何说起？”
    “哼！你们华夏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干了多少缺德的事情？尤其是你们那个晋国，假道伐虢，对自己的同胞都这么冷血无情，更何况我们这些夷狄？还有他们跟秦国，有好处就是秦晋之好，没好处就是背刺一刀。现在又用羊毛做饵，诓骗我们？”
    岳川感觉脸皮生疼。
    他很想说，晋国干的那些缺德带冒烟的事情，跟我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绵皋抬头说道：“祭司大人，岳先生是姜国人，跟晋国不是一起的。”
    老妪冷笑一声，“那么，赵氏呢？赵氏是晋国的吧？他跟赵氏的庶出子交情不浅，能帮着赵氏小子说媒订婚，这还不是一起的？”
    绵皋顿时哑口无言。
    心中很想说事情不是这样，可老妪根本不给绵皋解释的机会。
    她手中鹿头杖一杵，厉声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利欲熏心，就跟那贪嘴的鱼儿一样，一个诱饵就把你们都钓起来了。会盟不让我主导就罢了，让国这种大事也不跟我说一声，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有没有长生天？”
    中山国君鼓起勇气说道：“祭司大人，我们是想商议之后第一时间告知您，并非存心欺瞒。”
    “商议之后？你们都商议完了，还跟我说什么？”
    看到老太婆开启倚老卖老模式，岳川呵呵一笑。
    “不如这样，你把你们家那位神请过来，跟我当面交谈。如何？”
    绵皋等人瞬间一抖。
    岳先生，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老妪却冷着脸看向岳川，“你敢对长生天不敬？长生天，也是你说见就能见的？”
    岳川哈哈大笑，“长生天我不敢保证，但是你身后那位神，我还真是想见就见！”
    众人呆滞的瞬间，岳川手指快速勾画，绘出一枚魂咒。
    “魂兮！归来！”
    随即，一道蓝白色的光芒化作锁链打在鹿头杖上。
    虚空中，顿时传来呦呦的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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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6章

    古人说：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这是是古人在宴会上唱的歌，原本仅限于君王宴请群臣，后来逐渐推广到民间，在乡人的宴会上也可唱。
    在空旷的原野上，一群糜鹿悠闲地吃着野草，不时发出呦呦的鸣声，此起彼应，十分和谐悦耳。
    诗以此起兴，便营造了一个热烈而又和谐的氛围，如果是君臣之间的宴会，那种本已存在的拘谨和紧张的关系，马上就会宽
    曹操作《短歌行》，还引用了此诗，表示了渴求贤才的愿望，说明千余年后此诗还有一定的影响。
    之后更有“鹿鸣宴”。
    这是科举制度中规定的一种宴会，起于唐代、延续至明清，于乡试放榜次日，宴请新科举人和内外帘官等吃喝庆祝。
    鹿，在华夏中一直有着极其特殊的地位。
    很多仙人也都是以鹿为坐骑，洞天福地中出现最多的也都是鹿与鹤。
    后人也把鹿写入人生最美的不期而遇中。
    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梦醒时见你。
    只是此时此刻，人们既没有“呦呦鹿鸣”的轻松愉悦，也没有“林森时见鹿”的惊喜欢欣。
    他们脸上全是震撼，心里都是惊恐。
    鹿头杖顶端的鹿头只有拳头大小，可是在锁链的拉扯下，一个比磨盘还大的鹿头缓缓浮现。
    鹿头朦胧虚幻，如烟如雾。
    然而，锁链凝实有型，死死缠绕在枝杈茂密的鹿角上，深深扎入鹿头中。
    老妪此时身体后仰，脑袋软软的歪在肩膀上。
    她的身体本应倒下，可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在后面托着她。
    迷蒙的光芒从她眼耳口鼻中飘出，不断汇入鹿头，然后在锁链碰撞的“哗啦”声中四散飘逸。
    岳川不断收紧手中锁链。
    鹿头一点点从杖子中浮现。
    先是头和角，然后是脖子和前肢。
    岳川还要继续拖拽，那鹿却口吐人言。
    “高人饶命，高人饶命啊。再这么打下去，就要殃及无辜了。”
    岳川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老妪，随即冷哼一声。
    “打？你也配？如果她也算无辜，那千千万万的夷狄百姓，就不无辜了吗？”
    之前，岳川只以为鲜虞联盟与华夏闹掰是晋国灭肥国开始的。
    现在看来，晋国固然不是好东西，鲜虞联盟这边也有惹事精。
    两边都不是息事宁人的主，为了自己的私利，不顾大局，无视长远利益，让两族厮杀流血，仇恨越种越深。
    想到这儿，岳川怒斥一声：“你阳寿已尽，不去轮回，却还贪恋人间，是以为我管不了你吗？”
    随即，岳川掏出生死簿和判官笔。
    锁定老妪后随手一划。
    就像被剪断线的风筝，老妪的躯体瞬间软倒下去。
    随即，一道透明的魂魄从躯壳中飘出，被生死簿收摄。
    看到这一幕，绵皋双眼圆睁。
    中山国君嘴巴大张。
    跟随老妪进来的那些男女老少则“噗通”、“噗通”的跪了一地。
    鹿头灵体不再抗拒，主动地从杖子中飘了出来。
    岳川这才看到了它的全貌。
    鹿头，人身。
    身上披着一件百鸟翎羽织造的衣服。
    看到这个形象，岳川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飞廉，是你什么人？”
    传说中的飞廉是一种鹿头鸟身的神怪。
    之前岳川诓骗鲜虞诸君，给他们强行往飞廉身上挂靠。
    却没想到，真的蒙中了。
    也难怪老妪会气冲冲的过来搅场子。
    实力达到一定程度，会有特殊的感应，一旦有人议论自己，或者阴谋陷害自己，都会有“心血来潮”。
    精通占卜的，掐指一算就能明白前因后果。
    学艺不精的，也会本能小心行事，闭门不出，或者邀请至交好友帮自己压阵、抗灾。
    鹿头灵体低声道：“飞廉是先父。”
    岳川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随即笑道：“飞廉修成人形，其子嗣也应该是天生道体，怎会是你这般模样？”
    鹿头灵体低声道：“我出生时，先父还未修成人形。”
    这回，轮到岳川无语了。
    再看向鹿头灵体的目光也充满了同情。
    这种情况，就跟四九年入国军一样，何止是血亏。
    不过，这都是命。
    岳川随即问道：“你的父亲和两个兄弟都战死沙场，你却存活到今日，是什么道理？”
    “不敢欺瞒高人，五百年前，我天生资质有限，修为缓慢，父亲和兄弟战场厮杀时，我连摇旗呐喊的资格都没有。父亲也不允许我上战场，而是嘱咐我隐姓埋名，潜心修行，留得有用之身，以备不时之需。”
    魂咒禁锢之下，鹿头灵体的每一个念头都清晰传入岳川心中。
    岳川知道，对方没有撒谎，也没有撒谎的必要。
    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了。
    “那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听到这话，鹿头灵体出奇的沉默了。
    “不说？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看！”
    说着，岳川再次拿出生死簿和判官笔。
    只要把鹿头灵体收进去，它的生平事无巨细，都会呈现出来。
    到时候，城隍庙的墙上又要多一幅图案。
    鹿头灵体无奈的抬起前肢，“高人，您看到了，我现在这副模样，能有什么修为？我连雷劫都扛不住，舍了血肉之躯，以这种方式苟活，在他们的香火供奉下苟延残喘。”
    之前，鹿头灵体还招摇撞骗，高高在上。
    可是今天，连小命带尊严，全都被岳川摁在地上来回摩擦。
    什么脸面不脸面的，活下去才是关键。
    岳川随手一震，锁链哗啦作响。
    “那么，长生天又是怎么回事？你跟长生天是什么关系？”
    鹿头答道：“长生天就是人皇！鲜虞人在五百年前就是人皇的子民，先父是族中勇士，所以才有机会效忠人皇，人皇就是我们至高无上的信仰。只是后来……”
    剩下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人皇身死，大商覆灭。
    鲜虞百姓也不好直接称颂人皇，而是改了个称谓。
    岳川突然想到一千多年后。
    唐太宗李世民，威服四方，被游牧民族尊称为“天可汗”。
    可汗最早出现于3世纪鲜卑部落，用于称呼鲜卑部落的酋长，其地位等同华夏的皇帝。
    可汗前面加一个“天”，就从凡人上升到神明，更加崇高。
    除唐太宗外，唐高宗、武则天、唐中宗、唐睿宗、唐玄宗也都被称为天可汗。
    某种意义上说，天可汗这个称谓，就等同人皇。
    只可惜，安史之乱后再无天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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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7章

    历史上一直有一种说法：李唐皇室是胡人。
    这种说法，对、也不对。
    李唐皇室，包括隋朝皇室，往上数都是鲜卑人。
    不过鲜卑的皇帝，北魏孝文帝选择了汉化，说华夏语言，穿华夏衣衫，就连姓氏也都汉化，并且极力推行与汉人通婚、融合。
    《木兰辞》这部南北朝的文学著作中，替父从军前有“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解甲归田后有“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紧接着又有“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作为一部传世的文学巨著，肯定不可能是错别字。
    但可汗是游牧民族的称谓，天子是汉人的称谓，同一部作品里使用两种不同的称谓，只能说明一件事：两种称呼都是对的。
    所以，《木兰辞》是北方人的作品，描写的也是北方百姓的真实生活。
    文中这段生活，很可能就是鲜卑汉化期间。
    从孝文帝这里开始，北魏就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华夏人、汉人了。
    百年之后的隋朝、唐朝，自然也是华夏人、汉人。
    可是因为华夏人、鲜卑人这种双重的身份认可，使得隋、唐皇室在北方、东北方有着极高的影响力。
    也正因此，隋炀帝、唐太宗都一门心思的打高句丽。
    也正因此，唐朝灭亡后，燕云十六州宁可投辽，也不愿投宋。
    因为辽是大唐册封的正规官员。
    辽朝几乎全盘继承了唐朝的政治体制，他们极为认可和推崇儒家思想，大力建设孔庙，推崇汉族文化等，在学术、文学、艺术方面，辽代也承继唐代。
    而赵宋，是乱臣贼子出身。
    大唐之后，再也没有哪个王朝能像李唐皇室一样，获得南北双方一致的认可、拥护、忠诚。
    世间再也没有天可汗。
    想到这里，岳川叹息一声。
    “你起来吧！”
    鹿头灵体没有起身，而是恭敬地跪了下去。
    它看向岳川右手，问道：“高人，这个术法……是否……是否……”
    岳川看了一眼手上的锁链，心中一动。
    魂咒是符诏上记载的法术。
    符诏又是人皇册封土地公的道具。
    所以说，魂咒就是人皇的法术。
    鹿头灵体应该是见过这个法术，知道它的来历，刚才又亲身体会一番，于是有了猜测。
    只是屋中人多眼杂，不方便多说。
    岳川点了点头，“没错！”
    鹿头灵体瞬间激动起来，虔诚的跪倒下去。
    “长生天，我终于等到您了！”
    哗！
    所有人都震惊起来。
    长生天这个词在鲜虞诸国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虽然谁都没见过长生天，但鲜虞诸国一直有长生天的传说。
    老妪那样的祭司，都是长生天的信徒。
    现在众人明白，长生天就是前朝人皇，鹿头灵体只是主持人皇的祭祀。
    人皇，根本不存在。
    可是现在听到鹿头灵体的话，所有人都骇然色变。
    他们再次看向岳川。
    看向岳川左手中的书册和毛笔，右手中的锁链。
    再联想岳川随意剥夺生死的画面，他们心中除了敬畏，再无其他。
    随即，中山国君想到了刚才众人谈论联姻时的场景。
    岳先生曾经无比自信且肯定的说道：“赵无恤答应了！”
    当时也没多想，只以为是自己开的价码足够高，好处足够大，赵无恤那边不会拒绝。
    现在才明白，嫁妆什么都是次要的。
    岳先生点头才是重中之重。
    中山国君似乎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震，“长生天，赵无恤就是在您的庇护下，才能击败匈奴的吧？”
    其他国军们也纷纷醒悟。
    “原来如此！果然是先祖庇护啊！”
    “我就说，晋国人几百年了都拿匈奴没办法，怎么突然就厉害起来了，原来是长生天的庇护。”
    “长生天，我们也需要您的庇护啊！”
    其他祭祀们也纷纷跪倒，梆梆磕头。
    磕了一辈子头，信了一辈子神，现在终于见到长生天了。
    岳川本想解释自己不是人皇。
    可是看到众人狂热的神情，岳川打消了澄清的念头。
    人需要信仰！
    信仰可以给人以力量，给人以希望。
    岳川的志向不是一城一地。
    他的目标是华夏，是天下，是六合八荒，是星辰大海。
    人皇也好，长生天也罢，这个名头在鲜虞联盟中非常好用。
    哪怕鲜虞诸国被灭，其遗民四散逃离。
    其后裔的鲜卑等民族，依旧虔诚的信仰着、期盼着、渴望着、等待着长生天的出现。
    一千年！
    整整一千年！
    岳川不想让他们失望。
    所以，他收起了锁链，收起了生死簿和判官笔，收起了身上的气势。
    重新变回平平无奇的模样。
    “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不隐藏了。没错，我就是人皇最后的继承者。”
    土地公是人皇亲封的，五百年间，土地公始终虔诚的信仰人皇，等待人皇归来。
    岳川继承了土地庙，理论上，岳川也有资格继承大商的一切。
    就像那句“我们是社会主义接班人”一样。
    虽然是排名倒数的接班人，怎么轮也轮不到的那种。
    所以，岳川没有说谎。
    他真是人皇最后的继承者。
    听到岳川这么说，在场众人齐齐一震。
    自己瞎猜和岳川亲口承认，那是两码事。
    绵皋痛哭流涕，“我就知道！当今之世，除了天可汗，没有人会在乎我们的死活，也没有人会关心我们的温饱。我就知道岳先生是天可汗！”
    其他几人一想，还真是这样。
    正常的华夏人，对夷狄诸国都是嘲讽、鄙薄，甚至都不把夷狄百姓当人看。
    又怎么可能像岳先生这般，打造羊毛联盟，促成羊毛换粮食，促成与赵无恤联姻。
    正常的华夏人，根本不可能做这些事。
    能为夷狄百姓操心，而且操碎了心的，只有神，只有长生天。
    祭司们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祭司们供奉的神，在长生天面前也是毫无还手之力。
    连鹿头神都认可了长生天的身份，自己有什么资格怀疑？
    “请长生天庇护我等！”
    岳川点了点头。
    他心中浮现出诸多念头。
    许久……许久……
    岳川沉声说道：“我既然回来了，就一定会告诉这个世界——人皇，从未死去，更是从未离开！人皇，一直在庇护着他的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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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8章

    岳川脑海中浮现出华夏的地图。
    从科尔沁城，到东北土地庙，一直向南延伸。
    首先是黑风镇。
    这里属于无主地带，不属于哪个国家，周边的山精野怪鬼魅之流都喜欢在这里交易，互通有无。
    周边的无终、孤竹包括燕国、齐国也都在这里出没。
    岳川暂时还没有对黑风镇下手。
    当然，想要这个城的话，随时！
    再向南就是几个小国家，有天子册封的，比如燕国，还有其他异族建立的小国、小城。
    未来百年间，这些国家都会被燕国陆续吞并。
    正是吞并了这些国家，燕国才能成长、壮大起来。
    可现在，燕国还不是七雄的燕国，更不是打到齐国差点灭国的燕国。
    燕国现在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抱大腿，求各位大哥拉一把。
    任谁被封到一群夷狄国家堆里，都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再向南是齐国、鲜虞联盟、聂国、姜国。
    再向南就是一群小国，以及吴国。
    岳川能直接、间接掌控的区域，已经在华夏东方连成一线。
    晋国虽强，是天下霸主，但岳川现在掌握的力量已经不输于晋国。
    以前岳川都是暗地里发展，手下势力天然的就是一盘散沙。
    现在有了羊毛联盟，可以把诸多碎片化的地盘连成一体。
    这是一个利益的同盟。
    一个利益非常丰厚的同盟。
    无论大国还是小国，都能在其中获利。
    这就注定羊毛联盟拥有很强的扩张性，几乎所有国家都抵挡不住薅羊毛的诱惑。
    岳川看了一眼周围的鲜虞诸君，心中暗道：我本来只想薅几根羊毛，结果直接把牧场给薅回来了。
    出发的时候，只是想着与肥国打好关系，为“姜国模式”的输出做铺垫。
    现在倒好，直接成了长生天。
    岳川沉吟半晌，向鹿头灵体问道：“除了你，还有什么成员？”
    “回人皇……”
    岳川连忙摆手，“不不不，我只是人皇最后的继承者，现在还远远不是人皇。”
    自己只是继承了边远山区的土地庙。
    放在大商，最多也就是个边疆的小村长，连干部都算不上。
    不过，鹿头灵体想岔了。
    “人皇所言极是，眼下逆贼当道，篡夺天下，对我等忠良排挤打压，残害压迫。我等确实得低调行事，不如还是称您长生天吧？”
    岳川问道：“长生天这个词是你发明的？”
    “没错！”
    鹿头灵体脸上浮现出得意的表情。
    “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长生，当然是希望您万寿无疆，永恒不灭。至于天……那逆贼自称天子，你嫩是天，他就是您的儿子啊！”
    叫爹战术！
    古往今来都超简单、超实用的战术。
    甭管对方是什么人，有什么成就，一句“我恁爹”就能让自己全方位占优势。
    周朝自称天子，鹿头灵体直接把人皇尊为天，以长生天的名义偷偷祭拜。
    除了“叫爹”这种恶趣味，还有真诚质朴的感情。
    矢志不渝，忠贞不二！
    岳川心中一暖。
    他仿佛看到了老土地公。
    同样的位卑，同样的力薄，却都不敢忘忧国。
    他们在光芒照不到的角落里，用微弱的火光，继续祭祀人皇。
    “这五百年来，辛苦你了！”
    听到这话，鹿头灵体呆滞了一瞬间，随即情绪崩溃。
    就像是装满水的气球，被一根针扎破。
    它抱头痛哭。
    虽无泪，却有悲。
    许久，许久……
    等鹿头灵体平静下来，岳川再次问道：“咱们还有多少成员？”
    鹿头灵体回答道：“没有多少了。实力强的，都跟随先父战死了，实力差的，不是修行无望最终老死，就是死在雷劫下。下面那些小辈也都不成气候，几个老家伙都像我这般，舍了血肉之躯，在各地攒香火修行。”
    “攒香火挺简单的，你们一个个都过得不错吧？”
    鹿头灵体：……
    “长生天，您刚才说什么？”
    “你们一个个都过得还不错吧？”
    “不是，前面那句。”
    “哦，攒香火挺简单的吧？你们发展了五百年，肯定信徒无数，每天都能收获几十万上百万香火吧？”
    说起这个，岳川就有点叹气。
    灵体积攒香火，修法相太简单了。
    自己在土地庙里，靠几个小精怪，只花了半年时间就攒够一千，凝聚一阶法相，从一团意识这种概念上的存在变得拥有实体。
    缺点是：不能离土地庙太远，还惧怕阳光。
    之后就是百万香火，凝聚二阶法相，不惧阳光，还能自由行走，再也没有距离的限制。
    现在，自己正朝着三阶法相努力。
    可是一想到十亿香火，岳川就有点头疼。
    这得好多年啊！
    而自己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鹿头这些家伙发展了五百年，一个个都有过亿身家了吧？
    还好，魂咒天生克制灵体。
    否则，一亿香火爆发起来，自己也挡不住。
    鹿头灵体不知道岳川心中在想什么，此时的它很想哭。
    “长生天，您不知道，香火真是太难攒了啊！”
    岳川疑惑，“不会吧？那你现在多少香火？”
    鹿头灵体说道：“我是一百多年前，为了躲避雷劫，舍弃躯体，开始积攒香火。一百多年下来，才攒下三十七万香火。”
    “多少？”
    “三十七万，零头没数。”
    如果没听岳川那句“攒香火挺简单的吧”，鹿头灵体此时肯定会用无比自豪的语气。
    可是听了岳川那句话，鹿头灵体差点把脑袋杵进地里。
    岳川也一样。
    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怎么这么少？诸国人口加起来，怎么也有几百万了，你一百多年才攒了这么点儿？”
    鹿头灵体慌忙解释，“诸国人口虽多，但这些人并非都信仰我们啊，就算信我们，也不是每天都祭拜。而且，我们没有册封，无根无凭，每年都要消耗香火维持自身。除了这个，还有其他消耗，能攒下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岳川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
    “你刚才说什么？册封？”
    鹿头灵体连连点头，“没错！我们没有册封，等同孤魂野鬼，每年都要消耗香火维持自身，否则时间长了就会受到外力侵蚀，意识受损、性情大变，最终失去自我。”
    岳川突然想到一件事。
    老土地公就是这样。
    原本有一大笔香火积攒，可是五百年时间，零敲碎打的花完了。
    不过，老土地公都是修缮小庙和金身，没听说维护法相。
    话说，法相也得消耗香火维护吗？
    岳川还真没遇到这种情况。
    不过岳川也明白，自己是半道出家，对香火修行的认知还十分肤浅。
    眼下正是一个请教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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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9章

    “维护法相是什么意思？”
    “回长生天，我们没有血肉之躯，灵魂容易收到外界侵蚀。喜怒都容易受到外界影响，久而久之会性情大变，失去自我，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用香火维护自身法相，清理外界的侵蚀。”
    听到这话，岳川瞬间明白过来。
    物质决定意识。
    人非常容易受到外物影响。
    各种焦虑、恐慌、愤怒，都是由此产生。
    所谓红尘滚滚，便是这个道理。
    鬼物没有形体，它们受到的影响更严重。
    除了“物理”上的红尘，还有“精神”上的影响。
    神明是众生意念凝聚产生，信徒对神明的影响很大，或者说起决定作用。
    神像捏的什么模样，或者雕刻的什么模样，这个神通常也是什么模样。
    除了形象，其性情、喜好等也都由信徒决定，或者受到信徒影响。
    好用的神，香火旺盛。
    不好用的神，打入冷宫，甚至被赶下神坛。
    这就有一种“喜怒不由己、生死制于人”的感觉。
    做人难！
    做神更难！
    如果是香火供奉产生的神，倒还罢了，原本就没有“自我”，信徒说什么就什么呗。
    可鹿头灵体不是，它活了五六百年，有“很强的自我”。
    所以它必须经常消耗香火，清理灵体中的“红尘”。
    一旦没有香火，就会逐渐失去自我，沦为泥塑木雕。
    对它们而言，就等同“行尸走肉”，生不如死。
    岳川问道：“刚才不是说册封，难道册封可以避免这种情形？”
    “没错！有了册封之后，就有了国家气运傍身，可以借此修行，避免香火的侵蚀。除此之外，册封中有神的外观模样、职权能力等信息，昭告天地、明谕万民。有了这些信息，就相当于有了根，有了本！”
    岳川看向绵皋等人，“他们不能册封吗？”
    这些都是国君，册封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
    然而，灵体摇了摇头，“那逆贼篡夺天下，当今之世，也唯有他可以册封。我们的国家没有天子册封，没有国运，册封不了神明。”
    岳川心中一动。
    他想到了上辈子听过的一句话——胡虏无百年国运。
    鹿头口中，连百年都省略了，干脆直接没国运。
    “也就是说，只要找一个华夏诸侯国册封，就行了？”
    “没错！可惜，不会有华夏国家册封我们。”
    “谁说不会？我就知道一个！”
    鹿头灵体浑身一震，“长生天，对啊，您是长生天，您也可以册封！”
    人皇可以册封万物众生。
    鹿头灵体经历过前朝，知道这些秘密。
    岳川原本没想到这一茬，听到鹿头的提醒，瞬间明悟。
    他现在做的最多的就是精怪讨封，属于被动的册封。
    至于鬼物这种主动的册封，岳川还没试过。
    最多也就是城隍体系下的鬼差。
    而且，主动的册封，岳川在姜国时就遇到过。
    当时姜国要给城隍庙挂匾，岳川三辞不受。
    至于其他的，岳川就不知道了。
    “册封一事你们不用担心，交给我就是！我在华夏诸国有点关系，给你们讨个封号或者谋一份差事，不成问题！”
    其他国家或许不会干这种事。
    毕竟册封一些飞禽走兽，影响不好。
    华夏诸国也是要面子的。
    但有一个奇葩真的会。
    面子是什么？能吃吗？
    都穷得出去打工了，还要什么体面？
    岳川觉得，只要价钱合理，可以从聂国大量批发册封凭证。
    反正已经有了一个专职割草的无双大将军，再多封一些衣冠禽兽、斧钺虫豸，也不是不可以。
    “你把它们都叫过来，我看看他们！”
    听到岳川的话，鹿头灵体忙不迭点头。
    “长生天，我这就传讯给它们，最多三日，不，最多一日……”
    岳川摆了摆手，“你直接把它们的姓名、住址、生辰八字告诉我好了。”
    鹿头灵体不敢隐瞒，立刻如实交代。
    “羊灵，原本是一只野羊，修行几百年，渡劫无望，寿终正寝，成了灵体。它在仇国修行，洞府是……长生天别看它是羊，实际上狠着呢，而且特别记仇。”
    岳川咳了咳，“说重点！”
    “牛灵，原本是一只野牛，也是渡劫无望，平常都在鼓国修行……”
    “鹰灵……平常在楼烦国修行……”
    “马灵……平常在代国修行……”
    “狼灵……中山国……”
    鹿头灵体报一个，岳川就勾一个。
    魂咒霸道至极，有对方的生辰、死期，再加上姓名地址，那就跟东风快递一样，使命必达。
    一个又一个灵体被岳川隔空摄了过来。
    屋子里瞬间阴气森森，光怪陆离。
    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灵体或站或卧，或蜷缩、或呲牙。
    “什么情况？”
    “我不是在家中修行吗？怎么回事？”
    “这里是肥国？老鹿，怎么回事？”
    “老鹿，你把我们卖了？”
    屋子里瞬间鬼哭狼嚎。
    鹿灵大喝一声，“混账，都闭嘴！我是提携你们，给你们送机缘，一个个的不要自误！”
    “机缘你大爷，老子创死你！”
    羊灵浑身放光，低着头冲向鹿灵。
    一双尖角上黑光缭绕，锐气升腾。
    岳川冷哼一声，一道锁链打出，精准扎入羊灵体内。
    “跪下！”
    大喝声中，岳川身上光芒迸发，如渊似海的香火之力显现出来。
    就像凭空出现一个太阳。
    赤红色的光球悬浮在岳川身后，光球周边不断散发出金色的纹路。
    包括鹿灵在内的所有精灵，都难以置信的看着岳川，看着岳川背后那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香火之力。
    大！
    好大！
    除了大，还有更恐怖的事情！
    每一秒，都会有无数香火从四面八方汇聚归来，融入其中。
    绵绵不绝，源源不断！
    “这……这怎么可能？”
    “这么庞大的香火之力？他修行了多少年啊？”
    “他一天积攒的香火之力，抵得上我一百年！一百年啊！”
    众灵体纷纷扑倒。
    它们不是纯粹的鬼物，而是香火神。
    香火神的强弱很简单。
    谁香火多，谁就是爷！
    要什么法术，要什么法器？
    只要舍得香火，一巴掌拍出去，同样有山崩地裂之能、翻江倒海之力。
    随即，大大的疑问浮上心头。
    他是谁？
    从未听说世间有这号神明！
    鹿灵咳了咳，“这位，就是长生天！你们祭拜了五百年的人皇！现在，他回来了！回来带领我们拿回失去的一切！”
    岳川：……
    众精灵恍然大悟。
    原来是人皇！
    这就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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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0章

    聂樗一边喝着羊奶酒，一边吃着羊肉串。
    吃到最后一口时，他做贼似的左瞧瞧、右看看。
    见没有人关注自己，于是手一抹将盘子里掉落的一颗肉粒捏在指间。
    他的手很巧，也很快。
    在捏住肉粒的同时，还能再左右滚动，把盘子里的几颗盐粒儿给蘸走。
    抬手梳理唇边的胡须，却在这个过程中将肉粒送入口中，美美的咀嚼起来。
    没办法！
    聂国太穷了！
    穷得聂樗都吃草根、啃树皮。
    也就是傍着蝗虫精怪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否则就算没饿死也得饿脱相。
    这次受邀来肥国，聂樗打定主意，甩开肚皮猛吃。
    把膘养起来，多存点肥油，以后也能多扛一段时间。
    这时候，岳川端着一盘烤羊排走过来。
    “国君大人，我找你好久了，没想到你在这啊。”
    聂樗呆了一下。
    “什么？找我？找我啥事？”
    名义上是参加会盟的，实际上根本没人把聂樗当回事。
    无论商量大事还是小事，都不叫他。
    也就肥国还把他当上宾，吃的喝的管够，不曾怠慢。
    要知道，楚国刚立国时，楚国国君参加会盟，诸侯们都在屋里吃吃喝喝，楚国国君却在门口跪着端茶倒水兼把门。
    弱国无外交，一向如此。
    是以，聂樗很感激肥国，顺便感激邀请自己过来的姜国。
    如果没有姜国，自己还混不上这么多好吃的呢。
    这种心理之下，聂樗对岳川也充满了感激。
    岳川把烤羊排放到桌上，然后又往前推了推。
    “国君大人，来来来趁热吃，咱们边吃边说。”
    聂樗正好没吃饱，于是也不客气，伸手抓向最大的那根羊排。
    可是刚伸出手，聂樗改变主意，移向了旁边稍小的那一根。
    “来来来，一起吃，一起吃！”
    岳川拿起一根羊排，随即说道：“牛皮、羊皮的事情，我都帮国君大人打听了。”
    听到这个，聂樗瞬间放下手中的羊排。
    “岳先生，那边怎么说？”
    “他们说，羊皮、牛皮都不是问题！他们会把最好的皮子留给国君大人。”
    “啊？真的！那太好了！”
    想把江南皮革厂开起来，肯定得有皮革。
    数量得管够，质量也得上乘。
    兴奋过后，聂樗搓着手，不好意思的说道：“内个……我没钱……”
    岳川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龙阳中年的模样。
    “国君大人，钱不是问题！我已经谈好了，原料先赊着，等咱们把货生产出来、卖出去，再结算原料的钱。”
    这种事情在上辈子的世界里很常见。
    哪怕一分钱没有，也能把厂开起来，把货铺出去。
    能卖掉，回笼资金，继续开新厂，周而复始。
    卖不掉，带着小姨子跑路，爱谁谁。
    开厂的这样，盖楼的也这样。
    要不然，某大凭什么能欠下2.5万亿？
    不过，这种新奇的玩法在聂樗看来很是不可思议。
    “岳先生，他们真的答应？咱不花一个钱就能拿到羊皮？牛皮？”
    聂樗不缺手艺，更不缺时间和精力。
    他缺的就是原材料。
    没钱买原料，手艺派不上用场，只能虚耗光阴。
    岳川点头，“当然！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把国君大人的手艺吹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而且有伍相和翁使者联合作保，那边才点头。”
    听到这话，聂樗瞬间泪流满面。
    “多谢岳先生，多谢伍相，多谢翁使者，你们真是好人，大好人啊！”
    岳川哈哈一笑，指着盘子里的烤羊排说道：“趁热吃，趁热吃！凉了就浪费了。”
    聂樗一手一根羊排，甩开腮帮子往嘴里塞。
    他要赶紧养好身体，开始干活！
    岳川慢条斯理的吃着羊排，装作不经意的说道：“对了，聂国人气太低了，知名度也不高，我有一个想法，可以把咱们聂国快速发展起来。”
    “什么计划？岳先生，您说，您尽管说！我听您的！”
    岳川说道：“你们家族在卫国时，专门帮卫国国君打理花园，喂养鸟兽。这一身本事不能荒废了。”
    聂樗摇了摇头，“我要做皮具，不可能再回卫国了。而且，舍弟在卫国，我去了也没有立足之地。”
    岳川呵呵一笑，“谁说让你回卫国了？”
    “那是？”
    “我的意思，咱们可以在聂国修一个园子，一个超大的园子。或者干脆把整个聂国建成园林城市。这方面伍相很有经验，他帮吴王建了不少园子。”
    春秋战国时，各国君主都喜欢修园子。
    什么沙丘宫、章华台、姑苏台之类的，基本上每个国家都有，而且不止一个。
    后来的秦始皇更是集大成者，阿旁宫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个园林式宫殿与万里长城、秦始皇陵、秦直道并称为“秦始皇的四大工程”，被誉为“天下第一宫”。
    眼下，秦始皇还没影。
    但岳川琢磨着，自己可以提前两三百年把阿旁宫修出来。
    不需要那么奢华，只要能让人游玩就行了，吸引四面八方的人过来看稀奇，给聂国吸引游客，更是给周边的姜国、肥国增加流量。
    说着，岳川拿出一张图在桌上铺开。
    “国君大人您看，我寻思着可以把聂国营建成一座花园城市、森林城市，里面不但有聂国百姓，还有花草树木、鸟兽鱼虫。”
    “比如这个，虎园，咱们可以在里面放几只猛虎，用栅栏隔开，让人们可以站在安全的地方观赏老虎的雄姿。”
    “比如这个，鹿园，咱们可以在里面放养一群梅花鹿什么的。”
    “还有这个，鹰园……”
    “猴园……狼园……熊园……”
    聂樗震惊了。
    卫国国君也喜欢在宫中豢养凶禽猛兽。
    不过，都是养在笼中，或者坑中。
    能够观赏这些凶禽猛兽的，也都是公卿贵族。
    而岳川口中，这些凶禽猛兽都养在园中，可以自由的奔跑、撒欢。
    反而人们，只能在狭小的通道中来往走动。
    哦对了，观赏凶禽猛兽的不是公卿贵族，而是普通的富人，甚至平民百姓。
    岳川继续诱惑道：“国君大人，你想想，这些人就是去看看稀奇，过过眼瘾，咱什么也不损失，却能收一份门票。这可是一本万利啊！”
    “而且，这些人来了聂国，得吃吧？得住吧？这些钱不都进了咱……哦不，进了您腰包里吗？”
    聂樗“咕咚”咽了口口水。
    一本万利？
    什么本？
    这分明是无本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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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1章

    回到屋中，岳川对着一群灵体发福利。
    “你，鹰扬大将军！驻扎营地聂国鹰堡。明白吗？”
    鹰灵听到这话，疑惑的歪着脑袋。
    “长生天，怎么给我册封了一个将军？我要这官职有何用？还驻扎营地，难道我真要去聂国当差？”
    “你去有什么用，派几个后辈去充充门面就行了。至于鹰扬大将军，反正就是个空头将军，以后聂国举行祭祀的时候，有你一份就是了。”
    岳川对聂国的计划就是：衣冠禽兽、斧钺虫豸。
    这个还真真不是胡编乱造。
    “衣冠禽兽”常常被用来形容那些虚有其表，行为却与野兽无异的伪君子。
    但它最初的含义却恰恰相反。
    这个词源自明朝官员的服饰制度：明朝规定官分九品，且品级不同，官服的颜色、质地、图案也不相同。
    文官儒雅含蓄，绣以禽鸟。
    一品绣仙鹤，二品绣锦鸡，三品绣孔雀，四品绣云雁。
    最低的九品芝麻官绣鹌鹑。
    武官勇猛霸气，绣以走兽。
    一品绣麒麟，二品绣狮子，三品绣老虎，四品绣豹子。
    最低的九品绣海马……
    类似的还有锦衣卫飞鱼服。
    至于斧钺虫豸一词，大多是兵器上的纹饰等，没有像“衣冠禽兽”那般流行开来，这个词的知名度也低得可怜。
    不过到了聂国，这一切都变了。
    岳川也不一一介绍了，直接把所有精灵的官职念了一遍。
    “丑话说在前头，这个册封不是白白册封的，你们想光拿好处不干活是不可能的，我这人最讨厌吃空饷了！”
    鹿灵连忙点头称是，其他精灵也纷纷表示自己一定卖力。
    岳川点了点头，“你们找一些子孙后辈去当差，也不用它们出生入死，就是每天去露个脸、点个卯，反正聂国管饭，保证吃饱。你们那些子孙要是不想去，就雇几个同族当临时工。总之，这个位置上不能空着。”
    “是是是！”
    跟册封比起来，当差干活根本就不叫事。
    不就是呆在那人人观赏么。
    这有什么？
    这算什么？
    跟自己获得的好处比起来，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鹿灵记住了自己“巨鹿将军”的称号，顺便记住了自己的辖区。
    “长生天，我觉得，光是当差不足以表达我心中的感激之情，我想给聂国多干点实事。”
    其他精灵纷纷点头。
    “是啊！聂国国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一定得保佑聂国千秋万代，否则我们上哪找这么好的国君啊！”
    “长生天，我们该怎么帮聂国呢？”
    岳川笑了笑，“你们一个个的，努力修行就好了。其他的，我来解决，无需你们操心。”
    众精灵心中叹息。
    它们对视一眼，心中猜测，肯定是长生天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这才从聂国换取了册封。
    长生天，真是自己的再生父母啊。
    岳川转念一想，“对了，攒够百万香火，就能凝聚更强的法相，你们知不知道？”
    鹿灵点了点头，“知道！不过百万香火太难了，没有册封之前，我们每年也就能三五万香火，但是维护法相消耗一半，信徒遇到事情，帮他们解决，也会消耗一部分，如果遇到战斗，数年积攒一朝打空。香火根本存不住。”
    其他几个精灵纷纷点头。
    “是啊！太难了！根本攒不住！”
    “你们还能攒点，我经常是有多少用多少。”
    “我发现，香火一旦过万，我就得遇到一个大事，不多不少，刚好把香火用完。”
    问了一圈，全都是穷鬼，鹿灵那三十七万香火竟然是最富裕的。
    岳川说道：“有了册封，你们就无需维护法相了，安心修行、积攒。对了，你们说帮信徒解决麻烦，都用香火，这是怎么回事？”
    “头疼发热、猛兽撕咬、刀棒金创、中毒中邪，这些都得用香火去治疗。”
    “尤其是中邪，都是些不懂事的孤魂野鬼害人，可就算是拍苍蝇，也得拍一下，这动一下就得香火。”
    “对！疾病还算好的，要是遇到瘟疫，就得倾家荡产，我们哥几个加在一起也不够瘟疫造的。”
    岳川无语了。
    没文化真可怕。
    这些精灵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东西，不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吗？
    它们这几百年都活哪去了？
    “你们……就没想过用草药治病？”
    “用啊！可是光有草药也不行啊，还是得配合法术。”
    岳川顿时好奇。
    “你们说说平常治病的法子……”
    众精灵顿时来了兴致，卖弄似的炫耀起自己的绝技。
    鹿灵有一个特殊的能力，那就是它的角。
    虽然舍了血肉之躯，但一身精华都凝聚在鹿角中，它的灵魂也寄托在里面。
    这就使得它的治病法术拥有治疗肾虚、头晕、耳聋、目暗、阳痿、滑精、宫冷不孕的功效。
    羊灵也一样，寿终之前把一身力量都汇入双角，只是它的角没有治病的能力，反而可以辟邪、除秽。
    其他精灵也都有不同的能力，千奇百怪，不一而是。
    岳川顿时想到关于巫师、巫术的记载。
    上古时代，巫医不分家，巫师大都能治病。
    除了用金石草药，巫师还有法术、咒语等特殊手段。
    比如最常见的符水。
    道门中人绘制一张符，点燃之后浸入一碗水中，病人喝下水，立刻痊愈。
    还有抓一把香灰让病人兑水服下，或者把香灰按在疮疤等伤处，病人也同样痊愈。
    这些都是小手段，还有更多玄之又玄的治病方法。
    岳川上辈子看到这些内容时，都是嗤笑一声，说一句“封建迷信”。
    现在才明白，这些都是真的。
    符水也好，香灰也罢，又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都只是一个媒介。
    真正治病的是消耗香火产生的特殊力量。
    很多时候，大医院里治不好的病，乡村里一个老头、老太太能治好。
    信的人，坚信不疑。
    因为他们亲身经历，或者亲眼见证。
    不信的人，嗤之以鼻。
    因为他们打听过了，这些老头、老太太大字不识，没上过一天的学，没读过一天的书。
    治病用的草根、树皮、锅底灰等物也不含任何治病的药物成分。
    妥妥的骗子。
    现在，岳川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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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2章

    华夏医学讲究相生相克，中医药中如此，其他方面也一样。
    民间有句俗话：毒物千万，公鸡克一半。
    百姓家不起眼的大公鸡，就是很多毒物的克星。
    如果大公鸡成精，懂得了修行，它的弟马就能借助大公鸡的特殊力量。
    哪怕这个弟马大字不识，也没读过一天书，更是从来没接触过医学。
    可是，他能解毒治病。
    任凭你什么毒，体内的也好，体外的也罢，说不清来路的也没问题。
    他说能治，那就能治。
    符水、香灰之类的，只是施法的媒介，或者单纯安病人的心罢了。
    否则，弟马用手一掐，把病人体内的毒拔出来了，病人是什么感想？
    搞符水，搞香灰，顶多是封建迷信。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要不出事，派出所也懒得管。
    农村会看事的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年人，无儿无女那种。
    只要不干什么大事，派出所也不会去拘留他们。
    可要是用手一掐就把中毒的人治好了……
    好家伙，来的就不是派出所了，而是《走近科学》。
    类似的道理还有很多。
    比如利用蚂蟥吸血的天性，医生在断指再植病人的手指上放一条水蛭，让其吮吸瘀血，使血液循环畅通，从而保护了肌肉组织，从而加快伤口愈合。
    另外，还可以将水蛭用于缓解血管痉挛、减轻高血压症状的治疗。
    如果有一个蚂蟥成精，并且懂得修行，它的弟马也能利用蚂蟥精的特殊能力，让人断指续接。
    还有瘊子。
    挖了还长，打针吃药也解决不了。
    实际上，一只螳螂就行了。
    螳螂啃掉瘊子之后，再也不会长出来。
    当然，这些都是土法偏方，或者独门绝技，如有需求请咨询专业人士，不要轻易尝试。
    如果再听说某地有一个老头、老太太会偏方，治某某病特别灵。
    不用断然否定，也不用刨根问底人家从哪学的。
    能治病就行了！
    华夏自古巫医不分家，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几个精灵各有各的手段，不仅是治病救人，还有镇宅、驱邪等。
    只是在岳川看来，它们的手段都太粗糙了，也太依赖法术了。
    甭管有事没事，直接上法术。
    甭管大病小病，直接上法术。
    零敲碎打，看着不显，但积少成多，消耗也十分巨大。
    岳川劝说道：“你们以后可以节省着点。能不用法术的，就别用！”
    “那不行！”
    对岳川恭敬有加的精灵们纷纷摇头。
    “我们受人香火，就得给他们消灾解难，如果对信徒的病痛灾厄不管不顾，我们还算什么神？”
    “就是！如果我们不灵了，就没人信我们了，时间长了我们就没有香火来源了。”
    “夷狄百姓信我们，我们还能攒点香火，要是失去了他们，我们上哪立足啊。”
    岳川竖起手掌晃了晃。
    “我不是让你们不作为，而是，我希望你们能改变以往的做事风格，开源节流，早日攒够百万香火，祭炼更高级的法相。”
    众精灵立刻想到岳川积攒香火的数量和速度。
    它们顿时明白，自己想岔了。
    “还请长生天教我们。”
    岳川点了点头，开始讲解起来：
    “首先，病从口入，很多疾病都是居住环境，或饮饮食起居环境导致的。尤其是饮食、饮水。”
    “鲜虞诸国放牧牛羊，人畜混居，家中多有牲畜粪便，这些粪便势必会招来蚊蝇，雨天又流入井水、河水，污染水源。”
    “鲜虞诸国百姓也没有烧开水的习惯，很多虫豸就从饮水中进入体内，然后形成各种疾病。”
    “他们犯病就去找你们，你们使用法术治病，他们好了以后继续犯病，然后继续找你们……”
    听了岳川的解释，众精灵面面相觑。
    它们只知道治病，却从没想过病从何而来。
    在它们的思维中，生老病死再正常不过，普通人不得病才不正常。
    岳川继续说道：“疾病也分为普通疾病和疑难杂症，很多小毛小病，尽量用法术之外的方法去解决，只有那些普通方法解决不了的，你们再用法术。明白吗？”
    “明白了！可是，那些小毛小病怎么治？我们不会啊！”
    岳川说道：“把你们的弟马……哦，就是那些祭司什么的，全都集中起来，去姜国白氏医馆进修。正好，姜国白氏医馆培养了不少郎中，到时候匀过来一批。”
    “然后就是鲜虞诸国改风易俗，住宅和牛羊要区分开来，人畜粪便要远离水源，水必须烧开才能饮用，吃饭之前必须洗手，对了，要用筷子。”
    岳川想起上辈子看过的真实案例。
    很多人去新疆、西藏旅游，看到河里的水清亮亮的，直接捧起来就喝。
    然后就喝了一肚子寄生虫，肝脏被切除大半。
    原因就是，河水从上游流过来时，已经充满了牲畜或者其他野生动物的粪便，充满了寄生虫的卵。
    比如包虫，这是一种活跃在藏区的寄生虫疾病，甚至被称为虫癌！
    藏区大大小小的河、湖里都可能有包虫卵，而这种病又极难治愈，只要有虫卵没有清理干净，就会复发，所以一般的解决办法就是切，哪有包虫就切哪！
    新疆有很多治疗包虫病的医院，在包虫病治疗上全国最强，你以为是什么原因？
    这都是成千上万病号喂出来的熟练度，几十年几百年积累的经验。
    包虫病与血吸虫病一样，原理也差不多。
    区别是，血吸虫病被国家彻底消灭了，而包虫病还没有。
    想到这儿，岳川琢磨起来。
    虫病这东西要彻底消灭，说难也难，但说简单也简单。
    只是，这需要万众一心，全民协力。
    而且根除一种虫病不是所有人都吃打虫药那么简单。
    这是从生活、生产的各方面，全方位的努力。
    岳川仔细思考，上辈子看过的资料迅速浮现。
    同时，他结合手中现有的资源，想要找出一个快速而高效，同时成本尽可能低廉的方法。
    必须把虫病一劳永逸的解决掉！
    否则，此后千年，百姓们都要忍受病痛折磨。
    鹿灵这些香火神也要隔三差五消耗香火去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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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3章

    岳川看过肥国的农村、城镇。
    说实话，鲜虞诸国与华夏诸国在居住方面相差不大。
    他们住的也都是夯土房子，条件好的还有砖瓦房。
    农村有夯土院墙，或者用粗木桩子打一圈篱笆。
    只是因为放牧的缘故，肥国人的院墙和篱笆就是天然的牲口圈。
    平常牲口在院子里乱拉乱尿，臭气熏天不说，还很容易污染水源。
    一旦下雨，院子里污水横流。
    这些水很容易进入井中，或者通过土壤污染地下水，又或者流入沟渠、池塘、河流。
    如果不烧开水，而是直接喝生水，后果不言而喻。
    古人平均寿命短，并不是没有缘由的。
    不说别的，看霍去病就知道了。
    年仅二十四岁！
    有一个说法就是匈奴人污染水源，导致霍去病中毒染病。
    实际上根本不需要匈奴人污染水源，野外的水本就虫卵密布。
    如果非交战状态下，霍去病还能吃一口热饭，喝一口热水。
    可是交战状态下，哪有这种闲工夫？军人也没那么矫情。
    久而久之，就中招了。
    类似的还有三国，东吴多少文臣武将英年早逝？
    想到这儿，岳川拿出图纸勾画起来。
    “你们告诉弟马，向百姓强调水井是神圣之所，井中有井灵，不可让牛羊牲畜靠近水井，以免触怒井灵。”
    “另外，水井要用砖石垒高，至少三尺，否则就是对井灵不敬，一旦井灵发怒，就会给村子带来厄运。”
    “最后，水井周围要保持清洁，每天打扫，不能有枯枝败叶，不能有人畜粪便，最好在井上加一个盖子。”
    如果跟百姓科普，说一大堆，百姓听不懂，也不会照做。
    但是用迷信的方式去吓唬百姓，他们一个个比谁都重视。
    众精灵听了岳川的讲述，已经明白水中有肉眼看不见的虫豸，而这些虫豸就是很多病痛的源头，也是导致自己消耗香火的罪魁祸首。
    “长生天，您放心，我一定认真宣传。这些该死的虫豸，如果不是它们，我早就攒够百万香火了！”
    “对！这些可恨的虫豸，坑了我好多香火！”
    “长生天，井中真的有井灵吗？”
    岳川笑着点头，“我会安排的！”
    之前在吴国的时候，就以河神的身份搞出了每个村都有井灵，每个乡都有河长的制度。
    用这个方式安排众多水族精怪上岗就业。
    现在，鲜虞诸国又能创造一大批就业岗位。
    随后，岳川又讲述餐前洗手的重要性。
    鲜虞百姓放牧，每天不可避免的要接触牛羊等牲畜。
    这些牲畜身上也都有虫豸。
    而且，鲜虞百姓吃饭喜欢用手……
    “传下去，所有人吃饭前都要洗手，而且吃饭尽量用筷子等餐具，不能直接用手接触食物！还有，不能喝生水，水要烧开才能饮用。”
    鹿灵点了点头，认真记下。
    “长生天，烧开水的话会消耗柴火，贫穷的百姓恐怕会不乐意。就算他们乐意，也没钱购买柴火。”
    岳川立刻想到七河之地的“冻死骨”，想到了土地庙那些过冬困难的小动物们。
    想到了自己在姜国提出的“燧边取暖”。
    喝开水是好习惯，但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喝开水的条件。
    用宗教的方式强制百姓喝开水很不错。
    不过，岳川觉得还有更好的方法。
    岳川突然想到一个细节。
    “对了！你们知道神农尝百草吗？”
    “当然知道！”
    神农的事迹流传甚广，众精灵自然知晓。
    岳川说道：“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遇茶而解！而这个茶，我找到了！”
    “什么？”
    “真的？”
    众精灵惊喜万分。
    “茶可是好东西啊，能解毒，能给咱们节省不少香火。”
    “茶这么好，肯定很贵吧？”
    “如果太贵，还是花香火吧。”
    岳川笑着说道：“茶其实很便宜，吴国正在大规模种茶，今后每年都能提供大量的茶叶。喝茶能解毒，能解腻，而且能延年益寿！”
    这话倒不是忽悠。
    茶叶确实是健康的饮品，能补充维生素。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北方游牧民族以肉食等高热量食物为主，没有条件吃蔬菜，很容易上火、口舌生疮。
    后来他们发现茶叶能解决这些症状，吃多了油腻，再喝一口茶，身体也会舒畅很多。
    但北方不产茶，想要这东西就得跟中原人换。
    盐、铁、茶叶，这些都是中原王朝“制裁”草原游牧民族的利器。
    不仅草原上的游牧民族。
    西方世界在接触到茶叶时，也是沉迷其中。
    主要原因就是西方人的饮食也都是以肉类等高热量食物为主，遇到了跟游牧民族一样的情况。
    而茶叶，能缓解他们的痛苦，保护他们的健康。
    向鲜虞诸国宣传茶叶的好处，他们只要试过，就会离不开。
    而茶叶需要开水冲泡，为了喝一口茶叶茶，自然就学会烧开水了。
    岳川忍不住想道：老祖宗说茶叶延年益寿，是不是因为烧开水的缘故呢？古人寿命短，三十来岁就没了，绝大部分是因为水中各种寄生虫导致，但是经常喝茶叶的人能避免大部分寄生虫，相应的寿命就会延长。
    于是，就有了“喝茶叶”等于“长寿”。
    只不过，后世人们生活水平提高、医疗水平提高，再加上喝开水的习惯普及，这就导致人均寿命提升。
    喝茶叶再也不能让人的寿命大幅度提升，于是有人质疑茶叶，认为这是商家过度宣传，甚至认为老祖宗太傻。
    想到这儿，岳川笑着解释起了茶叶的好处。
    “你们回去之后，就向手下的祭司们宣传茶叶，我会从姜国给你们弄一批现货过来，让国君、祭司们先带头喝茶，把这个风气带起来，然后上行下效。”
    “至于烧热水，以及热水保存的问题……”
    岳川先是眉头一皱。
    可是想到仙家的玄工业，想到赵无恤，岳川瞬间哈哈大笑。
    好机会！
    真是好机会！
    正好可以给玄工业的诸多产品带带货。
    “算了，还是让赵无恤跑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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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4章

    科尔沁草原。
    一座大城的轮廓隐约显现。
    夯土夹杂石块垒砌的城墙，长度一眼望不到头，宽度能并排跑两匹马，高度的话……
    人站在城墙下，极力昂起头，才能看到顶端。
    普通的城墙，却像山壁一样。
    这是一座雄城！
    即便放在中原也是为数不多的雄伟城池。
    甚至可以说是要塞！
    赵氏的家臣、魏氏的家臣、韩氏的家臣同心协力，将这座城池设计出来。
    如果是在中原，他们根本不敢这般设计。
    因为即便掏空家底，也造不出这样的城墙。
    但是在科尔沁，他们可以大胆的放飞自我。
    有城隍的庇护，有精怪的协助，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都可以付诸实践。
    赵无恤扫了一眼繁忙的工地。
    居住区已经修造得差不多了。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
    科尔沁城的人口会不断增长，必须提前修造房屋，以备来日。
    还得预留出牛羊牲畜的空间。
    赵无恤摇了摇头，将这些琐事交给手下家臣。
    “鲜虞联盟召集诸侯会盟，我也要去一趟。城中诸多事务，你们与胡先生商量着来，如果意见相左，就听胡先生的！”
    听到这话，手下们齐齐应诺。
    韩氏与魏氏的家臣没有太多想法。
    他们也是受到家族命令，到草原建城。
    结果凛冬降临，两家的队伍死伤惨重，要不是得到赵无恤收留，怕是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两家都是外人，自然也不会多想。
    可赵氏的家臣就有点小小的想法。
    自己是家族派来的，跟着无恤少爷一路打拼。
    按道理，无恤少爷在科尔沁建城、自立门户，自己就是元老家臣。
    可谁知道，半路里来了一个姓胡的年轻人。
    少年对这个年轻人是信赖有加、言听计从。
    好几次还秉烛夜谈。
    今天少爷出远门，本以为会把城中诸多事务交给自己。
    却没想到，只猜对了一半。
    活是自己干，但主意得听姓胡的少年。
    这叫什么事？
    明明是自己先来的。
    赵氏家臣们看了一眼不远处面容俊俏的少年，忍不住浮想联翩。
    难道……
    不会吧……
    胡二向赵无恤拱了拱手，低声道：“你确定不让它们帮忙，而是一路走过去？”
    “它们”指的是五鬼。
    通过五鬼搬运，瞬息千里，很快就能抵达肥国。
    然而，赵无恤拒绝了。
    “你把师父需要的货物提前运过去就行，我带领大部队很快就到。”
    胡二有点不理解，“明明有更快捷的方法，你为什么要舍易就难呢？”
    赵无恤没有回答，而是神秘一笑。
    他走下城墙，跨上自己的坐骑，抬手向前一挥。
    “出发！”
    骑兵队伍瞬间动了起来。
    这些都是跟随赵无恤一路征战过来的老兵。
    他们有赵氏给的家臣、护卫，也有赵无恤在中山国等地招募的夷狄百姓，还有被打散收编的匈奴人，解救出来的华夏人。
    又或者其他说不清来路的草原人，以及野人。
    所有成员都是骑兵，一人三马甚至四马。
    每个成员都穿着皮甲，挎刀背弓。
    一只毛色油亮的灰狼冲在最前方领路，还有几个分不清狼还是狗的小弟在两侧跟随。
    天空有鹰唳传来。
    几只体型大小不一的鹰隼盘旋、飞舞，紧随队列移动。
    烟尘高高扬起，渐行渐远。
    赵氏家臣齐齐松了口气。
    随即，他们拱手行礼。
    “胡先生，请多指教。”
    胡二向众人回礼，“我只是替城主大人暂时监城，具体的事务我也不懂，还需要诸位多多指点。”
    赵氏家臣心中好受了点儿。
    这才对嘛。
    这个胡先生孤家寡人，也没什么帮手，能干得了什么。
    下面的一应事物，还是自己说了算。
    这时候，胡二又转向南方，眺望赵无恤离去的方向。
    他隐约明白了赵无恤的用意。
    同时，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
    这是之前在土地庙时，师父讲道念诵的。
    胡二闭上眼睛仔细回忆。
    顿时，一股凝重的气息弥漫开来。
    赵氏家臣瞬间有所感应，浑身一紧，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他们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瞳孔中满是惊恐。
    什么情况？
    为什么会这样？
    与此同时，胡二换换睁开眼，学着岳川的神情、语气和动作，朗声念诵起来。
    “左牵黄，右擎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千骑卷平冈！”
    之前，胡二一直无法领会这句话中的意境。
    此时看到赵无恤率队南下，胡二瞬间心有所感。
    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赵无恤不走五鬼搬运，而是一路骑行的用意。
    “他这是要向夷狄诸国展示实力啊！”
    北逐匈奴、威震华夏。
    但人们终究没见过。
    谁也不知道赵无恤是实力强，还是单纯的运气好。
    估计说什么的都有。
    事实胜于雄辩，只需要带领队伍从鲜虞诸国绕一圈就行了。
    千骑卷平冈！
    虽然只有千骑，但是足够了。
    以他们日行千里的机动性，夷狄诸国对他们而言根本就不设防。
    去年冬天怎么打垮匈奴，今年就能怎么打垮夷狄诸国。
    等到诸侯会盟的时候，其他诸国都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想到这儿，胡二忍不住嘴角上翘。
    “难怪师父这般喜欢无恤，资质高、天赋好还在其次，主要是这份胆识、谋略……”
    随即，胡二摇了摇头。
    自己只要管理好后方就行了，玩心眼的事情，交给姐姐他们就是了。
    想到这儿，胡二转身看向三家的家臣。
    “科尔沁城的建设才刚刚开始，这座城只是开端，接下来还会有一座又一座雄城拔地而起。你们若是尽心尽力，我会在城主大人面前为你们请功、举荐。将来其他城池建造时，就能让你们主揽全局！”
    听到这话，魏氏和韩氏的家臣全都振奋起来。
    别说他们，就连赵氏的家臣也浑身抖动。
    本以为无恤少爷建一座科尔沁城就满意了，没想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接下来，还会有一个接一个城池拔地而起。
    而自己，有机会成为那些城池的设计者。
    按照无恤少爷的口味，肯定是坚城、大城、雄城！
    华夏的重镇屹立在匈奴人故地，这本就是极大的荣耀。
    而且这些城池修筑得无比雄伟。
    后人游历这些城池的时候，必然会知道城池的建造者，知道自己的姓名、籍贯、生平、履历。
    虽然不是名留青史，却比名留青史更加光荣。
    “我等，敢不为无恤少爷效死力乎！”
    说完这话，赵氏的臣子心中震骇。
    这胡先生太厉害了，不知不觉间就把自己拿捏了。
    关键是，自己生不出半点抵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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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5章

    赵无恤来的很快！
    除了岳川，没有任何人提前知道他到来的消息。
    千里奔袭，他的速度超过了任何人。
    所有想要通风报信的人，都被赵无恤甩在身后。
    从鲜虞诸国最北端，到鲜虞诸国最南端，赵无恤只用了两天时间。
    两天，奔袭差不多三多里。
    当赵无恤抵达肥国的时候，队伍的状态依旧良好，所有人都能随时投入战斗。
    与会的国君们看到这支队伍，看着那些人身上厚厚的尘垢，一个个都说不出话来。
    他们终于领略到了“威震华夏”四字的含义。
    也终于明白了匈奴人曾经的绝望。
    “还好他是来会盟的，如果他是来截杀我们，后果不堪设想。”
    “骑兵果然犀利，从中山国一直到肥国，数千里路程如入无人之境。”
    “如果他们一心劫掠，能把鲜虞诸国搅得底朝天吧。”
    “可怕！当真可怕！”
    “英雄出少年啊！”
    赵无恤越众而出，目光平静的在人群中扫了一圈。
    可惜，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赵无恤翻身下马，把坐骑交给身后。
    十几个野人护卫同时下马，步履坚定地护在赵无恤左右。
    哪怕这里没有危险！
    哪怕赵无恤的实力比他们更强！
    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护卫着赵无恤的安全。
    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使命。
    绵皋三步并做两步向前跑去。
    “欢迎欢迎，欢迎无恤城主。”
    随即，绵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着赵无恤。
    这可是自己未来的女婿。
    此时的赵无恤还是少年，面容稚嫩得很。
    但是，经历了大半年的战争淬炼，赵无恤成熟得更快。
    尤其是心境上的突破，修为上的提升，令赵无恤有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他就像当空的太阳。
    给人以温暖，却能让人感受到明显的距离。
    给人以肃杀，却也能带给人硕果累累的丰收。
    中山国君等人也纷纷上前行礼。
    虽然还没有听到下属汇报。
    可赵无恤人都到这里了，显然是一路奔袭过来的。
    换句话说就是从自己的地盘上耀武扬威一番，武装修行，招摇过市。
    偏偏还没人能奈何他！
    只不过，中山国君等人不怒反笑。
    “好一个威震华夏的英雄少年！”
    “不愧是把匈奴人打趴下的赵氏子！”
    “老了，真是老了啊！”
    “真要跟无恤对阵，咱们几个绑一块儿也不够啊！”
    赵无恤谦逊一笑，拱手道：“得长辈召唤，晚辈心急如焚，恨不能肋生双翼，即刻赶至！所以才日夜兼程，千里奔袭至此！冒犯之处，还请诸位海涵！”
    众人听到这话，不由自主的对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
    长辈召唤？
    他们以为这个“长辈”指的是自己。
    赵无恤这般雷厉风行，全都是在给自己面子啊。
    什么冒犯不冒犯的，不存在！
    “无恤这是给我们长脸啊！”
    “对对对！好叫所有人都见识到无恤的厉害！”
    “无恤厉害，就是我们厉害！”
    鲜虞诸国笑成一团的时候，其他国家就神色各异了。
    无终、孤竹等异族国家瑟瑟发抖。
    本以为已经够高估鲜虞联盟以及科尔沁城的实力了，却没想到，还是肤浅了。
    赵无恤此时根本就是天神下凡。
    凭借骑兵的犀利，完全是逮谁灭谁。
    自己这种小国，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一时间，几个国君都讪讪的站起来，端着酒杯，找机会跟赵无恤套近乎。
    就算没法给赵无恤敬酒，也得想办法跟鲜虞诸国的国君喝一杯。
    齐国的使者面露忧色。
    赵无恤骑兵能在鲜虞诸国如入无人之境，同样的道理，也能在齐国来去自如。
    面对寻常军队，齐国还能应付。
    可是面对骑兵，齐国完全就是待宰的羔羊。
    不行！
    得把这个消息传回去，让国君提前应对。
    伍子胥眼睛中异彩连连。
    他之前拜读《马政》的时候，已经想象过骑兵的犀利。
    可是真正看到赵无恤的那一瞬，他才明白，自己还是小瞧了骑兵。
    这是能够完全改变战场的兵种。
    城镇或许能凭借高大的城墙抵御骑兵，但乡村，完全就是不设防的肥羊。
    如果有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伍在敌后四处劫掠、袭击村庄、破坏道路、焚烧粮草补给等。
    等不到正面决战，敌人就溃败了。
    “还好，还好，我们吴国有大江天险，又有河神大人庇护，骑兵的优势施展不开。”
    想到这儿，伍子胥瞄了一眼中行吴。
    果然，脸色黑如锅底。
    伍子胥心中暗道：赵无恤好歹是赵氏子弟，是晋国六卿世家成员，他的实力强大，就等于晋国实力强大，中行家为什么一副死了爹的表情？
    来不及多想，伍子胥上前几步与赵无恤见礼。
    绵皋上前抓住赵无恤的手，“来来来，这边这边，我先带你更衣沐浴，然后咱们几个好好吃、好好喝，顺便把正事办了！”
    中山国君连连点头，“对对对，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其他人也都嘻嘻哈哈的点头。
    赵无恤心中略有猜测，随即脸上一红。
    好在他满脸灰尘，就跟戴了一张尘土面具似的，看不真切。
    不过，赵无恤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
    烧得脸上的泥土迅速凝结、干裂。
    赵无恤更衣沐浴的时候，绵皋等人齐刷刷的找到岳川。
    “岳先生，赵无恤来了！”
    岳川早就知道赵无恤的到来，只是他还有事与众精灵商议，就没有出去迎接。
    再说，也用不着迎接。
    摆了摆手，示意众精灵退下。
    岳川这才向外面说道：“进来吧！”
    跨过门槛的一瞬间，绵皋等人全都表情严肃，神情恭谨。
    之前岳川就说过，跟赵无恤“有点关系”。
    众人也没多想，只以为是朋友关系，最多也就是亲密的朋友关系。
    后来曝出岳川“长生天”的身份，众人也只以为赵无恤和岳川的身份是合作关系，最多就是合作的比较紧密。
    可是看到岳川一声令下，赵无恤千里奔袭。
    众人这才醒悟，自己想岔了。
    长生天对赵无恤的影响力非同寻常，甚至可以说是“掌控”。
    科尔沁城，根本就是长生天的地盘。
    赵无恤，不过是替长生天看门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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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6章

    梳洗干净、穿戴整洁的赵无恤出现在岳川面前。
    此时的岳川高居上座，绵皋等鲜虞国君分列左右。
    而且，所有人恭敬地绷紧身子，向岳川表示臣服。
    见到这一幕，赵无恤一撩衣摆，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去。
    “见过师父！”
    这个称呼过于惊世骇俗。
    如果让外面那些参加会盟的人知道，肯定会炸锅。
    可绵皋等人心中都有了预料。
    虽然也惊讶，但是不多。
    岳川招了招手，又指了指自己身侧。
    “来，无恤，坐这里！”
    赵无恤立刻走了过去，侧着身跪坐在岳川身边，仿佛一个端茶倒水的小童子。
    岳川笑了笑，“这是中山国君，他打算招你为婿，嫁妆就是整个中山国。你意下如何？”
    赵无恤有些惊讶。
    中山国的手笔太大了，大到自己想都不敢想。
    可是这时候，绵皋说道：“我们肥国也陪嫁。”
    “还有我们！”
    “俺也一样！”
    其他几个鲜虞小国也都献出一定数量的女眷，并且把整个国家都作为嫁妆。
    这一下子把赵无恤整不会了。
    什么情况？
    我有那么抢手吗？
    他向岳川行了一礼，淡淡说道：“一切，听凭师父做主！”
    岳川笑了笑，“这是好事啊！鲜虞诸国虽然同出一源，却因种种原因分成数国，大事上抱成一团，但小事上很难同心协力。长此以往，必然会被敌人各个击破，逐一吞并。”
    听到岳川的话，绵皋等人全都神情一肃。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诸国私底下并不是和气一团，经常因为草场或者牛羊争吵，甚至打架。
    眼下还不明显。
    但是日积月累，这种矛盾只会越来越深，最终不可调和。
    岳川指着赵无恤向众国君说道：“有了赵无恤，就能把各国捏成一团、融为一体。到那时，鲜虞亦是一方强国，无人敢欺！”
    众人全都哈哈大笑。
    赵无恤连连谦虚，“不不不！这一切都是师父教导有方，无恤岂敢居功！”
    岳川摆了摆手，制止了这种毫无营养的客套。
    “头等大事是无恤的婚事，不但要办，而且要大办特办。这次会盟宾客众多，正好可以当做见证。”
    赵无恤愣了一下。
    什么意思？
    自己只是来参加诸侯会盟，怎么就成婚了？
    “师父，这……”
    “无妨无妨，早晚都是要成家的！”
    赵无恤连忙说：“家族那边……”
    岳川一拍脑门。
    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赵无恤要想成婚，于情于理也该给赵氏说一声。
    虽然是白狄生的庶出子。
    可赵氏从来没有亏待赵无恤，赵简子对赵无恤也给足了关心。
    岳川点了点头，“那好，你们几个，就走流程吧。”
    古人结婚三媒六聘，公卿贵族的规矩更多、更繁琐。
    这些东西岳川一概不知，索性乐得清闲。
    岳川咳咳咳，“接下来说正事！”
    众人立刻正襟危坐。
    “近几日，我一直在思考长生天事情，琢磨长生天的职责，研究长生之法……”
    什么？
    长生之法？
    一时间，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包括赵无恤，也屏住了呼吸。
    长生，谁不想呢？
    谁会觉得自己活够了呢？
    然而，人寿有限。
    普通人三十岁就没了。
    公卿贵族条件稍好，能多活十年二十年。
    修行者实力高强，无灾无病的话，可以活到百年。
    若能突破悟道境，寿元更加悠长。
    然而即便悟道境也不是永生不死。
    这也使得“长生”是一个经久不衰的话题。
    尤其公卿贵族，对长生更加渴望。
    周天子曾经驾八骏访昆仑山，寻修行之人，觅长生之法。
    然而，一无所获。
    周天子的失败并没有打击后续人们，反而给众人试错，剔除了一个错误答案。
    之后的人们全面开花，用各种方法追寻长生。
    最常见的是修行。
    至于不能修行的人，就通过炼丹、房中术等来延年益寿。
    别说，还真给他们钻研出了一些门道。
    比如某些有益于房中术的丹药。
    岳川说道：“长生天这个名字是巨鹿将军取的，是为了当周天子的爹，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不过，我打算赋予它长生，让长生天成为长生之神！”
    华夏不养闲神。
    如果一个神啥也不干，甚至都不知道它干嘛的。
    不用想，下次修订名册的时候，这个神肯定会被划掉。
    岳川新得的马甲也一样。
    不会有人去供奉一个职能不详的神。
    给神取名，就像给小说取名一样，必须得一目了然。
    看一眼小说名，就有读下去的欲望。
    听一耳朵神的名字，就有拜一拜的冲动。
    而“长生”，无疑是最动人心的。
    无论平头老百姓还是王侯将相，都逃不脱长生的诱惑。
    后世秦始皇更是为了长生整出一个徐福出海。
    岳川寻思道：如果自己先一步搞出长生，以后就算有秦始皇，他也不会想着去海外寻找长生不老药，也就不会有小樱花这个民族了吧？
    这又是大功一件，功德无量啊！
    绵皋忍不住问道：“这世上，真有长生之法？”
    其他几个鲜虞国君也都期待的瞪大眼睛。
    他们都是中老年人了，对长生的渴望比寻常人更加强烈。
    必须仔细听、认真学。
    说不定马上就用到了。
    岳川点了点头，“我将会授予天下人长生之术三册，下册可让普通人延寿一倍，原本活不过三十的人能活到半百。中册可以让活不过五十的人活到八十，甚至活过一百。至于上册嘛……”
    说到这里，岳川卖了个关子。
    众人只看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长生天，如何才能获得上册？”
    岳川摆了摆手，“机缘！机缘！一切都是机缘！”
    不是岳川不想说，而是……
    他还没想好。
    长生之法三册，前两册岳川还能编一编。
    可是第三册，岳川编都编不出来了。
    只能用一句“机缘”敷衍搪塞。
    这叫留白！
    给众人遐想的空间。
    以后真有了什么想法，也能塞到第三册中。
    岳川深吸一口气，笑着向众人问道：“怎么样？长生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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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7章

    长生不老，是古往今来所有人的渴望。
    没有人不喜欢活着，活得更长久。
    但“长生”并非绝对的概念，而是相对概念。
    今人比古人活得长久，这就是长生。
    一百岁的老人比八十岁的老人活得长久，这就是长生。
    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未来人均百岁寿命的时候，或许“长寿”的标准就是两百岁了。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人均六七十岁，百岁老人比比皆是。
    而春秋时代，人均寿命三十岁，七十就是古来稀。
    岳川完全可以说：没有人比我更懂“长生”。
    “你们世代信仰长生天，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放心，无论你们，还是你们的子民，都能最先享受到长生的好处！”
    哗！
    绵皋等夷狄国君集体兴奋起来。
    这么多年的头没有白磕啊！
    赚了，赚大发了。
    岳川又转向赵无恤，“瓶瓶罐罐都带来了吗？”
    后者点头，一脸的自信。
    “辎重都在后面，算算时间，应该到了。”
    轻飘飘一句话，震得夷狄诸君说不出话来。
    本以为赵无恤是轻装简行，没想到他们还带着辎重。
    这意味着什么？
    赵无恤不但前锋犀利，后勤也同样强大。
    一支不需要考虑后勤的军队，就等于没有弱点和破绽，不给敌人任何可趁之机。
    没多久，巨大的陶盆就搬进了屋中。
    岳川介绍道：“这是使用玄学手段制造出的陶盆，外表看，口径只有四尺，实际上远远不止！”
    听到这话，绵皋比了比自己的腰。
    “长生天，您的意思，这个盆能把我装进去？”
    岳川正愁没小白鼠，于是笑着说：“你进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绵皋小心的扒着盆沿往里面张望。
    不知谁从后面踢了一脚，绵皋惨叫着摔了进去。
    “嘿……还有回声……”
    随即，众人一起伸着头往里面看。
    却见绵皋站在里面，跳着脚叫骂。
    “谁！谁踢老子的！”
    “老仇，是不是你个瘪犊子！”
    仇国国君立刻回骂，“你哪只眼看到是我踢的？难道你后面长眼了？”
    旁边立刻有人偷笑。
    “别说，真长了！”
    笑闹之中，众人都看出了这个陶盆的神异。
    里面竟然自成空间，而且空间不小，就像一间小房子。
    岳川说道：“怎么样？这个盆不错吧？”
    “长生天，这何止是不错！”
    “对啊，给我一个盆子，宫殿我都不住了。”
    中山国君倒是比较矜持，低声说道：“我们国中养狗，都是用盆当狗窝。”
    一群人瞬间没了话语。
    岳川摆了摆手，赵无恤的手下又搬来精致的瓷盆。
    同样的造型、同样的尺寸，视觉感官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今之世只有陶器，还没有瓷器。
    瓷器是土地庙的特产。
    但瓷器的魅力无可抵御，夷狄诸君只是看了一眼就沦陷。
    “好东西！”
    “真是好东西啊！”
    “美，真是太美了！”
    “真想一辈子住在里面。”
    岳川笑着说道：“瓷器的事情先放一边，咱们说说这个陶器的用法。无恤，你来讲。”
    赵无恤点头说道：“我们科尔沁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甚至好几个这样的瓷盆。平时用来搜集粪便，再加上淤泥、枯草、牛羊骨骼等，混合在一起堆肥、沤肥，铺一层肥，撒一层土，层层堆叠。差不多之后，就在上面种草、种菜、种药、种树、种庄稼。”
    夷狄诸君听到这话全都愣住了。
    不过他们很快就明白了陶盆的意义。
    “妙啊！首先是清理了人畜粪便，城中更加干净，没有熏天的臭气，也没有横流的污水。”
    “还有，那些枯枝败叶也都有了收纳的地方，家中干净，城市整洁，就连飞扬的沙尘也有了去处。”
    “最后是变废为宝，在庭院中就能种植，虽然不知道收成如何，但都是白捡的，总比没有强。”
    夷狄诸君能不知道自己的百姓什么样吗？
    但是没办法！
    百姓需要放牧牛羊，牛羊毕竟是牲畜，想拉就拉，不但拉得勤，还拉得多。
    刚开始，或许还会勤收拾、勤打理，可是后来就放弃了。
    就算打扫完了也没地方放，一场雨冲下来，白干！
    牲畜给人的感觉就是脏、臭。
    连带养牲口的人身上也都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臭气。
    这种气味已经深入到皮肤中、毛孔里，腌入味了，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这也是华夏人瞧不起夷狄人的原因之一。
    如果有这种神奇的陶盆，一切都会改变！
    牲口圈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说，地上的浮土也得刮下来一层。
    干净！
    绝对干净！
    牛羊干净了，会少得病。
    牲口干净了，人身上也没了异味。
    每家每户都干净了，整个国家也会变得整洁。
    更别说盆子还能种植。
    这哪里是陶盆，分明是聚宝盆！
    一个小盆，足以造福一个家庭，改变一个民族，成就一个国家。
    绵皋张开双臂抱着陶盆，一秒钟都舍不得松开。
    “老肥，这是粪坑，你抱那么紧干嘛。”
    “对对，老肥你撒手，赶紧撒手。”
    “去去去！这盆子我就抱着了，谁也别想拿走。”
    “老肥，你咋能这样呢？”
    “什么这样那样？我刚才在里面的时候撒了一泡尿，这盆子是我的了！”
    众人顿时大笑。
    “撒尿标记，老肥你属狗的吗？”
    “老肥你是吓尿了吧？”
    岳川笑着说道：“这陶盆不贵，你们想要多少，跟无恤联系就是！”
    瓶瓶罐罐的生意全都交给赵无恤了。
    今后这些东西会成为科尔沁的特产。
    谁想要，就得讨好赵无恤。
    在夷狄诸国眼中，赵无恤就等同财神爷。
    巴结还来不及，谁会反对？
    联姻这事，算是铁板钉钉了。
    就算赵无恤想退婚，鲜虞诸国第一个不答应。
    岳川科普完陶盆的好处，接着说道：“有了这个东西，诸国环境会提升数个档次，环境好了，病虫害会跟着减少，牲畜得病少，瘟疫也就起不来。综合起来，人们身体更好，活得更久，自然也就更长生！”
    绵皋再度抱紧陶盆，高声喊道：“啊！赞美长生天！”
    其他人跟着高喊：“赞美长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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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8章

    随着赵无恤的到来，会盟增加了一份特殊的凝重。
    单以实力来说，赵无恤目前只有一座城。
    就这一座城还正在建造中，估计连城墙都没完工。
    可是，在伍子胥、中行吴眼中，赵无恤已经是不可忽视的力量。
    骑兵的犀利。
    完成“尊王攘夷”的泼天功劳。
    千里奔袭的强大威慑。
    还有……
    鲜虞诸国对赵无恤暧昧的眼神。
    不是一家这样，而是家家如此。
    这足以说明，赵无恤在鲜虞诸国有一定的分量和地位。
    至少，说得上话。
    并且能让鲜虞诸国坐下来听他说话。
    如果说天下大势是一杆秤，那么，赵无恤已经有资格成为秤砣。
    哪怕是最小的秤砣。
    科尔沁城已经有了左右一方，影响天下的能力。
    会盟各国本打算将盟誓的结果告知赵无恤，却没想到赵无恤先转告给他们一件事。
    “我！赵无恤！今日起，皈依长生神教，成为长生天最虔诚的信徒，最忠诚的守护者！”
    现场诸国的国君、使者以及其他人都大吃一惊。
    伍子胥在吃惊的同时，目光不由自主转向岳川。
    他有一种直觉……
    螃蟹一样横着挪了几步，伍子胥悄悄问道：“岳先生，这个长生天……您是不是也有点关系？”
    岳川笑着点头，“何止有点关系！那根本就是同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伍子胥长吁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伍员，你在担心什么？”
    伍子胥深深的看了赵无恤一眼，随即低声道：“岳先生有所不知，这牵扯到晋国六卿的斗争！”
    岳川顿时来了兴趣。
    他对晋国六卿的了解仅限于“赵氏孤儿”和“三家分晋”。
    前者是一部电影，后者，仅限于那四个字。
    其中的隐秘，一概不知。
    “哦？说来听听！”
    伍子胥顿时来了精神，“晋国的六卿家族，大都来自当年与文公一同流亡诸国的臣子们。重耳与他们同生死、共富贵，即便成为国君后，也与他们分享权力，岳先生可知其中的原因？”
    岳川摇头，“不知！”
    “因为这些臣子在忠心的同时，还都有一身强大的修为！”伍子胥赞叹道：“当初晋国献公娶于贾，无子。烝于齐姜，生秦穆夫人及大子申生。又娶二女于戎，犬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
    大致意思就是：晋献公从贾国娶了妻子，没生儿子。他和齐姜私通，生了秦穆夫人和太子申生。又在戎娶了两个女人，大戎狐姬生了重耳，小戎子生了夷吾。晋国攻打骊戎，骊戎把骊姬献给晋献公，回国后生了奚齐，她的妹妹生了卓子。骊姬受到宠爱，想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然后由此引发了一连串狗血的家庭伦理剧。
    春秋时代那些狗屁倒灶的列国攻伐，一大半都是废长立幼搞出来的幺蛾子。
    骊姬把晋献公迷得神魂颠倒，各种谗言诋毁，太子被逼自尽，重耳和夷吾仓皇逃出晋国。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骊姬派人追杀。
    伍子胥感慨的说道：“我当初孤身一人，被楚国蛮王追杀，尚且感觉天下虽大，却无方寸以容身。晋国诸卿却能带着毫无修为的重耳东躲西藏，他们的实力、谋略、机敏、洞察，全都在员之上！”
    岳川顿时重视起来。
    都不说追杀了，就是在外旅游几十年，全须全尾的回来，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有复旦十八驴这种傻叼玩意儿。
    一群名校大学生进黄山都差点把自己玩死。
    在春秋这种毒虫遍地、猛兽横行，还有许多神秘存在、未知危险的背景下，六卿世家的老祖宗们带着一个毫无修为的重耳，四处逃亡。
    其足迹遍布卫、五鹿、齐、卫、曹、宋、郑、楚、秦等国将近二十年。
    最终，重耳来到秦国，娶了秦穆公五个同宗的女子，并且在秦国的帮助下杀死夷吾，登上国君之位。
    此时的重耳，已经六十二岁。
    伍子胥看了一眼齐国的使团，低声道：“当初，齐国桓公霸绝天下时，重耳寄居齐国五年，你知道那五年重耳他们是怎么过的吗？”
    “五年？怎么过得？”
    岳川脑海中瞬间蹦出一个带BGM的表情包。
    “吃喝玩乐？沉溺酒色？左拥右抱？乐不思……晋？”
    “咦？岳先生既然知道，又何须问我？”
    岳川尴尬的咳了咳，“我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还猜对了。你接着讲，接着讲！”
    伍子胥也没多想，在他心中，河神大人无所不知，未来一两千年都能占卜到，更何况一两百年前的旧事。
    于是他接着讲解起来：
    “太子被骊姬害死，重耳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而且，重耳从小便敏而好学，善于养士。他流亡齐国，自然有他的道理。”
    “桓公待重耳甚厚，赏赐金银酒肉，歌姬侍妾。桓公这个人……您懂得……”
    岳川自然懂。
    吃喝嫖赌，无所不精，治国上一塌糊涂，霸业全靠管仲，管仲一死，齐国的霸业就破碎了。
    咦……
    岳川发现了一丝线索。
    “重耳是什么时候流亡到齐国的？是管相去世前，还是管相去世后？”
    伍子胥神秘一笑，“不知是不是巧合，管相去世的第二年，重耳便来了。之后，重耳便与桓公吃喝玩乐，纵情享受，关系好得一塌糊涂。”
    岳川顿时有种熟悉感。
    上辈子的世界里，美苏争霸，天下两分。
    苏联解体时，诸多势力争相瓜分苏联的遗产。
    金钱！科技！人才！武器装备……
    这是一场饕餮盛宴。
    但凡能从苏联遗体上啃到一口血肉的，都能快速发展起来。
    管相陨落，齐国霸权崩溃。
    但这个崩溃是站在后世角度上看到的。
    管相刚刚陨落的时候，齐国依旧如日中天，没有半点衰落的迹象。
    重耳却不远千里赶到齐国，抄底齐国的霸权资源。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重耳的目光太毒辣了。
    “等等，这跟赵无恤皈依长生神教有什么关系？”
    伍子胥低声道：“因为重耳手下有一文一武，这两人号称武动乾坤、智定天下！前者保重耳近二十年安全，后者保晋国近两百年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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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09章

    武动乾坤？
    智定天下？
    得多狂，才能喊出这么中二的话？
    说起中二，岳川突然又有了新发现。
    齐桓公，叫小白。
    晋文公，叫重耳，谐音中二。
    这难道是巧合？
    这难道不是巧合？
    按下心中的杂念，岳川问道：“这两个，都是谁？他们又是怎么窃取齐国霸权的？”
    伍子胥答道：“若是外人，肯定不知其中秘密，但楚国与晋国争霸百余年，对晋国的老底儿一清二楚。这个武动乾坤，是魏氏老祖！而智定天下，是智氏老祖。晋国六卿世家的争斗和倾轧，说白了就是这两人的交锋。”
    岳川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他们俩，现在还活着？”
    伍子胥摇了摇头，“不知道！之前他俩还有过出手的记录，但是后来，两人同时销声匿迹，百年不出。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死是活。之后的魏氏与智氏，也都仗着两个老祖的威名，分庭抗礼，平分晋国权力。智氏主南方战场，与楚国争霸，魏氏主西方战场，与秦国争雄，其余各家也都选边站队，偶尔横跳，或者根本就是依附两家发展起来的分支。”
    说是六卿的争斗，实则是两个家族的争斗，或者两个派系的争斗。
    “岳先生，六卿世家倾轧严重，争斗失败，唯一的下场就是灭族，一家一姓，鸡犬不留。但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家族中有悟道境强者出现。如果有悟道境强者，便能与智氏和魏氏分享权力，可一旦悟道境强者陨落，家族也旋即覆灭。比如赵氏！”
    岳川点了点头，暗道：“原来如此！”
    赵氏最强的时候有多狂？
    赵盾直接杀死晋国国君。
    即便干了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赵氏依旧活得好好的。
    赵盾死后，赵氏成了众矢之的，最终引发灭门惨案，要不是有韩氏拼死保护，救了赵氏孤儿一命，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悟道境强者，确实有藐视一切的资本。
    “好吧，你着重说说，晋国是如何窃取齐国霸权的。”
    伍子胥点了点头，“重耳在齐国五年，整日与桓公寻欢作乐，齐国的诸多隐秘，重耳都了如指掌。”
    “与此同时，追随重耳的臣子们并没有闲着，而是整日搜集资料、联络英才、拜谒名士。”
    “有晋国的身份，再加上重耳的引荐，还有桓公的授意，重耳一行人在齐国可谓是畅通无阻。”
    “他们敏而好学，谦逊有礼，在当时很受人尊敬和喜爱，齐国名臣名士对他们也毫无保留，无论治国还是修行，都倾囊相授。”
    “当时齐国运势蒸蒸，毫无衰败之相，管相一脉的弟子门人也都精诚团结，维系齐国霸权不算难事。”
    “有这样一个齐国，这样一群齐国名臣在，晋国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于是，重耳便学骊姬旧事，在桓公面前谗言诋毁，其门下臣子也出谋划策，令桓公宠信奸佞，迫害忠良。尤其是管相一脉的弟子门人，死的死、逃的逃。”
    “就这样，重耳不费吹灰之力，获得了齐国霸权最精华的部分，他身边的臣子也都得到了常人毕生都接触不到的治国方略、修行心得。”
    “之后的百年间，齐国极速衰落，而晋国飞一般的崛起。重耳身边的诸多臣子也都学文有得，习武有成，百年间涌现出的悟道境，比天下其余诸国加起来都多。”
    “若非如此，晋国凭什么崛起？六卿世家又凭什么与国君平分权力？”
    岳川沉默了。
    这是他从未考虑过的事情，也是他从没有思考过的历史。
    上辈子的世界里，人们对春秋战国的历史本就陌生，大家谈论最多的，都是秦汉三国、唐宋元明。
    晋国的历史就像隔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大多数人都和岳川一样，除了赵氏孤儿以及三家分晋，就一无所知了。
    不了解，不关注，自然也不会去思考。
    晋文公之前，晋国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国家，国君荒淫无道，还与戎狄结合，生了一堆混血儿子。
    这哪里是霸主国该干的事？
    可是在晋文公之后，晋国就像开挂了一样。
    潜在的竞争对手快速崩塌，晋国则飞速崛起，文治武功都嗷嗷的提升。
    就算厚积薄发，那也得有个积累的过程啊。
    晋国的崛起完全就是二脚踢原地起爆，没有任何征兆。
    之前岳川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听了伍子胥的解释，越想越觉得可能。
    因为在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还有过类似的例子。
    大明的覆灭，以及西方的文艺复兴。
    这两者几乎在同一个时间，就像跷跷板的两头。
    一头降下，另一头翘起。
    原本全方位领先世界的大明被蒙昧的蛮族统治，而原本茹毛饮血的西方世界突然全方位爆发。
    天文、地理、科学、医学等领域源源不断涌现人才。
    这些人才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背景模糊，出身不详，没有子嗣。
    唯一的解释就是，西方的一切都是偷来的，或者说搬运来的。
    而他们搬运的目标就是大明。
    不但偷，他们还伪造历史，污蔑大明，给诸多成果编造来历，又联合满清一次又一次发动文字狱，清洗大明的文化，妄图将一切痕迹从历史中抹去。
    文化的战争，往往更加黑暗，也更加血腥。
    伍子胥这些言论，不用想都知道，出自楚国的公卿贵族。
    虽然楚国和晋国是敌对立场，互相造谣、抹黑是常态，但是，就算楚国往里面灌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水，那至少也有百分之一的干货吧？
    岳川忍不住思考。
    如果是自己，在当时重耳的位置上，会作出什么选择呢？
    是抄底？
    还是视而不见？
    就算重耳能做正人君子，恪守心中的道德底线，他手下那些臣子呢？
    鹰犬爪牙，不就是用来干脏活、背黑锅的吗？
    君忧臣辱。
    很多时候，都不用重耳明言，只是一个眼神，就心神领会了。
    所以！
    这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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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0章

    “你的意思，晋国能有今天，全都是从齐国窃取？”
    伍子胥点了点头，叹息一声，“当年齐国与楚国争霸，以重金买鹿之法拿捏楚国，楚国虽伤却不死，虽损却不残。此后数十年，楚国臣服，由此成就桓公霸绝天下的威名。但是从晋国称霸的第一天，楚国就不服，此后历代国君，都在与晋国争霸，岳先生以为是什么原因？”
    之前岳川没有思考过这个细节。
    现在听伍子胥分析，心中顿时疑惑起来。
    没错！
    齐国称霸的时候，楚国安分守己，从不惹事。
    为什么到了晋国称霸，楚国就上蹿下跳，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们强烈反对？
    是因为齐国更强？
    倒也未必，因为单纯以国力论，晋国丝毫不差，甚至犹有过之。
    而且，齐国远在千里之外，想要讨伐楚国很难，晋国却贴着脸，随时都能兵临城下。
    可是楚国为什么偏偏敬畏齐国，一点都不鸟晋国？
    岳川想了想，说道：“首先是心理上，齐国未曾受恩于齐国，而文公重耳流亡时，曾经的到了楚王的帮助。楚国君臣百姓都见识过文公重耳落魄的形象，生不出敬意。”
    “岳先生所言极是，但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伍子胥叹息道：“假若重耳品行高洁，即便出身卑微、历经磨难，最终得居高位，众人也只会感慨其坚毅，越发敬重。楚国君臣百姓对晋国的敌意，全都来源于文公及六卿世家德不配位！”
    岳川点了点头。
    乞丐只会嫉妒比自己过得好的乞丐，却不会嫉妒百万富翁。
    楚国对晋国的不服，根源就是晋国根子上的弱小，楚国有种“我上我也行”的心态。
    而且“楚王问鼎”是老传统了，周天子都不待见，一个小小的晋国算什么。
    伍子胥说道：“除了心理上的原因，还有现实。楚国在‘重金买鹿’吃亏之后，全方位学习齐国，派遣使者出访、派遣公卿子弟游历，派遣商旅交流……总之，楚国君臣非常仰慕桓公与管相，两国交往中差不多是执弟子礼。”
    岳川瞬间明白了。
    楚国全面学习齐国，把桓公与管相当做自己的老师。
    寒窗苦读，从幼儿园开始，一级一级往上升。
    结果，才上到五年级，老师没了，学校也倒闭了。
    同样是五年，重耳五年花天酒地，手下一群臣子跟管相的弟子门人各种交流、学习，高深的学问、典籍搬运一空。
    楚国刚开始还没察觉，后来晋国全方位崛起的时候，楚国再傻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明明是我先来的！
    最关键的，重耳与他手下的臣子们还到过楚国，收到楚国的礼遇。
    伍子胥又说起“退避三舍”的故事。
    当时楚王问重耳，假如有一天，你回到国家，坐上国君的位置，会怎么感谢我呢？
    重耳说，大王你什么都有，也不缺金银财宝，我没什么东西能感谢的，假如将来咱们两国交兵，我就退让三舍吧。
    岳川对这个典故倒还熟悉，不过看伍子胥的模样，明显话里有话。
    “怎么？有不妥？”
    伍子胥点了点头，“岳先生，你想想，当时楚王大权在握，重耳不过是一个流亡的丧家之犬。他敢在楚王面前这般狂悖，不怕小命不保吗？”
    岳川想了想。
    他突然觉得这种场面很熟悉。
    后世“青梅煮酒论英雄”与这个场面何其相似？
    楚王就相当于曹孟德，重耳就相当于刘玄德。
    把两个故事结合起来看就能品味出来了。
    曹操问道：“你现在受我恩惠，假如有一天你发达了，怎么报答我今日的恩情呢？”
    刘备回答：“丞相位高权重，坐拥四海，肯定不在意金银珠玉，这份恩情我无法报答，只能将来战场上相见时，我退避三舍。”
    真要这么说，估计曹丞相就得来一出温酒斩刘备了。
    正确的回答是：“丞相大恩无以为报，无论备将来有什么成就，面对丞相时都退让三分。”
    似乎为了证实岳川的猜测，伍子胥点了点头。
    “当时重耳说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根据楚国的说法，重耳的原话大致是：以后我见了你就绕着走，要是绕不开我就低着头。可是重耳上位后，并未兑现承诺，楚王讨伐，晋国后退三舍，大胜而归，还传出了‘退避三舍’的说法，气得楚王暴跳如雷。”
    岳川忍不住笑出声来。
    楚王这是叫人当猴耍了。
    问题是，他打赢了还好，逮着重耳一通教训，叫这个小老弟知道出来混是要还的。
    可是偏偏打输了。
    这个世道，从来都是胜利者掌握话语权。
    晋国自然对自己的“黑历史”大加粉饰。
    岳川突然想到一个事情，“之后晋国不遗余力诋毁楚国，把楚国抹黑成蛮夷，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
    伍子胥点头，“没错！之前中原诸国虽然抹黑楚国，但都是私底下的行为，而且源头是楚王那句‘我蛮夷也’，也算有理有据。但是从晋国这里开始，就成了官方行为，抹黑也变成无中生有。”
    之前岳川也很纳闷，为什么楚国一定要和晋国死磕，虽然败多胜少，却各种“我不服”，而且互相嫌弃。
    现在听了伍子胥的解释，恍然大悟。
    用岳川的解释，晋国和楚国都是齐国的学生，都想学习齐国的霸权。
    问题，楚国是个老实学生，就会悬梁刺股好好学习，一步一个脚印，却连结业证都没拿到。
    晋国喜欢小聪明，跟校长一起吃喝嫖赌，跳过了十年寒窗的过程，直接拿学位证、毕业证。
    拿到证以后，这家伙还一把火烧了学校。
    楚国能服气才怪。
    岳川心中暗道：搁我，我也不服啊！
    这时候，赵无恤朗声念诵自己的誓言，顺便向会盟诸国宣传一波长生神教。
    伍子胥赞叹道：“我仿佛又看到一个霸主的诞生，此子霸权在握，将来必成霸业！”
    岳川心中一动，“伍员，齐国的霸权，究竟是什么？”
    伍子胥着迷的看着赵无恤，想也不想答道：“管相衣钵！”
    “哦？”岳川明知故问，“那是什么？”
    “管相毕生心学的凝结！相传，管相在世时，也是通过这种类似宗教的方式，让弟子门人效忠。赵无恤宣誓的模样……像，真的太像了！这个长生神教背后，肯定是管相弟子在主导！而得管相弟子门人相助，霸业必成！齐国如此、楚国如此、晋国如此，赵无恤……也必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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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1章

    赵无恤的宣誓效忠还在继续，与他一起的还有诸多鲜虞国家的国君。
    绵皋等人也都陪同赵无恤宣誓效忠长生神。
    他们神情肃穆，言辞铿锵，表情狂热。
    外人并没有感觉不妥。
    一来，鲜虞诸国本就信长生天，这不是什么秘密。
    只是，诸国没有深入的了解长生天。
    此时听说长生天能让信徒长生，诸国国君恨不得快步加小跑，跟过去掺和一腿。
    夷狄的神又如何？
    只要他能让人长生，那就先信他五百年的！
    可惜，观众太多，影响不好。
    入教积极分子们只能按耐下心中的冲动，打算私下里好好征询征询。
    当赵无恤与诸多鲜虞国君起身的那一瞬，众人都明白，这世间又多了一个势力，一个不容小觑的势力。
    晋楚争霸百余年，楚国逐渐不支。
    然而，晋国还没喘口气，身边又崛起一个新的竞争者。
    还有齐国，田氏之乱后也破而后立，隐隐有重新崛起之势。
    未来之天下，有好戏看了。
    不过，岳川心中在想另一件事儿。
    在伍子胥眼中，甚至楚国、晋国眼中，管仲学说就等同霸权。
    齐国推行管仲学说，所以霸绝天下，失了管仲学说，跌入尘土。
    晋国和楚国都学习齐国，于是有了两霸相争。
    春秋五霸，除了他们三个，还有吴王夫差、越王勾践。
    吴越相争，实际上就是晋楚争霸的延续，是两国在千里之外的代理人战争。
    岳川尝试着问道：“吴国是晋国一手扶持的，势必也用的管相之学，那么，越国呢？”
    伍子胥低声道：“岳先生可知文种与范蠡？”
    岳川心中暗道：肯定知道，这俩人可是灭吴的大功臣。
    于是，岳川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那么，岳先生可知，此二人都来自楚国，是蛮王派过去的？”
    “当真？”
    伍子胥傲然一笑，“外人不知其中之密，员岂会不知？”
    伍家是楚国贵族。，伍子胥的父亲是太子的老师，可谓位高权重。
    楚国扶持越国对外人而言是秘密，对伍家根本不算什么。
    甚至伍子胥父子还参与过其中的策划、执行。
    不过，岳川上辈子的世界中，春秋战国历史关注度不高，资料也少。
    岳川虽然知道文种、范蠡二人，也知道二人的结局，但两人的来历、出处，从未关注过。
    人们下意识的就认为这俩家伙是越国土生土长的。
    没想到，他们都是楚人，而且是楚王派过去的。
    “也对！勾践在吴国为奴，他二人却不离不弃，若是寻常楚人早就远走高飞，另谋高就了。如果他们身负特殊重任，这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听到岳川的喃喃，伍子胥愣了一下。
    “岳先生，勾践不是在越国吗？什么时候到吴国了？而且还为奴？”
    岳川顿时醒悟，下意识的就泄露天机了。
    还好，没说太多。
    “咳咳……我是说，勾践此人有非凡之能、非凡之志，将来必成大患！若有机会，早日铲除为妙！”
    “岳先生与员所见略同！”伍子胥大喜，“员也看出吴国将来必成大患，所以一直劝大王提防越国，限制越国，若有机会，一定要铲灭越国！”
    伍子胥做了个“握草”和“拔草”的动作，眼睛中杀气弥漫，周围的温度都骤然降低。
    岳川“嗯”了一声，没说话。
    不是伍子胥小心眼，而是越国与其他国家本质上不同。
    任何国家，与吴国都有和平相处，甚至合作共赢的可能，唯独越国不行。
    因为它们是楚国专门扶持起来，用以对付吴国的。
    越国想要得到楚国的资源，就必须拿吴国的肉去换。
    也正是明白这一点，伍子胥才对越国抱有极大的敌意，并且极力劝说阖闾灭越。
    不过，岳川发现了一个线索……
    春秋五霸，都是用的管仲之学。
    无一例外！
    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两百多年后，秦始皇六合诸侯，一统天下，用的还是管仲之学。
    管仲是法家鼻祖，商鞅是法家门徒。
    商鞅等于低配版管仲，商鞅学说，也等于阉割版管仲学说。
    管仲主张富民以强国，主打经济战，杀人不见血，灭国不用兵。
    而商鞅，主张弱民疲民，奉行耕战，学了个皮毛，学了个寂寞。
    而且，管仲之学在两千多年后，依旧被践行着。
    丑国最喜欢的就是经济战，优先使用战争之外的手段，大力发展科技，提升武备，永远保持装备上的代差。
    丑国整天喊着“自由、人权”，这也是对着“尊王攘夷”的描摹。
    丑国支持犹太复国，用以扰乱中东，掌控石油，跟晋、楚扶持吴、越有什么区别？
    如此种种，都能看到管仲手笔的影子。
    岳川心中震撼。
    华夏到底丢失了多少好东西？
    后世总在鼓吹百家争鸣，鼓吹孔孟，却唯独不提管仲。
    他们不约而同、不遗余力的削弱管仲，打磨了两千多年，管仲依旧位列圣贤。
    真正的管仲，又该是何等风姿？
    华夏历朝历代若能行管仲之学，用管仲之法，而不是外儒内法这种渣滓加糟粕的结合，岂不是早就七洲一统、四洋一合？
    毫不客气的说，管仲一个人，抵得上百家争鸣！
    两百年前，管仲就拿出了完美的对策，却还有一群人为此争吵两百年，更是走了两千多年的弯路。
    岳川不是否定百家争鸣的成果以及对华夏文明产生的积极意义。
    但是从管仲之学这个点来看，百家争鸣确实是毫无意义的。
    后世对“王”与“霸”的争论，都是尊王贬霸。
    但他们眼中的“霸”是被歪曲、抹黑之后的“霸”，是丑国那种“霸”，而不是管仲的“霸”。
    看着赵无恤接受诸国恭贺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岳川突然想起一个人。
    “力拔山兮气盖世！力拔山兮……气盖世啊！”
    历史上称王者不胜枚举，称帝者车载斗量，但是称霸王者，唯项羽一人。
    他是唯一的霸王，也是最后的霸王。
    能够以一己之力令历史长河改道的绝世强者！
    或许，他也是管仲学说的践行者，向世间诠释“霸”指真谛。
    只可惜……
    时不利兮骓不逝……
    天要亡他，非战之罪！
    伍子胥却重复着岳川的话。
    “力拔山兮气盖世？力拔山西？山西？我懂了……这赵无恤，是晋国的克星啊！”
    （山西在太行山以西，所以……伍子胥想的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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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2章

    诸国成员与赵无恤寒暄的时候，伍子胥目光紧盯着中行吴。
    “岳先生，之前的晋国是智氏与魏氏两个派别，现在赵无恤崛起，赵氏影响力大大提升，晋国内部出现了第三股力量，而且是所有人忌惮的力量。”
    没有人能忘记赵氏孤儿。
    赵氏不能，赵氏的敌人也不能。
    之前赵氏力量薄弱，只能低调隐忍，埋头造人。
    现在赵无恤有了鲜虞联盟的支持，又皈依了长生神，而且背后隐隐能看到管仲门徒的影子。
    赵无恤个人潜力无穷、前途无量。
    以赵氏豪烈刚强的脾气，肯定要把丢掉的场子找回来。
    岳川问道：“赵无恤崛起，会对晋国带来什么影响呢？”
    伍子胥答道：“首先是晋国对外的策略——智氏主导南方与楚国争霸，魏氏主导西方与秦国对峙，相较之下楚国更强，智氏能调用的资源也更多，势力最大，魏氏影响力比不过智氏。”
    “所以魏氏一直都想开辟第三战场，让赵氏或者韩氏攻打匈奴。韩氏的封地在东南，赵氏的封地在北，但赵氏数十年来一直在休养生息，开枝散叶，对匈奴不怎么热乎。”
    “直到赵无恤一鸣惊人，清空了北方匈奴，晋国的北方一下子空了出来。眼下晋国各家都对北方垂涎欲滴，想要在北方分一块好处。去年冬天，各家都想去草原上筑城，但是不知为什么，都失败了。”
    不知为什么？
    岳川心中暗笑。
    因为他们不信城隍啊。
    赵无恤信城隍，城池的地基还没打，就先修了一个城隍庙，这才能顺风顺水。
    没有精怪骚扰，没有风雪摧残。
    山林中的野人还一个接一个的过来投奔。
    岳川说道：“北方是赵无恤的，长生天把那块地许诺给他了。八千里路云和月、三千万子孙祭与祀。”
    “什么？多少？”
    伍子胥怀疑自己听错了。
    “八千里！三千万！”
    岳川再次重复。
    这是当初一时口快给赵无恤的承诺。
    伍子胥当场就腿软了。
    “岳先生！河神大人！你刚才说，您跟长生神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嗯，怎么了？”
    “那……您能不能帮我举荐一下？我还年轻，我也能生！”
    岳川呆滞了几秒钟，随即爆笑起来。
    不过岳川能理解伍子胥的心情。
    华夏诸国的地盘加起来才多大？
    八千里？差不多了！
    但人口肯定没有三千万。
    长生神给赵无恤的许诺，等同整个华夏的面积和人口。
    伍子胥肯定眼馋心热。
    “伍员，这个不好办啊！”
    伍子胥搓了搓手，“八百里也行，三百万也没事。长生神能答应的话，让我干什么都行！”
    岳川想了想，“北方已经没地方了，不过海外还有大片未开发的区域，你好好干！”
    伍子胥瞬间亢奋起来，恨不得当场拔腿回国。
    “岳先生，我去主持会盟了！”
    说罢，伍子胥整理了一下衣冠，几步来到赵无恤身前。
    岳川呵呵笑了笑，随即思考起晋国的政局。
    “武动乾坤、智定天下……这两人同时退隐，隐世不出，到底是死是活呢？”
    悟道境强者寿命更长。
    突破悟道境越早，延寿越多。
    如果黄土埋脖子才突破，就算延年益寿，幅度也不会太大。
    比如姜子牙。
    还有一个就是经历的战斗。
    悟道境不比寻常，举手投足间地动山摇、毁天灭地。
    悟道境之间的战斗，通常都是以命相搏。
    他们动用的是自身无法承载的力量，他们承受的，也是自身无法抵御的大力。
    参与的战斗越多，死得也就越快。
    紫霄门和田氏的战斗就是例子。
    魏氏老祖和智氏老祖距今已有两百年，按道理，悟道境的寿元足以支撑这么久。
    但是最近百年，两人杳无音讯，仿佛人间蒸发。
    下一瞬，岳川一拍大腿。
    “握草！差点被这两个家伙骗了！”
    “老狐狸！真是老狐狸啊！”
    智氏老祖和魏氏老祖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曾经存在过。
    只要没人见过二人的尸首，没有确信二人的死讯，其他各家就不敢对智氏和魏氏轻举妄动。
    跟随重耳流亡的臣子有数十人，后来的六卿世家有十几个。
    但流传到今日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智氏和魏氏能苟到今天，老祖的“薛定谔”状态功不可没。
    没有人知道他二人的生死，除非对智氏或者魏氏举起屠刀。
    但是，没人敢赌。
    单凭此一招，保障了智氏与魏氏近两百年的安稳。
    其他六卿世家，都被杀得鸡犬不留，最幸运的也就是赵氏孤儿。
    但岳川知道三家分晋。
    智氏威逼赵魏韩三家割让土地给自己，一步步紧逼。
    魏氏与韩氏无奈照做，唯独赵氏严词拒绝。
    当时，赵氏的宗主就是赵无恤。
    智氏发兵攻打赵氏，围困赵氏晋阳城两年半，久攻不下。
    最终，智氏打算决堤放水，水攻晋阳。
    历史上，决堤放水攻打敌人的，智氏是第一个，后世关羽水淹七军，不过是抄智氏的答案。
    原本赵氏覆灭在即。
    可是在这个关键时刻，赵无恤派人游说魏氏与韩氏。
    今日智氏可以用灌水的方法淹没赵氏，明日也能用同样的方法对付你们两家。
    魏氏与韩氏瞬间惊醒，因为他们的主城也都建在河岸边。
    于是在这种紧要关头，魏氏、韩氏同时反水，把河水引向智氏的营地。
    三家合力灭亡智氏。
    然后就是三家分晋！
    由此，岳川可以确信，智氏的老祖寿终正寝了。
    上辈子的世界里，魏氏都向智氏屈服，献出一座上万人口的大城。
    赵无恤却头铁地拒绝，根本不把智氏放在眼里。
    假若赵无恤心有忌惮，像绝大部分人一样审时度势，明哲保身，选择了屈服，智氏只会得寸进尺，一步步温水煮青蛙。
    当三家想要奋起反击时，为时已晚。
    可正因为赵无恤的拒绝，赵氏的反抗，改变了晋国的大势，更是改变了历史的大势。
    想到这，岳川抬头看向赵无恤。
    看着他那张稚嫩却充满威严的面庞。
    霸主，不是因为他有多大的势力，有多强的军队。
    而是他有向全世界说“不”的勇气和决心！
    就如赵无恤，严词拒绝智氏，以一家之力，对抗晋国六卿，最终屠灭智氏，瓜分晋国。
    又如后来的项羽，以一军之力，破釜沉舟，覆灭大秦帝国主力，强行斩断大秦气运和命数。
    他们都是时代的霸主！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
    但英雄都是随波逐流的鱼儿，充其量也就是个头大点儿的鱼儿。
    而霸主，超越时代、镇压时代。
    他们能扼住历史的潮流，强行将其改道，甚至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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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3章

    此时的伍子胥一刻钟都等不及了。
    他想赶紧主持完诸侯会盟，然后直奔大海。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后拱手向赵无恤等人说道：“诸位若是对此次商讨的结果无异议，那就开始盟誓吧！”
    众人连忙点头，表示赞同。
    伍子胥重复了一下连日会议的总结。
    “首先是羊毛联盟，羊毛换食物计划，会盟双方可以分别提供羊毛或者粮食，并且商议羊毛、粮食的基础价格，根据数量和品质等在基础价格上进行浮动。基础价格以及浮动范围由双方共同商定，若无法达成一致，则通过摔跤决定。”
    “诸位会盟者，可有异议？”
    “我等没有异议！”
    双方都表示赞同。
    做生意，价格是最主要的。
    鲜虞诸国与华夏诸国也有生意往来，卖出牛羊，购买粮食、布匹等生活物资。
    但无论买还是卖，价格都由华夏诸国说了算，鲜虞人根本没有定价的权力。
    卖羊卖低价，买粮买高价，一来一回被宰两轮。
    但，这就是现实！
    无论买还是卖，华夏诸国都是强势地位，规则由他们制定。
    而羊毛联盟由双方共同制定价格，也就是说，鲜虞诸国不但能决定羊怎么卖，还能决定粮食怎么买。
    只要大差不差，皆大欢喜。
    如果不能达成一致，那就打成一致。
    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对鲜虞诸国来说，实力就是一切。
    实力没人家强，就活该被宰割。
    人家明明能抢的，还象征性给了点钱。
    华夏诸国也一样。
    小国想绕开晋国等大国，与鲜虞诸国直接做生意，干掉中间商，干掉差价。
    如果能直接和鲜虞诸国议价，自己的利益也能得到保障。
    对于第一点，双方一致赞成。
    伍子胥接着说道：“根据剪羊毛季节，双方提前统计货物供给，然后各抽取十分之一作为奖励，双方可以通过摔跤等竞技方式角逐名次，获得奖励，同时根据排名决定优先购买权。”
    “诸位会盟者，可有异议？”
    “我等并无异议！”
    大国们还没发话，小国们纷纷抢答。
    不仅如此，还疯狂点头，示意大国们赶紧滴。
    如聂国国君这种弹丸小国，就是紧盯着摔跤比赛拿奖励的。
    按照之前的估计，随便取得一个名次，都能让全国百姓吃一年，甚至好几年。
    国家越小、人口越少，奖励也就越丰厚。
    有些小国甚至决定，以后也不种地了，就全力培养摔跤手。
    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不过，有几人敏锐察觉到话语中的异常。
    中行吴举起手，“伍相，你放才说的‘等’项目是什么意思？难道除了摔跤，还有其他竞技方式？”
    伍子胥说道：“竞技项目会陆续增加，当然，项目增加需要所有会盟国家……不，绝大部分国家的同意。比如，楼烦国此次提出增加射箭项目，并且分为步射和骑射。是否将射箭列为竞技项目，还需要诸国投票决定。”
    “我同意！”
    一个小国国君高高举起手，随即催促身边其他人。
    “一个个的，看什么呢？举手啊！多一个项目，就多一分机遇啊！”
    其他人纷纷醒悟。
    “对啊！摔跤咱们不熟练，不好拿名次，但射箭咱们熟啊！”
    熟！
    真是太熟了！
    各国都有打猎的习惯，射猎鸟兽都是行家。
    混上层圈子的，射箭是必修课，就算自己不打猎，也能配其他国家的国君打猎。
    而且，射箭选拔人才太简单了。
    民间有猎户，军中有弓兵，这基数不是一般的大。
    单论射箭，鲜虞诸国未必能比得上华夏诸国。
    好几个国君都摩拳擦掌，想要现场展现一番。
    跟摔跤比起来，射箭自己也有优势，更能拿奖励。
    于是很快，射箭这个项目就被全票通过。
    中行吴问道：“还有什么项目？”
    伍子胥说道：“中山国提出将跑步列为比赛项目，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如果说弓箭是几乎全民都能参与的项目，那跑步几乎是人就行。
    于是再次全票通过。
    接下来就顺利了。
    伍子胥说道：“按照惯例，会盟应奏报天地、山河，日月为鉴、神鬼为证。坛已筑成，还请各位登台盟誓！”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来到城外一处新修筑的土堆子。
    古人认为，登高就能与天地鬼神交流。
    所以，走上小土堆，就等于走到神的面前。
    春秋战国诸侯会盟基本都是这种形式，区别就是有时候找天然的土堆，有时候人为堆一个。
    在这个土堆上歃血为盟。
    歃血也不是电视剧里那种咬破手指，或者划破手掌。
    以古人的医疗水平，用刀子给自己手掌或者手腕来一下，不亚于破伤风之刃。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还真是求啥得啥。
    两个膀大腰圆的肥国力士前者一头壮牛来到台上。
    随即用钝器锤杀。
    伍子胥走上前，割下一只牛耳摆到盘中。
    力士立刻捧着托盘跪倒在绵皋身前。
    绵皋想了想，却忘记了该干什么。
    旁边中山国君嘬了嘬嘴唇。
    绵皋瞬间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咬着牙，低声问道：“什么？还有这个项目？”
    中山国君再次嘬了嘬嘴唇，随即重重点头。
    绵皋脸色极速变化。
    众人目光全都凝聚在绵皋脸上。
    看着绵皋的神情，众人齐齐赞叹。
    肥国国君真是厉害，脸上竟然能呈现出这么多表情。
    这时候，绵皋深吸一口气，心中大喊：为了联盟！
    随即他闭上眼睛，抱住身边的中山国君就要亲。
    后者顿时浑身僵硬。
    卧槽？
    什么情况？
    会盟还有这个项目？
    伍子胥眼见不对，连忙咳嗽一声。
    仿佛有惊雷在耳边炸响，绵皋激灵灵的睁开眼睛。
    伍子胥低声道：“还请盟主歃血！”
    说罢，伍子胥指了指盘中血淋淋的牛耳，然后用右手食中两指抹了抹嘴唇。
    绵皋猛然醒悟。
    歃血，是微饮牲血，或含于口中，或涂于口旁，以示信守誓言的诚意。
    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一时间，绵皋脸庞通红，仿佛能滴血。
    看到这一幕，众人纷纷赞叹。
    “什么时候，歃血的难度这么高了？红红嘴不行，还得整张脸一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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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4章

    绵皋用手指蘸着牛血，涂红了嘴唇，随即将牛耳高高举起。
    这就是“执牛耳者”的来历！
    春秋时代会盟，能“执牛耳”的通常都是盟主。
    执牛耳者也成了某件事、某个组织或者某个地域中最有分量的指代。
    随即，开始祭祀天、地、山、河。
    伍子胥分别长生天、土地公、山神、河神。
    原本应该是皇天、后土，可鲜虞诸国认为不妥。
    皇天、后土是华夏的天地，鲜虞的天地不一样。
    天，必须是长生天。
    至于其他的，伍子胥随意。
    伍子胥也不在乎。
    毕竟岳川说了，长生天跟他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反正都是河神大人的朋友，祭祀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出于格式工整，皇天、后土对仗，长生天就得找一个仨字的。
    伍子胥直接把土地公安排上去了。
    毕竟姜国信仰土地公，带了个“土”，还带了个“地”，而且是三个字。
    剩下就是山神、河神了。
    伍子胥不认识山神，但伍子胥认识河神。
    祭祀的时候，他看了岳川一眼。
    那得意的小表情，似乎在请功。
    看，我偷偷把您加进去了。
    岳川心中暗笑：少年，你太天真了。
    祭祀开始，伍子胥喃喃念诵写给天地山河的文章。
    会盟诸国按照伍子胥的指引，分别祭祀四方。
    周围观礼的人们纷纷跪倒，从四面八方膜拜土堆。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岳川觉得自己不做点什么不合适。
    再说了，这长生天、土地公、山神、河神都是自己，就像是给自己办的专场。
    拿人香火，总得替人消灾吧。
    想到这儿，岳川开始绘制水咒。
    淅淅沥沥的雨丝从天而降。
    这不是普通的雨，而是香火引来的降水。
    草木受到滋养，会茁壮生长。
    人们沐浴甘霖，也都感觉筋骨舒展，身体轻松，精神焕发。
    “咦……这雨有古怪啊！”
    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一巴掌。
    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低声骂道：“什么叫有古怪？那叫有神异！不会说话别说！”
    “哦哦哦，有神异，有神异！”
    没多久，又有人指着地上，激动地喊道：“快看，快看！”
    众人低头，这才发现，雨丝落到地面的一瞬间，化作烟雾喷薄开来。
    这些烟雾漂浮在地面上，缓缓沉降，不多时就攒了一片。
    这时候，星星点点的绿意在雾中浮现。
    随即，一棵棵带着点儿鹅黄色的小草破土而出，长成一片。
    “这里的土都被铲掉一片，这里的地面也都被黄土铺垫，怎么还会长草呢？”
    “这些草是怎么回事？”
    “还开花了。”
    人们只觉得膝盖处痒痒，没多久，手背上也覆了一层草叶。
    原本光秃秃的土丘，以及土丘周围，全都变得绿意盎然。
    “神迹！神迹啊！”
    绵皋福至心灵，双臂高举，大声喊道：“长生天！这是长生天显灵了！”
    翁胖子也不甘示弱，用更高亢的声音喊道：“是土地公！土地公显灵了！”
    其他人也纷纷高呼。
    “山神显灵了！”
    “河神显灵了！”
    除了会盟祭祀的几个神，还有其他神。
    一时间，人们也不知道这到底是诸侯会盟，还是神仙赶集。
    岳川收了水咒，雨丝缓缓减少，最终消失不见。
    可是地上早已绿草如茵。
    土台子上芳草如茵，会盟诸人哈哈大笑着坐了下去。
    “上天这是看咱们站着太累，给咱们送蒲团来了？”
    “你怎么不说是送枕席，让你长久的住在这儿呢？”
    伍子胥安排人把铭刻有会盟内容的玉牌分别埋入土中，沉进河里。
    牛羊等祭品被摆上供桌，众人念叨一会儿就可以载歌载舞，累了饿了就可以开席了。
    土台下方，准备好的肥国青壮与其他各国勇士一起表演摔跤。
    激昂的鼓点，热烈的欢呼，把会盟气氛推向一个又一个高潮。
    与此同时，晋国。
    智氏宗主智申看着中行氏送来的书信，眉头紧紧锁起。
    “赵无恤，真的只用了两天时间，就从草原上，奔袭到肥国？”
    中行氏信使拱手，“我们多方查证，信息属实，赵无恤的骑兵一人三马，甚至一人四马，一千人从北向南，近乎一条直线，没有任何停滞，可谓是一马平川！”
    智申摇了摇头。
    中行氏信使脸色一紧，郑重道：“宗主，这些都是我中行氏反复验证所得。您若不信，在下只能以死证清白了！”
    智申摆了摆手，“老朽并非猜疑你，而是……老朽实在无法相信，世上能有人完成此等壮举！”
    智氏长期主导与楚国的争霸战争，对行军打仗熟稔至极。
    一支军队调动，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即便大军出发，还要制定行军路线，选择扎营地点。
    斥候一路侦查，先锋逢山开山、遇水架桥。
    还有雨天泥泞、河流涨水等等。
    这还不包括遭遇毒虫猛兽，出现减员受伤。
    智申幽幽说道：“如果我们北伐匈奴，从国中出发，抵达匈奴地盘，少说也得三个月。而在此之前，筹措粮草，又得三个月。粮草之前，制定计划，又得三个月。前前后后，差不多一年时间过去了。赵无恤……赵无恤……”
    智申眼中浮现出浓烈的渴望。
    “生子当如赵无恤啊！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不是我智氏的呢？”
    中行家信使壮着胆子说道：“之前，赵简子托人提亲……”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智申心疼、肝疼。
    赵无恤北击匈奴、威震华夏，一劳永逸解决华夏北方边患。
    当时，晋国公卿贵族们全都疯狂了，争着抢着与赵氏联姻。
    哪怕赵氏的嫡长子伯鲁还没有娶亲，哪怕赵无恤是庶子出身，哪怕赵无恤身上有一半夷狄血脉。
    可是，没人在乎！
    他们与赵氏联姻，为的就是赵无恤，单纯图的赵无恤本身，而非其他。
    如果是其他庶子，赵简子才懒得关心，随便挑一个成婚就是。
    可对象是赵无恤，赵简子格外重视。
    他不但亲自把关，还专门请画师，把各家女眷的肖像画了下来，整理成册送往科尔沁城。
    赵无恤的回信很快，也很短——我全都要！
    赵简子反复确认，最终厚着脸皮宴请所有准亲家，把这个消息宣布出去。
    其他中小家族还好，有自知之明。
    他们本身就是冲着妾室填房去的，“我全都要”对他们非但不是羞辱，反而是天大的喜讯。
    说明他们搭上了赵氏的关系。
    可对于智氏这种顶级存在，就是打脸了。
    智申连酒水都没喝，当场拂袖而去，中行氏等家族也纷纷跟随。
    现在，赵无恤两天时间奔袭近三千里。
    智申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肥国距离此地也就千百里，你说……明天一早，赵无恤的刀，会不会架到老朽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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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5章

    晋国，赵氏。
    赵简子斜倚在锦榻上，捧着一本小黄书看得津津有味。
    小，是说这本书比起寻常竹简，尺寸小了很多。
    黄，是因为纸张泛黄。
    陪赵简子读书的是伯鲁。
    这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大男孩，只是这个大男孩笨手笨脚，剪灯烛的时候，“啪叽”，整灭了。
    赵简子抬起头。
    伯鲁连忙掏出火耗子点着。
    赵简子无趣的合上书，“啪叽”一声丢到榻上。
    伯鲁还算有点眼色，连忙端起茶缸子送过去。
    赵简子看了一眼造型奇特、做工更奇特的茶缸子，本能的点了点头。
    他抿了一口茶水，淡淡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给家族做贡献了。嗯，你有什么中意的女子？无论贫富、贵贱，只要你喜欢，为父都成全你。”
    春秋时代，婚姻方面自由而奔放。
    男女只要看对眼，就能直接野合。
    《诗经》中就有很多这方面的作品，只是90%都被删掉了，诗三千最终变成诗三百。
    不过，那是普通人。
    公卿世家的子弟，根本没有婚姻自由可言。
    无论男女，从出生那一刻起，他们的婚姻就已经注定了。
    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利益。
    赵简子能说出这番话，足见其对伯鲁的宠爱，真的想给他一个幸福的婚姻，而不是单纯为了家族利益。
    伯鲁却浑身一震，双手撑地趴伏下去。
    “孩儿……孩儿听凭父亲做主！”
    赵简子不满的哼了一声，“小子，别跟为父耍心眼。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伯鲁头颅低垂，不过还是咬着牙说道：“孩儿，听凭父亲做主！”
    赵简子看着伯鲁微微颤抖的肩膀，又看了看手中的茶缸子，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再也没了品茶的心情。
    他合上盖子，重重放到桌上。
    “小子！你是不是想着，找一个大家出身的女子，想着以后有什么事情，能从她那边借点资源？你是不是觉得，找一个贫寒出身的女子，就是一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伯鲁连忙摇头，“孩儿不敢！”
    “伯鲁，为父对你太失望了！”赵简子叹息一声，“咱们赵氏人丁单薄，你们兄弟几个，更要精诚团结，守住祖宗基业，护住后世子孙。可是你呢……身为长兄，却整日蝇营狗苟，计较盘算，哪里有一点儿当大哥的样子！”
    伯鲁顿时慌了，“父亲，不是这样，我没有针对无恤……”
    “为父说你针对无恤了吗？无恤需要你针对吗？你有什么能耐针对无恤？”
    赵简子一连三问，伯鲁面如土色。
    他昂起头，刚要解释，却觉得眼前一黑，却是一本书小黄书糊了过来。
    慌乱的接住书，顿时，一个女子的肖像映入眼帘。
    纸张很精美，画工很精湛，就是女子的模样寒碜了点儿，对不起这份笔墨纸砚。
    “夷狄之女？这是什么？”
    画上的女子并非中原诸夏，而是带有浓浓的夷狄之风。
    赵简子怀着最后一丝期望，问道：“你能看出这是哪国的女子吗？”
    伯鲁“呃”了一声，挠挠头又“呃”了一声。
    心中暗道：如果是华夏诸国女子，就算不穿衣服，自己也能分辨出大致是哪个国家的，可夷狄女子……
    “孩儿鲁钝，不知！”
    “那你换一个看看，能不能分辨出？”
    伯鲁翻了一页，顿时眼睛一亮。
    虽然还是夷狄女子的穿着，但是比刚才那个顺眼了许多。
    然而，他依旧分不出是哪个国家。
    不等赵简子说话，伯鲁又翻了几页，看得津津有味。
    这本书上全是夷狄女子。
    伯鲁随口问道：“父亲大人，您是想换换口味吗？您想要什么样的，孩儿这就给您寻回来。”
    因为造人需求，赵简子对女人需求量非常大，而且荤素不忌，后宅里有华夏女子，还有夷狄女子。
    赵无恤就是最好的证明。
    据说，前段时间又弄了几个吴越女子。
    伯鲁原本沾沾自喜，以为自己揣摩到了父亲的心思。
    却没想到，赵简子大骂一声“混账”，随即抄起一册竹简就砸了过来。
    伯鲁挨打都挨出经验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就已经缩了一截，竹简“嗖”的掠了过去，打散了伯鲁的发冠。
    “逆子！你这逆子！滚！你给我滚！”
    伯鲁手脚并用向外爬去。
    爬了两步，突然想起小黄书。
    他觉得，父亲肯定是心中狂喜，只不过脸皮薄。
    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出来。
    有些事，干就完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嘛！
    于是，伯鲁壮着胆子折返回来，想把小黄书带走。
    他脑子里已经琢磨清楚了。
    回去之后就仔细研究每一页的磨损和揉捻情况。
    哪一页最严重，就说明父亲翻看最多。
    这个女子肯定是父亲的菜。
    照着这个模样去找，准没错！
    不得不说，伯鲁是个人才。
    就是智商树长歪了，技能树也点歪了。
    看到伯鲁的动作，赵简子大怒。
    “你还敢回来！”
    说罢，一道浓烈的光芒绽放出来。
    伯鲁只觉得浑身一寒，在寒冷的同时，露在外面的皮肤又有种灼热的痒麻感。
    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同时作用在身上，伯鲁顿时生出“脱层皮”的错觉。
    哪里还敢回头，脚在门槛上一蹬，身子“噌”的飞了出去。
    赵简子更加生气，跺着脚大骂“逆子”。
    这时候，一串脚步声传来。
    赵简子还在气头上，骂道：“逆子，你还敢回来！？”
    一个家臣“噗通”跪倒在门外，拱手道：“宗主，智氏登门拜访！”
    智氏？
    赵简子顿时醒悟，自己骂错了。
    趿拉上靴子，他兀自嘴硬的说道：“那老东西，也是个逆子！”
    刚要出去迎接，可是想了想，赵简子又坐回锦榻上。
    “嗯……叫那个逆子过来吧！”
    门客挠了挠头。
    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宗主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宗主，您要见的是大少爷，还是……”
    赵简子连忙咳了咳，“看见那个逆子就烦，谁想见他！”
    门客顿时醒悟，“好的，我这就去请智氏。”
    赵简子冷哼一声，“见到这个逆子，更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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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6章

    “智宗主，你来我这儿，所为何事呢？”
    智申笑着坐下，动作中颤颤巍巍，一副随时都会摔倒的模样。
    坐下之后，将手中的拐杖平放在身侧，一边喘气儿，一边抹着额头的汗水。
    “老朽来此，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赵宗主好久没有入宫议事，过来看看。”
    “智宗主想看什么呢？”
    “看看赵宗主身体如何？”
    “身体还不错，能吃能睡，昨夜又连御三女，嗯，感觉好极了。依我看，长命百岁或许有点悬，但肯定比智宗主活得久。”
    赵简子无视了智申的表演。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要亲自跑到大门口迎接，还要亲手扶着智申落座。
    甚至，还要亲手给智申端茶。
    虽然是六卿世家，可六卿世家内部也有强弱和大小之分。
    赵氏虽然不是最弱的那个，但肯定倒数。
    而智氏，是公认的最强。
    双方的地位根本不对等。
    可现在，赵简子一点客气的表情都欠奉。
    智申都坐下这么久了，也没有下人过来端茶倒水的伺候。
    赵简子端起桌上的茶缸，慢悠悠品着。
    缸子是赵无恤送的，茶也是。
    然而，这些都是外物，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哈……
    智申心中略有些恼怒。
    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了，赵简子非但不领情，反而还蹬鼻子上脸。
    不过，智申终究是老狐狸。
    他早就过了年轻气盛的时候，早就喜怒不形。
    “那……老朽就提前恭喜赵宗主百子千孙！”
    随即，智申自然而然的将话题转移到子嗣上。
    “老朽来此，还有一个事情，想请教赵宗主。”
    赵简子再次抿了一口茶，“智宗主，请说，请说！”
    智申拈了拈胡须，“老朽福薄，只有两个儿子，长子智宵，次子智瑶。诚如赵宗主所言，老朽命不久矣，这宗主之位，却不知要给谁？”
    赵简子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智申会在这种时间、这种地点，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这种事，肯定是智氏内部商量，问自己这个外人干什么？
    智申叹息一声，说道：“老朽听闻，赵宗主膝下子嗣众多，然而最长者伯鲁，最贤者无恤。却不知赵宗主百年之后，会把位置传给哪一个？”
    赵简子抬起头，认真地看向智申。
    对方没有一丝半点盛气凌人的模样，反而嘴唇哆嗦，目光浑浊，脖颈上皮肤松弛，一根根血管高高凸起。
    赵简子心中叹息一声：老了，终究是老了……
    智申再怎么风光无两，可终究到了暮年，开始安排身后事了。
    赵简子不由想到自己。
    用不了多久，自己也会走到这一步。
    他放下茶缸，认真地思考起来。
    “智兄……”
    智申眼睛一亮，他竟然称自己“兄”，而不是刚进门的“智宗主”。
    “智兄！小弟膝下有十余子，伯鲁最长，却非最贤，不怕智兄笑话，伯鲁这孩子好吃懒做、贪玩厌学，没有一丁点贤明之相，也没有半点进取之心。赵氏若是交给他，肯定会日渐衰败。”
    智申“哦”了一声，“所以，贤弟的意思是把这个家交给无恤贤侄？”
    赵简子摇头，“若是去年冬天之前，我属意的人选还是无恤。但是冬天之后，我就改变了主意。”
    “为何？”
    智申忍不住身子前倾，眼睛中满是渴求之色。
    “去年，家族从姜国购入一批纸书，其中有《大侠姜十三》的画册，还有《论语》，伯鲁等人都在争抢画册，却对《论语》不屑一顾，即便有几人借阅，也是随便翻翻就丢到了一旁。而无恤不同……”
    说到这儿，赵简子哈哈一笑。
    “十多人中，唯独无恤把论语通读一遍又一遍，尤其是其中的《马政》篇，他亲自上手试验，从选马到喂马，再到马具的制作。”
    “其他诸子也跑到马厩，我本以为他们开窍了，却没想到他们是专程去看无恤笑话的，还说了许多尖酸刻薄的话。”
    “从那时起，我就打定主意，这个家交给无恤，也只有他，才能让我们赵氏更进一步！”
    智申没想到是这样。
    他喃喃自语道：“姜国的纸书，我们家也购买了，那些小子也都看了，有几个人也学着无恤组建骑兵队伍，北击匈奴，结果一去不回。”
    说到这话时，智申心中隐隐作痛。
    虽然死的不是自己儿子，可都是侄子，都是智家未来的得力干将。
    智申忍不住怀疑，同样的书，为什么赵无恤能读出名堂，自己的侄子们就不行。
    赵简子无奈的摊了摊手，表示他也很无奈。
    “贤弟，你接着说，为什么后来你又改变主意了？”
    赵简子答道：“后来无恤创下偌大的功绩，我突然觉得，赵氏容不下无恤了，他需要更广阔的天地。所以，这个位置交给伯鲁也不错。”
    “就这？”
    赵简子点头，“除了无恤，其他所有人选都是将就。既然如此，伯鲁身上那些缺点，也就不算缺点了。”
    “你就不怕这个家被他败坏干净吗？”
    赵简子大笑，“我之前觉得他好吃懒做，贪玩厌学。可是，贪玩算什么呢？谁小时候不贪玩呢？我以前也贪玩啊，贪玩就肯定厌学啊。既然如此，我给伯鲁多留几个贤明的家臣，不就行了？”
    “他还好吃懒做呐！？”
    “哈哈，智兄，咱们身为一家之主，谁会亲自下地干活？谁会亲自去伺候牲畜？谁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被窝也是侍女帮着暖热的。所以，懒做算什么呢？”
    “那，好吃呢？”
    “嗳~~~智兄，以前不知道世间有美食，认为好吃是罪，可是见识了姜国的美食，我才发现，以前都白活了。伯鲁就是再怎么贪吃，一天也就三五顿，能吃多少？我赵氏，还养不起他吗？”
    智申挠了挠头，突然觉得脑子有点儿不够用。
    姓赵的，不是在忽悠自己吧？
    赵简子自顾自说道：“伯鲁不贤，倒也无大过，虽不能令赵氏更进一步，却也不会招来什么大祸。我赵氏人丁单薄，他正好窝在家中，闭门造人，为赵氏做贡献。”
    智申问道：“你真舍得无恤这么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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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7章

    赵简子叹息一声，把小黄书递给智申。
    “我肯定舍不得无恤，可是晋国容不下他，他若回国，你们肯定会坐立难安，处心积虑要针对他！而且，他也不会回到晋国。”
    智申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赵无恤的名声太大了，一旦回到晋国，必然打破六卿世家的平衡，掀起一场、甚至一场场腥风血雨。
    眼下晋国六卿以智氏为首。
    所以，智申第一个不希望赵无恤回国。
    但智申心中不踏实，他不认为赵简子会放弃无恤这么好的子嗣，转而立平庸的伯鲁。
    智申翻看小黄书的时候，赵简子接着说道：“智兄幼子智瑶比其兄长有五项长处：身形高大威猛又有美鬓，精擅骑射，饱读诗书，能言善辩，坚毅果敢。”
    听到别人夸自己小儿子，智申嘴角翘起，心中非常畅快。
    “然而，智瑶有一个短处——那便是过于狂傲、过于自负！”
    智申点了点头，这个他当然是知道的。
    “老朽若是有瑶儿这副皮囊和才学，只会比他更狂傲。可惜，瑶儿比起无恤，还是差远了啊。”
    听到智申夸自己小儿子，赵简子也不自觉的嘴角翘起，然后又拿起茶缸吨吨吨。
    “所以，贤弟是希望我选瑶儿？”
    赵简子摇头，“不！我更看好智宵。理由嘛，我刚才已经说了。智瑶与我那无恤孩儿一样，都是雄鹰猛虎，小小晋国，容不下他们的心胸与志向，还是放出去，让他们寻找自己的机缘。”
    智申沉默不言。
    赵无恤已经寻找到了机缘，赵简子站着说话不腰疼。
    可瑶儿的机缘在哪里？
    他随手打开小黄书，却见一个夷狄女子。
    再翻，又是一个夷狄女子。
    用大拇指捻着书角快速翻页，一个又一个夷狄女子快速闪过。
    智申沉吟一声，“贤弟，你现在换口味了？正好，老朽有几个夷狄女子，都是好生养的，等会儿就着人给你送来。”
    赵简子摆了摆手，“这些都是中山国那边的宗室女子，是无恤送过来给我过目的。”
    智申立刻想到之前的群芳谱。
    没想到，鲜虞诸国也整了一份。
    “哦？这是挑儿媳呢？不知贤弟相中了哪个啊？无恤贤侄什么时候成婚，老朽这做伯伯的，也好送上一份大礼。”
    赵简子哈哈一笑，“挑？挑什么啊！那小子还是全都要！”
    智申错愕。
    他这边的消息都是中行氏送来的。
    一则，中行氏探听不到机密的消息，二则，中行氏的消息略显迟滞。
    所以，智申到现在还不知道赵无恤与鲜虞诸国联姻的消息。
    看着手中的“群芳谱”，再联想赵简子刚才的话，智申顿时选择了相信。
    赵无恤，是不会回来了。
    因为他在外面过得太好了。
    赵简子接着说道：“无恤娶了中山国宗室女，嫁妆就是整个中山国，其他几个国家的宗室女都是陪媵，他们的国家也都是陪嫁。无恤孩儿不敢做主，所以征求我的意见。”
    智申瞬间瞪大眼睛。
    看着赵简子弯成鱼钩状的嘴角，智申心中暗骂：征求？征求个屁，这等好事，你还能拒绝不成？
    随即，智申心中酸水直冒。
    本以为赵无恤击垮匈奴，在北方草原上建城，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却没想到，那只是开胃小菜。
    一场婚姻，直接收下了鲜虞联盟数个国家。
    这等好事，为什么不落在智氏？
    “赵贤弟，老朽有一孙女……”
    之前拒绝的太麻利了，智申现在后悔得不要不要的。
    赵氏这是要起飞啊。
    谁家的女儿攀上赵无恤，再生下子嗣，一辈子富贵不愁了。
    赵简子脸上表情不变，似乎忘记了智申当众拂袖而去的事情。
    “智兄，无恤孩儿那边好说，来者不拒。只是，人家夷狄女子都有陪嫁，咱们这边总不能两手空空吧？嫁女，可不是小事啊。”
    智申肯定知道这个道理。
    普通人家嫁女，别说陪嫁，还想着趁机收一笔彩礼。
    大家族不同，嫁女不是卖女。
    女儿的陪嫁越多，到了夫家之后，底气就越足，地位也越高。
    所以，大家族嫁女非常豪爽且阔绰。
    良田千亩、十里红妆什么的，都小了、少了。
    智氏想要嫁女，而且是嫁给赵氏无恤，肯定得是大手笔。
    智申心中暗骂：赵简子这个老狐狸，敲竹杠呢。
    大腿的筋肉动了动，想要愤而起身、拂袖而去。
    可智申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机械的翻着小黄书。
    他心中在计算利弊得失。
    身为六卿世家，他们深刻明白一个道理。
    钱财、土地都是身外之物。
    人，才是最大的财富。
    正是老祖们的文治武功，才有了六卿世家。
    赵无恤，令智申看到了老祖的影子。
    整合了鲜虞诸国的资源，再加上赵氏的帮助，赵无恤肯定会快速成长，成为一方雄主。
    他的子孙后代，也会成为类似六卿世家的家族。
    不过，赵无恤比六卿世家更强，因为他自身就是一国之君，他的家族将会是唯一的家族。
    没有任何竞争对手！
    没有任何桎梏约束！
    智申突然明白了赵简子的话。
    晋国对赵无恤而言，只能是牢笼，他不会让赵无恤回来。
    “贤弟，你说的没错！无恤贤侄在外面才会有更好的发展，有他坐镇，赵氏就相当于有了一个老祖，未来数百年，坚如磐石！”
    赵简子神色平静。
    因为，这正是他所想的。
    智氏和魏氏为甚能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们两家生死不知的老祖。
    赵氏也有过悟道境强者。
    可惜，悟道境寿终之后，赵氏瞬间被打回原形。
    这次，赵氏不会再重蹈覆辙。
    赵简子悠悠说道：“智兄，机会就在眼前，你好好把握。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智申点了点头，随即摇了摇头。
    “老朽很想抓住这个机会，但是……老朽没钱……拿不出那么多的聘礼。”
    刚开始的时候，智申随便拿出一些财物就行了。
    可是现在，行情不一样了。
    就是万亩良田、百里红妆，也不够看了。
    中山国直接把一个国家当嫁妆。
    智申就是砸锅卖铁，把整个家族搭上，也比不上。
    赵简子笑着摇了摇头，“智兄，我只想要你一句话，你若坦诚相告，我敢保证，智氏女可以与中山女平起平坐。”
    “还有这等好事？贤弟你尽管说，什么话？”
    赵简子短期茶缸，抿了一口茶，缓缓问道：“你们家那位智定天下的老祖，还健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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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8章

    智申早就想过，这次的谈话不会顺利。
    赵简子肯定会奚落自己、刁难自己，甚至羞辱自己。
    可现在，智申更希望赵简子对着自己破口大骂，然后摔杯子踹凳子，把自己轰出去。
    因为那样的话，是赵氏做出了选择，选择与智氏为敌。
    自己，是被动应敌。
    可现在，赵简子这老狐狸，把选择权交到了自己手上。
    智申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老祖的生死……
    要么生，要么死。
    可就这一个字，百年来一直都是智氏最高机密。
    如果其他人这么问，智申肯定能轻松应对。
    要么呵斥，要么不语。
    脑海中早就模拟过上百次，绝对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可，发问的是赵简子。
    赵简子没什么了不起的，可他有个好儿子。
    一个有成祖潜力的好儿子。
    智申必须慎重应对。
    如果欺骗了赵简子，后果会很严重。
    见智申许久不说话，赵简子呵呵一笑。
    “智兄，是我唐突了。”
    智申却一拱手，“贤弟，老朽并非有意隐瞒，而是关于老祖的事情，老朽也不甚清楚啊。”
    赵简子点了点头。
    他相信智申不会骗自己。
    毕竟，骗自己没有好处。
    智氏老祖是死是活，等无恤孩儿成长起来，一试便知。
    一个不知死活的悟道境，跟一个货真价实的悟道境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
    “你们那位老祖，就没有留下什么消息，或者线索吗？”
    身为六卿世家，最关心的就是自家老祖那些旧事。
    除了这些，世上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们追求的了。
    赵简子这般打探，也是为了给赵无恤搜集关于悟道境的资料，为其成长做铺垫。
    智申摇了摇头，“你们赵氏老祖当年也跟随文公前往齐国求取真经，习得管圣之学。我们智氏有的，你们赵氏肯定也都有。”
    赵简子呵呵一笑，“管圣有霸业十三篇，不过我们的老祖只学会了十一篇。就这十一篇，如今也遗失大半。而我赵氏藏书，只字不存，这都是谁干的好事呢？”
    想当初，重耳带着一群臣子流亡齐国。
    这群人整日求学，确实学到了很多真本事。
    相传，管圣有霸业十三篇，这是管圣毕生心血智慧的结晶，也正是靠着这十三篇，管圣才能在短短十多年间将桓公捧上霸主，令齐国称霸四十年。
    只是，管圣将这十三篇分别传授给弟子门人，每个弟子都因材施教，只学到其中一两样，谁也没有习得全部。
    重耳的诸多臣子分别拜谒不同的弟子门人，然后把各自的所学汇总到一起。
    由此，重耳和他的臣子们拼凑出了霸业十三篇。
    这十三篇中只有六篇是完整的，从多个弟子门人处习得，然后互相印证，确认无误。
    还有四篇是残缺的，至少是不完全的。
    拼凑印证时发现很多地方残缺不全，或者自相矛盾。
    也不知是管圣的弟子门人学艺不精，又或者学习的人理解有问题。
    更有三篇，只存在于传说中，只知道有这三篇，却不知道是什么名字，又是什么内容。
    因为拼凑、整合的缘故，重耳以及臣子们都知道管圣霸业十三篇的内容。
    他们也都将这些治国、修行的书籍整理起来，作为家学传承给子孙。
    齐国重用紫霄门，迫害管圣弟子门人，这些人死的死逃的逃。
    反倒晋国，靠着管圣的霸业十三篇，治国人才接连不断，悟道境强者也一个又一个。
    于是有了晋国的快速崛起。
    不过，始终有一根刺梗在所有人心中。
    那就是，当初拼凑、汇总霸业十三篇的时候，是不是有人藏私了？
    因为管相弟子门人为了躲避清算和追杀，死的死、逃的逃，隐姓埋名的隐姓埋名。
    重耳以及诸多臣子也流亡逃窜，自身难保，整天朝不保夕。
    等到回国登基，大权在握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年后了，更没可能查清当年旧事。
    但，六卿世家都坚定且一致认为，有人藏私了。
    如果每个人都坦诚相告，互通有无，肯定能拼凑出完整的霸业十三篇。
    智申摇了摇头，“贤弟，文公在世时，我们六卿世家精诚团结，国力蒸蒸日上，从来没有什么争端，更别说仇恨。可是为什么文公一去，我们六卿世家就反目成仇，更是冒出诸多流言蜚语？”
    赵简子叹息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这真的是楚国散布谣言，离间我们六卿世家，可如果咱们都问心无愧，又怎会上当呢？”
    “是啊！一百多年了！我们六卿世家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言，厮杀了一百多年，一个又一个同生共死的老伙计被杀得血脉断绝。接下来，又不知道会轮到谁。”
    赵简子呵呵冷笑，“我们赵氏已经被杀过一次了，家宅中被你们掘地三尺，搜了数十年。无论下一个是谁，也不会是我们！”
    智申看了一眼手上的小黄书，“没错！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你们赵氏。有无恤在，你们赵氏可以高枕无忧！”
    “可是我很想知道，管圣的霸业十三篇究竟有什么好的，能让你们这般痴狂？”
    智申捏着胡须问道：“你真不知？”
    “不知！我们赵氏虽然血脉没有断绝，但我们的传承已经断了。关于老祖的事情，我一个字都不知道。所以，我很想知道！”
    智申叹息一声，“你看看！连你都这样，更何况其他人。楚国那群上不得台面的家伙，打仗不行，玩弄人心却一个比一个精明。散布几句谣言，就把咱们弄成今日这般田地。”
    “智兄，即便你不说，我也有其他途径得知。”
    智申明白，赵简子说的是魏氏和韩氏。
    这三家一向走得近。
    或许，赵简子早就从两家口中得知了某些隐秘，只是再在自己这里印证一下。
    这一瞬间，智申心中无力。
    曾经同生共死，精诚团结的六卿世家，竟然成了这般模样。
    就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传言。
    “贤弟，管圣的霸业十三篇不仅仅是治国和修行，还有长生！我家老祖，以及魏氏老祖，都去寻长生了。所以，我真不知他们是死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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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9章

    诸侯会盟结束，观礼的各国在短暂停留之后，纷纷开始返程。
    剩下的都是鲜虞诸国，还有其他以鲜虞诸国马首是瞻的异族。
    春秋世界的鄙视链中。
    周天子是第一档，普天之下莫非王臣嘛。
    晋国是独一档，因为他也是姬姓诸侯，与周天子关系最近。
    同时，晋国又是诸侯之伯长，代天子讨不臣，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则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紧接着是华夏诸侯各国。
    然后是楚国这种蛮夷之中的强国。
    再然后是中山国等略逊楚国的夷狄国家。
    最底层是连鲜虞诸国都不如的异族小国，或者小部落。
    可是这次肥国会盟，以及羊毛联盟的建立，让北方、东北方各个小国家、小部落看到了希望。
    跟着晋国混是不可能的，跟着华夏诸国混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可以跟着鲜虞诸国混嘛。
    鲜虞诸国马上就要融入华夏圈子了，此时不跟着鲜虞诸国混，更待何时啊！
    看到这些小国献殷勤的模样，岳川想起了一个段子。
    上辈子的世界里，华夏户口是出了名的难搞。
    这时候，有一些聪明的外国人跑到宝岛落户。
    有人不解，宝岛的户口有什么好的？
    这些聪明的外国人回答道，等着宝岛回归，自动获取华夏身份证，这是外国人最简单也最有希望获得华夏户口的方式了，而且是唯一一次。
    眼下这些异族小国、部落就是同样的心思。
    直接加入华夏文明圈子不现实，那就先加入鲜虞文明圈子嘛。
    于是，他们都吃羊肉串，练摔跤，信长生天。
    尤其是信长生天，那叫一个积极。
    晋国、齐国等大国虽然也渴望长生，但拉不下脸，不好那么直接。
    异族小国就没这方面的顾忌了，信什么不是信？
    于是，压力来到岳川这边。
    肥国的宫殿中，岳川、赵无恤，以及鲜虞诸国国君共聚一堂。
    旁边还有长生神教的精灵，以及它们的出马弟子们。
    岳川问道：“诸国心向我教，想要奉我教为国教，然而，他们国中原本就有土生土长的信仰，对于这个问题，大家觉得该怎么解决？”
    说起来，这些小国家、小部落都是毫无信仰的。
    或者有着最原始、最朴素的信仰。
    比如一座山、一条河、一棵树，甚至一块石头，都有可能成为他们的信仰。
    如果部落旁边有什么土生土长的精怪，也会被膜拜起来。
    各种山精野怪、魑魅魍魉，在这片土地上混得风生水起。
    长生天的信仰想要进入这些国家，并且在其中扎根，必须先解决现有的宗教势力。
    听到岳川的话，众人全都看向赵无恤。
    因为赵无恤现在的身份是“长生天最忠诚的守护者”。
    世俗世界中所有需要付诸武力的事情，都要经由赵无恤。
    “师父！我的骑兵不止可以杀人！还可以弑神！”
    听到这话，屋内众人齐齐一凛。
    这赵无恤，好大的胆子。
    竟然在长生天面前说“弑神”二字。
    然而，岳川并没有生气。
    神这个词，原本就是中性的。
    它并不高大，也不神圣。
    而且，华夏自古以来就有弑神的传统。
    太阳不干好事，那就射下来。
    赵无恤这番话，正合上古先民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岳川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一个地方，名为黑风镇，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喜欢混迹其中，在城内交易。不但北方各族，就连齐国田氏也在其中设有据点。”
    黑风镇是岳川起家的地方，第一桶金就是用橡胶鞋垫换来的。
    只是没想到，橡胶鞋垫兜兜转转坑死了专修雷法的紫霄门，然后引出后续的田氏险些代齐。
    黑风镇周围鬼怪横行，碑王和五鬼都是混这片儿的。
    各种魑魅魍魉数不胜数。
    岳川的长生天信仰想要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就必须用雷霆手段，扫灭一切牛鬼蛇神。
    鹿灵、狼灵、羊灵这些灵体对视一眼，短暂交流了一下。
    几百年来，它们几个一直守护着鲜虞诸国，少不得跟隔壁那些魑魅魍魉打交道。
    鬼怪不干好事，今天偷羊，明天偷汉子。
    免不得跟鹿灵它们干架。
    鹿灵它们的香火，一半都消耗在了各种战斗上。
    “长生天，我觉得，可以杀过去！一个不留！”
    “对对对，我也赞成杀过去，把那些妖魔鬼怪都铲平了。”
    “先打死，再问它们服不服。”
    精灵们对隔壁那些山精野怪是真的痛恨。
    一则，一直跟自己打架，消耗自己的香火。
    二则，它们不希望岳川诏安，把那些山精野怪招进来。
    精灵们跟着老鹿，信了几百年长生天，这才有了今天的好日子，那些山精野怪一天也没信过，一句“诏安”就想跟自己平起平坐。
    凭什么？
    看到鹿灵等精灵发话，出马弟子肯定是清一色的支持。
    绵皋等国君也跟着点头。
    看到大家一致要求开战，岳川点了点头。
    “巨鹿将军！”
    鹿灵先是愣了一下，心中暗道：谁啊，叫这么拉风的名字。
    可是看到众人目光转向自己，鹿灵猛一激灵。
    “末将在！”
    岳川接着说道：“巨鹿将军，率领其他各路兵马，以及你们麾下弟子，前去无恤帐下听令。”
    “末将听命！”
    这次，不但鹿灵，其他各精灵也都躬身领命。
    同时，它们也明白了自己在长生神教中的地位。
    长生天之下，赵无恤最大。
    赵无恤有权节制“巨鹿将军”、“鹰扬将军”等。
    不过，鹿灵它们心中没有任何不满。
    能抱上长生天的大腿，自己已经获得了极大的好处。
    一个将军封号，令自己有了册封，可以借助国运修行，降低香火的损耗。
    如果没有这层关系，别说将军封号，估计小命都保不住。
    到那时，自己也是被讨伐的对象。
    “无恤，你此次作战的对象不是普通人，而是各种魑魅魍魉、山精野怪，你需要什么支持，尽管开口。无论人员、物资，又或者其他什么，你想要什么，尽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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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0章

    羊灵忍不住说道：“伟大的长生天，您直接出手把它们荡平不就行了，何须这么麻烦！”
    鹿灵踹了羊灵一脚，连忙说道：“长生天大人，它经常拿头撞树撞石头，脑子撞坏了，不太会说话，您不要把它的话当回事。”
    羊灵骂道：“咱们早就舍弃肉身了，都没脑子的，又怎么会坏！”
    岳川摆了摆手，制止了羊灵和鹿灵的争吵。
    “你们几个一直攒不住香火，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鹿灵连忙说道：“是因为虫病！”
    其他几个精灵也纷纷点头。
    都是虫子害得，信徒们不是生病就是遭瘟，每次都得耗费香火去处理。
    岳川摇了摇头，“你们只说对了一半！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不注重人才的培养！尤其是战斗这种事情，你们总是亲力亲为，看起来好像雷厉风行，实则治标不治本！”
    众精灵难以置信。
    “啊？”
    “我们做错了吗？”
    “难道拿人香火替人消灾也错了？”
    倒是赵无恤，若有所思。
    岳川问道：“你们不注重培养下属，除了少数几个出马弟子，就没有可用之人了。当然，这也跟鲜虞诸国地盘小、人口少有关，无论哪里有事，你们都能很快赶至。可是你们想过没有，随着地盘的扩大，信徒的增加，你们这种方法还玩的转吗？”
    众精灵深思。
    刚开始时，它们也是抱团在一起的。
    可是随着鲜虞诸国建立，地盘不断扩大，它们也跟着分开，到各国去坐镇。
    可是以后呢？
    各个小国、小部族皈依长生天，他们那儿该怎么处理？
    岳川继续说道：“你们想想，以后这片土地上再有山精野怪侵扰，魑魅魍魉侵袭，你们该怎么办？还是随叫随到吗？如果同时有两个地方出事，甚至三个地方出事呢？”
    鹿灵沉吟一声，“如果有多个地方出事，肯定要分轻重缓急，先去最紧急的地方。”
    岳川呵呵一笑，“在所有信徒眼中，自己的事都是火烧眉毛的大事，他们才不会管什么轻重缓急，他们只知道，长生天不是有求必应。”
    岳川指了指赵无恤，又指了指身前诸多精灵，还有精灵身后的出马弟子们。
    “他们能解决的事情，就不会上报给你们，你们能解决的事情，就不会上报给我。你们和无恤是两个不同的力量体系，你们将会分散到各个乡村，倾听最底层的声音，解决山精野怪偷鸡摸狗，或者魑魅魍魉害人的事情。”
    “如果有某个世俗国家或者城镇与妖魔鬼怪沆瀣一气，你们无法应对，那就上报给无恤，让无恤出兵，直接把那个国家或者城镇连根拔起！”
    轰！
    听到这话，无论赵无恤还是精灵们，都浑身一震。
    赵无恤没想到自己的权力会这么大。
    可以制裁一个部落，一个城镇，甚至一个国家。
    精灵们也明白了自己的职权范围。
    单打独斗，归自己。
    如果是大规模战斗，甚至大规模战争，归无恤。
    双方都明白“长生天守护者”是什么意思了。
    看到众人一副了然的模样，岳川接着说道：“你们几个，平时没事就努力积攒香火，好好修行，只有你们实力提升了，才能更好地应对危机。如果你们整日东奔西跑，到处救火，既攒不下香火，也没时间修行，时间一年年过去，你们始终原地踏步。”
    众精灵纷纷低头。
    羊灵却问道：“我们四处救火不对吗？如果不是这样，诸国得死多少人，遭殃多少牲畜？”
    岳川点了点头，“没有说你们这样做不对！只是，你们的能力越强，能拯救的人也就越多。眼下你们都是阴灵，见不得阳光，你们只能在黑暗中行走，白天必须借助出马弟子的身体。可如果你们积攒百万香火，凝聚更强的法相，就能在阳光下自由行走，如我这般……”
    说着，岳川走到门口处，掀开厚厚的帘子。
    烈日照射进来，就像万箭齐发，将屋中的黑暗刺得千疮百孔。
    众精灵纷纷避退，或者干脆上身，躲入出马弟子体内。
    岳川却抬起双手，掬起一捧阳光，静静感受。
    许久之后，岳川合上帘子，重回主位。
    众精灵这才现出身形。
    岳川嗤笑道：“看看你们的模样，可有一丁点神明的样子？一个个都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哦不，灰家的也能在阳光下行走，不像你们这般！”
    众精灵都低着头，不敢顶嘴。
    之前是没有册封，根基不稳，攒不住香火。
    现在有了册封，必须得把香火攒起来了。
    百万香火，这是第一个小目标！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就必须少干架。
    偷鸡摸狗，小孩丢魂这种小事直接交给弟马们去处理。
    杀人夺魂，吃人害命这种大事直接交给赵无恤去解决。
    自己一心攒香火就是。
    不到百万香火不出山。
    “我等谨遵长生天教诲！”
    岳川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上次清剿吴国河神教的时候，自己亲自出手，凭借河神印大杀四方。
    但是到了七河之地，岳川就没怎么出手了。
    除了城隍庙里镇压七十二路烟尘，其他战斗都交给了黄家兵马。
    这一次，岳川同样打着练兵的想法。
    鹿灵它们本就是善战之辈，赵无恤也兵强马壮。
    如果能拿下这次战斗，赵无恤的声望将再度飙升，对今后的统辖和治理都有好处。
    鹿灵它们也能借这次战斗做功德、收香火。
    如果岳川出手。
    就像满级大号打新手村的怪，既做不了任务，又得不到经验，血亏。
    任何一个组织，或者势力，想要做大做强，都得注重人才的培养。
    没有人才，很可怕，就像“蜀中无大将，廖化当先锋”一样。
    人才扎堆，也很可怕，就像大明的“五龙同朝”。
    没有人才和人才扎堆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的。
    比阶层固化更可怕的是压根就没有阶层，没有晋升空间，所有人才都拥堵在了同一个阶层。
    所有的努力，都成了内卷。
    最终如鹿灵它们那样，努力了几百年，却一无所获，一点儿香火没攒，还得倒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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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1章

    统一了思想之后，岳川转回赵无恤。
    “你还需要什么支持，尽管开口！今后，你的兵马将会成为我教最锋利的刀，伐无道、讨不臣！神挡杀神、魔挡诛魔！”
    岳川很喜欢上辈子世界里的一句话：扫嘿才需要线索；反孔只需要名单。
    上辈子看了那么多小说、动漫和电影。
    但凡有灵异力量存在的世界，都有专门处理灵异事件和管理超能人士的部门。
    仙家有出马仙还不够。
    出马仙在各地立堂口，最多也就是处理零星的小事。
    比如精怪偷鸡摸狗，鬼魅吸血害人，又或者某个墓地里出了僵尸之类的。
    倾向于单打独斗。
    就算堂口里胡黄常蟒清风配齐，也改变不了单打独斗的本质。
    如果遇到成群结队的敌人，或者某个世俗部落、村镇乃至国家被魑魅魍魉裹挟。
    堂口的力量就不够看了。
    黑风镇周围鱼龙混杂，各种势力盘根错节。
    历史上，中原诸国打得烽火连天，燕国一直不声不响。
    战国七雄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是韩国，另一个就是燕国。
    韩国是三晋分出来的，就像斗地主里面的三带一。
    谁大谁小，看前面的三就行了，别管后面的一。
    燕国没有什么跟脚，要不是刺秦王的时候高光了一把，存在感就更低了。
    以前岳川也不明白，燕国一直在干什么。
    现在，通过黑风镇向周围了解，岳川才知道，燕国跟中原诸国不一样，它身边全是妖魔鬼怪。
    中原诸国厮杀混战，无论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史书上都能写一笔，自然青史留名。
    可燕国那些事，哪个史官敢写？
    也许真有史官写了，但是后世修编史书的时候一看。
    卧槽！
    某某年某某月，天降血雨，乌云压城，燕国君急病不起，高人入宫，步罡踏斗，念咒施法，一道惊雷劈下，忽有如山腐肉从天而降，腥气弥漫，人畜立毙……
    这种东西，能往史书上填？
    删了删了！
    退稿退稿！
    封书封书！
    这种事情你别说，还真有！
    唐朝修晋史的时候就是这个感觉。
    他娘的，晋朝人怎么记录历史的？通篇的妖魔鬼怪。
    你要说史官他没素养吧，一个个都给你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无论什么鬼，长什么模样，从哪里来的，来干什么的，都给你原原本本记下来。
    你要说史官有素养吧，整个晋朝的历史，删了妖魔鬼怪相关的，就两张皮了。
    唐朝人真是捏着鼻子把晋史给修完了，而且都不敢署名，唯恐被后世骂。
    所以，到底是晋朝的史官瞎几把写，还是晋朝真的妖魔鬼怪遍地？
    岳川觉得，应该是后者。
    晋朝可以说是最菜的大一统王朝了。
    人族气运低，就镇压不住妖魔鬼怪、魑魅魍魉。
    眼下的燕国更别提了，弹丸小国，完全是在妖魔鬼怪夹缝中生存。
    同一片天空，中原诸国拿的是《水浒传》、《红楼梦》剧本，燕国拿的是《西游记》剧本。
    赵无恤说道：“我的骑兵一人三马、四马，骑兵可以在马背上睡觉，可是马匹不行，它们全程得不到休息，大大拖累了行军速度，若非如此，我们这次行军还可以更快。所以，我希望能中途换马，以达到昼夜行军的效果。”
    岳川点头，“这个事情，你跟胡家的商量，拿出一个对策！”
    众精灵疑惑。
    胡家？
    没听说过。
    倒是赵无恤瞬间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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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2章

    五鬼搬运，瞬息千里，甚至瞬息万里。
    自己当初为了耀武扬威，拒绝了胡二，没有使用五鬼搬运。
    但是炫耀武力的效果已经达成，以后就能使用五鬼搬运了。
    只要在掌控范围内选择几个坐标，以此向周围辐射，就能全部范围“一日达”。
    无论什么地方出现问题，都能朝发夕至。
    赵无恤大喜，接着说道：“我们的兵器、装备，需要得到加强。眼下的骑兵，人人锤炼血气，阳气十足，对付寻常山精野怪、魑魅魍魉毫无压力。但是遇到更强的对手，就显得吃力。”
    岳川将这个记了下来。
    “没问题，我给你们设计一款制式装备。”
    赵无恤想了想，又提出后勤。
    “我们饮食有行军丹，可以保障体力，但是有时候涉及搜索、追踪，短时间里无法解决战斗，所以我们需要更多行军丹，除此之外，我们需要保障饮水，我希望给每个骑兵都配备玄工业铜水壶。”
    众精灵和国君们一个个大眼瞪小眼。
    行军丹？
    没听过。
    但是玄工业，他们听过。
    之前赵无恤拿出的陶盆、瓷盆，都是玄工业出品。
    “难道玄工业还有铜壶？”
    “听这话，应该是！”
    “连无恤都没有的东西，肯定是好东西。”
    岳川有点无语。
    不同于陶瓷材质，玄工业的铜制品能铭刻更多阵法、符篆。
    内部空间更大，而且是独立空间。
    独立空间的好处是与外界完全隔绝，任何能量都无法在彼此之间传递。
    一则，可以达到保温瓶的效果，无论热水还是冰水，放里面都能长久保持，而且不变质。
    二则，没有重量。
    陶盆、瓷盆里面装东西，有一斤算一斤，没有任何变化。
    这也是陶盆、瓷盆做不大的原因。
    装的东西太多，直接把自己压垮、压崩。
    但铜制品不同，因为内部独立空间的原因，几乎不受重量影响。
    一千斤的水装进去，就跟一滴水一样。
    一个铜壶携带的水，足够几十号人，甚至几百号人使用。
    赵无恤提出给每个骑兵都配备铜壶，在岳川看来是没必要的。
    “不对……”
    岳川想到了铜制品最后一个用途——封印灵体。
    “无恤，你是要把魑魅魍魉抓起来？”
    赵无恤点了点头，“如果它们放弃抵抗，我可以给它们一个接受审判的机会，把它们带到您面前，由您裁决。当然，如果它们负隅顽抗，那就直接诛杀，节省时间！”
    听到这话，岳川笑着点了点头。
    “不错！无恤，你想的很周到！就按照你说的办！装备的事情，我来解决！”
    之前和长卿争论“军队”的时候，岳川是持反对态度的。
    天下人对于军队的理解过于片面和狭隘。
    春秋之后，紧接着就是战国，烽火连天、尸骸遍地。
    军队总是用于内斗，厮杀。
    但现在，岳川开始着手建立武装。
    在华夏诸国圈子，这支武装叫墨门。
    兼爱、非攻、阻止不义之战。
    在夷狄诸国圈子，这支武装叫……
    岳川还没想好。
    上辈子的历史中，春秋战国有几支“精兵”，或者说“特种部队”。
    魏国的魏武卒，缔造者兵家亚圣吴起。
    《荀子·议兵》记载了魏武卒选拔标准：魏之武卒以度取之，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身披三重甲、手执长戟、腰悬利剑、还要背着一个大盾牌、随身携带重弩和五十支弩箭，携带三天的干粮，半天之内急行军一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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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3章

    相当于五十公斤负重马拉松，才有资格成为魏武卒。
    后人看到这种苛刻的条件，除了直呼变态，就是大喊不可能。
    能达到这种要求的，还是人吗？
    然而，历史上明确记载：魏武卒大战七十二，全胜六十四，其余均解。
    大战七十二，六十四胜，八次不分胜负，没有败绩！
    魏武卒与秦军交战，攻下了函谷关，夺取秦国五百里土地，大大压制了秦国的发展。
    阴晋之战中魏武卒以五万人，破秦五十万，差点灭掉秦国。
    战国初期，魏国最强，也都是靠魏武卒的兵锋。
    这是华夏历史上第一支特种部队，也是第一支职业化军人。
    也是从这里开始，“魏”和“武”产生了直接联系，“魏武”也就等同“威武”。
    至于秦国的秦锐士，齐国的技击士，赵国的边骑等，都是借鉴或者模仿魏武卒。
    上辈子的历史中，赵无恤用不光彩的手段覆灭了代国，获得了养马之地，从而组建起一支数量庞大的骑兵队伍。
    之后，赵雍“胡服骑射”，赵国的骑兵战斗力得到增强，时不时就找匈奴人刷经验、刷资源。
    “胡人不敢南下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说的是秦国，实则是赵国栽树，秦国摘桃。
    赵边骑把匈奴打残了、打废了，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气，被秦国抢了人头。
    邦仔推翻秦国得了天下之后，信心满满的去打匈奴，结果白登之围，差点成了“匈奴留学生”。
    所以，真正以战斗力论，赵边骑应该是强于秦锐士和邦仔。
    只是赵边骑一直在打匈奴，中原这边名声不显，其战斗力被严重低估。
    也正因为赵边骑打匈奴打得太狠、太轻松，中原这边都以为匈奴啥也不是，我上我也行。
    想到这儿，岳川向赵无恤说道：“你的骑兵，以后就名为‘边骑’，是边疆之骑，更是边缘之骑，维护光与暗、善与恶、是与非边缘的骑兵！处置所有越界的人，或者其他存在！”
    赵无恤躬身领命。
    “至于边骑的选拔标准：衣三重甲、负三日粮、携长短三兵器、日行三百里！”
    岳川直接照搬了魏武卒的选拔标准。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表情平淡。
    难是难了点儿。
    但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这变态的人多的是，尤其是修行者。
    赵无恤想了想，说道：“师父，我的骑兵注重速度，如果穿上重甲，再携带盾牌，恐怕会失去速度优势。”
    岳川摇了摇头，“装备的事情你无须担心，我会解决！”
    赵无恤想到一种可能，眼睛里光芒迸发，随即不再言语。
    岳川拿出一个百宝袋，向众人展示一番。
    看上去只有巴掌大小，却能从中掏出一堆东西。
    最重要的，百宝袋薄如蝉翼，轻若无物，可以贴身隐藏。
    岳川说道：“边骑是我们最精锐的力量，我给他们最好的资源！百宝袋，每人一个，用于携带装备、被褥、食物、药品等。”
    “玄铜水壶，我会给他们安排，每人一个，用于装盛饮水。”
    “武器，有长短、远近之分，边骑不但要精通骑射，还要精通步战、格斗。任何场景之下，都能拥有强大的战斗力。”
    这时候，绵皋突然想到一件事。
    “长生天，我们摔跤、射箭、跑步选拔出来的人才，是不是也有机会进入边骑？”
    岳川点头，“没错！如果在三项比赛中取得名次，可以直接进入选拔。”
    绵皋“哦”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我懂了！三项比赛意味着三项之力，边骑的核心就是三项之力！”
    岳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摇了摇头，岳川拿出一把吴国的大宝剑。
    “这些都是吴国铸剑师铸造的利器，不过这只是一个空壳，还需要灌入灵魂！只有这样的灵剑，才能对山精野怪以及魑魅魍魉产生威胁！”
    岳川又拿出一枚指环。
    “这是役使阴兵的道具，其中封印有一只阴兵，战斗中可以将其唤出，辅助自身。”
    说着，岳川催动指环。
    一阵阴风卷起，屋中出现一个身穿铠甲，手持长戈的士兵。
    岳川解释道：“这是最普通的阴兵，通过法术祭炼而成，实力不高、功用有限，只能执行一些简单的命令。不过，阴兵可以通过香火祭炼，不断提升、变强，原理跟你们差不多。”
    岳川说的是鹿灵等精灵们。
    香火成神，与阴兵是同一个路子。
    区别是，香火成神接受的是广大信徒的香火，积累快、提升快。
    弊端是，收人香火，替人消灾。
    而且每日都要遭受各种杂念侵蚀，要消耗香火维护自身意志。
    阴兵接受的是单人香火，香火来源少，提升慢。
    但阴兵供奉可以继承，父传子、子传孙，一家一姓一族。
    他们心意相通、意志相同，香火纯粹、没有多余的私心杂念，阴兵不会受到侵蚀，反而会在一代又一代意志的加持下诞生灵智。
    讲解了阴兵的效果后，岳川对阴兵下达指令，让其简单的行走，以及攻击。
    然后是搬桌子、端茶等简单动作。
    虽然呆滞，却一板一眼。
    看到这一幕，众精灵反应平淡。
    它们自己就是灵体，没什么好稀奇的。
    但绵皋等人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他们都是普通人，面对特殊存在时，毫无还手之力。
    如果有一个阴兵在手，能多几分自保之力。
    而且，阴兵还能传递给子孙后代。
    也就是说，供奉一个阴兵，每日香火不断，家里就有了一个守护神。
    而且，这个守护神的力量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提升。
    几十年后、几百年后，这个守护神的力量也会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比起眼下的巨鹿将军、鹰扬将军等，也差不到哪里去。
    最主要的，长生天手上的阴兵没有灵智。
    家族成员一代又一代向其灌输意志，才能令其诞生思维。
    这种思维的根源就是保护家宅和家族。
    想到这儿，绵皋拱手问道：“长生天，能否赐我一个阴兵啊？”
    其他诸君也跟着拜倒，“长生天，我也想要一个阴兵。”
    （第四更~上一章审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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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4章

    晋国，赵氏。
    赵简子依旧斜躺在锦榻上，伯鲁在旁边看小黄书。
    “这些都是中山国的宗室女子，她们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无恤的后宫。”
    “什么？这……这……这……”
    伯鲁难以置信。
    他捻着书角快速翻页，心中估算着小黄书的页数。
    一张纸代表一个女子，这本书少说也有一百个。
    而她们，全都是赵无恤的后宫。
    一百个女子，伯鲁并不羡慕。
    毕竟以他的身份和地位，想要一百个女子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赵氏人丁单薄，对女人这块儿管得很松，甚至有种默许的态度。
    家中男丁只要有能力拱白菜了，就会大开方便之门。
    伯鲁拱过的白菜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只是都在外面拱，不敢带回家。
    但伯鲁再怎么拱，也都是普通女子，要么是寡妇，要么是为了钱财，还有狐朋狗友家中养的女婢。
    而赵无恤呢，一百多个，全是宗室女。
    虽然都是夷狄女子，可夷狄的宗室也是宗室。
    伯鲁咽了口口水，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父亲，这么多人，无恤应付得过来吗？要不……”
    赵简子愣了一下，随即捡起鞋子甩在伯鲁脸上。
    “你这小畜生，说什么呢？这种事你也敢想？混账东西，滚出去！”
    伯鲁刚要跑，后面又传来一声暴喝。
    “滚回来！”
    赵简子气呼呼的说道：“无恤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管好自己，管好这个家，以后别给无恤添麻烦就行了！”
    听到这话，伯鲁心中一阵轻松。
    父亲，终究是爱自己的，打算把赵氏传给自己。
    可是下一秒，伯鲁就感到不对。
    赵氏给了自己，无恤怎么办？
    自己继承家业，无恤会答应吗，家中的老人们会答应吗？
    还有！
    别给无恤添麻烦，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无恤他……”
    赵简子说道：“中山国宗室，陪嫁是整个中山国。也就是说，单凭这次婚姻，无恤得到的土地、城池、人口，就超过整个赵氏。”
    “这……”
    伯鲁有点羡慕了。
    赵氏虽然也有土地、城池、人口。
    但都很有限。
    中山国虽然是夷狄国家，实力却不容小觑，哪怕六卿世家中最强的智氏，跟中山国比起来也相差甚远。
    最重要的，赵氏是臣子，而无恤到了中山国，就是国君。
    君臣有别。
    伯鲁突然感觉还没到手的宗主之位不香了。
    赵简子又说道：“除了中山国，楼烦、代、鼓、仇、肥等国也都一同陪嫁，并且把国家作为嫁妆。也就是说，用不了多久，无恤就会拥有等同半个晋国的土地、人口。”
    伯鲁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会把宗主之位给自己了。
    因为，无恤的成就如此之高，已经不可能再兼任赵氏宗主。
    不用想也知道，无恤会分出去，自立门户。
    赵简子说道：“荀首食采于智邑，荀林父曾为中行将军，故以智氏、中行氏别之，荀罃号为智罃，荀偃号为中行偃。晋国六卿，智氏为尊，不仅仅是因为智氏位高权重，还因为智氏人多势众。荀氏、智氏、中行氏，俱为一体，其子孙遍布各地，大权在握。”
    伯鲁立刻明白了父亲的意思，“那么，无恤自立门户后，当以何为氏？”
    “华夏入夷狄则夷狄，夷狄入华夏则华夏。若无恤以夷狄为氏，其子孙便为夷狄，依为父之意，无恤继续使用赵氏。你为晋国赵氏，他为中山赵氏，你俩兄弟同心，互为照应，可保赵氏两百年平安，不致再招杀戮。”
    荀氏也好，智氏也罢，他们都身在晋国。
    无论换成什么招牌，终究还是那帮人。
    但赵无恤不同，他身在夷狄之国。
    “赵”是其与华夏唯一的联系，也是其与晋国赵氏唯一的纽带。
    其他什么都能改，但唯独这个不行。
    伯鲁拱手，“孩儿谨遵父亲教诲！”
    赵氏孤儿，这是赵氏子孙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
    谁也不希望这种惨剧再度发生。
    上次有韩厥舍命相护，下次呢？
    伯鲁瞬间明白，赵无恤的中山赵氏将会是另一个韩厥，另一个在关键时刻拉自己一把的强援。
    同样的道理，晋国赵氏也可以帮中山赵氏。
    双方互为依仗，互为犄角。
    任何人想要攻击赵氏，都得三思而后行。
    一瞬间，伯鲁明白了很多道理。
    他也明白了父亲一直以来的筹谋。
    身为家主，着眼的并不是长房、二房争锋，娇妻、美妾吃醋，更不是每日柴米油盐这些鸡毛蒜皮。
    更多的是谋百年，谋两百年。
    谋五代人，甚至十代人。
    在这个尺度面前，一人的贤愚，一隅的得失，一时的对错，根本算不上什么。
    赵氏曾经误入歧途，被杀的只剩一人。
    但是现在，赵氏找到了正确的方向，前途无量，未来可期。
    “父亲，我明白了，今后晋国赵氏会以中山赵氏为尊，孩儿有生之年，也都会以无恤马首是瞻！”
    赵简子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身子也从斜卧变成直立。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伯鲁，犀利的目光仿佛要变成刀子，把伯鲁剖开，看看里面是不是被掉包了。
    “伯鲁，你刚才说什么？”
    伯鲁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孩儿愚钝，始终不能领悟父亲大人的苦心。现在，孩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好！好！好啊！”
    赵简子哈哈大笑，他招了招手，示意伯鲁到近前来。
    “之前智申来了一趟，想要把他家的女子嫁给无恤，不过后来他改变主意了。”
    伯鲁疑惑，“为什么？他不是早就改变主意了吗？”
    第一次提亲的时候，无恤“全都要”，智氏感觉受辱，改变主意，拂袖而去。
    第二次提亲，无恤还是“全都要”，智氏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赵简子拈着胡须，呵呵说道：“智氏，拿不出相应的陪嫁，所以只能作罢。”
    伯鲁呆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倒不是智氏穷困潦倒，而是中山诸国的陪嫁太丰厚了，智氏就算砸锅卖铁，也比不过人家。
    既然如此，只能放弃无恤。
    “所以，为父把这门亲事留给了你。”
    伯鲁就像被扼住脖子一样，笑声戛然而止。
    “呃……智氏陪嫁多少财物？”
    赵简子沉默了几秒钟，说道：“没有任何陪嫁！”
    伯鲁同样沉默了几秒钟，“父亲一定不会让孩儿吃亏，父亲此举必有深意。孩儿愿娶智氏女，并以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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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5章

    赵氏家中访客不断。
    智氏刚走，魏氏和韩氏就来了。
    赵氏因为韩厥的舍命相护，才能活下来，所以赵氏对韩氏天然亲近。
    也正因为韩氏的原因，赵氏在站队中选择了魏氏。
    多年以来，赵简子都是跟在后面摇旗呐喊的小喽啰，大事小事都唯魏氏马首是瞻。
    可是今天不同。
    赵简子有了两边下注的资本，或者说，有了让两边下注的底气。
    三人寒暄几句，魏氏开门见山说道：“听闻，赵贤弟要传位给伯鲁，并且给伯鲁娶了智氏女？”
    韩氏虽然没说话，但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赵简子。
    “没错！”
    赵简子点了点头，大方承认。
    听到这话，魏氏和韩氏愤然而起。
    “那我们两家怎么办？我们之前的约定算什么？”
    赵简子安坐不动，再次拿起桌上的小黄书，示意二人看一看。
    “这是中山诸国的花名册，无恤将会与中山国联姻，嫁妆就是整个中山国。除此之外还有仇国、鼓国、代国、肥国……”
    嘶……
    魏氏和韩氏一屁股坐了回去。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小小的夷狄这般阔绰。
    直接把整个国家当做陪嫁。
    而且不是一个国家。
    他们就这么重视无恤？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看出了对方心中的想法。
    赵氏，不是以前的那个赵氏了。
    赵简子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咱们之间的约定依旧算数，无恤依旧会娶你们两家的女儿，她们所出子嗣，都会获得一块北疆草原上的封地，兴建一座万户级别的城池。当然，你们可以帮帮忙，将其修筑成五万户，甚至十万户的城池！”
    魏氏与韩氏听到这话，瞬间放下心来。
    赵氏虽然把宗主之位传给了伯鲁，而非自己之前猜想的无恤。
    但赵氏并没有因此放弃无恤。
    相反，无恤未来的成就更高。
    自己两家的利益依旧能得到保障。
    嫁一个女儿，收获一座城。
    虽然这座城姓赵，但是有什么关系呢。
    赵氏人丁单薄，人手匮乏，这两座城最后还不是要靠妻族的人打理。
    到时候，就有诸多便利之处。
    依托这两座城，魏氏和韩氏也能逐步向四周探索，一点点站稳脚跟。
    至于万户城，还是五万户、十万户，这都不是问题。
    魏氏与韩氏根本不缺这点资源。
    缺的是“地基”。
    两家在草原上站不住脚，地基都打不下去，有再多资源也没用。
    “那就恭喜赵贤弟了！”
    “对对对，恭喜赵贤弟！”
    既然已经在无恤身上得到了极大的好处，伯鲁这边就不会再下注了。
    不过魏氏还是很好奇，“智申那老家伙，给了几万顷土地？几座城池当嫁妆？就算比不得中山国，也不会少了吧？”
    赵简子笑了几秒钟，淡淡说道：“没有土地，也没有城池。”
    韩氏难以置信，“不会吧？难道老家伙给的都是钱？几车钱？”
    赵简子继续摇头，“也没有钱！”
    二人惊呼，“难道伯鲁贤侄被他们智氏白嫖了？”
    赵简子不再隐瞒，而是说道：“智氏的嫁妆是一箱书！”
    听到这话，魏氏与韩氏浑身一震。
    书！
    能被赵简子看中，能抵得上万顷良田、数座城池的书，也只有那个了。
    魏氏压低声音，问道：“管圣之学？”
    赵简子点头，“没错！”
    韩氏问道：“几册？哪几册？”
    赵简子拈了拈胡须，说道：“我也不知道。祖上的事情，我一概不知，管圣之学有几册，每册什么内容，我又岂会知晓？”
    说到这儿，赵简子放下茶缸，拱手道：“到时候，还要两位兄长帮我把把关，免得智申那老狐狸随便弄几卷书狂骗我！”
    这……
    魏氏和韩氏同时愣住，不敢接话。
    管圣之学非同寻常。
    那不仅是经世之方、治国之策，更是修行之法。
    六卿世家为了管仲之学明争暗斗百年，一轮又一轮倾轧厮杀。
    为的，不就是凑齐全篇，重现管仲之道么。
    韩氏摇头推辞，“赵贤弟，兹事体大，还请从长计议。”
    帮赵氏把关，肯定要把智氏的藏书阅读一遍。
    如此一来，就能互相印证，补全自家的藏书。
    到那时，韩氏就成了众矢之的。
    谁也不知道韩氏得了多少好处，更不知道韩氏从中获得了什么。
    好奇心起，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可无论如何，这对韩氏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倒是魏氏不同。
    他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哪怕韩氏扯了扯他的衣服，也无动于衷。
    “赵贤弟，伯鲁贤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成婚我怎能没有表示。可我魏氏也没有多余的钱财，只有老祖宗传下来的几卷古籍，赵贤弟若不嫌弃，就当做给伯鲁的贺礼了！”
    一瞬间，魏氏就做出了抉择。
    不同韩氏那种小菜鸡，魏氏老祖号称“武动乾坤”，与智氏老祖齐名。
    当初重耳流亡诸国，魏氏的老祖就是贴身护卫。
    整个团队里，魏氏老祖魏犨（chōu）是最能打的，也正是他，一次又一次保护重耳，让重耳能全须全尾的回到晋国，登上国君之位。
    重耳刚开始流亡时，许多小国对其轻慢而无礼，甚至驱逐出境。
    后来进入楚国，楚王以诸侯之礼相待。
    原因就是，魏犨在这个节点上突破了，成功悟道，也是重耳团队中第一个悟道境。
    论起底蕴，魏氏绝对是六卿世家最厚的。
    只不过魏氏武夫较多，上限有限，不如其他家族那般容易揽权。
    但也正是武夫较多，魏氏在军中根基深厚，面对其他家族时底气十足，不会瞻前顾后。
    有好处，那就往上冲！
    韩氏看了看赵简子，又看了看魏氏。
    最终，长长叹息一声。
    他一手按在魏氏大腿上，一手按在赵简子胳膊上。
    “我韩氏先祖也钻研过管圣绝学，此事非同小可，两位兄弟还需从长计议。”
    魏氏摇了摇头，“实不相瞒！百年之前，我家老祖与智氏老祖互相交换藏书，随即同时销声匿迹。我很想知道书中有什么秘密，也很想知道，我家老祖究竟身在何处，是死是活！”
    什么？
    韩氏大吃一惊。
    “百年前，你们就与智氏交换过一次了？”
    倒是赵简子，并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
    因为这一切，智氏都说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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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6章

    赵简子说出了自己与智氏的交易。
    随即目光转向面前二人。
    “六卿世家为了管仲之学厮杀多年，所为，不过是将整书补全，重现管圣之道。只是，六卿世家谁也信不过其他人，彼此之间满是猜忌和防备。我赵氏先祖曾经努力过一次，威逼各家交出手中藏书，却招来杀身之祸！”
    听到这话，魏氏与韩氏都沉默不言。
    赵氏孤儿惨案，固然是赵氏先祖嚣张跋扈，对其他六卿欺压过甚。
    也有赵氏先祖触碰了其他家族底线的原因。
    管圣的霸业十三篇不是普通书籍，而是修行之法，而且有传言说，其中记载了长生之法。
    谁都想凑齐管圣之学，谁都想文成武就，谁都想长生。
    所以，六卿世家只能厮杀，掠夺！
    时至今日，残存的六卿世家只手可数。
    中行氏、智氏、荀氏同出一源，可以视作一家。
    赵氏，已经失去了传承，并没有管圣之学。
    管圣之学全都在智氏、魏氏、韩氏手中。
    一时间，魏氏和赵简子的目光都转向韩氏。
    后者瞬间汗流浃背。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韩氏拒绝，必定会招来灭门之祸。
    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谁也保不住韩氏。
    想到这儿，韩氏收回双手，“伯鲁侄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要成婚，我岂能空手，老祖几卷手书，就当做贺礼，送给赵贤弟了。”
    赵简子哈哈大笑，“同喜同喜！同喜同喜啊！”
    魏氏与韩氏同时笑了起来。
    残卷变整书，自己也不是一无所获。
    管圣之学，那可是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的圣人。
    如今，终于要重现世间。
    赵简子说道：“我丑话说在前面，管圣之学是否蕴含长生之道，谁也没见过，一切都是道听途说。到时候有也好，无也罢，都不得猜疑彼此。”
    魏氏第一个点头，“我没有意见！”
    魏氏老祖一去不回，百年间杳无音信。
    这说明什么？
    管圣之学中不一定有长生之法，否则老祖早就回来了。
    韩氏也点了点头，“管圣若有长生之法，又岂会寿不过百。我认为，这些传言都是楚国的奸计！”
    赵简子没有多说。
    奸计也好，秘籍也罢，很快就知晓了。
    再不济，也能从中参悟一些经世治国的道理，武学修行的秘法。
    “那好，两位兄长就回去准备吧，我这里也开始筹备伯鲁的婚礼！”
    魏氏与韩氏同时起身，拱手离开。
    走出赵氏宅邸，两人同时感觉不对。
    “咱们好像连一口水都没混上。”
    “对啊！你不说我都忘了。姓赵的端着茶缸吨吨吨，问都不问咱们！”
    “唉，他变了！”
    “我要是有那么好的儿子，我也变啊！”
    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
    管圣之学，一直都是六卿世家心中的刺。
    如今，这根刺终于要拔出来了。
    两人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另一边，赵无恤的骑兵休整完毕，开始行动。
    鲜虞诸国有众精灵守护，没有什么山精野怪、魑魅魍魉作乱。
    即便有，也都被打死打残，四处逃窜。
    而它们逃窜的目的地就是周边其他国家、部落。
    山精野怪大都占山为王，占水为王，盘踞在山林河湖中修行，偶尔兴风作浪，出来害人。
    小国家没有能力与之对抗，只能迁徙。
    但是，举国迁徙伤筋动骨，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有些小国迁徙不得，只能与山精野怪商谈，每年献祭一定的血食或者其他物资，换取平安。
    赵无恤率领边骑遇到的第一个目标就是这种。
    一片平静的水潭边，赵无恤按马而立。
    随从的野人护卫下马步行，他们一手举盾，一手持剑，分列赵无恤左右。
    其他边骑成员则在周围掠阵，将水潭包围起来，然后继续扩散，在周围搜查检索。
    赵无恤大声喊道：“碧波大王，出来！！！”
    声音滚滚，如若雷霆。
    赵无恤修为强大，精气饱满，吼声凝实不散，如同一根棍子直戳水潭。
    水面嗡嗡震动。
    几片枯叶被声音绞碎，粉末随着水面晕开，只剩一条光秃秃的叶脉纹路。
    几条鱼儿翻着白肚从水中飘起，做仰泳状。
    过了几息时间，水面恢复平静，鱼儿也从眩晕中恢复，身子一翻扎了回去。
    赵无恤冷笑一声，“碧波大王，你若是不出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着，赵无恤马鞭一指旁边的山岩。
    那里有一个小庙。
    庙并非砖瓦结构，而是直接开凿在岩石中。
    小庙的轮廓，连同里面的神像、供台、香炉等，都是一体开凿。
    看得出，这个小庙非常用心，也不知出自谁人之手。
    就是小庙上的文字七扭八拐，一看就不是华夏文字。
    赵无恤扬起马鞭，大声说道：“我输三个数，你再不出来，我就砸了这座庙！”
    “三！”
    “二！”
    赵无恤的马鞭开始往下压。
    这时候，平静的水潭终于沸腾起来。
    随即就见一道光芒爆闪，“哗啦啦”的水柱中，一道墨绿色的身影窜了出来。
    “大胆小儿！竟然敢来爷爷的地盘上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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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7章

    这是一个鳞甲墨绿的怪物。
    它长着青蛙的身子，蛇的脑袋，背后却是一双鱼鳍似的翅膀。
    赵无恤目光左右移动，仔细对比神像和怪物。
    人头人身，背后一双翅膀，宝相庄严，神情肃穆……
    结果，就这模样？
    赵无恤问道：“这庙里，供奉的是你？”
    怪物还没说话，带路的小国国主就已经先做出回答。
    “没错！守护者大人，就是它！几十年前，它突然来到敝国，占了这碧波潭，自号碧波大王，然后逼迫我我们给它上供。”
    碧波大王身后双翅忽闪，水汽迷蒙，将其托在水面上。
    “哼！当初你父亲被赶出家门，只能流浪，是他跪求我帮他夺回王位，许诺我香火和供奉。怎么，到你嘴里就变了？”
    听到这话，赵无恤很是无语。
    因为长生天给边骑取名时已经说过，这是边疆之骑，更是边缘之骑。
    边骑守护光与暗、善与恶的边界。
    如果是为非作歹的精怪鬼物，边骑自然是杀无赦。
    可是听精怪的话，对方并没有什么过错，而是按照契约行事。
    于是，赵无恤转向带路的小国国主。
    “你，为何欺骗我？你可知，欺骗我的后果？”
    一瞬间，所有边骑都转移目光，凝视小国国主。
    跟随赵无恤的，都是科尔沁精锐。
    他们杀穿了匈奴，每一个都是有修为在身，百战余生的勇士。
    再加上千骑卷平冈的千里奔袭，在诸侯会盟上宣耀无力。
    边骑此时从内到外，全方位的自信且强大。
    小国国主哪里见识过这种虎狼之师，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长生天在上，小王哪里敢欺瞒守护者。之前先父在位时，每年只需要两只羊，后来就变成十只羊。前几年，它又要求童男童女，我不给，它就自己抓，路过的牛羊和牧人，都被它拖入水中害了。小王被逼无奈，这才请长生天出手啊！”
    赵无恤瞬间眼神冰冷。
    再看向水面上的怪物时，充满了冷冽的杀意。
    “你，吃人？”
    “吃人又怎么了？他们不也照样吃牛羊和水族吗？而且它们杀生时常说，羊儿羊儿你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我吃他们的时候也说了，人儿人儿你莫怪，你是世间一道菜。请问，我有什么罪孽呢？”
    “你胡说！你吃人就是有罪！”
    “哈哈，我真想吃人，就只吃几个路人吗？你以为我的胃口就这么点儿吗？”
    赵无恤一挥手，边骑瞬间万箭齐发。
    怪物冷笑一声，随手掀起水幕。
    箭矢都被拦了下来。
    这时候，几道身影越众而出。
    他们都是祭司出身，也是众精灵的出马弟子。
    鹿灵等精灵附在他们身上战斗。
    怪物定睛一看，随即嘲讽起来。
    “我说谁呢，原来是你们几个废物！”
    很显然，两边是老相识了，或者说老冤家了。
    鹿灵怒喝一声，“混账，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几只精灵手段了得，怪物对它们知根知底，也不敢硬碰，稍一接触就舍了它们，直扑其他边骑成员。
    可是刚上岸就被围住。
    前排都是体格魁梧，浑身毛发的野人。
    这些野人不太聪明，但战斗意识极强。
    怪物冲击的瞬间，他们整齐后撤半步，避开了怪物的力道。
    下一瞬，他们齐刷刷前冲，手上的大盾就像锤子一样，狠狠砸在怪物身上。
    哐哐哐哐！
    怪物被砸得晕头转向。
    它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随即向上一跃。
    “你们是什么东西，竟然有这般怪力？”
    鹿灵笑着说道：“这是长生天座下守护者的贴身护卫。”
    “什么护不护的，给我滚开！”
    怪物浑身肌肉膨胀，随即一阵横冲直撞。
    野人虽然体格粗壮，力道蛮横，可是跟怪物对碰之后，还是跌撞连连。
    有几个还当场吐血。
    只是，怪物也好不到哪去。
    野人牵制的瞬间，它们纷纷出手，一道又一道蕴含香火之力的法术打在怪物身上。
    “滋滋滋滋滋……”
    怪物身上火光点点，烟雾弥漫。
    就像是拿烙铁炙烤皮肉，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臭气儿。
    “该死！又是这一套！除了这个，你们还有什么能耐！”
    说罢，怪物纵身一跃跳向水潭。
    香火造成的灼烧力量很快就被潭水扑灭。
    鹿灵暗骂道：“该死，这潭水阴寒，正是我们香火之力的克星。”
    怪物从水中冒出脑袋，呱呱嘲笑起来。
    “你们能奈我何？”
    鹿灵骂道：“有本事你上来！”
    怪物摇晃着大脑袋：“嘿嘿，我就不上去，有本事你下来啊！”
    鹿灵顿时没了脾气。
    它们几个都是飞禽走兽出身，对水很是陌生。
    虽然数量众多，却拿怪物没脾气。
    没辙，它们只能把目光转向赵无恤。
    “守护者，我们拿它没办法！”
    赵无恤点了点头，“再打下去，也就是徒耗香火，而且即便消耗香火也产生不了多大的效果。”
    众精灵纷纷低头。
    羊灵骂咧道：“这家伙缩在水里不出来，我们也没办法。”
    鹰灵点头，“它要是敢上岸，我们弄死它！”
    看到这一幕，小国国王面如土色。
    自己可是把所有赌注都押在长生天身上了，如果长生天的下属出师不利，他们倒是能一走了之，自己呢？
    得罪了碧波大王，自己的国家，自己的子民，就要遭受灭顶之灾。
    “守护者，求求你，救救我们吧！你们不能走啊，你们千万不能走啊！”
    赵无恤问道：“谁说我们要走了？”
    小国国王愣了一下。
    好像……没人说啊。
    一切都是自己猜的。
    赵无恤摆了摆手，说道：“巨鹿将军，你们压阵，一旦对方冒头，就狠狠揍它！不要吝惜香火！”
    这话既是说给鹿灵它们听的，也是说给碧波大王听的。
    虽然潭水中的阴寒之力能扑灭香火法术。
    但皮肉之苦少不了。
    总之，很疼！
    碧波大王心中暗道：我傻了才会冒头，我一辈子都不冒头，你再数到一万也没用。
    可是这时候，赵无恤向边骑成员说道：“抽水！”
    手下众人立刻围到水潭边上。
    他们解下腰间圆柱状的铜水壶，拧开口摁入水潭中，咕嘟咕嘟的灌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小国国主差点晕倒过去。
    守护者该不会是想用这个方法把水潭抽干吧？
    用那种小腿粗的器皿？
    能灌多少水？
    碧波大王也哈哈狂笑。
    “就这？就这？就这？你们是不是傻的！哈哈哈哈……”
    然而，赵无恤神色不变，嘴角微微翘起，一抹笑意似有似无。
    咕嘟咕嘟……
    咕嘟咕嘟……
    边骑成员蹲在水边许久，还没有起身的打算。
    而且，咕嘟咕嘟的声音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始终不曾停息。
    小国国主终于察觉不对。
    这……
    这也太能装了！
    （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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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8章

    边骑排队打水，“咕嘟咕嘟”的冒泡声中，碧波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碧波大王心中焦急。
    这些人用的竟然是法器。
    虽然这个法器没什么战斗力，但特能装。
    如果碧波潭的水被抽空了，自己就没有什么屏障防身了。
    但是没多久，碧波大王就放下心来。
    “现在水位下降，你们够不到了吧？”
    鹿灵眉头微皱，向赵无恤说道：“水位下降，我们的人已经触及不到水面了。”
    赵无恤点头，认可了鹿灵的观点。
    他无所谓的说道：“这有何难？”
    鹿灵瞪大眼睛，“这肯定难啊！我们的人要弯腰，把半个身子探下去才能摸到水面，这种时候，那家伙兴风作浪，咱们的人就卷下去了！”
    其他精灵附和道：“是啊！就算那家伙不动，咱们的人有个脚滑，也掉下去了。”
    赵无恤笑着问道：“你们听说过乌鸦喝水吗？”
    “乌鸦？喝水？”
    几个精灵面面相觑，随即目光集中在鹰灵身上。
    “喂，乌鸦，你亲戚，它喝水怎么了？”
    鹰灵大怒，“谁亲戚？谁跟它亲戚！你们不要乱说！”
    赵无恤向身边的人吩咐一声，边骑迅速动了起来。
    他们从旁边搬运石头丢入水中，或者直接铲土往水潭里抛。
    “咕咚咕咚……”
    “哗啦哗啦……”
    这下子，碧波潭成了黄波、黑波。
    碧波大王气得哇哇大叫。
    “呔！好胆，竟然敢毁我洞府！”
    鹿灵刚开始不明白，可是很快就发现了端倪。
    “涨了！涨了！水涨了！”
    “哈哈哈，还真涨了！”
    鹰灵挠了挠头，“不过，这跟乌鸦有什么关系？”
    赵无恤表情平淡的解释起来：“从前有一只乌鸦……”
    这故事不仅是讲给精灵们听，更是讲给碧波潭中的怪物听。
    碧波大王虽然脑子不灵光，可是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明白，自己的处境跟乌鸦喝水一样。
    只要对方坚持不懈丢石头、填土，水潭迟早会被填平。
    碧波大王立刻掀起风浪，阻止对方取水。
    可鹿灵等人随即施展手段，各种法术不要钱似的往水里砸。
    虽然法术很快就消散，可还是对碧波大王造成了轻重不一的伤害。
    “可恶！可恶！”
    碧波大王一个猛子扎进去，再也不出来。
    鹰灵双眼放光，往水里瞄了一下，随即大喊道：“它在挖洞！它想跑！”
    碧波潭是一个小水潭，没有与外界水脉相连。
    碧波大王想要逃跑，就只能挖洞。
    鹿灵冷哼一声，“挖地洞是走兽的老本行，水族哪里会，让它挖又如何！”
    “对，只要把水抽干，咱弄死他！”
    赵无恤听说碧波大王挖洞逃跑，立刻指挥边骑。
    “阴兵上阵！”
    碧波潭本就背光，太阳照射不到。
    周围还有山石树木遮掩，阴兵可以自由活动。
    众人立刻催动手中的指环，随即，阴风呼啸，鬼影森森。
    水面没有溅起一丝波纹。
    但森寒的力量令水面冻结，一道道霜花缓缓凝结。
    下一瞬，潭水翻卷，一个巨大的水泡炸了起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
    “哎呦，滚开！”
    “莫挨老子！”
    碧波大王虽然有些能耐，可阴兵不是实体，寻常攻击对它们都无效。
    再加上碧波潭阴寒，这种阴寒之力对阴兵而言是最好的补品。
    它们在这里作战，还有点“主场优势”。
    想当初，碑王与青色巨蟒在大江中战斗，也是靠的阴兵。
    碧波大王跟青色巨蟒比起来差远了。
    当初，碑王只有十八个阴兵，眼前却有七八百，八九百。
    “哇！救命啊！”
    碧波大王从水中跳出。
    后方，密密麻麻的阴兵衔尾追杀。
    手中的长戈不断戳刺碧波大王。
    每次都会给碧波大王带来灵魂的悸动。
    一股森寒之力从皮表透入身体，思维越来越缓慢，手脚越来越沉重。
    沉沉欲睡，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意识。
    “还想跑！”
    等候多时的鹿灵等人一拥而上。
    碧波大王身形一顿，刚要反击，阴兵瞬间包围上来。
    哗！
    然后就见碧波大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
    刚开始四肢膨胀，仿佛充满气的皮球。
    随着时间推移，很快就成了两张皮。
    感觉差不多了，赵无恤抬手道：“撤回！”
    边骑收到指令，立刻召回自己的阴兵。
    鬼物不同生灵，它们没有血肉之躯，无法自己产生血气。
    它们只能偷取生灵的阳气，用来滋养精神，提升修为。
    祭炼阴兵也需要定期喂给血食。
    通常是鸡血、羊血等家禽家畜，除非有大事，供奉者才会用自己的血。
    可是这一波，阴兵全都吸饱了血。
    碧波大王好歹也是精怪，有修为在身，精气浑厚。
    现在全都便宜了阴兵。
    赵无恤满意的点头，“吸上一口，抵得上十年供养。这些阴兵赚大发了。”
    碧波大王则虚弱的跪在地上。
    寻常生灵被一只鬼物吸取精气都会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一命呜呼。
    刚才碧波大王被成百上千的阴兵围着吞。
    要不是逃得快，怕是连命都没了。
    “跪下！”
    鹿灵扣住碧波大王背后鱼鳍状的翅膀，脚下往后腿弯一踹。
    旁边羊灵也跟着上了手段。
    “老实点！”
    赵无恤向手下边骑挥了挥手，“继续填！”
    鹿灵不解，“这家伙都被抓出来了，还填什么？”
    赵无恤解释道：“犁庭扫穴！我们的目标不仅仅是眼前这个碧波大王，还要防止继续出现新的碧波大王。”
    鹿灵点点头，隐约明白了什么。
    羊灵则说道：“守护者，等等！这家伙巢穴里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我去搜一搜。”
    说罢，羊灵上身的出马弟子浑身一颤，随即两眼翻白。
    一道虚影没入水潭。
    过了一会儿，羊灵浮出水面。
    “呸，是个穷光蛋，老巢里什么都没有！”
    随即骂骂咧咧的回到出马弟子体内。
    赵无恤下马，来到碧波大王身前。
    “今日，我代长生天斩你，你可有不服？”
    碧波大王梗起脖子，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不服！你们以多欺少！有本事一对一单挑啊！”
    赵无恤拔剑，斩落！
    一颗头颅翻滚着跌落尘土。
    “不服，那就去找长生天说理吧，我只负责送你见长生天！”
    随即，赵无恤一剑斩出。
    灵力涌动，锐气喷薄。
    一道剑光从上而下斩在岩石上，碧波大王的小庙被一分为二。
    做完这些，赵无恤收剑还鞘。
    “抬上尸体，入城！游街！国君大人，前面领路吧！”
    小国国主连忙点头，“是是是，这边走，这边走！”
    赵无恤回头看了看小庙，喃喃道：“碧波大王已经死了，那庙也废了，没必要破坏，以后说不定能另作它用。要不，下次写个‘拆’，意思意思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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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29章

    赵无恤率领队伍，抬着精怪的尸体入城游街。
    小国国主向百姓们讲述事情的原委。
    这个国家的人们原本就备受碧波大王欺凌，除了索要牛羊，还吃人。
    只可惜他们是小国，而且是夷狄小国。
    既请不来帮手，也没有大国帮他们撑腰。
    现在，终于有人救他们了。
    一出手，就斩杀了碧波大王。
    “赞美长生天！”
    “长生天万能！”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长生天最虔诚的信徒。”
    “长生天保佑我找个屁股大的媳妇。”
    赵无恤满意的看着这一切，随即下令搜集柴草，当众焚毁碧波大王的尸首。
    另一边……
    岳川收到赵无恤的传讯，立刻使用魂咒招魂。
    没多久，碧波大王的灵魂就出现在岳川面前。
    “碧波大王，你可知罪？”
    碧波大王脸上的惊恐还未散去。
    此时它浑身哆嗦，一副惊骇欲绝的模样。
    听到岳川的话，它终于回过神来。
    随即上上下下打量着岳川，以及周围的摆设。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干过什么坏事，又有什么同党，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岳川呵呵一笑，随即一挥手打开城隍庙附带的六道轮回。
    “这个，你不陌生吧？”
    碧波大王的灵魂一阵颤栗。
    轮回的力量。
    被赵无恤斩落脑袋那一瞬间，碧波大王就感受到了轮回的呼唤。
    而眼前的轮回之力，更加强大。
    碧波大王甚至能通过六道轮回看见一些模糊的未来。
    “当然，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也就是费点手脚！”
    岳川打开生死簿，将碧波大王的气息登记上去。
    很快，碧波大王的生平就浮现出来。
    “你是一个小妖怪，逍遥又自在……嗯，你原本是在齐国讨生活，可是后来被管圣门徒驱逐，又被田氏技击士打伤，最后被紫霄门追杀……”
    “啧啧……你这经历还挺丰富的，齐国三大顶尖势力轮流伺候你一个，就这都没弄死你。真是福大命大。”
    听到岳川的话，碧波大王瞬间跪倒。
    “我招……我招……我都招……”
    岳川摇头，“晚了！我可以自己看！”
    “你侥幸捡了一条命，不低调修行，反而在这里招摇撞骗，真是不怕死的。”
    碧波大王连忙说道：“我本来就是潜修，可那个老国主找到我，许诺我香火和供奉，后来才这样的。”
    岳川没有理会碧波大王的辩白，直接问道：“吃人呢？老国主没有许诺你吃人吧？”
    碧波大王瞬间哑口无言。
    “我……我这是修行遇到了瓶颈，听说吃人才能突破，所以我想试试。”
    岳川翻遍了碧波大王的生平，却没有翻到对应的记录。
    有可能是记忆不深刻，忘记了。
    也有可能是自己漏掉了。
    岳川合上生死簿，问道：“吃人可以突破修为的传言是从哪听来的，什么时候听到的，谁告诉你的，一一交代！”
    碧波大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六道轮回。
    随即，挠着脑袋苦思冥想。
    “我忘了……记不清了……”
    岳川叹息一声，“那就早点投胎去吧。”
    “等等！”碧波大王慌忙解释，“这个消息是我搬到碧波潭不久后，当时有两个人在潭水边争论。他们说了很多深奥的话，我也理解不了，只是记得他们说吃人，吃人。”
    岳川顿时明白过来。
    难怪生死簿的生平过往查不到。
    原来碧波大王和对方没有打照面，隔着老远。
    “你还记得那两人长什么模样吗？”
    “这……这我哪记得啊！”碧波大王叫苦，“我被紫霄门追杀，在这里藏身，有点风吹草动我就赶紧缩起来，根本不敢露面啊。”
    “行吧，那你交代一下，周边有什么其他妖魔鬼怪。”
    碧波大王本来想展现一下自己的骨气。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死了，马上就投胎了。
    为什么要帮其他妖魔鬼怪保守秘密，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
    “我招！我招！”
    很快，碧波大王就把周围的其他山精野怪、魑魅魍魉交代一遍。
    毕竟是地头蛇，在这里混了上百年。
    黑风镇也多次光临。
    周边躲了什么，藏了什么，谁实力强干不过，谁实力差随便踩……
    碧波大王是门清。
    记录完毕，让碧波大王确认一遍。
    “行！你表现不错，原本你要历经千世轮回，赎罪消孽，看在你立功表现上，给你削减一半！五百世轮回！”
    听到这话，碧波大王顿时骇然。
    “这……这五百世，得多少年啊？”
    岳川说道：“放心，很快！你要是投成鱼虾，说不定几十天就是一次轮回。”
    “几十天？什么鱼虾这般寿短？”
    岳川没有解释，而是用手一挥将碧波大王送进了畜生道。
    “羊儿羊儿你莫怪，你是人间一盘菜……”
    岳川喃喃自语。
    这是屠夫们屠宰牲畜时念叨的话。
    也是碧波大王吃人时念叨的话语。
    这句话岳川上辈子也听过。
    仔细想了想，农村有些老人抱小孩的时候也会说这种话。
    以前岳川没觉得有什么，只以为这是老人哄小孩的话，或者像“狼来了”一样吓唬小孩的。
    现在听来，却不寒而栗。
    把小孩说成“一盘菜”，只能是两个解释。
    一个，是之前遇到过的菜人铺。
    另一个是老人能看到小孩的来历。
    据说，这种小孩生来就是受苦的。
    虽然幸运投了人胎，却享不到福，一辈子做牛做马，任劳任怨，还不能安享晚年。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在被压榨，被剥削。
    就像牛马之类的大牲口。
    干了一辈子活，到老了被送入屠宰场，被端上餐桌。
    这种人，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被奴役，被压榨。
    榨干力气之后，再榨干血肉，只剩一缕残魂。
    然后再重新轮回，再次被压榨。
    岳川突然打了个激灵。
    “吃人……一盘菜……”
    “妖魔鬼怪吃人，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吃人，把人当做一盘菜吞入腹中。”
    “如果是那些隐藏在人类社会的妖魔鬼怪呢？又或者，吃人的世道呢？”
    岳川沉默许久。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云里雾中，始终隔着一层窗户纸，看不真切。
    最终，岳川摇了摇头。
    通过灵牌联系赵无恤，把刚刚整理出的名单传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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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0章

    赵无恤送来的魂魄越来越多，岳川审讯之后，整理出的名单越来越详细。
    边骑就像开挂一样，精确的找到一个又一个山精野怪、魑魅魍魉。
    斩杀！
    游街！
    示众！
    焚烧！
    短短一个月，死在赵无恤手中的妖魔鬼怪达到了三位数。
    与此同时，岳川对这片区域有了新的认识。
    前朝时，这里是一片荒蛮。
    东方有夷，北方有狄。
    这里就是夷狄混杂的区域。
    前朝，闻仲闻太师征讨北海，打的就是这片区域。
    强横的妖魔鬼怪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降服，又或者仓皇北窜。
    之后，大商又派遣重兵征伐东夷。
    也正因此，王城空虚，被周人偷了家。
    灭商之后，周天子把姜子牙封在齐地。
    这里多鬼怪，泰山更是阴阳两界的交汇。
    杜甫写泰山时，用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这十个字。
    如果从纯粹欣赏美景的角度，这十个字描写了优美的意境。
    但是，从鬼怪角度再去看，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北海、泰山。
    这两个地方，人皇大力用兵，前者征服了，后者功亏一篑。
    到了周朝，姜子牙终于征服东夷故地。
    各种鬼怪奔逃、隐匿。
    之后就是管圣弟子门人、田氏技击士、紫霄门修士轮番伺候。
    齐国地界上的鬼怪基本不成气候了。
    要么躲在乡野之中苟延残喘，要么龟缩在泰山附近不敢外出。
    至于其他的，四散奔逃。
    这也是齐国以北、燕国周边精怪横行，鬼怪遍地的根源。
    岳川轻“咦”一声。
    因为在诸多鬼怪的“口供”中，提到了鬼怪的去向。
    向西、向南都是华夏地盘，死路一条。
    唯有向北和向东。
    向北的鬼怪就是被赵无恤横扫的这一批。
    至于向东的……
    “难怪上辈子的世界里小樱花家里全是鬼怪，可谓是百鬼横行，就连奥运会也弄得跟鬼门关大开一样。”
    鬼怪在小樱花家里都成为一种文化，甚至信仰了。
    鬼怪不仅是小樱花的传统节日里，还表现在他们的文学作品、动漫、电影中。
    小樱花的变态人所共知，其根源就是鬼怪文化。
    这一刻，岳川由衷感谢人皇。
    如果没有他征伐北海，攻打东夷，这两块地方的鬼怪会根深蒂固的发展下去。
    最终，与当地的人融合起来，渗透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其结果，跟小樱花的鬼怪文化八九不离十。
    除了人皇，还有姜子牙，以及齐国后续的努力。
    这片土地上的鬼怪被清剿一空，剩下的基本都不成气候。
    死的死、逃的逃。
    苟延残喘几百年，刚刚回了一口血，又遇到了赵无恤。
    之前闻太师、姜子牙斩妖除魔，针对的都是那些大块头。
    中下层以及小喽啰无暇理会。
    就像九齿钉耙扫过去，大个头都被耙光了，小的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现在，赵无恤犁庭扫穴，如同镰刀贴地，齐根斩断。
    不但如此，那些魂魄又被岳川抓取审讯，顺藤摸瓜，梳理出众多妖魔鬼怪的藏身之地。
    岳川报点，开全图视野。
    再加上赵无恤日行千里的机动性，边骑强大的战斗力，以及鹿灵它们的配合。
    真正做到切菜砍瓜，割草无双。
    随着审理的深入，岳川对齐鲁大地上发生的事情也越发清晰。
    更是从鬼怪口中得知了一些管圣门徒的过往。
    “《霸业十三篇》？”
    岳川喃喃自语。
    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
    随即，岳川招来南郭兄妹。
    “你们可知《霸业十三篇》？”
    兄妹二鬼神色平静，并没有太多惊讶。
    南郭合拱手说道：“回禀土地公。我们虽是管圣一脉，但我们的一身本事都是先父所授，我们没有见过管圣，也不知道管圣一脉的事情。至于《霸业十三篇》……我们只是略有耳闻。”
    南郭离解释道：“传闻，管圣辅佐桓公成为天下首霸，之后便整理毕生心得，作十三篇。这十三篇分别授予不同的弟子，其中有持家之道、治国之术、识人之法，还有修行、生产、织造。我们这一支传承的是《币术》、《帛术》、《房中术》。”
    岳川瞬间回忆起来。
    当初大黄拜南郭合为师，得了南郭合衣钵传承，其中就是《币术》。
    “南郭先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币术》是你的毕生所学，而非管圣所学。”
    南郭合摇了摇头，“土地公，管圣所学包罗万象，浩如烟海，我能领悟一个皮毛已经受用终生。《币术》是我毕生心血，远非《币术》全貌。”
    岳川好奇起来，“那，完整的《币术》呢？”
    南郭合摇头，“我们家的先祖也只是学了一个皮毛，我如何知晓全貌。”
    南郭离接着说道：“土地公，先祖所学，《帛术》最全，据说承接上古先贤嫘祖，有桑蚕之术、织造之法、刺绣之技。我依靠这门绝学，有了刺绣甲天下的名号。更是依靠其中修行之法，制作百宝袋、青黄葫芦。至于另外两门，未得真传，只有一鳞半爪。”
    岳川瞬间明白了。
    管仲的《霸业十三篇》应该是十三个不同领域。
    而且，每个领域都有基础、进阶和极致三个层次。
    基础就是与普通人相关的，涉及到衣食住行等。
    进阶就是与公卿大夫相关，涉及到百姓的治理，国家的运转等。
    极致就是由术悟道，从治国治民衍生出修行之道。
    比如南郭离的《帛术》，其中有空间道具的制作，空间阵法的布置。
    仙家如今使用的诸多空间道具，也都是南郭离制作。
    南郭合的《币术》，也有修行之道，只是南郭合造诣有限，未得精髓，不像《帛术》那般玄妙。
    岳川喃喃道：“也就是说，《霸业十三篇》不仅是治国的十三篇，还是修行的十三篇，讲述了十三种悟道的途径？”
    南郭合与南郭离同时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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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1章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南郭合拱手道：“土地公，并非我们欺瞒，而是年代久远，再加上祖辈为了避难，很多事也没有向我们交代清楚，所以我们也说不清《霸业十三篇》究竟是什么。我们知道的，就只有《币术》残篇、《房中术》残篇，哦对了，这两个名字也是我们自己取的。”
    南郭离接着说道：“《帛术》应该是完整的，不过，也只是相对完整，具体是不是全本，我们也不清楚。”
    岳川叹息一声。
    当初南郭合把还委托大黄帮《币术》找一个合适的传人，如果找不到，就一把火烧掉。
    管仲门徒，成了一种敏感的身份。
    天下各国，对管仲门徒是既垂涎，又忌惮。
    光是一个《帛术》，就让仙家有了百宝袋，有了玄工业。
    其他十二篇，又有什么玄妙？
    岳川拿出自己整理的“口供”。
    “赵无恤正在清理我们南边的大片区域，用不了多久，齐国以北、中山国以西，燕国周边大片区域，都会成为我们仙家的地盘。”
    听到这话，南郭合浑身一震。
    他本以为仙家就窝在东北，埋头种地养猪了，没想到土地公还是挥师入关，圈下了一大块疆域。
    “土地公，这片区域平原广袤、河流充沛、水草丰茂，无论种地还是放牧，都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我们仙家若能将其拿下，就能背靠土地庙以及科尔沁，对中原形成俯览姿态。”
    “等等，土地公，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岳川点了点“口供”末尾的文字。
    “其中一大部分鬼怪是从齐国逃窜过去的，而且他们离开齐国的时间，大致就是管圣当政那些年，多多少少都提到了《霸业十三篇》，或者类似的字眼，我才会这么问你。”
    两人将“口供”翻阅一遍，脸上都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没想到，齐鲁之地竟然遍地鬼怪。”
    “还好，这些鬼怪都不成气候，否则凭它们那防不胜防的害人手段，齐鲁大地上的人生不如死。”
    听到这话，岳川惊“咦”一声。
    鬼怪！齐鲁！
    上辈子的世界里，木匠的祖师爷叫公输班，因为他是鲁国人，又被称为鲁班。
    鲁班留下一本著作，名为《鲁班书》。
    听名字，应该是制造桌椅板凳，盖房建屋的书籍著作。
    实际不然，里面有很多巫术，以及鬼怪相关的内容。
    《鲁班书》分为上下两册，上册是白巫术，下册是黑巫术，分别代表善与恶。
    该书上册是道术，下册是解法和医疗法术，划分了普通工匠与匠师的分级，体现了古代工匠行业的状况，还提供了工匠们自保的手段。
    比如，古代工匠给雇主干完活，雇主不给钱，工匠就能使用一些阴损的法子，在房梁上钉死耗子，或者在墙里砌死猫等。
    通过种种方法，让雇主家里流年不利，甚至断子绝孙。
    还有一种就是，古代给达官贵人修造陵墓的工匠，通常会被灭口。
    工匠为了自保，也钻研出一些特殊的法子，通常与巫术、鬼神相关。
    上辈子的时候，岳川还疑惑，鲁班怎么懂这么多神神怪怪的东西。
    现在明白了，因为齐鲁大地上曾经百鬼横行，民间藏匿有诸多鬼怪。
    鲁班干木匠活，少不得与它们打交道，一来二去就学到了很多实用的东西。
    都不说鲁班了，岳川这段时间拷问各种鬼怪，也学到了它们的独门绝技。
    当然，都是害人的阴损手段。
    《鲁班书》效果非凡的同时，反噬也非常厉害，使用其中的法术，必定导致五弊三缺。
    就连鲁班也没能避免。
    古代没有农民工讨薪，估计就是与《鲁班书》有关。
    把老实人逼急了，大家一起完蛋。
    上辈子的世界里，资本家敢肆无忌惮压榨打工人，就是少了一本《鲁班书》。
    摇了摇头，岳川收回思绪。
    “《霸业十三篇》大致内容是什么，你们还有印象吗？”
    南郭合说道：“据说有四部分，分别是士、农、工、商，每一部分各三篇，士三篇分别是文、武、杂，讲述为官之道、为将之道、为民之道。”
    “农有三篇，分别是种植、畜牧、桑蚕，我们家传的房中术，很有可能就是从畜牧篇衍生出来的，阿离学的《帛术》就是桑蚕之道。”
    “工三篇分别是建筑、铸造、炼丹，这三个我们没有接触过，只是听过一个名字。”
    “商三篇，分别是财、货、运，我的《币术》就是从中衍生，具体是哪一篇，我自己也说不清。”
    听到南郭合的话，岳川脑海中开始分析起来。
    伍子胥说过《霸业十三篇》，也说了晋国窃取《霸业十三篇》的往事。
    假设伍子胥说的都是真的，按照南郭合的话去分析。
    晋国魏氏数十年后将会出现魏武卒，军事实力冠绝天下，如果不出意外，魏氏先祖获得的就是士篇中的武士，即为将之道。
    智氏有“智定天下”之称，又人才辈出，把持晋国大权，估计就是士篇为官之道的原因。
    智氏出身荀氏，荀氏虽然名声不显，实际上是隐藏Boss！
    比如战国时期的荀子。
    再比如魏晋时期的荀彧、荀攸以及“荀氏八龙”。
    至于“为民之道”，岳川没听过，暂时联想不起来。
    赵国除了胡服骑射，还有一个被忽视的特点，那就是筑城，以及修长城。
    万里长城并不是秦始皇独立修筑，而是在秦、赵、燕等国旧长城的基础上进行连接、修筑。
    在秦始皇之前，修筑长城里程最长、质量最好的，都是赵国。
    赵氏的城池极难攻克，晋阳城被智氏围攻两年半，硬是打不下来，类似的坚城，赵氏还有好几个。
    之后的秦国，没有凭本事攻克过赵国的坚城，都是用郭开从内部攻陷。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赵氏应该是获得了工篇的营造之策。
    岳川又想到了楚国，想到了伍子胥。
    楚国也积极学习齐国，学习管仲之学，而伍子胥出自楚国，又精通城池筑造，一手包揽了姑苏城的建造，更是给阖闾修了一个又一个园子。
    所以，伍子胥应该也得到了工篇营造之策。
    吴越铸剑术冠绝天下，就像南郭离刺绣之术甲天下一样，或许就是得到了工篇铸造术的原因。
    至于工篇炼丹术……
    （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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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2章

    岳川想到了韩氏。
    之前杨国爆出的菜人铺，韩氏用菜人炼制驻颜丹药。
    说起韩氏，岳川又想到历史中的另一个记载。
    韩国的弓弩冠绝天下，最早的连弩并不是诸葛亮发明，而是韩国！
    不是思密达韩国，而是三晋的韩国。
    《史记·苏秦列传》了：天下之彊（强）弓劲弩皆从韩出……韩卒超足而射，百发不暇止，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
    天下的强弓硬弩都是从韩国制造出来的，射程都在六百步之外。韩国的士兵脚踏连弩而射，能不停歇地持续发射一百箭，可以射穿远处敌人胸前的铠甲，射穿近处敌人的胸膛。
    这些都是太史公写的，绝非虚言。
    战国时期，另一个玩弩的是秦国。
    大秦玩弩主要是秦始皇时期，在秦始皇之前，秦国的弓弩根本拿不出手，否则也不会被魏国吊着打，又被赵国摁着捶。
    秦弩闻名，是统一六国的战争中。
    而秦国统一六国，第一个灭掉的就是韩国。
    六国中，王翦父子灭了五个，唯独韩国是一个叫内史腾的小人物覆灭。
    之前岳川还以为是内史腾检漏，抢了王翦父子的六杀。
    现在看来，远非如此。
    秦国应该是故意拿韩国先开刀，而且是迫不及待灭韩。
    秦国灭掉韩国之后，就突然有了弓弩科技，点出了无敌的大秦弩兵、弩阵。
    岳川上辈子的历史中，考古挖掘到秦国弩箭、弩机，满满的黑科技。
    首先是弩箭的三棱箭头，三个棱几乎等长，最小误差只有0.02毫米，这是一种接近完美的流线型箭头，这种箭头的轮廓线与子弹的外形几乎一样，2000多年前的秦人竟然凭借经验接近了现代空气动力学的规律
    其次是秦弩有“望山”，也就是辅助瞄准的工具，类似枪械上的“准星”，秦弩握柄与枪械非常类似，通过扣动扳机完成击发。
    除此之外，其次是弩箭形状和重量都非常统一，不同战场发掘出来的秦弩箭头，几乎完全一致，说明秦弩绝非零散的手工作坊制作，而是统一的、大规模的工厂。
    最后是秦弩完成了零件的标准化，极大减轻了维修成本，降低后勤负担。由此猜测，秦国很有可能出现了流水线生产方式。
    不难看出，秦国是吞并韩国之后，才有了秦弩，岳川大胆猜测，秦弩分明就是韩弩，如果再往前追溯，就是《霸业十三篇》中的工篇铸造。
    至于商中的财、货、运。
    应该就是货币、经济、贸易等。
    管仲最拿手的就是商战、贸易战，由此获得“杀人不见血、灭国不用兵”的美誉。
    岳川又想到一个人——陶朱公范蠡（lǐ）。
    被称为治国良臣、兵家奇才、经营之神、商家鼻祖，被中国民间恭奉为“文财神”。
    辅佐勾践灭吴后功成身退，三次经商成巨富，三散家财。
    综合起来看，就是翻版的管仲。
    范蠡和伍子胥一样，都是楚国人。
    按照伍子胥的说法，范蠡是楚王专门派去辅佐勾践的。
    这样一想，就解释得通了。
    明白这些之后，岳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当世之人虽然知道《霸业十三篇》，却不知未来历史发展变化，所以看不清其中的关联。
    岳川知道未来五百年风云变化，能够对号入座，将《霸业十三篇》与获得它们的人联系起来。
    想到这，岳川叹息一声，“不愧是《霸业十三篇》，其中任何一篇研究透彻，就能立足、立国、立世！若能得三五篇，霸业可成，天下可得！”
    南郭离跟着说道：“我们姜国，仅凭刺绣一项，就能生财无数，超越杨国。只可惜，我们姜国实力弱小，我也不敢展现出太多神异。唉……”
    岳川笑着说道：“现在你不用担心了！有仙家在，你尽可放心施展，放手施为！”
    南郭离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候，岳川突然说道：“不对！”
    随即，岳川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
    “士农工商，各三篇，三四一十二，还少了一篇。”
    岳川抬头看向南郭合。
    后者摇了摇头，“我们祖上就提了一嘴士农工商，是真是假我们也不知道，至于第十三篇，我们父亲只字未提。”
    岳川想了想，只能作罢。
    随即，他心中一动。
    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把观众叫过来，问一问。
    管仲死了一百多年，快两百年了。
    也不知道现在是游荡人间，还是轮回转世。
    岳川试着绘制一枚魂咒，随即默念管仲之名，心中默想管仲的诸多信息。
    香火快速消耗，却一无所得。
    就像是手中捏着棉线的一头，轻飘飘毫不受力。
    棉线另一头，空无一物。
    “假如管仲游荡中，又或者转世，另一头应该有所感应。就算魂咒无法将其招来，至少也应该有种联系感，或者联系崩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岳川摇摇头，放弃了心中的荒唐想法。
    “既然管仲找不到，那就找武动乾坤、智定天下呗……”
    岳川本来只是随口说说。
    随即，他心中一震。
    “对啊！我可以找魏氏老祖、智氏老祖试一试！顺便也验证一下他俩是否健在！”
    虽然心中笃定这俩家伙没了。
    但不知道具体哪一年没的。
    岳川再次画符，随即脑海中默念智氏老祖的姓名、形象、事迹等。
    这些东西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到。
    而且，之前审讯的鬼怪，好几个都直接或间接的接触过重耳及其臣子。
    岳川不断加大香火投入，用以扩大范围。
    很快，岳川心中传来“嗡”的一声。
    找到了！
    智氏老祖竟然还活着。
    然而，还没等岳川高兴起来，这股联系就断了。
    显然，智氏老祖察觉到了魂咒的存在，并且使用某些手段或者力量将窥视打断。
    岳川心中好奇，再次施展魂咒，想要把智氏老祖给勾过来。
    可是找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没找到。
    “怎么回事？藏起来了？”
    岳川摇了摇头，开始寻找魏氏老祖。
    同样的事情发生了。
    魏氏老祖也找到了，但是下一瞬就失去了联系。
    再寻找时，已经杳然无踪。
    岳川疑惑的掐算起来。
    “魂咒范围与消耗香火有关。看消耗的香火数量，他们两个在一起，而且，距离我们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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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3章

    岳川反复使用魂咒，却都如泥牛入海。
    只是凭感觉，将位置缩小在鲜虞诸国附近。
    “也许，他俩感应到了魂咒，所以使用特殊手段藏匿起来，不被我发现？”
    岳川本想掘地三尺，把这俩家伙找出来。
    可是想了想，最终作罢。
    一旦自己有所动作，就是告诉这俩家伙，自己在找他们。
    这就等于把自己从暗处推到明处。
    “也不是没有收获。智氏老祖和魏氏老祖依旧存在。”
    明白了这一点，岳川顿时小心起来。
    春秋世界有很多大能。
    比如之前在姜国收服的牛鬼蛇神，其中的蛇形鬼物曾说过，五百年前见到金甲天神与飞龙在天上战斗。
    神龙掉落的鳞片，灼穿地面。
    那条蛇贪恋龙鳞以及上面附着的龙血，结果直接被烧成飞灰。
    岳川到现在还不知道金甲天神是何方势力，是谁的底牌。
    “之前一路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什么强大的对手，只是因为我的崛起没有触及到其他人的利益。所以没有产生碰撞。”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再向前，必然要触及某些对手的利益，必然会发生碰撞。”
    自己一直没有与晋国正面接触，但是通过菜人铺，自己不可避免的触碰了韩氏的利益。
    之后自己扶持赵无恤，又掺入了赵氏的利益。
    现在整合鲜虞联盟，已经不是单纯的一家一姓，而是触碰了整个晋国的利益。
    岳川知道“三家分晋”，所以一直没把晋国当回事。
    用不了多少年，晋国就会自然崩溃。
    但是现在，智氏老祖和魏氏老祖的存在给岳川提了醒。
    三家分晋，或许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想那么多干什么，无论什么世道，最终还是看实力。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白搭。可如果我有足够的实力，谁能奈何我？”
    想到这儿，岳川向南郭合问起土地庙的发展状况。
    “回禀土地公，去年冬天咱们收拢精怪，帮助精怪过冬的消息传出去后，这几个月一直有精怪投奔。其中有实力强的，也有实力弱的。按照土地公的意思，咱们都收拢起来，叫黄家、胡家教它们规矩，给它们指派工作。”
    岳川点了点头。
    北境大荒听起来荒凉，但那是对人族而言。
    寻常人在这片土地上生存艰难，但精怪不同。
    事实上，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动物们过的越好。
    岳川问道：“咱们这总人口多少了？”
    “黄家派去伊犁一百多，再加上派去姜国的十多个，外面有一百五十。土地庙中大都是妇孺老弱，有两百多。对了土地公，黄家又增加了许多丁口，但不是精怪。”
    非精怪，那就是寻常野兽。
    这一点很正常。
    精怪诞生的概率并不高，黄皮子天生有灵性，可即便如此，还是很低。
    岳川能做的就是，把野兽群体中出生的黄皮子精怪接过来，交给黄家抚养，借此充实黄家数量。
    不过，野兽黄鼠狼太多也是问题。
    土地庙周边快成黄皮子窝了。
    “让它们南下吧，燕国周边清理出了大片的真空地带，咱们不去占领，也会便宜了那些小妖小鬼。”
    “遵命！”
    岳川心中暗道：上辈子的世界里有句话叫“胡黄不过山海关”，眼下山海关连影子都没有，这条禁令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趁这个机会，把燕国周边大片区域给占了！
    燕国周边的小国和部落都成了长生天的信徒，团结在赵无恤的旗帜下。
    燕国不会再有兼并扩张的机会。
    未来也不会有“燕赵之地”的说法，这大片土地，都是岳川的了！
    笑了笑，岳川又问道：“其他的呢？”
    南郭合汇报说：“胡家这边也接收了一些野外的零散精怪同族，资质都还不错，品行正在考察中。跟着胡家烧制普通瓷器，还没有接触玄工作坊。如今胡家数量也有五十了！”
    听到这个数字，岳川微微蹙眉。
    太少了！
    “胡家的数量怎么才这么点儿？”
    南郭合回答道：“主要是狐狸天生自带灵性，但凡有一个开启了灵智，踏上修行，都会照顾子孙后辈，以及同族，形成自己的家庭。零散的狐狸精怪并不多。”
    岳川瞬间明白过来。
    黄皮子虽然团结，一旦摇人能摇到漫山遍野的同族。
    但大部分时间还是以家庭为单位分散居住。
    土地庙这边招募起来也简单。
    狐狸不同，它们都是以家族聚居。
    无论寻常野兽还是精怪成员，都是成群结队行动。
    外面零散的狐狸精怪很少。
    招募起来也就相对困难。
    岳川心中暗道：抓不到就算了，一旦抓到，那就是一窝子。
    南郭合继续汇报道：“灰家上次招募了不少，这几个月也陆续有灰家的投奔，现在已经一百多，接近两百了。它们的修为提升也很快。”
    灰家有特殊的修行之法。
    吞食金属就能提升修为，越是重金属，效果越好。
    自己在野外修行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啃矿石。
    那跟吃土有什么区别。
    但是来到仙家土地庙，每天吃的都是钱币。
    修为当然哗哗上涨。
    “灰家数量还是少了，让大灰继续招募。告诉它们，包吃包住，每天除了数钱什么活都不用干。”
    边骑的成功，让岳川生出许多想法。
    其中最迫切的就是武装墨门，快速形成战斗力。
    仙家中，灰家擅长金银铜铁的天赋，墨门想要快速发展，肯定离不开灰家的支持。
    南郭合低声问道：“土地公这般急切，是为了什么？”
    岳川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规划。
    “赵无恤边骑打着‘尊王攘夷、降妖除魔’的旗号，打击的都是山精野怪，魑魅魍魉。但是攻城略地方面，边骑就力有不逮。不仅仅是骑兵天生的缺陷，还是道义问题！”
    边骑的定位是边缘守护者，维护人族的安全，打击所有威胁人族安全的存在。
    就像上辈子的历史中那样。
    魏武卒、齐技击、秦锐士混战的时候，赵边骑默默守护边疆，压制匈奴，守护华夏的安全。
    这辈子，岳川给边骑的定位也是如此。
    这样做会给边骑带来无与伦比的声望，赵无恤的威名传遍四方，长生天信仰也能快速传播开来。
    其他各国对边骑也会拱手相迎，巴不得边骑把自己的国家犁一遍，什么牛鬼蛇神都清理掉。
    反过来，边骑也就不能插手人族内部的事情。
    这时候就要墨门登场了。
    墨门兼爱非攻，天生就是劝架的。
    但劝架是需要实力的，不是站在一边说“别打了，哎呀，你们别打了”。
    真正的墨门，必须拥有自己的实力。
    不仅是自身的实力，还有超越整个时代的武器、装备。
    比如复制历史上的“秦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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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4章

    岳川给边骑的定位就是模仿的“魏武卒”，或者说魏武卒的升级版。
    制式装备有重甲、盾牌，长兵器、短兵器，弓箭。
    同时，每个边骑都要精通摔跤等拳脚功夫，持械战斗，以及骑射。
    在此基础上，还有法器、阴兵。
    将来，岳川还会持续给边骑升级装备、技能，将其打造成真正的“边缘守护者”。
    至于墨门这边就不一样了。
    边骑的任务就是杀戮，从岳川这里拿到坐标和名单，直接杀过去。
    墨门的主要任务是劝架，制止不义之战。
    春秋时代，华夏诸国人口加起来也就一千多万，不到两千万。
    当世之人看起来或许会觉得很多。
    但岳川看来，这才哪到哪？
    上辈子的世界里，国人只记得总人口是13亿，不经之间又变成了14亿。
    因为人们从来没关注过后面的零头。
    可正是这个零头，远超春秋时代人口总和。
    在岳川看来，每一个百姓都是可贵的。
    因为这天下有太多无主的土地、河流、山川、草场。
    根本不存在人口压力，更不存在资源压力，根本不用通过战争消耗人口。
    这就是墨门存在的意义。
    劝和一场战争，就能挽救成百上千个家庭。
    几代人的时间，这成百上千个家庭又能繁衍成千上万个家庭。
    按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说法，这是何等的功德？
    最重要的是制止仇恨的滋生和蔓延。
    岳川已经掌控了鲜虞联盟的局面，从根源上消灭了汉胡厮杀的导火索，更是用羊毛联盟把华夏与夷狄弥合起来。
    接下来就是华夏诸国内部的战争。
    岳川不希望战国时代的到来。
    真到了“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的地步，还有谁会祭拜土地公？
    前土地公不就是这个原因，没了香火来源的么。
    而阻止战国时代降临的重任，就落在了墨门身上。
    岳川拿出纸笔，开始勾绘图纸。
    他绘制的是弩。
    上辈子玩的最多的刀就是铅笔刀，唯一能称得上管制刀具的就是萝卜刀。
    其他的也就橡皮筋的弹弓。
    弓弩这种东西，完全没接触过，只能靠想象。
    好在基础原理不难。
    握柄、弩身、弩臂、望山……
    箭槽处岳川还整了两道槽，防止弩箭打滑。
    修修改改，最后找大灰弄了个成品。
    一试效果，马马虎虎。
    因为太小，有效射程也就二三十步。
    三十步外射在木桩上，竟然连扎都没扎进去，晃了晃直接掉下来了。
    这种杀伤力，估计还不如随手一甩。
    弩最大的优势就是精准。
    上弦之后就不用管了，只等指挥官一声令下发射。
    在这个等待过程中，弩可以矫正方位，仔细瞄准。
    如果是弓，就得一直拉着，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会胳膊酸软，肩膀晃动。
    所以，弓追求的是射速，拉弓放箭一气呵成，很少有拉着弦瞄来瞄去。
    然而……
    岳川又填了一根弩箭，对准木桩。
    “啪嗒！”
    命中目标，但是没能扎透，弩箭被弹回来，扎在地上。
    弩有两个方向。
    要么就是不断增加体型，增强单发杀伤力。
    要么就是搞成连弩，增强火力压制。
    《史记》中的韩弩，射程几百步，百连发，威力还能贯穿铠甲。
    这就极其考验后人智商了。
    岳川无奈叹息一声，“看样子只能往大了发展，连发是没戏了。”
    没见过枪械，不知道连发该怎么搞。
    而且，传说中的连弩牵扯到机关术。
    这玩意，正好是岳川的知识盲区。
    大灰倒是挺喜欢岳川手中的小弩。
    “师父，这是什么兵器？太好用了。”
    岳川迟疑了一下，这东西对人而言，射程确实短了点，但是对大灰而言，就很远了。
    对付眼神不好的，这都称得上“超视距武器”了。
    “这东西叫弩，你喜欢就拿去玩吧。”
    大灰高兴地直搓手。
    “师父，您刚才说，这东西能搞成连发？”
    岳川心中一动。
    自己搞不出来，不代表别人搞不出来啊。
    自己只负责吹牛逼，实现就交给下面的。
    就跟上辈子世界一样。
    丑国负责吹，华夏负责造。
    丑国吹过的牛逼，华夏都造出来了。
    最后，成功治好了丑国喜欢吹牛逼的毛病。
    于是岳川咳了咳，开始了表演。
    “这东西可以升级为连弩，连弩呢就是可以连续发射，不需要重复上弦，只用轻轻扣一下扳机，几十发上百发弩箭瓢泼而出，就像暴雨梨花一样。”
    “而且，射击稳定，能够根据弩箭的落点不断修整方位，提升后续弩箭的命中率。”
    “除了连弩机身，还可以在弩箭上下功夫，减少风阻……风阻你知道什么意思吧？”
    大灰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小小的眼睛中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倒是南郭合，眼睛里的光芒越发明亮。
    “土地公，如果有了这种武器，守城一方居高临下，优势可以扩大十倍啊！这可以作为我们仙家的重器！”
    南郭离说道：“可以把空间法阵铭刻在箭匣中，提高携带弩箭的数量，只是，如果连续射出弩箭呢？”
    南郭离想了又想，却一无所获。
    至少在《帛术》里找不到答案。
    大灰则眼珠子咕噜噜转动，绞尽脑汁思考。
    岳川描述的这种东西几乎不可能存在。
    但大灰相信师父不会骗自己。
    大灰觉得，这是师父在考验自己，是自己乃至整个族群的机缘。
    老鼠个头小、实力差。
    即便成为精怪，踏上修行，也谨小慎微。
    整天躲在地洞里苟活，一有风吹草动就连忙跑路。
    可即便如此，还是生存困难。
    不知什么时候就被突如其来的危险斩杀。
    如果有一把弩，自己的同族就有了防身的能力。
    如果能有一把连弩，自己的同族就有了反抗的本钱！
    危险？
    什么危险？
    我们灰家才是最大的危险！
    “师父，您放心，我一定把这个连弩造出来！”
    岳川哈哈一笑，“我相信你可以的！去做吧，等你造出来，我再给你说个更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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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5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
    每一天都忙碌而充实。
    晋国在为伯鲁的婚事做准备。
    鲜虞诸国在为赵无恤的婚事做准备。
    赵无恤则带领边骑在燕国周边众多小国境内“尊王攘夷、降妖除魔”。
    至于岳川，每天检查一下大灰制作连弩的进度。
    然后就是有事没事用一下魂咒。
    他觉得智氏老祖和魏氏老祖应该是使用某种秘法藏起来了。
    但是有句话叫什么？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秘法它需要消耗灵气吗？不需要消耗体力吗？
    谁能不眨眼呢？
    谁能不打盹呢？
    只要他有点松懈，就会被魂咒勾住，招魂招过来。
    只可惜，试了几十次，全都一无所获。
    智氏老祖和魏氏老祖的气息就像石沉大海，彻底消失。
    “难道是最后一缕残魂，恰好被我戳破，消散于世间？”
    岳川脑海中蹦出肥皂泡砰然炸裂的画面。
    “罪过罪过！”
    自我安慰一番，岳川又开始愉快地清点香火。
    这些都是长生天的信仰。
    鲜虞诸国本就信仰长生天，只是宣传不到位，长生天名气不大。
    这次肥国会盟，长生天声名鹊起。
    赵无恤更是把长生天的名声和威风一并传播开来。
    岳川每天例行公事就是裁决。
    赵无恤以长生天名义处决的山精野怪，都被岳川招了过来。
    然后依据行为论罪。
    没有伤人作恶的精怪、魑魅魍魉，则警告一番，登记姓名、住址后统一管理。
    愿意跟着仙家的，可以安排工作。
    这些精怪鬼物清一色选择了入仙家。
    没办法，赵无恤把它们都吓坏了。
    水族精怪就封为井灵、河长。
    飞禽走兽就册封成守山力士，护林行者等。
    至于剩下的，都是岳川看不上的。
    虽然是精怪，却一点战斗力都没有。
    除了卖萌一无是处。
    本着颜值即正义的原则，岳川把它们都发配到聂国当国家保护废物。
    至于那些没有能力还长得丑的精怪……
    岳川很怀疑它们怎么活到今天的。
    没办法，随便找个荒山野岭，让它们在里面修行，免得乱晃荡吓到人。
    忙碌数十天，总算把事情理清了、理顺了。
    岳川挑选了十几个有修为的黄家成员，带着大批野兽黄鼠狼到各地开堂坐镇。
    先把框架搭起来。
    先把地盘儿占住。
    燕国国君一觉醒来，发现周边大大小小的国家、城池、部落都改旗易帜了。
    从最底层百姓到酋长、首领，全都成了长生天的信徒。
    再打听打听。
    这些国家、城镇、部落的山精野怪、牛鬼蛇神，都被连根拔起。
    无论是野外的，还是混入城中的，都被边骑精准识别，一一逮捕。
    其中有很多骇人听闻的事情。
    在野外蹲守，攻击路人和牲畜的，只是最低级的。
    某些偏僻的乡村，村民全都被鬼物害死，然后鬼物变化成村民的模样，继续坑害过路人。
    边骑将鬼物物理超度后，在村中发掘出数百具尸骨。
    没有人知道鬼物在这些村子里盘踞了多少年。
    更没有人知道那些尸骨都是什么人。
    最可怕的是某个小国，从国君到大臣，全都是妖物变化。
    这些妖物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向百姓宣读律法，告诫百姓不要犯罪，犯罪的下场就是关牢狱。
    而且，这些妖物公正无私，无论什么人触犯了法律，一视同仁，严惩不贷。
    一时间，君明臣贤，威望日隆。
    直到边骑攻破这个国家，揭露了国君和大臣们的真面目，百姓们才恍然发现，牢狱中一个人都没有。
    一直往里面关人，却从来没见谁出来。
    所有罪犯，都被国君和大臣们吃了。
    国中百姓纷纷跪地磕头，请求赵无恤放了国君和大臣。
    “他们虽然吃人，但他们吃的都是罪人，每一个罪人都取死有道啊！”
    “对啊！那些罪人关进牢狱也是老死，根本不可能活着出来，早死晚死都一样。”
    “隔壁老黑牙最喜欢欺负人，没事就打我骂我，还好国君把他抓走了，否则我早就被老黑牙打死了。”
    “对啊！杂毛老三欠我钱，我找他要，他不给还望我肚子上踹了一脚，肠子都快给我踹断了，是国君帮我出了这口气啊。杂毛老三该死啊，死得好啊！”
    “哎呀，杂毛老三不是东西啊，他也偷我家东西。我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啊！要杀，就连我也一块杀了吧！”
    “我们认可国君大人，我们愿意跟随他！”
    “国君大人要是死了，我们也愿以身相殉！”
    “放人！放人！”
    刚开始还是星星点点的呼喊，到最后汇成一股，排山倒海。
    “放人！放人！”
    许多百姓手执利器，一脸悲壮的簇拥到最前排。
    他们也不攻击边骑，只是默默地跪着。
    赵无恤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辗转千里，攻杀的妖魔鬼怪成百上千。
    可是，论起吃人数量，加起来都未必比得上眼前这些精怪君臣。
    但是其他地方，精怪鬼物只是害一条性命，人们就对其仇恨憎恶。
    今天反过来了，精怪君臣害了上千条姓名，人们反而对其越发拥护。
    赵无恤手握剑柄。
    只需要轻轻挥剑，就能令这些精怪脑袋落地。
    可是赵无恤迟疑了。
    “师父说，边骑是边疆之骑、边缘之骑，是光与暗、白与黑、善与恶之间的边缘守护者。可是现在，我看不到这条边缘了。”
    鹿灵看了一眼周围的局面，随即转向其他同伴。
    然而，众精灵纷纷摇头，叹息。
    束手无策。
    眼前这种事情远远超出它们的认知。
    它们从来没想过，人会如此拥护几个精怪。
    哪怕这些精怪吃人，而且吃了很多人。
    国中百姓非但不怕，反而还愿意以身相殉。
    赵无恤松开了剑柄。
    因为他知道，这一剑斩下去，杀的不止是精怪君臣，还有几十个甚至上百个无辜百姓。
    这一剑不止是斩在血肉之躯上，还是斩在人们心中的善恶上。
    赵无恤不敢挥剑。
    更不敢执剑！
    他长吸一口气，“还是请教师父吧！”
    说着赵无恤拿出一块灵牌，摆开香炉供品，带领众人跪拜。
    （第四更~）
    （好奇问一句，如果你遇到这种事，会如何判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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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6章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收到赵无恤的回报，岳川认真地思考起来。
    他没有觉得赵无恤软弱，反而更加欣赏。
    分得清大小和轻重。
    这件事表面上看，只是简简单单的精怪吃人事件，一刀杀了简单利落，就算有人以身相殉，也就是再死几十个几百个。
    无伤大雅。
    时间会掩盖一切，再过几十几百年，谁还会记得这码事？
    历史上很多人都是这样做的。
    在很多人眼中，只有牵扯到某某大官的子女亲属才是大事，哪怕只是大官家里的狗走丢了，也得发动全城去搜索。
    反过来，如果是平民老百姓，哪怕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也得慢慢走程序、等批准。
    正所谓，将军狗死有人拜。
    但是把范围扩大到整个天下，把尺度拉长到五十年、一百年甚至五百年、一千年。
    什么才是大事？
    什么才是小事？
    王侯将相，不过是冢中枯骨。
    反而无数平头老百姓，才是时代的造就者，历史的书写者。
    赵无恤面对的问题，不是简简单单的精怪吃人，而是关系善恶、是非、对错、黑白。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也是史无前例的事情。
    岳川今日的选择，将会影响到今后无数年、无数人的选择。
    说句不好听的，就跟那句“不是你撞的你为什么要扶”一样。
    这次裁决的不止是人命，还有人心。
    上辈子的世界里，孔夫子基本没有什么黑点，但就是一个“诛少正卯”，被后人逮着不放。
    大概意思就是，一个姓少正名卯的鲁国大夫。
    孔夫子宣扬“礼”，少正卯宣扬解放奴隶。
    孔夫子和少正卯同时开讲堂教学生，但是孔夫子的很多学生都被少正卯吸引走了，只剩下颜回一个人。
    这些学生在孔夫子学堂里都是学渣，教也教不会，听也听不懂。
    到了少正卯的学堂，一个接一个的“我悟了”。
    孔夫子怀恨在心。
    后来孔夫子当上了鲁国司寇，类似公安部部长。
    他第一件事就是诛少正卯。
    这件事在后世众说纷纭。
    首先是这件事的有无，其次是这件事的对错。
    但无论如何，后世人都无法知晓其中真相。
    谁也不知道孔夫子出于什么目的诛杀少正卯。
    但岳川有一种感觉，自己眼下面对的就是一个或者一群“少正卯”。
    杀了它们，只是抬抬手的事情。
    但是彻底抹除它们的存在和影响，千难万难。
    处理好了，这就是一桩美谈，流芳千古。
    处理不好，这就是一个污点，隔三差五被人拿出来鞭笞。
    岳川很想说一句“在线等，挺急的”。
    心念一动，岳川消失在土地庙中。
    下一瞬，又出现在了姜国城隍庙。
    没多久，岳川就来到南郭小院。
    孔黑子正坐在白果树下喝茶。
    微醺的阳光被树叶剪碎，细细的洒在孔黑子那张糙脸上。
    就像……蒙了一个丝袜。
    岳川心中暗道：正好，这件事上，孔黑子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
    “哈哈，孔先生今日怎么这般清闲？”
    孔黑子微微惊讶了一下，“岳先生，您不是跟着使团出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岳川摆了摆手，“使团那边的事早就结束了，只是还有些琐碎的事情耽搁了，否则翁胖子早就该回来了。”
    孔黑子想问出使的事情。
    可是岳川先一步说道：“使团的事情结束后，我闲着没事，去拜访一个老朋友，这老朋友给我出了个难题。我捉摸不透，特意来找孔先生合计合计。”
    听到这话，孔黑子瞬间来了精神。
    能让岳川都拿不准的事情，肯定是一等一的大事。
    悟道的契机，往往就在其中。
    孔黑子正襟危坐，“岳先生请讲。”
    “嗯……是这样的。从前有一个城，城中有两个饱学之士，他俩都以教书育人为业。其中一个黑先生，他认为人们应该遵守礼，恢复上古时的美德，处处向古人看齐……”
    孔黑子哈哈一笑，捋着胡须说道：“这位黑先生与某不谋而合啊。”
    岳川心中暗道：何止是不谋而合，根本就是孔夫子本子。
    “另一个白先生，他认为应该废除礼，废除先贤的美德，不应该再讲君臣父子那一套，而是要解放奴隶，尊重最底层劳动者，国家无论君臣都要遵守统一的规则，任何人都不能逾越，违反律法、破坏规则就要受到惩罚，而且是严厉的惩罚。”
    孔黑子脸色一沉，却没有大声呵斥。
    他仔细想了想，随即重重点头。
    “某虽不认同这位白先生，却也尊重他的想法。”
    岳川接着说道：“原本黑先生和白先生的学生数量差不多，可是后来，黑先生的学生去白先生学堂听课。白先生的学堂人满为患，黑先生这里门可罗雀。”
    孔黑子脸色更黑了。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岳川说道：“后来，这个黑先生受到国君看重，当上了司寇，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白先生抓起来，一剑砍了。然后枭首示众，曝尸三日。”
    孔黑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了一句：“干得漂亮！此举深合某心！”
    “那么，孔先生想过这件事的影响吗？想过后世子孙怎么评价黑先生和白先生吗？想过这件事对千年后，乃至两千年后学术界的影响吗？”
    孔黑子竖起手掌，说道：“岳先生，你说的某都懂！可某还是要说，黑先生此举既仁且义，既智且勇！”
    岳川想了想，没有想明白。
    于是他拱手道：“还请先生赐教。”
    孔黑子瞬间精神一震。
    一直以来都是大家向岳先生请教，还没见过岳先生反过来请教大家呢。
    这种机会不多见啊。
    “嗯……是这样！岳先生有没有想过一件事，黑先生教书育人，是为了什么？白先生教书育人，又是为了什么？”
    “没想过。这个重要吗？”
    “当然重要！”孔黑子腰杆一挺，大声说道：“教书育人，自然是希望弟子门人成为有用之人、栋梁之材，带着这个问题，再去看黑先生和白先生，就会有不同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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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7章

    岳川缓缓闭上眼睛。
    他按照孔黑子的说法，仔细思考黑先生与白先生。
    这时候，耳边传来孔黑子的声音。
    “诸弟子若随黑先生读书做学问，知义守礼，明辨是非，小可为吏、大可授官。待大权在握，即可宣扬学说，教化天下。便如漏船行于海，修修补补亦能同舟共济，彼岸可期。”
    “诸弟子若随白先生，思想混乱，人各有志、国各有法、行各有伦，人人皆可以私利而废公义，人人皆可以自由而坏纲常。便如漏船行于海，每个人都想拆掉一块船板自渡，最终全部葬身大海。”
    “黑先生杀白先生，便是从根源解决问题，以一己之力拯救万众性命，令天下人不至深陷危局。此为大仁！”
    “黑先生布衣之时没有杀白先生，非不能也，实不为也——学问之争，不伤人性命！一朝大权在握，立诛白先生，非不为也，实不能也——黑先生为司寇，缉贼安民，职责所在！尽忠报国，此为大义！”
    “黑先生自知白先生能言善辩，并且有一套完整的逻辑，若与其争论，三天三夜也掰扯不清，甚至有可能被其所制，索性使用武力，一技之长攻敌之短。此为大智！”
    “黑先生明知杀白先生会导致身败名裂，却义无反顾，哪怕面对天下人的非议，却一言不发，背负所有猜疑、诽谤、谩骂，却毫无畏惧。此为大勇！”
    听到这话，岳川瞬间懂了。
    他笑着睁开眼睛，“孔先生，依你之言，黑先生与白先生都如同驾漏船行于海上，此时最重要的是保障船能支撑到彼岸，而不是船的轻重快慢、平顺急缓。对吗？”
    孔黑子点头，“没错！”
    岳川接着说道：“假如，途中遇到一艘新船呢？这艘船可以保障所有人都抵达彼岸，黑先生还会杀白先生吗？”
    孔黑子摇头，“白先生的学说，到不了彼岸。哪怕一艘新船，在他们手中，很快就会变成旧船，这艘旧船又会很快肢解，没人一块船板。所以，白先生必死！”
    岳川终于明白了孔黑子的想法，隐约也明白了上辈子世界里孔夫子的想法。
    诛杀少正卯并不是因为学堂的利益之争，也不是儒家与法家的道义之争，而是孔夫子洞察了少正卯学说中的致命弊端。
    以私利废公义，以自由毁纲常。
    人人都在强调私利，强调自由，把律法当做保护私利的工具，当做放纵私欲的借口。
    可是，谁来维护公义？谁来保护纲常？
    这世界，原本就是一艘漏船。
    人们想的不是去维修这艘船，而是从船上扒下木板绑在自己身上。
    黑先生在告诉世人船可以载着大家抵达彼岸。
    白先生在告诉世人木板可以保障性命，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木板。
    白先生说的没错。
    但是白先生忘了或者刻意隐瞒了一件事——把船变成木板简单，把木板重新变成船就难了。
    而且，大海无边无际，靠着一块木板，怎么可能抵达彼岸？
    白先生这种人，这种行为，这种思想，只会害了天下，害了天下人。
    岳川起身，拱手向孔黑子深深拜下。
    “多谢先生！”
    虽然没悟，可还是要谢谢孔黑子。
    “岳先生，这则故事寓意深刻，某心中触动，略有所悟，真要感谢，某更要感谢岳先生。”
    岳川沉默了几秒钟。
    “告辞！”
    “岳先生，别走啊，某心中还有很多触动，咱们秉烛夜谈啊！”
    “岳先生，你刚才还没说，那个老友给你提的问题是什么啊？”
    “岳先生……哎呀！怎么一转眼就找不到了！”
    土地庙中，岳川缓缓睁开眼睛。
    问题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他已经明白了问题的根源。
    这根本不是吃人不吃人的事情，而是这个世界最底层的逻辑和规则。
    从上古先民发展到春秋时代，这个世界已经形成了许多公序良俗。
    哪怕没有律法，很多东西依旧深入人心。
    这个，就是船。
    哪怕是一艘漏船，依旧载着人们向前航行。
    而“吃人”这件事冲击了世界最底层的逻辑和规则，冲击了耗费数千年时间形成的公序良俗，冲击了人们心中最朴素的价值观。
    如果吃人被许可，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轰然倒塌。
    漏船会瞬间崩溃，炸裂成无数块木板。
    以后会有更多人效仿，用各种名义、各种借口去吃人。
    不但吃人，还要理直气壮。
    此时，赵无恤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师父，杀不杀？”
    “杀”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岳川想了想，说道：“无恤，你敞开心灵，我要借你的身子一用！”
    赵无恤看了一眼身边的出马弟子们，瞬间明白了岳川的意思。
    “师父，您进来吧，弟子已经准备好了！”
    岳川“嗯”了一声，随即分出一道精神意念，以牌位为媒介投入到赵无恤身上。
    上身之法，岳川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只是一直没机会，也没必要使用。
    这次不一样，岳川要用“长生天”的身份与世人对话。
    嗡！
    牌位爆发出夺目耀眼的金光。
    浓烈的香火之气弥漫开来，赵无恤所处的位置仿佛有一轮烈日冉冉升起。
    光芒照在身上，赵无恤只觉得精神一震。
    脑袋如遭重击，被砸得晕乎乎的。
    三魂七魄受到无形的压制，与身体的联系越来越疏远。
    身体就像提线木偶，意识也成了旁观的第三者。
    世界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此时岳川上身。
    赵无恤的气势瞬间高涨。
    鹿灵等精灵看到这一幕，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齐刷刷跪倒在地。
    “我等，恭迎长生天降临！”
    边骑们看到这一幕，也纷纷跪倒。
    “我等，恭迎长生天降临！”
    当地的百姓们听到“长生天”来了，瞬间跪成一片。
    那几个吃人的妖怪也都瑟瑟发抖。
    它们知道，这种威势，这种场面，肯定是大能降临。
    自己这一遭，肯定是跑不掉了。
    “兄弟们，只希望这位长生天是个讲道理的主，如此我等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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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8章

    岳川还是第一次作为长生天降临，或者说，第一次作为“仙”附身到弟子身上。
    看着前方跪倒的人群，岳川觉得，挺好玩的。
    之前还要亲力亲为，一人分饰多角，创建各种各样的马甲，一不小心还有穿帮的危险。
    现在好了，直接附身就是。
    多收几个弟子就行了，用弟子的身份行走世间。
    如此一来，想要多少马甲就有多少马甲，还不担心暴露。
    想到这儿，岳川一抬手，香火燃烧，木咒、水咒同时使出。
    一场甘霖从天而降。
    万物生发，生机弥漫。
    荒芜的地面瞬间被绿草覆盖。
    沐浴甘霖的人们也都精神焕发，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这是？这是什么？”
    “我突然感觉身上的病痛都痊愈了。”
    “我也是，折磨我几十年的老毛病竟然没了。”
    “我还能再活十年，再干十年，给我娃儿多攒点家底儿。”
    岳川抬脚一跺，土黄色的光晕以赵无恤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弥漫。
    噼里啪啦的响声中，地面嗡嗡震荡。
    所有人都感觉脚下在晃动，在震颤。
    就像是鼓面上撒了一把麦子，突然间鼓槌砸下。
    麦粒儿齐齐跳动。
    下一秒，人们张大嘴巴，惊骇的指着周围。
    “快看，那个土台子没了。”
    “我刚才尿尿的洼坑也没了。”
    人们发现，地面被一股匪夷所思的力量碾压平整。
    高处的土台子、土包子、土岗子全都消失不见。
    低于地面的水洼、水坑，也都统统消失。
    最难以置信的是，这些变化没有对地面上的房屋、道路造成负面影响。
    路更直了，也更平了。
    就像是揉成一团的破绳子，被拉直、绷紧。
    房屋也不再歪歪斜斜，破破烂烂。
    土黄色光芒弥漫下，夯土建筑焕然一新，材质也从下雨就发泡的泥土转变为蓝灰色的岩石。
    “咦？俺家的院墙都塌了，塌一半了，剩下那一半眼看着也不顶用了，现在好，全支棱起来了。”
    “我看呐，你们家院墙不但支棱起来了，还硬起来了。”
    “对对对，你家院墙软塌塌十几年，终于硬一回了。”
    “卧槽，你们俩是不是话里有话？”
    “没有！绝对没有！”
    “你多想了！”
    同样心思的人还有很多，他们都左右张望，打量着自己家的房子、院墙、门前的道路。
    一边看，一边赞叹。
    长生天慷慨啊，一出手就把自己家房子修好了。
    赞美长生天！
    岳川抬手一指。
    指尖所到之处，树木疯长。
    原本灰扑扑，没有任何植被和绿化的城市，一眨眼就苍翠碧玉。
    叽叽喳喳的鸟儿从四面八方飞来，围绕在赵无恤上方盘旋。
    鸟群越来越多，黑压压一片。
    可是，它们井然有序的飞舞着。
    小鸟在下方，大鸟在上方。
    其中有吃草籽的麻雀，有吃腐肉的乌鸦，也有凶猛的鹰隼。
    可它们彼此间并不攻击，和谐得匪夷所思。
    羊灵看到这一幕，眼珠子咕噜噜一转。
    它使用自己的力量，召集城中所有羊儿。
    “咩咩咩”的叫声中，黑羊、白羊、黄羊纷纷跳出羊圈，来到街道上。
    它们从人群缝隙挤过去，来到岳川周围，跪成一圈。
    羊有跪乳的习惯。
    刚出生的小羊羔会跪着吃奶。
    实际上是个子太高，不跪着吃不着奶。
    可是人看了之后，就觉得这是孝顺的表现。
    “羔羊跪乳”、“乌鸦反哺”成了动物界中天然的“孝”。
    而此时，数百羊群围成一圈，整齐的跪倒在岳川面前，无论谁看到这一幕，都震撼莫名。
    狼灵暗骂一声卑鄙。
    随即也施展力量，把城中所有的狗都召唤过来。
    马灵后知后觉，心中暗道：比数量？
    边骑来的时候可是上千匹马。
    一个念头，马群轰隆而至，以逆时针的方向绕着外围奔跑。
    鹰灵直呼卧槽。
    明明是自己的主意，被这俩狗东西剽窃了。
    于是，鹰灵召唤空中的鹰隼。
    一只通体雪白，宛如玉石的海东青盘旋落下，被岳川抬手接住。
    鹿灵无奈。
    在城中找了一圈儿，愣是没找到一只鹿。
    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羊灵、马灵和狼灵投去赞赏的目光，当然，也没有忘记鹰灵。
    虽然只有一只海东青，可是这气场，这架势，这咖位，直接把其他三个比了下去。
    鹰，在这些异族人眼中有着超然而非凡的地位，更何况是鹰中王者，海东青。
    岳川向周围的人们挥手致意一圈儿，最后才把目光落在吃人的妖怪身上。
    “现在，我问，你们答！敢有任何隐瞒，杀无赦！”
    凛冽的杀气瞬间爆发开来。
    以赵无恤为中心，皑皑白霜弥漫开来，地面瞬间凝结一层薄冰。
    “是是是，我等不敢隐瞒！不敢隐瞒！”
    如果说之前，这些精怪还想着凭口舌之利，为自己狡辩一番。
    见了岳川的威势，它们瞬间放弃。
    岳川那呼风唤雨的手段，看起来简单。、
    不就是香火嘛，我上我也行！
    只要舍得香火，谁都能搞一搞，掀起一阵妖风，降下一阵妖雨并不难。
    可问题，它们搞风搞雨，最多也就是三两下。
    像岳川这种满城风雨，把妖怪们绑一块也做不到。
    更何况，它们的妖风妖雨只能让人患病，体弱的甚至会当场倒毙。
    岳川呼风唤雨，却能让枯木逢春，黄土见青，久病自愈。
    由此可见，岳川不但香火多，而且舍得香火，还能把香火用到刀刃上。
    对香火的掌控出神入化。
    这得消耗多少香火才能练出来？
    至于一跺脚就把全城大改观，大变样，这已经超出了妖怪们的认真。
    世上竟然有这等手段？
    这等手段，不都是去排山倒海、房倒屋塌的吗？怎么还用来修路修房子了？
    此时此刻，小妖怪们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
    它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忤逆了大神，否则死也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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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39章

    岳川扫了一眼周围众人，最后看向吃人的妖怪。
    虽然没有明确调查询问，但岳川可以保证，妖怪们此时已经众叛亲离。
    刚才那些喊着叫着要为他们殉葬的人，此时也忘记了所谓的大义，满脑子都在琢磨自己家的羊跑了没有，马跑了没有，墙塌了没有，房子起了没有？
    这个世道，永远如此。
    底层百姓根本不关心什么未来和天下。
    他们只关心自己碗里的那二两米饭。
    最多，也就是关心未来和天下对自己二两米饭的影响。
    如果未来能让二两米饭变成二两半，他们无脑支持。
    如果天下能让自己的二两米饭加一块肉，他们舍命呐喊。
    仅此而已。
    不是小老百姓不讲道理，不关心天下。
    而是他们最切身也最基本的利益都没有保障，说什么都是画饼。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岳川想跟几个妖怪讲道理，但讲道理的前提是，别人能耐心的坐下来听道理，而不是一门心思反对，为了反对而反对。
    “我问你们第一个问题，你们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几个妖怪齐齐一愣。
    不应该是问自己为什么吃人吗？
    看到众妖怪不回答，岳川举起右手，然后一根一根往下掰。
    “时间到，你们拒不回答，那我只好用我的方式来解决。”
    说罢，岳川拔剑斩出，伪装成国君的妖怪当场扑街。
    头颅咕噜噜滚落，颈腔中的污血溅射五步。
    岳川抬手一指，妖怪的魂魄被一点点拘了出来。
    原本，岳川可以在眨眼间完成拘魂。
    可他偏偏选择了慢动作，而且是慢动作重播。
    原本，魂魄是虚无透明的。
    可岳川偏偏灌输香火之力，让妖怪的灵魂显现出来，变得轮廓清晰，细节逼真。
    百姓们震撼莫名。
    这种视觉和心理上的冲击，让他们全都瞪大眼睛，久久没有眨眼。
    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鬼。
    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到国君被杀，而且是光天白日里当街、当众击杀。
    虽然这个国君是假的，是妖怪伪装的。
    可百姓们的三观依旧大为震撼。
    “长生天竟然凌驾于国君之上？这怎么可以！”
    “这不废话么，说杀就杀，长生天肯定在国君之上。”
    “别说活着的国君，就是死了的国君，依旧归长生天管。”
    “几个吃人的妖怪而已，算什么国君？”
    岳川干了“诛少正卯”同样性质的事情，甚至比那个更恶劣。
    但是，人群中没有任何人批评和反驳。
    就连之前嚷着喊着要为国君殉葬的人也都支支吾吾，一言不发。
    岳川低头看了一眼长剑，哈哈大笑起来。
    “杀尽天下吃人者，腰间宝剑血犹腥……血犹腥！”
    杀气凛然的话语仿佛寒风过境，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恐惧感从骨缝儿里溢出，透过毛孔弥漫全身。
    污血滴答落地，岳川目光在众妖怪身上扫了一眼。
    仿佛在寻找下一个目标。
    众妖怪齐刷刷磕头讨饶。
    “长生天息怒，长生天息怒，我们招，我们招啊！”
    头领死了，喽啰们的意志瞬间瓦解。
    “我们原本不是妖怪，我们是人，我们真的是人。”
    “对对对，我们就是这个国家的人，我家住在这儿，他们也都是我的乡亲。”
    “八十年前，我们几个遇到一个很奇怪的人，那人说要传授我们长生之法。”
    “对对对，我们拜他为师，跟他修行了三十年，然后我们真的就长生了。”
    “村子里与我们平辈的人早就死光了，他们的儿孙也都老死了，可我们还活着，而且非常年轻。”
    几个妖怪你一言、我一语，把众人的来历交代得清清楚楚。
    岳川心中一惊，没想到世间有这等奇异的修行方法。
    多活百八十年不是不可以，延长生机、驻颜有术的功法也不是没有。
    问题是，这个功法把人变成了妖怪。
    如果不是妖怪们自己承认，说明了来历，岳川都想不到他们之前是人。
    岳川问道：“你们是怎么修行的？”
    透露师门修行功法是大忌，但这些小妖怪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师父教授了我们一些修行功法，内容是……”
    小妖怪们毫无不保留的分享出来。
    围观的百姓们也纷纷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极力的支棱着耳朵偷听。
    这可是功法啊！
    修行功法啊！
    而且是能够长生的修行功法。
    没看他们几个都活了百八十岁，还跟壮小伙一样。
    岳川也在分析这些功法。
    很正常！
    甚至可以说是很普通。
    就是熬炼筋骨、锤炼气血的功法。
    优点是简单易学，缺点是易学难精。
    岳川忍不住握紧剑柄。
    这些家伙，睁着眼说瞎话。
    寻常百姓不懂修行，容易糊弄，自己是那么好骗的？
    杀意临身，妖怪们激灵灵打着寒战。
    “还有还有！师父每个月都会让我们沐浴，是一个大木桶，里面有药水。”
    “对对对，每次都是在一个不见光的屋子里沐浴，我们也看不到桶里是什么药。”
    “很腥很腥，令人作呕。”
    “还很黏，粘在身上滑腻腻的。”
    百姓们心中暗骂，记了个寂寞啊。
    不过还是有人心存侥幸，想要把这个药水琢磨出来。
    岳川突然想到某种可能，他问道：“你们最初时有多少人？”
    “我们最初时就二十来个同乡，后来陆陆续续又加入了很多外乡人，最多时候上百人。不过在修行的过程中，经常有人暴毙，存活下来的，也就我们这几个人。”
    一句话，吓退了所有的心存侥幸者。
    一百多人，只剩下这么一二三四五……算上国君，还不到十个人。
    十不存一啊。
    自己是想走长生的捷径，不是想走阴间的捷径。
    岳川再次问道：“后来呢？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回长生天，我们在山中修行了三十年之后，师父突然就消失了，再也没出来过。”
    “我们一开始还不敢离开，就在山中等待，可是一连等了三年，师父也没有回来。”
    “没办法，我们就跟着大哥下山讨生活了。哦对，他修为最高，他就是我们大哥。”
    众妖怪指了指地上的无头尸和没身子脑袋。
    “之后，我们就四处流浪，最后进入了这座城中，然后不知怎么的，大哥就成了国君，把我们一个个也都封成了大官。”
    这是一个很离奇的故事。
    但是小国之中，再离奇的故事也不足为奇。
    重要秘密都在领头的那里，小喽啰们问也问不出什么。
    岳川换了个问题。
    “那咱们就好好说一说，为什么吃人？”
    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
    岳川要好好借这个机会，从根源上铲除“吃人”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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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0章

    “我们吃人是逼不得已啊，我们除了人，别的什么都吃不了。”
    “对啊，自从跟着师父修行，我们吃什么都没了味道，无论谷物还是蔬菜又或者肉，都跟吃土一样。”
    岳川心中暗道：瞎说什么，土也是可以吃的好吧。
    不过，听了几个妖怪的话语，岳川也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这时候，周围的人们议论纷纷。
    如果是以往，遇到吃人的妖怪，大家早就一哄而散，关门关窗，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了。
    现在却交头接耳，对着妖怪们品头论足。
    怕？
    为什么要害怕！
    长生天在这里，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说吃什么都没味，俺怎么想到一个可能？”
    “啥可能？”
    “就是小孩吃啥啥有味，长大了就没有以前那味道了，不是食物变了，实际上是舌头不行了，味觉退化了。”
    “嘿，你一说，俺也有这个感觉。”
    “小时候俺奶做的饭，好吃，我咋吃都吃不够。长大了，俺媳妇做的饭，咋吃都没味儿。俺还以为是媳妇做的不好，没想到是俺自己不行了。”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几个妖怪吃啥啥没味，是因为他们的身体衰老到一定程度，甚至已经老死了？”
    众人沉默。
    岳川却惊讶莫名。
    因为，这个路人说的很有道理。
    对于这种事情，岳川自己也深有体会。
    小时候的猪肉是香的，谁家用猪油炸油条，不说十里飘香，那也是半个村都能闻到。
    那时候一口红烧肉咬下去，味蕾上的肉香味能直接浸入灵魂中。
    只是长大后，再也没有没体验过这种香味。
    本以为是肉变了，本土的黑猪变成了外国人的饲料猪、激素猪。
    却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变了。
    人老了！
    孩童时代的自己，和成年后的自己，完全是两个人。
    无论肉体感官上对外界的认知，还是精神意念上对外界的认知，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种情况在妖怪身上表现得更加明显。
    它们的肉体感官已经衰老到极致，完全丧失，现在的他们已经与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长生天，如果我们只是吃东西没有味道，也就罢了。我们原本就不是什么富人，日子不好的时候，草根树皮，甚至大雁屎，我都吃过。现在有鱼有肉，我们应该知足了。”
    “可我们的肠胃也不一样了，寻常食物吃进去，会对身体造成损伤，根本吃不进去，不信……我给你演示一下……”
    这哥们从路边摊上拿了一个蒸饼，卷吧卷吧嚼了起来。
    众人能感觉到他的面孔在扭曲，五官紧紧地皱在一起。
    抬头吞咽的时候，众人能看到他脖颈的蠕动，他的身体在拼命抗拒，抗拒食物。
    “呕……”
    妖怪捂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可是这样做，适得其反。
    下一瞬，它的肚子就像遭到重拳猛击，“噗”的一声吐了出去。
    不但有刚才的蒸饼，还有血。
    鲜红的血。
    岳川知道，这个妖怪不是在作伪。
    寻常食物真的会对它造成不适，甚至是重创。
    岳川问道：“所以，你们必须吃人，也只能吃人，唯有吃人才能让你们保持生机，保持活力？”
    几个妖怪同时点头。
    “没错！我们试过很多食物，但无一例外，都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但与此同时，人的气味对我们充满了诱惑。”
    “我们刚开始是非常抗拒的，可是有一年，瘟疫横行，死了很多人，埋都埋不及，乱葬岗上堆满了尸体。我们……我们就试了一下……”
    “之后我们就躲藏在荒山野岭里，专门寻找刚下葬的死人。”
    周围立刻响起喝骂。
    “该死！你们竟然偷人！”
    “可恶啊，你们真是可恶啊！”
    妖怪对众人的指责谩骂无动于衷。
    “后来，大哥成了国君，把我们都封官了，我们也就没办法再偷死人了。不过大哥说我们可以偷活人。”
    “我们先是把牢狱的狱卒都调离，然后都安排成自己人，之后再定规矩，犯错的人全都丢进牢狱。”
    “就这样，我们既能吃到新鲜的活人，又能赢得赞美。”
    说到这里，百姓们集体沉默。
    岳川却哈哈大笑，指着人群问道：“你们之前不是说妖怪吃人吃得好吗？你们刚才不是说要奉它们为君，为它们生，为它们死吗？”
    百姓们齐刷刷的低下了头。
    他们那么做，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妖怪的好。
    他们认为妖怪的出发点是为了百姓，为了治理国家，为了消灭罪人。
    现在才发现，妖怪并不是。
    它们的出发点就是吃人，为了吃到更多的人，至于打击犯罪，那是附带。
    岳川扫了一眼围观众人，接着说道：“眼下，它们只有这么几个，城中的罪犯勉强够吃。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数量会越来越多。”
    “不用怀疑我的话！虽然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会长生，但它们寿命悠长，如果有繁殖的能力，肯定会滋生出庞大的数量，到时候，它们对活人的需求会进一步增大。”
    “还有一个问题，严刑峻法之下，人们的守法意识会逐渐提升，犯罪的人会越来越少，到最后甚至一个都没有。没有食物来源，它们会怎么办？”
    “不用怀疑！它们必然会一步步规则，原本杀人才会下狱，会变成打人下狱，到最后会变成骂人也要下狱。”
    此言一出，人们纷纷哗然。
    “好像还真是这样。”
    “你一说我发现也是，之前以为是国君大人嫉恶如仇，现在才发现，是为了吃人啊。”
    “你说，这样发展下去，我家的狗在大街上尿了一泡尿，我会不会获罪？”
    “还好还好，长生来来得早，否则我们都死定了。”
    岳川转向剩余的妖怪，“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妖怪们齐齐一哆嗦。
    “我们……我们从未杀过一个好人，还请长生天开恩啊！”
    “对对对，我们没有杀过无辜之人啊，一个都没有。”
    “长生天，之前的国君在位时，每年都对外征战，国中死伤无数，我们当政这几十年，没有对外用兵，还打退了不少周边国家、部落的滋扰。”
    “我们休养生息，鼓励生育，国中人口还增长了不少啊。”
    “杀一个罪人，能拯救几十个上百个好人，要不然，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要受到罪人的伤害啊。”
    “请长生天开恩啊！”
    岳川抹了抹剑脊，淡淡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冷哼一声，岳川接着说道：“假如人们可以用非法的手段维护看似合法的利益，那么，必然有人用这种看似合法的方式维护非法的利益。”
    “你们告诉我，何为法！？”
    妖怪齐齐沉默。
    它们不约而同看向身首异处的大哥。
    最能言善辩的大哥，现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长生天，我等死罪，愿意受罚。”
    “我也愿意受罚，请长生天杀我。”
    “世间本无法，但愿由我等而始。”
    岳川屈指一弹，剑身嗡鸣震颤，半干涸的血迹纷纷剥离，露出锋锐的寒光。
    “杀你们？谁说我要杀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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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1章

    “你们有过，却也有功！”
    “你们的国家一派繁荣，百姓安居乐业，他们虽然穷困，却都能吃上饭，吃饱饭，面无菜色。”
    “你们治理的国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人丁滋生，户口倍涨，罪孽消散，恶人无踪。”
    “百姓的认可，就是你们最大的功绩！”
    “你们虽有吃人之过，然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睚眦之怨当不共戴天！我最是恩怨分明，也最是赏罚分明！”
    “首恶已诛，从者……”
    说到这里，岳川故意拖长了声音。
    在场的百姓们瞬间来了精神。
    “长生天开恩啊！”
    “长生天高抬贵手啊！”
    “求长生天放过它们吧，它们是我的恩人啊。”
    “我愿意给长生天磕一辈子头，求长生天饶恕他们吧。”
    华夏人是最会当和事佬的。
    哪怕两千五百年后，依旧有某些格式化的劝和咒语。
    比如：来都来了、大过年的、都不容易、他还是个孩子……
    而今天，百姓们用的是“人都没了”。
    罪魁祸首已经伏法，代表着恶已经受到惩罚，从犯们罪不至死，大家也乐于帮忙求情。
    岳川自然“从善如流”。
    “既然百姓为你们求饶，我就饶恕你们一次。”
    妖怪们大喜过望。
    刀都架到脖子上了，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还有转机。
    “多谢长生天，我等多谢长生天。”
    岳川摆了摆手，收剑还鞘。
    “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不杀你们，却不能留你们在这里继续为恶！”
    妖怪们大吃一惊。
    这叫什么事？
    到底是饶了自己，还是不饶自己？
    它们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不住地磕头，哀求。
    岳川指了指东方，“流放！三千里！终生不得返！有违者，立诛！”
    判决终于落下。
    虽然是流放，可妖怪们欣喜若狂。
    好歹捡回一条命啊。
    妖怪的命，也是命！
    “多谢长生天，多谢长生天。”
    “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我们绝不会来，绝不！”
    妖怪们也不收尸，也不收拾家中的金银细软，望着岳川手指的方向拔足狂奔。
    向东！三千里！
    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妖怪们奔出城门后，岳川扫视一眼周围，淡淡点头。
    随即，他闭上了眼睛。
    赵无恤浑身一颤，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鹿灵见状，立刻跪地叩拜，高声喊道：“恭送长生天！”
    其他人也纷纷跪下，向赵无恤磕头。
    赵无恤顿时纠结了。
    自己是应该站着，享受八方叩拜呢，还是跟着跪下？
    如果跪下了，自己应该朝哪个方向磕头呢？
    无奈，赵无恤只能选择呆呆站立。
    站着也没啥事，赵无恤开始复盘方才的事情。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对人心变化的感知更为深刻。
    长生天一出场，就给所有人发福利，而且是超级大福利，既展现出自己超凡的风采，又抹平了妖怪们惩罚罪人积累的名誉、声望。
    随即，长生天二话不说斩杀假扮国君的妖怪，无形中告诉大家，长生天高高在上，可以随意处死国君，无论这个国君是什么玩意儿。
    最后，长生天又通过辩论，让一群小喽啰哑口无言，甘愿赴死。
    本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却没想到，长生天把举到最高点时，轻飘飘的落了下来。
    滴血未沾，收剑还鞘。
    如此一来，恩威并施，慑服八方。
    赵无恤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神恩似海、神威如狱。
    “我也要努力学习！”
    赵无恤心中默默说道。
    这时候，鹿灵悄悄凑到赵无恤耳边。
    “守护者，这是一个好机会啊！”
    “什么机会？”
    鹿灵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左右。
    赵无恤跟着看过去，入目所见，全都是匍匐跪地，虔诚膜拜的人群。
    赵无恤瞬间醒悟。
    这是建庙立祠的好机会！
    他当机立断，大声喊道：“这里，可有工匠？”
    “有！我是石匠！”
    “我是木匠！”
    “俺是篾匠！”
    “我有一把子力气。”
    一个又一个身影站了起来。
    赵无恤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说出自己的计划。
    百姓们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为长生天建庙、立像。
    这是何等的荣耀！
    如果这事情能落在自己手上……
    不，退一万步讲，如果自己能在这事情中参上一手，就是无上的荣耀。
    以后可以逢人就吹，自己虽然是个搬砖的，但自己是在长生天脚底下搬砖。
    赵无恤安排好了建庙立祠，正准备离开，却被百姓们拦了下来。
    “守护者，国不可一日无主，我们愿意奉您为国君，还请您带领我们啊。”
    “是啊守护者，您要是一走了之，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啊。”
    “守护者，求您了。”
    赵无恤一想，还真是个问题。
    国君被师父一剑砍了，其他重要的大臣也都被流放三千里，终生不得返。
    这个国家的高层基本被一网打尽。
    赵无恤就这么离开的话，国家不说乱成一团，至少也要乱一阵子。
    想到这里，赵无恤回头看了一眼周围。
    边骑里面莽夫多，夯货多，打架杀人是一把好手，可理政治国……
    还是算了吧。
    赵无恤目光又转向众精灵。
    鹿灵它们也连连摇头。
    装神弄鬼它们在行，治国这事情，跨界了。
    赵无恤只能留下一个边骑百人队，用来看守国中的宫殿、府库等重要财产，顺便稳定局面。
    至于国家的治理……
    妖怪们治理得还挺不错，继续保持就是了。
    这时，石匠过来询问：“守护者大人，请问，长生天长什么模样？”
    长生天虽然降临了，可用的是赵无恤的身子。
    众人并不知道长生天长什么样。
    赵无恤很无语。
    你随便弄一个不就行了，这种小事儿还要问。
    之前碧波大王那戳样，愣是被你们雕琢得浓眉大眼，现在怎么就不会了？
    “长生天神恩似海、神威如狱，我等凡人哪能窥视其神颜！”
    “啊？这这这……”
    石匠脸上满头大汗，心中却长长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长什么样就好办了。
    赵无恤拍了拍石匠的肩膀，“长生天就在人们心中，你照着人们心中的模样去雕琢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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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2章

    日落月升，月明星稀。
    几道身影呼哧呼哧的出现在一处乱石堆中。
    “二哥，咱们跑了多远了？”
    “才八百里。”
    “可是二哥，前方无路了。”
    前方，涛声阵阵，一轮圆月落在海中，载波载浮。
    “长生天说流放三千里，这才八百，还不够啊。”
    “可是前方无路了啊。”
    “长生天该不会是要让咱们自杀吧？”
    “你脑子坏掉了吧！长生天要杀咱们，一挥手就行了，何必搞这么麻烦？”
    几个身影望着身前的大海，怅然无语。
    最终，为首的妖怪一咬牙、一跺脚。
    “走！下海！”
    说完，不等众兄弟反应过来，他纵身一跃扎进海水中。
    其他妖怪迟疑一番，也纷纷跟了上去。
    “二哥，咱们这不是找死吗？”
    最前方的妖怪头也不回说到：“回去就能活了吗？”
    众妖怪纷纷沉默。
    回头必死。
    不说长生天，就是边骑，也能随便虐他们。
    “哼！咱们留在这片土地上，根本就是找死。只有离开这片土地，咱们才有一线生机。啥也别说了，赶紧划水吧。”
    “二哥，咱们游到什么时候呢？”
    “先把三千里游完了再说。”为首的妖怪抹了把脸上的海水，仰头说道：“长生天既然给咱们指了一条路，咱们就得走下去，无论生死，都得走到三千里。”
    众妖怪纷纷点头。
    “长生天肯定不是随便一指。”
    “长生天肯定是给咱们指了一条明路！”
    这一路上也算是顺风顺水，既没有遇到大风大浪，也没有遇到什么水族精怪。
    快到三千里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抹陆地的轮廓。
    妖怪们呆滞了一瞬间，随即爆发出惊人的欢呼。
    “长生天没有骗我们！”
    “长生天果然是要放咱们一条生路。”
    “啊！赞美长生天！”
    妖怪们奋力划水，很快就冲到了海岸。
    它们激动的向高处奔跑，想要登高望远，看一眼脚下的土地是什么模样。
    尖锐的石头挂在身上，妖怪们恍若未觉。
    “嗤啦嗤啦”的破碎声中，妖怪们身上本就不多的衣服全都挂在荆棘丛中。
    为首的妖怪揪起一根荆条左右挥舞，瞬间开出一条能够行走的道路。
    “啐！难道这就是披荆斩棘？难道这就是筚路蓝缕？”
    几个妖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之前读到这句话时，感觉无比的高大上，现在亲身体会一番，顿时明白了古书古籍的真面目。
    “书上说的那些开国之君，该不会都是逃难的吧？脚下无路，只能硬开一条路，身上的衣服被荆棘刮破了，只能光着屁股。”
    “啐！人家开国之君都是有臣子和百姓的，咱们什么都没有好吧。”
    然而，为首的妖怪低喝一声，“过来，都过来，看看那是什么！”
    妖怪们连忙冲过去，眯着眼睛向远处看去。
    却是一群拿着石头和木棍打架的野人。
    最主要的，这些野人个头矮小，全都两尺半到三尺身高。
    两个四尺身高的野人在里面鹤立鸡群，其他野人都围着他俩战斗。
    妖怪们出现在山头的瞬间，野人就注意到了它们。
    争斗停止，所有野人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们叽里呱啦的交流了一番，然后同时扑倒在地，向妖怪们膜拜。
    “哥几个，他们在说什么？一句都听不懂。”
    “我也听不懂。”
    一个妖怪向前走了几步，大声吼道：“喂！会不会说人话，出来个会说人话的！”
    野人们挠头，不过看到妖怪向内挥舞的手掌，他们瞬间领悟。
    随即，双方各选出几个同族，五花大绑，抬到妖怪们身前。
    野人丢下被捆绑的同族，然后同时跪倒下去，磕头膜拜，顺便叽里呱啦。
    “这……”
    妖怪们同时看向自己二哥。
    它们不傻。
    自然明白野人此举是什么意思。
    “这些野人是不是把咱们当成神了？”
    几个妖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虽然大家都光着身子，浑身上下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
    但正是如此，野人们能清楚看到妖怪身上强壮的肌肉，感受到妖怪们身躯中蕴藏的强大力量。
    即便感受不到，单是这八尺的身高，对于普遍只有三寸的野人而言，也是擎天巨柱。
    妖怪们瞬间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至于野人们送上来的祭品……
    “二哥，能吃吗？”
    它们早就不是人了，普通食物对它们而言就是剧毒。
    它们必须吃人，也只有吃人才能保持活力，并且生存下去。
    而且，流放的这三千里路上，它们消耗了太多精神和体力，急需补给。
    为首的妖怪想了想。
    “长生天既然说放咱们一条生路，肯定不会饿死咱们。而且，这里就是长生天只给咱们的，长生天肯定是允许咱们吃东西的。只是这些东西……”
    妖怪解开了祭品身上的草绳，放他们自由。
    随即，妖怪指了指倒在战场上的尸体，几步跨过去，把死透的，以及看上去不太能活下来的野人都捏了起来。
    饿极了的妖怪也不避讳野人，直接就吃了起来。
    血肉飞溅，骨骼摩擦。
    看到这种场景，听到这种声音，许多野人当场昏厥。
    但是，也有一部分野人神情亢奋，面露红光。
    他们双臂高举，赞美神明的仁慈。
    妖怪们吃饱喝足，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剩下的野人。
    “二哥，是一顿饱，还是顿顿饱？”
    为首的妖怪冷哼一声，“还用我说？滋味虽然差了点，但是勉强能下咽，圈起来养着吧。”
    “二哥，咱们是不是该给长生天建个庙，立个像，感谢他放咱们一条生路？”
    “对啊二哥，长生天给咱们指了个这么好的地方，咱们得好好感谢他老人家啊。”
    “咱们也好每日拜祭，叫长生天知道咱们在这里好吃好喝，诚心悔过啊。”
    为首的妖怪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
    长生天不是说了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睚眦之怨当不共戴天”。
    长生天对自己这么好，自己怎么能没有表示呢。
    “建庙！必须建！立像！必须立！咱们是知恩图报的，不能忘恩负义！”
    然后，它们也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长生天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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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3章

    却说另一边，岳川回到土地庙后，第一时间提审了妖怪的魂魄。
    “第一次杀你，你还能做鬼，可如果再杀你一次，不知道你还能变成什么？”
    听到这话，妖怪的魂魄瞬间蜷缩下去。
    “长生天饶命，长生天饶命啊！”
    岳川呵呵一笑，“我知道你脑子聪明，有想法。能混成一国之君，还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你绝对不是鲁莽之辈。我也知道，你还有很多说辞和手段等着我，等着与我争辩，是吗？”
    鬼魂连连磕头。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它确实是打着这个主意，甚至想过凭借口才让长生天改变对自己的看法，不但能保全一条性命，说不定还能在长生天这里混点好处。
    可惜，岳川根本不给它机会，直接一剑砍了。
    快狠准！
    连交代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岳川心中暗道：多亏了孔黑子的提醒。
    上辈子看过很多小说、电影，无论反派还是主角，都有一个通病——死于话多。
    还是孔夫子明白人，啥也不说，直接砍，砍完了再问你服不服。
    “你生前是聪明人，死后肯定也是聪明鬼。所以，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我还是那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但凡有一字半句欺骗我，我会让你永坠无间！”
    鬼魂哆嗦了一下，随即叩首，“教我们修行的，是一个老者，他戴着斗笠，蒙着面，可我能听出他的声音，很老。”
    岳川点了点头，问道：“他教你们长生，他自己却没有长生？这是什么道理？”
    鬼魂双拳紧握，“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拿我们试验功法。一种他自己也不敢修行的功法。”
    岳川也猜到了这个可能。
    前前后后一百多人修行，却只有不到十个活下来了。
    虽然活着，却活成了这副鬼样子。
    说不上失败，但也算不得成功。
    “你对他们有多少了解？”
    鬼魂答道：“没有任何了解。他从不与我们过多交谈，也从不说他的过去，更不说我们的将来。也没有给我们布置过任何任务。”
    “那么，你们最后一次相见时，是什么场景？”
    “就那么突然消失了，没有任何征兆。”
    岳川冷笑一声，“你确认你说的都是真话？没有人隐瞒和疏漏？”
    鬼魂连忙说“慢”。
    随即，它仔细回忆起来。
    “等等！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是否重要。”
    “说！”
    “他有一个口头禅——蠢货。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在骂我们，后来觉得，这个‘蠢货’应该另有其人。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其他的，没有了。”
    岳川“嗯”了一声，随即打开生死簿，把鬼魂的气息录入进去。
    很快，资料浮现。
    “你叫野！你已经活了九十七岁，如果没有这次意外，你的寿命应该在二十七岁的时候终结。你现在是非人非鬼的状态，阳间没有你的户，阴间没有你的名。你应该庆幸落在我手中，死了还有做鬼的机会，否则，你死的那一瞬间，就是魂飞魄散，彻底消泯于世间！”
    一席话，说得鬼魂心神俱颤。
    这些信息，就连它自己都记不太清楚了。
    尤其是二十七岁。
    正是开始修行的那一年。
    “多谢……多谢长生天救命之恩……”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仔细检查“野”的生平，尤其是修行相关的经历。
    他看到了那个“怪人”。
    斗笠蓑衣，赤脚芒杖。
    脸也蒙着，秘不示人。
    除了传授功法，几乎没说过话。
    只是，那个“怪人”经常会对着空气说“蠢货”，自言自语好一阵。
    没有再多的信息了！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仔细思考。
    吃人这种事，历史上屡见不鲜。
    “岁大饥，人相食”，“易子而食”这些文字不绝于史书。
    还有史书都不会描写的菜人铺，以及《水浒传》中提到的，把人肉当牛肉卖的黑店。
    民间也有很多野史，记载宫里的太监在得势以后，专门买男童的小豆芽吃，希望从中获得充足的阳气，帮自己补全身体残缺。
    有买卖就有杀害。
    民间乡村经常发生怪事，某些小男孩遇到怪人，人被迷晕，消失好几天。
    这不是人贩子，没有把男孩偷走。
    小男孩醒来之后连忙回家。
    粗心点的，根本不知道自家孩子丢了。
    但是没多久，大人就会发现，自家孩子做人的尊严丢了。
    这些，都是民间传说，时间地点和人物大都语焉不详。
    但有一个人，历史真实记载。
    三国时，曹操麾下有一个人，名叫程昱。
    此人能文能武，有勇有谋，而且屡立大功、奇功，可最终没能位列三公。
    因为程昱做的事情，为华夏贡献了一个非常恐怖的词——人脯！
    早些年间曹操缺乏军粮，为了解决这个燃眉之急，程昱在自己的行政区内进行粮食掠夺和搜刮，最终凑齐了三天的军粮。
    就是把人做成肉脯，把肉脯磨碎了混入粮食中。
    问题是，没有人知道这些“人脯”是什么时候做的。
    如果不是曹操急征粮，或许“人脯”就不会暴露，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问题。
    即便“人脯”被爆了出来，曹魏也没有太多反应，记录寥寥。
    似乎有人在刻意淡化这件事。
    岳川仔细回忆关于程昱的资料。
    程昱（生卒年不详），字仲德，本名程立，更名为程昱。兖州东郡东阿（今山东东阿）人。
    原本岳川没有注意到程昱。
    现在从“吃人”这一点看过去，岳川突然发现程昱“生卒年”不详疑点重重。
    曹魏名臣，有资格位列三公那种，生年不详就算了，卒年竟然也不详。
    而且，程昱是山东人，这几个吃人的妖怪，也是活动在山东附近。
    岳川不敢想下去，因为这太恐怖了。
    以前觉得，吃人是因为饥荒。
    现在突然发现，历史阴暗面隐藏着一群不为人知的存在。
    它们存在，并且始终存在。
    不仅是黑暗中，还有朝堂上。
    岳川忍不住想道：拐卖人口屡禁不止、屡禁不绝，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呢？
    还有上辈子猖獗得不像话的缅北，真的只是为了噶腰子吗？
    这些非人非鬼的怪物，究竟是谁、出于什么目的搞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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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4章

    吃人妖怪的事情迅速传扬开来。
    不但是近在咫尺的燕国，周边诸多还没被扫荡的山精野怪、魑魅魍魉也都听说了。
    上了年头的精怪鬼物们瞬间想起一百多年前。
    管圣治下的齐国，荡平鬼怪。
    紧接着紫霄门弟子，追杀妖魔。
    现在，第三次大扫荡来了。
    妖魔鬼怪心里都有一杆秤，自己干过什么坏事，会得到什么下场，心里都有约摸。
    与其等边骑找上门来，被长生天一剑斩杀，还不如提前跑路。
    就像一百多年前那样。
    “听说，长生天网开一面，有罪者都流放三千里。”
    “三千里没错，可你也得认清方向啊。”
    “对对对，北边指定是不能去，听说碑王那老小子在北边都栽了。”
    “西边也不能去，听说烟王也栽了，大半年没听到它的动静了，几个老鬼去它巢穴，早都搬空了。”
    “那只剩东边了。”
    “东边是海啊！”
    “海怎么了？趟三千里看看，不行了再回来。”
    “就是就是！反正也不费什么事，与其留在这里等死，不如出去闯闯。”
    “我之前留意着那几个吃人妖怪呐，这么长时间也没见它们回来，指定是东边三千里有好地方。”
    “它们的小日子，指定过得不错！”
    消息传开，越来越多的山精野怪、魑魅魍魉开始迁徙。
    出海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飞行精怪或者水族精怪在前面探路，其他精怪在后面跟着。
    鬼物更好说了，在哪飘不是飘？
    就这样，赵无恤的扫荡任务提前结束。
    与此同时，岳川心生感应。
    香火到账！
    岳川顺着意念感知过去，发现有两个新庙。
    一个是之前处理吃人妖怪的小国。
    小国本无名，但是有了长生天信仰后，就成了长生国。
    岳川心中暗暗吐槽：还好不是天国。
    之前岳川亲自现身，斩杀妖怪国君，又放逐众多大臣，百姓们心中敬畏，遂生信仰。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岳川展现神迹，给百姓们铺路修房。
    长生庙建起之后，全城百姓同时祭拜。
    天降功德，小庙开光。
    这一下，省得岳川自己花费功德开光了。
    如果说这一切都在岳川预料中，那么，另一个庙就完全意料之外了。
    被放逐的吃人妖怪们真的往东游了三千里，登陆倭岛。
    当然，此时还不叫这个名字。
    这里应该是一片化外之地，上面生活着连蛮夷戎狄都不如的未开化野人。
    身高八尺的吃人妖怪，被野人们当成了神，全都虔诚祭拜妖怪。
    妖怪则修了个庙，庙里供着长生天。
    唯一遗憾的是，这座庙没有天降功德，未能开光。
    功德开光的小庙，岳川可以直接随便传送，没开光的只能收集香火，不能传送。
    此时，岳川的意念降临在倭岛神庙中。
    感应到磅礴的气息，吃人妖怪们齐刷刷跪倒下去，朝着神像叩拜。
    远处围观的野人看到这一幕，也都叽里呱啦的跪倒在地，疯狂叩拜。
    岳川脱离不了神像的束缚，只能用意念和妖怪沟通。
    “以后，你们就在这里好好赎罪吧！”
    妖怪们听到这话，瞬间长舒一口气。
    总选蒙对了。
    岳川看了一眼远处的倭人，心中顿时一乐。
    他把妖怪流放到三千里外，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只是，有些话不能明说。
    岳川只能说：“你们之前的做法并没有错，制订规矩、律法，让人人遵守，赏功罚过，这是善举。只可惜，你们得位不正，居心不良，纵然善政，也有害民之嫌。”
    众妖怪纷纷低下头。
    它们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如果大哥能名正言顺当上国君，就不会犯错了。”
    “傻不傻？咱们怎么可能名正言顺当上国君？”
    一群妖怪都沉默了。
    大周的天下，国君都是册封、世袭，贫苦人家根本别想当国君。
    就算蛮夷，那也是部落传承，酋长位置根本轮不到外人。
    虽然是穷苦人家出身，可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大官，学了很多礼仪，明白了许多道理。
    一个妖怪愤恨道：“我们也是披荆斩棘、筚路蓝缕，为什么就不能成为开国之君？就因为我们没有周天子的册封吗？”
    岳川说道：“这有何难？我册封你们不就行了？”
    妖怪们同时一愣。
    “对啊！长生天册封我们不就行了？”
    众妖怪齐刷刷跪倒。
    “请长生天赐我等国号！”
    岳川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千百个国名。
    不过，全都被岳川划掉。
    太普通了，没特色，体现不出自己的想法。
    最后，岳川灵光一闪。
    “就叫大食吧！”
    大食？
    妖怪们听到这个国名，全都一头雾水。
    但也有妖怪眼睛中光芒闪烁，隐隐有所悟。
    岳川没有过多解释，就看它们怎么理解了。
    “此地无法无天，正需要你们制订规则，推行律法。你们之前的那一套做法很好，很不错！我希望在你们的治理下，这里没有任何邪恶罪孽！”
    说罢，岳川直接收回了意念。
    妖怪们集体叩首，久久没有起身。
    “二哥，长生天这是什么意思？”
    “对啊，长生天夸我们做得对，可我们不是被流放了吗？”
    “长生天还要咱们继续治国？消灭罪孽？咱们自己不就是最大的罪孽吗？”
    “长生天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妖怪们思想混乱。
    为首的妖怪却哈哈一笑。
    他站到一块巨石上，居高临下眺望四周。
    “此地甚高！最接近天！又开阔平坦！就叫高天原吧！从今日起，我就是大食国的开国之君了，你们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心腹股肱！”
    其他妖怪们并无反对。
    “高天原这名字真不错，致敬了长生天。”
    “国君肯定是二哥的，二哥给我封个大将军当当。”
    “我以前最服大哥，现在大哥没了，我最服二哥。老三，你说是不是？”
    “老六，你别害我！”
    大食国君咳了咳，“长生天的意思很明确！这里的野人无法无天，就叫他们知道什么叫法，什么叫天！”
    “怎么明白？”
    国君笑道：“当然是让他们知道咱们的规矩！”
    “二哥，你糊涂了啊，他们都听不懂人话，会遵守人的规矩吗？”
    大食国意味深长的说道：“所以，咱们要修建牢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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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5章

    倭岛的神庙算是意外之喜。
    岳川决定，什么时候有空了，往倭岛溜达一趟，给小庙开个光。
    以后就能两头跑了。
    随即，岳川将目光收回华夏。
    燕国国君审时度势之后，也皈依了长生神教，不过是私底下、秘密的，心照不宣那种。
    明面上，还是要保持距离的。
    除了燕国，周边其他区域都落入岳川手中。
    怎么概括这片区域呢？
    没有燕、没有赵的燕赵之地。
    不同于姜国、吴国那种幕后掌控，岳川对“燕赵之地”是绝对掌控。
    除了燕国是周天子册封，其他都是夷狄小国，或者干脆就是部落。
    这些小国国君、小部落酋长都战战兢兢，唯恐哪里做得不对，触怒了长生天。
    真要出点事，边骑杀上门，那就死到临头了。
    如果惹得长生天降临，把自己一剑砍掉，都没地儿说理的。
    也正因此，众小国对长生天毕恭毕敬，顶礼膜拜。
    借着这个机会，岳川把“长生神教”的教义传播出去。
    第一，饭前洗手。
    第二，人畜分离。
    第三，多喝热水。
    没错，这就是长生神教的三大教义。
    只要遵守这三点，就能获得长生。
    原本活不过三十岁的人，能活过半百，原本半百都够呛的，能活到七八十，甚至长命百岁。
    然后就是对河流水源的治理，对井水的保护。
    这些具体的事情，岳川全都交给鹿灵。
    精灵还有它们手下的祭司们之前就是干这事的，现在接着干这事。
    无事可干的赵无恤也班师回城。
    大婚在即，他也要开始准备了。
    盛夏的科尔沁非常炎热。
    草原上没有高山和植被遮挡，阳光格外强烈。
    冰封半年的土地也要趁这短暂的机会，把生命怒放出来。
    草木疯长。
    一天就能长高一搾，牛羊吃草的速度根本赶不上长草的速度。
    科尔沁城墙上。
    岳川与赵无恤并肩而立。
    岳川双手撑在女墙上，赵无恤则落后半个身位。
    “师父，我觉得城墙的意义不大，可以让黄家的把主要精力转移到道路、房屋的建设上。大婚在即，肯定有大量人口涌入城中，眼下的房屋数量，怕是接待不过来。”
    岳川笑了笑，“房屋最多传三五代人，用百十年。而城墙是千秋万代，能用上千年。城墙的建造非但不能放松，还得抓紧，争取你大婚之前能合拢。”
    赵无恤瞬间躬身，“是，弟子明白了！”
    岳川手指敲在城墙上，指甲与石质发出清脆的碰撞。
    虽然没见过《霸业十三篇》关于城池的营造，但岳川坚信大力出奇迹。
    城墙嘛，只要够高、够厚、够硬，不就行了。
    科尔沁的城墙没有任何花里胡哨，就是堆料！
    华夏人在匈奴故地上修筑的第一座城，象征意义巨大，岳川舍得人工，也舍得本钱。
    赵无恤又说道：“师父，鲜虞诸国下一步怎么发展？”
    原本，鲜虞诸国就是中山国、肥国等几个夷狄国家。
    可是赵无恤的边骑大杀四方后，燕国周边诸多小国、小部落集体归附。
    “鲜虞诸国”的范围进一步扩大。
    用岳川的话来讲，就是山西东部、河北全部、内蒙东部、辽宁西部这一大片区域。
    就燕国这个钉子户有点碍眼，把连成一片的地盘抠出一块。
    赵无恤的言外之意，就是燕国怎么办。
    这么一大片区域都拿下了，燕国还有留着的必要吗？
    岳川想了想，说道：“燕国是小国，国力不强、名声不显。可终究是天子册封，是华夏出身。灭之，弊大于利！算了吧。”
    赵无恤之前打的是“尊王攘夷、降妖除魔”的旗号，在众多夷狄国家中横冲直撞。
    华夏诸国对赵无恤的行为只会拍手叫好。
    这叫扬天威于国门之外。
    就算把那些夷狄国家全灭了，华夏诸国也不会说什么。
    毕竟是“尊王攘夷”，谁也说不出什么。
    有本事你也去打啊！
    可是，灭燕国就不一样了。
    这是周天子册封，华夏诸国成员。
    赵无恤总觉得心中硌得慌。
    那么大一片版图，偏偏被燕国抠掉一块。
    岳川笑了笑，“想要土地，往北开拓，所有的土地，都是你的。至于燕国，它先条件不足，后天发育困难，成不了气候了。”
    这是实话。
    上辈子的燕京能发展起来，那是因为全国的输血，各种资源硬堆出来的。
    现在的燕国，就那巴掌大一片地盘，自力更生，能有什么作为？
    岳川很想看看，燕京百姓挥着锄头种地是什么画面。
    赵无恤长长吐出一口气，把燕国抛到脑后。
    “师父，待我整合了中山诸国、燕国周边大片区域，还有草原上匈奴故地，我是立国，还是怎么？”
    岳川蹙眉。
    这是一个问题。
    虽说春秋时，“国家”的概念很初级，也很模糊，国家归属感也无限趋近于零。
    楚才晋用、朝秦暮楚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秦始皇能一统天下，离不开六国人才的鼎力支持。
    但，那是对华夏而言。
    鲜虞诸国，还有燕国周边大大小小的国家、部落，它们迫切需要一个旗帜。
    一个能把他们聚集起来的旗帜。
    如果继续保持眼下这种零散的局面，连凝聚力都谈不上，更何况融入华夏。
    岳川反问道：“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赵无恤拱手道：“父亲来信说，可以奏请天子，为我求封爵位。有了爵位，就能名正言顺立国。”
    岳川点了点头。
    赵简子的想法非常可行。
    册封爵位，对周天子而言，就是一封诏书。
    但是有了这个诏书，赵无恤就是名正言顺的华夏国家。
    虽然没有这个诏书，也不会有人反对——至少不敢明面上反对。
    而且，赵无恤“尊王攘夷”，让周天子脸上倍儿有光，不给个爵位也说不过去。
    赵无恤解释道：“师父，如果您觉得不妥，我可以谢绝父亲的好意。”
    说罢，赵无恤跪倒在地，“无恤心中，还是希望能得到师父的册封！”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震。
    虽然前不久用长生天的身份册封了一个“大食”国，但那就是随口说说，恶搞成分居多。
    如果册封赵无恤。
    岳川肯定大办特办，昭告天地，祭祀四方那种。
    只可惜，大周气数未尽，岳川也不敢太冒头。
    “还是听你父亲的吧！向天子请封！”
    赵无恤肩膀一动，随即重重叩下。
    “是！师父！”
    抬起头后，赵无恤倔强的昂着头。
    “那就请师父，赐我国号！”
    （猜猜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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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6章

    岳川思考了很久，却没有回复赵无恤。
    他还没考虑好。
    “国号先不急，说说下一步的发展吧。对于晋国那边，你怎么看？”
    赵无恤站起身来，眺望西方。
    “师父，说实话，我对晋国并不熟悉，也没有太多归属。赵氏在晋国，是被排斥的，而我在在赵氏，也是被排斥的。所以，我对晋国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相信父亲大人，也不会因此责怪我。”
    岳川“嗯”了一声。
    晋国六卿世家中，赵氏是最刚烈的，也是唯一有击杀国君成就的。
    赵氏在晋国被排斥，情理之中。
    更何况赵氏孤儿的原因，谁也不希望赵氏坐大。
    至于赵无恤，就更好理解了。
    赵氏再怎么落魄，那也是六卿世家，祖上跟着晋文公一起逃过荒，一起要过饭的。
    赵无恤是夷狄混血，在赵氏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无恤！我希望你的国家能让百姓幸福安康，每一个百姓都能认可你的国家，有归属感、有荣誉感，一提起自己的国家，就能骄傲，就能自豪。你能明白吧？”
    “师父，我明白！无论华夏子民，还是鲜虞百姓，又或者其他夷狄所属，我都会一视同仁。”
    岳川补充道：“还有精怪鬼物。”
    赵无恤瞬间拱手，“多谢师父提醒，是弟子疏忽了！”
    岳川“嗯”了一声。
    “科尔沁是怎么建立起来的，你比谁都清楚，没有野人、精怪、鬼物们的帮助，这座城的地基估计都打不起来。更别说发展。”
    岳川转过身来，“如果你只想要一座城，大可无视所有异类，但是你想要八千里路云和月，三千万子孙祭与祀，就必须重视它们！”
    “是！弟子明白！”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身影缓缓走来。
    距离十几步的时候，他驻足站定，向岳川拱手行礼。
    岳川招了招手，“胡二，过来吧，正好有些事情，跟你一起说。”
    “是，师父！”
    走到近前，胡二向赵无恤灿烂一笑，拱手行礼。
    “见过城主。”
    岳川笑着说道：“他马上要升为国君了。”
    胡二顿时大喜，“哈哈，那就恭喜国君了。”
    赵无恤尴尬一笑，“哪里哪里，我就是当上国君，也不敢在师父和师兄面前无礼。”
    之前北逐匈奴的时候，胡二扮演“神秘商人”，给赵无恤支援了大量的粮食、药品、武器、防具，还有其他物品。
    最重要的是情报。
    赵无恤总能未卜先知避开匈奴人的包围，并且在茫茫风雪中精准逮到匈奴聚落。
    这些，全都是胡二和五鬼的功劳。
    对胡二，赵无恤是打心里敬佩，不敢有半点无礼。
    笑过之后，岳川向胡二说起了“燕赵之地”的情况。
    “依你之见，无恤接下来该如何发展，你们之间，又该怎么合作？”
    岳川麾下，姜国是大黄和胡一坐镇，土地庙一直是胡二和黄胜男在打理。
    胡二和赵无恤的合作，某种意义上，就是与土地庙的合作。
    当然，这种合作更多是单方面的，赵无恤从土地庙获得资源。
    “师父，咱们的玄工业制品一直都是通过无恤出货，现在无恤又获得燕赵之地，咱们可以把货铺过去，让燕赵之地的百姓都用上咱们的货。当然，不会让他们白用。”
    胡二是跟着岳川一起白手起家的。
    土地庙从三五个弟子烧香磕头，到后面磕头换板砖、磕头换盆，胡二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鲜虞联盟也要，夷狄百姓也罢，想用上土地庙的货，先把头磕了。
    岳川摆了摆手，“地盘太大了，人太多了，根本管不过来，也记不住那么多人，不能再用以前那种模式了。”
    胡二悻悻的“哦”了一声，随即挠着头，琢磨新模式。
    岳川说道：“无恤，胡二这边跟以前一样，可以给你提供粮食、药品、武器，甚至兵员，特殊的兵员。”
    听到这四个字，赵无恤瞬间心领神会。
    特殊兵员，要么是野人，要么是精怪。
    无论哪种，都非常好用。
    草原苦寒，尤其是冬天，气候恶劣，普通人生存都困难，更别说战斗。
    野人和精怪身体素质更好，对环境的适应也更强。
    有他们帮助，无论生活、生产，又或者战斗，都会增加许多方便。
    “多谢师父，多谢胡二师兄。我这边除了牛羊，也拿不出多余的资源了，胡二师兄，您不要介意。”
    岳川摇了摇头，“不，除了牛羊，你还有很多资源。”
    仙家现在已经不再是单打独斗，而是参与到天下大势的角逐中，对资源的需求也与日俱增。
    草原的地下有丰富的矿藏，这些矿藏都需要开采和运输。
    岳川的仙家人员有限，能够用来开矿和运输的人手更是捉襟见肘。
    这些事，少不得赵无恤的帮助。
    于是，岳川说道：“赵氏、魏氏、韩氏他们都想在北方筑城，你可以支持他们，给与他们帮助，不过，他们领地上出产的资源，必须由你来支配。”
    赵无恤眼睛中光芒一闪，“师父，您说的是征税？难道要对他们征以重税？”
    岳川摇了摇头。
    “征税是肯定要征的，不过无需太重，重了他们会有意见。”
    “那，师父您的意思是？”
    “无恤，你想想，他们就算找到矿脉，是不是得故人挖矿？挖矿有那么简单吗？而且就算挖到矿石，是不是得冶炼？冶炼是技术活，他们干不来，就算干出来了，成本高，品质低，有什么意义呢？”
    见赵无恤还是不理解，胡二说道：“你直接把他们领地上产出的资源收购，只要价钱合理，甚至略高一些，他们肯定乐意卖给你，即便他们宗族那边不同意，领地上的人也会偷偷与你交易。还可以借这个机会，离间分化他们。”
    赵无恤猛然醒悟，“啊？这……这不就是管圣的商战吗？杀人不见血，灭国不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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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7章

    岳川点头，讲述道：
    “眼下晋国南方是楚，虽然无力与晋国争雄，却能隔着长江天下自守。晋国西方是秦，也是凭着函谷关自保。这两个方向无力拓展，必然向东，可你又抢先一步拿下鲜虞诸国。唯一的空间就是北方了。”
    “之前有匈奴，晋国无力向北拓展，可现在匈奴没了，晋国各大家族都想在北方获得一块地盘。晋国那些公卿大夫与你结亲，不就是这个心思吗？”
    “一座城，就是一块地，就是一个国，是子孙基业。虽然北方环境恶劣了点，可好歹能住人，能生活。”
    “最主要还是六卿世家的争斗把晋国的公卿大夫们吓怕了，动辄就是家族覆灭，满门被诛，偌大的家族顷刻间烟消云散。”
    “而在北方获得一块封地，建一座城池，就能把家眷迁徙过去，这就是有一条后路，一个保障。我相信，没人会拒绝。”
    听到岳川的分析，赵无恤点了点头，喃喃道：“原来如此。”
    赵氏、魏氏、韩氏，都想在北方建城，原来都是这个目的。
    胡二低声问道：“师父，照您这么说，晋国公卿大夫们都会向北开拓，筑城开疆。成功之后，这些城池的归属怎么办呢？”
    赵无恤也跟着问道：“这些城池，是属于晋国，还是我们呢？”
    “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不过，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纠结——北境筑城，为的是给家族留种，不至于被人连根拔起。所以，筑城的公卿大夫们比你更在意这个问题，这个问题让他们去努力就是了。”
    赵无恤瞬间明白了。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如果这些城池归属晋国，根本就是无用功。
    所以，晋国的公卿大夫们肯定会把城池放在赵无恤名下。
    不但如此，还会极力避嫌，撇清两边的关系。
    一旦晋国政坛有什么变化，哪怕被满门抄斩，至少北境还能留一份骨血，不至于像其他家族那样断子绝孙。
    岳川说道：“无恤，你知道赵氏孤儿，你可以把那些城池都看做一个又一个‘赵氏孤儿’，你只用庇护他们的安全，就足够了。”
    这话说到赵无恤心坎里了。
    身为赵氏子孙，对“赵氏孤儿”再清楚不过。
    那些辉煌的大家族，实际上都是如履薄冰，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行差踏错，坠入深渊。
    如果这时候有人伸出援手，拉他一把……
    赵无恤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定位，也知道了自己将来要走的道路。
    “师父，只要专心支持各家族在北境筑城，给他们提供生活和安全上的保障，就能收获他们的感激。他们也会在晋国政坛上为我提供善意，是吗？”
    胡二问道：“师父，咱们图什么呢？”
    岳川吸了口气，“图什么？当然是图他们的人啊！”
    说着，岳川张开双臂，作拥抱天空状。
    “北境太大了，比中原更宽广、更辽阔。北境的资源太丰富了，无论种类还是总量，都远超中原。唯一不好的就是这里过于苦寒，中原人不愿意来这里生活。”
    “中原人不来，就会有其他人来！一个又一个野蛮的部落在这里衍生，壮大，最终席卷草原，像匈奴一样滋扰、劫掠中原。”
    “如果能让他们来北疆筑城、居住，生存、繁衍，这片土地会迅速融入中原，成为中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岳川竖起一根手指，“如果不出意外，按照中原王朝的尿性，即便开垦边疆，也是找囚徒、罪犯等低素质人口，这些人不知礼、不守法，到了边疆地区，很大概率会野化、野蛮化。而晋国公卿大夫们派过来的人口呢？”
    赵无恤瞬间想到了自己。
    自己向家族提出要独立出去的时候，父亲给了自己一支队伍，除了护卫，还有马夫、厨子、郎中。
    除此之外，还有武器、装备、马匹，以及其他必要的物资。
    等自己站稳脚跟，后续肯定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物资、人手。
    其他公卿大夫们也差不多。
    魏氏、韩氏虽然筑城失败了，但那是不可抗拒的外部因素。
    魏氏、韩氏投入的人力、物力是实打实的。
    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晋国国君派遣开拓队伍，也比不上魏氏、韩氏那种豪华阵营。
    即便智氏，也派出了队伍，还不止一支。
    领头的都是智氏子侄，身边安排的也都是智氏的得力家臣。
    这种团队，哪里是囚徒、罪犯能比得上的？
    岳川拍了拍赵无恤的肩膀，“堵不如疏！晋国对外扩张的步伐是挡不住的，哪怕晋国国君贪图逸乐，不思进取，晋国的公卿大夫们也会鼓动整个国家开疆拓土。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获得更多的土地，更多的人口，更多的财富。但是有一点……”
    “开疆拓土，得利的是国家，是国君。哪怕论功行赏，得到实惠的也是六卿世家，其他中小型家族一无所获。而北境筑城不一样，无论大小家族，都能参与，都能获利。”
    “以往，他们只能靠发动战争完成扩张，现在，他们可以铸剑为犁，用和平的手段去扩张。”
    “不仅可以得利，还可以给家族留种，何乐而不为呢？”
    岳川又转向胡二，“等这里人口多起来，仙家也可以融入其中。北境苦寒，人族独立生存很难，如果有仙家的帮助，他们会轻松不少。”
    胡二惊喜的点头，“与人的交往中，我们也能学到知识，领悟道理，再不济也能模仿人的言谈举止、衣着穿戴，更快修成人形、悟出人心。”
    “没错！”岳川一拳捶在城墙上，激动的说道：“如此一来，就能废掉晋国的武功，保障姜国、杨国、聂国，以及鲜虞诸国、北境这大片区域安全无忧。同时还能釜底抽薪，从晋国吸血，借他们的资源和人才建设北境、发展北境。”
    赵无恤还是担忧，“师父，如果这些人依旧忠诚于他们宗族呢？”
    岳川哈哈一笑。
    他根本没有这种担忧。
    宗族这东西，在百年尺度中，凝聚力是非常强大的，会成为治理上的隐患。
    但是扩大到五百年、一千年，你看他们还有什么危害？
    时间，会抚平一切。
    即便顽石，被时光风化五百年，也会成为一盘散沙。
    五百年前，同姓都是一家。
    五千年前，百姓同出一源。
    炎黄，也是宗族！
    最大的宗！
    最大的族！
    华夏百姓不能光衣冠南渡，还得骑上马、跨上弓，戎装北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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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8章

    赵无恤和胡二并不知道历史的发展大势。
    岳川却一清二楚。
    北方游牧民族以及其他异族，一直在攻击农耕的华夏民族。
    华夏虽然多次封狼居胥，但都是流星一样，稍纵即逝。
    对于北境，华夏从来没有真正的掌控过。
    一片土地，如果只是来了又走，那只能是过客。
    只有深深地扎下根，在这里繁衍生息，一代又一代，才是真正的拥有。
    岳川不介意晋国的公卿大夫在这里形成宗族势力。
    因为时间会冲淡一切。
    即便同宗同源，一旦出了五服，也就不亲了。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意思是：君子的祖业，经过五代就会衰败，最终断绝。
    一个宗族不断壮大，必定会面临出五服的问题，不足为患。
    一个宗族若是不能发展壮大，那就更不足为患。
    即使退一万步，宗族势力可以在北境发展壮大起来。
    那又如何？
    被华夏人占据了，可以减少很多摩擦和战争，总比被游牧民族占据了好。
    如果北境只有三五个宗族势力，那是门阀，是五姓七宗。
    可如果有三五十个，甚至三五百个，那就什么都不是。
    如果解决不了矛盾，那就激化矛盾。
    如果摁不住门阀，那就让人人都成为门阀。
    晋国的公卿大夫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岳川还会把目光转向秦国、齐国、吴国，以及其他众多国家。
    害怕在政治斗争中失败，被政敌一锅端吗？
    那就来北境筑城吧！
    还有富商、望族等，只要有这种担忧，都可以忽悠他们来北境。
    这时候，赵无恤问道：“师父，您说的这些，是建立在危机的前提下，晋国的公卿大夫们有危机意识，才会有筑城的动力。如果他们鼠目寸光，看不到这一点呢？”
    胡二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如果人家根本想不到这个问题，该怎么办呢？
    鼠目寸光的，不是一个两个。
    有时候，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愚蠢。
    让人很是怀疑，他们怎么能爬到那个位置的。
    岳川哈哈一笑，低声道：“焦虑是可以制造的，只要我们不断宣传焦虑、贩卖焦虑，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有这方面的认知，然后就是担忧，最终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赵无恤不懂。
    他的阅历太浅了，骑马砍杀还行，玩心眼还差了点。
    胡二却秒懂。
    操弄人心，胡家无师自通。
    想到这儿，胡二朝赵无恤挤了挤眼，“赵兄弟，你贩卖焦虑的条件，真是得天独厚啊。”
    “啊？为什么这么说？”
    胡二嘿嘿不语，只是挤眉弄眼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赵无恤瞬间醒悟过来。
    自己“全都要”。
    不但是鲜虞诸国的宗室女子全都要，晋国公卿大夫家的女子也全都要。
    到时候，随便跟这些夫人们通通气儿，就能把焦虑传递出去了。
    这些公卿大夫家的女儿，不向着娘家是不可能的。
    就算她们自己不和娘家联系，娘家还不会派人过来联系吗？
    到时候，这个“抄家灭族”的焦虑自然而然就产生了。
    焦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迅速生根发芽。
    这道理，就像360安全卫士，时不时弹窗告诉你，你的电脑有多少多少垃圾，有多少多少漏洞，有多少多少风险一样。
    这种弹窗看多了，好好的人也会变得神经过敏。
    岳川笑着说道：“这世上，最无解的就是枕头风，无恤啊，你以后可得好好吹吹枕边风！”
    “呃……无恤，谨遵师命。”
    胡二说道：“师父，草原上生存不易，实际上就是吃饭难、喝水难、取暖难。如果解决了这三个问题，其他的根本不是问题。”
    岳川点头，心中暗道：这跟废话一样。
    说穿了就是温饱问题。
    现在中原那边还没解决所有人的温饱问题，更何况北境。
    尤其是取暖。
    去年冬天，很多精怪们都冻得受不了，更何况普通人。
    胡二说道：“师父，黄家的兄弟们与赵氏、魏氏、韩氏的大师傅们设计了一种建筑，正要呈给您看。”
    “哦？什么建筑！”
    胡二探手入怀，从百宝袋里掏出一根画轴，在岳川眼前缓缓摊开。
    赵无恤在看摊开的图案，岳川则紧盯着画轴的部分，神情不由自主紧张。
    等到整张画完全展开，岳川这才猛地放松。
    想到自己刚才的模样，岳川不由自嘲。
    某些东西，真是根里带的。
    某些事情，只要出现过一次，哪怕两千年时间，人们也无法释怀。
    岳川迅速扫了一眼图案，“咳咳……这个建筑，有什么门道？“
    胡二指着第一个独栋建筑说道：“这是单独的民居，与现在的民居区别是，它的第一层并不住人，而是用来当羊圈、鸡笼，如此一来，就能做到人畜分离，还能给牲畜防寒保暖，避免风吹雨淋。”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动，随即认真看去。
    中原地区，包括鲜虞诸国，牲畜都是满院跑，即便有羊圈，也都是露天的，最多搭一个木棚、草棚挡雨。
    可是在设计图上，把房屋建筑抬高一层，挨着地面的空间让牲畜居住，人住在第二层、第三层。
    岳川看了一眼图纸上的数据，心中勾勒出建筑的大致模样。
    “加高一层，会不会降低建筑的稳定性？”
    胡二摇头，“房屋是夯土建筑，再施展土咒加固，其材质与岩石无异，无惧西北风。而且抬高一层后，居住空间能保持干燥，即便暴雨突来，也不会灌进屋中。”
    岳川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草原上虽然不经常下雨，可一旦下雨，都是瓢泼桶淋。
    帐篷虽好，但是容易灌水。
    潮湿阴冷不说，还容易打湿帐篷里的被褥、食物等。
    这个三层小楼式建筑一举两得，中原人来了，也能迅速适应。
    岳川点头，“不错！这个设计很不错！而且我们有能力实现，很不错！这个建筑不仅可以在草原上使用，还可以在鲜虞诸国推广。”
    胡二见岳川同意，顿时放下心来，“师父！这个建筑适合像科尔沁这种有城墙防御的大城中，百姓可以在住宅下放几只羊，喂几只鸡，又可以在院子里开一片菜地种菜，或者种果树。用家禽家畜的粪便堆肥，肥田。至于大规模放牧，还得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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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9章

    胡二又指着第二个图案。
    “师父，这是大黄师兄设计和主持建造的稷下广场，我们在其基础上进行改进，融合了之前独栋建筑的优点，将若干个独栋建筑连成一排，外侧墙壁进行加厚，如此，就能圈出一个四方或者圆形的堡垒。”
    岳川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这不就是圆楼嘛！
    蜀中的唐家堡就是这个设计。
    看样子，某些理念是相通的。
    能够得到赵氏、魏氏、韩氏三家工匠的共同认可，这也说明了圆楼的优势。
    在生产力不发达的时代，圆楼就是最具性价比的防御建筑。
    胡二不知道岳川的想法，还在滔滔不绝的介绍着。
    “师父请看，堡垒外侧墙壁特意加厚，能达到三尺甚至四尺，再加上土咒的加持，坚如磐石、固若金汤，能够抵御猛兽袭击，即便精怪也很难破开这种墙壁。”
    “外侧墙壁上开的窗户也很小，只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通气孔，一旦遇到战斗，就能通过这些空隙观察外面的情况，用弓弩进行防御。”
    “这样的堡垒，可大可小。小可容纳四五个或者七八个家庭，大可容纳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家庭。无论大家族还是小家族，都能放心居住。”
    “至于堡垒内部，一层依旧是放羊、喂鸡，中间圈出的区域可以作为它用。当然，也可以建一个土地庙祭拜，祈求得到土地公的保佑。”
    说这话时，胡二得意的看向岳川，一副“快夸我”的表情。
    岳川笑了笑，“不够！还不够！再加点其他的东西！”
    岳川随手拿出一根笔，在纸上“唰唰”勾绘起来。
    “既然是一家人，那就同吃一锅饭，各家单独开火有点浪费，还是在一起吃。既可以集中做饭，又可以集中烧水，到时候做一个锅炉，用铜管连通每个房间……”
    岳川突然想到了这一茬。
    上辈子的世界里，北方有集中供暖的，只要烧锅炉，就能有热水，有热水就能有暖气。
    北境最大的问题就是苦寒。
    苦不是绝对的。
    在中原世界三天饿九顿，幸福吗？甜吗？
    在北境吃饱穿暖，老婆孩子热炕头，这还苦吗？
    最大的问题就是寒。
    如果有暖气，根本不是问题。
    上辈子的世界里，南方没有集中供暖，一到冬天，取暖全靠抖。
    北方雪下的再大，进屋还是汗流浃背。
    谁寒？
    至于集中供暖、锅炉、暖气这些东西，根本不是事。
    岳川有理论，仙家有技术，只要用心鼓捣，肯定能搞出来。
    听到岳川的话，胡二眼睛中光芒大放。
    “师父，锅炉，真有如此奇妙？”
    岳川点头，“不就是烧热水么，你们是玩火的，用法术烧水也好，用木柴烧火也罢，实在不行就从伊犁鼓捣点煤油。总之，燃料不是问题！”
    赵无恤看了一眼下方的科尔沁城，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
    “师父，想要铺满整座城，这得多少铜啊，太……太……太奢侈了吧？”
    这个时代，铜就是钱。
    岳川说的一根根铜管，那是铜嘛？分明就是钱！
    都不说科尔沁这种大城了，就是一个四户人家的小堡垒，那也是上万钱，甚至十万钱的铜管。
    岳川沉吟半晌。
    这确实是个问题。
    不用铜，那就铁。
    可是以当下的生产力水平，铁冶炼难度更高，价格也不便宜。
    胡二弱弱的问道：“师父，不就是输送热水吗？咱们不能用陶瓷管子，或者砌墙时，用土咒垒出一个空腔？”
    听到这话，岳川暗骂一声，自己真是傻了。
    上辈子的世界里，暖气管道、水管都是金属的，这辈子就根深蒂固认为应该是金属的。
    实际上，上辈子世界里考古发掘的夏朝城市遗迹中，就有陶质管道，还有转角接口部件，秦朝的城市遗迹中也有类似发现。
    这说明，老祖宗早就有这方面的技术了。
    岳川掌握有土咒，陶器早就玩出花了。
    于是，他喃喃自语道：“看样子，黄家又可以多一门手艺了！”
    胡二连忙闭上嘴巴。
    一不小心，又给黄家的兄弟们加了点负担。
    黄家农忙时要种地，农闲时要搬砖、制陶练土咒，熟练以后又要制作印刷的雕版，继续提升土咒。
    然后还要被外派出去修筑城池，维护道路。
    现在，又多了一个陶制管道。
    岳川喃喃自语：“陶制管道有两个问题，一是渗水，二是热量散失。不过这两个问题都很好解决。只要在管道内壁绘制符篆隔绝能量就行了。玄工业陶罐类似的原理，只是把空间阵法换成了禁制阵法，这个更简单。”
    岳川越想越兴奋。
    金属材料用不起，但是泥土材料，要多少有多少。
    不就是浪费点黄家的人力嘛。
    有什么大不了的。
    岳川哈哈笑着说道：“制造一根陶管，说不定就能拯救一个冻死骨，这是功德啊！”
    “而且，黄家的在这个过程中锻炼了法术。”
    “多么难得的修行途径啊！”
    “决定了，就这个！”
    随即，岳川重重的拍了拍胡二肩膀。
    “你小子，好样的！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想不到这个绝妙的主意，黄家的也享受不到这一门好福报。”
    胡二干笑一声，“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随便说说。”
    “胡二，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师父，奖励就算了，您不是经常教我们，做好事不留名嘛，区区俗名俗利，要什么奖励呢！”
    “不行，我必须奖励你！至少，应该给你通报表扬一下，让大家都向你学习，积极创新！”
    “不不不，弟子有愧，不要名，也不要利！师父再勉强的话，弟子只能以死相谢了！”
    岳川只能叹息一声，摇着头说道：“好吧，你都这样说了，我也就不勉强你了。”
    胡二长舒一口气，有种地狱切换人间的错觉。
    看到两人的模样，赵无恤心中感慨万千。
    师父赏罚分明，师兄淡泊名利。
    难怪仙家能发展得这么好呢！
    有这样的师父和师兄，何愁仙家不强大，何愁科尔沁城不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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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0章

    岳川自己修修改改还不够，又召集科尔沁城中负责筑城的黄家成员，还有赵氏、魏氏、韩氏的工匠大师傅们，坐在一起开会。
    岳川手上是几个建筑模型，完全按照图纸构建。
    从图纸到模型，更加具体，也更加直观。
    黄家成员表示，见太多了，而其他几家的工匠还第一次见，一个个都叹为观止。
    随即，岳川拿出了自己画的锅炉设计图，并且拿出了锅炉的实物。
    当然，是等比例缩小的实物。
    锅炉原理并不复杂，大灰只是听一遍，就手搓出来了。
    匆忙交完作业，又去潜心钻研连弩的事情。
    岳川向众人讲解一遍后，接着说道：“你们接下来设计建筑的时候，可以把这个考虑进去。北方的冬天太冷太冷，如果有暖气，会好受许多。甚至比你们在中原时候更舒服。”
    锅炉的道理很简单，工匠们略一琢磨就能想象出来。
    他们心中激动起来。
    之前设计房屋，在御寒时，只能死堆墙壁厚度，把西北风挡在外面，剩下的就只能靠自己了。
    现在有了暖气，墙壁就可以减少一半厚度了。
    “敢问这位……这位……”
    一个工匠刚要发问，却突然发现还不知道岳川的姓名。
    赵无恤连忙在旁边说道：“这位是姜国的岳先生，岳先生是姜国稷下广场的东家，手中有各种奇珍异宝、能工巧匠。我之前在肥国时与岳先生偶遇，一见如故，便将其请到城中盘桓几日，指点指点咱们科尔沁的筑城工作。”
    工匠听到自家主子用恭敬的语气介绍，心中瞬间明悟。
    这是贵客！
    贵不可言那种。
    至于指点……
    众人觉得，自己的设计已经臻至完美，改无可改。
    不过，赵氏的面子要给，姜国的面子要给。
    众人还是拱手拜下，“小人见过岳先生。”
    岳川伸手做了个向上抬起的动作。
    “无需客气，起来说话！”
    “是！敢问岳先生，这样一个锅炉，花费几何？每日又要消耗多少燃料呢？寻常村庄是否买得起？是否用得上？”
    这是一个大问题！
    东西是好东西，可是太过昂贵的话，就毫无意义了。
    岳川早就估算过成本。
    于是说道：“锅炉有大中小三种型号，可以装配不同规模的村庄级堡垒，至于价格，小型锅炉可以供应一百人口，价格十万钱。”
    嘶……
    几家工匠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十万钱。
    这可不是小数。
    “岳先生，您说的十万钱，是你们姜国的钱币吧？”
    岳川点头，“没错！十万姜钱！”
    众人心中再次悸动。
    姜钱做工精良，用料十足，在天下诸国钱币中，币值最高。
    其他国家的钱币，质量一言难尽。
    所以，在与姜钱兑换的时候，往往需要三五枚，甚至十多枚本国钱币才能兑换一枚姜钱。
    晋国的钱币质量也参差不齐，不同年份铸造的钱币差距极大。
    可即便晋国质量最好的钱币，跟姜钱比起来，也是二对一。
    一个小型锅炉十万姜钱，换成其他国家的钱币，还要翻好几倍。
    “岳先生，这根本不是寻常人家能承担得起的费用。”
    岳川竖起手掌，“等等！你先听我说完！”
    众人立刻正襟危坐，等候岳川接下来的话。
    “小型锅炉十万钱，除了锅炉，还有管道的费用，也就是从锅炉到每个房间的水流通道，现在，你们还觉得十万钱贵吗？”
    众人顿时思考起来。
    一边琢磨，一边看向桌上的锅炉和管道模型。
    最终，一个工匠点头。
    “如果真如岳先生所说，能在三九天里令房中变得像三伏天一样，我觉得十万钱并不算贵，甚至是便宜。”
    另一个工匠指着模型说道：“岳先生，房间中使用的这个名叫暖气片的东西，也是包含在十万钱里面的吗？”
    “当然不包！这样的暖气片，一个一千钱。”
    听到这话，众人已经不是“嘶”了，直接爆粗口。
    “岳先生，这也忒贵了吧？”
    “一个锅炉已经十万钱，一个暖气片还要一千钱，二十户人家的小堡垒，算下来得二十万钱，一户人家得一万钱了。”
    “这不是抢钱吗？”
    “对啊！筑城本就花费不菲，再加上锅炉、暖气，一座城的花费就更大了。”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端起一杯茶，静静地听着工匠们发泄怒火。
    听了一会儿，岳川拉了拉衣领，随即解开外套，随手放到一旁。
    看到岳川的动作，各家的工匠们也感觉浑身燥热，口中干渴，一个个端起水杯。
    他们顾忌形象，没法像岳川那样宽衣。
    不过他们还是疑惑。
    “怎么回事？这么热？”
    “是啊，怎么会这么热？”
    “三伏天也没有这么热吧？”
    岳川指了指屋子一角，“喏，那就是暖气片，这间屋子已经装上了。现在，你们感受到了吧？”
    侍者移开屏风，立刻露出一个造型奇特的暖气片。
    工匠们集体呆滞。
    他们看了看桌上的模型，又看了看墙角处的实物。
    有人“蹬蹬蹬”跑了过去，忍不住伸手去摸。
    岳川连忙提醒道：“小心烫手！”
    不过，还是说晚了。
    嗯，岳川故意的。
    反正烫一下也不会死，顶多也就是嗷嗷着上蹿下跳一会儿。
    “怎么样，现在你们觉得，一万钱多吗？”
    众工匠蹲在暖气片旁边研究了一会儿，从其用料、做工，以及扑面而来的热浪……
    “不贵！”
    “很值！”
    “太值了！”
    不过还是有一个工匠说道：“是很值，但是一把拿出二十万钱，还是有点贵了。”
    “那就分期啊！”岳川幽幽说道：“锅炉可以先用着，暖气片可以先装着，钱可以先欠着，以后慢慢还就是。”
    “这……”
    众工匠们心中一动。
    不过还是问道：“这样合适吗？”
    岳川哈哈一笑，“城池就修在那儿，还能跑了不成？就算跑了，可以拿城抵账，我无所谓的。”
    岳川又转向赵无恤，“赵城主为我担保，我相信，肯定不会出错！”
    赵无恤重重点头，“岳先生是生意人，欠钱肯定是要收一点点利息的。其实也不多，跟羊毛联盟一样，百分之五而已！十万钱，一年的利息也就是五千钱，并不算多。”
    一个工匠问道：“如果一直还不上，那是不是意味着，只需要五千钱，就能用一个冬天？”
    赵无恤没想到自己手下有这种大聪明，正好问到知识盲区。
    没办法，只能将目光转向岳川。
    岳川笑着点头，“没错！可以！就相当于租用。我顺便给一个福利，如果能租满五十年，锅炉和暖气片就不要了，是你们的了！”
    工匠们心中大喜。
    “岳先生，真是慷慨的好人啊！”
    魏氏工匠和韩氏工匠一边抹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在心中暗暗发誓。
    修书！修书！
    一定要把这里的事情汇报给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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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1章

    一队快马从科尔沁出发，十多天的时间就到了晋国。
    出示身份进城之后，快马中的骑手各奔东西。
    同一时间，赵氏、魏氏、韩氏都得到了科尔沁传来的书信。
    没多久，三家的宗主就在一起碰头。
    不仅他们，就连智氏也受到邀请。
    如今的晋国政坛，几乎就是这四家把持。
    再准确一点，当今天下的风云变化，就是这四个人主导。
    三人都把书信放到桌上。
    “智兄，我们中以你为长，晋国六卿也以智氏为尊，那么，你怎么看这封书信呢？”
    智氏原本没有在意。
    可是看到书信中关于“筑城”、“暖气”的段落时，这老头眼睛微眯，瞳孔中精光迸发。
    去年冬天，智氏也派人去北境筑城，想要占一块地。
    可是很遗憾，智氏的队伍一去不回。
    迄今为止，北境成功筑城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赵无恤。
    魏氏和韩氏都依附于赵无恤，想要寻求帮助，建造属于他们的城池。
    现在看来，赵无恤筑城的秘诀就是这种特殊设计，以及锅炉、暖气。
    智氏知道，是时候作出决定了。
    赵魏韩三家明显是穿同一条裤子了，虽然不知道一条裤子怎么装得下三条腿，但智氏明白，如果让这三家抱成一团，晋国的平衡就打破了。
    晋国北方将会出现一座又一座新城池，而这些城池，不属于智氏。
    想到这儿，智氏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赵简子淡淡说道：“我们什么也不想要，相反，我们会全力支持智氏去北境筑城。”
    魏氏点头说道：“没错！之前北境有风雪严寒，我们就以为北境很小，现在我们的百姓无惧风雪，北境就是无边无际了。”
    韩氏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幽幽说道：“智氏在南边跟楚国打了几十年，上百年，为我们晋国开了多少疆土，又增加了多少百姓，创造了多少财富呢？”
    一句话，直接把智氏老底儿揭得干干净净。
    智氏几代人的努力和心血，被全盘否定。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看到书信上的内容，智氏自己都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糊涂啊！老祖宗糊涂啊！为了一点儿坡地跟楚国打了上百年，耗费多少钱粮、兵马，结果就得了那么一丢丢土地，几座破城。如果这些资源都投入到北境……”
    智氏的心很疼。
    虽然北境没有良田，不能耕种。
    但是北境遍地草场，可以放牧牛羊，除此之外还有马匹。
    马一直是中原的紧俏物资。
    尤其是长卿一篇《马政》问世，赵无恤按着这本攻略闪击匈奴，完成了“尊王攘夷”一直没能完成的任务。
    战马的地位水涨船高，价格也是一涨再涨。
    涨价涨得理直气壮，别不服！
    有价无市，你不买有的是人买。
    如果其他国家大量买马，你不买，后果是什么？
    智氏常年主导南方战场，对这个问题心知肚明。
    战车已经不实用了。
    未来是骑兵的天下。
    晋国必须在骑兵战场上占据主导优势，否则就会失去领先地位。
    但是……
    智氏的产业都在南方，这些地方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适合发展农业，但是都不产马。
    产马地都在北方。
    “你们邀老朽入局，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让老朽出面。说吧，老朽要做什么？”
    说完，智氏看了看魏氏和韩氏。
    最终将目光落在赵简子脸上。
    “智兄，咱们是亲家，有好处大家一起分，是不是？”
    智氏呵呵一笑，“有福同享，自然有难同当，说吧，老朽看看能不能担起。”
    赵简子说道：“智兄也不想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吧？”
    屋子里的空气瞬间凝滞。
    烛火却拼命摇曳。
    四人的影子落在墙上，快速的摇摆、纠缠，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搏杀。
    最终，烛火稳定下来。
    四人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就像四棵捅到天花板的大树。
    智氏瞬间明白了赵简子的意思，也知道了三人邀请自己过来的原因。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狡兔三窟。
    这些道理，智氏的老祖宗自然也明白。
    所以，荀氏分出了智氏和中行氏。
    将来还会继续分出其他姓氏。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传承。
    哪怕某一个姓氏被连根拔起，其他姓氏还能继续存活。
    可是……
    如果这些分支全都被拔起了呢？
    这种情形也不是不可能。
    智氏看了一眼身前的三个家伙。
    自己活着的时候，可以压制住他们。
    但是，自己死了呢？
    自己的儿子、孙子，能撑起智氏的场子吗？
    那些见风使舵的家伙，会不会抛弃智氏，转投其他呢？
    六卿的斗争就是这么残酷。
    为了不被杀，所以只能疯狂的杀。
    这是一个死结。
    六卿世家强大的背后，是无尽的焦虑。
    大家都想活下去。
    大家都想成为活到最后的那个。
    仅此而已。
    赵简子呵呵一笑，“智兄，只要咱们的子孙后人在晋国，就不可能高枕无忧。可是咱们的身份，注定了咱们不可能把子孙后人转移到其他国家，那样做，只会更危险。”
    晋国的六卿世家，如果把子孙后人送到秦国、楚国，那是狡兔三窟吗？分明是羊入虎口。
    而且，把家族子弟转移到国外，被政敌发现，捅到国君面前怎么说？
    如果偷偷摸摸，隐姓埋名，子孙后人如何生存，又如何发展？
    随便一场意外，或者几个官员胥吏就能团灭他们。
    魏氏抹了抹唇边的短须，拈着最边缘、最翘起的那根捏了又捏。
    “智兄，放眼天下，也就北境能让咱们放手施为。我们去北境筑城，是为国开疆，为国戍边，我们可以名正言顺的派遣家族子弟前去，也可以利用家族的影响力，为其输送各种人才、物资。就算国君，也说不出什么。”
    智氏瞬间醒悟，“你们想以权谋私，损国肥己？”
    赵简子咳了咳。
    虽然大家都是打着这个主意，但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智兄何出此言，我们都是为国尽忠、为国分忧，怎会有那种心思！”
    智氏嘴角勾起，脸上的褶皱轻轻抖动。
    许久，他一拍桌子，喝道：“蠢货！都是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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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2章

    智氏这般劈头盖脸的骂，三个人都没脾气。
    “智兄，我们怎么愚蠢了？我们这是为子孙计，为百年计！”
    “没错！智兄不乐意，就当没这回事。”
    赵简子收起桌上的三封书信。
    “智兄，大家把你当自己人，有发财的好事带你一个。你要是不乐意，就当我们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
    “好事？为子孙计？为百年计？”智氏嗤笑一声，“虽然大家都知道咱们手上不干净，可毕竟没证据。”
    说着，智氏抬起左手，袖子自然垂下。
    他的右手紧紧攥着，放入袖中，拿出来时已经摊平，手上空无一物。
    “懂吗？就算国君大人明知道咱们做了不好的事情，可至少明面上都过得去。而你们计划的事情，根本就是把国君当傻子，把天下人当傻子。损国肥私，不是这样损的，也不是这样肥的！”
    听到这话，三人顿时明白自己误会了。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拱手行礼。
    “还请智兄教我！”
    智氏哼了一声，“想当年，管相推行霸业，目的不就是代天子而令诸侯吗？可是明面上，桓公依旧打着尊王攘夷的大旗。再看今天，鲜虞诸国会盟诸侯，他们不就是想融入咱们华夏圈子嘛？但是人家明面上打着薅羊毛的旗号，给咱们华夏诸国让利。再看看你们……野心昭然若揭！别说跟管相比了，跟夷狄比都不如啊！”
    三人同时脸红。
    之前被喜讯冲昏了头脑，也没仔细思考。
    现在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筑城！
    而且是拿国家的资源为自己筑城。
    国君又不傻，怎么可能乐意。
    就算国君不发作，心中肯定也有怨言。
    还说为子孙计，为百年计，真要被国君恨上，能不能挺过百年都两说。
    赵简子问道：“依智兄之见，我们当如何操作？”
    智氏抱着胳膊，闭上眼睛，静静思考。
    其他三人不敢打扰。
    甚至呼吸都平静下去。
    “马！”智氏睁开眼睛，“马政！”
    三人不明所以。
    “马政跟我们筑城有什么关系？”
    智氏解释道：
    “如果直说筑城，我们怎么调用国家的资源？到时候，就是用国家一粒粮食，一个铜钱，那都是假公济私。可如果咱们换个方法，为国牧马呢？这就是为国分忧了啊！”
    “国家每年都要拿出一大笔钱用来采购马匹，不止是战马，还有驮运物资的挽马。这些钱，全都便宜了马贩子。如果咱们换个路子，自己在北方建立马场，自己养马，岂不美哉？”
    “你们想想，这马场建立之后，有什么好马肯定是留着给咱们自己。要是马贩子，他们会把千里马卖给咱们吗？到了战争吃紧的时候，他们还会稳定的提供马匹吗？外人，终究不如自己人啊！”
    “既然要养马，是不是得有马夫？马夫是不是得有住的地方？既然要住，那是不是得修一堵墙，免得什么豺狼虎豹偷了国君的马？咱们把墙修得高一点、厚一点，那也是为了保护国君的财产啊！”
    “咱们晋国既要与楚国争霸，又要压制秦国东出，肯定需要很多马匹，一座马场怎么够呢？少说也得十座啊！对不对？咱们晋国是诸侯伯长，是天下霸主，咱们的骑兵至少得占全天下一半以上！”
    “以前，咱们是万乘之国！以后，咱们就得是万骑之国！”智氏顿了顿，摇头说道：“不对不对！万骑太少！怎么说也得十万骑！一个骑兵一匹马还不行，至少得配三匹马、四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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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3章

    魏氏也是领兵的，对于吃空饷、喝兵血那都是祖传手艺。
    “智兄说的在理儿！骑兵有马，步兵怎么能没有呢，就算驽马那也是马啊，还有运输粮草辎重的民夫队伍，也得给他们配上马啊！”
    韩氏大喜。
    “百姓们出行，有马就方便多了，而且，除了马咱们还可以为国牧羊，无论羊肉还是羊毛，那都是好东西啊。羊毛联盟能做的事情，咱们也能做啊！”
    三人是彻底叹服。
    玩心眼这种事，还是得智氏来做。
    智氏呵呵笑着点头，“为国家建设马场，这是为君分忧，这是咱们晋国霸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为了给国家奉献马匹，咱们把最亲儿子、孙子、侄子都派去北疆那种苦寒之地，一辈子都不能再踏足故土！这叫什么？高风亮节，大公无私！谁敢指摘咱们？”
    “高！”
    “高！”
    “高！实在是高！”
    跟比自己聪明的人在一起，随时都能学到知识和本领。
    智氏摆了摆手，“至于国君那边，更好说了！周天子有八骏，咱们也找八匹千里马献给国君，你们说，好不好？”
    “好！”
    “好！”
    “好！实在是好！”
    晋国国君一直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往上拱一拱，进一进。
    当天子是不可能的。
    但，享受天子待遇不是不可以。
    比如晋文公时期，曾经向天子请求，想在自己死后使用隧礼。
    所谓的隧，就是位于地下的隧道，死后运送棺椁的通道。
    而且，晋文公当时迎接周天子回国，扶其上位。
    可谓是立下了泼天大功，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这种背景下，求一个不值钱的虚礼，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隧礼是天子专属。
    周天子有六乡六隧——在方圆一百里内分置六乡，六乡外再置六隧。
    天子死后，盛敛他尸体的棺椁一路上不走地上的道路，而是经由设置在地下的六隧之道运送到陵墓安葬。
    隧礼，也就是天子专用的葬礼礼制。
    诸侯死后是没有资格使用隧道的，只能使用羡道——也就是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头顶没有覆土，可以看见天空的那种通道。
    说难听点就是地上随便挖一条沟，类似没有盖板的下水道。
    至于诸侯之下的老百姓，那就是抬棺走土路，连挖沟的资格都没有。
    后世的墓葬礼仪，其实都是第三种，也就是到墓地才开挖，把棺椁放进去。
    就算玩出花样，那也是最低级的一种。
    但是谁也没想到，下限是可以不断刷新的。
    再然后，老百姓连最低级的葬礼都不配了，所谓葬礼，已经没有“葬”了，只剩下“礼”。
    晋文公曾经向天子求隧礼，被拒绝了。
    但这并不意味着晋国国君就没有想法。
    六卿世家最了解国君，也最清楚自家国君喜欢什么，又有哪些东西求而不得。
    八骏！
    这也是天子的标志。
    而且是最具传奇色彩的周穆王专属。
    但有意思的一点，这仅仅是周穆王的个人爱好，并非礼制。
    《礼》中有言：天子驾六，诸侯驾五，卿驾四，大夫三，士二，庶人一。
    所以，晋国国君弄八匹神骏的千里马，只能说明其有钱有势有能力。
    就算整天带着八骏招摇过市，那也是个人爱好。
    只要不是用八匹马拉车，那就不违礼制，也不需要周天子的批准。
    智氏呵呵笑着说道：“欲得良驹，必筑马场！只有成百上千的马场，才能孕育出八骏啊！我们这是损私奉公，为君分忧啊，国君大人能不念着咱们的好？这才是真正的为子孙计，为百年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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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4章

    六卿世家达成一致要做成某件事情的时候，晋国没有任何人能阻拦。
    即便放眼天下，也没有人能阻拦他们。
    之前六卿世家互相扯皮、拖后腿，依旧能雄霸天下，如今六卿世家团结一心办某件事，这件事几乎必成。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筑城也一样。
    现在正是盛夏，距离冬天还有一段时间，如果赶得快的话，能搞起几个草棚子，或者土木房子，先把“地基”扎好。
    一时间，晋国上下彻底忙碌起来。
    赵氏人丁单薄，按理说，开拓北境是最吃亏的。
    然而事实相反，诸多家族中，赵氏是最被看好的。
    就连赵氏内部也信心满满。
    一大早，赵氏就召集所有家族成员。
    不但是嫡子、庶子，还有旁支的子侄，就连一些奴仆的家生子，也都被召集起来。
    赵氏成员在祠堂中，其他人在祠堂外。
    赵简子站在最前方，伯鲁紧随其身后。
    这种安排，透露出很多非同寻常的意思。
    再加上坊间的传言，很多人看向伯鲁的背影时，眼睛中都多出了一份凝重。
    其他嫡出子看到这一幕，心中失望的同时，又长长舒了一口气。
    赵氏的宗主，终于尘埃落定。
    给祖宗上过香之后，赵简子转过身来。
    “无恤北逐匈奴，威震华夏，又在北境匈奴故地筑城，永镇边城。更是参加肥国会盟，率领边骑横扫数十个国家。你们是他的兄弟，你们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但是，你们所有人的功绩，加起来也比不上无恤，甚至比不上无恤一个零头！”
    赵简子贴脸开大，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
    要不是老祖宗牌位都在视野盲区，估计也得享受一次有温度的全身淋浴。
    然而，被赵简子喷的众人都低头耷脑。
    不仅是赵简子的子侄，就连那些叔叔辈、爷爷辈，也都一言不发。
    没办法，人家赵无恤是实打实的功绩。
    而且，纵观赵氏历代先祖，参加诸侯会盟的不在少数，但都是以臣子身份去的，作为诸侯，还是第一次。
    虽然赵无恤没有诸侯的身份，但谁会怀疑他的地位？
    更不要说率领边骑在几十个国家“尊王攘夷、降妖除魔”了。
    晋国六卿世家一百多年，也没把楚国这个“蛮子”打服。
    所以，赵简子再怎么喷，众人也不恼火。
    谁敢说个不字，信不信祖宗牌位都得“啪嗒啪嗒”晃动。
    赵简子喷爽了之后，话锋一转。
    “现在，家族准备开拓北境，在北境中筑城，你们都有机会，在北境获得一块土地，耕耘发展。无论嫡庶，都能获得家族的扶持！愿意去北境的，起身！”
    赵简子话音刚落，伯鲁“噌”的跳了起来。
    都是热血少年郎。
    或许能力有所不足，但心性跟老赵家的祖宗一样，就是刚烈。
    身为大哥，伯鲁在外是赵氏的表率，在内是诸多兄弟的榜样。
    以前大家都胸无大志，贪玩厌学。
    可现在，弟弟中蹦出一个“诸侯之姿”，伯鲁怎么还能坐得住。
    然而，伯鲁刚有所动作，就被赵简子摁着脑袋摁了回去。
    伯鲁能站起来，赵简子已经非常满意了。
    但是让伯鲁去北境，就算赵简子答应，家里那些老少爷们也不答应。
    于是，伯鲁双手拼命划拉，却还是“噗通”一声趴了下去。
    没人笑。
    只是沉默的起身。
    赵氏子孙，性情都比较刚烈。
    尤其是经历了“赵氏孤儿”，所有人都明白，只有赵氏强大了，自己才能存身立世。
    如果赵氏虚弱了，甚至没了，赵氏成员一个也逃不掉。
    北境筑城，就是壮大家族的机会。
    而且，这还是壮大自身实力的好机会。
    宗主之位很明显是伯鲁的了，其他人没有任何机会。
    赵氏的嫡子和庶子们都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我若留在家族中，最多也就是当一个管事，或者外放到封地，管理田产、庄园、铺面。”
    “留在家族，不会得到任何资源，但是去北境，能获得家族的支持。”
    “还有无恤弟弟，我以前经常抢他……哦不，我以前经常教育他世道险恶，他一定能理解我的苦心，一定会照拂我的。”
    “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走出去。像无恤那样！”
    “娘亲和舅舅一定会支持我的，如此一来，我就有了两边的资源，如果再得到无恤的支持，就是三边的资源。”
    “可恨！为什么去年冬天自立门户的不是我呢？”
    站起来的赵氏子弟心中同时想起去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无恤穿着一身皮衣，带着十几个人马，消失在风雪中。
    那时候，大家都觉得无恤是傻子，这一去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半年！
    也就半年！
    无恤人没回来，但是他的名字回来了。
    半年时间，他立下了寻常人一辈子甚至三代人、五代人都立不了的功勋。
    这时候，一个穿着开裆裤的小娃娃也哭着闹着要站起来，却被身边的兄长按住。
    “放开我，我要去北境！我要去北境！”
    “小弟，不要胡闹！你还小！”
    赵简子看到这一幕，乐得哈哈大笑，朝幼子招了招手。
    “你过来！”
    小孩屁颠屁颠的从最后跑到最前。
    “父亲大人。”
    “你不在家里，去北境干什么？”
    “哥哥们都去北境，没人陪我尿尿和泥巴了。”
    一句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赵简子说道：“北境很冷的，听无恤说，那边的冬天尿尿的时候随手得拿着一根棍子。”
    “为什么要拿棍子啊？”
    “因为尿刚尿出来就冻住了，得用棍子敲断。那边没法尿尿和泥巴。”
    幼子失望的“哦”了一声，“那我不去了。”
    这话再次引得众人大笑。
    赵简子起身，检阅似的从诸多子嗣、子侄身边走过。
    “好！”
    “好！好样的！”
    “都是我们赵氏的好儿郎！”
    随即，赵简子来到祠堂外，向跪了一地的奴仆以及家生子们说道：
    “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愿意去北境的，起身！”
    “不需要你们有什么特长，只要愿意去就行！”
    “能活下来的，保你们一生富贵，恩荫子孙三代。即便死在北境，你们的家人，也会得到家族的照拂，保他们衣食无忧，颐养天年！”
    话音刚落，赵氏的奴仆纷纷激动起来。
    “我去！”
    “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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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5章

    同样的一幕还发生在魏氏、韩氏、智氏。
    这三家都是发展了一百多年的大家族，人口众多。
    与赵氏那种关起门来生孩子的清心寡欲家族不同，这几家还都养门客。
    此时，世家大族盛行养士。
    无论什么人，只要来到大家族门口，说一声“久仰大名，慕名来投”，对方必定礼遇备至。
    然后就是安排住处，给衣给食。
    白给！
    养门客着重就是一个“养”字。
    平常什么也不用干，就是在世家大族吃喝拉撒。
    当然，有能力的人通常会向主家自荐，以求重用。
    如果没能力的，只要脸皮厚，混吃等死绝对没问题。
    历史上有个成语叫“毛遂自荐”。
    说的是赵国平原君打算在门下食客中选取二十名文武兼备的人，一起去楚国。可是选来选去，只凑够了十九个。
    要知道，平原君号称“门客三千”，三千人里面找不出二十个文武兼备的，门客的素质可想而知。
    这时候，一个叫毛遂的人自告奋勇，表示愿意跟随。
    平原君问道：“先生在我门下几年啦？”
    毛遂说：“三年了。”
    由此可知，毛遂已经白吃白喝白住三年了，而且三年里啥表现都没有，如果不是他主动站出来，平原君估计都不知道有他这号人。
    平原君说：“有能力的人处在世上，就好像锥子装在口袋中一样，他的锋芒立刻就会显露出来。现在先生在我这里已经三年了，我没听见身边的人有谁称道过您，您还是留下来吧！”
    这说明啥？
    就算什么本事都没有，一样可以混吃混喝，平原君毫不在乎。
    毛遂说：“如果您能够早一天把我放在口袋里，整个锥子早就扎出来了，岂止是露出一点儿锋芒呢？”
    平原君听毛遂出语不凡，就同意带他去了。
    类似的还有“鸡鸣狗盗”，说的也是门客，两个只会偷鸡摸狗的家伙，混吃混喝就算了，还混了个青史留名。
    所以，假如穿越到春秋时代，最有前途的职业就是门客。
    随便找一个历史名人去投靠，不用面试，直接上班。
    而且上班也不用干活，每个月白拿工资。
    虽然工资少，但是包吃包住啊。
    偶尔搞个小发明，时不时蹦出几句名言，遇到大事的时候给家主出出主意。
    但凡能干一件正事，这辈子基本稳了。
    但凡有机会穿越到春秋，当门客绝对舒服到起飞。
    身为21世纪的人，再怎么也比“鸡鸣狗盗”那俩家伙强吧？
    魏氏、韩氏、智氏都养的有门客。
    门客天南地北的都有，素质良莠不齐。
    有些是有真本事的，有些则是真混子。
    但无论哪种，都讲究一个“信义”。
    一饭之恩，当以命相报。
    现在魏氏、韩氏、智氏需要用人们，门客们奋勇争先，嗷嗷着要报恩。
    这些门客消息闭塞，自然不知道北境筑城的真相，也不知道北境筑城有暖气。
    他们只知道主家遇到坎儿了。
    是时候挺身而出了。
    哪怕死，也要死在这个坎儿上，用自己的尸骸给主家铺出一条路。
    当然，也有一些混子在得知北境苦寒之后两股战战。
    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站了起来。
    “主家以士待我，我自当以士报之！”
    “若没有主家收留，我早就饿死了，现在多活十几年，早够本了，这条命是时候还给主家了。”
    “我若临阵脱逃，其他人怎么看我？以后再有人遇到危难，谁还会收留他们？”
    “死我一人，却能救十人、百人，此大义也！”
    各家的门客几乎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报名参与北境的开拓。
    与此同时，各家的资源也都调动起来。
    智氏让家里的画师，连夜画了一幅《八骏图》，用火炉烤干之后，揣着就往宫里赶去。
    魏氏掌军多年，淘了不少老卒下来。
    老卒荣归乡里，是允许带着兵器、甲胄的。
    只是这些老卒还没走出军营就被“返聘”，成了魏氏开拓团的一员。
    韩氏的封地平原众多，产粮丰富。
    人还没凑齐，粮食先凑齐了。
    智氏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多了一份文书。
    国君毫无保留的同意了！
    在北境开马场！
    为国牧马！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没有人会反对！
    走了一段距离，智氏回头，朝着高台上的国君遥遥一拜。
    晋国国君目光炽热的看着智氏，看着智氏前方的道路。
    恨不得用目光把智氏挪出宫门，挪到北境，赶紧把千里马带回来。
    “天子的享受，文公享受不到，孤自然也享受不成。”
    “但是，天子享受不成的享受，孤可以享受享受。”
    “八骏啊！”
    “大周五百年，也就穆天子一个。”
    “假如孤也弄了八匹千里马，岂不是直接比肩穆天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得到国君的授权，智氏可以调用晋国的一切资源。
    比如征集民夫，修筑晋国到北疆的道路。
    开拓北疆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
    而是未来三五代人，八代人甚至十代人的事情。
    就算男丁能长途跋涉，队伍中的女眷呢？
    家族想要给北方的成员输送点物资，不得通过这些道路吗？
    以后两边的来往和探亲呢？
    没有路，难道全都手提肩扛？
    早一年把路修好，家里人就能少受一年苦。
    路修得宽敞一点、平坦一点，往来输送的效率也高一点儿。
    所以，智氏发了狠，第一波就征发十万民夫。
    下发政令的时候，智氏直接放出狠话，这条路至关重要，所有人，不得懈怠，不得拖延。
    时间要赶，质量要抓。
    谁敢玩忽职守，死路一条！
    如果以前，其他家族或许还会推诿扯皮，拖后腿。
    可是这次，几个顶尖的大家族同心协力。
    那速度，那力度，那场面……
    甭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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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6章

    把身边的人安排一遍，岳川就只剩下三件事。
    发展北疆！
    发展鲜虞诸国！
    寻找《霸业十三篇》。
    北疆发展看晋国。
    鲜虞发展看姜国。
    至于《霸业十三篇》，靠伍子胥了。
    此时的伍子胥还赖在姜国，等着刷经验，或者被刷经验。
    岳川来到南郭小院的时候，正看到一群人在那激动的争辩。
    站在边上听了一会儿，原来是“黑先生”和“白先生”。
    长卿说道：“白先生所言并无大错。给天下人立规矩，所有人无论君臣皆要遵守律法，这有什么不好吗？如此治军，军纪严明，如此治国，国法威严。为什么要诛杀白先生呢？”
    龙阳第一个反对，“凭什么给所有人立同样的规矩？立规矩的时候一视同仁，那国家面临入侵的时候，我一个人能挡万人，他们也都能挡万人吗？”
    “王子殿下威武！”翁胖子连忙说道：“所以，我觉得还是黑先生说得对，人强弱有别，不能用同样的规则。而应该崇礼，君有君礼、臣有臣礼、民有民礼！各行其道，各司其职，不可逾越！”
    众人分成两派，分别支持黑先生和白先生。
    长卿这边势单力孤，于是转向伍子胥。
    “伍兄，你怎么看？”
    伍子胥看了看长卿，又看了看龙阳。
    平心而论，他是支持龙阳的。
    但是他又觉得长卿说得很对。
    白先生方法治国怎么样暂且不知，但用来治军绝对好用。
    伍子胥正为难呢，突然瞄到岳川。
    孔黑子眼尖，第一时间看到岳川的到来。
    “停停，停停！岳先生来了，叫岳先生讲两句。”
    众人全都望过来。
    黑先生和白先生的争论是岳川最先提出的，自然也最有发言权。
    没精打采的孔黑子也振奋起来。
    跟这群家伙讲道理，也讲不出什么大道理，还是跟岳先生讲道理舒坦，岳先生那嘴里全是大道理。
    “岳先生，上次您跑得快，这次某看您往哪跑。”
    说着，孔黑子抢到柴扉处，双手叉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岳川只能压下正事，来到众人中坐下。
    正好，鲜虞诸国、北疆开发在即，姜国的重心也需要适时调整一下。
    “大家争论的焦点，说白了就是礼与法。有句话叫做：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什么意思呢？”
    听到这话，无论是支持黑先生的，还是支持白先生的，都齐齐点头，表示认可。
    这两句话被以讹传讹，早就失去了原本的含义。
    刑不上大夫，说的是顾及士大夫的颜面，不在刑场行刑，而在囚室让他们自裁，绝非逃脱惩罚。
    类似的就是古装剧里送毒酒、白绫，直接在宫中赐死，免得到菜市口走一遭。
    所以，公卿大夫一样要受到规矩约束，并不是无法无天。
    礼不下庶人，是指礼法规定繁杂，庶人忙于生计无法学习演练，所以不因为“礼”上的疏失而苛求庶人。
    举个简单的例子，结婚的时候，家中父母长辈都会到处打听结婚的“礼节”，临阵磨枪。
    毕竟平常都为了一日三餐奔波，不是专门干婚庆做司仪的，谁会研究这些？
    岳川摊了摊手，“所以，黑先生崇礼，白先生崇法，原本都是正确的，没有什么不对。只是吧，关键要看他们的学说用在什么地方，黑先生的学说用在庶民身上，那就是扰民害民。白先生的学说用在公卿大夫身上，那也是有失体面，不成体统。”
    孔黑子已经琢磨透了这个道理，听到岳川的话，他点了点头。
    “敢问岳先生，您觉得，治国应该用他俩谁的学说呢？”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笑着摇了摇头，“都用！但是又都不用！”
    这下子，所有人都惊讶了。
    “难道岳先生说的是无为而治？”
    岳川话题一转，向翁胖子说道：“鲜虞诸国那边，什么进展了？”
    翁胖子正色说道：“肥国已经派遣人手来我们姜国学习羊毛之术、医术。治国方面，原本肥国也是有意向的，只是后面他们改变主意，打算把这件事交给赵无恤决断。其他的就是一些生意上的往来，没什么大事儿。”
    岳川“哦”了一声。
    原本打算向鲜虞诸国输出“姜国经验”，或者干脆把姜国培养的人才送过去当国相，或者其他官员。
    但是与赵无恤联姻，鲜虞诸国的国君集体摆烂。
    国家大事全都不管了，就等着赵无恤接手。
    岳川说道：“人才输出计划不要停，反而得加快步伐，原本我们的目标只是肥国，然而看现在的情形，要扩大百倍！”
    嘶……
    南郭小院的人全都不淡定了。
    原本，能把“姜国模式”输出到肥国，拿下肥国的治权已经很了不起了。
    可是谁知道，岳川说人才输出计划扩大百倍。
    这什么意思？
    一百个肥国？
    岳川说道：“除了肥国，还有仇国、鼓国、代国、楼烦国、中山国这几个兄弟之国。还有燕国周边一大群夷狄小国、部族。这些地方，都会成为我们的输出国。”
    龙阳惊愕的瞪大眼睛，脑子里“嗡嗡”乱响。
    肥国虽是小国，却也比姜国大，至少大十倍！
    现在要输出肥国百倍的范围，那是多大？
    姜国千倍的广阔范围啊！
    这……这……
    龙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用什么表情，甚至都不知道脑子里该想什么。
    伍子胥则震惊的站起身来。
    “岳先生，此言当真？”
    本以为姜国能发起羊毛联盟，依靠会盟团结鲜虞诸国，已经很了不起了。
    却没想到，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
    千倍啊！
    本国土地千倍的范围。
    这是什么概念？
    管相辅佐桓公称霸天下，也就是把齐国的影响力辐射了十多倍，最多不超过三十倍。
    和姜国比，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
    最关键一点，自己全程参与其中，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河神大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姜国这小小的体量，究竟蕴藏了什么能量？
    面对伍子胥的疑问，岳川重重点头。
    这些地方，全都皈依了长生天，成为长生天的信徒。
    他们走什么路线，用什么治国方略，全都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
    姜国模式、姜国经验、姜国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自己耕耘姜国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的今天吗！
    “不仅是鲜虞联盟，以及燕国周边区域，还有北方，也都需要内政型人才。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讨论一个问题……”
    众人好奇，什么问题？
    岳川缓缓说道：“怎么治国！是选择黑先生的礼，还是选择白先生的法？”
    孔黑子瞬间呆滞。
    本以为岳先生是来解题的，没想到，这家伙又抛出一个更大的难题。
    不过……
    姜国千倍范围的疆域啊。
    如果能让自己的学说在其中拥有一席之地，足以名垂青史了。
    这个道，必须论！
    这个道，必须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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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7章

    孔黑子当仁不让，第一个站起来。
    “鲜虞诸国出身夷狄，不知礼，更不懂法。若以严刑峻法治之，必生抵触，其民尤怨，其国尤恨，不利于长治久安。不若以礼相待，其民心向，其国神往，夷狄入华夏则华夏，百年之后，又何分你我？”
    听了孔黑子的话，众人顿时深思。
    鲜虞诸国心向华夏，向往的是华夏的严刑峻法吗？
    肯定是华夏的礼制啊。
    如果用严刑峻法去治理鲜虞诸国，以及燕国周边新附小国，必然众叛亲离。
    不过，长卿坚定地站起身来。
    “孔先生！便是我华夏诸国，百姓大多目不识丁，更何况夷狄诸国。礼法涵盖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君臣之礼、夫妻之礼、父子之礼，举之无穷、数之不尽。便是夷狄诸国愿意学礼，又从何学起？向谁求教？”
    孔黑子刚要说话，长卿却拱手行了一礼。
    “敢问孔先生，您把礼学全了吗？”
    这下子，孔黑子哑口无言了。
    他接触礼，是从丧葬开始的。
    等于说是由点及面。
    他最多也就是主持一下平民的丧葬，至于公卿大夫，根本轮不到他。
    可即便平民的丧葬之礼，孔黑子也没有学全。
    孔黑子双拳紧握，心中有一万句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明知道长卿在诡辩，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孔黑子咬着后槽牙说道：“那么，长卿你的法学全了吗？”
    长卿大大方方的说：“没有！”
    孔黑子顿时哈哈大笑，仿佛扳回一城。
    但是长卿再次绝杀。
    “我的法，确实没有学全，但是我可以从零开始，从无到有，逐渐制定、修改。但是，孔先生，您的礼可以吗？”
    孔黑子直瞪眼。
    然而，长卿一脸纯洁且好奇的模样，也学着孔黑子瞪大眼睛，满脸的求知欲。
    “孔先生，我的法是我的法，但您的礼未必是您的礼。”
    孔黑子如遭当头棒喝，眼前一黑，“噗通”坐回蒲团上。
    耳朵眼里，脑海中，回荡的全是长卿那句话——我的法是我的法，但你的礼未必是你的礼。
    孔黑子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致命缺陷。
    自己崇礼，但崇的是别人的礼，而不是自己的礼。
    自己，没有礼。
    自己，没有道！
    长卿还要乘胜追击，可是岳川抬起手。
    “不要打扰孔先生！”
    众人也纷纷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看向孔黑子的眼神充满了羡慕。
    孔先生的悟性也太高了，随时随地都能悟道啊。
    长卿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指了指孔黑子，又指了指自己。
    这叫什么事？
    自己都没悟，他怎么就悟了？
    凭什么啊？
    其他人也都羡慕不已。
    两人的对话，自己一字不落全听见了，可为什么心无波澜呢？
    为什么呢？
    不知过了多久，孔黑子仰天长笑。
    声如洪钟，震耳发聩。
    “某悟了！某悟了啊！”
    说罢，孔黑子站起身，朝长卿一揖到底。
    “多谢小兄弟，某今日方知，黑先生的道，便是某的道！黑先生崇礼，却不拘泥于礼！某崇礼，却受制于礼！某不如黑先生啊！”
    这下子，轮到岳川震惊了。
    孔黑子这次悟的非同寻常啊，立地成道，开宗立派的节奏？
    更让岳川想不到的是，孔黑子悟道的契机是黑先生。
    岳川明白，又是自己泄露天机了。
    为了吃人妖怪的事情去请教孔黑子。
    虽然把“诛少正卯”的事情改头换面，可还是引起了孔黑子的共鸣。
    不是其他人不努力，而是这道专为孔黑子量身打造啊。
    这时候，孔黑子又转向众人，一一拱手行礼。
    “多谢诸位！”
    长卿挥了挥拳头，“孔先生，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觉得鲜虞诸国，还有其他夷狄之国，是该用礼，还是该用法？”
    孔黑子呵呵一笑，“所谓礼法，不外乎人心。若欲取之，必先予之。得其心前用礼，得其心后用法。”
    众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长卿怒声道：“此等行径，前恭后倨、鼠首两端，无信无义更无德！以此治国，实为大耻！”
    孔黑子也不生气，反问道：“那你以为呢？应该如何？”
    “在下以为，无论礼还是法，都应表里如一、上下如一、始终如一，一以贯之！以一为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法！”
    众人纷纷点头。
    “长卿兄弟此言在理，我等华夏，岂能欺瞒夷狄，遭人不齿！”
    “对！没错，就是这样！”
    “孔先生您真的悟了吗？”
    孔黑子哈哈大笑，不理会众人，而是直勾勾看向岳川。
    “岳先生，您觉得呢？”
    长卿连忙阻止，“岳先生还是放在最后吧。”
    岳川乐得清闲，做了个“请”的手势。
    孔黑子转向伍子胥，“伍相，您以为呢？”
    伍子胥尴尬一笑。
    自己就是看热闹，怎么还被卷进去了。
    不过，既然被点名了，怎么也得说两句。
    “伍某觉得……嗯……吴国从之前的蕞尔小国，发展到今天，绝大部分是礼的功劳。不过，楚国与华夏诸国唱反调，却能争霸百年，说明即便没有礼，一样能成为强国。”
    说了！
    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
    孔黑子把目光转向翁胖子，后者清了清嗓子，刚要说两句，孔黑子却目光一转，盯向龙阳。
    反正翁胖子就是个应声虫，还不如伍员呢。
    龙阳也不客气，说道：“我不喜欢礼，君臣父子，冰冷且虚伪！我也不喜欢法，在我看来，所有的法都是为了损人利己，每一条规则之下，都是赤裸裸的利益分配，但这种利益，通常不是分配给守法者的！”
    龙阳越说越有感觉，起身道：“白先生说要君臣一视同仁，实际上他是臣，他想与国君获得同等的待遇。所以，他这个法从根儿上就有问题，国君肯定不会同意。然后，他又要说要解放奴隶，让奴隶也获得平等的权利，实际上就是拿奴隶壮大自己的阵营，借此要挟国君。”
    “此等人，妖言惑众，所谓善恶黑白，不过是他个人得利的工具。今天解放奴隶能让他得利，他就为奴隶鼓吹，明天屠戮奴隶对他有好处，他就能化身刽子手！”
    “此等妖人，祸国殃民！留他一日，就要害死成千上万人！让他多言一句，就要误导成百上千年！黑先生刚毅果决，一剑杀之，有功！有大功！”
    说完，龙阳转向大黄。
    “国相，你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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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8章

    大黄想了想，最终赞同点头。
    “君上所言极是！但我有不同的见解！”
    “国相无需顾虑，但说无妨！”
    大黄起身，向众人拱手。
    “所谓礼，因人而异，所以有了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所谓法，因时而变，周不法商，商不法夏。所以，黑先生也好，白先生也罢，其学说都有不足之处。倒是长卿兄弟有一句话……”
    大黄向长卿拱手，“一法生二法、二法生三法，三法生万法！只是，这世间‘一法’在何处呢？”
    长卿摇头，“在下也不知！”
    最终，大黄向岳川拱手，“先生，还请您为大家解惑。”
    岳川笑了笑，“在此之前，我想说一个大家不曾注意到的细节——那就是降雨。”
    降雨？
    众人疑惑，这是什么？
    降雨又跟今天讨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岳川说道：“伍员在南方，应该知道南方的降雨是什么模样吧？一年中，一大半时间都有降雨，而且降雨量都很大。所以大江之南河流遍地，几乎是村村有溪，城城有河。”
    伍子胥同样一头雾水，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没错！”
    岳川接着说道：“大江之北，虽然也有降雨，但比起吴国那边少了太多太多。所以，这就造成两地风光山色各不相同。不同的山川地理，孕育不同的衣食住行，南方为稻谷，北方为麦粟；南方多行船，北方多走马；南方不知雪，北方多冻死……”
    “所以……如果让你们治国，让你们颁布衣食住行的标准，你们会怎么制定主食呢？天下百姓必须全都吃面，还是全都吃米？”
    伍子胥想都不想，“当然是吃米！”
    然而，这句话惹怒了其他众人。
    “当然是吃面！”
    “我觉得可以吃肉。”
    “你是不是高估了百姓们的财富水平？”
    长卿插嘴道：“我不能喝豆花吗？稷下饭庄的豆花鲜美滑嫩，便宜实惠，而且老少咸宜，据胡一说，那个什么营养物资超级丰富，虽然是素食，却比得上肉食。这下子，应该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了吧？”
    院中众人都吃过豆花，每个人都喜欢。
    如果吃米和吃面分不出高下，换成豆花也不错。
    “我觉得可以试试。”
    “只好这样了。”
    岳川哈哈大笑，还真有人送助攻啊。
    “喝豆花，那是该放糖，还是该放盐？”
    院子里瞬间又吵了起来。
    刚才伍子胥独占群雄，现在是五五开，两边各有支持者。
    岳川心中暗道：姜国的美食还是太匮乏了，否则，香菜、大蒜、折耳根、辣椒、芥末这些东西，能让你们吵上三天三夜！
    “好了好了！都停下来吧！”岳川双手一摊，说道：“看见了吧，一个吃饭问题都不能统一，你们凭什么认为，礼或者法就能做到全天下的统一呢？”
    岳川指了指天空。
    “大江南北的饮食风俗尚且如此，那么，华夏与鲜虞诸国、夷狄诸国呢？与北疆的异族呢？饮食风俗的区别是不是更大？”
    “不对不对！岳先生，您说的不对！”长卿反驳道：“咱们姜国人不喜欢腥膻之气，对羊肉很抵触，鲜虞诸国的餐店都集中在了一条街。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姜国百姓认可了羊肉，开始吃羊肉。伍兄，你还记得上次咱们一起吃饭吗？”
    伍子胥哪能不知道，毕竟是自己付的钱。
    翁胖子眼睛中光芒一闪，“岳先生，鲜虞诸国也喜欢上了咱们的羊肉串，羊肉的拥趸可不少啊！”
    岳川笑了笑，“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啊！”
    岳川点点头，“你们说的羊肉，或者羊肉串，并不能说明什么。饮食之道背后蕴含的深意是财富，是货币，是一个国家的财政基础、经济命脉、权力根源。但，这个‘粮食’只能是谷物，而不能是牛羊，又或者鱼虾。”
    “所以，你们可以仔细观察，但凡是以谷物为主粮的国家，都是文明的、强盛的，而且国祚都比较长，政权都比较稳定。华夏诸国，无一不是如此。”
    “反之，那些游牧的、渔猎的国家……哦，他们很可能连国家都算不上。一般而言，这些人都是蒙昧的、野蛮的，即便建立了国家，国祚也都比较短暂，政权也比较混乱。鲜虞诸国半农半牧，尚且不明显，但夷狄诸国，无一不是如此。”
    众人听到这番话，全都低头沉思，并且与自己见闻中的国家一一对比。
    “咦……还真是如此！”
    “果然！这是什么道理？”
    不等众人发问，岳川解释道：“因为谷物可以长时间储存，而且储存很长时间。所以，谷物就成了最基础的财富，也就成了赋税的来源。统治者征收粮食，用这些粮食组建官僚队伍和军队，然后用官僚队伍帮自己收税，用军队镇压那些抗税的百姓。”
    “但是，鱼虾和牛羊不同！它们不能保存，鱼虾一旦上岸就死了，夏季的话，一上午就臭了，这种东西根本不能作为财富的基础，自然也不能成为税收的基础，没有税收，统治者就无法组建庞大的官僚队伍，也养不起军队。”
    “华夏诸国用粮食作为俸禄，官员和军队能够长久而稳定的获取财富，所以他们没有反叛的理由，政治会比较稳定，国祚自然长久。”
    “夷狄诸国没有粮食作为俸禄，甚至没有俸禄，下面的臣民很容易吃不饱饭，他们自然就更容易反叛，一言不合就弑君作乱。”
    “谷物粮食可以储存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八年，哪怕遇到一些天灾人祸，国家也能坚持住，挺到来年风调雨顺。”
    “至于夷狄诸国，一旦灾年来临，河流干涸，去哪渔猎？瘟疫爆发，牲畜转眼死绝，他们怎么生活？”
    “正所谓，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夷狄国家拥有再多的牛羊，依旧是穷光蛋，他们的财富、他们的国家，也都毫无基础可言。”
    顿了顿，岳川逐一看向众人。
    “所以，当你们在琢磨礼和法的时候，一定要考虑一下这个问题。如果你们找不到长卿说的‘一’，那么，就把这个当做‘一’吧！”
    伍子胥双眼放光，“岳先生，您方才所说的，可是管圣之学？”
    岳川心中一动。
    这些自然不是管圣之学，可是不出意外的话，管圣之学中肯定包含有这些东西。
    于是，岳川点了点头，“算是吧。”
    伍子胥又问道：“那么，岳先生所说的治国之道，就是管圣之道了？”
    这次，岳川果断摇头。
    “不！我说的，应该在管圣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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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9章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管圣是什么地位？
    天下首霸，就是被其一手缔造。
    论起治国，天下间没有任何人能超越管圣。
    而岳川说要超越管圣，这是何等的狂妄自大？
    但是，众人想了想岳川的才学，心中觉得，如果世上有人能超越，或者接近管圣，那也只能是岳先生了。
    唯有大黄，一脸平淡。
    “岳先生，您快说吧，我们等不及了！”
    “对对对，岳先生快讲吧。”
    “岳先生心中的治国之道究竟是什么？”
    岳川笑了笑，开始自己的演讲：
    “有人吃米，有人吃面，那么，在制定主食时，为什么不能是两种呢？为什么一定要一种呢？我们指定的是主食，而不是米或者面，对吧？”
    “所以，无论礼也好，法也罢，它们最初的作用是什么呢？只要保留最基础的属性就行了，其他一切衍生属性，都无足轻重！”
    “如果我们的目标只是中原这巴掌大的地方，那么，礼就很不错。但我们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晋国那样。被楚国这样的‘蛮夷’绊住，一百多年无法寸进！”
    “也许法能给我们带来不一样的变化，但是我相信，在法的面前，也会有一个绊脚石，而那个绊脚石就是‘无法’。”
    “礼中，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最底层的百姓，哪怕违礼，也会受到宽恕。但是法不同，任何人都要遵守，哪怕不懂法的人，也不能例外。”
    “所以，这必然导致很多情有可原但法无可恕的惨剧。华夏诸国或许会懂法、守法，那么新附的鲜虞诸国、夷狄诸国呢？他们处处违法，该怎么处置他们？长卿，你来说！”
    被点到名的长卿瞬间脑门冒汗。
    “岳先生……他们初犯，可以网开一面……”
    “哈哈哈！”岳川笑了笑，“就因为他们是外宾吗？贱国民而贵友邦，这种国家，要它有何用？”
    长卿瞬间改口，“那就法办！绝不容情！”
    岳川笑着摇了摇头，“这样做，只会让‘法’裹足不前，令人不敢依附，更不敢融入。人家原本浑身轻飘飘的，为什么要跑你这里戴上镣铐枷锁呢？”
    长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那么，依岳先生之见呢？”
    岳川没有回答，而是说道：“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假如有一天，华夏诸国统一，建立起一个疆域广阔的国家。这个国家把粮食当做财富，国君拥有庞大的官僚和军队，凭着这两个东西，国君可以向全天下人征税，而且是征重税！”
    “最底层的百姓穷困潦倒，不堪重负。于是，他们纷纷逃跑，从中原跑到草原，从华夏跑到夷狄。”
    听到这话，众人大惊。
    “怎么可能？”
    “夷狄之人巴不得融入我们华夏，华夏百姓怎么可能抛弃身份成为夷狄？”
    众人不信。
    毕竟肥国这个现成的例子摆在眼前。
    鲜虞诸国为了融入华夏，可以说是把一切能努力的都努力了。
    岳川摆了摆手，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还记得我刚才给你们说的财富基础吗？粮食谷物是财富，而且耐储存，所以君王可以大肆搜刮，把粮食储存起来，十年八年都不会坏。”
    “但是夷狄之君不同，他们的百姓没有粮食，唯一的财富就是牛羊，但牛羊是活物，即便他把牛羊收刮过来，也不能成为财富，甚至还会变成负担。”
    “活着的牛羊，必须每日喂养，不但消耗草料，还占用人手，牛羊越多，负担越大。如果是死了的牛羊，对他们有什么用呢？”
    “而且你们想过没有。华夏一个村庄少则几十户，多则上百户，一个税吏就能把税收收缴过来，一个官员几个税吏，就能管理千人、万人。”
    “而夷狄之国，牧民分散，百里范围可能就一户人家，想要管理千人、万人，就需要上百个税吏。如果税收少了，还不够税吏的俸禄，如果税收重了，荒郊野岭的，谁能保证发生什么事呢？是不是？”
    “所以，华夏之国，可以一步步试探百姓的底线，税收的比例，甚至可以达到三税二！夷狄之国，他们收税的成本很高，收税的风险很大，夷狄之君很难收税，即便收到也不会是三税二这种比例。”
    “更何况，逃税的百姓的天赋技能，这种现象，在咱们姜国比比皆是。”
    听到这话，众人全都哈哈大笑。
    龙阳和翁胖子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逃税的人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管也管不住。
    也正因此，登记户籍的时候，一下子冒出十多万住在邻国的本国百姓。
    岳川咳了咳，“所以呢，当天下大一统的时候，最底层平民百姓的噩梦就降临了，因为他们再也不能像以往那样往邻国一躲就不用交税了。天下虽大，却无立锥之地，天下虽安，却无喘息之时。他们身上的税赋，会一点点逼近三税二！”
    “这种时候，草原就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只要跑到草原上，就能躲避税吏。草原上虽然生活艰难，但危险都来自天地自然，来自豺狼虎豹，这些都是人力可抗拒的。而大一统国家，是人力不可抗拒的！”
    在场众人都聪明绝顶。
    岳川描述的场景虽然惊世骇俗，但是又合情合理。
    伍子胥问道：“岳先生，如果真到了那种局面，该怎么办呢？”
    “好办啊！修一堵墙，把华夏与夷狄隔绝起来不就行了？再派一些军队驻扎在这座墙上，私自越界的百姓要么缉拿，要么当场格杀，你看谁还会跑？”
    听到这话，伍子胥脑子里“轰”的一响。
    因为，楚国就有一条这样的城墙，绵延千里。
    这条城墙主要用来抵抗晋国，在人们心中，就成了一个军事建筑。
    但是听了岳川的话，伍子胥突然想到一个细节。
    楚长城修筑于两百多年前，那时候桓公还未称霸，晋国也没有崛起。
    这条城墙是用来抵抗谁的呢？
    难道楚国国君未卜先知，能预知几十年上百年后的事情？
    现在，伍子胥终于明白。
    楚国长城是为了防止楚国百姓逃往华夏诸国。
    只是后来恰好赶上晋国崛起，这条城墙又被赋予了军事上的价值。
    伍子胥声音干涩的说道：“岳先生所言非虚，楚国，还真有一条这样的城墙！”
    （楚国真有一条长城，专门用来抵御北方蛮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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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0章

    岳川知道，自己方才的话会震惊很多人。
    如果放到上辈子的世界里，必定会招来诸多非议。
    长城是用来抵御游牧民族入侵的，怎么可能是用来阻挡逃民的？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但是抛开历史的滤镜，仔细去思考这个问题，会有不一样的答案。
    岳川继续讲道：
    “这座墙修筑起来之后，华夏的最底层百姓无法再逃往草原，只能继续留在城墙南边，忍受剥削和压榨。但是那些北方草原上的夷狄呢？”
    “他们的生活非常艰苦，天地自然、毒虫猛兽、瘟疫疾病，都会随时夺走他们的生命。而且，草原上降雨稀少，比中原更少。庄稼无法存活，大点的树木都生长不起来，地上只有草。”
    “畜牧是唯一的生活、生产方式，他们必须每日忙碌，每日逐水草而居。而且，他们要当心狼群袭击，当心偷马贼，当心敌对势力。”
    “草原上特殊的环境，注定了他们无法产生国家，部落就是他们的终点。混乱和分裂才是他们的常态，随时都要面临劫掠和战争。但是不容否认，草原上的底层人，比中原的底层人生活要好，虽然好的不多。”
    “但是，草原上的部落首领，上层的权贵们会觉得生活好吗？”
    岳川转向周围众人。
    大家纷纷嗤笑。
    “怎么可能？鲜虞诸国的国君可是紧挨着咱们，生活也好不到哪儿去，草原上的更不用说了。”
    “没错！部落首领最多也就是羊多一点儿，帐篷大一点，但是他的生活肯定比不上中原的普通人，更别说公卿大夫乃至君王。”
    岳川点了点头。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一句话，没有人能买到更贵的可口可乐。
    草原上的贵族们也大致如此。
    他们的生活即便比其他牧民稍好，也好不到哪儿去。
    这就使得他们格外向往中原。
    比如“中原的花花世界”，这个词几乎都是出自草原游牧民族。
    岳川接着说道：“鲜虞诸国向往华夏，是因为只有融入华夏，他们才能有华服、美食，能从潮湿阴暗的帐篷换成高大明亮的砖瓦房，能从充满羊膻味的皮褥换成柔滑亲肤的丝绸。草原上的夷狄贵族只会更加渴望！”
    “所以，鲜虞诸国也好，夷狄诸国也罢，他们中的上层和贵族和下层牧民，根本就是两个群体，根本不能把他们一概而论。”
    “草原上的普通牧民畏威而不怀德，他们听不懂礼，也听不懂法，他们只听得懂刀剑出鞘、弓弦震颤的声音！”
    “但是草原上的上层贵族，他们向往中原，向往华夏，他们或许比你们更渴望读书，更渴望弹琴、作文章、写字儿、画画儿！”
    “所以，我们用美食、华服、书籍、文字，就能轻松的攻克他们，让他们成为华夏一员。如果对他们使用刀剑，只会让他们断绝希望。”
    “而后果就是，他们会从向往变成厌恶，正常手段得不到的，就只能用非正常手段。到时候，他们会劫掠，用战争的手段获取财富和享受。”
    “然后，他们会发现，这种方式还不错，从此以后，打劫就成了他们的主业，战利品就成了他们的经济来源——很稳定的那种。”
    “有了稳定的经济，夷狄之君就能豢养官僚、组建军队，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国家，然后继续掠夺，继续壮大自身。”
    “直到……中原国家武德充沛，他们战场上无法取胜，甚至一次次惨败，经济基础被打破，再也无法维系官僚和军队，他们的国家也就瞬间崩塌。”
    听了岳川的话，众人脑海中嗡鸣阵阵。
    这是他们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
    伍子胥想到了晋楚争霸。
    这俩国家，到底是争的什么？
    如果说“霸主”之位，有点儿太牵强了。
    或许刚开始是争夺霸主，但是打了上百年，你知道我的长短，我知道你的深浅，彼此都有个约莫，谁也弄不死谁，再打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唯一的解释就是：蛮夷！
    楚国想要融入华夏圈子，晋国不让，毕竟华夏圈子里晋国是老大哥，楚国进来了晋国还怎么当老大哥？
    不但不能，还得给楚国扣上“蛮夷”的帽子，全方位贬低和抹黑。
    楚国这边就简单了，不让我进是吧？那好，我就打到你让！
    再加上之前的“楚长城”，伍子胥越发坚信，岳川口中的“中原华夏国家”和“草原夷狄国家”就是代指晋国和楚国。
    长卿则捏着下巴仔细思考起来。
    之前对夷狄的态度都是不问青红皂白，一刀切，斩尽杀绝。
    但是，长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为什么草原上的异族源源不断，好像无穷无尽。
    原来都是从中原逃过去的。
    在中原活不下去，逃到草原上当夷狄，然后野蛮化。
    正因为这些人源源不断的加入，草原夷狄的人口不断得到补充。
    并且还因为这些华夏人的到来，草原夷狄不断获得先进的生产技术、知识、经验。
    这也就是夷狄越打越多，并且越打越强的原因。
    长卿目光涣散，不由自主转向王建。
    “王兄，我们……真的无法战胜夷狄吗？”
    始终沉默不语的王建终于开口，“我记得岳先生说过，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之前我不太理解，现在，我懂了。能否战胜夷狄的关键并不在前线，而在朝堂，并不在军营，而在民间。诸国尊王攘夷近两百年，匈奴却越来越强。赵无恤闪击匈奴，仅仅一个冬天，就把匈奴覆灭了。这其中，长卿兄弟的《马政》功不可没啊！”
    听到这话，长卿脸上一红，摆着手说道：“这些都是拾岳先生牙慧，我就是动动手，抄写抄写罢了。”
    孔黑子看向岳川，犹豫许久，最终还是问道：“依岳先生之言，中原诸国越是分裂，草原上的夷狄就越是不成气候，中原诸国一旦大一统，北方草原上的夷狄就会随之增强？”
    虽然不愿承认，但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岳川点了点头。
    他的头就像榔头，轻易敲碎了孔黑子心中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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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1章

    岳川思考了一下上辈子世界里的历史。
    春秋战国，华夏诸国都打出狗脑子了，秦国称霸西戎，燕赵瓜分鲜虞，其他诸国也都暴打周边异族。
    匈奴，只留下一句“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抱怨”。
    秦亡汉立，邦仔差点被匈奴打死，后续几个皇帝只能通过“和亲”结好匈奴高层贵族。
    三国时期，中原大地又打得烽火连天，四周的蛮夷有一个算一个，都躲得远远地。
    随便一个地方诸侯都能暴打蛮夷势力，南方的交趾、东方的倭国，都只能称臣受封。
    晋国一统，紧接着就是五胡乱华，华夏历史前所未有的黑暗。
    到了唐，华夏空前鼎盛，周边异族也迅速崛起，还得到了大唐的册封，比如：
    松漠都督府——契丹前身。
    黑水都督府——女真前身。
    室韦都督府——蒙古前身。
    定难军节度使——西夏前身。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宋元明清这段历史，全都是大唐的后续。
    除此之外，吐蕃、南诏，也都是这一时期发展壮大起来。
    于是，岳川点了点头。
    秦一统天下之后，自称皇帝，之后历朝历代也都是承秦制。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秦朝的一次又一次借尸还魂。
    秦之前，百家争鸣，诸国贤者还会思考治国体制、方略等问题，秦之后，这方面的思想彻底没了。
    大一统就是好，郡县制就是好，中央集权就是好……
    “没错！一旦中原大一统，必然导致最底层百姓苦不堪言，他们必定会遁入山林，或者逃往周边，随之而来的就是周边异族崛起。我不是说大一统不好，而是……大一统王朝在治国方略上天生的缺陷和弊端，这种东西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而且没有人想去修正，最后再也修正不了。”
    “所以……我拜托诸君……”
    岳川拱手向众人一揖到底。
    众人错愕，随即同时起身，向岳川回礼。
    “岳先生有话好说。”
    “是啊，岳先生与我等，何须见外？”
    “我等每日听岳先生讲道，屡有所悟，真要算起来，岂不是得给岳先生磕几个？”
    岳川笑了笑，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笑过之后，岳川接着说道：“所以，我拜托诸君，一定要慎重对待治国学说。我们的姜国模式确实很优越，但那只是一时一地的先进，并非放眼天下皆准。所以，我希望大家能拿出更多的‘姜国模式’和‘姜国经验’，以应对不同的局面。”
    众人终于明白了岳川的话。
    治国既不是用黑先生的学说，也不是用白先生的学说。
    不是他们的学说不好，而是他们的学说有天生的弊端。
    黑先生看到了白先生学说的危害，将其一剑诛杀，却看不到自己学说的危害。
    孔黑子问道：“岳先生，如果黑先生的学说继续完善，能不能治理天下呢？”
    长卿也立刻问道：“岳先生，如果白先生的学说继续完善呢？”
    岳川看了看两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就看，你们对‘天下’的定义了。”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疑惑起来。
    天下，还能是什么呢？
    天下还能有其他的定义吗？
    唯独大黄，目光一亮。
    “岳先生，您说的是精怪、鬼物等其他存在吧？”
    岳川点头，“以往所有的治国学说，有一个算一个，最多也就是处理人与人的关系，就这还没有处理好。这种学说，怎么能用在处理人与精怪自然、人与灵精鬼神的关系中呢？”
    众人恍然大悟。
    这世间并不是只有人，还有很多其他存在。
    晋楚争霸，华夏与周边异族征伐。
    这些全都是人与人的关系。
    纵观过往，这个关系还真是一团糟，或许还会更糟。
    岳川长叹一声，“如果我们的天下只是中原，那么，随便一种学说都足够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中原地大物博，经得起败家子们的折腾。可如果我们的天下是四极八荒，是万灵众生，就必须高屋建瓴，用崛起的思维、攀升的视角去看待天地万物。”
    龙阳哈哈大笑，“岳先生说的是人人如龙的大世界吧！确实，大世界就该有大世界的治国之策，要放眼万国皆准，历经万世不衰！”
    众人齐齐一震。
    无论黑先生的学说，还是白先生的学说，格局都太小了点儿。
    自己的目标不是一城一地，不是一时一世，而是万国、万世！
    翁胖子第一个赞叹，“王子殿下说的太好了！王子殿下才高八斗，天下无双！”
    这一次，没有人觉得翁胖子阿谀奉承。
    也是第一次，众人觉得“才高八斗”这个词用在龙阳身上是那么的贴切。
    孔黑子向龙阳拱了拱手，随即转向岳川。
    “依岳先生之言，我们需要创造出好几种治国学说，然后因时因地施政，是这样吗？”
    不等岳川回答，长卿立刻补充了一句。
    “治国如治军，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机遇稍纵即逝。我们的治国学说还要因时而动、因地而变。”
    伍子胥问道：“按照长卿兄弟的说法，岂不是万法由心，施政者可以随意制定和修改律法，其他人还不能反驳？这不是给贪腐大开方便之门？”
    一句话把长卿给问住了。
    众人琢磨来、琢磨去，却也没有一个万全之策，最终只能同时看向岳川。
    岳川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没有答案。
    否则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姜国问计。
    北疆广袤浩瀚，无边无际。
    如果能把北疆彻底融入华夏，像“江南”、“西域”一样深度开发，华夏将彻底起飞。
    同时，华夏也能根治农耕民族的弊病，摆脱土地兼并的顽疾。
    彻底终结三百年一次改朝换代的周期轮回。
    但是该怎么治理北疆这片区域是个大问题。
    所谓大一统，前提是中原这片区域，人口众多、交通便利、物产丰富……
    这些因素，北疆都不具备。
    上辈子世界里，北疆从来没有出现什么像样的国家，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中原大一统王朝选择了儒家和法家。
    但这是中原大一统王朝的选择，不是整个天下的选择，不是四极八荒、精怪鬼神、三界六道的选择，更不是人人如龙大世界的选择。
    岳川深吸一口气，说道：“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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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2章

    岳川转向孔黑子。
    “先生周游列国，向诸多国君推广自己的治国之策，这方面，先生应该最有感触和体会吧？”
    孔黑子哈哈一笑。
    “岳先生莫要取笑某了，回首过往，真是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啊！某之学说比白先生都远远不如，更遑论黑先生。此等错漏百出的学说，如何能治国，又如何平天下呢？”
    这番话是有感而发。
    来到姜国之后，孔黑子全方位触动和震撼。
    大黄治国理政的手段和理念，令孔黑子一度放弃治国学说的钻研，全身心投入到著书立说中。
    岳川突然过来请教“黑先生与白先生”的争论，孔黑子这才旧情复燃。
    长卿虽然不赞同孔黑子的理念，但长卿对孔黑子还是比较认同的。
    再说了，长卿也是少小离家，周游列国，寻找适合自己的舞台。
    只是第一站就到了姜国，有吃有喝有玩有乐，还有一群大贤跟自己论道。
    这不就是自己的至高追求吗？
    人生，不过如此啊！
    所以，长卿是最能理解孔黑子的，甚至有点同情孔黑子。
    绕了一大圈路，都打算回老家了，终于找到终点。
    跟长卿完全是两个极端。
    “孔先生，那些国君有眼无珠，不知您的才学……”
    孔黑子摆了摆手，“幸亏他们没有重用某，否则，某之学说，要为祸一方、贻害万年。哦对了，岳先生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岳川咳了咳，“我的想法是，咱们可以提出多种治国学说，有黑先生的也好、有白先生，以后还可以有黄先生、兰先生等。”
    “每个先生都可以开馆授徒，传道授业，传授他们治国的理念、经验等，各国国君可以聘请先生以及他们的门徒，为自己治国理政。”
    “各国可以根据自己的实际情况，选择不同的先生，使用不同的学说，各位先生和弟子们也能在治国的过程中不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完善自己的学说。”
    听到这话，众人全都看向大黄和伍子胥。
    在场众人中，也就他俩是国相，主导一国政事。
    孔黑子虽然也是以国相为目标，但终究没有“工作经验”。
    长卿想了想，突然问道：“岳先生，这就跟稷下广场一样，把沿街叫卖的小摊小贩集中起来，放到店铺中，然后吸引顾客进来挑选自己需要的商品？”
    岳川愣了一下。
    但是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没错！长卿说的很对！治国学说与柴米油盐一样，都是商品，只是比较特殊的商品罢了。它既不崇高也不神圣，但是很多人、很多国家，会将其神化，变得不容置疑。”
    龙阳抬起右手，虚握一下。
    “治国学说，就如佩剑。我有一千把剑，一万把剑的话，我就可以从容挑选，哪个好用用哪个。可如果只有一把剑的话，我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只能用它！”
    下一瞬，龙阳摇了摇头。
    “不对！我可以不用剑！以我的实力，已经无需这种外物辅助。而且归根到底，我是人，我是用剑者，是我在用剑，而不是剑在用我！”
    翁胖子激动地鼓掌，“王子殿下说得好，别人还在追求人剑合一的时候，王子殿下已经无剑胜有剑，王子殿下果然天下无敌，域内无双。”
    龙阳哈哈大笑，双手叉腰，满脸嘚瑟。
    岳川却疑惑道：“翁胖子，你哪来的这么多词儿？还一套一套的。”
    翁胖子指了指不远处，“胡说八道茶馆啊，那里最新推出的《大侠姜十三前传》，现在老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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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3章

    岳川无语。
    胡七、胡八已经推陈出新，搞IP开发了？
    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一直在跑东跑西，跑南跑北，很少关注城狐社鼠的动向了，连这种大事都没注意到。
    摇摇头打消杂念，岳川接着说道：“治国学说的根本是治国，而非学说。治国能出成效，让天下太平、万民安康，它就是好学说。而非自己关起门来鼓吹，或者用物理手段干掉所有同行，自封天下第一。”
    孔黑子蹙了蹙眉。
    他突然感觉，黑先生诛杀白先生有点鲁莽了。
    黑先生和白先生同处一国，彼此之间是竞争关系，使用白先生的学说，必然就不会选择黑先生的学说。
    可要是天下还有其他国家呢？
    有成百上千个国家呢？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黑先生完全可以在其他国家治国施政，用政绩诛杀白先生，让天下列国都知道白先生学说的弊病，断绝白先生的未来。
    一剑诛杀白先生固然干脆利落，但是将来，肯定会有人重拾糟粕，为白先生招魂。
    孔黑子问道：“岳先生，列国国君真的会聘请这些先生们吗？他们自己国家的人才会配合先生们的施政吗？”
    岳川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他们国家的人才可以自己著书立说，宣扬自己的思想和学说，让国君去选择，只要是人才，到哪里都会发光，并不是必须在自己国内出仕。对吧？”
    这话在理。
    真要是人才，直接展现自己，等待国君聘用即可。
    如果没有才学，那就安心辅佐国相，在实践中积累经验，创造自己的学说。
    “那么，国君呢？”
    岳川说道：“国君就更简单了！于公，我观当今天下列国，五百年以来为相者不计其数，除却管相治下富国强兵，余者皆乏善可陈。各国君王求贤若渴，然而何为贤，天下一直没有明确的标准。与其让他们大海捞针似的碰运气，不如相信我们姜国严选、国相甄选。”
    “于私，齐国有田氏作乱，晋国有六卿倾轧，其余诸国也都有权臣妨君的事件。究其原因，国相出身本国，根基深厚，权倾朝野。而我们严选的国相，没有任何根基，想作乱也没有群众基础。如果我们再制定相应的措施，就能彻底杜绝这种隐忧。”
    “所以，列国国君没理由拒绝我们，也没理由拒绝我们的治国学说，以及治国学说相匹配的人才体系。”
    众人看了看大黄，又看了看伍子胥。
    大黄是姜国相，但并非姜国人，伍子胥是吴国相，但并非吴国人。
    龙阳毫无保留信任大黄，阖闾对伍子胥推心置腹。
    这难道都是巧合？
    这时候，王建突然说道：“岳先生，田氏是两百年前从其他国家来到齐国，假如我们推行的治国学说以及治国人才计划也出现田氏这样的败类，又该如何收场？”
    岳川说道：“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如果我们的计划成功，天下列国都选用我们的治国学说和治国人才，那么，任何破坏规矩的人，都会受到全天下国君和国相的集体讨伐。因为这关系到他们所有人的切身利益，以及安身立命的根本。”
    王建沉默了几秒。
    “假如……岳先生，我是说假如……大家都讨伐了，但是讨伐失败。该如何是好？”
    岳川想了想。
    “我会出手的！不，我是说，我们会出手的！我们所有人共同建立起的秩序，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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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4章

    岳川上辈子对礼和法，最大也最直观的感觉就是——未受其利，饱受其害。
    社会上有一句话：什么样的孩子，在社会上最难立足？
    你可能会认为是没教养的孩子，或者不遵纪守法的孩子。
    然而，答案很扎心：没有家底儿、却有家教的老实孩子。
    原因就是：法家锁喉、儒家捏肋。
    不信可以看看，学校里什么样的人最受女生欢迎？
    你以为是尖子生？
    错了，是后三排的痞帅小黄毛。
    他们可能兜里一张红票子都没有，但是约出来的女生一辆车都坐不下。
    走出校园，还是那些不守规则的人最吃香，也最能混得风生水起。
    成功人士的第一桶金，都是渗着血的。
    岳川就是那种，没有任何家底儿，却偏偏有一丢丢家教的超级老实人。
    可是从小到大，诸多磕绊，没有什么事顺遂过。
    他坚信读书改变命运，但真正改变命运的，是拜了土地公之后。
    现在的岳川，不会被法家锁喉，不会被儒家捏肋，对所有规则都看得通透。
    如果非要描述一下，大概就是镇元子那种感觉。
    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不拜神，不供仙，香案上唯有“天地”二字。
    现在，岳川又回到纯粹的唯物主义者。
    因为鬼神方面，已经没什么值得敬畏和敬仰的了。
    南郭小院众人苦思冥想的时候，岳川拍了拍伍子胥的肩膀。
    后者愣了一下，随即狂喜。
    “岳先生这是要给我开小灶啊！”
    伍子胥捏着衣衫悄然站起，点尘不惊的跟着岳川向外走。
    “岳先生，咱们这是要去哪？”
    “茶馆，坐一会儿。”
    伍子胥有点儿疑惑。
    真要给自己开小灶，应该去稷下饭庄啊，找一个雅间，点一壶美酒。
    怎么是茶馆呢？
    一壶茶再配几个茶点，也就三五个钱。
    伍子胥捏着钱袋子准备梭哈了，却愣是找不到充值入口。
    “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客官，您喝点儿什么，请自便。”
    “客官，想吃点儿什么，跟我说一声就行。”
    岳川已经记不得上次来茶馆是什么时候了。
    仔细想想，上次见胡七、胡八，应该是让它俩开门收徒，给它们讲规矩的时候吧。
    一晃好几个月，甚至大半年了。
    伍子胥见岳川没有动作，连忙说道：“岳先生，这个茶馆没有掌柜，想喝茶自己倒……喏，那边的大茶桶，瞧见没，一碰上面的机关，龙头就有热水流出来，再一碰就关上了。”
    说着，伍子胥拿了两个干净的大茶缸，向岳川介绍起旁边的茶。
    “这些都是我们吴国的茶叶，虽然不是什么好茶叶，但胜在货真价实。这些是花茶，都是采摘的鲜花制作。这里是干草、陈皮、乌梅之类的药物。岳先生，您想喝哪个，我给您冲泡。”
    说着，伍子胥拿起旁边的竹夹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古今中外共通的毛病，伍子胥“咔咔”夹了两下空气。
    岳川接过来，也“咔咔”夹了两下空气。
    伍子胥也注意到这个细节，心中暗笑，河神大人与自己一样，也会情不自禁啊。
    岳川夹了几块陈皮，问道：“随便夹吗？也没人看着？怎么收费？”
    伍子胥指着旁边一个箱子说道：“喏，那里有一个投币箱！”
    岳川看过去，箱子上写着一行刻出来的小字。
    滴水可解众生苦……
    旁边应该还有一行字，只是就刻了个笔画，没了。
    岳川忍不住吐槽：人家写网文的，一天八千一万，都不带断章请假的，你这十四个字还要断两章？
    伍子胥察觉岳川神情有异，连忙摇头，表示不知。
    “上次来的时候只有箱子，没有字儿。”
    倒是旁边的侍者见状，凑过来解释道：“我们店里人手不足，不能第一时间给客人续茶，而且人多的时候，提着水壶走来走去太危险。所以东家就想了这个法子，让客人自取，茶钱也随心便意。”
    听到这话，岳川点了点头。
    茶馆里人多，就跟火车上差不多，“啤酒饮料矿泉水，那个帅哥腿收一下”。
    万一脚下一绊，或者脚下一滑，装满开水的大茶壶就是范围杀伤武器了。
    岳川看了一眼身前的侍者。
    虽然对方变化之术精湛，没有任何纰漏，可岳川一眼就看不出它不是人，而是狐狸。
    胡说八道茶馆，大部分都是精怪。
    想来就算没人伸腿，也会有小狐狸笨手笨脚。
    左脚绊右脚，或者平地摔之类的，在正常不过。
    出事儿多了，胡七、胡八也只能针对性改进。
    岳川指着箱子问道：“这个字呢？”
    侍者朝箱子拱了拱手，讲解道：
    “贵客，是这样的，咱们茶水便宜，茶位费一个钱，可以随便放料，随便续茶水。经常有客人多投钱，这钱我们东家不好收，就把箱子里一半的钱拿出来周济街坊邻居，还有其他落难的路人。”
    “没想到这样一来，多付钱的人更多了，以前都是多给三五钱，现在经常是随手一把往里面投，我们拦都拦不住。至于这一行字儿……”
    “有一次刚刚打烊，一个人影站在箱子边上，我刚开始以为是投钱的，也没在意，只是他站的时间太久了，我觉得他是偷钱的，于是就上前问了一句。谁知……”
    侍者抽了自己一巴掌，“都怪我这嘴，那客人受到惊吓，慌里慌张的跑走了，就只留了这一行字。旁人说用漆刷掉就行了，东家却说留着吧。”
    听到这话，伍子胥哈哈一笑，“肯定是受你们恩惠的人，过来报恩了，只是身无分文，就打算留下两行字。”
    岳川点了点头，只有这个解释最为合理。
    随即，岳川思考起来。
    “滴水可解众生苦……”
    虽然字迹刻得歪歪扭扭，但意境非常不错。
    岳川顿时好奇起来。
    下半句，会是什么呢？
    岳川话术发动，脑海中各种资料快速闪过。
    很快就想出了好几个下联。
    只是，刚要抬手时，岳川顿住了。
    探手入怀，岳川摸出几个钱丢了进去。
    “我相信，他还会回来的！”
    （四更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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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5章

    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岳川与伍子胥端着茶缸，相视无言。
    伍子胥心中在琢磨，河神大人谁也没叫，偏偏叫了自己，究竟是想传给自己什么呢？
    坐下之后又不说话，河神大人这是要让自己悟吗？
    难道，线索就在这间茶馆里？
    伍子胥不是第一次来茶馆，却是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茶馆。
    人很多！
    大部分是姜国人，也有一部分外国人。
    伍子胥看到许多异地特征明显的外国人。
    他们穿着华夏衣装，按照华夏的礼仪梳理头发、修剪胡须。
    虽然还有羊膻味，但已经很淡了。
    老姜人听书，都是用耳朵，嘴巴是用来吃茶点的。
    这些夷狄人听书，嘴巴也不闲着，却不是吃东西，而是默不出声的跟着说话。
    没错！
    就是只动嘴不出声的说话。
    他们在跟着说书人练习口语。
    这种学习劲头，伍子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联想到之前在南郭小院的讨论，伍子胥立刻明白，这些都是夷狄中的贵族。
    至少是中上层。
    他们在夷狄部落中只有苦日子，没有任何享受可言。
    所以他们心向中原，渴望成为华夏人。
    衣冠穿戴这种东西，只要有钱就行了。
    但语言，必须得勤学苦练。
    而茶馆就是最好的学习场所。
    “好！好啊！”
    老姜人听到精彩处，情不自禁的鼓掌喝彩。
    夷狄贵人也连忙附和。
    也不知道他们听懂了没有，反正别人拍手他也拍，别人跺脚他也跺。
    前排听众直接往台子上扔赏钱，中后排的要么走过去扔赏钱，要么叫使者过来，把钱放到铜盘里。
    夷狄贵人出手更加阔绰，叮叮当当完全停不下来。
    岳川也招了招手，把十几枚钱币放到铜盘里。
    伍子胥不好干坐，也跟着打赏了一把。
    重新坐回位置上，伍子胥说道：“岳先生，我悟了！”
    岳川瞬间瞪大眼睛。
    卧槽！
    什么情况？
    自己正在琢磨，怎么开口询问《霸业十三篇》，伍子胥直接来一句悟了。
    为什么悟？
    凭什么悟？
    坐下之后，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啊！
    不过，岳川还是故作平淡，笑而不语，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中。
    “说说，你悟了什么？”
    伍子胥拱手道：“这小小的茶馆，不仅有老姜人，还有新姜人，他们都是华夏人，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异族。”
    说到这里，伍子胥压低声音，“茶馆里的侍者，都不是人，而是精怪。河神大人，您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让我看到这一幕吧？”
    岳川心中暗道：我纯粹就是听翁胖子提了一嘴，想过来看看，绝对没有其他意思。
    “不错！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很好，很不错！”
    伍子胥心中激动。
    看样子自己想对了，河神大人确实是要考验自己。
    于是，伍子胥接着说道：“仇之道确实有着先天的缺陷，就像白先生的学说一样，有利也有弊。河神大人带我来这里，就是想让我看到各民族团结，各种族融洽，万物众生共居共荣，互帮互助吧！”
    “啊，对对对！没想到你悟性这般出众，不错不错，你接着琢磨接着悟，不要停！千万不要停！”
    伍子胥心中激动化作亢奋，眼睛中黑白两色光芒轮番闪过。
    “河神大人，仇恨确实能激起己方同仇敌忾的情绪，但是相应的，仇恨也令敌人团结起来，仇之道在强大自身的同时，也会增强敌人，最终等于原地踏步。除此之外，仇恨还会在自身和其他族群之间划下沟壑，令自身失道寡助。”
    岳川点头，“没错！那么，你想到怎么解决这个弊端了吗？”
    “为什么要解决？”伍子胥哈哈一笑，眼睛中的光芒一点点隐没。
    岳川惊讶，“怎么，你不想更进一步？”
    伍子胥摇头，“仇之道简单好用，只是我用错了地方！之前，我只是将它用在吴国百姓身上，把吴国之外的一切群体都视作敌人，以及潜在的敌人。但是听河神大人一番开导，我明白了‘天下’的含义，如果我把仇之道用在‘天下人’身上，岂不是没有弊端了？”
    这……
    这也行？
    岳川思考片刻，说道：“那你得为天下人寻找一个共同的敌人，这种敌人，可不好找啊！”
    伍子胥脸色一暗。
    确实如此。
    自己悟道的契机是家仇，自己的死敌是楚国。
    但是放眼天下，楚国又算得了什么？
    “河神大人，您之前开导我，我已经不再把楚国当做生平唯一之敌。眼下我以天下人为己任，楚国更不配成为我的唯一之敌。那么，我应该把什么当做目标呢？”
    岳川思考了一下。
    假想敌还真不好找啊。
    没有什么大魔头、大魔王之类的，想编都不知道怎么编。
    岳川灵机一动，想把“武动乾坤、智定天下”那俩人安到靶子上。
    多好的目标啊。
    但是又怕这俩人哪一天真的出现。
    面对伍子胥渴望的目光，岳川也不好说不知道。
    “我传你一句话，你好好领悟。”
    伍子胥瞬间正襟危坐，无比恭敬地拱手行礼。
    “河神大人，您请说！员字字铭记，永不敢忘！”
    岳川端起茶缸，抿了一口茶。
    酝酿许久，缓缓说道：“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轰！
    伍子胥双眼圆睁。
    脑海中轰然一震，仿佛有天雷地火在其中碰撞。
    “多谢！多谢河神大人！员，终于找到目标，找到方向了！哈哈哈哈……”
    这时候，旁边一个大胡子夷狄转过头来，怒视伍子胥。
    只听他用生硬的姜国话说道：“你，不要吵，很没礼貌！”
    伍子胥心情大好，看什么都顺眼，就连怒目而视的夷狄也圆润可爱。
    “啊，哈哈，我的兄弟，实在是故事讲的太好了，我情不自禁。”
    然而，夷狄霍然站起。
    不但他，周围的人也都齐刷刷转过头来，无论老姜人还是新姜人，都牙齿咬得咯咯响。
    伍子胥顿时诧异，“怎么了？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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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6章

    岳川咳了咳，低声道：“我没听错的话，刚才讲的故事情节是少年的姜十三，刚刚丧父。”
    听到这话，伍子胥脸都白了。
    “河……岳……哦不，我们该怎么办？”
    这种情形下，伍子胥也不敢叫岳川的名字了。
    看到众人怒火转向自己，岳川连忙抬起袖子盖住脸。
    “还能怎么办？跑啊！”
    说罢，岳川双足发力，跳窗而出。
    伍子胥也连忙抬起袖子捂住脸，紧随其后。
    察觉角落里的异动，胡七、胡八踮脚看了过去。
    “哥，刚才那个人，我觉着有点儿眼熟。”
    “我也觉得有点儿眼熟，可惜，他挡住脸没看清。”
    茶馆中的骚动就像丢入池塘的石子儿，很快就被彻底抚平。
    胡七、胡八接着讲《大侠姜十三前传》。
    茶馆中的夷狄继续努力学外语。
    也有可能是学母语。
    岳川和伍子胥沿着大街跑了一段，忍不住哈哈大笑。
    “河神大人，员仿佛又回到当年被追杀的时候，只是那时慌不择路，周围的一切都像仇敌，或者潜在的仇敌。哪怕路边的一只猫狗，我都下意识躲避，不与它们照面。”
    “现在呢？什么感觉？”
    “现在啊……虽然也是在跑路，可我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朋友，都是遮蔽，我随便躲在一个人背后，就感觉安全下来了。”
    “哦？看样子你真的有所领悟。”
    虽然不知道伍子胥悟了什么，但是先下个结论，慢慢补充论证过程就是。
    “哈哈，这一切都要感谢河神大人开导。”
    说着，伍子胥又重复起刚才的话。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河神大人，有此三大目标，仇之道再无弊端！”
    岳川摇了摇头，“伍员，这句话还有另一个版本，你要听吗？”
    “当然要听！”
    岳川“嗯”了一声，缓缓说道：“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
    伍子胥如遭雷劈，呆立当场。
    一字之差，整句话的含义翻天覆地。
    看到伍子胥停下，岳川跟着站住。
    “伍员，这句话原本的意思就是奋斗，某个伟大圣人未曾证道之前自勉的话。但是后来，这句话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篡改了，仅仅是去掉一个字，不仅使含义翻天覆地变化，还缩小了格局，拉低了档次。”
    伍子胥忍不住问道：“是哪位圣人？又是谁如此大胆，篡改圣人话语？”
    岳川摆了摆手，没有解释。
    “你不用在意这两句话的出处，你只需明白这两句话的意境就行了。这两句同出一源却含义截然相反的话，非常契合你的道。你若能彻底领悟，前途无量！”
    伍子胥想了想，随即重重点头。
    他领悟第一重含义，非常轻松，几乎没有任何阻碍。
    但是他领悟第二重含义，没有任何收获。
    产生不了任何共鸣。
    然而，这是伟大圣人说的话，肯定不会错。
    只能是自己的格局不够，阅历不足，无法领悟到话语中的道理。
    岳川咳了咳，终于说出自己的来意。
    “伍员，你知不知道《霸业十三篇》？”
    伍子胥想都没想，直接点头。
    “家族中有一卷书，据说是管相学说，我从小翻阅，获益匪浅。”
    岳川心中暗道：果然！
    “你读到的这卷书，都是什么内容呢？”
    “是营造之法，讲述的都是盖屋筑城的方法。哦对了，修造姑苏城的时候，我便使用了书中的方法，还有大王的那些园子。”
    岳川问道：“书中内容，能否默写一份给我呢？”
    完整版的《霸业十三篇》很可能不存于世，但世间有无数残篇。
    如果能将其一一搜集，或许能重现。
    伍子胥面露难色，迟迟不语。
    岳川见状，只能暗暗叹息一声。
    “啊，河神大人，并非员藏私。而是年代久远，再加上当时只是匆匆一瞥，并未刻苦钻研，所以印象模糊，无法完整默写。”
    说罢，伍子胥叹息一声，“若兄长尚在，必能一字不差，全部默出。”
    “哦？这是为什么？”
    “吴兄天资聪颖，才思敏捷，更有过目不忘之能，兄长刻苦钻研管圣学说，员腹中所学相较兄长，不过是皮毛。”
    听到这话，岳川暗呼一声可惜。
    不过他默默记住了这件事，还旁敲侧击打听了生辰八字、长相身材等重要信息，打算回去之后对伍子胥的兄长使用招魂之法。
    虽然大概率是失败。
    但万一成功了呢？
    一万香火而已，又不是烧不起。
    又走了几步，岳川随口说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
    “马上就回。”
    “哦？不继续待了？”
    “此行收获满满，今日又有所悟，尤其是奋斗大道，足够员伍上几十年了。”
    岳川点了点头。
    “对了河神大人，我那兄弟胖阿东，留在聂国为相，他只是商贾出身，没有任何治国经验，还请河神大人帮忙照料一下。”
    岳川笑了笑，“还记得刚才在南郭小院说的话吗？”
    “啊？”
    “治国之法，重在治国，而不在法，你怎么就知道胖阿东不能胜任呢？”
    “可是，他也不会治国啊。”
    岳川再次发笑，“你又怎么知道，聂国是你认知中的‘国’呢？为什么国家一定要是你认知中定义的那样呢？也许，聂国会走出一个不同寻常的路，胖阿东能创出他自己的治国之策呢？”
    这下子，伍子胥沉默了。
    他不再追问，而是向岳川拱手一拜，表示感谢。
    岳川转头看向东方，意有所指的说道：“出海的计划，要排上日程了！”
    伍子胥心中暗道：河神大人这是不满自己的怠惰，催促自己吗？
    不过，出海正和伍子胥的心意，也符合吴国的整体利益。
    谁不喜欢开疆拓土，谁不喜欢建功立业呢？
    陆疆是开疆，海疆也一样。
    “是！员回国之后第一时间安排。”
    岳川说的是倭岛的妖怪。
    边骑铁蹄扫荡之下，众多妖魔鬼怪不敢在神州大地窝藏，而是集体下海。
    倭岛的“众神时代”已经开启。
    吴国现在开拓海疆的话，再过几年，就能抵达倭岛。
    而那时，倭岛应该被妖怪们“调教”得差不多了。
    想到这儿，岳川叮嘱道：“你也要有自己的治国之策，不仅是你们吴国本土，还有海外疆域。你要仔细钻研这个问题，给子孙后代提供一个可行之策。”
    “是！”
    “陆地上的治国之策，必然百花齐放，但海洋上的治国之策，你一枝独秀。这是你千古留名的机遇，一定要好好把握啊！”
    伍子胥心中一颤。
    河神大人对自己太好了。
    给自己开小灶，赐予自己悟道的契机，还给自己名留青史的好机会。
    “河神大人厚恩，员粉身碎骨也无以为报。”
    “哈哈，无妨，无妨！以后开拓海疆的时候，多修几座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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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7章

    悄悄的，伍子胥走了，正如他悄悄的来。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却给岳川留下一本书稿。
    “《寻龙诀》？”
    岳川很是无语。
    这名字，怎么看怎么像盗墓的。
    但是转念一想，盗墓和筑城好像没什么区别。
    一个是给死人盖房子，一个是给活人盖房子。
    岳川翻开书稿，仔细阅读起来。
    事实正如自己所想的那样，都是一些风水堪舆方面的内容。
    山南为阳、山北为阴；水北为阳、水南为阴……
    筑城首选阳地，其次阴阳平衡之地。
    这些东西都在岳川认知之内，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只是这样，岳川对伍子胥就失望了。
    手里握着绝世秘籍，就学了这么点垃圾。
    但是继续往下翻，岳川惊“咦”一声。
    “地表柔阴，地心炽阳。此阳肃杀无生机，须有水脉滋润，阴阳相济，方可生发草木、滋养气血……”
    这就是《寻龙诀》中提到的“龙”，地炎火龙。
    在这里，伍子胥标注了一句“遍寻，无觅”。
    很显然，伍子胥找了，但是没找到。
    或许是吴国地界上先天条件不足的原因，又或者伍子胥掌权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大力搜索。
    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岳川却一清二楚。
    温泉！
    入夜之后，地表都是阴凉甚至阴冷的。
    但地心终年高温。
    这个高温对生命有害，触之必死。
    唯一例外的就是温泉了。
    有温泉的地方，哪怕白雪皑皑，依旧能生发草木。
    温泉对人也有很大的好处。
    经常泡温泉，有利于身体健康。
    只是伍子胥学艺不精，对这句话的理解也有偏颇。
    还以为“地心”是“天涯海角”一样的特殊地方。
    不过这给岳川提了个醒。
    温泉是个好东西。
    上辈子的世界里，每个城市几乎都有“温泉洗浴中心”，洗一次少说也得648。
    这足以说明温泉的普遍性。
    只要肯往下挖，基本都能挖出温泉。
    别人可能找不到地热，也找不到水脉，但岳川是谁？
    土地公啊！
    管的就是土地！
    找地热和水脉不是双手插兜掏钱么？
    只要兜里有，就能给你掏出来。
    就算没有，岳川挪也给它挪出来一个。
    “咦……等等！北境需要暖气，暖气得烧锅炉，既然有温泉，为什么不直接用温泉水呢？不要648，不要998，只用0元就能爽到无法呼吸。”
    想到温泉，岳川又想到了种菜。
    古代帝王家一般都有温泉种菜，大冬天里的青菜，绝对是最顶级奢侈享受。
    冬天里赏赐一篮子青菜，就能让臣子感激涕零。
    “如果我有温泉，除了洗浴，还能种菜。不是那种露天的种菜，而是温室大棚。”
    “土地庙去年就弄温室大棚了，这东西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直接挪到北境就是。”
    “热源就是阳光、暖气的余热，或者温泉水。”
    想到这儿，岳川忍不住嘿嘿一笑。
    “选装小型锅炉，十万钱，选装温室大棚，一亩一万钱，选装温泉，也是十万钱。有钱你就上！”
    岳川觉得，土地庙可以承接建筑工程了。
    盖房子、装修，以及后期维护，一条龙服务。
    晋国六卿，又或者其他家族，只要给得起价钱，保准服务得无微不至。
    笑过之后，岳川又翻看起书稿。
    伍子胥记忆中的《寻龙诀》虽然残缺，但都是干货，还是经过实践的干货。
    他在营造姑苏城时，把书中的知识经验挨个试了一遍，然后一一记录成果。
    姑苏城虽然没有“地心炎龙”，但是有“地脉水龙”。
    城中河流遍地，泉眼无数。
    整座姑苏城水网密布，水汽弥漫。
    通过地脉水龙，姑苏城能不断得到大江水流的滋养。
    岳川想了想……
    姑苏城就是苏州。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一句话——上有天堂、下有苏杭。
    苏州城这般非凡，或许与伍子胥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伍子胥在《寻龙诀》中又讲了其他几种“龙”，以及这些龙对筑城的影响。
    有的长篇大论，有的只言片语。
    岳川将其一一脑补。
    “地骨金龙”就是金行之气，主刀兵、征战，若在此地筑城，可为雄关险隘。
    这类城池很多。
    大都是依山而建或者傍水而建。
    每一个都是战争中的“硬骨头”。
    岳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钓鱼城”，这是以一城之力硬抗蒙古帝国数十年，干死蒙古大汗，硬生生扭转欧洲历史的坚城。
    钓鱼城的钓，属金。
    这座城又依山傍水，土生金、金生水。
    建造钓鱼城的，绝对是高手。
    “地发木龙”就是木行之气，主修养、生息，若在此地筑城，可延年益寿。
    岳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城市绿化。
    但是光靠几棵树还成不了“地发木龙”，这需要很多树木，而且是上了年头的树木。
    能符合这个条件的，也就是深山老林。
    这也是修行之人喜欢深山老林的原因。
    除了山中灵气浓郁，还有就是地发木龙，在此结庐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之效。
    最后一个就是“地灵土龙”。
    大地几乎都是土，地灵土龙无处不在。
    但是按照《寻龙诀》的说法，地灵土龙稀薄微渺，与其说是“龙”，不如说是“蚯蚓”。
    体量太小，又过于分散，根本无法筑城。
    不过，岳川想到一个事情。
    黄土高原应该是土行之气最为集中的区域了，这里有一种特色建筑，名为窑洞。
    这是不是地灵土龙在建筑上的应用呢？
    还有走兽们，天生喜欢打洞，也喜欢居住在洞穴中。
    当初，大黄如此，胡二如此，几乎所有的仙家成员，最开始时都是喜欢住在洞穴中。
    虽然地灵土龙分散稀薄，但那是对人而言。
    如果不筑城，而是一家一户，或者单个的小动物居住，“蚯蚓”大小的地灵土龙绰绰有余。
    合上《寻龙诀》，岳川喃喃自语：“正好要在北境大规模筑城，就拿寻龙诀练练手吧！”
    只是，伍员这本《寻龙诀》残缺不全。
    就像上辈子租书店里租的书一样，精彩部分无一例外消失不见，只能脑补失落的精髓。
    叹息一声，岳川勾画魂咒。
    “看看伍员的兄长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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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8章

    “魂兮！归来！”
    阴风起，能量波纹涟漪般向四面八方散去。
    岳川之前勾魏氏老祖和韩氏老祖的魂，反反复复搞了上百次。
    都搞出经验了。
    这些能量波纹向四面八方扩散，随着扩散距离，会不断减弱。
    当减弱到一定程度，就会消失不见。
    必须增加香火，提升能量强度，以扩大搜索范围。
    当能量波纹接触到符合条件的目标，会迅速反馈回来。
    有点类似回声定位。
    得到对方的准确位置，岳川就能千里勾魂。
    按照以往的经验，怎么说也得三五次呼吸之后才能收到反馈，或者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反馈。
    然而，魂咒释放的一瞬间，岳川就生出一股玄妙的感觉。
    “找到了？”
    “这么快？”
    随即岳川明白过来，对方就在姜国。
    顺着感觉漫溯过去，岳川立刻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穿着长衫大褂，带着瓜皮小帽，腰间别着一把折扇，手里提着一个小桶。
    正是瘦狐狸胡七和胖狐狸胡八。
    “这俩家伙在干什么？”
    岳川左右无事，索性看了起来。
    只见两个家伙提着小桶来到城墙根，向左右看了看，随即嘬着嘴发出“嘤嘤嘤”的叫声。
    岳川回想了一下。
    好像……似乎……
    狐狸的叫声就是“嘤嘤嘤”。
    很快，草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就看到一个个身影。
    有猫，有狗，有狐狸……
    “扑棱棱”的振翅声中，还有几个叫不出名字的飞鸟落在土堆上。
    “好好好，都有都有，来来来，排队排队！”
    飞禽走兽自觉的站到一起，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成一条线。
    最前面的是一个老鼠精怪。
    北方的老鼠体型娇小，从头到屁股也就苹果大小，哪怕成精了也没有变大太多。
    胡八说道：“你想吃什么？豆干子、肉干、鱼干、谷子，这里都有。”
    老鼠精跪倒下去，双爪抱拳，“梆梆梆”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城隍大人赏赐，俺老母也吃不动肉干，能有谷子吃就行了。”
    说着，老鼠精动作娴熟的张开一个布口袋。
    胡八抓出一把麦子装进口袋，然后又是一把，很快就装得满满的。
    “去吧，你老母亲还想吃什么，尽管跟我们说。”
    老鼠精怪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城隍大人，谢谢八爷。”
    说完，老鼠精怪背着口袋钻进草丛消失不见。
    然后是一个瘸了腿的三脚猫。
    “(≧^.^≦)喵~～，鱼鱼～～”
    胡七、胡八带来的东西迅速分发出去。
    每个小动物都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物资。
    即便没有的，胡七胡八也都记录下来，告诉小动物们“下次一定”。
    就在它俩提起桶往回走的时候，“当啷啷”一声脆响。
    胡八立刻看向草丛。
    “谁！”
    然而，没有回答。
    过了一会儿，胡八提起桶一看，是钱。
    不过，那钱糟烂得很，表面上蒙了一层铜绿。
    胡七伸手夹起，凑到鼻尖前嗅了嗅。
    “是土里挖出来的。”
    土里挖的，有两个意思。
    一个是无意间从土里挖的，比如种地或者盖房子，一铲子下去，挖到宝了。
    另一个是有意从土里挖的，比如找几百年前几千年前的老前辈们借点钱花花。
    桶里只有一个钱，胡七和胡八也不知道是哪一种。
    胡八见对方不出来，只能挠挠头，提着桶向回走。
    “哥，你说会是谁？”
    “我看，八成是受过咱们帮助的，过来回报咱们了。”
    “可是咱们也不需要这些啊。”
    胡说八道茶馆从开业就很火爆，而且这种火爆一直延续到今天。
    胡七、胡八就不用说了，相声和说书的祖师爷。
    它俩的徒弟们现在也都独当一面，成角成名。
    小小的茶馆，不说日进斗金，每天挣他个千儿八百还是没问题的。
    一枚铜钱，而且品相差到这种地步，胡七胡八根本不放在心上。
    不过，胡七还是把铜钱装到贴身的口袋里。
    虽然收获过很多打赏，但这一枚是最特殊的。
    胡八顿时感到不对了。
    它伸出胖手，迅速插到胡七口袋中。
    手指捏住铜钱刚要收回，手背上却扎了一根木刺。
    “哎呦，你用法术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小偷！”
    “什么小偷，这钱是咱俩的，一人一半！就算退一万步，它丢在我桶里了，就是我的。”
    胡七才不争辩，吹着口哨向前走。
    胡八只能郁闷的跟在后面，小眼睛骨碌碌转动，寻找偷袭的机会。
    另一边，岳川捏着下巴陷入沉思。
    胡七、胡八没有看到投钱的小精怪，岳川却看清楚了。
    因为那小妖怪是用土遁接近，又是用土遁撤离。
    胡七、胡八眼睛只盯着草丛，当然看不到。
    “小小精怪，土遁却如此娴熟，有我当年三分风采了。”
    “只是没想到，伍子胥的兄长重新轮回，变成了精怪。”
    如果离得远，反馈信号差，岳川也不敢确定。
    但是小精怪离得太近了。
    就在姜国城墙根上。
    姜国才多大？
    所以，反馈回来的信号非常强烈，也非常精准。
    岳川没有再使用魂咒。
    人家已经转世了，而且，没有犯下什么大错，随随便便勾魂，有点儿说不过去。
    城隍庙中。
    胡七、胡八摆上供品，插上香烛。
    磕了几个头，随即起身。
    它们没有许愿，只是静静的来，又静静的去。
    所以，岳川很长时间都没有注意到它俩。
    可是这次不一样了。
    岳川直接显出法相。
    胡八刚要转身，却发现一个人影坐在供台上，笑呵呵的看向自己。
    “咦？我想师父想得眼睛花了。”
    胡七也揉揉眼，“我也看到师父了。”
    “哈哈，两个小笨蛋，你们想我，直接说一声不就行了？”
    “师父？”
    “真的是您？”
    两只狐狸激动得原地跳起，随即膝盖一弯，重重的跪倒下去。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请受徒儿两拜。”
    “起来起来，起来说话。”
    双方见面，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岳川静静的听着，听两只小狐狸讲述它们“创业”的……顺利。
    嗯，确实挺顺利的。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现在，说到了今天。
    胡七从兜里拿出铜钱。
    “喏，师父，就是这个。”
    岳川随手接过。
    原本没怎么在意。
    可是铜钱刚入手，岳川就惊“咦”一声。
    “好像……有点儿不对！”
    （四更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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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9章

    铜钱一上手，岳川就感觉不对。
    不是这个钱做工太差了，而是……
    太好了！
    外面虽然包裹着铜锈和泥壳，但那是外界附着的，并非铜钱本身生长。
    岳川随手一捏，只听“咔嚓”脆响。
    一抹光华在土地庙绽放。
    胡七、胡八瞬间瞪大眼睛。
    “什么？”
    “这……这是怎么回事？”
    岳川笑着说：“这叫打眼！”
    “打眼是什么？”
    听到兄长的话，胡八兴奋的捏着拳头，很想用实际行动向其解释。
    岳川说道：“打眼就是古玩行的术语，意思是因为占小便宜而被别人骗买了假货。”
    胡七挠了挠头，“师父，假货我知道，可古玩是什么？”
    岳川顿时愣住。
    上辈子人们调侃假货，总会说：“这不是西周的，而是上周的吧？”
    现在是春秋，属于周朝，这里随便拿出来一样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周朝货”。
    岳川抛了抛手上的钱币，胡七、胡八瞬间被吸引过去。
    “你们俩仔细看看，这钱有什么不一样？”
    两只狐狸认真观察。
    “不是咱们姜钱的造型！”
    “也不是咱们姜钱的文字！”
    “师父，这是什么？”
    岳川心中暗道：你们问我，我问谁？
    “具体是什么我还得调查调查，不过，这东西确实是宝贝，不可多得的宝贝。”
    胡七想了想，“师父，照这么说，那个小精怪给了我们一份大礼？”
    胡八重重点头，“师父，我哥还说这东西不值钱，要不是遇到您，估计他把这宝贝随手处理了。”
    胡七大怒，“你瞎说什么，我才不会！”
    岳川咳了咳，“这东西我先研究研究，等我研究明白了再还给你们。”
    胡八搓着手说道：“什么还不还的，我们有什么好宝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孝敬师父啊。”
    “对对对！师父尽管研究，反正放我们手上也研究不明白。”
    说到这，小狐狸顿时明白，自己该走了。
    “师父，我们先回去了。”
    “对对对，店里该忙了。”
    胡七、胡八走后，岳川用手指肚摩挲着手中的铜钱。
    说起铸币，岳川也是行家。
    仙家铸造的货币质量过硬，用料十足，再加上造型精美，首创“孔方钱”，这使得姜国的货币受到诸国认可，成为周边区域认可程度最高的货币。
    但是，岳川手上这一枚，比仙家制造的货币做工更精良，用料更十足，造型也更精美。
    这是铜钱，但用的不是普通的铜，而是一种呈现紫色的铜。
    “紫铜！”
    不用想，这是少见的稀有材料，也不知道是天然生成的还是后天制作的。
    钱币的造型不是孔方钱，而是一种略显椭圆的树叶状。
    树叶上的纹路、脉络保留完整，并且清晰可见。
    岳川能够感受到树叶中有灵气流动。
    “这不是普通的钱，而是法器！”
    仙家铸币也用了法术，铜钱上加持了多种符篆，提高钱币的硬度、韧性、光泽、亮度、耐磨等属性。
    也正因此，仙家的钱币才会远超其他国家。
    大周这边铸币，材料都是能省则省，能抠则抠。
    钱是越铸越小，越铸越轻，钱的质量也一年不如一年。
    就算想往里面加持符篆，材料也得撑得住啊！
    就算材料撑得住，加持符篆不要人力吗？
    各国修士资源不说匮乏，但也不会富裕到成为廉价劳动力，更不可能干铸币这种亏钱买卖。
    就跟上辈子世界里，造假硬币的犯罪分子，花二十万，造了十一万硬币。
    各国脑子被驴踢了才干。
    然而，岳川手上这枚钱币，分明就是脑子被驴踢了的产物！
    用料不惜血本！
    做工不惜血本！
    更关键的是，这种钱从来没有流通过。
    至少，岳川没见过！
    不仅在大周世界没见过，在上辈子的世界里也没见过。
    岳川不禁疑惑，“这究竟是什么钱？哪个国家铸造的？”
    袅袅烟气中，岳川就使用土遁沉入地下。
    下一瞬，岳川就出现在姜国西城门。
    这里以前是西郭帮派的地盘，也就是城狐社鼠死对头，牛鬼蛇神的老巢。
    只可惜，撤退时候被小师弟盯上，一通轰雷把老家端了。
    牛鬼蛇神带领众小弟逃窜隔壁杨国。
    一年过去了，西郭城外的荒坟野岭又聚集了大量的精怪和鬼物。
    岳川悄无声息的浮现出来。
    在他前方，一只通体金黄的穿山甲精怪正在用爪子写字。
    它的爪子很尖，爪尖儿部分隐隐有光芒凝现。
    爪子接触石头的瞬间，这道光芒会随之增强，石头也应声粉碎，出现一道浅浅的刻痕。
    一笔！
    一笔！
    又一笔！
    岳川看了看旁边的石壁上。
    全是穿山甲的作品。
    虽然字迹拙劣，可是每一笔、每一划都横平竖直。
    足见穿山甲写字时的认真和刻苦。
    只是把众多笔画糅合到一起时不太熟练。
    岳川突然想到一件事，于是低声说道：“滴水可解众生苦……”
    听到响动，穿山甲浑身一震，随即脚下土光浮现。
    就像铁球入水，“噗通”消失不见。
    可是仅仅一秒钟，穿山甲的脑袋就从原地冒出。
    它歪头看向岳川，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岳川笑了笑，“那行字，是你刻的？”
    穿山甲点头，“没错！两个月前，我身受重伤，一路逃难至此，是七爷和八爷给药救了我。我无以为报，只能给七爷、八爷写两行字。”
    岳川拿出钱币外表的铜锈泥壳。
    “你当时是想把这个塞到钱箱子里，结果太大塞不进去，是吧？”
    穿山甲看到这个东西，脸色瞬间变了。
    它发出愤怒而尖锐的嘶吼，眼睛中也爆发出骇人的红光。
    黄色的土光原地爆发，穿山甲仿佛离弦之箭，直射岳川。
    双爪张开，凌厉的光芒在爪尖儿缭绕、吞吐。
    一爪抓岳川脑门，一爪抓岳川咽喉。
    一看就是杀招！
    岳川挥手打出一道光芒，香火弥漫，炽烈的火焰挡在岳川身前。
    野兽都是怕火的。
    精怪也继承了这个天性。
    仙家成员也都是花费很长很长时间，才克服这一点。
    穿山甲也一样。
    看到火光，它眼睛中涌现出深深的惊恐。
    可它没有退缩，而是身子抱成一团，继续向岳川冲去。
    岳川惊咦一声。
    “有趣，你竟然不怕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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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0章

    越过火墙的一瞬间，穿山甲双爪挥斩，循着记忆中的位置打去。
    然而，岳川早已移形换位，到了它的身后。
    “小家伙，我在这儿！”
    穿山甲再次浑身蜷缩，浮空的身子诡异加速，直冲地面而去。
    “噗通！”
    又一次石沉大海。
    岳川暗暗惊叹，这小精怪土遁可以。
    收发由心，挥洒自如。
    最主要的是，没有见到它念咒、画符。
    土遁就像天赋本能一样。
    “有趣！有趣！”
    这时候，一道身影从岳川身后暴起。
    穿山甲双爪交叉，打出一道十字斩。
    只是岳川也向下一沉，没入土中消失不见。
    这一下震惊了穿山甲。
    对方也会土遁，而且……看起来比自己更娴熟……
    “不可能！人怎么可能把土遁修行到这等程度？”
    然而，事情就发生在眼前，穿山甲不信也得信。
    失去了敌人的身影，穿山甲第一个想法就是土遁。
    赶紧藏起来，伺机而动。
    它再次扎向地面。
    然而，以往水面一样轻柔的土地此时比钢铁还坚硬。
    别说土遁，就是爪子挥上去都无法损伤分毫。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一定是我力气小了！”
    “再来！”
    穿山甲再次发力，一个猛子扎向地面。
    这次，它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然而，除了一阵头晕目眩，什么也没得到。
    “这地方有古怪，我换个地方。”
    随即，穿山甲往侧方跑了几步，再次跳起，原地扎猛子。
    “咚！”
    强烈的震荡从脑门传到屁股，又在尾巴尖上炸开。
    “不，这路也不行，换一个地方！”
    土里的岳川看到这一幕，心中暗笑。
    “指地成钢！”
    一道光芒打出，穿山甲的落点处再次硬化。
    撞了几次，穿山甲终于放弃。
    它知道，自己遇到克星了。
    索性缩成一团，对外界不管不顾。
    岳川浮出地面，用脚尖碰了碰穿山甲。
    “喂，你小子怎么回事？为什么攻击我？”
    “起来，出来，支棱支棱，别藏着掖着。”
    “装死吗？信不信我一把火烤了你？”
    然而，穿山甲就是不说话。
    任凭岳川怎么精神攻击，就是抱成一团。
    没辙，岳川只能探手一抓，把穿山甲托在手中。
    “啧啧，没想到我也能抓球了！”
    盘起来的穿山甲跟篮球一样，要是没点本事，还真抓不住。
    岳川心中暗道：上辈子要是有这能力就好了，可惜……
    随便找一块布兜住穿山甲，岳川优哉游哉的往城中走去。
    他刚走，原地就冒出一个又一个身影。
    除了精怪，还有鬼物。
    其中很多都是之前找胡七、胡八领救助的。
    “有兄弟被抓走了，怎么办？”
    “要不，咱们找七爷、八爷帮忙吧。”
    “你蠢啊！姜国城墙有城隍大人禁令，还有鬼差把守，咱们根本进不去。”
    “对啊，要么会说姜国话，要么会写姜国字儿，只有这样儿七爷、八爷才能帮咱弄户籍。”
    “来个有身份的，快点！”
    “我我我，我昨天刚拿到了户籍。”
    “愣着干什么，去找七爷、八爷啊！”
    “回来回来，别走西门，换个门儿！”
    “走南门儿，南门儿有兄弟接应，安全点儿。”
    笔直向前的小精怪瞬间一个九十度转弯，奔着南门而去。
    胡说八道茶馆中，两只狐狸你看看我，你看看你，相视无言。
    “师父又回来了。”
    “嗯，不知道会不会考验咱们。”
    “半年了，也没能教出几个合格的弟子，无论说书还是相声，都没能走出姜国。”
    “哎，给师父丢人了。”
    正唉声叹气时，突然，一个身影贴着地面滑进来。
    “七爷、八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哎呦，我去……”
    那精怪跑得太快，脚下一个不注意被门槛绊住，瞬间成了滚地葫芦。
    胡八抬腿，一个巧劲把精怪向前冲击的力道化作向上。
    小精怪在空中转了几圈，平稳落地。
    胡七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个修行者，在城西大开杀戒！哐哐哐一顿乱打，老鬼他们都说，是紫霄门又来了。”
    听到这三个字，胡七、胡八“唰”的消失不见。
    两套长衫和小帽啪嗒落地，头盖骨滴溜溜转动。
    桌子底下。
    胡七、胡八对视一眼。
    “不对啊，我们为什么要怕紫霄门？”
    “对啊！紫霄门算什么！”
    “走着！”
    “干他！”
    胖狐狸、瘦狐狸捡起头盖骨顶在脑袋上，随即捧着衣服喃喃念咒。
    “嘭！”
    两团烟雾原地暴起，化作一胖一瘦两个人影。
    报信的小精怪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瞪圆了。
    七爷、八爷竟然还有这种高深的法术。
    “七爷、八爷，我要学这个，我也要学这个。”
    胡七咳了咳，“先说正事，那人长什么模样？”
    小精怪立刻挥舞着爪子描述道：“跟人一样站着走路，跟人一样穿着衣服，还跟人一样会说人话。”
    胡七、胡八直接无语。
    这小精怪是学会姜国话了没错，但学会姜国话不代表学会人话。
    “咳咳……你说清楚点儿，是男是女？长多高，你大致比划一下，穿什么颜色和样式的衣服，什么面孔，有没有瘊子、疤瘌、刺青之类的特殊之处？”
    小精怪跳到椅子上，踮着脚尖比划一下，觉得还不够，又跳上桌子。
    “八爷，托我一下。”
    胡八无语，不过还是托着小妖精向上举。
    “哦，那人跟八爷差不多，应该比八爷再高一点点。”
    胡八没好气的把它放回地上。
    差不多就差不多啊，还得托起来？
    “对了八爷，那人穿一身黑衣服，衣服上绣的有竹子，至于长相……”
    小妖精左右扫了一圈儿，恰好看到门口有一个笑盈盈的人。
    “啊，七爷、八爷，那人长得跟他一模一样，不但面孔一样，身材和衣着也一样。”
    门口之人呵呵说道：“有没有可能，我就是那个人呢？”
    小精怪愣了一下，没明白什么意思。
    它挠头想了又想，终于恍然大悟。
    “七爷，八爷，就是他！他杀过来了！”小精怪往前跳了一步，大声吼道：“七爷、八爷你们先走，我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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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1章

    然而，胡七、胡八“噗通”、“噗通”全都跪了下去。
    小精怪是又焦急又感动。
    “七爷、八爷，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跪我干啥，站起来跑啊！”
    “徒儿，拜见师父！”
    “嗨！七爷、八爷，不必如此，大可不必如此！”
    胡八大怒，“滚！没跟你说话！”
    “那你跟谁说话呢？”
    胡七说道：“他啊！他是我们师父！”
    小精怪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
    下一瞬，它暴跳如雷。
    “好哇，枉我们大家信任你俩，你们竟然跟紫霄门是一伙的！”
    胡八伸手捏住小精怪的嘴，“你少说两句，不然等会儿我也救不了你！”
    岳川摆了摆手，示意两只狐狸起身，随即坐到椅子上。
    “我有点儿事想问它，没想到它二话不说就攻击我。没办法，我只好把它擒下来。却没想到，被当成了紫霄门。”
    说起这三个字，岳川摸了摸鼻子。
    自己坑紫霄门不是一次两次了。
    先是卖鞋垫，导致紫霄门覆灭，再是把紫霄门天才拐到西域，导致紫霄门传承断绝。
    紫霄门祖师爷泉下有知，估计也会踹开棺材板找自己拼命。
    “我可以是任何人，唯独不可能是紫霄门。”
    说完，岳川拿出缩成团的穿山甲。
    “喏，我把它带来了。”
    胡七、胡八左看看、右看看，瞬间脑补出怎么回事了。
    “哎呀，师父息怒。都是那些老鬼不懂事，瞎胡咧咧。”
    “就是，动不动就紫霄门，这世上哪还有紫霄门！”
    小精怪大声说道：“你们俩刚才一听到紫霄门，吓得皮囊都不要了。唔唔……”
    胡八手上用力，“住嘴！”
    岳川没有再解释，而是指了指地上的穿山甲。
    “怎么让它开口。”
    胡八说道：“我试试吧。”
    转向地上的金色小球，胖狐狸说道：“兄弟，出来吧，误会一场，误会一场啊。”
    胡七也跟着说道：“是啊，跟你过招的是我们师父。师父他老人家法力高强，真要对付你，你早就形神俱灭了。”
    报信的小精怪挣扎着挣脱了胡八。
    “穿山甲兄弟，别听他们的，这个人一点儿都不老，根本不是老人家。”
    刚刚有变松的穿山甲一听这话，瞬间又紧了。
    不但如此，它还“噗通”一声沉入地面消失不见。
    没有岳川的阻拦，还真没人能留住它。
    胡七、胡八大眼瞪小眼儿。
    随即，同时转向报信儿的小精怪。
    “你小子！我真是瞎了眼，帮你办户籍。”
    “对！就你这，也叫会说人话？你他娘的真会说人话！”
    岳川笑了笑，“怎么不会说人话？有一种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好好的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但组合起来就成了假的。”
    报信的小精怪听到这话，顿时得意的昂首挺胸。
    “嘿！听见没有，我会说人话！而且是很高级的人话！”
    胡七、胡八懒得跟这种脑袋不灵光的精怪较劲。
    没办法，精怪的脑回路通常都比较清奇。
    你说它单纯也好，说它蠢也罢，总之就是那个意思。
    “师父，我们这就去追穿山甲！”
    “师父您稍等，我们去去就回。”
    “不用！”岳川摆了摆手，“它没有走！”
    胡七、胡八愣了一下，随即原地起跳，看向自己脚下。
    岳川目光看向一处，“你要藏到什么时候啊？”
    一秒钟。
    两秒钟……
    十几个呼吸之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生。
    就在胡七、胡八以为岳川弄错了的时候，地面浮现出波纹状的土黄色光圈。
    随即，通体金黄的穿山甲浮了出来。
    它指着报信的精怪说道：“我留下，你们放它走。”
    说这话时，穿山甲看向胡七、胡八的目光都变了。
    变得冰冷而疏远。
    胡七、胡八看到这一幕，顿时气急，只能恼怒的瞪着报信精怪。
    岳川没有回答。
    看到穿山甲这副模样，岳川已经明白它攻击自己的原因。
    再次拿出铜锈泥壳，岳川问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抓了胡七、胡八，从它们手中抢了这个东西，所以你才不分青红皂白攻击我？”
    穿山甲点了点头。
    胡八一拍大腿，“误会！误会啊！这东西，是我们献给师父的！”
    “对啊！我们本以为是一枚普通的钱，可师父一上手就知道这是好东西！”
    岳川又拿出叶子状的铜钱，香火灌注，钱币瞬间光华升腾。
    “你知道这个东西非同寻常，所以才当做宝贝，送给胡七、胡八，是吗？”
    穿山甲不说话。
    岳川看了一眼报信的小精怪，朝门外挥了挥手。
    “你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了。”
    小精怪却一叉腰，“我不走，我就是死也不会走的！”
    随即，它转身说道：“穿山甲兄弟，要走咱们一起走！”
    岳川忍不住笑了。
    这个小精怪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不过岳川也见多了这些蠢萌蠢萌的小东西。
    你跟它讲道理是讲不通的，因为人的认知、世界观等，不但复杂，还扭曲。
    精怪单纯善良，只知道最纯粹也最直接的黑白、是非。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你跟它讲人情世故之类的东西，它跟没见过世面的大学生一个样儿。
    挥了挥手，岳川说道：“行！你们一起走吧！”
    小精怪兴奋的抓住穿山甲，“快走快走！”
    穿山甲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就放了自己，顺便还放了自己的朋友。
    岳川说道：“我就是想问你两句话，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就多费点力气，自己查。行了，还来在这里干什么？走吧走吧，走走走……”
    穿山甲冰冷的眼神终于融化。
    它拱起爪子向岳川摆了摆。
    “我把它送到家，立刻回来。”
    小精怪听了这话，顿时大惊失色。
    “你傻啊，好不容易逃走了，为什么还回来？”
    穿山甲随口说道：“我就是骗骗他们。”
    小精怪愣了一下，眼神奇怪的看着穿山甲。
    “兄弟，骗人是不对的。”
    “呃……我没说谎。”
    “你说了，你把话说清楚，你刚才到底什么意思？”
    “我就是……”
    穿山甲和小精怪的争吵渐行渐远，岳川却哈哈大笑。
    “你们看，穿山甲会说人话了，它终于有点儿人样了。”
    胡七、胡八跟着笑了。
    只是，笑得有点儿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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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2章

    岳川问道：“那只穿山甲怎么回事？”
    胡八立刻说道：“两个月前，它出现在西郭外的乱葬岗，正好我们在那边布施，就把它救了。”
    胡七说道：“多谢师父传我回春符，我把符融入水中，喂它喝了，稳住伤势之后又弄了些药，帮它治疗其他伤势，废了十多天，这才保住它的小命了。”
    岳川已经知道胡七、胡八把茶馆茶水的一半营收拿出来接济穷困的举动。
    虽然不涉及客人给的打赏，仅仅是卖茶水的收入。
    可即便如此，也是不小的数目。
    就算先周济街坊邻居，剩下的边边角角，也足够城外的精怪们吃饱穿暖。
    岳川点了点头，“很好，很不错！你们好好积攒功德，这对你们将来的修行有益无害。”
    胡七胡八顿时大喜。
    岳川又说道：“不过，你们做功德时应该甄别一下对方的身份，再仔细权衡！有时候，你们救助一个恶人，这个恶人原本应该毙命，却被你们救了，他日后犯下的罪恶，你们也都有份儿。”
    胡七、胡八对视一眼。
    “师父，穿山甲不是那样的精怪！”
    岳川没有多解释。
    善恶并非固定。
    恶人也有善念，恶行有时候也会产生善果，好心也会办坏事。
    还有就是世人观念的转变。
    大奸臣秦桧，千年之后竟然成了“民族大融合”的功臣，民族英雄岳飞先是被取消“民族英雄”身份，然后又被批判成妨碍“民族大融合”的罪魁祸首。
    所以，功德这事情很难说。
    要不然，碑王也不会兢兢业业做好事，却屡屡掉功德。
    “除此之外呢？你们对穿山甲还知道什么？”
    胡八说道：“它来的时候就会说话，能口吐人言，然后很快就学会了姜国话，只是说话带口音，我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口音。”
    胡七接着说道：“它还会写字儿，虽然写得不工整，但是确实会写。”
    岳川想起了穿山甲在石壁上刻字的场景。
    确实是练过的。
    虽然写的字惨不忍睹，但两个月能有这种水平，已经秒杀很多人了。
    “还有吗？”
    “没了，我当时看它很努力，也很有天分，就帮它穿针引线，办了一个户籍。之后就没怎么关注它了。”
    “师父，不是我们不负责啊，实在是它会土遁，神出鬼没，我们关注也关注不到啊。”
    岳川点了点头。
    土遁藏得深、跑得快，确实有点难为胡七、胡八了。
    就在这时候，岳川嘴角勾起。
    “它来了！”
    几十秒钟后，一个脑袋在门外冒出。
    穿山甲钻出地面，恭敬地跪地行礼。
    “前辈，我回来了。”
    岳川点了点头。
    胡八连忙招手，“进来说话！”
    穿山甲立刻来到门口，然后双足发力跳过门槛，走两步之后“噗通”跪下。
    “之前不知前辈身份，多有冒犯，还请前辈恕罪。”
    岳川摆了摆手，“无需解释。你说说，这个东西从哪来的。”
    穿山甲说道：“一处古墓。”
    岳川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古代的公卿贵族们坑谁也不会坑自己。
    给老百姓铸币，那是玩命的偷工减料，毕竟那些钱花出去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但是给自己铸币，公卿贵族那是玩命的堆料堆工。
    虽然这些钱都是陪葬品，没机会再花出去，可还是乐此不疲。
    岳川掂了掂手中的叶子钱，问道：“古墓在哪？里面葬的是谁？这样的钱，有多少？”
    看到穿山甲古怪的目光，岳川解释道：“我只是好奇，绝对没有盗墓的想法。”
    卧槽，有点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
    岳川索性闭嘴，不再解释。
    穿山甲多想了一下，却没多想太久。
    它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这个墓非同小可，墓主人的名字，我怕说出来吓到你们。”
    岳川顿时笑了。
    这是什么邢道荣台词？
    “尽管说，这天底下，还真没几个能吓住我的！”
    或许是岳川自信的表情感染了穿山甲。
    小家伙拱起爪子，恳求道：“我可以说！也可以带前辈过去看！前辈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帮忙！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希望前辈答应。”
    岳川问道：“什么要求？”
    “我有两个仇人，我希望前辈能帮我杀了他们。以前辈的实力，应该是举手之劳。”
    岳川“嗯”了一声，“你给我个杀他们的理由。”
    “他们无缘无故，杀了我父母兄弟，灭了我全族，若非我天赋异禀，土遁精通，见机得快捡了一条命，怕是也要死在他们手上。”
    岳川顿时想到胡七、胡八说的话。
    当初这个穿山甲身负重伤，骨骼碎裂、脏腑移位。
    也就是回春符吊着命，又请到大白出诊，否则穿山甲早就没了。
    想到这儿，岳川点了点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灭族之恨十世可报！你这个理由很充分，我可以答应你！”
    对于随意伤害精怪和鬼物的人，岳川于公于私都不可能放过。
    “说吧，他俩叫什么名字”
    穿山甲说道：“我不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只是听说，他们叫武动乾坤、智定天下。”
    听到这话，岳川差点把手里的叶子钱捏碎。
    卧槽！
    这叫什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每天勾魂都找不到这俩家伙，却没想到随手抓了一只穿山甲，线索就来了。
    运气！
    当真是运气啊！
    岳川仔细思考起来。
    武动乾坤也好，智定天下也罢，保底都是悟道境。
    这种实力，不好弄啊！
    而且，这俩家伙代表了晋国最强的六卿世家。
    真要打蛇不死，被六卿世家盯着搞，自己的全盘计划瞬间泡汤。
    为了一个有点儿意思的墓，毁掉自己的所有，实在不明智。
    于是，岳川摇了摇头。
    “你付出的，跟你所要的，价值过于悬殊，我没法答应你。”
    说着，岳川把叶子钱丢给胡八。
    胡八叹息一声，向穿山甲摇了摇头，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
    然而，穿山甲没有放弃，反而更加坚定地看着岳川。
    “前辈，您刚才说，是我付出的太少，无法打动您？”
    岳川点了点头，“没错！你说的那俩人，很强很强，我暂时不打算对他们出手。”
    穿山甲说道：“前辈，如果我说的这个，是穆天子的墓呢？够不够？”
    （四更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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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3章

    原本，岳川毫不在意。
    自己是土地公，什么墓葬都是自己的信托理财，挪用私吞什么的，不都是一念之间吗？
    管你生前是帝王还是将相，死了以后都得老老实实的躺板板。
    就算上辈子的世界里，让考古界束手无策的秦始皇了，自己想挖就……就得等三百年。
    对于周穆王，岳川还是有点儿兴趣的。
    西周时期实行不封不树的制度，地表上是没有痕迹的，因此历代周天子到底葬在哪里，一直没有考古上的证据。
    传说中的周王陵墓，大部分都是古人口口相传，当年没有考古技术，所以只能凭借有限的文献进行猜测。
    清代陕西巡抚毕沅曾经做了大量工作，考证了陕西的帝王陵墓，然后立上石碑，就当周天子在这下面了，盗墓贼见了都直呼内行。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有很多周朝陵墓遗址，只是经过两三千年的岁月，大部分墓葬被古人破坏殆尽，有些还被外国人掠夺。
    看看汉代那些海昏侯、曾侯乙、马王堆之类的墓葬，一个比一个有名。
    周朝的墓，一个叫得出名号、拿得出手的都没有，更别说周天子墓。
    而周穆王，是周天子中最具传奇色彩的。
    有多传奇？
    首先是享寿105岁，可能是史上最长寿的帝王。
    这寿命太长，听起来就假，估计后世史官都不信。
    其次最早造访西域。
    网友们看到各种娜扎和热巴时，总会调侃说“我就知道老祖宗打西域绝不是为了葡萄干和哈密瓜”。
    然而，第一个开拓西域的并不是汉武帝，而是周穆王。
    穆天子西征犬戎，俘虏五个犬戎王，就是《烽火戏诸侯》中灭掉西周的那个犬戎。
    他还驾驭八骏造访昆仑山，与西王母寻幽探秘。
    更有传说，周穆王一路越过中亚、西亚，一路打到埃及，与埃及艳后有一段深入交流。
    总之，这是一个非常具有传奇色彩的天子，传奇得让人不敢相信。
    之前岳川也不敢信。
    但是现在，岳川觉得，这些传说很可能是真的，只是弱小限制了后世人们的想象力，他们不敢想，更不敢信。
    穆天子的墓究竟在哪？
    岳川发动话术，搜索脑海中的资料。
    然而，一无所获。
    上辈子的世界里，最有名的估计就是秦始皇了了，但周穆王，压根没有，最多也就是一些真假难辨的小道消息。
    区别一个陵墓的真假，只需要看其规模就行了。
    兵马俑，够排场吧？
    但这不是秦始皇陵墓，跟始皇陵比起来，兵马俑什么都不是。
    按道理，穆天子的陵墓跟秦始皇比起来，只会更高端大气上档次。
    然而，没有。
    什么都没有。
    看了一眼面前的穿山甲，岳川心中暗暗思考，权衡利弊得失。
    穿山甲充满了耐心，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看着岳川。
    “小东西，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岳川笑了笑，“万一你说的穆天子墓是一个疑冢怎么办？”
    古代帝王将相为了防止被盗墓，都有设疑冢的习惯，最有名的就是曹操七十二疑冢。
    秦始皇陵都找到了，曹阿瞒的墓愣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穿山甲表情不变，只是指了指那枚叶子状的钱币。
    “这个东西就是穆天子墓穴外散落的。至于墓内，我没进去过，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好东西。但肯定比这个更好。”
    “你没进去过？”岳川笑了，“你都没进去过，怎么知道是穆天子墓？”
    穿山甲非常肯定的点头，“因为我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那里，穆天子下葬的时候，我们的先祖亲眼目睹。”
    岳川顿时无话可说。
    没有什么比“亲眼目睹”更具说服力。
    天子下葬时用的是“隧礼”，就是在一定范围的区域内挖掘地下隧道。
    而且隧道不止一条，这片区域中的通道错综复杂。
    天子的棺椁直接通过隧道运抵安葬地点。
    这一切都是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下进行，所以，根本没有人知道天子的棺椁运到哪里了。
    甚至，都不知道棺椁中是不是天子。
    穿山甲的祖先恰好居住在周围，又亲眼目睹天子下葬，确实是最具说服力的。
    “好吧，你们祖祖辈辈守着穆天子的陵墓，就没有想过进去看看吗？以你们的本事，应该不难吧？”
    穿山甲摇了摇头，“前辈，穆天子的陵墓并不是葬在这个世上。”
    “什么意思？”
    岳川隐约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敢确定。
    “前辈，穆天子的陵墓并不是挖一个坑，用土石垒砌，而是一片特殊的区域，该区域中蕴藏五种地脉灵力，而且上合周天星斗，合天地造化，有着强大的守护力量。陵墓自成一体，隐没于天地间，我们根本触碰不得。”
    听到这话，岳川终于明白，为什么周朝的天子陵墓那么少了。
    原来都是用了类似结界的方法，把陵墓隐藏起来了。
    如此大动干戈，肯定非比寻常。
    岳川还是摇头，“即便如此，也不能说明其中就是穆天子，万一这是一个空棺椁的疑冢呢？”
    穿山甲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如血。
    “前辈，如果那是一个毫无价值的疑冢，能引来武动乾坤、智定天下两人吗？”
    “什么？你说他俩盗了天子的墓？”
    穿山甲点头，“他俩带着一群人突然来到我们家族周边，随即勘察探测，最终确定了天子墓的方位。我们家族原本非常隐蔽，在那里居住了几百年上千年。可还是被发现了，然后就被他俩屠戮殆尽。”
    岳川心中暗道：这俩家伙胆子也忒肥了点儿，竟然去挖天子的墓。
    这也就解释得通了。
    俩人为了封锁消息，把范围内一切生灵尽数诛杀。
    这种行为很正常。
    古代人行军打仗，包抄突袭，突然出现在敌人侧翼和后方。
    他们是怎么做到绝对保密的？
    沿途穿插，肯定会遇到一些山野之民，甚至荒郊野岭里的村落、人家。
    为了防止走漏消息，对这些打照面的路人通常是灭口。
    穿山甲的家族，就是这种情况。
    想到自己族人的惨状，穿山甲跪地拱爪。
    “前辈，求求您了！只要您答应帮我报仇，我愿意为您做任何事！”
    岳川本想拒绝，可是听到穿山甲的话，他灵机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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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4章

    答应？
    并不需要立刻兑现？
    于是岳川沉吟一声，“兹事体大，我虽然有信心，但以一敌二并不轻松，我得多准备一些手段，所以，我需要一点点时间！”
    听到这话，穿山甲大喜过望。
    “啊？前辈，您答应了？”
    岳川点头，“没错，我答应了！但我事先声明，现在并不是最好的复仇时机。”
    穿山甲连连点头，“前辈，我能等！五十年，一百年，五百年，我都能等！我都愿意等！只要前辈您答应我就行！”
    好单纯的孩子！
    欺骗这种愚蠢的小生灵，岳川觉得良心愧疚。
    于是岳川摆了摆手，“用不了五百年，也用不了五十年，最多三十年！嗯，俗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三十年内，我必定帮你报仇！”
    三家分晋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生，魏氏老祖和智氏老祖最少得死一个，也可能两个一起挂。
    所以，岳川的语气万分肯定，甚至可以说胜券在握！
    胡七、胡八不知就里，立刻帮着吹嘘起来。
    “我们师父法力高强，吹口气儿都能灭掉那啥武动乾坤、智定天下。”
    “紫霄门知道不？我们师父弄死的！”
    “姜国这地界上，我们师父说话比王子阳还管用。”
    “师父肯定不会骗你的！”
    这话说得，岳川都不好意思了。
    但是，穿山甲信了。
    没办法，胡七、胡八是它的救命恩人。
    而且，胡七、胡八救助了很多精怪、鬼物，在西郭外很有威望。
    再加上胡七、胡八能办户籍，西郭的精怪和鬼物更加迷之崇拜，把它俩吹得神乎其神。
    连带的，岳川也水涨船高。
    穿山甲再无怀疑，恭敬叩首说道：“多谢前辈！请前辈随我前来。不过，穆天子陵墓周边很可能有他俩的眼线，前辈要多加小心。”
    岳川心中暗骂：我正愁找不到他俩呢，有眼线更好。
    转念一想。
    真要撞上了，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盗墓，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更何况是盗天子墓。
    于是岳川说道：“你把准确地点告诉我，我自己去。”
    穿山甲连连点头，“前辈实力高强，我与前辈同去肯定碍手碍脚，还是前辈自己去好点儿。”
    随即，它说出了穆天子陵墓的准确位置。
    岳川略一琢磨，眉头紧紧拧起。
    穿山甲连忙保证，“前辈放心，是真是假，您一去便知。”
    岳川摆了摆手，“我不是怀疑你，而是这个地方……嗯……我有点熟悉。没想到穆天子的陵墓在那儿。”
    穿山甲这才放下心来。
    “前辈，我这条命以后就是您的了，不知道我能为您做点什么？”
    岳川沉吟。
    之前寻找穿山甲，是因为伍员兄长。
    只是历经转世轮回，穿山甲重活一世，与上辈子的牵连羁绊早已断绝。
    即便伍子胥在这里，也是见面不相识。
    这是两个不同的生命，不应该过多的纠缠。
    不过，《霸业十三篇》的秘密在伍尚记忆中……
    岳川捏了捏手指肚。
    想要勘破前世记忆，要么等穿山甲修炼到一定程度，辅以特殊的方法，回忆起上辈子“伍尚”的人生。
    要么就是岳川自己的小轮回强大到一定程度，能抹去大轮回附着在魂魄上的“胎中之迷”。
    以眼下的条件，两种方法都无法实现。
    岳川只能叹息一声，随口说道：“你什么也不用做，好好修行便是，早日突破悟道境才能帮到我。”
    听到“悟道境”三个字，胡七、胡八脸色一变。
    它们难以置信的看向穿山甲。
    这小精怪竟然有悟道境的潜力？
    从来没听师父夸奖过谁有悟道境潜力。
    即便稷下饭庄的胡一，也只是“百年内渡劫”，即便成功，也只是“有希望悟道境”。
    有希望而已！
    但是小穿山甲，师父直接说悟道境。
    胡七、胡八耳熏目染，早已经知道这三个字的含金量。
    放眼整个姜国，也就王子阳、黄相、孔先生、王先生四个悟道境而已，加上师父，也就五个。
    难道穿山甲会是第六个？
    一时间，胡七、胡八腰杆微弓。
    它们突然觉得，之前对穿山甲的态度有点不温柔。
    嗯，得改！
    穿山甲却没那么多花花心思。
    “好的前辈，我就努力修行，争取早日修成悟道境。”
    岳川没有吧穿山甲的话放在心上。
    随口说说而已，怎么能当真呢？
    就像上辈子的自己，也说过长大了要当科学家，要当解放军，然后不还是去搬砖了么。
    无聊之下，岳川拿出伍子胥的手稿。
    “喏，这个东西给你，好好研读，看看能悟出点什么。”
    《寻龙诀》记述的五种“龙”大都深藏地下，只是某些显性特征宣发于地面，形成特殊的地理风貌。
    站在地面上堪舆，哪里比得上在地下寻找？
    这就好像一个人直接看现场直播，一个人隔着马赛克去脑补。
    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
    穿山甲擅长挖掘，又精通土遁，让它寻找“龙”应该事半功倍。
    岳川接着说道：“你若能领悟这本书上的道理，我就送你去北疆实践一下。”
    北疆大开发。
    赵无恤要筑城，晋国六卿世家要筑城，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公卿大夫们筑城。
    寻找筑城点的事情，就落在岳川身上了。
    一座城市的基础设施、绿化等可以后期提升。
    但，筑城的位置，以及周边的风水等是天生注定的，后期想改也改不掉。
    如果一个筑城点先天有缺陷，后期要付出十倍百倍的资源，才能弥补。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选址的时候避开呢？
    岳川不指望北疆的城池各个都是姑苏城、钓鱼城这种逆天存在，至少也别太坑是不是。
    穿山甲接过书籍看了看。
    结果……
    “七爷，这个字怎么念？八爷，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岳川无语……
    穿山甲会姜国龙文，但是不多。
    阅读理解还有些困难。
    胡七、胡八耐心讲解——也就是把字词念出来，解释其中的含义，至于文章中的深意就不懂了。
    岳川本以为穿山甲看不懂，或者领悟不透。
    却没想到，它用爪子挠了挠头。
    指甲与鳞片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个……好像在哪见过……”
    岳川顿时惊讶起来。
    难道，穿山甲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等等！这不就是天子陵墓蕴含的特殊力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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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5章

    穿山甲抬起头，目光惊喜的看着岳川。
    “前辈，这里面说的五种龙，在天子陵墓周围都有出现，除此之外，还有星辰之力。各种力量纠缠在一起，生成奇特的力场，把天子陵墓包裹起来，守护其中。若不是我们祖祖辈辈都住在那里，根本不知道那片区域曾经有一个墓地。”
    岳川惊讶的坐直了身子。
    “你说什么？天子陵墓是按照《寻龙诀》修筑的？”
    “没错！我可以确定！”穿山甲再次挠头，“之前只知道天子陵墓周围有一层特殊的力量，却不知道是什么，看了这个秘籍我才明白。没错，就是这个！”
    岳川心中激动。
    穿山甲虽然没回忆起上辈子的经历，但是没关系。
    天子陵墓有现成的。
    观摩天子陵墓，说不定能获取更高深、更上乘的营造之术。
    《寻龙诀》中记录的五种“龙”分属五行，金木水火土，而天子陵墓还包含周天星辰之力。
    显然，更加上乘。
    岳川猜测，管仲的营造之术，很可能就脱胎于此。
    背着手踱了几步，岳川瞬间作出决定。
    “必须去一趟天子陵墓了！越早越好！这叫抢救性发掘！对，抢救性发掘！”
    至于穿山甲，岳川把它送到科尔沁，好生安排一番，叮嘱其在北疆寻龙。
    做完这些，岳川便朝着穿山甲提供的地点奔过去。
    卫国！
    卫生的卫，不是三晋的那个魏氏。
    这是春秋时一个非常有存在感，但是又特别没有存在感的国家。
    说它有存在感，是因为卫国出了好多人才，而且都是大才。
    说它没有存在感，是因为这些人才在卫国都得不到重用，只能出走他国。
    比如最先变法的李悝，卫国人，却在三晋的魏国主持变法，也是战国时代第一个变法的大才。
    再比如兵家亚圣吴起，卫国人，也是在三晋的魏国做官，更是一手缔造了魏武卒。
    还有商鞅、吕不韦，全都是卫国人。
    刺秦王那个荆轲，也是卫国人，只是跟前面几位比起来就不入流了。
    说句不好听的，“天下英才，半数尽出于卫国”，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
    完美错过所有人才，卫国的国君有多昏庸，可想而知。
    可就是这样一个昏君频出的小国，一直没有被灭掉，安然无恙的活到了战国末期，秦始皇一统天下时，卫国依旧好好地活着，直到秦二世时才覆灭。
    也正因此，传41君的卫国是众多姬姓诸侯国中最后灭亡的国家。
    看着远处的城池，岳川心中感慨万千。
    “卫国……都城朝歌……这是前朝旧都啊……”
    卫国的都城正是人皇最后自焚的地点。
    这里也是武王伐纣的终点，周朝的起点。
    岳川不知道天子陵墓为什么会选在这里，但岳川相信人皇。
    这里能作为大商的旧都，必然有其特殊之处。
    “按照穿山甲的说法，卫国之西有一处，五龙齐具，五行循环，自成小天地，又有周天星辰之力投射，自成一界。天子陵墓不在天地间，却在天地内。”
    岳川放开精神意念，在周围的山川河流中仔细搜寻。
    一切如常。
    没有任何异样。
    岳川不信邪，继续扩大范围，还是没有找到半点儿蛛丝马迹。
    “果然奇特！”
    岳川在山林中纵跃穿行，瞬息百步。
    很快，他就来到一处山崖上。
    前方山林苍莽、云雾缭绕、湖泽密布……
    与穿山甲描述的一模一样。
    随即，岳川按照穿山甲的方法，使用土遁在地下穿行，深入地下仔细感知地气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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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6章

    “咦……在这里！”
    岳川是土地公，对大地的感知格外敏锐。
    深入地下之后，他瞬间感应到地气流动的异常。
    地心炎龙、地脉水龙、地骨金龙、地发木龙、地灵土龙交汇纠缠，汇成一股，随即各奔东西，四散流溢。
    可是在这个过程中，地气凭空少了一部分了。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只会认为是五行相生相克，凭空损耗掉了。
    但岳川不同。
    他在地下仔细寻找，很快就定睛望向一处。
    “在这里！”
    地气并不是凭空消失了，而是在这里形成一个特殊的空间。
    这个特殊空间身在天地，却又不属于天地。
    真要说起来，与岳川的青黄葫芦类似，是一片小天地。
    “妙啊！比青黄葫芦高明百倍！”
    青黄葫芦的成功非常偶然，即便南郭离也不能百分百复制这种成功。
    但是，岳川眼前的天子陵墓，是人为构造的。
    只要找到合适的地点，将地气按照一定的规律运转，就能在天地间开辟出独立的空间。
    “五龙俱全的地点不好找，但绝不是没有！而且，就算不是五龙级别，只要有五行之力，就能搭建起来，哪怕小一点儿也无所谓！”
    青黄葫芦的小天地才多大？
    一间院子都没有。
    也就是养蝗虫、养马蜂。
    而天子陵墓……
    虽然岳川没进去过，但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不会小了。
    “如果我能掌握这种力量，仙家的实力和底蕴瞬间飞升啊！”
    岳川正围着天子陵墓流口水的时候，突然一道意念扫了过来。
    “谁！”
    一个身影出现在身前。
    他身上包裹着遁光，手中提着一把长剑。
    岳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到锐气临身。
    对方根本没有盘问的打算，一出手就是杀招。
    岳川心中冷笑，“既然如此，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这个人很年轻，并不是武动乾坤和智定天下。
    应该是二人的随从，或者弟子。
    实力不错，只可惜……
    岳川心念一动，周围的沙石泥土齐刷刷动了起来。
    年轻人身上包裹的遁光就像肥皂泡一样，“嘭”的炸裂。
    地下世界，岳川说了算。
    能不能用土遁，全在岳川一念间。
    正在疾冲的年轻人瞬间停住，脸上满是惊骇欲绝的表情。
    在地下数百米的地方遁光破碎，这跟深海几百米的地方氧气管破裂一样。
    要命的！
    年轻人浑身挣扎，想要再次掐诀施法。
    然而，周围的泥土就像铜浇铁铸一样。
    岳川静静地注视着年轻人。
    注视着他脸上狰狞的表情。
    没多久，年轻人生机断绝。
    岳川一招手将其魂魄收下，随即飘然身退。
    岳川进入卫国都城，随便找了一个地方，身形一沉遁入地下。
    虽然没当过老六，但岳川深知老六准则。
    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还有就是大隐隐于市。
    卫国都城人口众多，气息混杂。
    在这里藏身，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
    地下几十米，岳川开辟出一个密闭的空间。
    “出来吧！”
    年轻人的魂魄瞬间现了出来。
    “大胆！竟敢害我性命，就不怕师父杀你吗？”
    岳川呵呵一笑，“你师父是谁？”
    年轻人刚要说话，却猛地闭上嘴巴。
    对方出现在天子墓葬周围，很显然是冲着师父去的。
    搬出师父的威名，非但不能吓退对方，反而还会有反效果。
    而且，自己现在深陷敌手，就算想请师父报仇也有心无力。
    “前辈恕罪，是在下态度不好，冲撞了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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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7章

    岳川点了点头，“很好，能屈能伸，是个人物。”
    “多谢前辈夸奖。”
    岳川不再客套，而是直接问道：“说吧，你师父是谁，在那里干什么？”
    年轻人不语。
    岳川摇了摇头，“看样子，你虽然聪明，却聪明得有限，还没有看清楚眼前的局面。”
    年轻人脸上浮现出挣扎之色。
    虽然不想出卖师父，但是自己已经身死，与生前一刀两断。
    人死债消，生前的恩怨情仇也都不复存在。
    现在，自己要为来生考虑。
    眼前这位前辈能掌握自己生死，将其得罪，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我的师父是有武动乾坤之称的晋国六卿，魏氏老祖。”
    “很好，他在这里干什么？”
    年轻人脸上浮现出犹豫之色。
    他很想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可是想到岳川专门找到这里，肯定事先知道了些什么东西。
    “师父他老人家在这里寻宝。”
    “什么宝？”
    “长生！”
    说出这两个字，年轻人心中最后一丝矜持也消失不见。
    既然卖了，那就索性卖得更彻底一些。
    “我百年前跟随师父修行，一直追随师父左右，寻找长生的奥秘。这里是穆天子陵墓，其中必定有长生的秘密。”
    岳川笑了笑，“很好！没有说谎。”
    年轻人听罢，顿时长舒一口气。
    好险！
    差点就要死了。
    还好，自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没有聪明反被聪明误。
    岳川接着问道：“他为什么要找穆天子陵墓？又为什么坚信其中有长生的奥秘？”
    年轻人说道：“师父的事情，我也不清楚。至于长生的奥秘，这是史书上记载的。”
    “什么史书？我怎么不知道？”
    “穆天子生前曾经讨伐西戎，会见西王母，更是一路向西，横扫诸多妖魔鬼怪，直抵极西之地，与那里的神明交流长生之术。”
    岳川哑然。
    这不就是上辈子花边小道消息里面津津乐道的桥段吗？
    穆天子与西王母，穆天子与埃及艳后，穆天子与各种异族、异性……
    内容之猎奇、开放，观者直呼好家伙。
    然而，读者惊呼作者脑洞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这都是事实。
    穆天子真的做过！干过！
    岳川看着年轻人的魂魄，微微一笑，笑得后者心中发虚。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年轻人本想故意遗忘某些重要信息。
    甚至是挖坑等着岳川去跳。
    但是转念一想，就算对方真的死了，对自己有什么好处呢？
    人死不能复生。
    岳川笑着说道：“你师父肯定许诺你，找到长生之术后，与你分享，对吧？”
    年轻人点头。
    魏犨（chōu）确实是这样许诺他的。
    “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算真的有长生之术，你用得上吗？”
    年轻人面露悲色。
    确实是这样。
    就算真的有长生不老药，也用不上了。
    岳川拿出生死簿和判官笔，“可是我就不一样了，你归顺于我，我可以帮你下辈子继续做人，甚至可以让你投生一个好人家。”
    轮回缓缓展开。
    年轻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神秘人能掌控轮回。
    这……
    这是师父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如果师父能掌握轮回，他还会心急火燎的寻找长生之术吗？
    “你是聪明人，否则也不会修炼到现在这个地步。就算死了，你也是聪明鬼，我想你不会做出什么傻事的，对吧？”
    年轻人一瞬间就做出了抉择。
    “可是……就算我愿意帮你，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岳川竖起一根手指，“嘘……你能做很多事！”
    说着，岳川一挥手，地面泥土蠕动，一具尸骸缓缓浮现出来，正是年轻人。
    岳川绘制魂咒，香火燃烧，光芒绽放。
    年轻人只觉得眼前一亮，随即便被一股大力吸入身体中。
    “啊！我没死？”
    年轻人坐起来，难以置信的摸着自己的手、脸，以及胸口。
    身体有点儿凉，但的确还有弹性。
    心脏跳动缓慢，但确实还在有力的搏动着。
    生机在一点点恢复。
    五感六识在一点点回归。
    年轻人有种喜极而泣的感觉。
    生命又回来了！
    只有失去才明白生命的可贵。
    重活一次的年轻人不想失去第二次。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岳川“嗯”了一声，“刚才是假死，魂魄离体时间不长，还能救回来。可是下次，就不一定了。你是聪明人，我相信你不会做蠢事的。”
    年轻人重重点头，“在下明白！”
    “好，接下来，你就好好为我做事吧！”
    “是！不知前辈想让我做什么？”
    “简单，你如此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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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8章

    《礼记·丧大记》曰：礼，唯天子葬有隧。
    隧：指墓道，上方封闭，不见天日的那种。
    天子生前“驾六”，也就是出门坐的车得用六匹马拉，麾下军队叫六军，死后得有六隧，也就是六条用来运送棺椁葬品的墓道，还有六乡等。
    所以，人们常说的“老铁六六六”，实际上一种非常高规格的赞誉。
    晋文公一辈子都没能得到“老铁六六六”的称赞，生前没有，死后也没有，最多也就是整出了一个“六卿”。
    现在，晋文公的“六卿”去掘周天子的陵墓。
    带人不多不少，正好六个。
    除了岳川抓住的那个，还有五个。
    这六人分别守卫一条隧道。
    历经百年，隧道早就因为填埋、渗水、塌方等原因断断续续，可还在接近陵墓的一端，还大体保持完好。
    六个弟子就在其中镇守，防止有好奇的人或者其他生灵靠近，发现了其中的秘密。
    他们都是修行者，有名师教导，修行数十年，实力不容小觑。
    寻常生灵根本无法逃过他们的感知。
    更别说靠近。
    岳川是一个例外！
    地下世界，岳川可以说是无敌的。
    岳川要击杀这几个守护弟子，并不算难。
    但岳川没有这么做。
    他想要完整的陵墓。
    倒不是贪恋周天子的陪葬品什么的。
    而是墓葬本身。
    岳川很想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建造起来的，又是怎么运行多年不被发现的。
    上辈子的世界里，依旧没什么周天子墓葬出土。
    或许，直到两千多年后，这些墓葬还在平稳的运行，隐匿在大世界之外。
    “如果能把这个法子学会，就逆天了！”
    之前南郭离的《帛术》也就是制作空间道具，比如百宝袋，又或者储物的瓶瓶罐罐。
    这些东西小则一个厕所的空间，大则一个房间或者院子的空间。
    岳川的螺壳法宝空间更大一点儿，但只能装液体。
    这就是局限性！
    不仅是空间上的局限性，还有储物类型上的局限性。
    而天子陵墓不同。
    古代的墓葬占地面积都是很大的。
    因为古人秉承“事死如事生”的宗旨，生前什么享受，死后还是什么享受。
    陵墓修得那叫一个气派。
    衣食住行、起居娱乐，一应俱全，有权势的甚至还把战车、军队一起搬下去。
    说句不好听的，根本就是在地下修了一座城、建了一个国，想要在死后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所以，陵墓的占地面积不会小了，空间肯定也超级大。
    岳川兴奋的捏了捏拳头，暗道：“如果掌握这种手段，还有什么房地产，还有什么房地产商？”
    所以，岳川非常重视周穆王的陵墓。
    不愿意有任何损坏。
    所以，要尽可能减少战斗，降低发生意外的可能。
    雕花白玉石板垒砌的地下空间中，几个身影盘膝坐在地上，双手虚合，结成混元，身周光芒涌动，呈现出种种异象。
    一道身影出现，其他五人全都睁开眼睛。
    “师弟，有情况吗？”
    “没有！一只小老鼠，我已经处理掉了！”
    听到这话，一个稍显年长的男子说道：“怎么处理的？”
    “一把火烧了！放心吧师兄，我知道，不能随便埋了，否则会引来更多蛇虫鼠蚁。”
    年长男子点了点头，随即重新闭上眼睛，运功调息。
    只听他缓缓说道：“师父和师叔正在借天星之变产生的缝隙，破解陵墓封印。我等什么忙都帮不上，就少给他们添乱！”
    其他众人纷纷点头。
    “师兄放心，我等明白！”
    “嗯！好好修行吧！此地五行灵气浓郁，修行一日抵得上外界三五日。”
    其他人再次点头。
    “陵墓外面都如此神异，陵墓里面又是什么情形？”
    “没错！真想进去看看啊！”
    这时候，远处又传来一道声响。
    很模糊。
    但在场六人都是高手，这点动静根本逃不出他们的感知。
    而动静传来的地方，还是之前的位置。
    年长师兄脸上浮现出不满之色。
    “六师弟，这就是你说的处理好了？”
    被斥责的人脸色惶恐，“师兄，我没有出纰漏啊，所有蛛丝马迹我都清理掉了，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此人站起身来，“师兄稍等，我再去一趟就是！”
    师兄冷哼一声，“你坐着吧！老五，你去！”
    一个年轻人得意起身，与六师弟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嘲弄的挤眉弄眼。
    走的时候还掐诀做法，一道遁光升腾起来，将全身包裹。
    其他几人纷纷闭上眼睛，沉心修行。
    这里是修行圣地，每一秒都非常宝贵，不能浪费。
    六师弟见状也不说话，默默回到自己的蒲团上坐下，低着头修炼。
    只是，谁也没看到，六师弟眼底浮现出一抹阴冷和得意。
    却说老五。
    循着感知追来，在废弃的隧道中看到了一个人影。
    “人？”
    “什么人，竟然找到了这里。”
    “不行！得做掉他，以免打扰师父和师叔，坏了我们的长生机缘。”
    想到这儿，老五二话不说，一剑斩出。
    这行为，这动作，与之前的老六如出一辙。
    岳川随手一指，老五身上的遁光瞬间破碎。
    随即，流水般的泥土从四面八方挤过来，老五口鼻中那一丁点空气瞬间被封堵起来。
    “呜呜呜……”
    “呜呜呜……”
    岳川呵呵冷笑，“叫吧，你尽情地叫吧，就算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老五听到这话，瞬间惊怒交加。
    如果只是遁光破碎，他还有办法自救。
    可现在，周围的泥土像精钢一样，不但封住了自己的肢体动作，还封住了自己的灵力流转。
    这究竟是什么手段？
    这又是什么人？
    只可惜，老五的意识越来越模糊，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没多久便生机断绝。
    岳川故技重施，勾走了此人的魂魄，又收起他的尸体，使用遁术回到卫国城中。
    依旧是之前的地方，依旧是之前的那一套话术。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生前是聪明人，死后应该是聪明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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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79章

    当老五回到陵墓外的时候，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老六。
    老六心生感应的睁开眼，嘴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老五心中很是愤怒。
    手掌握在剑柄上，就要暴起杀人。
    可是想到神秘人那高深莫测的实力，来去自如的身法，以及操控生死、轮回的诡异手段。
    老五颓然叹气，松开了手掌。
    即便在这里叫破老六的身份又如何，老六被惩罚，自己还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就算师父和师叔不惩罚自己，那位神秘人也不会放过自己。
    一想到被勾魂的滋味，还有轮回中看到的场景。
    老五肝胆俱颤。
    这根本不是自己能抗拒的力量。
    看到老五的反应，老六嘴角弧度更大了。
    他抢先一步开口问道：“五师兄，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回来的怎么这般缓慢？”
    老五心中一凛。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老六是什么时候叛变的。
    如果老六很早之前就叛变了，那么其他师兄弟呢？
    老五扫了一圈周围其他人。
    大师兄神情不悦，面露怒色。
    二师兄一心修行，双目紧闭。
    三师兄与六师弟一唱一和，好像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四师兄、五师兄也疑点重重，尤其是看向自己的眼神，怎么都觉得不对。
    他们竟然这般有恃无恐。
    老五心中暗道：还好没有道破，否则不知道会招致几人围攻，如果其他人早就叛变了，自己不是自投罗网嘛。
    想到这，老五冷哼一声，说道：“一个路过的行人，过于吵闹，我略施小计，将其惩治一番，待他进入城中，必定会惊吓过度害一场大病，没有三五个月是下不了床的。”
    听到这话，老六连忙说：“不错！师兄处理的很好！若是将其宰杀，势必会引来外界的注意，说不定有好事者过来寻觅。还是整治一番驱走为妙！受惊吓会害病、风吹雨淋会害病、劳碌过度也会害病，谁都不会想到咱们这儿。”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唯有大师兄，看了一眼老五握剑的手。
    “怎么？那人实力很强，与你动武了？”
    老五心中一咯噔。
    糟糕，刚才的杀心被大师兄察觉了。
    这可怎么办？
    老五估计是没学过表情管理，心中想的事情全都投射到了脸上。
    大师兄察觉不对，缓缓起身。
    一时间，地下空间中的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老五只觉得双膝发软，忍不住的就要跪下求饶。
    可是这时候，一个手掌拍在背上，老五浑身一激灵，刚要打弯的膝盖瞬间挺直，仿佛要原地跳起。
    老六揽着老五的肩膀问道：“你整治那人的时候，是不是被他骂了？而且骂的特别难听，有种想不顾一切弄死他的冲动？”
    老五此时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能机械的跟着点头。
    “对！没错！就是这样！”
    老六再次哈哈大笑，“我上次也遇到过，使用驭风术弄了一些飞沙走石，结果那路人张口就骂，说什么‘贼老天我日你祖宗十八代’。哼哼，要不是为了师父和师伯的大计，我铁定把他切成一百块儿！”
    老五终于回过神来，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对！那家伙骂的是真难听，等这边事了，我一定去卫国寻他晦气！”
    大师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普通人心中缺少敬畏，遇见什么风不调雨不顺的事情，张嘴就是日爹骂娘。
    他们根本不知道这背后的危险。
    遇到好脾气的，最多就是整治一下，三五个月就过去了。
    遇到脾气不好的，下点咒什么的，一辈子命运多舛，晚景凄凉。
    大师兄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归位。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凡人愚昧，不知祸福，我等修行之人却要知道趋利避害，明哲保身，万不能出口伤人，凭空造业！”
    众人纷纷拱手。
    “大师兄说得对！”
    “我等谨记大师兄教诲！”
    唯独老五，说这话时，心中生出了别样的想法。
    刚才要不是有老六解围，怕是不好过关。
    一旦自己跪下坦白，无论交代还是不交代，都难逃一死。
    更可怕的是，死了以后，还要被那个神秘人勾魂。
    到那时，不知道有什么凄惨的下场等着自己。
    想到这儿，老五心中暗下决定：不说！一句话也不说！打死都不能说！
    几人再次各回各位，闭目修行。
    然而，“嗡嗡”一阵响动。
    空中爆发出瑰丽的光芒，一道道虚幻的线条在光芒中缓缓浮现。
    那是一个阵法！
    一个连接大世界和小世界的阵法。
    那更像是一个井口，一个坐井观天的井口。
    井口另一方是一座城池！
    两个身影上下飞舞，左右摇摆，追逐光影，见缝插针，想要靠近城池，却被城门挡下。
    城门高九丈，巍峨高耸宛如山岳。
    城门上那一排排铜钉都大如水缸，长似门板。
    飞舞的身影在这里就像苍蝇一样，渺小又格格不入。
    “我等破阵引发灵气紊乱，周遭必定有异象出现，你们小心处理，切不要引来好奇着坏事儿。”
    说完，光影一阵暗淡，城墙、城门、人影等极速缩小。
    井口化作一个针尖儿大小的明亮光斑。
    光斑先是一阵闪耀，随即急速黯淡下去。
    众人的眼睛适应了明暗变化之后，哪里还有光斑，哪里还有城门？
    唯一能证明异象存在的，就是视网膜上烙印的虚像。
    而这个虚像，也在随着眨眼一点点变淡。
    最终消失不见。
    大师兄慌忙起身，朝光斑消失的地方拱手躬身。
    “弟子遵命！弟子恭送师父！弟子恭送师叔！”
    其他弟子也只能跟着大师兄拱手，为师父和师叔送行。
    “好了！你们也都听到了，师父和师叔破阵大成功，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打开封印，找到长生之秘。”
    众人心中纷纷吐槽。
    要不是我亲眼看到，亲眼听到，说不定都信了。
    连门径都没找到，这就是大成功？
    不过，他们最多也就是在心中想想，根本不敢说出口来。
    大师兄咳了咳，“修行暂停，大家都出去巡查一番，看看哪里出了纰漏。如果有不相干的人靠近，将其驱逐！”
    看了一眼五师弟，大师兄额外补充道：“如果他们不识好歹，直接杀了！急得，做干净点儿，别留下痕迹！”
    众人大喜。
    “是！”
    老五想大师兄投去感激的目光。
    随即，他看了一眼左右。
    “三师兄，你准备去哪？我跟你一起吧。”
    老六更直接，他搭上一人肩膀，“四师兄，走走走，咱们负责这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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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0章

    众人巡逻归来的时候，气氛再次变得不一样起来。
    只是，这种异样说不清道不明。
    不用心观察根本发现不了，用心观察也想不明白。
    最多，也就是认为老三、老四和老五、老六发生口角，闹不愉快了。
    这种事也不意外。
    毕竟，六人虽是以师兄弟相称，实际上分属两派。
    同心同德才有鬼。
    互别矛头才是常态。
    二师兄往蒲团上一坐，二话不说，直接修行。
    大师兄也察觉到了老三、老四身上的异样表情，但是他懒得管。
    底下的人有矛盾，自己才好管理。
    底下的人和气一团，自己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只是，大师兄、二师兄这副表情落在老三、老四眼中就有了别样的含义。
    他们惊恐的低下头。
    “糟糕，师门所有人都叛变了，我是最后一个！”
    “还好忍住了，否则大师兄和二师兄就要清理门户了。”
    “跟着那位神秘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师父和师叔破阵几个月了，半点进展都没有，怕是老死也破不开。我得赶紧找下家。”
    于是，再抬起头时，老三、老四一脸轻松、平淡。
    大师兄反而疑惑起来。
    什么情况？
    刚才还怒气冲冲，一副要拼命的架势，怎么转眼间就风轻云淡了。
    难道眼花看错了？
    大师兄没有多想，闭上眼睛认真修行。
    因为老二整天除了修行还是修行，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肯浪费。
    很显然，老二不想当老二，想骑到自己身上当老大。
    大师兄不得不努力！
    如果哪天被老二翻身，不但自己丢人，自己的师父也跟着颜面无光。
    时间一点点流逝。
    地下没有日夜晨昏，几人也不会刻意的记录时间。
    谁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
    直到有人出声打破平静。
    老六看了一眼周围，“大师兄，粮食不多了，盐也没了，该进城采买物资了。”
    大师兄烦躁的睁开眼，“还好意思说，最近这几次做饭，做那么多干什么？还有盐，放那么多，齁死人了！”
    老六连忙低头，“是是是！大师兄说的是，是我不对。”
    这时候，老四睁开眼，不满的说道：“大师兄，你也知道六师弟出身富贵人家，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做过伺候人的事？他能给咱们把饭做熟就不错了，再苛责的话，有点儿说不过去吧？”
    大师兄脸色一沉。
    这几个家伙，什么意思？
    做饭做的难吃，反倒是自己的不对了？
    大师兄问道：“老三、老五，你们怎么看！”
    这俩人与大师兄同出一门，同拜一师，也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儿。
    以往有什么事情，他俩都是给大师兄帮腔。
    可今天，变了。
    老三咳了咳，“大师兄，采买物资也花不了几个钱，您要是不愿意去，我帮您跑一趟就是。”
    大师兄愣了一下，“什么叫我不愿意去？我怎么不愿意去了？”
    老五立刻拱手，“那就有劳大师兄了！大师兄放心，这里交给我们，绝对不会有问题。”
    “嗳……不是……”
    可是这时候，众人都闭眼修行，谁也不搭话。
    平常又是什么杂事，大师兄都是支使其他人。
    比如之前老六没处理好，派老五拍一趟，老五乐得屁颠屁颠。
    可今天，舔狗没了。
    老三和老五都一门心思修行，根本没有帮忙跑腿的意思。
    大师兄脸皮上哪里还挂得住。
    采买物资不是什么大事。
    可问题是，一来一回要浪费不少时间，这段时间里，大师兄没法修行，但老二埋头苦修，说不定哪天就提升了呢？
    大师兄暗道：不行，就算去，也不能我自己一个人去。
    “老二，起来起来，咱们一块儿去采买物资。”
    “师兄，我正在突破关头，不能分心。这次你去吧，下次换我。”
    老二说的也不算错。
    合情合理。
    可问题，大师兄不想让他突破啊。
    “老二，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兄弟几个，谁不是整日修行？谁没有突破的关头？你的修行是修行，你的突破是突破，其他人的就不是吗？”
    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
    老五率先鼓掌，“好！大师兄说得好！”
    老三也跟着表态，“对！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眼睛里容不得一粒沙子！”
    大师兄心中感慨：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老三老五，还是以前那个模样，自己放的屁都是香的！
    大师兄冷哼一声，“老二，你拖一天，大家就要饿一天，你拖十天，大家就要饿十天。难不成，你的修行比大家的身体更重要？”
    老六连忙打圆场，“二师兄，要不这样，你向大师兄服个软，认个错，这次我替你去了吧。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二师兄听到这话，瞬间双目瞪圆。
    牙齿咬得咯咯响，拳头也在迅速充血，变硬。
    老四也跟着点头，“是啊二师兄，咱不能为了这点小事儿叫大师兄去告状啊！”
    大师兄瞬间怒了，“老四你什么意思，我会为了这种屁大点的小事儿去告状？”
    “嗬！大师兄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也不差这一件啊！”
    现场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老四、老六跟老二都是魏氏的徒弟，另外三个是智氏的徒弟。
    双方本就不对付，这次不出意外又杠上了。
    原本，双方吵几句也就罢了。
    谁也不会把骂战无休止的继续下去。
    毕竟，时间宝贵。
    可今天不知怎么，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这火越拱越高，怒气越来越大。
    到最后，大师兄也察觉不妙。
    再这样下去，估计就要拔剑相向了。
    真要闹到那一步，谁对谁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不能服众，没有统帅能力，这大师兄的位置怕是要不保。
    于是，大师兄见好就收。
    “罢了罢了！都少说两句，坐下，坐下！”
    安抚了众人，大师兄说道：“老二，我知道你正在突破关头，心里着急，可是你先别急！以往有什么事儿，大家能做的都做了，也不麻烦你。可你也不能一直什么都不干是不是？”
    众人纷纷点头。
    二师兄心中恼火，却也说不出话来。
    大师兄故作大气的说道：“这样吧！今儿个我以身作则，陪你走一趟，把物资采买了。”
    见老二既不动弹，又不说话，大师兄面色一沉。
    “老二，我都后退一步了，你还要咄咄逼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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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1章

    岳川一直在暗中窥视几人。
    看到大师兄与二师兄的对决，岳川仿佛看到一场六卿世家的倾轧。
    谁都不服谁，谁都想干死其他人，但是又心有顾忌，不敢明火执仗。
    天大的事，落在一个国家头上都不算事儿。
    但是鸡毛蒜皮的事落在六卿世家身上，大概率是要见血！
    六卿世家从来不是铁板一块。
    武动乾坤、智定天下也不可能有什么过命的交情。
    连带他俩教的徒弟们也一样。
    大师兄、二师兄上路了。
    然后被岳川截胡了。
    同样的地点，不同的是，岳川这次同时审讯两个。
    一手判官笔，一手生死簿，旁边是缓缓转动的六道轮回。
    “我就开门见山的直说了，我对天子陵墓很感兴趣，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一个小小的忙。”
    大师兄瞬间问道：“什么忙？”
    二师兄瞬间瞪圆了眼睛，仿佛在说：卧槽，你个软骨头。
    大师兄懒得理会身边的蠢货，拱手说道：“前辈，您想做什么事情，我都全力配合。只是希望前辈能除掉这个家伙！”
    被大师兄手指戳着面门，老二怒了。
    “放你娘的屁！你个忘恩负义的白眼儿狼，师父和师伯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你！”
    大师兄不以为耻，反而笑着说道：“前辈，您看到了吧，这家伙脑袋瓜子一根筋儿，留着它就是祸害，只会坏了您的大事。”
    二师兄暗骂一声上当了。
    可是想改口已经来不及了。
    岳川饶有深意看了一眼大师兄。
    “不错！有决断，而且有急智！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明白处境，而且出卖同门，还能用语言设置陷阱，让潜在的竞争者自己跳进去！很好，很好，不愧是智定天下的高徒！”
    大师兄沾沾自喜的说道：“前辈看得起我，才留我一条性命，前辈这般抬举我，我岂能不识抬举？”
    岳川点了点头，“很不错！可是，我这件事需要你们俩以一起配合！你们两个，少一个都不行！”
    听到这话，二师兄长舒一口气。
    不管怎么着，这条狗命算是保住了。
    大师兄则脸色一沉，心中暗道一声糟糕。
    这下子，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以后跟老二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但是大师兄转念一想，如今二人都卖师求荣，大哥不笑话二哥。
    老二再怎么不乐意，也得忍着。
    于是，大师兄问道：“请问前辈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忙？我们又该如何配合？”
    岳川指了指老二，“你先问问他，愿不愿意配合。”
    大师兄瞬间转过身去。
    “老二，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可别脑子一根筋儿！”
    二师兄冷哼一声。
    虽然很想弄死大师兄，可如果弄死他的代价是搭上自己，二师兄坚决不干。
    “前辈，您说吧，我愿意配合！”
    岳川呵呵一笑，“好！不错！”
    心念一动，六道轮回缓缓关闭。
    大师兄、二师兄身上的吸扯之力也瞬间消失不见。
    只是，六道轮回的力量深深烙印在它们脑海中，灵魂深处，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
    岳川说道：“你们师父、师伯下次打开封印缺口，跟你们传话的时候，你们想办法说进去帮忙。”
    大师兄心中暗道：这不难啊，给师父帮忙，又不是给师父送终。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呢？”
    “进去之后我们该怎么办？”
    岳川说道：“简单！跟他俩套话，了解一下天子陵墓的封印情况、原理，还有破解之策。这方面的信息，越多越好。”
    大师兄难以置信，“就这？”
    岳川点头，“怎么？你嫌少？”
    “不是不是！”
    大师兄连忙低下头。
    按理说，对方大费周章把自己抓过来，就算不是让自己欺师灭祖，肯定也会胁迫自己做一些很过分的事情。
    然而，对方没有，只是让自己去帮忙。
    话说回来，给师父帮忙分忧，这不是自己原本就该做的事情吗？
    二师兄也差不多。
    这感觉，就像绑匪费尽心思绑了一个肉票，结果不勒索钱财，反而告诉肉票，你回去之后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少谈恋爱，多孝顺父母。
    这叫劫匪？
    这分明是正道之光！
    岳川扬了扬手中的生死簿。
    “你们的生死，全在我一念间！不但是你们这辈子的生死，还有你们下辈子的生死，以及生生死死！”
    两人瞬间想到刚才看见的六道轮回。
    师父他们在穆天子陵墓外围打了个洞，为了打这个洞，前前后后忙活一甲子的时间。
    自己第一次看到那个洞的时候，心中的震撼无与伦比。
    可是现在……
    毛毛雨了！
    眼前的高人，直接在六道轮回上打了个洞。
    这说明什么？
    高人就是高人，自己师父跟高人比起来，啥也不是！
    “高人，我们探听到秘密之后呢？怎么转达给您？”
    岳川高深莫测的说道：“你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至一思一想，都在我的监察之中。我对你们，无所不知！”
    一句话，令大师兄和二师兄灵魂颤栗。
    刚刚生出的某些小心思也像肥皂泡一样，怦然破裂。
    岳川打了个响指，地面缓缓蠕动。
    随即，二人的尸体从土中浮现出来。
    岳川撤去魂咒的力量，低声道：“好了，趁热，进去吧！”
    话音刚落，身体中就传来一阵不可抗拒的吸力。
    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大师兄和二师兄同时睁开眼睛，随即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他们背靠背，瞪大眼睛扫视周边。
    然而，什么都没有。
    除了泥土，蛛网和草根，一点儿跟活人相关的事物都没有。
    大师兄咽了口唾沫，“老二……你说……咱们是不是见鬼了？”
    “切！咱们不是刚刚当了一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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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2章

    大师兄和二师兄回到天子陵墓的时候，一个顶着熊猫眼，一个嘴角沁着血，说话还漏风。
    破相了，全都破相了。
    剩余四人见状，纷纷关心起来。
    “大师兄，你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
    “是啊大师兄，你说是谁，我们弄死他！卧槽他祖宗十八代，竟然敢打我们敬爱的大师兄。”
    “二师兄，哪个驴马日的狗东西，竟然敢在二师兄头上动土。”
    “二师兄，到底是哪个爹死娘偷人的干的！”
    大师兄和二师兄同时火冒三丈。
    可是对视一眼，又同时背过身去。
    “没事没事，我这是与人切磋一番，技不如人。”
    “咳咳，我也是。”
    四人左看看、右看看。
    “该不会是你们俩切磋了一番吧？”
    大师兄立刻一甩袖子。
    “他？他哪里是我的对手？我一只手都能打死他！”
    二师兄瞬间不乐意了。
    “看不起谁呢？有本事现在试试，我叫你用三只手，看你能不能赢！”
    现场瞬间呛起来。
    可是劝架的四人心中同时一松。
    很好！
    很不错！
    现在都是自己人了！
    闹了一会儿，终究是没打起来。
    平常死命修行的二师兄这会儿也没心情修行了。
    依旧是盘坐在蒲团上，但双眼空洞，神游天外。
    大师兄也差不多，满脸伤痕，满腹心事。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还是老六打开了话匣子。
    “各位师兄，我入门最晚，修行时间也最短，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尤其是关于长生的……我想问师兄们一句，长生真的存在吗？”
    众人集体沉默。
    如果是以前，这种老六发言早就被呵斥了。
    长生是师父们的追求，是毋庸置疑的。
    琢磨这个问题，就是道心不坚。
    即便心中有所疑虑也不敢表露出来。
    然而今天，所有人面色各异，大师兄也出奇的没说话。
    老六拱手行了一礼，“大师兄，你入门最早，修行最久，师父对你也最是宠信，你肯定知道长生吧！”
    一瞬间，所有人都望向大师兄。
    后者眼睛眯起，视线如刀，在老六脸上来来回回划拉，仿佛要把这张脸割烂切碎。
    只是，老六没有畏惧，没有退缩，目光直勾勾与大师兄对视。
    很快，大师兄就败下阵来，转移视线看向旁边。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心中越发恍然。
    “大师兄，你长生了没有？”
    “大师兄，你今年多少岁了？”
    “大师兄，你还能活多少年？”
    大师兄脑门上青筋直跳。
    他握着拳在嘴前咳嗽几声，说道：“长生，乃师父和师叔毕生追求的事情，我虽然修行日久，可终究成就有限，最多也就是年延益寿，距离长生不老还差远了，至于日月齐辉、天地同寿，更是遥不可及啊！”
    说这话时，大师兄满脸的遗憾和向往。
    长生，谁不喜欢呢？
    其他几人也都暗暗点头。
    老六又问道：“大师兄，世上有没有长生的存在呢？”
    听到这话，大师兄瞬间沉默。
    如果是以前，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说“没有”。
    毕竟自己师父和师叔是当今之世最强的人。
    他俩都没有长生，其他人怎么可能长生。
    但是遇到神秘而强大的高人后，大师兄犹豫了，迟疑了。
    轻易打破自己的土遁，令自己的身体和灵力全都无法施展。
    那是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比绝望更加绝望。
    更绝望的是，死后魂魄也无法逃脱，还得继续受折磨，无法入轮回。
    即便入了轮回，估计还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这叫什么事？
    一个掌控生死、主宰轮回的强大存在，长生对他而言不是小菜一碟吗？
    想到这儿，大师兄重重点头。
    “有！”
    大师兄本以为众人会发出惊叹、震撼的声音，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然而，没有！
    所有人都一副“果然如此”模样。
    这下子轮到大师兄震惊了。
    然后，大师兄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既然大家同时摊牌，就没必要装了。
    六人同时伸展腰肢，长吸气、长吐气。
    同门之间，第一次有了默契的感觉。
    大师兄说道：
    “师父和师叔活了两百年，算是高寿了。他俩年轻时周游列国，拜访过许多高人，也寻访过很多古迹，通晓各种古籍……”
    “按照师父的说法，长生并不难，鬼物天然长生，然而鬼物连‘生’都不算，又怎么称得上长生？即便如此，鬼物在世间活动，会受到种种限制，比如阳光、雷霆，都会对鬼物造成致命重创。”
    “鬼物长生的代价就是一旦死亡彻底消散，连重新轮回的机会都没有。某种意义上讲，鬼物的存在是透支了后续所有轮回换来的。新死时，鬼物会觉得自己赚大了，可是活了几十年上百年之后他们才明白，自己亏大了。”
    “精怪天生寿命悠长，等闲精怪都能活两三百年，有些强大的还能活四五百年。可精怪活到一定年头会招来雷劫，如果扛不过去，就会形神俱灭。”
    “所以，聪明的精怪都会压制修行速度，好好享受，以求在雷劫即将来临之前老死。那些苦大仇深的精怪才会玩命修行，修为迅速暴涨，然后为祸一方，要么被高人诛杀，要么被老天劈死。”
    “所以，长生真正的敌人并不是岁月，而是天地！”
    大师兄指了指头顶，又指了指身下。
    “这方天地就像小池塘，养不出大鱼，一旦哪个鱼个头过于庞大，必然招来天妒。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人亦然！”
    “嗯……这是师父和师叔说的，不是我说的。”
    其他几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些理论。
    他们本以为长生就是一种功法，又或者一种丹药。
    只要练了或者吃了，就能长生。
    却没想到，长生根本就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老六怅然若失许久。
    虽然是背着特殊任务来的，但他心中也眷恋着长生。
    现在，长生的美梦破了。
    “大师兄，如何才能破解这个局面呢？”
    大师兄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翳。
    他挣扎许久，最终声音低沉的说道：“师父和师叔说过，唯一的办法就是——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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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3章

    吃人，很震惊！
    但众人并不算意外。
    这本就是吃人的世道！
    对天子国君、公卿大夫们而言，人就是牲畜，可以劳作，可以祭祀。
    既然如此，为什么就不能吃呢？
    “大师兄，吃人怎么长生？”
    “就是，真要天天吃人，顿顿吃人，估计没多少年就天雷滚滚了吧。”
    但是也有人陷入深思。
    “古籍中记载，上古时代，很多鬼神妖魔都以人为食，那时候长生遍地。现在精怪鬼物都不敢以人为食，长生罕见。”
    “上古先民都信奉吃什么补什么，想要获得长生，肯定就得吃人！”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有的是之前与师父闲聊时的只言片语，有的是自己的猜测。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岳川就是搜魂也搜不出来，或者压根注意不到。
    但是经过六人拼凑，互相印证之后，一张拼图缓缓补全。
    最终，大师兄摆了摆手。
    “师父他们说的吃人不是这个意思！你们理解错了……”
    “啊？”
    “那是什么？”
    大师兄再次上指天、下指地。
    “这天下就像池塘，池塘里的鱼太多就会挤压空间，令大鱼无法伸展。你们想想，上古先民时代才多少人？现在又有多少人？这多出来的人，占用了多少空间？他们多占一份，大鱼不就少一份吗？等到池塘被小杂鱼填满了，就没有大鱼的生存空间了，到那时还怎么长生？”
    众人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
    上古先民时代人口稀少，但是每一个都实力强大，强者比比皆是。
    现在，人口多了十倍百倍，然而人们的平均水准一降再降，强者数量也少得可怜。
    大师兄说道：“当初轩辕战蚩尤，何等场面！天地借力，鬼神听令，打得山崩地裂、江河倒流。便是武王伐商，双方也能出动数十个悟道境强者，再看当今之世，唉……”
    其他人也纷纷叹气。
    虽然他们不是悟道境，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悟道境的失望。
    大师兄接着说道：“一百多年前，咱们晋国才三个悟道境，几个距离悟道境一线之差的人，就足以霸绝天下。这等实力都不说放在轩辕时代，就是武王伐商时代，也就是个小邦国的水平。”
    “所以呢，咱们师父和师叔认为，是天下人数量太多了，导致质量下降，必须减少一定数量的人口，才能令质量回升，重新回到前朝，甚至上古先民时代的水平。”
    “吃人，并不是啖其血肉，而是掠其精魄，占其气运，借他人补全自身。如此，自身强大的同时，天地也更加宽广，个人也有了更多的提升空间。长生有望！”
    这番话震惊了所有人。
    其中就包括旁听的岳川。
    相比之下，岳川心中的震惊更加强烈。
    因为……
    智氏老祖和魏氏老祖说的很对，很有道理。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很多例证。
    比如昂撒人奉行的“人类清除计划”。
    在该计划中，昂撒人也认为人口太多，引起质量的下降，要保持人类纯洁就必须清理某些劣等种族。
    具体指谁，无须赘述。
    在“人类清除计划”中，昂撒人认为至少清理掉一半的人口，最好是70%，这个世界才能平稳的运转。
    为此，昂撒人主导的世界到处挑拨战争，制造种族屠杀、清洗，最大手笔的就是一战和二战。
    战争之外，他们还通过贩卖独品等方式快速损耗全球劣质人口，还在某些印度等贫穷地区给女性绝育，以此控制人口增长。
    除此之外，还有转基因作物、毒疫苗等，也都是“人类清除计划”的一环。
    《复仇者联盟》中，灭霸打响指灭掉一半人口，并不是编剧一拍脑袋想出来的剧情，而是现实中的真实映照。
    华夏也有类似的思想，比如明朝小说《封神演义》。
    三教圣人所说的封神量劫，其中就有人口的原因，需要死掉一大批生灵去填坑挡灾。
    民间就有很多“替死”、“借命”的邪门法术。
    封神榜，不过是这种法术的升级版。
    按照这个思路去看历史。
    三国时代跟封神榜何其相似？
    魏蜀吴三国，将星荟萃，文臣谋士频出，无论战死的还是老死的，都青史留名。
    这一个时代涌现出的英杰，抵得上之后一千多年。
    类似的还有隋唐，也将星荟萃，草莽遍地。
    所以，三国和隋唐，是不是“封神榜”或者“人类清除计划”之类的阴谋呢？
    是不是某些金字塔尖的人，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策划的阴谋呢？
    那么，“天街踏尽公卿骨”，把门阀世家连根拔起的黄巢，真的只是因为考不上编制而掀桌吗？
    天子陵墓外，师兄弟们的“情报对账”还在继续。
    大师兄看了看左右，随即小声说道：“师父数十年前曾经搞过一次试验，把一种特殊的药物灌给普通人，同时让他们修行强健体魄的功法，借此提高身体承受能力。然后……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纷纷惊讶起来。
    “还有这事儿？”
    “成了没有？”
    “要是成了师父早就长生了，还会在这里挖坟吗？”
    大师兄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师父的试验成功了，也失败了。”
    “成功，是因为那几个普通人都活了一甲子以上，而且容貌保持他们服药时的模样，没有任何衰老。”
    “失败，是因为那些普通人失去了活人的一切特征，无法再吃五谷杂粮，甚至不能吃鸡鸭鱼肉。”
    “他们想存活，就只能吃人——字面意思上的吃人。”
    “之后师父放弃了试验，但是师父没有销毁那些试验品，而是任由它们流窜世间，隐匿各国。”
    听到这话，众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师父进行这种实验已经骇人听闻。
    事后竟然任由这些人流入各国，这不是祸祸乱天下吗？
    但是转念一想，师父说这方天地人口太多了，必须消耗一部分才行。
    公然屠城灭国，肯定会引起公愤。
    那就借刀杀人。
    借那些试验品的手，清理人口。
    有人为师父点赞，惊叹其手段。
    有人心惊肉跳，震撼师父的心肠。
    唯独老六，眼珠子一转，幽幽问道：“大师兄……咱们……会不会也是某种试验品？”
    寒意四起。
    本就阴寒的墓穴瞬间变成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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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4章

    众人再也没了交谈的欲望。
    因为他们都在思考同一件事。
    师父为什么要收自己为徒？
    师父教了自己什么本事？
    自己对师父有什么用？
    收徒如生子，都是为了传宗接代、传承衣钵。
    可如果师父长生有望，还有传承衣钵的必要吗？
    如果长生无望，那他们做的事情还有什么意义呢？
    再说教给自己的本事。
    好像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之所以传授自己修行，只是为了让自己更好地打杂跑腿。
    自己对师父唯一的作用就是鹰犬爪牙。
    这时候，大师兄抬起头，缓缓说道：“想要知道咱们是不是试验品，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主动提出帮忙，看看师父会不会让咱们插手陵墓的破解。”
    听到这话，二师兄豁然抬头。
    他心中暗骂：卧槽！
    之前神秘的高人让自己主动去帮师父破阵。
    可是自己搜肠刮肚也想不出，什么时候用什么理由提出这个要求。
    可是大师兄，三言两语，就把这话说出来了。
    而且说得如此自然，没有任何滞涩。
    谁都不会怀疑大师兄的用意。
    哪怕二师兄自己，即便明知其中缘由，也不会挑破。
    因为所有人有着共同的疑惑。
    所有人都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试验品。
    老六低声说道：“假如师父他们真的找到长生之法，肯定不会贸然使用，而是先拿咱们试验……或者说试毒！”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儿，狠狠扎进所有人心中。
    没错！
    穆天子要是有长生之法，他还会死吗？
    穆天子死了，他的长生之法还可信吗？
    师父和师叔肯定不会贸然相信。
    保险起见，只能找人试一试。
    而六个徒弟，就是最好的试验品。
    老六原本只是为了煽风点火，但是话一说出口，他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各种想法纷沓而来，潮涌而至。
    他又说道：“咱们师兄弟六人虽是同门，却一向不和，师父和师叔心知肚明却从不管束，为什么呢？”
    不等众人回答，老六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
    “因为我们根本不是真正的师徒，也不是真正的同门！对师父和师伯而言，咱们都是试验品，就像牛羊一样，根本活不到过年，又何必浪费感情。”
    大师兄开解道：“老六，你这话有点儿偏激了。”
    老六冷哼一声，“就算有真徒弟，也只能是大师兄你了，你跟我们不一样，当然不偏激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看向大师兄的眼神都变了。
    “大家不要听他胡说！”
    大师兄霍然起身，不知所措的挥着手解释。
    老六哈哈一笑，“他急了！他急了！你们看，被我说中了吧！”
    大师兄顺手摸向腰间。
    老六呵呵冷笑，“怎么？被我说中了，你还要灭口？”
    大师兄摇了摇头，将佩剑抽出一半，手指在剑锋上抹了一下。
    随即，他举起汩汩流血的手指。
    “我向天盟誓，对诸位师弟绝无隐瞒，更没有任何异心！今后无论任何事，我都愿与诸位师弟共进退！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听到这话，众人表情松动。
    三师兄也拔出剑，割破手指起誓。
    “我愿与师兄肝胆相照，同进共退！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其他几人思考之后，纷纷向天盟誓，以铭心志。
    收剑回鞘，几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大师兄说道：“对！这才是同门该有的感觉，之前那样，真是太别扭了。”
    “没错，大师兄说得对！同门就该像现在这样。”
    “大师兄，接下来怎么做，你说吧！”
    大师兄一掀衣摆，缓缓说道：“等！等师父叫咱们！”
    其他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师父和他们在封印上开了个盗洞进入陵墓，盗洞只有师父和师叔才能开启。
    自己在外面连封印在哪都不知道。
    “无所谓！正好借这个机会修行。”
    “别想了，多提升修为吧。”
    老六却撇了撇嘴，“修为再高有什么用？能打得过师父和师伯吗？他们教咱不知道留了多少手，再修也是白修。”
    一句话，众人集体破防。
    就连修炼最勤勉的二师兄也失去了苦修的念头。
    “是啊！修炼有什么用，就算突破了也比不过师父，既然比不过，为什么要修炼呢？”
    之前大家苦修，是觉得长生有望。
    现在，所有人都在担忧，如果自己是试验品，修炼得越刻苦，死的也就越快。
    这道理跟猪圈里的猪一样，吃的越肥，杀得越快。
    二师兄甚至都想甩袖而去。
    管它什么长生不长生的，逍遥自在最重要。
    可是想到神秘高人的指令，二师兄不得不重新坐回去。
    旁听中的岳川想了想，觉得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
    鬼知道得等多少天。
    于是，岳川运转力量，操纵周围的土壤。
    轰隆隆！
    一阵地动山摇。
    墓穴中的六人集体骇然。
    “地龙翻身！”
    “快！防御！”
    众人掐诀做法，为自己套上遁光。
    一旦墓穴塌陷，凭着遁光，多少也能往上逃一段距离。
    然而，周围很快就平静下来。
    正当几人精神紧绷，的时候，墓室中光华大作，一道道光芒勾勒的虚影凭空浮现。
    井口大的盗洞浮现出来，通过盗洞，能清晰看到天子陵墓中的场景。
    智氏冷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告诉你们，注意清理周边，防止有心人窥视吗？”
    大师兄慌忙跪地，“师父，并不是有人窥视，而是发生了地龙翻身！”
    智氏目光一转，看向其他几个弟子。
    被看到的弟子立刻点头，“没错！刚才地龙翻身了，还好威力不大，否则我等危矣！”
    智氏这才表情缓和。
    低头俯首的大师兄心中暗道：师父明显不信任我，还要通过其他人来佐证。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一点儿呢？
    因为大家有矛盾，所以不可能拧成一股。
    在面对师父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拆台、告密司空见惯。
    这也是智氏和魏氏控制六人的方法。
    很简单！
    但是很实用！
    “哼！你们多加小心，我俩继续破阵，为你们寻找长生之法！”
    大师兄连忙抬头，“师父且慢！”
    智氏疑惑的看过去。
    大师兄神色如常的说道：“师父，这里没有什么危险，留下一两人值守足够了。我愿意与师父、师叔一同，破解阵法！”
    其他几人听到这话，连忙装出激动、迟疑、担忧、畏惧的表情。
    总之，各有各的想法，没有一个重样的。
    智氏思考许久。
    在众人即将放弃的时候，他缓缓点了点头。
    “好！老三老四，你们二人在外值守，其他人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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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5章

    四人鱼贯进入盗洞。
    威压临身，四人只感觉浑身一重，周边的空气都像水银一样凝滞起来。
    智氏老祖看了几人一眼，这才说道：“凝神静气，放空心灵，不要与那股力量对抗！”
    四人依言而行。
    很快，他们就感觉浑身轻松起来。
    仿佛飘荡的风筝。
    任凭你怎么推拉牵扯，只要我不反抗，就能快乐得飞起来。
    智氏老祖点了点头。
    “不错！你们都很不错！想当初，我们二人遇到这股力量时，惊慌失措，苦苦捱了三天三夜！”
    魏氏老祖顿时哈哈大笑。
    “真不错！你们这心理素质，比我们二人强多了！”
    四人干笑着谦虚起来。
    “哪里哪里，我们怎么能比得上师父呢。”
    “师叔，我们一无是处，也就剩下傻大胆了，能跟您老人家比。”
    几人心中却同时想到：并非我们傻大胆，而是刚刚经历了一次类似的……哦不，比这个更加恐怖的场景。
    他们同时想起遁光破碎，被封在泥土中的场景。
    周遭的泥土牢不可摧，坚不可破。
    无论身体还是灵力，都无法动弹分毫。
    绝望！
    无边的绝望！
    跟那时候比起来，眼前这根本就是小意思。
    被几个徒弟彩虹屁的吹捧，二人老怀大慰，哈哈不断。
    这时候，老六缩着脖子左右打量。
    “咦，师父，咱们怎么不进去啊！？”
    智氏老祖的笑声戛然而止。
    为什么不进去？
    当然是进不去！
    要是能进去，还会站在这里？
    老五跟着说道：“师父，这么长时间了，您应该破解不少封印了吧？”
    智氏老祖咳了咳，“这是穆天子的陵墓，与其他天子陵墓有所不同。破解有点困难，嗯，还需要慢慢摸索头绪。”
    老六问道：“那就是毫无头绪了？”
    智氏老祖看了一眼这个师侄儿，强忍着一巴掌拍出去的冲动。
    倒是魏氏老祖，哈哈大笑起来。
    智氏老祖吃瘪，让他吃瘪的还是自己徒弟，魏氏老祖觉得面上有光。
    老六转头问道：“师父，师伯说穆天子的陵墓与其他天子不同，也就是说，你们还盗……哦不，还研究过其他天子的陵墓？”
    魏氏老祖也不掩饰，“当然！其他天子的陵墓如出一辙，唯独穆天子，陵墓中多了一些异域的东西，这个有点棘手。”
    说话间，魏氏老祖指了指远处的城门。
    又指了指城门外两个高大的石雕。
    然后弹指摄射出一道灵力。
    灵力如箭，直击石雕。
    然而，距离石雕还有百步的时候，一道光斑浮现出来。
    那光斑大概有门板大小。
    灵力打在上面，就像打在水面，除了掀起几道轻微的涟漪，就什么都没有了。
    魏氏老祖双手连连挥舞，灵力飞蝗般的冲击出去。
    一块又一块光斑凭空浮现，接下魏氏老祖的攻击，随即隐没不见。
    “看到了吧？”魏氏老祖捏了捏手指，低声道：“城墙外有一层无形的结界，这层结界会阻挡一切外物，无论活人还是灵体，都无法跨越。”
    智氏老祖接着说道：“这段时间，我们围着陵墓转了一圈，用这种骚扰型的攻击试探了每一个方位，每一个角落。结果发现结界无处不在，仿佛蛋壳一样。”
    老六眼睛一亮，“师伯，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天圆地方？”
    陵墓四四方方，宛如一座城，城门外还有一片延伸的土地。
    这块土地上方是蛋壳般的结界，不正应了那句“天圆地方”吗？
    魏氏老祖冷哼一声，“天圆地方是这么理解的吗？以前教你的东西，都学狗肚子里了吗？”
    老六嘿嘿一笑，挠着头说道：“徒儿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随即，他转了转眼珠子，“师父，既然地面上无懈可击，那为什么不从地下挖掘呢？”
    魏氏老祖摇头，“此地五行之力自行运转，又有星辰之力弥漫，与外界不同，遁术无法施展。而且我们挖掘过了，地下一样有结界，而且更坚固。”
    智氏老祖说道：“管圣在城池营造中说过，地有五龙，金木水火土，其中地骨金龙最为坚硬，城中若有地骨金龙，便固若金汤，如果再有地灵土龙，土气源源不断滋养城池，防御力更加持久。穆天子这座陵墓五行之力俱全，不是那么好破解的。”
    大师兄第一个表态：“师父！我们就是过来协助您破解封印，寻求长生大道的。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事情，您尽管吩咐。”
    其他人都想起了自己的“任务”，纷纷表态，请求出战。
    智氏老祖哈哈一笑，“这个任务，有点危险。”
    大师兄头皮一紧。
    连师父都说危险，肯定不会太轻松了。
    但是转念一想，横竖都是一刀，早晚都是一死，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死了，被神秘强者招魂过去，下辈子无忧了。
    于是，大师兄单膝跪地。
    “愿为师父赴死！”
    智氏老祖心中一颤。
    他没想到徒弟对自己如此赤诚。
    这种感动仅仅维持了一瞬间，智氏便恢复如常。
    他转眼看向其他三人。
    后者也纷纷跪地。
    “愿为师父、师叔（师伯）粉身碎骨、肝脑涂地！”
    “好！好！好啊！”
    魏氏老祖哈哈大笑，指着身前两只巨大的石雕说道：“此地一共三重守御，第一重是你们刚才看到的结界，第二层是那两个大门，当我们破解城门时，那两个畜生就会动起来，阻止我们。而你们……你们的任务就是把它俩引走，给我们争取时间。”
    听到这话，四人同时仰头，望向城墙两侧。
    城墙高十丈，两个石雕脚下的石座都有一丈高，石雕头顶都快到城墙顶端了。
    中原传统的石雕大都是异兽造型，与墙体并不连接。
    而这俩不同。
    城墙处有一个洞窟，石雕半边身子贴合在城墙中。
    左侧石雕手中拄剑，右侧石雕手中持戈。
    虽然一动不动，却自气度森严。
    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面庞。
    但直视它们时，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油然而生。
    毛骨悚然！
    不可战胜！
    而自己，要带着这两个大家伙四处溜达。
    话已出口，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深呼吸的同时，四人同时想到：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早死早超生！当然，死之前能多套点儿情报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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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6章

    魏氏老祖和智氏老祖向后退去，同时掐诀做法。
    大袖一挥，飞沙走石，烟雾缭绕。
    二人的身影以及气息全都消失不见。
    大师兄见状，顿时明白，轮到自己了。
    他右手持剑，左手运转灵力从剑脊拂过。
    剑身上的铭文篆字陆续激活，一股锋锐的气息弥漫开来。
    其他三人也同时拔剑，施展各自手段。
    与之前魏氏老祖的演示不同，现在四人是全力一击。
    他们同时飞身跃起，斩在结界同一区域。
    轰！
    之前细雨涟漪的结界激烈震荡起来。
    大师兄低声吼道：“加把劲！”
    说罢，大师兄原地一个转身，剑身灵力喷薄，原本不到四尺的剑身瞬间涨到一丈。
    就像是铜剑等比例放大的光之巨剑。
    巨剑上的花纹清晰可见，铭文符篆光芒耀眼。
    轰！
    不等结界回弹，大师兄的攻击已经落了下来。
    光之巨剑落点处，一道道裂纹爆散开来。
    紧随其后的又是三道巨型剑光。
    强大的攻击超过结界承载极限。
    伴随着“咔擦”的碎裂声，一道裂隙现了出来。
    只是下一瞬，周围光芒升腾，五行之力弥漫，尝试着修复结界。
    大师兄吼道：“给我开！”
    手指再度拂过剑脊，灵力灌注之下，剑光再度膨胀。
    随即，大师兄双手持剑下插，仿佛竹竿搅大缸，对着好不容易开拓出来的裂隙一通摧残。
    灵力摩擦，火花迸射。
    破损边缘处，一道道五彩的丝线状纹路浮现出来。
    那是阵法！
    只是大师兄无心观察，他再度一搅，把裂隙扩大。
    “进！快进！”
    其他三人见状，蜷缩着身子冲了进去，大师兄也跟着窜了进去。
    身后，裂隙迅速弥合。
    四人气喘吁吁的回过头来。
    虽然不累，但是太惊悚了。
    如果进的慢的话，说不定会被卡在墙里，也有可能一分为二。
    调整了一会儿，四人抬头，看向一左一右两座石雕。
    老六问道：“大师兄，怎么打？先打哪个？”
    大师兄深吸一口气，“你觉得，咱们打了一个，另一个会不会也跟着动起来？”
    大家一琢磨，好像还真是这样。
    “管它呢，直接干吧！”
    说着，老六脚尖在地上一点，身子飞掠而起。
    贴着地面飞行一段距离，随即飞身跳起。
    视线一点点与石雕平齐。
    老六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我他娘的傻了吗，为什么不直接飞进去？
    念头一起，老六立刻向上冲去。
    “唰！”
    老六浑身一激灵，连忙把长剑架在身前。
    右手持剑，左手托着剑身，浑身灵力暴涨，悉数灌入剑中。
    “哐！”
    老六只觉得眼前一黑。
    自己就像铁锤下的西瓜，唯一不同的是，西瓜只能贴着地，无处可逃。
    而自己，顺着冲击的力道向后飞去。
    “轰！”
    老六后背撞在结界上，一股逆血从口中喷出。
    “师弟，你怎么样？”
    大师兄第一个冲过来，抓住老六的手腕感应了一下。
    “脏腑位移，问题不大。不过师弟还是要小心为上。”
    老六心中一暖。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师兄的关怀。
    无论是真的关怀，还是虚假的做戏，老六都感觉无比的温馨。
    “多谢师兄。”
    大师兄心中一颤，触电似的收回手，笼在袖子里捻来捻去。
    “师父和师叔看着呢！我们要加把劲儿！不能懈怠！”
    说完，大师兄一甩手中长剑，向回走去。
    听到这话，老六心中一凛。
    没错，后面有督战队。
    自己不能表现出异常，否则便会引起师父的怀疑。
    不过，老六心中骂开了。
    不能飞进去，师父他们为什么不说？
    “轰隆隆！”
    “咔擦擦！”
    两个石雕同时动了起来。
    他们抬腿走下石座，巨大的脚掌重重砸在地上。
    那一瞬间，整个地面都因之颤动起来。
    几人心中生出一种错觉。
    脚下不是大地！
    而是一艘船。
    现在，一个超级吨位的家伙上了船，所有人都感觉上下颠簸、左右摇晃。
    生平第一次，他们对“厚德载物”有了新的认识和了解。
    大师兄低声提醒道：“此地与外界不同，大家小心，不要被固有的认知和经验误导了！”
    老六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说道：“比如他们很大，我们心中会误以为它们很笨重。实际上，并不是！”
    其他人纷纷点头。
    刚才，他们看得真切。
    持戈的石雕猛然一击，长戈扫向浮空的老六。
    那一击快，而且准。
    老六甚至都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打飞出去。
    从极静到极动，只是一瞬间。
    这哪里是笨拙的石雕？
    轰！
    持剑的石雕瞬间跨越百步，直接出现在几人上方。
    大脚踏下，几人四散奔逃。
    老六高声道：“跳起来！”
    三人同时会意，足下生风，飘飞出去。
    下一瞬，巨足狠狠扎入地面。
    就像石头落入水中，地面呈现出四五道涟漪状的环形波纹。
    又像铁锤敲在弹簧板上，泥土和砂石纷纷崩起，万箭齐发似的攻向四人。
    见状，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可怕！
    真是太可怕了！
    如果刚才没有飞起来，而是循着本能反应辗转腾挪，又或者懒驴打滚。
    现在怕是比老六还惨。
    一旦被震荡定在原地，石雕手中的剑瞬间斩落，哪里还有活的可能。
    大师兄一个蛇皮飞行避开持戈石雕，随后大喊：“分头跑！”
    老六补充道：“不要跑太远，千万别把它们引到其他城门处了。”
    其他二人同时点头。
    确实有这个可能。
    如果把它们带到其他城门，说不定会激活其他石雕。
    几人前脚刚走，智氏老祖和魏氏老祖瞬间现出身形。
    他们没有任何犹豫，随手一击在结界上撕开一道缝隙。
    站在城门前，两人仔细打量。
    智氏老祖说道：“城墙上方也有结界，而且肯定陷阱密布，城门是唯一的出路，自然也是唯一的入口。”
    魏氏老祖拧了拧脖子，“城门有五行之力守护，根本不是强攻能破开的，我之前打了那么久，连皮毛都没破开。一定有技巧。”
    这一次，他不敢再蛮干了。
    一旦引发五星灵气躁动，自己不死也得脱层皮。
    不能力敌，只能智取！
    智氏老祖盘膝坐下，仔细观察。
    从大门的材质，到门上的纹路，以及一排排大铜钉的数量、位置、布局等。
    甚至一个个比对，试图寻找其中的规律、破绽。
    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魏氏老祖则左右走动，还爬到石雕基座上摸索。
    “那两个破石头打碎了还能恢复，磨成石粉也能一点点还原，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智氏头也不抬的说道：“地灵土龙，能源源不断修复城墙，以及城内建筑，两个石雕算什么。”
    魏氏老祖点了点头，“要是能让那俩大家伙帮咱们开门就行了。”
    智氏老祖浑身一震，“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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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7章

    “我说，那俩看门的，要是能把门给砸开就好了！反正它们死了还能恢复，就算触发大门的陷阱也无所谓。”
    智氏激动地原地坐起。
    “你说得对！没错，就是这样！它俩本来就是看门的，开门自然也是它们的职能。换句话说，它俩就是大门的钥匙。”
    说到这儿，智氏老祖一拳砸在自己掌心中。
    “我真是老糊涂了，竟然连这个都没想到。之前都是把它俩打死了，引发陷阱。这次把它们调走，陷阱却没出现。”
    魏氏老祖愣了一下，“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不能？这俩破石头再强，也不是咱们的对手，说白了就是两个样子货。你想想天子身边那些仪仗，除了好看还有什么用？”
    魏氏老祖想了想，“拿东西！”
    天子身边的仪仗，主要职责并不是护卫。
    寻常刺客根本不可能靠近天子，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足够刺客喝一壶了。
    能七进七出杀到天子面前的强者，也不是仪仗能挡得住的。
    说白了，天子仪仗就是一群样子货。
    长得五大三粗，膘肥身健。
    真正的战斗力并不重要。
    甚至，天子仪仗手中拿的也不是武器，而是仪器。
    比如金瓜这种重兵器，战斗中根本不实用，但就是好看。
    除了兵器，还有扇、幡、幢等。
    智氏老祖笑了，“那你猜，它们拿的是什么东西？”
    “难不成是钥匙？”
    “有可能！”
    “那现在怎么办？”
    把它们引过来。
    二人立刻招呼弟子。
    “把它俩引过来。”
    四人一路狼狈逃窜，早就苦不堪言。
    此时听到师父的话，如逢大赦。
    很快，石雕就回到了城门处。
    两名老祖承接攻击，与石雕战成一团。
    智氏老祖悬浮在空中。
    石雕一剑斩下来，智氏老祖袖子一甩，门板大小的符篆凭空浮现。
    轰！
    石头巨剑被拦截一瞬，石雕加大力气的瞬间，符篆怦然破碎，石雕失去平衡，跌跌撞撞向前冲去。
    智氏老祖侧身避开，并且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踹出一脚。
    石雕刚刚维持起来的平衡再度被打破，轰隆一声摔在地上，仿佛攻城柱，一头撞在城门上。
    轰！
    烟尘弥漫。
    石雕缓缓爬起。
    可是刚要站起来，就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魏氏老祖一手背在身后，一手轻松架住长戈。
    石雕发力，魏氏老祖身下的地面缓缓下陷，不多时就出现一个陨石坑状的凹坑。
    可是下一瞬，魏氏老祖手掌发力，做了一个类似过肩摔的动作。
    不知几万斤重的石雕瞬间双足离地，向城门飞去。
    刚刚爬起来的持剑石雕还没站稳就被撞飞出去，两者同时砸在城门上。
    “哗啦啦！”
    “轰隆隆！”
    巨石摩擦，烟尘飞荡。
    诸弟子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师父的实力吗？”
    “好强！”
    “把我们打得死去活来的敌人，在他们手上就像小鸡崽一样。”
    “我觉得，师父他们不想打死石雕，已经在收着力道了。”
    两个老祖同时冲了上去，与石雕战成一团。
    他们站在城墙的铜钉上，引诱石雕出手。
    石雕上劈下砍，前戳后刺，武器和拳脚不断落在城门上。
    嗡！
    一道震荡传来。
    随即就是一连串机扩转动的声音。
    众人看过去。
    却是城墙上的一根铜钉，在石雕的攻击下旋转着缩了进去。
    智氏老祖哈哈大笑，“果然如此！”
    找到方法的两人精神一震，继续引诱石雕攻击自己。
    只不过，他们精准控制攻击落点。
    很快，第二个铜钉也被打了进去。
    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在开阔的空间中东躲西藏，还被打得吐血，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
    师父他们就在城墙前这方寸之地，同时应对两个石雕的攻击。
    完全躲避每一击尚且不算，还得控制石雕的攻击落点。
    这叫什么？
    实力！
    除了实力，还有强大的掌控力！
    掌控全局！
    无视敌人攻击的同时，还能把敌人的攻击为我所用。
    全程牵着敌人的鼻子走。
    “师父和师叔，果然强大！”
    “当然，咱们也功不可没。”
    “对对对，如果没有咱们扛下了百分之一的攻击，师父和师叔他们哪有机会扛住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九呢？”
    过了没多久，最后一根铜钉也旋转着缩进门中。
    石雕轰隆一震，僵在原地。
    随即，它们一左一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走上石台，半边身子隐没在墙窟中。
    一番恶战，它们早就缺胳膊少腿，残余的躯体也处处裂痕、缝隙。
    手中的武器更是只剩一个握柄。
    然而，它们踏上石台的那一瞬间，土气弥漫，光芒升腾。
    破碎的身体一点点愈合，残缺的肢体一点点生长。
    一切，都仿佛初见。
    魏氏老祖和智氏老祖长舒一口气。
    随即，众人目光全都落在高大的城门上。
    距离穆天子陵墓只有一线之隔。
    推开这道们，就能窥视长生的秘密了。
    但是，智氏老祖心中迟疑。
    “这么简答？会不会是陷阱呢？”
    魏氏老祖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这也叫简单？
    也就是自己二人，换成其他的，就算千军万马也得死在这儿。
    魏氏老祖扎了扎衣袖，寻找好发力的位置，刚要推门，却被叫住。
    “慢！叫他们来！”
    说完，智氏老祖朝身后招了招手。
    “好了！长生的秘密，就在里面了，咱们一起进去吧！”
    如果是之前，诸弟子一定会傻傻地叫出声来。
    可是现在，他们都留了一个心眼。
    他们心中疑惑，自己是不是“试验品”。
    如果之前还半信半疑，那么现在就彻底明白了。
    他们，所有人，都是试验品！
    只不过是比较高级的试验品。
    不过，他们没有选择。
    大师兄做出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招手道：“诸位师弟，来来来，与我一同开门！”
    老六也连忙跟上，双手抵在城门上。
    无论门后有什么。
    他们都毫无畏惧。
    大不了一死！
    就算了，也没什么好怕的！
    “准备！推！”
    四人脚掌撑地，双手抵在城门上，蜷缩的身体一点点绷直、绷紧。
    城门微微晃了晃，发出“嘎吱”的响动。
    然而，仅此而已。
    四人咬牙切齿，肩膀抵在城墙上，随后又把头也顶了上去。
    城门再度“嘎吱”。
    终于，一条缝隙现了出来。
    光芒从门缝中溢出。
    就像裁开黑暗的刀锋！
    老六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危险！快躲开！”
    然而，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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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8章

    岳川心中一动。
    因为生死簿上传来悸动，有人死了。
    魂咒使出，老五的身影立刻浮现出来。
    他的魂魄分成了左右两半。
    等分处，还残留着一道金色光芒。
    岳川使用魂咒为老五恢复三魂七魄的状态，顺便将那道能量摄取过来。
    很快，老五的记忆浮现在岳川心中。
    进入陵墓之后，就失去了联系，岳川也不能通过生死簿窥伺老五。
    但是老五死后，所有的信息都浮现出来。
    “天圆地方？守卫石雕？还有城墙上的机关……它们竟然用这种方法破解了机关。”
    最终，老五的记忆定格。
    一柄金黄色的长刀从门缝斩落，靠近门缝的老五正是旧力耗尽，新力未生。
    虽然看到了危险，却无法闪避。
    再说了，这金黄色长刀的速度比石雕更快、更准。
    还没临身，强大的气息就已经锁定了老五。
    一刀两断！
    不但身体，就连灵魂也受到重创。
    岳川淡淡说道：“还好，你遇到了我，否则，你灵魂上的伤势无法愈合，即便转世也是痴傻。”
    老五恭敬地跪倒下去，“多谢前辈相救！”
    岳川点头，“嗯，你为我做事，我自然不会对你坐视不管。”
    听到这话，老五心中一暖。
    自己给师父鞍前马后跑腿，处理各种大小事务。
    到头来，却被师父当成挡箭牌。
    陵墓中陷阱重重。
    第一次进入陵墓，一切都是未知。
    谁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更不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
    一切的一切，都得用命去趟。
    而他们几个，就是专门用来填坑的。
    看到老五沉默不语，岳川说道：“这一次，我也救不活你了。说吧，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老五明白，自己尸骨无存，不可能再还魂了。
    “前辈，我若不去轮回，成为鬼物会如何？继续修行，会有什么成就？”
    岳川说道：“你生前修为平平，连元神都没修出来，一身修为尘归尘、土归土，即便做鬼，也是最低级的小鬼。没什么必要！”
    老五无奈的低下头。
    精气神合一，与灵魂相融，修成元神。
    如此一来，就有了元神出窍的能力，战斗中也有了诸多强大法门。
    最重要的是，元神能摆脱肉身的限制。
    即便失去了肉身，依旧能存在，就是做鬼也是带着修为的鬼。
    “可惜了，生前只是一步之差，一步之差啊。”
    岳川淡淡说道：“修行之道，一步之差便是天壤之别，没什么好遗憾的，你重新再来吧，相信你下辈子，会顺遂许多。你今生无法跨越这一步，那就俯下身去，为下一世做台阶。”
    如果老五不去轮回，岳川也会看在为自己做事的份儿上帮其安排一个差事。
    城蝗庙中有大批的鬼差职位，安排谁不是安排。
    不过，岳川不打算这么做。
    鬼物生前都是苦命人，有着不得已的理由，不去轮回，滞留人间。
    做鬼既不逍遥，也不自在。
    看看鹿灵它们就知道了。
    如果不是岳川出现，帮它们弄了一个册封，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香火侵蚀，失去自我。
    鬼物比鹿灵它们更惨。
    精灵们好歹还有香火和供奉，鬼物连香火供奉都没有。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精灵们就像家猫，有温暖的家，有好吃的食物，还有一群铲屎官给它们挣钱，逗它们开心。
    鬼物就像流浪猫，没有家，没有食物，更别说照料。
    它们怕阳光，怕雷电。
    还怕西北风。
    修为弱小的鬼物，有可能被寒风吹散。
    即便有些修为的鬼物，也不愿一直吹风。
    老五是修行者，对这些一清二楚。
    生前不修功德，死后肯定没有善果。
    到了阴间，少不得惩罚。
    即便惩罚结束，也投不了什么好人家，甚至都无法成为人。
    现在有了岳川的帮助，等于消赎了所有的罪孽，还得到了最好的结果。
    老五跪地磕头，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前辈照拂！来世，我还要为前辈当牛做马！”
    岳川打开轮回，随即在生死簿上勾了一笔。
    老五立刻被吸了进去，随即落在姜国一户人家宅院中。
    岳川淡淡说道：“虽然连元神都没修出来，可也是万里挑一的好苗子，正好去姜国。”
    随即，岳川闭上眼睛，继续等待。
    等待下一个死鬼。
    另一边。
    天子陵墓中。
    老六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老五就在自己身侧。
    一柄金黄色的大刀从门缝中斩出，将老五从头到胯一分为二。
    不！
    老五的两片尸体被一股狂暴之力撕扯，瞬间粉碎。
    碎肉和鲜血“噗”的糊了老六一脸。
    老六只觉得脸上粘稠，鼻尖腥臭，肚子里肠胃蠕动，一股酸水顶上喉咙。
    “呕……哕……”
    本能之下，老六弯腰呕吐。
    可也正是这个动作，救了他一命。
    金色的大刀从头上掠过，老六从后脑勺到尾椎骨，全都被刺骨的寒意侵袭。
    “五师弟！”
    “可恶！”
    此时此刻，其他两人才回过神来。
    老六仰头，顺着门缝儿看过去。
    只见一个身高近丈的巨大身影。
    它一身甲胄，金色的甲胄。
    甲胄上有兽纹、符篆，威严而又神秘。
    即便在这阴暗的环境中依旧金光闪闪。
    双肩处还有金色的飘带，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飘带上有着一个个红黑色的篆字，老六扫了一眼，却发现一个都不认识。
    金色的光芒在它身上缭绕，宛如一层跳动的火焰。
    而在它身后，还有一个又一个类似的身影。
    “大师兄……我们……好像……捅马蜂窝了……”
    （四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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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9章

    老六眼睁睁看着金色大刀转移方向，朝自己头上砍来。
    然而，和之前的倒霉鬼一样，老六也是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太无耻了！
    城门又厚又重，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推动的。
    四人都是修行者，可即便如此，还是使出了十二分力道。
    大门推动那一瞬间，四人都有种脱力的感觉。
    正是这一瞬，大刀从门缝中落下。
    怎么躲？
    “闪开！”
    一道大力打在老六身上，令其横向移动一段距离。
    大刀斩在地上，刀锋与石板碰撞，迸出一连串火星。
    却是魏氏老祖出手了。
    之前几人开门的时候，两个老祖躲得远远地。
    为的就是防止有什么突发情况，波及到自身。
    但相应的，他们也无法第一时间施以援手。
    五步之内人尽敌国。
    而他俩站在五十步外，甚至五百步外。
    老六大声喊道：“快关城门，快关门！”
    他已经看到里面的金甲守卫。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直觉告诉老六，对方很危险。
    然而，关门这种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城门只能推，换句话说，这就是单向门。
    一旦打开，就没有可能关闭。
    等待众人的，只有死路一条。
    魏氏老祖冷哼一声。
    “区区傀儡，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他大踏步向前一冲，抬手抓住金色的长刀。
    这一刻，众人终于看到了大刀的全貌。
    那是长柄兵器，刀长三尺，刀柄四尺。
    刀锋锐利，刀背处隐约能看到一只金色的凤凰。
    刀柄浑圆，其上有盘龙纹路，线条纤细，图纹精致。
    智氏老祖看到这一幕，脱口说道：“龙雀刀？怎么会是这东西？”
    刀身以龙缠绕，刀首是个鸟头。
    这种刀造型精美的同时，杀伤力也非同小可。
    魏氏老祖不屑的哼了一声，手上运劲，金甲傀儡如遭重击。
    双手脱离武器，双脚也脱离地面。
    不但如此，它身上的甲胄也遭到巨力摧残，头盔、护肩、捍腰、胸甲等支离破碎。
    落地时，已经看不出人的轮廓。
    老六惊呼一声，“没有人？就一副空盔甲？”
    其他人也发现了异常。
    因为甲胄中没有人体，被摧残成这副模样，竟然连一滴血都没有流出。
    如果不是血肉之躯，那至少也有个石头、木头什么的吧？
    然而，都没有！
    就那么空空荡荡。
    智氏老祖本想说收着点，别再触发什么机关和陷阱。
    然而，傀儡被击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智氏老祖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并且挥手打出一连串法术，帮助清理傀儡。
    实力足以秒杀老六的金甲傀儡，在二人面前毫无反抗之力，转瞬间就被屠杀殆尽。
    而此时，城门也打开到最大，与两侧城门洞碰在一起。
    三个弟子小心翼翼走进来。
    他们仔细盯着地面，不敢触碰金色的甲胄。
    “师父，这些甲胄在动。”
    “是啊师父，瘪掉的地方鼓起来了，它们在恢复。”
    智氏老祖说道：“这是地骨金龙的力量，不要理它们，快点走！”
    天子陵墓有五行之气补充，就算把这些金甲彻底碾成粉碎，依旧会缓缓恢复。
    然而，走了一段距离，几人就发现不妙。
    傀儡太多了！
    放眼望过去，整条街上金光闪闪。
    随着铿锵的步履声，又有金甲傀儡从远处走来。
    满城尽带黄金甲。
    魏氏老祖如临大敌，不由自主向后面看去。
    然而，智氏老祖哼了一声，“区区幻术，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罢，他挥手打出一道法术。
    一个个纯粹由灵力凝聚成的光球激射而出。
    金甲傀儡密密麻麻，几乎是闭着眼睛丢都能砸到。
    然而，灵力光球从金甲傀儡中穿了过去。
    两者没有任何碰撞。
    金甲傀儡只是水波似的轻轻波动了一下，然后继续迈步、冲锋。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魏氏老祖却提醒道：“假的不可怕，可怕的是假的里面掺了几个真的。”
    说完，魏氏老祖一个横移，无视劈到面前的大刀，大手直直抓向人群。
    手掌穿过一个又一个幻象，精准抓住一个真的。
    “嘎吱嘎吱！”
    这个金甲傀儡的脑袋被魏氏老祖直接捏扁，捏成一坨，丢垃圾似的摔在地上。
    “跟我来！”
    身后几人连忙跟上。
    尤其是几个弟子，亦步亦趋，不敢远离。
    因为他们明白，掉队就等于死。
    假傀儡也就罢了，毫无杀伤力。
    但其中的真货，足以秒杀他们，即便不是秒杀，也能重创。
    在这里，受伤同样等于死。
    智氏老祖不由自主望向后方。
    “城门正在关闭！”
    众人回头望去，城门正在缓慢的移动。
    此时，已经移动到五分之一的地方。
    按照这个速度，再有十多个呼吸的时间，就会彻底关闭。
    老六瞬间慌了神。
    “师父、师伯，我们怎么办？还往里面走吗？”
    一句话，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有人畏缩，有人坚毅。
    但更多的是六神无主。
    魏氏老祖呵斥一声，“闭嘴！若是在军中，一个扰乱军心，足以斩你！”
    智氏老祖同样不悦，但魏氏已经训斥过老六，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就是一个心理恫吓，前方全是敌人，城门是我们唯一的生路，如果实力不济的人，面对这种局面肯定会选择撤退。可我们不一样……”
    唯一能拦住他们的，只有五行灵气紊乱，触发星辰之力绞杀。
    小小傀儡，他们根本不放在眼里。
    魏氏老祖哼了一声，“跟紧我！”
    说完，他捡起地上的龙雀刀，随手一斩，又是一阵金属碰撞。
    智氏老祖二话不说跟了上去。
    进都进来了，怎么可能空手而归。
    其他三人看了一眼身后的城门，以及城门洞里快速拼凑，隐约呈现出人形轮廓的金甲傀儡。
    他们知道，没有退路了！
    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就跟着师父，找到长生。
    魏氏老祖哈哈大笑，“死！给我死开！”
    智氏老祖也捡了一把刀，跟着劈砍。
    老六三人看到迎面而来的金甲傀儡，全都吓得哇哇大叫。
    手上更是不由自主挥剑、释放法术。
    然而，全都打在了空处。
    智氏老祖提醒道：“真的都被我们解决掉了，这些都是假的。你们不要惊慌，就当是练胆了！”
    三个弟子齐齐咽了口口水。
    练胆，说得轻巧。
    一把七尺长的大刀迎面劈来，谁能做到心无波澜？
    尤其是，他们亲眼看到老五被同样的刀斩成肉泥。
    身上粘乎乎的，全都是老五的零碎。
    大刀斩来，即便明知道是假的，可身体还是会本能的做出反应。
    “师父，我们……我们尽力！”
    “师父说得对，这就是练胆的好机会！”
    三人咬牙坚持，为自己鼓劲儿。
    可是这时候，后方“轰隆”一声巨响，三人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全都跳起。
    回头望去，却是城门关闭。
    后路断绝！
    但他们回头看向身前时，骇然发现，前方也生出异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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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0章

    大门关闭的那一瞬间，金甲傀儡集体一震。
    就像巨大的石块投入水中。
    它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巨浪。
    所有金甲傀儡同时扭曲起来，随即，幻化成新的模样。
    无论它们再狰狞，再丑陋，众人也不会恐惧。
    但是，它们变成了两个老祖和三个弟子的模样。
    就像照镜子一样，每个人都看到了无数个自己。
    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长相，又一模一样的穿着。
    最恐怖的是，他们身上的气息。
    魏氏老祖飘然身退，“不好！陵墓窃取了我们的气息，他们不再是冰冷空洞的幻象，而是活生生的……”
    魏氏老祖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眼前的存在。
    说它们是人，显然不恰当的。
    说它们不是人，但是又有着活人的气息。
    一个傀儡幻象挺剑直刺魏氏老祖，却被其随手一刀斩碎。
    与此同时，大师兄浑身一颤，目光惊恐地看向自己师叔。
    因为，方才被斩杀的幻象，就是大师兄的模样。
    虽然这一刀没有造成什么杀伤力，甚至连大师兄的毫毛都没有触碰。
    但是，这一刀对心灵的伤害无与伦比。
    大师兄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该想些什么。
    魏氏老祖察觉了大师兄的表情和心理。
    但是他不屑于解释。
    智氏老祖拍了拍大师兄的肩膀，说道：“不要被眼前的幻象迷惑了心志。”
    大师兄“咕咚”一声，随即重重点头，紧紧跟在师父身后。
    这时候，幻象又动了起来。
    雾气从地表升起，在空中弥漫。
    光芒也迅速暗淡，陵墓中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
    天子陵墓暗无天日，有光亮才不正常。
    之前那微弱的光亮，不过是一个诱饵，诱使众人前行。
    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
    “师兄！师兄，你在哪？”
    “师父，师父！我看不到你了。”
    三个弟子瞬间乱作一团。
    黑暗遮蔽了眼睛，雾气遮蔽了感知。
    周围一片寂静，一片空洞！
    老六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跳，就连呼喊，也是出口即散，根本传不到耳中。
    不断有幻象从雾气中冲出，刚一见面就使出杀招。
    有的是大师兄的脸，有的是二师兄的脸，还有自己的脸。
    “草，用我的脸杀我？”
    长剑戳到脸前，老六连忙举剑格挡。
    然而，这只是一个虚招。
    幻象的剑透体而过。
    老六毫无感觉。
    只是，他心中生出一个想法：如果这把剑是真的……
    “噗……”
    真有一把剑刺在肩膀上。
    老六抬头一看，眼前浮现出了大师兄的脸庞。
    “师兄，你干什么？”
    大师兄一阵慌乱。
    “师弟，你是真的？”
    “师兄，我还能有假吗？啊，啊，疼！师兄，你快点拔出去。”
    大师兄连忙照做。
    老六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连忙蹲在地上包扎伤口。
    再抬头时，哪里还有大师兄的身影。
    “咦？大师兄没了，其他幻象也没了。”
    老六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干脆变蹲为趴，继续处理身上的伤势。
    结果正如他想象的那样。
    幻象直接略过了他，不仅没有攻击他，甚至都没有靠近他。
    老六感觉到一个个真真假假的傀儡从身边掠过，有一个甚至从他头上跨过去。
    那傀儡明显的做了个抬腿的动作，而不是一个大脚板踩在老六脸上。
    发现这一点之后，老六干脆不急了。
    能躺着不动，何必要站起来打斗呢？
    打了还不一定能活下去，但是躺着肯定死不掉。
    伤口处理完之后，老六觉得这样躺着也不是办法。
    “我为什么要趴着不动呢？我可以动啊！不能走，我还能爬啊……”
    于是，老六随便找了个方向，匍匐前进。
    爬了一段距离，老六头上一疼。
    用手摸了摸，确定是一个墙壁。
    于是老六换了个方向，继续爬。
    没多久，脑袋上又是一疼。
    “卧槽！这叫什么事？哪里都撞墙碰壁。”
    不过很快，老六就发现一个细节。
    地面。
    陵墓中与阳间布局相似。
    街道上铺满了石板。
    这些石板很大，每一块都有四尺长、两尺宽。
    街道上的石板不是随意铺设，而是有统一的方向。
    老六仔细想了想。
    自己去过的城市，青石板好像都是横着铺的。
    也就是说，只要循着石板的规律，就能找到方向，只要认准一个方向，必然能穿出这片迷雾。
    老六心中窃喜，暗道：我真是个天才。
    手掌在地上摸索一番，很快就确定了方向。
    一切顺利！
    可是还没高兴多久，老六手上“啪叽”一声。
    这不是触地的感觉。
    而是某种粘稠的事物！
    仔细感觉一番，温温的还带着热量。
    不仅如此，手指捻磨之间还有拉丝儿的感觉。
    “血！”
    “而且还没凉，还没干！”
    老六心中一咯噔。
    这陵墓里除了自己师徒五人，连一个喘气儿的都没有。
    这些血液是谁的？
    师父和师伯实力高强，肯定不会受伤。
    唯一的解释，就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了。
    老六心中惊惧。
    如果大师兄和二师兄也死在这里，就只剩自己一个独苗苗了。
    后面的所有机关、陷阱，都得自己去趟了。
    老六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随即，他用手在周围摸索，寻找尸体。
    摸了一圈儿也没有发现。
    只是，他又发现了更多的血迹。
    顺着血迹摸过去，老六很快就感受到灵力的波动。
    “前方有打斗？”
    老六连忙手脚并用，向前冲去。
    轰声雷震，灵力翻滚。
    战斗不知打了多久，周围的雾气早就被吹得干干净净。
    法术绽放的光芒中，老六看到了对方的模样。
    大师兄！
    二师兄！
    两人实力差距不大，谁也没能奈何谁。
    不过，两人身上都伤痕累累，衣服也破成了碎布条。
    他们拄着剑，恶狠狠瞪向前方。
    刚恢复一口气儿，两人再次冲向对手，使出自己最强的杀招。
    “大师兄，二师兄，住手，别打了！”
    老六大喊一声，随即慌里慌张向前爬去。
    战斗中的二人瞬间分开，惊疑不定的看向声源处。
    老六招手说道：“快趴下，他们只攻击站着的人。”
    大师兄和二师兄犹豫了一下。
    老六连忙说道：“大师兄，你忘了？刚才你捅了我一剑，差点捅死我。”
    大师兄瞬间尴尬，然后趴了下去。
    二师兄见到这一幕，也缓缓趴了下去。
    只是，他们手中依旧握着剑，四肢蓄力，做好突然暴起的准备。
    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周围傀儡完全无视自己。
    只是很快，他们就发现，傀儡们并未停下，而是统一的朝着一个方向汇聚过去。
    老六心中一动，“走，跟着它们，去看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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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1章

    智氏老祖和魏氏老祖实力高强，并没有生命危险。
    但是，他们的处境同样不容乐观。
    身边的幻影接连变化，二人也逐渐摸清楚了其中的规律。
    “老六最先没了，估计是死了吧。”
    “怎么回事，我那大徒弟也死了？”
    “我的大徒弟也没了！”
    幻象的模样，是根据活人变化的。
    之前幻象中有五张面孔，说明五个活人。
    现在只剩下两个，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两个老祖并不意外。
    毕竟，徒弟们实力太差了。
    在这种步步杀机的天子陵墓中，根本走不了多远。
    “他们能帮咱牵引石像，让我们有时间破解大门，已经足够了。”
    “是啊！总算没有白养他们！”
    两人并没有因为徒弟的死亡而悲伤，话语中满是轻快。
    只是很快，他们就惋惜起来。
    “可惜了，前方还不知道有多少陷阱，如果没有人帮咱们填坑，平白增加许多麻烦。”
    “是我草率了，应该让他们一个一个的进。”
    “也不对！一个一个的进，后面的人都知道前面的人死了，肯定不会为咱们所用。”
    这时候，雾气翻滚，一道身影从中窜出。
    二话不说，直接戳刺智氏老祖。
    越来越多的幻影发动攻击。
    智氏老祖一边骂，一边攻击幻象中的真货。
    “可恶！我要杀光他们！”
    魏氏老祖按捺不住，直接冲杀过去。
    “小心……”
    智氏老祖刚想提醒，可是一转眼，魏氏老祖已经没了身影。
    “这行货！没脑子的东西！”
    智氏老祖只能向前追去，以免走散。
    可是这时候，雾气中又出现一道身影。
    智氏老祖挥袖打出一道法术。
    本以为对方会粉身碎骨，然而诡异的事情出现了。
    法术凭空消散，那道身影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凶悍的突进到脸上。
    智氏老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低下头，看向自己胸口位置。
    胸膛处，沾满血的手掌，抓着一颗尚在跳动的心脏。
    “你……你来真的？”
    魏氏老祖咧嘴一笑，“就算我不杀你，你也会杀我。与其时时刻刻盯着你，防着你，不如先下手为强！我也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天赐良机！”
    智氏老祖呵呵一笑，脸上有的，全是嘲弄、讥诮。
    却唯独没有畏惧。
    魏氏老祖是武夫出身，身形高大魁梧，即便白发苍苍，依旧像崇山峻岭般，巍峨高大，令人仰视。
    与之相较，智氏老祖干瘪瘦小，面容也更加苍老。
    尤其是胸膛被剖开，身体痛苦的蜷缩着。
    然而，智氏老祖身上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一股强大的气场缓缓升起。
    “姓魏的，身形和实力，并不成正比！就凭你这二两半的脑子，也配跟我玩心眼儿？”
    魏氏老祖面颊一抽，随即狠狠一捏。
    “不配给你玩心眼？那就玩弄你的心！”
    砰！
    鲜血四溅！
    魏氏老祖哈哈狂笑，手掌一转，折住智氏的脖颈。
    “让我看看，你的脑子有几两！”
    刚要痛下杀手，魏氏老祖突然惨叫一声。
    智氏老祖的气息并没有随着心脏破碎而衰减，反而越发强烈。
    四射飞溅的血液并没有落地，而是就那么悬浮着，一滴一滴的围绕在魏氏老祖身周。
    在灵力的灌输下，这些血液散发出夺目的光芒。
    就像是满天星辰。
    智氏老祖用力一捶胸膛，让伤口中的血液汹涌喷溅。
    “哈哈哈……姓魏的，我这辈子最擅长的，既不是法术，也不是权谋，而是一个秘法。这个秘法，我只用过一次！现在，是第二次！”
    魏氏老祖心中惶恐。
    他没想到智氏隐藏得这么深。
    自己与其相交近两百年，为了寻求长生，合作了上百年。
    然而，直到现在才发现，智氏一直在伪装，一直在欺骗自己。
    “可恶！死去吧！”
    一拳砸出去，智氏的脑袋当场破碎。
    然而，智氏的元神脱体而出，化作一道阴风缭绕在魏氏老祖身周。
    血流缭绕，血光翻飞。
    仿佛一条条血色的枷锁，紧紧捆缚在魏氏老祖身上。
    “破！”
    魏氏老祖身上灵力爆发。
    然而，血色枷锁直接无视。
    魏氏老祖只觉得右手一疼！
    定睛看去，之前沾染的血液仿佛有了生命，化作一株株诡异的植物。
    密密麻麻的根须从表皮深入，深插到自己血肉之中。
    “可恶！”
    魏氏老祖运转灵力想要抵御，然而，那些根须已经融入血脉之中，并且循着血脉向肩膀蔓延。
    “给我断！”
    魏氏老祖一掌拍在肩膀上，“刺啦”一声直接将手臂扯了下来。
    智氏老祖的元神哈哈冷笑，“没用的！这是我以生命为祭，换取的力量，你根本抵挡不了。”
    魏氏老祖怒吼连连。
    各种拳脚招式轮番使出，更是掐诀念咒，对自己的身体施展种种法术。
    然而，没用！
    一切手段都形同虚设。
    魏氏老祖终于放弃。
    他难以置信的说道：“九黎族秘法？你从哪得到的！”
    “从哪得到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真的好用！”
    元神绕着魏氏老祖飞舞一圈，智氏老祖哈哈大笑。
    “你的武力冠绝天下，我的智谋举世无双，我若是吃了你，我就无敌了，距离长生又近了一步。”
    魏氏老祖怒哼一声，“吃了我？看样子你蓄谋已久了。”
    “没错！我倒是要感谢你，把身体保养得这么好！”
    魏氏冷笑一声，“你倒是提醒了我！”
    说完，他并指如刀，砍在自己腿上。
    在血色蔓延到小腹之前，将双腿切断。
    智氏老祖的元神大声怒吼：“混账东西！竟然敢伤我身躯！”
    他念念有词，元神中灵力爆发。
    血色植物图案光芒暴涨，几乎破体而出。
    同时，它们蔓延的速度也增加了十倍。
    然而，魏氏老祖动作更快。
    他一只手将自己大卸八块，然后一拍脑门，天灵碎裂。
    他的元神也破体而出。
    顺便还卷走了体内所有的精气。
    血色植物将魏氏老祖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
    然而，智氏老祖没有半点儿欣喜。
    他呆呆的望着满地碎肉。
    “完了！全完了！陵墓中没有活人了，咱们想夺舍也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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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2章

    老六三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师父和师伯突然火拼，然后两败俱伤。
    师伯献祭自身，施展秘法，想要夺取师父的身躯。
    师父壮士断腕，然后壮士断腿、壮士断头……
    总之就是，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要。
    看着两个飘忽不定的元神，老六三人遍体生寒。
    一个是师父们歹毒的心肠，另一个是自身的危机。
    陵墓中，只剩下自己三人。
    这种局面下，自己必然会成为师父们夺舍的对象。
    老六很怀疑。
    为什么师父会收自己为徒弟。
    自己既不聪明，也没有什么高超的天赋。
    现在，老六明白了！
    因为自己的体质，因为自己适合师父夺舍。
    大师兄和二师兄也瞬间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趴在地上的三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默契的向后退去。
    离开！
    越远越好！
    否则，必死无疑！
    没有想象中的踩断树枝，或者碰掉砖瓦。
    三人撤退得非常顺利。
    原地，两个老祖开始疯狂谩骂。
    “你这老不死，都怪你，要不是你偷袭我，会落得如此田地吗？”
    “哼！你专门给我准备了这么一招，不用一下你肯定很难受吧？我不杀你，难道等你杀我？”
    “蠢货！真是蠢货！”
    “我只是没你聪明，但是我不傻！”
    “蠢货！愚不可及！要不是你偷袭我，我也不会在这里反击你！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呵呵？不在这里偷袭你，难不成等找到穆天子棺椁再偷袭你？”
    听到这话，智氏老祖的元神瞬间沉默。
    沉默了一瞬，它恶狠狠骂道：“姓魏的蠢货，懒得跟你计较！”
    说罢，智氏老祖的元神在自己尸体上卷了一下，将随身物品带走，遁入雾气中消失不见。
    魏氏老祖的元神哈哈大笑，也跟着卷起自己的随身物品。
    “老东西，打不过我，也骂不过我！哼哼，要不是九黎秘术，老子早就弄死你了！”
    但是很快，他就感觉到不对。
    “智氏这老家伙从来都是得势不饶人，骂不还口可不是他的风格。”
    “等等……哪里不对！”
    “糟糕！”
    魏氏老祖的元神暗骂一声，随即朝着智氏老祖消失的方向追去。
    陵墓中确实没有活人了。
    但陵墓中肯定有一个死人。
    那就是穆天子的棺椁！
    寻常尸体要是摆放这么多年，肯定早就腐朽殆尽。
    但穆天子不同！
    他的尸体，肯定使用特殊的手段锁住生机。
    之前探索过的几个天子墓都是如此。
    谁先找到陵墓核心，进入穆天子棺椁，就能借尸还魂。
    虽然穆天子的尸体不如自己的好用，也不如自己的徒弟们好用。
    但，这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更重要的，如果让姓智的先一步借尸还魂，自己就难办了。
    “不行！必须追上他！”
    另一边。
    老六三人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哥几个，咱们就这样趴一辈子吗？”
    “不然呢？现在师父和师伯走了，就剩咱们仨，谁冒头谁死。”
    金甲傀儡们只是暂时不攻击了。
    但是警报并未解除。
    它们依旧在周围巡弋。
    “哥几个，我觉得这些金甲傀儡在制造时有问题，只会攻击站着的入侵者，躺着的入侵者视为死亡，不予攻击。”
    “估计是没有试验过，留下的缺陷。”
    “咱们就算一直趴着，又能趴多久？迟早还是死路一条。”
    老六看了看城门的方向，又看了看城门的反方向。
    “回头路是不行了，城门那边的傀儡更多，咱们的实力根本对付不了。眼下唯一的出路就是往里走，寻找机遇。”
    只是，大师兄和二师兄意见相左。
    大师兄点了点头，“我觉得小师弟说得对，咱们跟上去，说不定能捡个漏。”
    二师兄却摇头说道：“前方凶险，每一步都九死一生，即便找到穆天子的棺椁，肯定也机关重重。如果师父他们都扛不住，我们怎么扛得住那些危险？如果师父他们扛住了，那他们就是最大的危险。”
    老六瞬间无语。
    但是又不得不赞同，二师兄说的很对。
    之前师父和师伯还会出手保护自己，救助自己。
    因为他们是活人，自己也是活人！
    可现在，师父和师伯都失去肉身，只有元神。
    说句难听的，就是双双变成了鬼物。
    而自己是活人。
    活人的精气、魂魄、身躯，对鬼物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一旦自己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师父他们面前，必死无疑。
    老六点了点头，说道：“二师兄，反正你横竖都活不成，与其长痛，不如短痛。你死后我保证把你烧成灰扬了，免得被那些脏东西侵占，沦为行尸走肉。”
    二师兄认真地打量着老六，看着老六那纯洁的眼神。
    许久，二师兄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正好，我死了能把这里的消息带给前辈，也算是立功了。”
    说完，二师兄翻身坐起。
    周围的金甲傀儡瞬间生出感应。
    它们左右寻觅，视线扫来扫去。
    二师兄横剑于颈，“师兄！师弟！若有来生，希望我们能共入一门、同学一艺！我……先走一步！”
    说完，用力一抹。
    血液顺着剑身流淌下来，沾满了衣衫，浸湿了土壤。
    二师兄的元神飘然而出。
    随即，魂咒的光芒浮现，二师兄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摄走。
    老六上前把二师兄的身体放平，然后取下随身物品。
    大师兄皱了皱眉。
    老六却说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二师兄用不到了。与其留在墓中，便宜以后的盗墓者，不如便宜咱们。”
    “我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我这心里总有点儿过意不去。二师兄他，原本不用死的。”
    老六冷笑一声，“大师兄，你是不是想说，我杀死了二师兄？”
    后者没有回答，而是沉默以对。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老六一边点火，一边说道：“长生长生！大师兄你看到了，师父和师伯，为了长生，算计了一辈子，结果落得什么下场？他们身在天地，心在牢狱。咱们也好不到哪里去，身在牢狱，多活一会儿、少活一会儿又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肯定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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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3章

    大师兄双眼圆睁，眼角处筋肉跳动，一根根红丝逐渐蔓延出来。
    冷冽的光芒就像两条冰溜子，不断延伸，一点点插入老六眼里、心里。
    老六手上没有停顿，继续放火。
    二师兄还没开始变凉的尸体迅速升温。
    衣服和须发在火焰中不断蜷曲、翻卷。
    大师兄伸手抓了一下。
    可是到了中途又颓然放下。
    老六冷笑，“大师兄，你也知道，这已经不是二师兄了吧！”
    “可它刚才是！”
    “刚才是，跟现在是有什么关系呢？如果长生只是血肉之躯，那么它就是二师兄，如果长生不是血肉之躯，师父和师伯那样，不就是长生了吗？他们应该心满意足才对啊！”
    大师兄看了看身前，又看了看远方，一时间神色迷茫。
    老六拍了拍大师兄的肩膀，问道：“你为什么追求长生呢？你长生后又想干什么？”
    大师兄越发迷茫。
    “我？我……我！”
    大师兄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两个老祖消失的方向。
    “我是智氏的奴仆，家生子，我的父亲是智氏家仆，我的母亲也是，我刚一出生就是智氏的家仆。不过，我运气很好，长大后被分到老祖身边伺候，之后就被老祖赏识，赐予了修行之法。”
    “然后呢？师兄你什么时候想长生的？”
    “我没有想过长生，只是老祖要找，我就跟着找，只要老祖能长生就可以了，我无所谓……我真的无所谓！”
    老六摇了摇头。
    大师兄顿时涨红了脸，“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老六连忙摆手，“我相信！我相信大师兄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但是大师兄你想过没有，你家老祖长生之后，你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
    “那么，我换一个问题。大师兄您的父母家人还在吗？”
    大师兄翻了个白眼。
    大家都上百岁的人了，还有什么父母家人。
    老六双手一摊，“所以了，你就会像你的父母那样老死，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然后又像二师兄这般，要么入土为安，要么随风飘扬。那么，早死晚死有什么区别呢？”
    大师兄沉默。
    老六哈哈一笑，“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儿，如果不能风风光光的活着，那就赶紧去死，死了赶紧重开，下一局或许更精彩！”
    大师兄抬起头，“师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老六嘴角勾起，略带嘲讽的说道：“是啊！我以前不是这样的！但是大师兄你知道，我没有修行之前是什么样吗？我现在的模样，与我修行之前一模一样！”
    法术之下，二师兄的尸体烧得很快。
    一晃眼的功夫，就已经烧成一地白灰。
    老六用剑拨了拨，把最后几根大块骨头棚架起来，再放一把火。
    做完这些，他用袖子扇了扇风，让尸体的焦臭味儿飘远一点儿。
    “所以呢，大师兄，我到底是变了，还是没变？修行前的我是我呢，还是修行后的我是我？又或者，现在的我才是我？”
    大师兄突然感到一股凉气儿从脚底板和屁股蛋直冲天灵盖。
    他悚然站起，蹬蹬蹬后退几步。
    “你……你到底是谁？你不是六师弟，说！你到底是什么脏东西？”
    老六没说话。
    一道身影从雾气中冲出，金色的龙雀刀劈斩直下，大师兄浑身一震，随即裂成两片。
    人形灵体裹挟着浑身精气从尸体中飘起。
    金甲傀儡拖着刀回到雾气中，没有理会大师兄的元神。
    老六叹息一声，“大师兄，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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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4章

    “你踏马……我踏马……”
    大师兄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连最想说的台词儿都被抢了。
    什么叫不是故意的？
    难不成自己故意找死？
    老六一脸真诚的问道：“大师兄，要不，我把你也一起扬了吧？”
    大师兄彻底无语。
    之前老六说把二师兄扬了的时候，自己心中满是震惊、不解。
    现在，自己隐约明白了。
    身躯不过是皮囊，灵魂、内心、思想才是本质。
    人死灯灭，皮囊也就没了意义。
    如果内心已经黯然无光，皮囊同样没了意义。
    大师兄只能无奈点头，“我百宝袋里有一瓶白色的药丸，那是强力的疗伤药，原本是我留着保命用的，现在便宜你了。之前刺伤了你，你把那个药吃了吧，立刻就能愈合。”
    “多谢师兄。”
    “还有，师父平日里赏赐我的功法、法术，我都在百宝袋里放着，你可以修行一下，多些防身手段。”
    老六只能拱手致谢。
    大师兄身上光芒涌现，那是魂咒的力量。
    “对了，老六……虽然我不知道你背负了什么任务，不过，你千万别想着跟师父斗。你……包括你背后的人，都斗不过他的。”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师父的手段远不止眼前这些。我伺候他一辈子了，我的感觉……不会错……”
    看着大师兄化作流光消失不见，老六笑着摇了摇头。
    “大师兄，我真的就是突然心生感慨，有所顿悟，你怎么就不信呢。”
    “为了修行，这么些年来我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伺候师父，伺候你们几个师兄，脏活累活从不抱怨，能替你们跑腿，是我三生修来的福分，做牛做马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可是我在家的时候，也是富家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出门前呼后拥，上床左拥右抱啊。修行是让我有了常人没有的力量，可是为了修行我失去了太多太多。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我有了这一身力量又如何？我又不在世俗中生活。师父动动手指就能碾死我，这种力量有什么意义呢？”
    “修行，看似从一个阶层跃迁到另一个阶层，但是我从一个阶层的中层，跃迁到另一个阶层的底层，这样做真的划算吗？”
    把大师兄的尸体也搬过来，顺便将身上的东西摸了个精光。
    “如果我没有修行，可能早就老死了。可是老死之后，我又重新轮回，重新出生，重活一世。无论做什么，都逍遥自在，哪像现在？”
    “长生，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师父这样，活了两百年，又有什么意义？”
    老六枕着双手躺了下去。
    青石地板传来刺骨的凉意。
    老六忍不住往火堆边挪了挪，汲取大师兄和二师兄带来的温暖。
    不知不觉的，老六睡了过去。
    沉沉睡去。
    踏上修行这么多年，老六还是第一次自然入睡。
    嘴角不自觉勾起。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小山村。
    看到了村口的大槐树。
    槐树下面总有一条大黄狗。
    黄狗的尾巴断了一截，耳朵有一个豁，听说都是打架弄的。
    也不知道是跟谁打的。
    大黄狗总喜欢朝着空荡荡的大路上狂吠。
    老六看着眼前的大槐树，突然止住脚步。
    因为他看到了那只凶名卓著的大黄狗。
    他怕大黄狗咬自己。
    于是他站在原地，踮着脚尖往村里眺望。
    他的家是村里最大的，应该很容易看到。
    他只想看一眼！
    看一眼就满足了。
    然而，大黄狗冲了过来。
    就在老六转身欲逃的时候，大黄狗咬住了他的衣服，然后四爪用力，摇晃着尾巴，把他往村子里拽。
    他，回到了梦乡！
    梦里的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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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5章

    老六感觉脸上痒痒的，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舔自己的脸。
    “嗯……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说着，老六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可是脸上又传来痒痒的感觉。
    “去去去，一边儿去。”
    痒了两下猛地一疼。
    岳川没好气的甩了一巴掌，“醒醒，要死了！”
    老六还真是老六，别人在这儿不是被砍死就是被吓死，老六还能在这儿睡觉。
    而且看他的样子，还做了个美梦。
    “啊？怎么了？”
    老六迷茫的坐起来，正看到岳川的脸。
    “一定是起猛了，竟然做噩梦了。我再睡会儿。”
    说着，老六又躺了回去。
    岳川顿时无语。
    什么叫做噩梦了？
    看到我就是做噩梦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
    “起来起来！赶紧起来！再不起来就叫你再也起不来！”
    老六一激灵坐起来，刚要起身，却想起了大师兄的惨状，于是连忙趴了下去。
    想到大师兄，老六连忙转头望向一旁。
    没了！
    大师兄只剩下一堆灰了。
    大师兄跟二师兄活着的时候明争暗斗，较劲儿了一辈子，却没想到，死了以后能融为一体。
    多么感人的兄弟之情啊。
    老六仰头看向岳川，拱手叩拜。
    “前辈，您怎么来了？”
    岳川说道：“连着死了两个人，我再不来恐怕你也性命不保。”
    老六自信一笑，“前辈放心，我别的本事没有，但保命本事一流。”
    岳川点了点头。
    武动乾坤和智定天下带进陵墓中四个人，其他三个因为各种原因，都挂掉了，只剩下一个老六。
    要说老五，那是倒霉，开门的一瞬间被金甲傀儡砍死了。
    但大师兄和二师兄就值得玩味了。
    二师兄几乎是被老六劝死的。
    大师兄虽然不是被劝死的，也差不多。
    总之，他俩的死都跟老六有关。
    岳川见老六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索性盘腿坐了下去。
    “干的不错！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完成了任务。”
    老六嘿嘿笑了笑，深深低下头。
    “前辈，师父和师伯也两败俱伤，只剩下元神。不过他们继续深入了，我不敢深入，只能在这里等您。”
    岳川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大师兄和二师兄身死之后，岳川就知道了陵墓中发生的一切。
    之前岳川就猜测过，智氏和魏氏老祖总要挂一个，甚至挂两个。
    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智氏和魏氏两败俱伤，同时失去肉身。
    两人都做了鬼。
    如果说之前岳川对两人还有些忌惮，现在就完全无视了。
    “你起来，跟我走。”
    老六却猛然摇头。
    “高人前辈，要不您也趴下吧，这里站着太危险了。”
    老六说话时还缩了缩脖子。
    他可不想像大师兄那样，被一刀两片。
    岳川笑了笑，“你说的是它们吗？”
    说着，岳川招了招手，周围雾气散去，一排排身穿金色甲胄的傀儡现了出来。
    老六瞬间瞪大眼睛。
    “这这这……前辈，您能控制他们？
    岳川点了点头，“这有什么难的吗？它们一见到我就像小狗一样摇尾巴，我走到哪就跟到哪儿，叫它们干什么，它们就干什么。”
    听到这话，老六壮着胆子站起来，一步步走到金甲傀儡身前。
    “真帅！真漂亮啊！”
    说着，老六像色女一样，对着金甲傀儡壮硕的胸部摸了又摸，拍了又拍，还用手指甲掐来掐去。
    “真硬啊！真厚啊！摸着还刺手！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做出来的？”
    岳川想了想，说道：“这是地龙……嗯，这个说也不准确，应该是地脉，或者说大地中一种特殊的能量。”
    “我懂了！是不是天地灵气中的地灵气？”
    岳川思考了一下，“差不多吧！总之就是大地中孕育的一种特殊能量，大致分为五种，每一种都拥有特殊的能量，得其一就能护佑一座十万人口的大城市风调雨顺，安居乐业。穆天子陵墓中至少有五个！”
    岳川用大拇指比了比身后的大门。
    “你们之前面对的那个石雕，应该是地灵土龙具象化的产物，这些金甲傀儡应该是地灵土龙和地骨金龙具象化的产物。至于这些雾气……”
    老六抢答道：“是不是跟水相关的？”
    “没错！五灵俱全，威力莫测，它们互相组合起来，杀伤力更加巨大。至于谁制造了它们，我也不清楚。”
    岳川确实不知道。
    因为他没盗过墓，上辈子见到的那些古代墓葬，也都是国家盗……哦不，保护了之后的。
    里面有什么奥秘或者玄妙，他肯定不知道。
    而现在，岳川身在一线，近距离连线周天子以及盗墓贼。
    老六又摸了摸金甲傀儡手中的兵器。
    “前辈，这是龙雀刀吗？龙雀刀是什么？”
    岳川思考了一下。
    话术发动，脑海中的信息和资料快速闪过。
    龙雀。
    还真有相关的信息。
    龙雀刀全名“大夏龙雀”。
    五胡十六国时期胡夏君主赫连勃勃的武器。
    关于这个刀的传说有很多。
    有说这是赫连勃勃设计和打造的，有说这是上古时期的神器，被赫连勃勃得到。
    看着眼前的金甲傀儡，岳川觉得，后一种说法更靠谱。
    龙雀刀，顾名思义，是龙和朱雀两种纹饰。
    在这个时代，篆字、符箓都有着特殊的力量，龙形和朱雀形的纹饰也一样。
    如果在外面，岳川看到这两种东西，会以为单纯的装饰品。
    但是能被周天子选做陪葬的，肯定都了不得。
    岳川从金甲傀儡手中接过龙雀刀，仔细研究了一下。
    “刀柄龙形有增强力量，增加速度的功效，刀首朱雀有增加攻击的效果，并且附加特殊的火焰力量，能灼伤敌人。”
    挥舞了两下，岳川感叹道：“确实是一把好刀！造型精美、属性强大，如果有大地之力附加，刀的威力更加强大。”
    老六忍不住问道：“一把刀都如此不凡，这些金甲傀儡，又是什么来头？”
    岳川刚想说不清楚。
    可是脑海中闪过一道信息。
    这些金甲傀儡，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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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6章

    岳川在收服牛鬼蛇神的时候，蛇神在五百年前见过金甲天神与龙战斗的画面。
    几个金甲天神围攻一条龙，那条龙身受重创，鳞甲和血肉跌落一地。
    就像烧红的烙铁落在牛油上，滴血龙鳞把地面烧出一个大洞。
    蛇神当时贪恋龙族血肉，于是一口咬了上去。
    然后，它就完成转职，从精怪变成鬼物。
    那块龙鳞成了蛇神的寄魂之物，被岳川收藏至今。
    蛇神见过的金甲天神，与眼前的金甲傀儡，外观上完全一致。
    区别就是，金甲天神会飞，而且驾驭马车。
    这些金甲傀儡……
    在老六等人看来是足够强大了，但是跟金甲天神一比，什么都不是。
    如果换成金甲天神，智氏老祖和魏氏老祖早就被切成块、剁成泥了。
    岳川一边向前走，一边说道：“赶紧走吧，看看前面还有什么。”
    老六往后看了看。
    迷雾早已散去，城门遥遥在望。
    看到老六驻足观望的模样，岳川说道：“你要离开的话，我可以给你打开封印。”
    说着，岳川晃了晃手掌。
    封印虽然强大，但它面积太大了。
    岳川不需要完全破解封印，只要在上面开出一个小洞就行了。
    智氏老祖和魏氏老祖也是这样做的。
    原理都一样。
    然而，老六摇了摇头。
    “出去又能如何？我熟悉的人、熟悉的事物全都没了。我即便回到家乡也是孤魂野鬼一个，有什么好眷恋的。”
    说着，老六转身，毅然追上岳川的脚步。
    金甲傀儡也列成队，跟在岳川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岳川竖起手掌示意老六停止，顺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老六立刻矮身蹲下，然后眯起眼睛向前张望。
    然而，什么都没看到。
    岳川说道：“前方是一片庞大的建筑群，房屋桥梁、道路宫殿，还有很多机关傀儡。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陵墓核心区域了，再向内就是周天子的棺椁所在。”
    老六连忙说：“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进去啊！”
    岳川摇了摇头。
    老六脸色一变，“他俩到了？”
    岳川点头，“他们俩被挡在外围，进不去。”
    “为什么？”
    在老六心中，师父和师伯实力强大，哪怕失去了肉身，实力下降，依旧不可小觑。
    “师父和师伯不会被机关陷阱之类的东西困住。他们肯定是在研究陷阱，寻找破解之道！”
    岳川摇了摇头，“之前在城门外，他们还能暴力拆解，但是这里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你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岳川提着老六的衣领极速前行。
    两人来到一处高地，能够居高临下俯瞰前方。
    老六只是看了一眼，就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嘶嘶的抽冷气。
    岳川说道：“你不想死的话，就闭上嘴巴，屏住呼吸！这里吸的每一口气都会要了你的命！”
    老六连忙照做。
    不过，他还是瞪大眼睛向前看去。
    “前辈，那是什么？”
    “水银！很多很多的水银！比我记忆中那个更多！”
    岳川说的是秦始皇陵。
    传说，始皇帝陵墓中用水银制造江河湖泊，其中水银总量达到13000至17000吨。
    对于这个数字，岳川一直没有什么概念，唯一的感觉就是好多。
    但是看了眼前的场景，岳川觉得，秦始皇陵也就那样。
    因为眼前不仅是把水银当成江河湖泊，还有更多……更多……
    老六更是当场石化，张大嘴巴看着前方的银河。
    一条巨大的银色星河盘在天空。
    星河垂下万条丝绦，每一条都化作地上的江河湖海。
    江河流淌，汇入边缘处的河海，又化作袅袅云雾升上天空，回到银河中。
    这片区域每一寸土地、每一方空气，都弥漫着水银。
    这些水银还不是寻常凡物。
    智氏老祖和魏氏老祖都徘徊在海边，不敢靠近。
    “都怪你个蠢货，现在好了吧，没有肉身保护，咱们的元神怎么进入这片区域？”
    “嗬！说得好像你有肉身就能进似的。”
    “再不行，那也比现在强多了吧！咱们没有肉身保护，随时都在遭受外界力量的侵蚀，平白无故的消耗灵力！”
    “不想消耗，你就找个东西寄托魂魄啊！”
    “哼！”智氏老祖骂道：“就算寄魂，我也要寄在穆天子身上。”
    “要不打个商量，穆天子的身子咱们一分两半，一人一半？我要上半边，你要下半边。”
    智氏老祖怒吼道：“滚！”
    “怎么着？嫌少？要不这样，我再退一步，胸口以下归你，胸口以上归我。”
    “少说废话，赶紧找战法的漏洞！”
    两个元神没有分头行动，而是紧跟着，形影不离。
    他们都怕对方先一步找到漏洞，然后独吞好处。
    所以，他们宁可选择这种效率低一半的搜索方式。
    老六看到这一幕，低声说道：“前辈，我想过去试试。”
    岳川疑惑，“试什么？”
    “当然是试一试套出点秘密。”
    “你不怕死吗？”
    老六笑了笑，“有前辈在，死有什么好怕的？”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我这百十年，都白活了，每一天都是虚度，这种日子，我真是过够了。不过，在死之前，我想向他们讨回点利息。”
    岳川不知道老六想做什么。
    但是他点了点头。
    “去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有我给你托底！”
    岳川隐约觉得，如果自己不干预，他们师徒几人也会爆发一场严重的内讧。
    只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很多细节都改变了。
    看着老六苦大仇深的模样，岳川非常好奇。
    他会怎么做？
    又会是什么结果？
    就在岳川思索的时候，老六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跑了一段，狼狈的跌了个跟头，站起来后又手脚并用的跑。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两位老祖注意。
    看到老六的那一瞬间，两个老祖先是错愕，随即狂喜，然后同时化作阴风冲向老六。
    老六看到这一幕，满脸惊恐，换了个方向，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一边跑，一边大喊：“鬼啊！鬼啊……”
    智氏老祖大声吼道：“师侄儿，跑什么，我是你师伯啊！”
    “呸！你这不要脸的！那是我徒儿，我是他师父！”
    “师伯比师父大！”
    “师父比师伯亲！”
    两个老祖一边跑，一边互相碰撞，使出各种手段阻挠对方。
    老六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转过身来。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魏氏老祖哈哈大笑，“乖徒儿，此事说来话长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身体阻挡智氏老祖的靠近。
    智氏老祖嘿嘿冷笑，钻空子来到老六另一侧。
    “乖师侄儿，没想到你还活着。”
    老六一脸天真的问道：“怎么？师伯觉得，我不该活着？我该死吗？”
    智氏老祖顿时一滞，心中暗道：这家伙好胆色，以前说话都小心翼翼，低声下气，今天怎么这般狂悖？
    不过，智氏老祖还是陪着笑脸说道：“不不不！怎么会呢……”
    “那么，师伯您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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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7章

    老六几句话就把自家师伯挤兑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魏氏老祖哈哈大笑。
    他觉得，自己弟子有骨气了，在这种关键的场合，敢于为了自己的脸面得罪智氏。
    “乖徒儿，说得好！你能平安，为师心中一万个高兴啊！来来来，跟为师说说，这一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很想问“别人都死了，为什么就你活了下来。”
    可魏氏老祖还是强忍下来。换了一种说法。
    老六指了指自己身上的旧伤，以及刚刚摔出来的新伤，做了一个痛苦的表情，然后重重叹息。
    “师父、师伯，这事情，说来话长啊。你们两个走了以后……”
    智氏老祖连忙澄清，“不不不，我们不是故意走掉的，是那场诡异的大雾……它遮蔽了我们的感知，而且，那些傀儡还窃取了咱们大家的气息，四方皆敌，我们也不敢掉以轻心啊！”
    说到这话，智氏心中恼火。
    姓魏的，就是借着这一点，趁机偷袭自己。
    金甲傀儡虽然能模仿气息，但模仿的程度有限。最多也就是弟子们那种级别。
    魏氏这种强大的气息，金甲傀儡们模仿不来。
    但是，魏氏老东西突然就开窍了。
    金甲傀儡不能模仿他，但是他可以压低自身气息，与金甲傀儡们保持一致。
    进迷雾之前，他还故意气场全开，一副与金甲傀儡拼命的架势。
    转眼就收敛了气息，从迷雾中杀出来。
    智氏老祖浑身上下全是心眼，也没能防住这一招，阴沟里翻了船。
    老六当然知道这些细节，当时他们三个就在远处看着呢。
    “咳咳，师父，你们走后，我们三个举目皆敌，被金甲傀儡一冲就散了，然后我和大师兄撞上了，并且打了起来，大师兄差点要了我的命！”
    说着，老六解开肩膀上的布条，露出被剑刺出的伤口。
    两个老祖同时倒吸一口凉气，装作关切的模样。
    “下手竟然如此歹毒！”
    “什么仇什么怨，这是想害你命啊！”
    不过，智氏心中疑虑。
    自己大弟子修行时间最长，实力也最高，已经修出了元神，老六这家伙天赋平平，而且修为年头短，距离元神还有一大截距离。
    两者的实力根本不是一个层次。
    真要打起来，自己大弟子胜券在握，根本不可能输！
    都不知道怎么输！
    魏氏虽然感觉老六给自己长脸，但他也同样怀疑。
    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了，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再加上智氏的大弟子先下手为强，占了先机，翻手间就能杀掉老六。
    智氏，双方都默契的没有询问——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老六自顾自说道：“唉！原本，我是必死无疑！只可惜，大师兄运气不好啊，他身后冲出来一个金甲傀儡，然后，一刀把他……把他……”
    说完，老六抹了一把眼泪。
    “这是大师兄的遗物，师伯您清点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少的。”
    智氏老祖哪里肯接。
    “唉，老朽年纪大了，心里软，见不得这些旧物件，师侄儿啊，你就收起来吧。”
    魏氏老祖也连忙劝说，“对啊对啊，你就收起来吧，免得叫这老家伙睹物思人。”
    老六推辞了一下，最后“勉为其难”的收起东西。
    两个老祖同时望向老六。
    他们很想知道，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及，他怎么活下来的。
    “大师兄死后，我也昏厥了过去，本以为必死无疑，可是谁想到，醒来的时候，我还活着。”
    老六一脸惊讶的说道：“当时那些金甲傀儡就在我身边徘徊，脚底板子几乎都踩到我脸上了。但是它们看不到我似的。”
    “还有这事儿？”
    “真的！”老六急切说道：“我后来发现，只要我躺下，它们就看不到我，当我坐起来的时候，它们就会生出感应，原本一动不动，变得走动、巡查。不过，他们依旧看不见我，直到我站起来，它们才会攻击我。”
    两个老祖对视一眼，脸上是“卧槽”。
    “咱们薅秃头发也想不到，金甲傀儡会有这种漏洞。”
    “薅秃头发？说的跟你有头发似的。”
    智氏老祖哼了一声，心中琢磨起老六这番话的可信度。
    魏氏老祖却选择相信自己弟子。
    “要是其他东西，做好了给人用，用着用着就能察觉其中的缺陷和不足，这些傀儡却是陪葬品，穆天子用了以后就算有什么不满意的也没地方说，存在漏洞很正常。”
    智氏暗暗点头。
    这个理由很强大，让人无法反驳。
    “接下来呢？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老六把自己趴在地上的事情说了一遍，顺便说了青石板缝隙的细节，摸索着石板在迷雾中行进。
    两个老祖再次感叹。
    老六这人，实力不行，但是细节方面比自己强多了。
    下一秒，他们就嗤之以鼻。
    自己这种身份地位，怎么可能趴在地上，又怎么可能躺下装死？
    找不到这种细节，也不怪自己。
    “后来呢？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老六做出一副虚弱的模样，双腿一盘蹲坐在地上。
    两个老祖这才醒悟过来。
    “快坐快坐，你身上有伤，不能长时间站着。”
    “对对对，是为师疏忽了，来来来，这里有一瓶伤药，你赶紧服下。”
    “师伯这里也有，快快快，吃师伯的，师伯的药效果更好。”
    两人慌忙的从身上掏药。
    他俩都存着夺舍的心思，把老六身体治愈好了，最后得利的还是自己。
    而且，自己身体已经没了，留着这些伤药有什么用。
    老六是来者不拒，一边接，一边做出感激涕零的模样。
    要不是双方已经有了师徒关系，怕是要当场跪地，来一句“公若不弃”。
    收了个盆满钵满之后，老六一把鼻涕一把泪。
    “唉，要是当时有这些伤药，二师兄就不会死了，唉……二师兄，你死得好惨啊……”
    两人顿时被勾起了好奇心。
    “老二他怎么了？”
    “你快说，说说老二又是怎么回事？”
    （第四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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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8章

    “二师兄他死得惨啊！他……他不是被金甲傀儡杀死的，而是自刎的啊！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呜呜呜……”
    老六用袖子擦眼泪，双肩不断抖动，一副痛苦欲绝的模样。
    两个老祖感同身受，也跟着叹息起来。
    “老二为什么会自刎？”
    “对！老二可不是这么脆弱的人。”
    两个老祖突然疑惑起来。
    老二平常一直是要强的性子，为了赶超他的师兄，一直都是没日没夜的苦修。
    这种人，怎么可能轻生呢？
    不过，两人能感受到老六的心理波动。
    无论刚才说老大的死，还是现在说老二的死，都一片坦然，眼神毫无遮掩，心中没有任何波动。
    这足以证明，他说的都是事实。
    老六张开双臂，做出搀扶的动作。
    “当时，我就是这样扶着二师兄，二师兄就是这样在我手上咽气儿的，他的血，流在我手上，染在我衣服上。他……他最后一丝体温，也流入了我体内。”
    魏氏老祖都快急死了。
    他心中暗骂：说重点！说重点啊！
    但他不敢催促，唯恐在徒弟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老六哭了一会儿，说道：“二师兄他没进陵墓的时候，就修行到了关键时刻，突破在即。只是当时恰好没了米粮，大师兄分配任务，让二师兄去买补给，二师兄不乐意，他俩当时还因为这事儿吵了一架。”
    两个老祖心中焦急。
    说重点，说重点啊，怎么全是这种鸡毛蒜皮的东西？
    老六不紧不慢，缓缓展开、娓娓道来。
    他知道，这是自己生命里最后的片刻。
    这短暂的片刻，自己要挺直腰杆做人，再也不唯唯诺诺、畏畏缩缩。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估计是二师兄心中不顺，再加上突破被打断，产生了心魔。进入陵墓之后，心魔恰好发作了，他的心乱了，然后就疯了，伏剑自刎了。”
    两个老祖同时一愣。
    心魔发作？
    怎么这么巧？
    但是老六说话间神色坦然，真情流露，根本不像演的，更不是伪装。
    或许，老二真的就走火入魔了吧。
    “唉，可惜了老二啊。”
    “是啊，多好的苗子，怎么就想不开呢。”
    老六问道：“师父、师伯，你们就不好奇，二师兄为什么想不开吗？”
    “为什么？”
    “你说说！”
    老六说道：“二师兄突然质疑起长生的意义，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追求长生，也不知道自己长生之后要做什么。他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身在天地、心在牢狱。他说师父、师伯你们俩斗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到头来又到了什么？”
    听到这话，两个老祖那叫一个扎心。
    他们脸上浮现出恼怒的神情。
    “混账东西！”
    “竟敢如此编排我等！”
    老六连忙说道：“师父、师伯息怒，息怒啊！不是我说的，我哪有那个胆子，都是二师兄说的啊，他当时都疯了，有点儿过激的言语，师父和师伯你们能理解吧？”
    二人心中恼怒，可是这种情形下能说什么呢？
    跟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再说了，就算计较又能如何，还能把他挖出来重新打一顿吗？
    “我们理解！”
    “我们不气，真的不气！徒儿你接着说。”
    老六缓了缓情绪，“二师兄迷茫了！他觉得师父和师伯追求长生，空耗一辈子，他跟着师父、师伯奔波劳苦，转眼百年，错过了太多太多。”
    两个老祖同时愣住。
    他们不禁想起自己，想起了这百年间的经历。
    为了一个缥缈虚无的长生，自己真的付出了太多太多，也错过了太多太多。
    家中的儿孙，自己都陌生了。
    别说长相，就是名字都叫不上来。
    自己顶着一个“老祖”的名头，却名不副实。
    老六又说道：“师父、师伯，二师兄还说了一句话，你们要听吗？”
    “你说！有什么不敢听的！”
    “就是，说吧！”
    “师父、师伯，我怕说了以后你们会打我。要不，还是不说了吧。”
    两人一人按着左肩，一人按着右肩。
    “说！”
    “快说！”
    老六向左边拱拱手，又向右边拱拱手。
    “师父、师伯，二师兄原话是——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而你们，百年间路过了几次家门？你们比大禹还忙，但是你们的功绩呢？”
    天上没有打雷！
    但是两个老祖齐齐一震。
    他们跌跌撞撞向后退去，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大禹治水……”
    “是啊，咱们比人皇还忙，可是咱们的功绩呢？”
    魏氏老祖和智氏老祖销声匿迹百年时间。
    这百年间，两人都不显山不露水，更是从不在世人面前出现。
    以至于外界都猜测两人的生死存亡。
    之前，两个老祖都沾沾自喜。
    这种不知死活的状态，让其他六卿家族都心生忌惮，不敢对自己的家族动手。
    如此，一定程度上保障了家族的传承和延续。
    但是老六一句话戳穿了他们。
    比人皇还忙，但是功绩呢？
    就像是泄了气儿的皮球，两人眼神空洞，元神中残余的精气快速散逸。
    “我这一生，到底是图什么？”
    “哈哈哈，我们到底干了什么？”
    “禹皇只耗费二十年，就平万族、定九州，我们俩空活两百岁，却连小小的晋国都理不好，更别说天下了。”
    “我们，活得太失败了！”
    这一瞬间，两个老祖对二徒弟的遭遇都产生了共鸣。
    就是搁在自己身上，这个坎儿也不好过。
    一时间，两个老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六看到这一幕，心中暗笑。
    对！
    没错！
    就是这种感觉！
    只有死过一次才知道，以前都白活了。
    也只有死过一次，才会知道生命的可贵。
    而自己，把宝贵的生命都消磨在了无尽的赔笑、讨好、逢迎、拍马中。
    看着两个老祖失魂落魄的模样，老六心中暗爽。
    大仇得报啊！
    此时此刻，就是立刻死了，也舒服了。
    不过，这还不够。
    老六心中的怨气还有很多、很多！
    “师父、师伯！如果你们没有追求长生，而是投身世俗，以你们的能力，治国、平天下，应该易如反掌吧？”
    两人神情波动了一下。
    “你说的没错，以我们晋国的国力，灭秦不难！灭齐也很简单！就是楚国，百年时间，也足够了！”
    老六反问道：“可是，你们为什么不做呢？为什么你们不要名垂青史的机会，而去追求虚无缥缈的长生呢？流芳万古和苟活百年到底哪个更重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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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99章

    幽暗寂静的天子陵墓中，星河灿烂、山川辉煌。
    老六抬手，遥遥指着前方。
    “穆天子贵极天下，富极天下，穷尽天下财富，修筑此等陵墓。然而，他长生了吗？”
    智氏瞬间抬头，打断老六的说教。
    “你怎么知道穆天子没有长生呢？”
    老六哈哈大笑，“如果穆天子长生，你我怎么可能走到这里？如果穆天子长生，那么当今天子又该如何自出？如果穆天子长生，他爬出坟墓后，又该做些什么呢？”
    智氏老祖哑口无言。
    穆天子还活着的话，智氏老祖有多远跑多远，哪里还会盗墓。
    这个问题倒还罢了。
    难的是第二个问题。
    如果穆天子还活着，当今天子该如何自处？
    穆天子重回人间，当今天子是君，还是臣，又或者子孙？
    老六笑着说道：“穆天子的子孙又不是傻子，他们怎么可能放任穆天子长生呢？天家无亲，父杀子、子弑父，亲父子尚且如此，更何况隔了十多代。”
    这下子，智氏彻底无语。
    老六却不放过他。
    “师伯，假如您现在回到智氏，他们会以什么礼节待您呢？智氏宗主会不会交出大权，迎您重掌大权？”
    智氏老祖连忙说道：“老朽岂是贪恋权势之辈？”
    “师伯，我只是说假如……”
    智氏老祖假如不出来。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智氏老祖活了两百年，子孙后人已经远超五世，就算一坛子陈酿，现在也寡淡如水了。
    智氏家族不可能交权。
    除非……智氏家族面临生死存亡的大难。
    就像当初赵氏孤儿那种局面。
    否则，智氏家族不可能把权力交出来。
    同样的道理也适用在穆天子身上。
    大周的权力体系已经搭建完成，精密而稳固。
    君下面有众多诸侯，再下面是公卿大夫、官员胥吏、平民百姓。
    如果穆天子只是当一个平民百姓，对大周毫无影响。
    如果穆天子要当官，就算是当诸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穆天子要当天子的话，整个大周体系都要重新洗牌。
    当今天子无法接受，众多诸侯国也无法接受。
    除非……
    天下倒悬，覆灭在即。
    但是这种事情想想都不可能发生。
    老六怼完了智氏老祖，又转向下一个目标。
    “师父，你们当初立不世之功、建不世之业、创不世之名该多好。为什么要去追求长生呢？”
    如果是以前，魏氏老祖肯定不理会这种问题。
    但现在不同。
    整个陵墓中只有老六一个活人。
    魏氏老祖想要夺舍，就只能找老六，想夺舍顺利，就得降低老六的抗拒。
    如果老六能主动配合就更好了。
    于是，魏氏老祖想了想，缓缓讲述起百年前的往事。
    “当初文公流亡在外，还是公子。我们几十人追随公子，在齐国呆了五年。五年间，我们拜访齐国诸贤，学文习武，并且暗中搜集管相学说《霸业十三篇》。”
    智氏老祖插话道：“是《霸业十二篇》！”
    老六顿时疑惑，“为什么少了一篇？”
    智氏老祖冷哼道：“什么少了一篇，分明是莫名其妙多出来一篇。管相学说原本就只有十二篇，士农工商四个阶层，每个阶层三篇，每一篇又都分为上中下，下为技、中为术、上为道。后来不知怎么的，又蹦出了一个第十三篇。”
    魏氏老祖叹息一声，“没错！就是这个第十三篇，使得我们六卿世家明争暗斗、倾轧不断，我们俩也离开晋国，四处寻索。”
    “师父、师伯，这第十三篇究竟是怎么回事，上面又写了什么？”
    两个老祖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第十三篇的内容，你知道了也没用，还是别问了。”
    老六却摇了摇头，“师父！师伯！我都是将死之人了，知道又如何？我并不是好奇上面的内容，而是想知道长生的奥秘，到了下面，也能给二师兄答疑解惑。”
    “休得胡说！有为师在，必定保你周全！”
    智氏也连忙说道：“师侄儿放心，师伯一定把你平平安安的带出去。”
    “真的吗？”老六指着来时的方向，“师伯，要不咱们现在就出去吧，我还记得路呢。”
    智氏老祖顿时尴尬起来。
    “呃……咱们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哪能说退就退呢。”
    两人都打着夺舍的心思，怎么可能送老六出去。
    老六只好说道：“那好啊，师伯，咱们进去吧！”
    智氏老祖看了一眼前面的水银星空、山川、江河，顿时头皮发麻。
    水银，又叫汞。
    这东西是制作朱砂的原料，而朱砂阳刚，对阴魂杀伤力极大。
    智氏老祖没了肉身，只剩元神，根本不敢触碰朱砂、水银这些东西。
    更何况是如此巨量的水银。
    “师侄儿，这事儿咱们得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老六顿时恼怒，“师伯，你这进也不进、退也不退，到底是什么打算？”
    智氏老祖只当做没听到。
    “咱们还是说《霸业十三篇》吧。”
    “当年，管相辅佐桓公成就霸业，于是收天下各国之书，兵农工商、医卜巫卦，无所不包。管相打算编成一部丛书，造福天下。这也就是《霸业十二篇》的由来。”
    老六顿时惊讶，“为什么我没听过这件事？”
    说完，老六又转向一旁，“师父，这是真的吗？”
    魏氏老祖连忙说道：“没错！是真的！只是当初这部书还没编成，所以没有对外公开。”
    老六又问：“为什么两百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不知道？”
    “因为这书快要编撰完成的时候，管相没了。当时《霸业十二篇》有的已经编撰完成，有的编撰了一半儿，进度参差不齐。再后来，齐国发生了很多事，管相门徒死的死，逃的逃，《霸业十二篇》也陆续失散。”
    老六问道：“师父、师伯，咱们晋国，是不是有完整的《霸业十二篇》？”
    两人一个点头，一个摇头。
    老六顿时笑了。
    两人连忙改变，点头的人摇头，摇头的人点头。
    老六继续笑，笑得有点儿讥诮。
    魏氏老祖说道：“咱们晋国确实有霸业十二篇，但不是完整的。”
    老六不再纠结这些细节，而是问道：“那么，第十三篇呢？它跟长生有什么关系？”
    智氏老祖低声说道：“这第十三篇，并不是管相编撰，而是管相在主持编撰《霸业十二篇》时删去的内容。大都是些惨无人道、阴邪歹毒的东西，还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内容，比如……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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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0章

    “原本并没有第十三篇，只是不知从什么开始，冒出了很多有鼻子有眼儿的小道消息。然后就有传言说，我们六卿世家私藏了管相学说，导致无法凑齐十二篇，更别说第十三篇。”
    “我们六卿世家为了这事儿，一次又一次碰头，呼吁各家把私藏的内容拿出来。但是所有人都诅咒发誓，表示没有藏私。”
    “然而，没人相信。所以从那时起，六卿世家就开始了内斗、倾轧、厮杀，一个又一个家族被屠灭，掘地三尺寻找管相学说。”
    “我们俩……”魏氏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智氏老祖，“有一天，我们俩接到了不知从哪送来的信件，里面是第十三篇的一些线索。然后我们顺着这些线索去寻找，发现了第十三篇的秘密——这个东西确实存在，但它们都是被管相剔除的东西。”
    智氏老祖点了点头，“上古流传的，有很多靠杀人修行的功法，比如楚国那边盛行的一种血吸虫，豢养毒虫残害人命，然后收集血吸虫合药，或者铸剑、修行。也有一些靠血祭施展的法术，比如……咳咳……”
    智氏老祖果断打住。
    之前他施展的九黎秘法，就是这种类型。
    坑得魏氏老祖断腕、断腿、断头。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养尸之法，把人养成活尸，可以摆脱寿命限制，又不用像孤魂野鬼一样。这种法术也来自楚国。”
    “还有其他，林林总总。比如依靠杀人掠夺精气神滋养自身，六卿世家中的韩氏，就有这种秘术，在菜人铺中杀人炼药，供应上层。”
    “祭祀之法中有以人为牲，祭祀鬼神，可以将一个人身上的疾病、伤痛，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也可以把一个人的精气，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魏氏老祖说道：“与其说是第十三篇，不如说是另一个版本的《霸业十二篇》，这一篇完全可以拆分为十多种不同领域的修行之法。”
    “第十三篇中的内容，大都血腥无比，一旦流传出去，天下必然大乱，这也是管相要将其剔除、销毁的原因。只是不知怎么的，这些内容又出现了。”
    老六顿时大开眼界。
    自己都准备了一肚子说辞，却没想到，长生确有其事啊。
    “师父、师伯，既然你们有如此多的长生之法，为什么不去照做？”
    魏氏老祖叹息一声，“那些修行之法，动辄杀人，而且不是杀一个两个，都是成百上千的杀啊。前朝有人祭、人殉的传统，可以公开杀人，人皇气运镇压，就算上天也不会降罪。我朝伐商而立，废除人祭、人殉，谁还敢大规模屠戮生灵？天打雷劈啊！”
    老六惊“咦”一声，“为什么？难道天子镇压不住气运？”
    “嘘！慎言！”
    “这种话题可不兴说。”
    两个老祖一脸凝重。
    有些东西，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没必要说出来。
    智氏老祖叹息道：“除非天下列国征伐，烽火连天、杀人盈野，每个人都手沾鲜血、身缠罪业，法不责众，天不除恶！否则，这些邪门功法，谁练谁死。”
    老六顿时明白过来，“这就是所谓的‘吃人’吗？”
    “没错！”
    两人同时点头。
    魏氏老祖接着说道：“我们寻找到的线索越来越多，其中有一条，早在几百年前，穆天子也曾经征战四方、远游极西，寻找长生。”
    老六转头看向水银弥漫的区域。
    “穆天子没有找到吧？”
    “不！穆天子找到了！”
    魏氏老祖一脸兴奋的说道：“穆天子真的找到了！他驾驭八骏，率领队伍远游西方，与西王母会面，从西王母那儿求得灵药。之后继续西行，与西方鬼神精怪交流，搜集到了不少异域的力量。管相的《十三篇》里面，有一部分就是异域修行之法。”
    老六无语，“穆天子既然找到了，为什么还是死了呢？”
    魏氏老祖伸出两根手指，“一，穆天子没有吃长生不老药，或许是有什么限制，又或许是有什么弊端，导致他没有立刻服下。二，穆天子吃下了，眼下长生不老药正在生效。无论哪一种，只要我们打开穆天子的棺椁就知道了。”
    老六转身看着水银弥漫的区域。
    “师父、师伯……你们想过一件事儿没有？”
    “什么事？”
    “就是……假如说，穆天子长生是一个骗局呢？”
    智氏老祖立刻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找了一辈子，绝对不可能有错！”
    老六呵呵一笑，“师伯，你们之前找到的那些线索，都是真的，也都是对的。但是你听过一句话没有，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最高明的谎言，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是把这些话的顺序颠倒了一下，就变成了假的。”
    这种说谎的方式，老六是亲身体会到了。
    智氏老祖和魏氏老祖不明所以。
    “乖徒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六说道：“你们得到的线索，第一个是真的、第二个是真的、第三个是真的……然后，你们就会坚定地认为，后续所有线索都是真的。所以，你们千方百计寻找穆天子陵墓的方位，想要获取其中的长生之秘。”
    说到这里，老六气得气喘吁吁。
    这几十年，一直在跟着师父和师伯穿山越岭，寻找穆天子陵墓的方位。
    而这一切的起因，都是虚无缥缈的谎言。
    老六骂道：“所以，从一开始，你们并不知道穆天子陵墓是否有长生，你们只是坚信它有！你们在这里面投入了太多，付出了太多，所以你们希望它是真的，唯有如此，才对得起你们百年来的投入！”
    两个老祖全都没了声音。
    因为，老六说对了。
    “师父！师伯！你们有没有想过，第十三篇的线索是从哪来的，是什么人放出来的？他们放出来的用意又是什么？”
    智氏老祖哈哈大笑，“还能是谁！蛮楚想要对咱们晋国施展离间计，瓦解我们六卿世家，瓦解我们晋国的霸业！只是他们太想当然了，这种小伎俩，根本伤不到我们！”
    魏氏老祖也一脸的不屑，“蛮夷就是蛮夷，白白送我们长生之秘！”
    老六摇头说道：“师父、师伯！如果这不是蛮楚的计策呢？蛮楚只是一个背黑锅的。”
    “不是蛮楚，还能是谁？”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件事，六卿世家倾轧厮杀，谁得利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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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1章

    “不是蛮楚吗？”
    “多明显呐，就是蛮楚！”
    老六笑着摇头，“所以我说，蛮楚是最好的背锅对象！无论有什么屎盆子，都能扣到他们头上，关键的，他们还无力反驳。”
    国君能说出“我蛮夷也”的国家，根本不屑于争辩。
    有什么黑锅，尽管扣。
    对方照单全收，而且会大声告诉全天下：“是我是我就是我，全是我干的！”
    “六卿厮杀，除了蛮楚，获益最大的还有我们国君！”
    两个老祖再次如遭雷击。
    “什么？”
    但是很快，他俩就反应过来。
    老六说的很对！
    单从假设上讲，六卿厮杀，除了蛮楚，晋国国君也获益匪浅。
    六卿世家的老祖宗都是追随文公流亡天下的忠臣。
    文公上位后，这一批人全都成了晋国最顶流的公卿。
    六卿世家有十多个。
    每一个都树大根深，实力强大。
    但是为了《霸业十二篇》以及《第十三篇》，六卿世家猜疑不断，一次又一次屠戮。
    这个过程中，六卿世家的数量不断变少。
    到现在，只剩下智氏、魏氏、韩氏、赵氏四个实力强大的六卿世家，还有范氏、中行氏这两个弱小的六卿世家。
    两百年间，晋国国君的位置一直很稳定。
    即便出现了赵氏弑君这种性质恶劣的事情，但赵氏并非为了篡权自立。
    就算赵氏有这个心思，其他六卿世家也不会答应。
    两个老祖都是人精。
    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们一点就透，一想就通。
    只是以前蛮楚背锅，他们没想过这个问题。
    老六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松。
    还好，蒙对了！
    于是他接着说道：“师父、师伯！你们想想，管相的《霸业十二篇》，天下人尚且凑不齐，这第十三篇又怎么会流传在外？又是什么人能得到这些内容？”
    两个老祖同时皱眉。
    “对啊！这些内容都是管相剔除出去的，除了管相，谁都接触不到。”
    “我们在齐国呆了五年，别说接触，都不知道它们的存在！”
    老六说道：“有一个人——桓公！收天下书籍编撰丛书这么大的事情，管相肯定不会避讳桓公，桓公有机会接触到这些被剔除的内容。那五年时间，咱们文公一直跟齐国桓公花天酒地，交往甚密，也就有机会得到这些内容。”
    两个老祖都沉默了。
    因为，老六说的太真实了。
    这种推断合情合理，而且证据充分。
    智氏老祖惨笑一声，“所以，文公在齐国时，就拿到了第十三篇，却一直秘而不宣。哪怕回到晋国，登上国君宝座，依旧不露风声。直到文公崩了，才将这些东西放出来。”
    魏氏老祖失魂落魄的低下头。
    这番话不但摧毁了他们对长生的执念，还摧毁了他们对文公的君臣之谊。
    “所以，文公在位时，不好处置我们，所以死后才动手。他生前，六卿世家和睦，他死后，立刻流言不断，《第十三篇》挑拨我们六卿世家内讧，长生诱使我俩出走。”
    老六补充道：“不止是你们俩，后续其他顶尖强者，都会不由自主生出长生的念头，然后踏上你们的旧路，而国君后人，稳坐钓鱼台。”
    智氏老祖用冷飕飕的声音低吼道：“好歹毒的心肠，好恶毒的算计！我们追随他半生，就换来这么一个下场？”
    魏氏老祖心中怒火烈烈。
    他很想说这是假的，都是老六的乱猜。
    但是话到嘴边，他怎么都说不出口。
    因为，在内心深处，他也相信这是真的。
    看到两个老祖沉默不言，老六心中无比的舒爽。
    “师父！师伯！现在呢……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做？只继续向前，又或者……回头是岸？”
    魏氏老祖和智氏老祖再度沉默。
    他俩互相对视，却都不说话。
    或许，他们都等着对方先说话。
    老六又问道：“师父、师伯，你们为什么始终形影不离，走到哪都不分开呢？”
    两人不答。
    “那我猜一猜……师父、师伯，你们追求长生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除此之外，你们还要阻止对方获得长生。因为你们一方获得长生之后，必然成为六卿世家中最强的存在。不仅实力最强，还获得长久。这必然会导致一家独大，其他各家的生死都存乎一念之间。”
    这是第三次天雷滚滚。
    老六又说对了！
    智氏也好，魏氏也罢，他俩想长生，并不完全是为了自己，更多的还是为了家族，为了子孙后代。
    自己长生，才能更好地庇护家族和子孙。
    如果对头长生，自己的家族和子孙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魏氏一直跟着智氏，反过来，智氏也一样。
    得到长生是他们的执念，不能让对方得到长生也是他们的执念。
    老六见状，心中的舒爽拔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笑着说道：“师父！师伯！不如这样，你们俩都放下执念，进入轮回。子孙自由子孙福，你们无需为他们操心。”
    两个老祖同时转向老六。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这是在劝我们去死！”
    “老大和老二，该不会也是你劝死的吧？”
    老六心中一咯噔，暗道：糟糕，有点心急了。
    不过，他还是沉着应对。
    “师父！师伯！你们想想，这一关，你们过得去吗？就算加上我，你们过得去吗？就算我可以，我应该带着你们俩谁过去呢？”
    两个老祖再度沉默。
    先不说水银这一关好不好过，能不能过。
    就是夺舍成功，也只是一个人成功，另一个人呢？
    两个人一起夺舍，必然有一个失败者。
    谁也不想成为那个失败者。
    哪怕只有一半的概率，他们也不敢赌。
    老六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大方说道：“师父、师伯，我说也说不过你们，打也打不过你们，反正我也活够了，来吧！你们一起上我吧！”
    （四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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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2章

    两个老祖没有动手，而是互相凝视。
    “你觉得，我徒儿说得是真是假？”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我们还能改变什么吗？”
    智氏老祖叹息一声，“不说了，出招吧！”
    魏氏老祖没有动手，“真要夺舍，你抢不过我的！毕竟，他是我精挑细选的容器，他与我是最契合的，你根本抢不过我！”
    智氏老祖冷笑一声，“那可未必！”
    “未必？哈哈，你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啊。就算你有什么特殊的手段，最多也就是一半一半吧！你敢赌吗？”
    “不赌岂不是死定了？难道真像你徒弟所说，去乖乖轮回？”
    “轮回有什么不好吗？真要夺舍失败，你可能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魏氏老祖摇了摇头，“咱们毕竟兄弟一场，同患难、共富贵，我不想看到你死在我手中。”
    “呵呵？难道你把这个机会让给我？你信得过我吗？”
    “信不过！”
    魏氏老祖很干脆的摇头。
    智氏老祖大怒，“那你还废话什么？”
    “不不不！你且听我说！”魏氏老祖一手按在老六肩膀上，“我们还有一个选择。”
    “你说！”
    “把我们毕生的修为传授给我徒儿，叫他立誓，守护我们两家，之后我们一起去轮回。”
    智氏老祖冷哼一声，“为什么是你徒儿？”
    话刚出口，智氏老祖就知道自己问个了愚蠢的问题。
    不过他认真思考起老对头的话。
    两人把毕生修为传出去，完全可以造就一个强者。
    老六虽然不是什么天才，但也不是蠢材，完全可以传承两人的衣钵。
    智氏老祖并不指望老六能帮自己家族，守护自己的儿孙。
    但智氏老祖明白，如果自己不照做的话，老六就会成为智氏的敌人。
    老六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来。
    “师父……您……您……”
    魏氏老祖低头说道：“你跟了为师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为师没什么好的奖励，就帮你争一分机遇吧！”
    说完，魏氏老祖看向对面。
    “你想好了没有？要么赌一把，一起夺舍，看谁命大，要么放弃所有，给子孙后辈留一个机缘。”
    智氏没有回答。
    他在计算！
    他在算计！
    他想要找出一个高收益、零风险的法子。
    然而，没有！
    强行夺舍，最多也就一半的机会。
    可一旦失败，自己就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同时还要面临魏氏老祖的报复。
    智氏老祖不敢赌！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点头。
    “那就起誓吧！”
    说完，他走到老六另一侧，同样按住老六的肩膀。
    魏氏老祖笑了笑，低头道：“你发个誓，好让他安心！”
    老六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了，哪知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自己不但侥幸捡了一条命，还能获得师父和师伯的传承。
    这……
    做梦都不敢想啊。
    老六连忙立誓。
    誓言中的惩罚，那叫一个狠毒！
    智氏老祖点了点头，随即凝聚力量，向老六体内灌输。
    另一边，魏氏老祖也开始灌输。
    两边的力量同步下降，老六的气息却不断增强。
    两个老祖的精气神不断汇入，老六的实力突飞猛进。
    虽然不能一跃成为悟道境强者，但两个老祖的经验、经历、感悟等，都融入他的精神中。
    智氏老祖的谋略、魏氏老祖的武艺，都成为了他的底蕴、积累。
    两个老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光芒也越来越暗淡。
    魏氏老祖笑着说道：“你还有很多压箱底的手段吧，没机会用出来，是不是很难受？”
    智氏老祖气得直骂咧。
    他的确还有很多邪门手段，猝然发动，反败为胜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他不敢赌。
    这就像斗地主的时候，手里捏着一个炸弹却不敢丢，只能硬生生憋死。
    魏氏老祖哈哈一笑，“藏着掖着没意思，都传给我徒儿吧。”
    智氏老祖还能怎么说？
    与其带进棺材……
    哦，连棺材都没了。
    “他毕竟没有修成元神，精神意念孱弱，无法承受太多意念。我还是不传了，免得他精神失常，性情大变。”
    “小气！”
    “小气什么？我毕生所学都在书籍中，他看书自己研究不就是了。”
    说完，智氏老祖丢过去一个百宝袋。
    里面是他全部的身家。
    魏氏老祖见状，也丢了一个百宝袋过去。
    “乖徒儿，这些东西，你自己研究吧，就算研究不出什么名堂，也把它们传承下去。”
    老六听到这话，立刻跪倒在地。
    “多谢师父！多谢师伯！”
    虽然之前有种种愤懑甚至仇恨。
    但是这一刻，老六感激涕零。
    传承衣钵！
    虽然有形势所迫的味道，可师父终究把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他。
    交出自己的一切，两个老祖的灵体几近透明。
    孱弱得仿佛一阵风都能吹散。
    “好了，赶紧疗伤，然后恢复实力、提升修为，试着闯出去吧。”
    “我们……走了……”
    “唉……我们造了一辈子孽，下一世不知是什么呢。”
    “咱们造的孽一样多，要当猪一起当猪，要当狗一起当狗。哈哈哈……”
    智氏老祖摇了摇头，“我突然发现，咱们追求的并不是长生，而是竭尽全力主导自己的命运。死了以后，一切都受制于人，所以才想活着。”
    “谁说不是呢。阳间的事我们还能干涉、改变。但是阴间，我们也无能为力。”
    老六跪下去梆梆梆磕了几个头。
    “师父！师伯！请留步！”
    两个老祖不明所以。
    这时候，老六朝远方磕头。
    “前辈，请您帮一下师父和师伯吧。”
    听到这话，两个老祖猛然一惊。
    他们没想到陵墓中还有其他人。
    最重要的，这个“其他人”与老六相熟。
    魏氏老祖心中暗骂，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惹不起！
    惹不起啊！
    智氏老祖也一样。
    一身实力全都交出去了，现在什么都由不得自己。
    听到这话，岳川从迷雾中走出。
    智氏老祖和魏氏老祖疑惑的看着岳川。
    “不认识。”
    “这是谁？”
    迷雾翻卷，一排排金甲傀儡现了出来。
    它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跟随在岳川身后。
    两个老祖瞬间瞪大眼睛。
    “你是穆天子？”
    身在陵墓中，还能让金甲傀儡乖乖听话，除了穆天子，实在想不到其他人了。
    岳川嗤笑一声，“天子？给上天当儿子？这是看不起我呢？”
    智氏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难不成，你是人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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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3章

    岳川没有解释，而是向老六点了点头，当场打开六道轮回。
    魏氏老祖和智氏老祖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真要进了轮回，绝对没好果子吃。
    而且，岳川早就垂涎两个老家伙，连续几十天上百次招魂。
    现在终于有机会，哪能放过他们。
    岳川一手生死簿，一手判官笔。
    “你们刚才说的对，世人对长生的执念，大部分出于对轮回的畏惧。谁也不知道自己死后是什么遭遇，会不会受到不公正。世俗中有句话叫——阎王好过、小鬼难缠。生前帝王将相，死后却被鬼物刁难，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儿。”
    智氏连连点头，“没错！并非我们怕死……而是，我们想掌控自己的命运。”
    “掌控自己的命运？”岳川嗤笑一声，“世家大族，掌控活人的命运还不满足，又要把手伸到阴间？”
    岳川转了转判官笔，心中暗道：还好世家大族做不到，否则，这世间没有穷人的活路也就算了，连死路都要断掉。
    魏氏老祖和智氏老祖同时摇头，没有再解释。
    他们已经放下了一切，又何必再去背负。
    他俩同时躬身拱手。
    “人皇前辈，还请您高抬贵手。”
    是不是人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眼前这位能掌控轮回。
    魏氏老祖和智氏老祖同时看向老六。
    他们已经明白老六前后变化的根源。
    不过，他们由衷为老六高兴。
    此子竟然有大福缘，傍上了人皇。
    有这么一个掌控轮回的强者在，老六想不发达都难。
    岳川将两人的信息写入生死簿，记录了他们的生平履历之后，一挥手将其投入姜国。
    这可是高质量灵魂，必须得丢到姜国去。
    做完这些，岳川笑呵呵的看向老六。
    “不错！很不错！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岳川之前想过智氏与魏氏的下场，大概率是火拼一场，然后一死一伤，或者同时毙命。
    怎么想，都不可能两全。
    却没想到，魏氏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老六恭敬地跪倒在地，“一切都是前辈照拂，否则晚辈焉有命在。”
    岳川摆了摆手，“你有大机缘，即便不遇上我，你也能化险为夷！”
    这话没有任何水分，老六确实不一般。
    因为他的俗名叫“王诩”。
    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但他另一个名字，绝对如雷贯耳——鬼谷子！
    刚开始勾住老六魂魄，将其信息输入生死簿的时候，岳川愣了很久。
    这个时代，有姓氏的人并不多。
    所以，“王诩”绝对不是路人甲、路人乙那种小角色。
    岳川刚开始也不敢下结论。
    但，历史上鬼谷子修行的地方就是卫国不远处，而且，鬼谷子擅长纵横之术，就是能说会道，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老六嘴皮子功夫确实了得，说死了二师兄，又说死了大师兄，两个老祖也差点被说死。
    从那一刻起，岳川就开始相信老六与鬼谷子的联系了。
    而且，诸子百家中，鬼谷子行事别具一格。
    他收徒都是成双成对。
    成双成对的教，成双成对的出师。
    最重要的，这俩弟子通常还会成为死对头。
    比如苏秦、张仪。
    再比如庞涓、孙膑。
    好不容易教出来两个徒弟，却让他们捉对厮杀，这不是煞笔行为么。
    以前，岳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现在，岳川隐约猜出了其中缘由。
    如果魏氏老祖和智氏老祖同时夺舍老六，会不会出现一种情况。
    那就是三个人共存。
    或者，三重人格。
    也就是说，鬼谷子体内有两个死对头思想，他们俩天生互相拆台，他们教导出来的徒弟也一样。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苏秦、张仪；庞涓、孙膑的相爱相杀了。
    就这，还搞出一个“纵横家”。
    而这一世，老六的结局比鬼谷子更好。
    魏氏老祖和智氏老祖放下执念，选择和解。
    他们将毕生修为、经验、传承，都交给了老六。
    老六依旧保持自我，完整的自我。
    如此一来，他就不会间歇性精神分裂。
    这一世的鬼谷子，会不会远超上一世？
    岳川很期待！
    “好了，起来吧！”
    老六连忙又磕了几个头，这才一骨碌站起来。
    “前辈！”
    岳川笑着说道：“咱们相见一场，也是缘分，不如这样，以后你就跟着我修行吧。”
    老六闻言顿时大喜。
    噗通一声跪了下去，老六再次磕头。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岳川亲手将其搀扶起来。
    “好！好！好！好啊！”
    岳川心中更是高兴。
    没想到把鬼谷子收到门下了，穆天子陵墓还真是好地方啊。
    此时老六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价”，面对岳川时，那叫一个恭敬。
    “师父，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岳川看了一眼老六身上的大包小包。
    这家伙的收获太大了。
    几个师兄的包裹，再加上两个老祖的包裹。
    舔包舔到这种程度，也没谁了。
    岳川看了一眼前方的水银区域，说道：“此地危险，你不宜久留，我送你出去。”
    “是！多谢师父！”
    岳川点了点头，抓起老六，转瞬间来到城门口。
    金甲傀儡恭敬的扳转城门，“嘎吱吱”声响中，门户大开。
    岳川挥手在封印上破了一个通道，老六立刻跳了出去。
    外面，老三、老四同时大喜。
    “六师弟，你回来了？”
    “六师弟，师兄他们呢？还有师父、师伯。”
    老六摊手，显摆了一下几个百宝袋。
    “喏……都在这……”
    老三、老四一时无语。
    心中不知是欣喜，还是悲伤。
    总之，挺突然地。
    老六说道：“师父和师伯已经将衣钵传给我，今后，我就是掌门了。”
    虽然几人之间关系复杂，智氏老祖和魏氏老祖也没有开宗立派的打算。
    可六人毕竟是以师兄弟相称。
    老六接了衣钵传承，自称掌门也说得过去。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见过掌门！”
    “对了，掌门！咱们是什么门派啊？”
    老六想了一下。
    两个师父传承衣钵时，都已经死去多时。
    那就以鬼为名。
    老六看了一眼墓穴中满当当的粮袋。
    这是大师兄和二师兄外出采购的食物。
    伸手抄了一把粮食，老六说道：“就叫鬼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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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4章

    岳川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
    即便知道，也不会说什么。
    历史有其强大的惯性。
    某些该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会发生。
    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罢了。
    从小方面入手，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岳川喜欢从大方面入手，改变天下大势。
    与之相对的就是从基础、从底层入手。
    比如人们的思想、认知。
    再比如人们的生产、生活。
    眼前的穆天子陵墓，就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如果能将其中的种种黑科技拆解出来，并且传播出去，就能轻易改变天下大势，改变社会最底层、最基础的逻辑。
    一个小小的土咒，催生了黄家在建筑上的天赋。
    一个小小的火咒，催生了胡家在瓷器、玻璃等工艺品上的天赋。
    一个小小的金咒，催生了灰家在铸币上的天赋。
    除此之外，就是各家都有参与的“玄工业”。
    仙家的玄工业，大都来自魔剑卷轴，以及南郭离的《帛术》。
    在岳川看来，穆天子陵墓蕴藏的“玄科技”，丝毫不亚于魔剑卷轴。
    再次回到城门前。
    两尊石雕轰隆隆走下台阶，向岳川躬身行礼。
    有地灵土龙的滋养，两尊石雕伤势完全恢复。
    胳膊腿都已经重新生长出来，身上的划痕、裂痕也都修复。
    岳川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俩石雕。
    如果破解了这个石雕的秘密，仙家又多一门强大的法术。
    只是，岳川心中念叨着穆天子陵墓内部的秘密。
    智氏和魏氏都相信穆天子还活着。
    岳川心中有点不踏实。
    “无论如何，都得进去看看。如果是死的，那就把他挫骨扬灰，如果是活的，那就先弄死，再挫骨扬灰。”
    岳川已经把这个陵墓当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品，绝对不能放任穆天子这种隐患长居其中。
    于是，岳川点了点头。
    两个石雕同时转身，手掌按在城门上一推。
    “嘎吱吱”的巨响中，两个石雕一左一右，单膝跪地，迎接岳川的到来。
    城门后面，金甲傀儡也同样列队迎接。
    地灵土龙、地骨金龙、地脉水龙的气息在周围游荡，不断向岳川发出亲昵的呼唤。
    岳川点了点头，随即一路急行，回到水银弥漫的区域。
    如果说五行龙灵亲善岳川，对岳川形同虚设，水银区域就不一样了。
    因为，这里是依靠天上星辰之力运转。
    岳川盘膝坐在地上，抬头仰望。
    一道道光芒在岳川身边弥漫，随即，一个又一个虚幻的龙形现了出来。
    这不是龙，而是大地中五行之力凝聚的化身。
    同样是“龙”，却与龙族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转眼间，五条颜色各异的龙灵出现在岳川身周，绕城一圈围着岳川徘徊。
    岳川伸出手，五条龙立刻冲上去，用头顶磨蹭。
    不过，岳川的视线一直在上方的银河上。
    银河的主体是水银，这些水银就像容器一样，存储了大量的星辰之力。
    星辰之力弥漫，与气化的水银融为一体。
    它们化作江河、山川、海洋、星辰。
    巨量的水银就像一个罩子，从上方扣住了核心区域。
    岳川没有尝试破解。
    这根本不是蛮力能抗衡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说的就是这里。
    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引来所有水银的反馈。
    不像之前的石雕、城门、金甲傀儡。
    它们都是个体，还能用引怪的方式分而击之，或者卡视野的方式一路匍匐。
    水银弥漫的区域，没有任何死角。
    无论活物，还是灵体。
    岳川放出精神意念，仔细查探。
    然而，精神意念刚一接触水银，就变得千钧重。
    仿佛有一股无法用语言表达的重量加持在了自己精神意念上，挂在了自己的灵魂中。
    那感觉，就像是用火柴棍粗细的胳膊，强行举起一座山。
    岳川连忙撤回精神意念。
    如果再晚一会儿，怕是要受到损伤。
    “嘶……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只是用精神意念探查了一下，竟然引得所有水银反馈，所有的重量都加在了我意念中！”
    “如果我继续探查，岂不是要举起整个天地？”
    “这究竟是什么人设计的？”
    “阴间！”
    “真是太阴间了！”
    随即，岳川感慨、赞叹！
    因为，这个设计太伟大了。
    他会怎么做？
    又会是什么结果？
    就在岳川思索的时候，老六一路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跑了一段，狼狈的跌了个跟头，站起来后又手脚并用的跑。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引来两位老祖注意。
    看到老六的那一瞬间，两个老祖先是错愕，随即狂喜，然后同时化作阴风冲向老六。
    老六看到这一幕，满脸惊恐，换了个方向，头也不回的往前跑。
    一边跑，一边大喊：“鬼啊！”
    智氏老祖大声吼道：“师侄儿，跑什么，我是你师伯啊！”
    “呸！你这不要脸的！那是我徒儿，我是他师父！”
    “师伯比师父大！”
    “师父比师伯亲！”
    两个老祖一边跑，一边互相碰撞，使出各种手段阻挠对方。
    老六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转过身来。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魏氏老祖哈哈大笑，“乖徒儿，此事说来话长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身体阻挡智氏老祖的靠近。
    智氏老祖嘿嘿冷笑，钻空子来到老六另一侧。
    “乖师侄儿，没想到你还活着。”
    老六一脸天真的问道：“怎么？师伯觉得，我不该活着？我该死吗？”
    智氏老祖顿时一滞，心中暗道：这家伙好胆色，以前说话都小心翼翼，低声下气，今天怎么这般狂悖？
    不过，智氏老祖还是陪着笑脸说道：“不不不！怎么会呢……”
    “那么，师伯您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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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5章

    五条龙传来的信息中，穿过层层雾霭，跨越条条山川，里面出现了一条条街道、一栋栋房屋。
    五行之龙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但岳川明白！
    阳间的城池！
    而且是很有烟火味的那种。
    一个词儿脱口而出——《清明上河图》！
    眼前呈现出的景象，肯定不是汴梁城。
    但岳川有种感觉。
    眼前的景象与《清明上河图》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市井街道、旅人游客、行商坐贾、车马舟船、牛羊骆驼……
    其中还有很多《清明上河图》没有的元素，比如犀牛、大象，以及体型更大、长相更狰狞的奇珍异兽。
    带着答案看问题，岳川向前方眺望，想要找到五行之龙描述的景物。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就像是雾里看花、云中观海。。
    “原来这条线是街道……”
    “这一片黑影是住宅区。”
    “水银蒸汽太浓了，看不清。”
    看着眼前的景象，岳川心中想到了一句诗——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以前岳川不理解“气蒸云梦泽”是什么意思。
    但是看了眼前的场景，岳川立刻理解了。
    就像蒸馒头的蒸笼。
    整个城市放到笼屉里蒸，掀开锅盖那一瞬间，白气弥漫，人不能近前的感觉。
    眼前的水银世界，十倍甚至百倍于“气蒸云梦泽”。
    至于波撼岳阳城……
    岳川觉得，这里的波更大，也更白！
    地面水银弥漫，升腾漂浮。
    浓郁的雾气、云朵，在山川大地上游荡。
    这分明是人间仙境的场景。
    可云雾都是水银构成，瞬间变成绝域。
    “可惜，水银太重了，根本无法靠近！”
    五条小龙再次讲解起来。
    “你们的意思这些东西会变化？”
    “不是一直动，而是随着时间偶尔会动？”
    “啊，我明白了！”
    根据五行之龙所说，每隔一个月，眼前的景象会活动一次。
    岳川瞬间意识到——月圆之夜！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外面现在正是月圆。”
    正如岳川所想的那样，今天是月圆之夜，按照惯例，今天水银世界会有不一样的变化。
    “哗啦啦……”
    “轰隆隆……”
    五条小龙顿时兴奋的游动起来。
    岳川心中暗道：来了！
    天空中星河翻滚，隆隆卷动。
    金属与空气摩擦，绽放出绚丽的电火花。
    那明灭不定的光芒，就如眨眼间的小星星。
    小星星越来越多，越来越亮。
    阴暗的墓穴亮如白昼。
    岳川猛然一惊。
    电火花？
    上辈子的世界里，书本上说：
    水蒸气在上升的过程中，与空气摩擦，产生静电。水蒸气汇集成云朵后，这些静电也积少成多。
    底层为阴电，顶层为阳电，两者不发生接触，不会产生闪电。
    但是地面也会产生阳电荷，阳电荷奔向树木、山丘、高大建筑物的顶端甚至人体之上，企图和带有阴电的云层相遇。
    阴电荷枝状的触角则向下伸展，越向下伸越接近地面，最后云层的阴电荷克服空气的阻障连接地面，与阳电荷碰撞到一起，形成肉眼可见的闪光。
    “卧槽！水蒸气是蒸汽，水银蒸汽也是蒸汽，但水银是金属，是导体，而且还具有超导属性，水银蒸汽上升过程中与空气摩擦产生的静电，肯定千百倍于水蒸气！”
    岳川难以置信的望向天空。
    这巨大的水银星河，根本就是发电机啊！
    而且，它发电的原理不同于水电、火电、风电等，而是完美的模拟了大自然中的雷电。
    想通此节，岳川心中的震撼无与伦比。
    上辈子世界里，秦始皇的陵墓中也有一万多吨水银。
    专家以为这是陵墓中的防盗装置，阻挡盗墓贼打扰始皇帝的安眠。
    现在岳川才明白，专家的话根本就是扯淡。
    那是发电机！
    利用水银蒸汽上升，模拟大自然雷电产生原理，制造的能源装置。
    “谁说古人傻？”
    “古人只是物质条件匮乏，搞不出那么多新奇玩意而已。”
    “古人不是没有点科技树，而是人家的科技树更牛逼，后人理解不了，也模仿不了。”
    看着空中噼里啪啦的闪光点，岳川心中感叹。
    还好老六把那俩家伙劝死了。
    否则，他俩打斗起来，波及到水银世界，或者干脆暴力破拆把水银世界损毁了，岳川就是拿到穆天子陵墓，其价值也大打折扣。
    甚至，岳川都不知道这里曾经有过一个巧夺天工、奇妙绝伦的“发电机”。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
    岳川激动地直搓手。
    “还好没有蛮干！幸好幸好！”
    如果说之前，岳川还琢磨着怎么破解水银屏障，进入其中。
    现在，岳川琢磨的就是，怎么把水银屏障保护起来，不能让其受到一丁点儿的损坏。
    此时，水银世界动了起来。
    水银蒸汽形成的云朵开始快速移动，冲向地面的高山、高树、高楼、高塔。
    “轰咔！”
    一道惊雷劈了下去。
    地面上的水银瞬间光华大作。
    只可惜，隔着层层云雾，岳川看不真切。
    只知道里面发生了雷击，却不知道雷击之后是什么模样。
    然而岳川发现，随着雷击的进行，云雾越来越稀薄。
    正如五条小龙说的那样，月圆之夜，水银形成的云雾会变少、变淡，能见度大幅提升。
    岳川清晰地看到了春秋版的《清明上河图》。
    “难道这就是穆天子时期的王城景象吗？”
    “虽然不如汴梁城繁华，但绝对比汴梁城威武、雄壮！”
    这时候，地面上的雷霆之力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水银又是一种超导材料，用省流的话来讲就是，电流在水银中传导时损耗非常低，甚至接近于无。
    雷霆之力在其他地方，都是稍纵即逝，一眨眼的功夫就消散干净。
    但是在水银中，雷霆之力可以长时间存在。
    岳川看到无数蚯蚓、蜈蚣一样的电弧在山川河流中游荡，它们彼此碰撞，融合成更粗、更大的电蛇。
    同极相斥、异极相吸。
    一条条电蛇在水银世界中追逐、碰撞。
    那模样，像极了《贪食蛇》。
    一条条水缸粗的电蟒融合出来。
    庞大的身躯在水银湖河中穿梭、翻腾，寻找一切可吞噬的能量。
    一道道沉闷的嘶吼从山川河泽中暴起，水银翻滚，原地走蛟。
    （秦始皇陵的水银，是不是发电用的呢？大家以为这个创意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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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6章

    岳川抬起胳膊挡在身前。
    光芒太耀眼了！
    简直能把人亮瞎！
    五条小龙早已钻进地下，躲避光芒。
    看得出，它们很有经验。
    光芒逐渐淡去。
    岳川眼前的强光逐渐暗淡，事物的轮廓一点点还原。
    龙吟在水银世界中响起。
    悠扬清越，声震四野！
    这时候，一道光芒从上方照下。
    穿过空间，落在星河之上。
    星河翻滚，绞碎了光柱，无数光屑倾洒下来。
    下方的电龙欢呼起来，昂起头，贪婪的吞噬汲取。
    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这些都是最纯粹的能量，也是修行的资源。
    电龙吞噬月光之后，它们的身体逐渐趋于稳定，细节也更加逼真。
    之前仅仅是一个抽象的蟒蛇，现在，它们鳞甲清晰，爪牙俱全。
    岳川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是凭空造物？而且，造的是雷龙？”
    五行之龙都是大地中生成的特殊能量体。
    同样的道理，云雾之中也能生出某些特殊的能量体。
    毕竟，云雾之中的能量更加活跃。
    俗话说“风从虎、云从龙”。
    雷霆之龙的诞生，合情合理。
    岳川再次将水银世界的轮廓看了一遍，赞叹道：“这根本就是化龙池啊！而且不是一次性的，可以反复利用！”
    五个小脑袋从地下伸出。
    “可惜，它活不长了。”
    岳川不解，“什么意思？”
    “你看着就知道了。”
    水银世界中的城池也跟着动了起来。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一队甲士驾驭着战车走出城池，走向野外的雷霆之龙。
    战马奔行，速度逐渐增长。
    然后……
    战车脱离地心引力，飞了起来。
    “嗯……这……这……”
    岳川见过类似的画面。
    牛鬼蛇神的蛇神，五百年前目睹过类似的场景。
    一条火龙在空中飞翔，几个金甲天神驾驭马车追逐，用一种类似锁链的武器攻击火龙，将其擒拿，或者斩杀。
    眼前，所有元素都凑齐了，只差锁链状的武器。
    “吼！”
    刚刚诞生的雷霆之龙感受到敌意，迅速盘成一团，摆出防御姿态。
    甲士们没有直接冲上去，而是驾驭战车围绕着雷霆之龙盘旋。
    雷霆之龙越发不安。
    它低声咆哮，一道电弧从口中吐出，瞬间打在一驾战车上。
    拉车的马匹深受重创，瞬间下降一截。
    掠阵的战车迅速补位。
    包围圈依旧严严死死、密不透风。
    试探过雷霆之龙的实力后，甲士放心大胆起来，收缩了包围圈范围。
    “吼！”
    雷霆之龙一个冲撞，直击正前方战车。
    甲士奋力一戳，长戈刺在雷霆之龙身上，甲士瞬间变戳为勾。
    可是雷霆之龙前爪抓出，直接摘掉了甲士的脑袋，后爪顺势一蹬，又踹掉了战马的半边脑袋。
    岳川瞬间眯起眼睛。
    甲士的脖颈处并没有血肉，也没有骨骼。
    而是一些镌刻着符篆的金属零件。
    “机关术？”
    岳川看向战马，也是同样的构造。
    “这些竟然是机关产物？它们究竟是怎么创造的？又是怎么运作的？”
    岳川麻了。
    这个穆天子陵墓太可怕了。
    无论外围城墙的石雕，还是内部守卫的金甲傀儡，都是物质和能量的结合。
    五行之龙的力量具象显化。
    内部城池更了不起，水银屏障在具有强大防御力的同时，还能不断聚集电荷，孕育雷霆之龙。
    内城中的守卫更强大，机关术都用上了。
    最最强大的是，它们能飞！
    飞翔啊！
    这可是人类千百年的梦想。
    上辈子的世界里，剑仙是多少人的梦想，御剑飞行，想想都热血沸腾。
    古人中，鲁班发明了能够载人飞行的木鸢。
    《墨子》中记载：公输子削竹木以为鹊，成而飞之，三日不下。
    只是，太过玄幻，后人不敢信。
    类似的还有墨子，也造出了飞行器。
    《太平御览・工艺部九》引《文士传》记载说：张衡尝作木鸟，假以羽翮，腹中施机，能飞数里。
    张衡制作了一只木鸟，木鸟身上还装饰了羽毛，像真鸟一样，但木鸟的肚子中安装了各种复杂的机关，设置了各种机巧，能够依靠自身的动力，自主飞行，一次能飞行几里远。
    只是，后人不敢信。
    他的另一件作品地动仪也因为过于玄幻，被当做“伪科学”、“不严谨”，被专家们从教科书中删除了。
    但眼前的一幕告诉岳川，这些都是真的！
    十多驾战车围着雷霆之龙灵活游走，紧密追逐。
    雷霆之龙刚开始还能占便宜。
    可是随着甲士们举起大盾，雷霆之龙的攻击无法奏效，只能游走，想要从侧翼或者后方偷袭。
    只可惜，战车上的甲士们根本不给它机会，同时组成战阵将雷霆之龙往边缘、角落里驱逐。
    雷霆之龙在水银世界里能长时间存在，一旦出了这片区域，能量不断流失，实力也急速衰弱。
    所以，水银世界的边缘，就是它的边缘。
    这里既是它的诞生地，也是它的牢笼，它的坟墓。
    雷霆之龙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它开始借助高超的机动性，在水银世界飞速逃窜。
    一边跑，一边贪婪的吞噬星月辉光壮大自己。
    甲士们也不着急，而是举起一根短棍。
    天地间游离的星光瞬间动了起来，在短棍顶端凝成一根锁链。
    看到这一幕，岳川直呼“卧槽”！
    对上了！
    全都对上了！
    不用想，一旦锁链成型，雷霆之龙的死期就到了。
    一驾战车迅速切过雷霆之龙身侧。
    后者迅速反击，一爪挠向战车。
    可是，爪子刚伸出来就听“呼呼呼”的声响。
    星辰凝聚的锁链抽在雷霆之龙腿上，并且紧紧缠绕了几圈。
    雷霆之龙惶恐之下，伸着头咬甲士。
    可是战车早已加速逃离。
    锁链绷直，雷霆之龙被拉得身子一晃。
    它正要奋力相抗。
    又是一根星辰锁链甩了过来。
    然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五行之龙们看到这一幕，集体叹息。
    “又死了一个。”
    “也可能是又死了一次。”
    “它真惨啊！”
    “是啊，一天都活不了。”
    最后，地骨金龙望向岳川。
    “您能救救它吗？”
    其他几个小家伙同时醒悟。
    “是啊，您能救救它吗？它真的太惨了。”
    岳川心中琢磨了一下。
    穆天子大概是四百多年的人，就按四百年，十二个月，雷霆之龙被宰杀了差不多五百次。
    确实挺惨的。
    不过，岳川没有动。
    他不想因为激战而毁了水银世界。
    这时候，地骨金龙说道：“您不是想进入城中吗？如果有它的帮助，能掌控水银中的大阵。”
    岳川心中一喜。
    “雷霆之龙能掌控大阵？”
    “没错！我们也都掌握一种大阵，它跟我们差不多啊！”
    岳川唰的站起身来。
    “哼！恃强凌弱！以众欺寡！此等丧尽天良的恶行被我撞到，我岂能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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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7章

    蛇神记忆中的场景实在太恐怖了。
    因为蛇神看到的龙并不是雷霆之龙这种能量体精灵，而是有血有肉的真龙。
    否则，沾血的龙鳞也无法成为专职道具。
    一滴血都足以烧死百年精怪，真龙的实力可想而知。
    且不说真龙道行如何，单是光天化日之下狩猎龙族，足见金甲天神的实力和底气。
    但岳川观察了这么长时间，发现陵墓中的金甲武士实力有限，跟蛇神见过的金甲天神不一样。
    雷霆之龙这种刚诞生的小灵体就能干死一个，自己出手的话，还不是割草？
    岳川腾身而起，来到水银世界边缘。
    此时，大阵中因为雷霆之龙的缘故，水银云雾全都化作液体落回地面，归入江河。
    水银大阵威力降至极点，岳川轻易的冲了进来。
    “呔！给我岳某人住手！”
    战车上的金甲武士并不理会岳川，依旧挥舞着星辰锁链攻击雷霆之龙。
    岳川再次大喊，“小龙龙挺住，我岳某人来救你了！”
    说完，岳川一闪身飞到殿后的战车身边。
    御手胳膊挥舞，鞭子瞬间打了过来。
    “啪！”
    鞭梢在空中炸响，连岳川的衣角都没沾到。
    而此时，岳川已经冲到战车上。
    战车两侧各有一个负责攻击的金甲武士。
    它们原本要攻击雷霆之龙。
    可是战车上来了敌人，金甲武士立刻转移目标，回头攻击岳川。
    只可惜，岳川速度更快。
    抬手一个空手入白刃，汇聚星辰之力凝成锁链的法器就落入岳川掌中。
    “好东西！现在归我了！”
    失去武器的金甲武士探手拔剑。
    可是岳川抬脚压在剑柄上，脚尖顺势前戳，金甲武士瞬间被废掉半边身子，失去平衡躺倒在车厢里。
    岳川双手如法炮制，收缴武器，顺便卸掉另外一个金甲武士的手脚。
    战车上只剩下御手一个。
    不过，它依旧专心致志的驾驭战车，对身后发生的战斗毫不理会。
    岳川抬手在它眼前晃了晃，御手依旧毫无反应。
    “果然是机器人，只顾眼前，不顾身后。你也给我刹车吧！”
    之后，岳川专门背后偷袭，一驾又一驾战车失去战斗能力，顺便失去了武器。
    雷霆之龙压力大减，张牙舞爪的反击起来。
    它蜷曲身子凑到锁链旁边，“嗷呜”一口啃了下去。
    锁链瞬间黯淡三分。
    再一口，锁链出现裂痕。
    第三口的时候，雷霆之龙摇头摆尾脱离束缚。
    此时，岳川已经废掉了所有负责攻击的金甲武士，然后将驾车的战马也一一废掉，逼停战车。
    雷霆之龙怒吼一声，就要攻击这些金甲武士泄愤。
    岳川暗道一声不好。
    这可都是宝贵的样本啊。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一个说法，丑国是捡了一个外星飞船，然后就出现了半导体、集成电路、芯片等高科技，汽车工业也由此跳跃式发展。
    华夏也是去了一趟月球背面，回来之后，各种科技爆发式涌现。
    什么南天门计划、人工智能、可控式核聚变等科技，也都有跨越式的发展。
    以前岳川觉得这就是网友们恶搞的段子。
    但是现在，岳川觉得这很有可能是真的。
    从零开始种一棵科技树很难。
    在现成的科技术上摘果子却很简单。
    不会正向研发，那就逆向研发呗。
    这么十多驾战车，再加上配套的三十多个金甲武士，岳川觉得自己一定能把机关术的奥秘研究出来。
    这种玄工业的结晶，保护都来不及，怎么能让它们毁在雷霆之龙爪下。
    “小龙龙，它们都已经被我杀了，你再打它们有什么意义呢？”
    雷霆之龙还不会说话，只能怒吼连连。
    连着被杀了五百次，雷霆之龙虽然没有记忆，但灵魂深处的仇恨不会被时间磨灭，只会越来越深。
    此时看到金甲武士，恨不得把它们碎尸万段，再挨个研磨粉碎。
    岳川也不敢硬劝。
    毕竟以后还要靠这个小家伙操控水银大阵呢。
    必须得留下好印象。
    “咳咳！你要报仇泄恨，那就去找它们的老大啊，杀几个小喽啰有什么意义呢？它们老大又不疼不痒！”
    雷霆之龙果然停住。
    “吼吼吼！”
    双眼望向城池方向，雷霆之龙战意涌动。
    这时候，五条小龙从外围飞了过来。
    它们围住岳川，看稀罕似的盯着雷霆之龙猛瞅。
    “以往这家伙刚出生就死了，都没来得及看它一眼，今天终于看仔细了。”
    “那你们说说，到底是死了五百个，还是死了五百次。”
    “不要掉以轻心，那座城里还有更大的危险。”
    “那又如何，它能拿咱们怎么样呢？”
    跟雷霆之龙不同，五行之龙是用来运转大阵，守护陵墓外围的。
    而且，五行之龙是唯一的，不能继续孕育。
    杀一个少一个。
    只要它们做的不是太过分……
    就算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情，也不会被惩罚。
    “以前是水银挡着，咱们进不来，现在既然进来了，肯定要好好闹一闹。”
    “是啊！我被抓来这里守墓，守了四百年了，嗷呜，我要出去！”
    “我也要出去！”
    “杀出去！”
    五行之龙一番怂恿，雷霆之龙也跟着暴躁起来，一马当先的冲向城池。
    岳川暗骂一声“卧槽”。
    这种愣头青。
    五行之龙口号喊得邦邦响，脚底下动都不动，小眼神全都瞅着岳川。
    雷霆之龙倒好，直接向城池发起冲锋。
    里面随便出来几个金甲武士都够雷霆之龙喝一壶了，更何况其他。
    “回来！”
    然而雷霆之龙不听，依旧向前冲。
    岳川唯恐它遭遇不测，只能跟着冲上去。
    五行之龙也嘻嘻哈哈的跟了上去。
    城池中再次冲出一队队金甲士兵，不止是车兵，还有其他兵种。
    岳川不想毁坏这些珍贵的样本，于是说道：“活捉！别弄死了！”
    说完，岳川挥手打出一道香火。
    地面瞬间轰隆震动，凹陷出一片巨大的区域。
    刚刚冲出城门的金士兵齐刷刷跌了进去。
    后面的士兵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继续冲出城门，冲向敌人。
    岳川只能继续挖坑，把这些金甲武士整齐的摆放进去，然后埋上土，再数个一二三四五。
    一个坑装满了，立刻转移走，再挖第二个坑。
    一连装了五大坑，城池里终于没兵了。
    雷霆之龙率先冲了进去。
    它要复仇！
    它要毁灭！
    它要让这里的首领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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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8章

    雷霆之龙杀入城中时，这里一个能战之兵都没有。
    不出意外的话，连兵带将，都被岳川埋了。
    城中行人络绎不绝。
    但它们都在搜集城市中游离的电能。
    一条条蚯蚓大小的电弧被抓起来，然后放入手中灯笼里。
    岳川这才发现，居民手中的灯笼是一个特殊容器。
    电弧在其中横冲直撞，可就是突不出来。
    只能在有限的空间中不断发光。
    雷霆之龙看着灯笼，发出了低沉的咆哮。
    然而，居民对杀到身前的敌人恍若未见，依旧坚定地执行着自己的任务。
    岳川顿时明白，这些都是毫无思想的机器人。
    比起会自动反击的金甲武士，这些机器人更低一等。
    它们只会执行最简单的任务，没有任何应变能力。
    雷霆之龙刚要攻击。
    岳川却叫住了它。
    “等一下！”
    这次，雷霆之龙听话的站住了。
    其他几条小龙也纷纷停止。
    “冲啊！”
    “杀啊！”
    “进宫，弄死它们老大！”
    “都傻站着干什么啊？”
    几个小龙光眼神暗示还不够，又用尾巴指了指前方。
    岳川挥手，挨个摸头杀。
    “都闭嘴！别嚷嚷！”
    岳川挥手绘制一个雷符。
    “轰咔！”
    雷电劈在地上，瞬间炸出一片蚯蚓大小的电弧。
    如果实在外界，这些电弧转瞬即逝。
    但是在这里，特殊的环境下，电弧存在时间大大延长。
    它们也有了“生命”的概念。
    虽然像蜉蝣一样朝生暮死，撑不了多久。
    但它们确实存在了，而且存在了很长时间。
    看到这一幕，岳川心中一阵明悟。
    “或许，这就是生命诞生的场景吧。”
    “这就是生命的真谛！”
    “这一道雷霆就是本源，就是造物，那一条条小电弧就是原始生命。”
    “如果它们能成长起来、繁衍下去，成为一个单独的物种，会不会把我描述成女娲一样的存在呢？”
    岳川陷入了深思。
    一旁的雷霆之龙蔓延好奇。
    它没想到岳川能施展雷霆之力。
    而且是一种非常特殊的雷霆之力。
    岳川的雷符是消耗香火施展出来的。
    这些电弧中蕴含有一丝丝香火，对雷霆之龙充满了吸引力。
    它本能的冲了出去，嘴一张，把蚯蚓大小的电弧吞入口中。
    居民冲到跟前，电弧却消失了。
    居民瞬间迷乱，绕着雷霆之龙转圈圈。
    岳川瞬间无语。
    “停停停！你一边儿去！”
    拉住了雷霆之龙，岳川再次施展雷法，在居民身边劈了几道雷法。
    密密麻麻的电弧分散开来，在地上爬来爬去。
    居民动作瞬间快了起来。
    它动作娴熟的抓起一个小蚯蚓，然后丢入灯笼中。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没多久，它手中的容器就装满了。
    此时，地上还有电弧，居民却视而不见，反倒是周围其他居民被吸引过来，开心的抓电弧。
    岳川低声道：“跟着它！”
    收获满满的居民沿着直线小碎步赶路。
    岳川和六条龙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沿途不断有各种模样的居民，或者牲畜等。
    可它们都忙碌的抓电弧。
    小个子只抓蚯蚓大小的电弧，大块头则抓电蛇、电蟒等。
    打雷的范围很大，水银世界到处弥漫着雷霆的力量。
    只是野外能玩“贪吃蛇”，迅速诞生雷霆之龙。
    城内的电蚯蚓还没长大就被抓了。
    很快，居民就来到街道尽头。
    那里有一个平板马车。
    马车上放了很多灯笼。
    居民把装满电弧的灯笼放上去，然后重新拿一个空灯笼，继续抓电弧。
    岳川无语……
    还以为跟着这家伙能走到尽头。
    没想到，它的活动范围只是街道，根本出不去。
    岳川点了点头，暗道：这城池设计严谨有序，哪怕最低级的机关人也分工明确、等级森严，不能有丝毫逾越。
    岳川没办法，只能在周围狂轰滥炸。
    密密麻麻的电弧很快就吸引来众多居民。
    它们抓完电弧之后，也把灯笼放到马车上，然后提走一个空灯笼。
    很快，马车上的空灯笼全都变成满的。
    马夫一扬鞭子，马儿拉着车子动了起来。
    岳川跟着马车一路前行。
    这次没有再出现中间商，马车一路来到宫中。
    宫门打开，马车进入。
    岳川和小龙们也跟着进入。
    五行之龙好奇的打量着周围，反倒雷霆之龙，嗷呜着冲来冲去。
    岳川只好紧紧抓住它，不断安抚。
    “快到了，快到了，马上就见到它们老大了。”
    岳川心中也同样好奇。
    这些机关人捕捉雷霆，搜集电弧，究竟是要干什么？
    还有，这些能量究竟是穆天子用的，还是陵墓用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岳川亦步亦趋的跟着。
    宫内的机关人都没有“敌人入侵”的概念。
    它们只会按照既定的程序执行。
    接车、接货，马夫带着一个空车离开，宫里的机关人牵着马继续往里面走。
    岳川就这样，如入无人之境，直抵深宫。
    很快，马车来到一处向下延伸的隧道。
    岳川心中一凛。
    “来了！来了！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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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9章

    岳川没有立刻进入地下通道，而是在周围转了一圈儿。
    他发现这里是一个非常开阔且平坦的广场。
    估摸着有十个八个足球场大小。
    广场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有一条向下延伸的甬道。
    同时，每个方向有七根笔直挺拔的青铜柱，每一根我都有五丈开外。
    青铜柱上有种种奇珍异兽的纹饰，还有其他玄奥莫名的符文篆字。
    岳川心中一动。
    “四七二十八，这二十八根青铜柱，就象征着二十八宿星？这些异兽纹饰，就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每七根青铜柱组成一个灵兽，除了青铜柱，地上还有数量不同、形状各异的青铜砖、青铜钉……”
    “这里就是控制星辰之力的阵法？”
    随即，岳川仰头看向上方。
    雷霆闪烁，星辰闪耀，墓中的银河明丽绚烂i。
    广场上方的银河尤为明亮。
    一根根银色的丝线从天空延伸到地面。
    像雨帘，却又不是。
    雨帘是水珠，这里是水丝。
    就是把水滴拉长到三寸长，像牛毛钢针一样。
    然而这不是水，而是星光、月光。
    隔着天空、隔着地面，隔着成千上万里的空间，是的月亮和星星的光芒依旧照射到了这里。
    岳川很好奇，这些能量是如何传输的，又是怎么搜集的。
    同时，岳川发现，二十八星宿在搜集星月光芒的同时，还影响着水银大阵。
    星辰之力透过银河落到地面，在这个过程中，银河被持续不断地搅动。
    也正是这种力量，令银河不断翻滚，带动了整个水银大阵的循环。
    “这……这也太厉害了！”
    岳川对着青铜柱一阵猛看，如果不是怕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局面，岳川都想上手摸一摸了。
    “这到底是怎么设计出来的？到底是什么人设计的？他们怎么有这么多奇思妙想？”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这是太不可思议了！”
    岳川喋喋不休的赞叹着。
    他心中的震撼无法用语言表达。
    这一刻，他再次感叹老祖宗的智慧。
    华夏古代不是没有牛人。
    也不是没有巨匠。
    只是这些人以及他们的作品都没能传承下去。
    就拿这个水银大阵来说，周天子墓中出现了，秦始皇墓中也出现了。
    但是秦始皇之后就没有类似的设置了，后人甚至都不知道水银在墓中的作用。
    只以为是防腐，又或者威慑盗墓贼。
    岳川情不自禁的说道：“放心，我一定会带你们出去的！我会让你们堂堂正正的屹立在天地之间，传承到万世之后。”
    这是岳川的承诺，也是岳川的誓言。
    这时候，五行之龙叽叽喳喳的问道：“我们呢，我们呢，我们怎么办呢？”
    岳川再次挨个使出摸头杀。
    “好的好的，还有你们，我不会忘了你们的。我会带你们出去的。”
    五行之龙在陵墓中封印了400多年。
    虽然它们有悠长的生命，400年对他们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但这依旧是折磨。
    没有人愿意被封印。
    能量衍生的精灵也一样！
    之前他们势单力孤，无法摆脱束缚，没有越狱的想法。
    但是岳川出现让它们看到了希望。
    它们都决定跟着岳川搏一搏！
    成了，重获自由，血赚！
    就算失败了，也不会有什么。
    陵墓外围的封印，全靠它们支撑和运转，如果没有它们，这个陵墓得散。
    五行之龙已经渐渐认识到自己国宝的地位。
    倒不是说它们有多么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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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0章

    而是一遍遍的看着雷霆之龙被斩杀，前前后后看了5000次，自己却屁事没有，鞭子都没挨过，稍微有点儿智慧也想明白了。
    雷霆之龙也摇晃着身子，表示要跟岳川走。
    紧接着，它又急吼吼的叫了几声，表示要报仇雪恨。
    “好的好的，咱们现在就过去！”
    这时候又有一辆马车过来送货。
    岳川立刻跟了上去。
    没有守卫。
    也没有门禁。
    跟外面一样，还是畅通无阻。
    然而这里并不是想象中的天子陵墓。
    而是一个……
    乱葬岗！
    这里埋藏的并不是活人，而是之前的机关傀儡。
    到处都是缺胳膊少腿掉脑袋的机关人。
    它们被按照一定的顺序摆放着。
    岳川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个顺序应该是残损程度。
    外观大致完好的在最上面，残损不太严重的，在中层，残损特别严重的在下层。
    还有一些已经不能用残损来形容了，完全就是报废。
    只剩下少数的零件。
    岳川转头看向运送灯笼的马车。
    机关人取出里面的电弧，全都丢入大鼎中。
    这个鼎有一丈高。
    一半在地面下，一半在地面上。
    鼎四周是一圈阶梯状的玉石建筑，建筑分为四个区域，分别立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青铜像。
    四灵兽姿态各异，但它们共同的特点就是口部朝着大鼎，并且不断喷出银色的星辰能量。
    负责此地的机关人把电弧丢入大鼎，然后用一根青铜杵搅了搅。
    岳川很好奇。
    于是吧嗒吧嗒走了过去。
    机关人对岳川的到来视若无睹，依旧干着自己的事情。
    岳川看不懂。
    想问问这是在干什么。
    但是问了也白问。
    机关人根本不理他。
    倒是雷霆之龙说话了，它发出了一连串低吼。
    五行之龙翻译道：“星辰之力有阴有阳，雷霆之力也有阴有阳。这个阵法能够把两种能量融合起来，变成一种特殊的事物。”
    岳川缓缓点头。
    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
    鼎中的能量不断融合，从无形无质，变得有形有质。
    大鼎底部出现了粘稠的液体，甚至有了拉丝的感觉。
    不多时，一块缓缓晃动的黏胶状事物被挖出来。
    机关人将其放入模具中。
    很快，黏胶状事物硬化、固化，颜色也发生改变。
    有点银，却又带点金。
    金银的色彩比例并不相同。
    机关人取出模具中的零件，然后给一个身体受损的机关人更换。
    被修复的机关人立刻迈着恒定的步伐离开了。
    岳川点了点头，“原来，这里是修理工厂，陵墓中所有机关人都在这里维修。”
    又看了看维修材料，岳川赞叹不已。
    星辰之力和雷霆之力融合，竟然能变成实物，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虽然机关人身上也有金属成分。
    但那些都是甲胄、武器，或者其他装饰品。
    应该是下葬之前制作的。
    这些东西用一个少一个。
    都不说战斗的损毁了，就是陵墓环境下的自然腐蚀，也会令其损坏，而且还没地方修。
    而能量体不同。
    可以源源不断的生产。
    甚至可以将原本的零件全部替换掉。
    这时候，机关人又做好了一个零件。
    岳川先一步将零件拿了过来。
    然后……
    机关人就混乱了。
    它去模具中拿零件，然后给机关人安上。
    当然，它手上一直空空如也。
    机关人示意对方可以走了，毕竟它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但被修复的机关人一动不动，毕竟它的损坏还没有修复。
    修理机关人再次示意对方离开，受损的机关人还是不理会。
    然后，修理机关人做了个思考的动作。
    岳川感叹，不愧是高级技工，竟然还有思考能力。
    下一秒，修理机关人抓住被修理的机关人。
    一阵卡卡乱拆之后，后者变成了破损严重的机关人，然后被修理机关人小心翼翼的摆放在“乱葬岗”里。
    看到这一幕，五行之龙们哈哈大笑。
    “这个机关人真傻。”
    随即，它们也学着岳川的模样去偷零件。
    岳川却摇了摇头，“它很聪明！”
    “为什么？”
    “因为它明白一个道理——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修复BUG不是本事。
    真正的高手，直接消灭BUG！
    岳川招了招手，示意五行之龙不要再捣乱了。
    “咱们继续走，看看里面还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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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1章

    岳川继续向前走。
    那就来到一个更开阔的地方。
    这里的机关人更多了，鼎和阵法也更大了。
    这里不仅有居民型的机关人，还有牛羊马骡之类的牲畜、鸡鸭鹅之类的鸟禽。
    除此之外还有车、船等交通工具。
    更让岳川意想不到的，这里还生产砖瓦房梁等建筑用具。
    也就是说在眼前这个车间中，生产了陵墓中几乎所有的人、物、建筑。
    岳川对机关人的秘密非常好奇，于是四处走动，仔细打量，认真揣摩。
    别说，还真被他看出了一些门道。
    这里的机关人并不是随意生产的，而是按照需求。
    比如刚才被修理机关人暴力破拆掉的，城中少了一个居民，就要补充一个居民。
    很多零件都是提前准备好的，按照需求进行组合，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城中又多了一个居民。
    岳川不由自主说道：“城中的军队全军覆没，生产车间肯定要加班加点了吧。”
    五行之龙齐齐摇头。
    岳川疑惑：“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不，您说得很对，但是有一点您忘了——那些军队并没有死，也就是彻底损毁，城中收不到它们的死讯，也就不会制造新的军队。”
    岳川心中惊讶了一下。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这些机关人也有类似灵魂的东西？它们彻底损毁之后，灵魂进入轮回，然后被赋予新生？”
    五行之龙同时点头。
    它们见过太多场战斗，对城中的兵力补充多多少少也有些猜测。
    “最开始的时候军队中的战车很多，雷霆之龙几乎没有抵抗之力。但是后来的战斗中战车受损，很长时间都没有得到补充，导致雷霆之龙存在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战斗中都能摧毁两三乘战车，几百年下来，城中的战车从100乘减少到现在的十几乘。”
    岳川仔细思考起来。
    普通居民制造简单，军队中的武士制造稍显困难，要说最复杂的肯定是飞行的马车。
    估计每个月也就生产一个单位多一点儿，或者两个单位多一点。
    看雷霆之龙在战斗中的发挥，每个月增加的和减少的大致持平。
    不过几百年下来，终究还是出现了缺口，战车的数量一直无法补充完毕。
    这个道理就跟上学时候经常见到的游泳池管理员一样。
    一根管子抽水，一根管子放水。
    放水的速度赶不上抽水的速度，游泳池早晚会被排干净。
    “照你们这么说，就算我不出手，用不了多少年，雷霆之龙也能消灭所有车兵，然后攻城？”
    雷霆之龙嗷嗷狂吼两声，眼睛中战意熊熊。
    死了差不多5000次，就是再傻也磨炼出了一丢丢战斗经验。
    五行之龙替它翻译：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想着怎么把它们全弄死。”
    “后来就变成怎么从它们的围剿中逃出去。”
    “试了很多次都逃不掉、活不成，索性跟拼了！”
    “然后我发现，被打死的车兵没有立刻补充。”
    “于是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雷霆之龙嗷嗷狂吼，五行之龙大眼瞪小眼。
    “什么意思？”
    “这句话怎么翻译？”
    一群小文盲，说话的不知道怎么表达，学话的不知道怎么翻译。
    岳川悠悠说道：“伤敌十指不如断敌一指，是这个意思吧？”
    六条龙眼睛同时点头。
    “对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厉害厉害！一句话就把我们想说的表达出来了！”
    然后雷霆之龙掰着自己的爪子看了看。
    好像只有四根手指。
    五行之龙中某个小龙得意的昂起脑袋。
    “看！我就说吧，它是被杀了5000次，不是被杀了5000个！”
    岳川看向雷霆之龙，心中暗道：这个小家伙也不算笨。
    只要能将车兵消灭，它就能称霸野外。
    如此一来，每个月都能得到雷霆之力的补充，实力快速增长。
    攻城根本不是实力问题，而是时间问题。
    城池的防御力量是固定而有限的。
    雷霆之龙的力量却每个月暴涨一次。
    这种战斗，守城一方根本没得打。
    岳川心中庆幸。
    还好自己来得早赶上了，如果再晚来几年，雷霆之龙就把城池拆光了。
    甚至有可能直接用水银大阵攻击城池。
    到时候穆天子陵墓中就一地残垣断壁，比项羽负责的阿房宫还惨，水银大阵估计也搞废了。
    摇摇头，岳川继续观察眼前的生产线。
    他的目光落在生产了一半的战车上。
    这里的生产工具更大，生产原料更多，无论熬煮能量的大鼎，还是提供能量的法阵，都远超之前机关人生产线。
    机关人生产线上使用的零件，良品率要求不高。
    只要成型就能拿来用。
    战车生产线对零件良品率要求极高。
    岳川看到一个机关人连着丢掉了10多个零件，被丢弃的零件则用于生产牛车马车，或者回炉重铸，制造其他事物。
    “这个城池的雏形潜力无穷啊，稍加整改，就能成为一个国家，甚至一个帝国！”
    不需要人力，不用考虑生老病死。
    不需要原料，不用考虑生产运输。
    只要天上有星光、月光，就能平稳运转，源源不断爆兵。
    这种战争潜力，就是虫族也比不上吧。
    岳川有种感觉，穆天子的陵墓，埋在地下太屈才了。
    这玩意，天生就是奔着星辰大海去的。
    想想吧，只要有星辰光辉就能驱动生产。
    自身还能源源不断产生电能。
    根本无须与外界联系，完全自给自足。
    城池中还都是机关人，不需要吃，也不需要喝，没有后勤、补给、医疗的负担。
    如果穆天子真的获得长生，就可以在浩瀚星海中无止境地遨游。
    如果找到有生命的星球，就可以降落下去。
    传播文明，被该文明膜拜、信仰。
    成为创世神一样的存在！
    岳川忍不住激动起来。
    “这是多么庞大的香火啊！”
    “除了香火，还有功德！”
    “在大周的世界里，我最多也就是拿一点小功德。”
    “开天辟地、造人之类的大功德，我是想都不用想了。”
    “但是在其他地方，完全没问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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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2章

    岳川也顾不上参观生产车间了。
    一溜小跑向前直奔。
    依旧是没有守卫，岳川和六条小龙如入无人之境。
    只是在迈过一道台阶时，岳川浑身一震。
    “你来了！”
    一道恢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就像天河之水，直对灌而下，浑身每一根汗毛，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音浪的震动。
    岳川不由自主抬起头向前看去，视线一点点上移，看到一座高大的神像。
    “你是穆天子？”
    “穆天子？”
    那道声音好奇的重复了一下，显然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原来，孤的谥号是穆！”
    岳川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周朝天子谥号都是死后追封的，天子本人并不知道。
    换句话说就是全世界都知道他叫周穆王，唯独周穆王自己不知道。
    周穆王生前就叫周王或者天子。
    这原本没什么，但是时间长了就出现问题了。
    比如记录史书。
    周王十年，发生了某某事，周王二十年，发生了某某事。
    但是，下一任周王呢？
    下下一任周王呢？
    为了区分，就出现了谥号。
    谥号又分三等：
    上谥或美谥，带有赞美的性质。
    中谥或平谥，表示平庸或同情。
    下谥或恶谥，带有批评的性质。
    上谥中，评价最高的当属“文、武”，比如周文王、周武王这样。
    历史上，但凡能获得“文、武”这俩字的君王，都是雄才大略、圣贤仁德。
    这俩谥号就像抽卡中的SSR一样。
    文、武、成、康、昭、穆、孝、宣、平、桓、景、襄……
    这些都是上谥中排名靠前的。
    “穆”虽然也不错，但总归差上几个档次。
    也有可能是前面几个老祖宗把好的谥号用完了，只能给周穆王一个“穆”字。
    所以，岳川称呼“周穆王”是不严谨的。
    因为这是死后才得到的谥号。
    岳川对此表示毫不在意，“谥号是给死人盖棺定论的，你又没死，搞什么谥号呢？是不是？”
    周穆王沉默了一下。
    “孤确实死了。”
    岳川没有来得及反应，雷霆之龙却欢欣鼓舞，上窜下跳，不断发出愉悦的吼叫。
    “你既然死了，那是谁在说话？”
    “孤无需骗你。你既然都走到这里了，孤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区别呢？”
    岳川心中暗松一口气。
    听周穆王这语气，显然是不想打架。
    既然如此，就有和谈的机会。
    如果能选择的话，岳川也不想打架。
    打起来，伤到什么花花草草、瓶瓶罐罐，损失的都是自己啊。
    于是，岳川安抚了一下雷霆之龙。
    “小家伙，你不想听听谢谢死对头的故事吗？”
    然后，岳川凑到雷霆之龙身边，压低声音，用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的声音说道：“你不想知道死对头这些年过得有多惨吗？”
    雷霆之龙咆哮一声，旁边的小龙压低声音翻译道：“再惨能有我惨吗？”
    岳川连忙抓住它的身子。
    “你惨，好歹还复活了五千次，可他呢，一次都没有啊，你想想，你是不是比他好过五千倍？”
    雷霆之龙瞬间呆滞。
    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自己活了五千次，五千次啊，对方一次都没有。
    拍了拍雷霆之龙的脑袋，岳川干脆原地坐下。
    “穆王，我听过你的故事，尤其是你征伐四方蛮族、开拓西域、周游天下。”
    听到这话，穆天子哈哈一笑，地下空间嗡嗡震动。
    “没想到，人皇也知道我的名字和事迹。”
    岳川愣了一下，人皇？
    六条小龙也齐齐一愣，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岳川。
    人皇！
    这个名字可谓是响彻万族，这天地间所有的事物，都知道人皇大名。
    哪怕五行之龙、雷霆之龙，也不例外。
    人皇是镌刻在它们灵魂深处的印记。
    看到岳川错愕的表情，穆天子哈哈一笑。
    “你身上有人皇的气息，别人不知道，我却一清二楚。”
    岳川顿时明白，穆天子说的是符诏。
    这可是人皇亲笔书写，亲手册封，说是人皇的气息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岳川索性不解释了。
    人皇就人皇吧，多套点儿情报再说。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就不装了。嗯，没错！”
    穆天子瞬间沉默，许久之后才问道：“我大周，已经亡了吗？是哪个不肖子孙？”
    岳川本想说“没有”，但是转念一想，大周还真就亡了。
    “自武王伐商，到犬戎攻破镐京，幽王身死，前后12王，共275年！”
    随即，岳川说起了西周覆灭的经过。
    听到这里，周穆王怒吼连连。
    “犬戎！该死！孤当初就该灭了他们！鸡犬不留！”
    周穆王曾经打败犬戎，降服六个犬戎首领。
    不过，周穆王没有对犬戎赶尽杀绝，而是放回了他们，也由此开始了与犬戎的交流、通婚。
    却没想到，犬戎不断坐大，甚至威胁到周王室。
    岳川没有说东周的事情。
    穆天子也没问。
    因为岳川说得很详细，也很真实，根本不像谎言。
    再者，穆天子也不认为人皇至尊，会撒谎欺骗自己。
    图什么？
    穆天子没再追问。
    毕竟问也是白问。
    万一问的太多，让人皇心生惦记，回去之后咔擦咔擦一顿乱杀怎么办？
    穆天子只能谢谢低声说道：“多谢人皇！”
    岳川摆了摆手：“不用谢我，我什么都没做。”
    他确实什么都没做。
    不过，这话在穆天子听来就是谦逊。
    接着，岳川又问道：“穆天子为何对这个阳世间的事情一无所知？难道子孙没有祭祀你吗？”
    听到这话，穆天子重重的叹息一声。
    “孤并未身死，如何享受子孙祭祀？”
    这下子，轮到岳川疑惑了。
    穆天子到底是生是死？还是生死叠加状态？
    不等岳川发问，穆天子就主动讲述起来。
    “生前，我周游天下，寻找长生之法。南方蛮族多传承九黎部落秘法，有许多夺生、掠命的邪术，虽有奇效，却也有大弊。之后，孤远赴西域，降服犬戎，在犬戎的带领下，拜访西王母。”
    西王母？
    岳川心中一动。
    传说是真的，周天子跟西王母真的有过交集。
    随即，岳川心中一凛。
    这世上真有西王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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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3章

    “西王母，她不是人！”
    穆天子开场暴击，岳川听得一愣一愣。
    什么叫不是人？
    人家西王母是神仙，不是人很正常。
    岳川抬头，想要看到穆天子此时的表情，然而入目所见一片黑暗，只是影影绰绰看到一尊高大的石像。
    石像低眉敛目，没有任何表情。
    “孤在犬戎的指引下到了昆仑山，见到西王母，她人身豹尾、虎齿猫耳，脸上还有神秘的斑纹，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发出‘嘤嘤嘤’的声音。不过，她真的很漂亮，孤情不自禁，心生仰慕啊……”
    岳川嗤之以鼻。
    什么叫情不自禁，分明就是小脑指挥大脑。
    《山海经》记载西王母是人的身体、豹子的尾巴、老虎的牙齿。
    听上去很狰狞、丑陋，正常人很难将这种模样与美联系起来。
    但是听了穆天子的话，岳川瞬间醒悟，这不就是兽耳萌妹么。
    会嘤嘤嘤的兽耳娘，还有小虎牙、豹纹，这谁挡得住啊。
    岳川不用想也知道，穆天子见到的西王母应该是某种精怪，通过修炼化为人形。
    “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孤……唔……孤向其请教长生之法。”
    “请教了多久？”
    “三天三夜吧。”
    “请教了几次？”
    “不计其数……”
    神话传说中，西王母掌管长生、不老药等。
    相传，后羿在西王母处获得不老药，但他没有吃，而是交给嫦娥保管。
    嫦娥抵不住长生不老的诱惑，又不想跟着后羿过苦日子，就偷偷吃了。
    于是留下一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诗句。
    穆天子是除了后羿之外，又一个获得不老药的人。
    岳川好奇问道：“世上真的有不老药？它……长什么模样？”
    穆天子没有立刻回答。
    岳川本以为这家伙不想说。
    却没想到，穆天子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说道：“世上并没有长生不老药，或者说，长生不老药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么神奇。孤确实得到了那种药，但是孤没有吃。”
    “什么意思？怎么回事？”
    “那种药确实可以令人脱胎换骨，但脱胎换骨后有不可控制的变化，有可能是好的变化，也有可能是坏的变化。无论哪种变化，都是九死一生。所以，孤没有立刻服用。”
    岳川心中纳闷：怎么着，还跟强化一样，有失败的概率？而且概率还不低？
    “然后呢？长生不老药在哪儿？”
    穆天子有些奇怪，“人皇，你用不到这东西吧？”
    岳川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也不好反问，只能哈哈大笑来拖延时间。
    “我确实用不到，但我很好奇，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样的魔力，让人们心生向往。”
    “人皇一定是想把这东西研究明白，公之于众，让天下人引以为戒吧。不过很可惜，那东西孤最后还是服用了。”
    岳川顿时明白过来。
    穆天子年轻二八的时候不敢吃，但是黄土埋脖子的时候，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死就死了，也不亏，死不了就血赚。
    “自撰一方，服之，卒？”
    穆天子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纠正道：“服之，崩！不过，孤并没有完全崩，孤的构想成功了！”
    说这话是，穆天子语气中满是激动、喜悦。
    太多年了！
    陵墓中一个活物都没有，穆天子没法跟别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现在好了，穆天子滔滔不绝的讲述起来。
    “辞别西王母后，孤再次向西，一路蛮荒无数，野人遍地，孤一路砍杀行至极西之地，孤遇到两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两个？小家伙？谁？”
    “他们天生地养，无名无姓，孤为他俩取名，其中类人者为周厮，永为我大周仆役，其中非人者，因其双臂粗壮，型似虫类螯足，孤赐其螯丁之名，永为我大周人丁。”
    听到这俩名字，岳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厮，小厮，指的是未成年的男性仆从。
    丁，人丁，指的是能服役的成年男子。
    这很符合上位者给蛮夷赐名赐姓的风格。
    只是，这次赐名的对象不一般啊。
    岳川摸了摸身边的雷霆之龙，问道：“那俩小家伙，是不是跟它一样？”
    穆天子点了点头，“没错！”
    岳川瞬间明白了，宙斯和奥丁竟然是这么来的。
    正史可能不正，但野史肯定狂野。
    但是，再狂的野史也不敢这么写。
    周天子西行，一路砍怪砍到西海岸，遇到两个有意思的小家伙，给他俩赐名、册封，让他俩成为大周在西方的藩篱。
    牛，太牛了！
    穆天子你真敢封啊。
    两个蒙昧的蛮夷，得了穆天子册封，瞬间起飞。
    一个建立起了南方神，一个建立起了北方神，穆天子做梦都不想到吧。
    “你该不会把周礼也教给他们了吧？”
    “孤与他们讲了点儿，只是他俩蠢笨，不知能学到几分。”
    岳川心中暗道：北方神好歹还学了点，最后成了打家劫舍的强盗，南方神还是算了吧，一个个乱轮、回交、人畜不忌，简直无法直视。
    明白了其中的渊源，岳川忍不住好奇，“他俩与长生有什么关系呢？”
    穆天子说道：“寻常精怪鬼物畏惧天雷，这两个小家伙却是天雷所生，他们的身躯雷铸火炼，金刚不坏。孤心中好奇，花费十年时间潜心钻研，摸清其中奥秘，并搭建大阵，衍生雷霆，为孤铸造神躯！”
    穆天子话音刚落，前方光芒绽放。
    “轰隆隆”的震鸣中，一个棺椁缓缓升起。
    棺椁没有封闭，一具尸骸静静的躺在其中，面色沧桑，身躯干瘪，宛如干尸。
    但岳川能感觉到它体内未散去的生机。
    心脏在搏动、血液在流动。
    一股光华由内向外绽放，宛如水晶珠玉。
    看到这一幕，岳川心中惊讶。
    “既然成功了，你为什么不复活呢？”
    穆天子叹息一声，“孤忽略了一个问题，周厮和螯丁是先有了意识，然后通过雷电铸造身躯，而孤恰恰相反，先铸造了雷躯，打算还魂时才发现，它拥有自己的意识。”
    听到这话，雷霆之龙怒吼起来。
    因为它就是那个意识。
    岳川连忙按住小家伙。
    “你即便要夺舍，杀人家一次就是，为什么要前前后后杀五千次？”
    穆天子有点无奈的说道：“因为……雷躯阳刚，而孤魂魄属阴，直接还魂无异于天打雷劈。所以，孤一直在用星辰之力强化灵魂，可是这时候，不老药的副作用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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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4章

    长生不老药的副作用？
    岳川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嫦娥的故事。
    传说，这女人偷吃以后，身子变得轻盈，风筝似的不断上升。
    后羿回来的时候，嫦娥都飞出窗户了，连忙抓住她的衣服往下拽。
    最后，后羿选择了放手。
    可能是尊重嫦娥的选择，让其自由。
    也可能是嫦娥的衣服经不起折腾，后羿不想便宜广大观众。
    岳川看了看棺椁中的活尸，心中暗道：这也没飞起来啊。
    穆天子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说道：“西王母给孤不老药时说过这种东西的来历，它并不是天生地长的，而是来自天外！”
    “天外？陨石那种？”
    “不，跟那个不一样。按照西王母的说法，就是天上开启一道门，不老药就从中坠下。有时候是一块石头，有时候是一滩液体，还有可能是一团雾气，又或者一个光团。总之，不是我们想象中那种药丸模样。”
    这……
    岳川惊讶了，“这么神奇？”
    穆天子点点头，继续说道：“根据西王母所言，她就是使用了不老药，才获得长生、力量，最终踏上修行。之后她便漫山遍野寻找不老药，可是这东西太过稀少，几百年都没找到第二个。而大周立国之后这数百年间，不老药遍地开花。”
    岳川惊奇，“这么廉价？我也去过犬戎故地，也向西千里，但是我既没见过，也没听过这些东西。”
    七河之地就在犬戎之西，昆仑山之侧。
    岳川剿灭了那么多妖魔鬼怪，也没见到什么不老药，甚至听都没听过。
    穆天子问道：“那么……人皇你见没见过一些长相奇奇怪怪的生灵呢？外观不像人，但又是人，而且通常会有奇奇怪怪的力量。”
    岳川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一个画面掠过脑海。
    罗刹！夜叉！修罗！金刚……
    这些生灵都和人极其相似，但都不是人。
    他们通常都有着奇特的力量，这种力量与生俱来，随着血脉传承。
    “你的意思，西方很多野蛮种族的祖先服用了不老药，然后变成奇形怪状的生灵，并且不断繁衍、壮大，形成了某些奇特的种族。”
    穆天子“嗯”了一声，缓缓讲述起来：
    “孤在西王母那里见过，十个野人同时服用不老药，结果只有一个人活了下来。活下来的这个人肋生双翼，能够飞行，但是没飞多远就坠地而亡。”
    “野人并不畏惧，而是前赴后继向西王母求神药，想要获得长生，或者拥有强大的力量。虽然大概率是死亡，但还是有很多人幸运的活了下来。”
    “西王母就这样，一边寻药，一边赠药。不光是野人，还有精怪！她的足迹遍布极西之地，那片土地上也涌现出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生灵。”
    岳川心中暗道：难怪七河之地妖魔鬼怪遍地，而且很多妖魔鬼怪还都成了气候，建立起国家。原来一切的根源都在西王母这儿。
    等等，西方神话里说万物众生都是一个名叫“盖亚”的女神所生，难道盖亚就是东方神话中的西王母？那些所谓的“众神”，就是西王母用“不老药”催生出来的。
    难怪西方神话中，盖亚对众神是管生不管养，任凭他们打破头也不出来劝架。
    根子在这儿啊。
    “那些药，到底是什么？你说的弊端，又是什么？”
    穆天子低笑一声，“孤与西王母一同寻药，亲眼目睹不老药的降临，天空出现一个五彩斑斓的大门，随即，药就从中落了下来。如果降临的地方恰好有野人居住，药就会主动找上野人，如果没有野人，不老药就会飘荡游走，寻找生灵。”
    “你的意思，不老药并不是死物，而是某种有灵性的特殊事物？”
    “对！根据西王母所说，它会主动寻找生命体，尤其是有智慧的生命体，一旦与生命体接触，就会互相融合，令生命体突破、变强。同时，外观也会发生变化。”
    岳川想了想，问道：“那他们的意识呢？”
    “这不是夺舍，蜕变之后的生命依旧保留自我，没有任何改变。如果幸运的话，还能在蜕变中领悟一些知识、经验、技巧。我修造陵墓用到的某些力量，就是西王母搜集来的，这也是她到处赐药的原因。”
    “世上真有这种好事？为什么华夏地界上没有？”
    穆天子沉默了一会儿，幽幽说道：“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这句话，人皇并不陌生吧？”
    岳川只想说一句卧槽。
    绕一圈子，绕到大商的老祖宗头上了。
    传说中一个叫简狄的女人，吞服“玄鸟”下的蛋后，怀孕生下一个儿子，取名为契。契，即是阏伯，传说中的商之始祖，之后大商便以玄鸟为图腾。
    如果按照穆天子的话，这个“玄鸟蛋”很可能就是“不老药”。
    岳川想了想，“这不挺好吗？既能变强，又能长寿，还可以获得特殊的知识，这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穆天子叹息一声，“是啊！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可是，这种好事孤没赶上呢。年代久远的不老药，数量稀少，西王母数百年未寻获一个。而最近几百年，不老药遍地开花，但是不老药的力量比之前那些远远不如，比如孤获得的那个，跟‘天命玄鸟’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
    “该不会是长时间不吃，过了保质期吧？”
    听到岳川的话，穆天子愣了一下，许久之后才说道：“也许吧！从孤获得它，到服用它，中间相隔了整整三十年。孤服用不老药，应该是失败了，既没有长生，也没有获得力量。不老药随着孤一同下葬，被封在此地。也正是在这里，孤才发现了它的秘密！”
    “怎么回事？”
    “孤在设计建造陵墓时，使用水银大阵，封闭内外，任何灵体、鬼物都无法往来其中。初始时，孤只是为了免受打搅，可是孤没想到，腹中不老药……嗯……孤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它的性状。”
    “你随便说，我应该能理解。”
    论脑洞，不是岳川吹，当今之世，没有任何人比他更大。
    再怎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岳川也能理解。
    穆天子说道：“它不是生命，但又不是死物，它没有灵魂，但是它与某个强大的意识紧密相连，它的本能就是寻找拥有智慧的生命，并寄宿其中，紧密的结合在一起，然后通过血脉开枝散叶。人皇见过这种事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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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5章

    见过这种事物吗？
    岳川陷入深思。
    话术发动，开始从上辈子的世界里找答案。
    血脉、传承、特殊力量。
    岳川想到了一种可能。
    上辈子的世界里，外国人总是讲究血统，华夏人对此却毫不在意。
    因为，华夏人只有养猫养狗的时候才重视血统。
    真要论起出身，论起血统，谁祖上还没出过几个王侯将相？
    与华夏人相对的是外国人对血统变态的偏执。
    到什么程度呢？
    某些古老的贵族，为了保持家族血统的纯粹，专门近亲结婚。
    这一点，和他们神话故事中的情节如出一辙。
    他们的血统中，真的有什么特殊力量吗？
    以前岳川不知道答案。
    现在，岳川知道了。
    或许真的有！
    那就是穆天子口中所说的“不老药”。
    岳川看向穆天子的棺椁，“所以，你身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穆天子叹息一声，“孤不知道！不过，孤下葬之后，不老药也被封印在棺椁中，封印在陵墓里，它逃不出去，也接触不到外界。所以，它只能把全部的力量都灌输到孤的遗骸中……人皇，你仔细看，孤的躯体有什么不同。”
    听到这话，岳川放出精神意念，仔仔细细检查穆天子的身体。
    按照历史记载，穆天子活了105岁，即便他有修为在身，依旧抵挡不了岁月的侵蚀。
    他的身体应该是垂垂老朽才对。
    然而，棺椁中的躯体，看似苍老，实则充满了活力。
    最主要的，这具身躯的筋肉骨骼，各项指标都远远超过正常人。
    这其中有穆天子拿雷霆淬炼身体的缘故，但还有另一股力量，在不断强化穆天子的身躯。
    “孤的身体，正在不断提升，而且是一种特殊的方向，就像周厮和螯丁那两个奴仆一样，纯粹由天雷衍生的血肉骨骼。孤的身体也一样，雷霆、星光，不断强化孤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每一寸皮肤。这不是人身，而是神躯！”
    岳川点了点头。
    他已经发现那股力量了。
    不断改变穆天子，增强穆天子，尽最大能力提升穆天子的生存能力。
    岳川尝试着问道：“所以，你们两个应该是休戚与共的，你活，它就有好处，你崩，它也同样受损？哪怕你寻短见，它也会努力的把你救回来？”
    穆天子低声说道：“应该是这样没错！可惜，它并不知道，身体越强大，孤还魂的难度越大。”
    听到这话，岳川差点笑出声来。
    难怪穆天子说自己是死了，但没有完全死，没死，却也没有完全活。
    因为他的身体是活的，而且越活越好，他的灵魂也是完整的，并且不断吸收星辰之力，淬炼提升。
    原本，穆天子的灵魂强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承受身体中的雷霆之力，完成还魂。
    但是，不老药的力量将穆天子灵魂当做外来入侵，产生排斥。
    为了对抗排斥，穆天子又要继续提升灵魂的强度。
    感受到更大的威胁，不老药继续强化身躯。
    这就使得穆天子永远都差一截。
    当穆天子放弃修行，彻底摆烂的时候，他的灵魂又抵御不了雷霆之力的侵蚀，无法安全还魂。
    岳川捋了捋。
    “你建造水银大阵，是为了衍生雷霆之力为自己淬炼身体，但是你不知道水银大阵会衍生意识。然后你每隔一个月就要击杀一次雷霆之龙的意识，同时搜集雷霆之力维持陵墓的运转，顺便淬炼自己的身躯。”
    “另一边，你汲取星辰之力淬炼灵魂，想要令二者达到微妙的平衡，以便于还魂。但是在你身躯和魂魄分离的这段时间里，不老药认为你死了，想要离开寻找新的宿主，但是被陵墓封印出不去，只能回头继续选择你。”
    “虽然你是一具死尸，但不老药没有别的选择了，它想要存在，就必须救活你，增加你的生存能力。而它救活你的过程，打乱了你的还魂计划，你必须付出更多努力去修行。”
    “所以，你现在不修行，对抗不了雷霆淬炼的身躯，修行，对抗不了不老药对身体的强化。总之，里外不是人。”
    一句话扎到穆天子心坎上。
    里外不是人。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孤的计划成功了！雷霆铸体、星辰炼魂！但，孤不该服下不老药。一念之差，致有今日！”
    穆天子本以为，服用不老药是给自己上双保险，却没料到现在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
    岳川问道：“你打算怎么做呢？”
    穆天子看了一眼岳川身边的雷霆之龙，还有其他几头小龙。
    他知道，自己完了。
    陵墓的外围防御已经被策反，内部屏障也落入对方手中。
    尤其是雷霆之龙，被自己前前后后杀了五千次，双方的仇恨根本无法消泯。
    穆天子没有求情。
    他知道，这不现实。
    而且，天子的尊严，让他不愿低头。
    “孤现在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听凭人皇处置，孤绝无怨言。”
    岳川摸了摸雷霆之龙，“你呢？打算怎么做？”
    雷霆之龙咆哮几声。
    五行之龙翻译道：“我要咬死他。”
    说着，雷霆之龙冲了上去。
    岳川连忙揪住小家伙的尾巴。
    真要把穆天子逼上绝路，谁知道这家伙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举动？
    陵墓是他建造的，每一个阵法、每一处机关他都一清二楚。
    谁知道有没有留后手。
    于是岳川安慰道：“你咬他有什么用啊？不疼不痒的！而且，就算你咬死他，那也是帮他解脱啊。懂不懂？”
    五行之龙纷纷点头。
    “杀了他太便宜他了。”
    “他关了我们四百年，我们也得关他四百年。”
    “他杀你五千次，你也得杀他五千次才行。”
    “杀他一次就魂飞魄散了，根本没有第二次。”
    “还是听人皇怎么说吧。”
    雷霆之龙没有主意，只能从善如流地转向岳川。
    岳川抬头紧盯着穆天子的石像。
    他知道，对方肯定也在盯着自己，等着自己处置。
    “穆天子，你深陷困局，无法自拔，与雷霆之龙它们的仇怨也无法化解。不如这样，我作为中间人，拿出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你们双方都听一听，如果能接受，那就当卖我一个面子。”
    穆天子问道：“如果不能呢？”
    “如果不能，那我转身就走，你们自己解决。”
    穆天子看了一眼眼下的局面，衡量一番双方实力对比，只能无奈选择同意。
    “孤同意！”
    本月工作汇报，请老板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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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6章

    “这样！穆天子夺走了你的一切，你也夺走他的一切！他耗费一辈子的时间、精力、心血，才铸造出一个神躯，现在，这个身躯归你了。”
    岳川大手一挥，将棺椁中的尸骸判给了雷霆之龙。
    这些小家伙都是灵体，身体是一团能量体，跟鬼物一样。
    想要拥有物质上的身体，还得很长很长的修行。
    现在，雷霆之龙能省去几百年上千年的苦修，直接拥有身体，而且是量身打造的身体。
    五行之龙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这是好事啊！”
    “好身体啊，羡慕！”
    “这种好事为什么没有轮到我啊？”
    “如果你也被杀五千次，身体就是你的了。”
    “我突然一点儿也不羡慕了。”
    雷霆之龙虽然有意识，但什么都不懂。
    别看前前后后活了五千次，但加起来也不到一天。
    它不知道岳川的提议好不好，但是听了五行之龙的话，它连忙点头。
    岳川随即转向穆天子的石像。
    “这具身躯你留着也没用，不如赔偿给它，怎么样？”
    穆天子还能怎么说？
    退一万步讲，就算穆天子不给，对方强抢，他也拦不住。
    真要反抗，最后却反抗失败，真比被强爆还难受。
    “孤，没意见。”
    穆天子只能安慰自己，都是身外之物，臭皮囊，反正留着也没什么用。
    岳川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修筑陵墓，抓了五行之龙封印于大阵之中，将其囚禁四百余年。如今理应放归它们自由。”
    穆天子连忙说：“理所当然。”
    五行之龙顿时不乐意了。
    “这就行了嘛？”
    “这肯定不行！”
    “赔偿！赔偿！”
    岳川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穆天子，你也看到了，它们不乐意。不过想想也是，它们原本是大地中特殊环境下生成的精灵，却被你掳掠至此，四百年来有家不能回……嗯，这种痛苦，穆天子肯定比谁都清楚吧？”
    清楚！
    真的太清楚了！
    四百年来，穆天子紧盯着自己的身躯，就是进不去。
    这种痛苦，他比谁都理解。
    “孤明白，不过孤一无所有，没什么东西能赔偿它们的。”
    听到这话，五行之龙顿时不干了。
    这叫什么事？
    赔到我们这儿没了？
    岳川咳了咳，“不不不！你虽然没有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但是你有不动产。”
    “不动产？”
    穆天子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汇，咀嚼了好几遍没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岳川微微一笑，指了指上方，又指了指脚下。
    “这座陵墓，不正是你的财产吗？它们几个流离失所四百年，出生之地不知道荒废成什么样子了。正好，这里也住习惯了，干脆就把它们安置在这里吧。”
    说着，岳川转向五行之龙，“你们的意思呢？是出去流浪，还是留下来？”
    五行之龙又不傻。
    出去流浪，走到哪都是挨打受欺负。
    大地孕育的特殊灵体，谁不眼红，谁不眼馋。
    穆天子对它们还算好的，只是封印在大阵里干活。
    看看隔壁雷霆之龙，被杀了五千次！
    要是换成自己，能挺住才怪。
    “我们不走！”
    “我们留下来。”
    “我们哪儿也不去！”
    岳川心中暗笑，随即转向穆天子。
    “你看，它们都同意了我的方案，你呢？”
    穆天子感觉有点不对。
    可是几百年没动过脑子了，早就忘记脑子长什么样儿了，想了又想也没咂摸出究竟哪里不对。
    “人皇，这有点儿欺人太甚了吧！孤的身体、孤的陵寝，全都赔偿出去，孤如何安眠？”
    要是换成其他时候，穆天子早就发飙了。
    欺人太甚！
    人家最多也就是刨祖坟，挫骨扬灰。
    这群家伙倒好，抢走自己的尸骸，还要霸占自己的陵寝。
    可恶啊！
    穆天子很想直接拼了，玉石俱焚。
    但穆天子知道，真要拼起来，鱼可能死，网肯定不会破。
    “人皇，这样做，有点儿过分了吧！”
    岳川摇了摇头，“都是些身外之物，留着有什么用呢？”
    “怎么是身外之物！真要按你说的，孤上无片瓦遮阳，下无寸土立足！孤治国数十年，天下贫者尚有四壁，人皇公道秉正，岂会令孤不如贫者？”
    这话说得……
    岳川心中暗道：你以为家徒四壁就是最穷的了吗？不，穷人还可以流落街头，还可以欠下一笔愚公都还不完的债。
    不过，岳川没有把这些话讲出来。
    “穆天子放心，我岂会做出那种事？你虽然失去了身躯，失去了陵寝，但是你获得了自由啊！”
    “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这自由，不要也罢！”
    五行之龙集体“啐”了一口。
    “你不是人！”
    “对！你是鬼！”
    “应该说欺鬼太甚！”
    岳川摆了摆手，避免双方打起来。
    “穆天子，这个东西，你肯定不会陌生吧！”
    岳川手一挥，轮回的入口现了出来。
    穆天子瞬间呆住。
    六条小龙眼睛也瞪得溜圆。
    轮回！
    竟然是轮回！
    “咱们要是进入其中，就能投胎转世了，拥有身躯，成为真正的生命？”
    “咱们应该能投生到很好的人家吧？”
    “对对对，咱们是天地灵气衍生，天生不凡，就算转世也不会差了。”
    岳川没有理会身后的小家伙们，而是直直看向对面。
    “穆天子，这个自由，你要还是不要？”
    刚才的怒火有多大，这会儿的膝盖就有多软。
    穆天子差点痛哭流涕。
    轮回啊！
    自己也能进轮回了！
    困在这个鬼地方四百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它早就想解脱了。
    然而，就算离开陵墓，也是当一个孤魂野鬼，更何况离不开。
    “人皇，真要送孤入轮回？”
    岳川哈哈一笑，“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换句话说，你有什么值得我骗的吗？”
    穆天子瞬间噎住。
    人皇坐拥天下、统御万族，比自己这个天子还要高一档次。
    自己有的，人皇肯定都有，而且还比自己的好。
    人皇能图自己什么？
    思考再三，穆天子终究还是抵不住轮回的诱惑。
    “一切，听凭人皇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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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7章

    对于鬼物和灵体来说，没有了血肉之躯的拖累，也就没有了生命的制约，只要不出意外，都能活上七八百年，甚至一千年。
    如果懂得修行，或者走了香火成神的道路，这个时间还会更久。
    但是，鬼物无时无刻都在遭受各种能量的侵蚀，没有修为傍身，很可能一阵风就把它们吹散了。
    走了香火成神，却没有册封，又会受到信徒们精神意念的侵蚀，久而久之失去自我。
    人死了，还能轮回转世。
    鬼物死了，就彻底没了。
    所以，鬼物、灵体只有两条路可选：要么获得册封，安安稳稳修行，要么想方设法进入轮回，早日投胎。
    第一条路，穆天子肯定不会选。
    生前贵为天子，怎么能接受他人的册封，哪怕人皇也不行。
    轮回，是他唯一的选择。
    天空陡然明亮起来，一道道星辰光辉在陵墓中绽放。
    仿佛九天银河瀑落，笼罩在穆天子的石像上。
    随即，一道虚影从中飘出。
    正是穆天子的灵魂。
    岳川眯起眼睛打量起来。
    这家伙雷霆铸造身体，星辰洗练魂魄，四百年下来，道行肯定不算低了。
    至少比起碑王、烟王强，而且强很多。
    再加上生前的种种手段，估计碑王、烟王绑在一起也不是穆天子的对手。
    可是在岳川面前，穆天子生不出对抗的念头。
    人皇，是不可战胜的！
    正因为生前是天子，他才更加清楚“人皇”这两个字的含义、分量。
    穆天子飘到岳川身前。
    他没有跪拜，而是拱手躬身。
    “姬满，见过人皇！”
    岳川抬手，“免礼！平身！”
    随即，岳川拿出判官笔、生死簿，将姬满的气息登记上去。
    另一只手在轮回上拂过，拨开层层云雾，显现出姜国的画面。
    这一次，岳川没有做主。
    “你自己选一个人家吧！”
    穆天子心中感动。
    人皇把选择的权力交给自己，这是多么大的体面啊。
    穆天子也不敢挑三拣四，随手指了一户看上去还不错的人家。
    “就这里吧。”
    岳川顺势看过去，心中暗道：翁胖子洪福齐天啊！啧啧……
    “不错，是个好人家！下辈子，好好做人！”
    听到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穆天子浑身一震。
    他再次躬身行礼，“姬满，谨遵人皇教诲。”
    说罢，他化身一道星光，投入轮回中消失不见。
    这一夜。
    姜国的月格外明亮，星格外闪耀。
    岳川则在翻阅穆天子的生平，尤其是见到西王母的那段。
    正要好好品味一番，却被六条小龙打断了。
    雷霆之龙用爪子指了指棺椁中的尸骸，嗷嗷直叫。
    岳川连忙点头，“去吧，他现在是你的了！他欠你太多太多，只能肉偿了。”
    雷霆之龙嗷呜一声，随即化作球形闪电冲了过去。
    尸骸没有半点阻挡和抗拒。
    随着雷霆之龙的靠近，它还绽放起明亮的光芒，迸发出滋滋啦啦的电火花遥相呼应。
    长生不老药也把雷霆之龙当做了“宿主”，急切的渴望着。
    苦苦盼了四百年，可算把正主盼回来了。
    雷霆之龙那边很顺利。
    接下来是五行之龙。
    它们直勾勾看着轮回，显然有些意动。
    岳川却不想让它们轮回。
    这可是五行之龙啊！
    《霸业十三篇》中营造筑城的重中之重。
    一个地脉水龙，造就了“下有苏杭”的美誉。
    一个地骨金龙，造就了“上帝折鞭处”的钓鱼城。
    眼前五行俱全，如果凑到一起，绝对能造就天下无双的雄城。
    “我知道你们很想去轮回，想要拥有血肉之躯，成为一个完整的生命。但，我必须得说，肤浅了、格局小了。”
    五行之龙齐刷刷昂起头。
    “怎么肤浅了？”
    “怎么格局小了？”
    “这有什么不对吗？”
    岳川点了点头，“不是不对！而是你们有更好的选择！”
    不等几个小家伙思考，岳川加快语速说道：“想想看，你们五个亲如兄弟，在一起四百年，早就亲如一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对不对？”
    几个小家伙同时点头。
    这种时候，谁会摇头？
    “所以呢，你们去轮回的话，肯定要一起轮回，但是轮回之后，你们会出生在天南地北，到时候，你们就会迷失在汹涌的人潮中，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彼此，即便见到，也是对面不相识。”
    岳川幽幽的唱了起来。
    “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我在神前苦苦求了几千年。愿意用几世换我们一世情缘，希望可以感动上天。我们还能不能能不能再见面，我在神前苦苦求了几千年。当我在踏过这条奈何桥之前，让我再吻一吻你的脸……”
    岳川唱得极为用情，几条小龙听得肝肠欲断，伤心欲绝。
    “是啊，人皇说得对，咱们要是分开了，以后就再也聚不起来了。”
    “咱们现在想的是轮回，可轮回之后，说不定又想见到彼此。”
    “到时候就得苦苦跪拜几千年。”
    “四百年都受不了，更何况千年。”
    “与其追求来生，不如把握当下。”
    几条小龙纷纷摇头。
    “我们不轮回了。”
    “对对对，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岳川笑着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嗯，既然你们愿意长相厮守，那么，你们就住在这座城里吧。”
    五行之龙纷纷疑惑。
    “住？”
    “城？”
    “这明明是陵墓啊！”
    岳川摇了摇头，“改造一番不就行了？”
    上辈子的世界里，乱葬岗、荒坟野岭，改造一番，就在上面建学校，甚至直接开发楼盘。
    眼下这算什么。
    “名字我都想好了，咱们把这里改造成一座城，一座无与伦比的大城，然后开宗立派，就叫古墓派，如何？”
    五条小龙……
    哦不，六条小龙。
    雷霆之龙此时也完成了还魂，笨拙的控制身体爬了过来。
    没错，手脚并用，爬过来的。
    如果穆天子看到这一幕，绝对当场气炸。
    “古墓派？”
    “这名字听着不错啊。”
    “咱们就是古墓派的祖师爷吗？”
    岳川点头，“没错没错，你们以后就是小龙人、小龙女了。”
    几条小龙兴奋得上下飞舞的时候，岳川悄悄退到一旁。
    再次翻开生死簿，岳川仔仔细细检查穆天子的生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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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8章

    穆天子——姬满。
    他成为天子的时候，祖祖辈辈已经给他积攒了丰厚的钱粮、物资，天下各方也都基本归心，没有人再怀念前朝。
    毫不客气的说，穆天子接手的大周是最鼎盛的大周、最强大大周，也是周朝最辉煌的时期。
    穆天子本人也非常努力，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四方蛮夷都被打得满地找牙，大周的疆域空前辽阔。
    之后，穆天子就迷茫了，失去了人生的方向。
    于是他和绝大部分雄才大略的帝王一样，开始寻找长生之道。
    李二寻找长生之道，纯属扯淡。
    政哥寻找长生之道，那是捕风捉影，还被骗了。
    穆天子寻找长生之道，那是真有，而且有很多。
    尤其是南方各种蛮夷聚居的地方，流传着九黎族的巫术，其中有很多掠命补寿的秘法，又或者把人变成活死人的秘药。
    只是，穆天子看不上这些鬼蜮伎俩，又或者少年人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觉得自己一定行，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办法。
    这些延长寿命的方法，穆天子全都弃之不用。
    接下来就是驾驭八骏，一路西行，会西王母。
    这段剧情大家肯定都不喜欢，岳川就懒得写了。
    不过，在这段经历中，岳川“看”到了不老药的模样。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岳川看过很多科幻片，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见过。
    但是，西王母手中的不老药，岳川生出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
    首先，它绝对不是药！
    正常的药，要么是像伟哥一样的小药丸，要么是像印度神油一样的粘稠精华。
    再不济，也活杆活叶、原汁原味，各种草根树皮的模样。
    而穆天子看到的不老药，哪个都不是。
    它就是一团棉絮、烟雾一样的东西。
    没有固定的形状，也没有固定的颜色。
    唯一固定的就是它转动的方向。
    一遍转动，一边变幻外观和色彩，并且不断有细碎的光点儿在其中绽放、熄灭、游离。
    岳川想了想……
    “等等……这个是……”
    岳川见过天文纪录片中拍摄的银河系照片，也见过电脑特效模拟出来的星系图。
    “没错！就是这个！”
    穆天子见过的不老药，如果放大几亿亿亿倍，妥妥的星系。
    简直一模一样！
    “星系？不老药竟然是一个星系？谁这么大手笔？竟然把一个星系丢到这里？”
    “不！如果真是一个星系，又是什么力量把它送过来的？”
    “穆天子说，吞下这个东西后，会获得某些经验、知识……虽然不多，但受用无穷，他建造陵墓用到的很多东西，都是西王母传授的，而西王母又是从服药的野人那里搜集得来。”
    “难道，这些经验、知识，都是一个星系的文明结晶？”
    “所以，穆天子服下长生不老药，就是吃掉一个星系，毁灭一个文明？”
    想到这里，岳川震惊了！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上辈子吃鱼的时候，不小心吃到一个带有鱼籽的母鱼都会内疚很久，发誓以后再也不吃鱼了。
    现在想到一口吞下整个星系，把一个小世界的生灵悉数吞下，那又该何等的内疚？
    不知道也就算了。
    既然知道了，岳川如何能下得了口？
    不但自己下不了口，还得阻止其他人吞食不老药。
    尤其是到处试药的西王母。
    必须得找到她！阻止她！
    “卧槽……卧槽……简直了！”
    “如果那些星系中的生灵拍电影，不知道会把西王母描绘成什么模样。”
    “肯定是以吞噬宇宙维系生命的终极大魔王吧。”
    “难怪这是不老药！难怪吃了这东西能让人长生！原来如此……”
    “献祭一整个星系，就算一头猪，也给它补成天蓬元帅了。”
    岳川麻利的跳过了穆天子和西王母关于长生的探讨，直接看起穆天子修造陵墓这一段。
    按照古代帝王的习惯，人刚出生，陵墓就已经动工了。
    穆天子也一样。
    洞房还没影儿呢，陵寝就已经开工了。
    但是，前人修造陵墓的工艺水平，穆天子看了就嫌弃。
    在西域见识到了太多太多匪夷所思的人和事，尤其是与西王母探讨长生过程中得来的经验。
    比如，星辰之力。
    西王母给一些野人喂食不老药，这个野人成功的活了下来，并且拥有了吸收星辰之力为自己所用的能力，同时，他还获得了很多星辰之力方面的知识、经验。
    正是靠着这个，穆天子才钻研出了以星辰之力洗炼魂魄的方法，并且根据二十八星宿改良出了一个聚集星辰之力的大阵。
    “原来如此，大阵是这样控制的。”
    岳川随手掐动几个法诀，星光闪耀，陵墓中光华大作。
    上方的星辰大阵加快了运转，一道道星月光辉像聚光灯似的洒在岳川身周。
    月光如流水。
    这流水冰凉，令岳川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穆天子真是个天才，竟然把二十八星宿大阵与空间相结合，能够聚集方圆百里的星月光辉于一点。”
    “这玩意就跟上辈子世界里的光伏发电一样么，区别是，一个聚集太阳光，一个聚集月光。”
    岳川脑海中已经琢磨着怎么魔改了。
    大阵与空间相结合，聚集光芒的面积十倍于陵墓。
    换句话说，一平方米的太阳能光伏，就能达到十平方米的效果。
    最关键的，这个东西是阵法，不需要任何实物和材料。
    只要用铜铸造一些部件，插在地上，勾绘一个阵图就可以用了。
    “如果能搞出太阳能光伏发电，就完美了！”
    岳川再次翻看穆天子的经历。
    只可惜，他满脑子都是太阳能发电，对其他已经提不起什么兴趣。
    至少，没有以前那么大的兴趣。
    “哦不对，水银大阵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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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9章

    要掌控水银大阵，最好的办法就是找阵灵。
    “小雷，你过来！对，就是你，看谁呢！”
    雷霆之龙手足并用爬到岳川身前，一脸天真地仰着头。
    这张百岁老人的脸和一岁孩童的眼神，放在一起真是割裂。
    岳川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花眼。
    本想直接问大阵的事情，可是话到嘴边变成：“感觉怎么样？新身体用着还舒服吗？”
    雷霆之龙“阿巴阿巴”一会儿，突然就学会说话了。
    “不习惯……不受控制……脑子里……耳边有一个声音……”
    岳川“哦”了一声。
    “应该是四百年没活动，身体有点僵硬吧，至于声音……是不是耳鸣？”
    雷霆之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岳川一拍脑门。
    自己真是糊涂了，对于一个总寿命不满月的小家伙，能学会说话都很不错了，怎么能奢望他条理清晰、层次分明的解释问题。
    “算了，你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抓住雷霆之龙的手腕，岳川立刻感到指尖一震。
    很强劲！
    这具身体的脉搏就像红蜘蛛擦炮一样，根本不是百岁老人那种气若游丝。
    “不愧是西王母赐予的神药，果然非凡！”
    四百年，尸体不坏不腐，还能改造提升。
    “那个声音又来了……”
    说话间，雷霆之龙两只眼睛的瞳孔快速扩大，无垠的黑暗在其中晕开。
    岳川视线与之相处，精神猛地一震。
    精神仿佛进入一个隧道，通向未知的彼岸。
    这个隧道就像漏斗一样，精神意念先是被压缩，从水缸粗的原木压缩到发丝粗细，甚至更细，细到几乎不存在。
    这时候，岳川感觉自己彻底失去了“存在”，也失去了“感知”，与世间万事万物都剥离开来。
    但自己的心灵前所未有的开阔，又仿佛与万事万物紧密联系在一起。
    换句话说，岳川就是万事万物。
    下一瞬，岳川的精神意念骤然放大，放大千倍万倍，亿万倍。
    刹那之间从几乎不存在，膨胀到无边无际。
    岳川没有仔细去想。
    因为他的精神意念与另一个存在联系在了一起。
    更神奇的是，岳川一瞬间就窥到了那个存在的全部。
    没错，是“窥”。
    但是一瞬间窥到了全部。
    一个神明。
    生而为神的那种！
    出生开始就修行、提升。
    不知过了多少岁月。
    或者，根本就没有岁月的概念。
    但，神明也会老去。
    为了长生，这个神明使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把体内某些特殊的力量剥离出来。
    神明再次恢复青春。
    但是，被剥离出来的力量无法被消灭。
    神明也不愿消灭这股力量。
    因为双方一体同源，一损俱损。
    那股力量被消灭的话，神明自身也会受到重创。
    神明只能将它们封存起来。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被封存的力量越来越强大，逐渐无视封印，影响到神明，使神明再次出现衰老的迹象。
    为了长生，为了不老。
    神明将这股力量放逐到遥远的边界。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这股力量又膨胀到足以影响他的地步。
    还好这时候，神族找到了一个遥远的异域。
    于是，神明把自己的封存力量放逐过去。
    和他一样的还有很多同族。
    新发现的异域成了垃圾场。
    岳川还要继续窥视时，一道光芒绽放，岳川只觉得天地间一片通明。
    那光芒是如此的绚烈，以至于万事万物都被照亮。
    斑斓的色彩被剥离，漆黑的轮廓被消泯。
    一切的一切都被光芒照亮，被光芒融化。
    岳川的精神意念失去了参照物，瞬间回拉。
    先是缩小亿万倍，又重新膨胀亿万倍。
    “嗡嗡嗡！”
    岳川感觉自己的精神意念就像震动的弹簧，激荡许久才归于平静。
    “人皇？我有什么不对吗？”
    岳川低头，正看到雷霆之龙那蠢萌的大眼睛。
    其他几条小龙也都好奇地看着岳川。
    “我把脉把了多久？”
    几条小龙瞬间疑惑起来。
    “人皇，您刚摸到他的手腕啊。”
    “对啊，也就一眨眼啊。”
    岳川大吃一惊，“你们确定？”
    “人皇，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岳川没有回答，而是思考起来。
    自己感觉好像过去了一万年甚至更久，可是在几条小龙看来，就一瞬间，短短刹那。
    “这怎么可能？”
    岳川再次给雷霆之龙号脉。
    然而对方摇了摇头。
    “人皇，那个声音消失了。”
    岳川沉下心仔细感受，甚至盯着小龙的瞳孔仔细看，但是再也没出现刚才的场景。
    “你的身体很好，你的精神也很好，你应该……暂时没什么问题……”
    岳川收回手掌，全身心沉入到刚才的景象中。
    首先是，精神意念被压缩，压缩到几近不存在。
    然后是，精神意念膨胀，膨胀到无边无际。
    退回来的时候恰恰相反，先是压缩，然后膨胀。
    但膨胀的程度不是无边无际，而是……恰好回魂。
    岳川思考了一下。
    甚至发动话术，在脑海中搜寻资料。
    过了很久，还是没找到准确的答案。
    他不由自主躺在地上，把自己摆成“大”字型，怔怔出神的看向天上的星空。
    虽然是水银打造，但是跟外面的星空一般无二。
    “等等……”
    岳川突然意识到一个细节。
    “奇点！大爆炸！”
    右手五指紧握，随即猛然张开。
    岳川的思维也随之发散开来。
    “第一阶段，我的精神意念被无限压缩，就像压缩成一个奇点。第二阶段，突破了某种界限，开始大爆炸。但这个大爆炸很可能不是在当下的世界，而是在另一个世界。”
    岳川在地上画了两道交叉的直线，眼睛顺着直线游走，来到交叉点上。
    他想到了刚才“窥视”的感觉。
    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四个字——小孔成像。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笔力有限描述不出那种意境
    刚才那一瞬间，自己的精神意念仿佛破开神秘的空间壁障，进入到另一个世界，看到了某个神秘存在的生平。
    从出生到当下，一览无遗。
    话术之下，一个词语在岳川脑海中浮现——三维虫子。
    意思就是，如果四维空间的存在看三维空间的人，看到的并不是人，而是一条虫子。
    一条从婴儿期成长到壮年期，再成长到老年期。
    所有的片段同时存在，排成一条直线，看上去就像一条虫子。
    “所以，我刚才成了某种高维存在，窥视到了某个三维虫子的人生？”
    （三维虫子图片找不到，emmm，先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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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0章

    岳川拿起一张纸，卷成锥形的圆筒，然后如法炮制卷了第二个。
    随即，岳川将两个锥形圆筒的尖端对在一起。
    “这就是虫洞吗？”
    “也就是说，刚才我的思维意念通过一个特殊的虫洞，先被压缩成奇点，越过某个临界之后再度膨胀开来。”
    “所以，我刚才等同高维俯视低维，看到了一个神明的一生。也正因此，有种‘窥视’的感觉。”
    “没错！肯定是这样！”
    以前岳川对“四维”或者“高维”总有一种仰视的心态。
    现在突然过了一把高维的瘾，岳川心中感觉也不过如此。
    “梦里不知身是客，庄周晓梦迷蝴蝶。说的就是这个画面吧？”
    岳川见多识广，更是饱受信息时代知识大爆炸的冲击，形形色色的人和事都见多了。
    所以，神明的生涯没有对他产生太多影响。
    就当是玩了一个RPG游戏，还是没结尾的太监作品。
    如果换成其他心思单纯、见识浅薄的人，经历了这种场景，尤其是“窥视”了神明成千上万年的经历，肯定会被其影响，甚至征服，成为该神明的仆役。
    岳川喃喃自语：“难怪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些寻常普通的人，突然宣称自己见识到某个强大的神明，成为该神明的狂热信徒，为其到处宣传教义，招揽信徒。原来如此……”
    至于那些人怎么接触到神明的。
    很可能与岳川一样，通过特殊的“虫洞”。
    至于“虫洞”的产生，岳川猜测，十有八九是“不老药”的作用。
    想通此节，岳川开始琢磨那个神明的一生。
    毋庸置疑，那是一个非常强大的种族，与生俱来就拥有强大的实力。
    只要按部就班修行，就能成为神明。
    但是，他们也要面临衰老、死亡。
    这点和春秋世界中的人一样。
    但他们有一种特殊的修炼方法，可以把体内某种能量剥离出去，达到长生不老的目的。
    “等等……这种修行方式……怎么有点眼熟……”
    岳川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
    “邪剑仙？”
    传说中，蜀山五位长老为了得道成仙，偷偷修炼门中禁术，将体内邪念排出，并封印入锁妖塔中。
    不料五人的邪念融合一体，并且在锁妖塔中修炼成形，最终逃出锁妖塔，成为祸乱蜀山的超级Boss。
    岳川刚才看到的那个神明用的也是类似方法。
    不过比蜀山五长老的禁术高明多了。
    而且，不止是这个神明，他们族中其他神明也都用了类似的方法。
    “咦，上辈子看《仙剑奇侠传》的时候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蜀山五长老修炼的禁术究竟来自何方。”
    之前岳川没关注。
    现在看来，应该也是“不老药”中蕴藏的某些记忆片段。
    得到该“不老药”的人将其领悟出来，编撰成邪术。
    蜀山降妖除魔，得到了这个邪术，并将其封禁起来。
    然后，五位长老监守自盗。
    “嗯，绝对是这样！”
    仔细回忆刚才看到的画面，岳川抽丝剥茧梳理出一些关键信息。
    “排出体外的能量与本体息息相关，不能将其直接消灭，只能封印。这一点儿跟蜀山五位长老一样。”
    “随着时间推移，这股能量会不断壮大，进而影响到本体，令本体开始衰老。”
    “这……怎么有点量子纠缠的感觉？”
    “所以，他们只能把能量封印得远远的，本世界不行了，就封印到异域。而大周的世界，就成了最好的封印之地。”
    “而西王母所在的昆仑山，因为某些特殊原因，成了‘丢垃圾’的坐标点，所谓‘不老药’实际上都是异域神明排出体外的杂念、邪念？”
    岳川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但错误的猜测也比一无所知强。
    “穆天子的记忆中，西王母说，前朝‘不老药’稀少，几百年都找不到一个，到了大周时，‘不老药’遍地。看样子，这个异域神族跟大周关系密切。”
    岳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这个猜想成立，那么，大周的世界遍地‘邪剑仙’。华夏这边还好，但是华夏之外的区域，尤其是西边大片蛮荒区域，几乎成了妖魔鬼怪滋生的沃土。”
    “不老药能令生灵长生，并且获得强大的能力，代价是发生异变，奇形怪状，衍生出一些稀奇古怪的种族。”
    “所以，华夏周边充斥着各种妖魔鬼怪，以及五花八门的信仰。”
    “那些信仰的创始人都声称自己看到了神明，实际上都是和我一样，通过虫洞窥视到了某个异域神明的生平。”
    “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岳川回头看向雷霆之龙，看着他瘦削却蕴含爆炸性力量的身躯。
    雷霆之龙被看得心中惴惴不安。
    “人皇？我的身体，有什么不妥吗？”
    岳川连忙摆手，“不不不！没有不妥！你的身体……嗯，怎么说呢……”
    这具身体被不老药改造了四百年。
    也就是说，被异域神明的神力潜移默化影响了四百年。
    它早已不是纯粹意义上的人。
    无论雷霆的力量，还是不老药的力量，都令其生命层次上发生改变。
    这种改变还是能随着血脉遗传下去的。
    也就是说，雷霆之龙的子子孙孙，都会成为拥有特殊力量的存在，天生强大。
    如果与同样血统特殊的生命结合，诞下的必然是神明！
    如果与普通生灵结合，诞下的最低也是半神！
    “所以，西方历史中，人神混居，有着数量庞大的半神。野外又有大量的女巫、魔物、神怪。原来它们都是这么来的。”
    “难怪西方的贵族格外重视血统，贵族只与贵族通婚，严禁和平民结合，如果没有合适的对象，就近亲结婚。原来他们血脉中真的有特殊力量。”
    岳川心情复杂的拍了拍雷霆之龙。
    “你……嗯……以后找对象的时候要谨慎啊。还有，生孩子的时候，一定要优生优育。”
    “怎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岳川想了想，缓缓说道：“你身上有周天子血脉、雷霆血脉，还有不死药蕴含的特殊力量，三种血脉力量融为一体，我也不知道你会生出什么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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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1章

    雷霆之龙表情奇怪，随即表情扭捏，到最后干脆雷霆爆发，在身周噼里啪啦爆响。
    “啊啊啊……我才不……才不……”
    岳川这番话对一个不满月的宝宝而言，冲击太大了。
    他才刚出生没多久，就直接上升到传宗接代了？
    岳川脑海中灵光一闪，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如此！”
    “不老药的力量不是长生，也不是让人变强，而是让人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如此一来，异域神明的力量就不断延续、分摊，成千上万年的稀释，最终消泯于无形。”
    “服用不老药的人短时间看，获得了长生，长期来看，获得了神力，子子孙孙都能传承同样的力量，但他们也都成了异域神明的奴仆，为其分担风险。”
    雷霆之龙问道：“分担什么风险？”
    岳川把自己的猜想大致讲述一下。
    五行之龙同时说道：“这不挺好的吗？”
    “对啊对啊，能长生，又能变强，子子孙孙还都天赋异禀，这有什么不好的嘛？”
    “什么都不用付出，白得的啊！”
    岳川顿时无语。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但岳川摇了摇头。
    “不！肯定没这么简单！这天底下没有白得的好处，肯定有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无利不起早。
    凡人如此，神明也一样。
    华夏人信奉神明讲究实用主义，只有干实事的神才能在华夏立足，什么都不干的神在华夏是混不下去的。
    反过来，神明也一样。
    一个头都不磕、一个香都不烧的信徒，要他们有什么用呢？
    想中五百万，你还得投资两块钱呢。
    许了一个五千万的愿，却连五毛钱的香都不想烧，哪有这等好事？
    异域神明废这么老鼻子劲，就为了搞慈善？
    怎么可能？
    岳川坚定怀疑！
    看看上辈子的世界里，几大宗教把人类搞成什么样子了。
    “阴谋！一定有阴谋！”
    “不需要证据！”
    岳川坚定地挥着拳头。
    雷霆之龙抑郁了，“我不能繁衍后代了吗？”
    岳川报以同情的眼神，“不是不能，只是，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心理准备？”
    “孩子长得不像你！每一个都不像你。”
    噗！
    雷霆之龙烦躁的挠着胳膊、脸颊。
    “我还能放弃这具身体吗？”
    岳川点了点头，“可以，当然可以！不过，你想要拥有身体的话，得从零开始。”
    雷霆之龙坚定地点了点头，“没关系！我从新修行！”
    说完，雷霆之龙眼耳口鼻处同时雷光闪耀，七道光芒汇成一股，形成一条小龙。
    五行之龙看到这一幕，纷纷叹息。
    “好可惜！”
    “有了这具身躯，可以省去几百年上千年的苦修啊！”
    “可惜了，可惜了！”
    雷霆之龙却摇头说道：“这不是我自己的力量，要来有什么用？而且，脑子里藏着另一个意志，我会会它潜移默化的影响，到最后逐渐失去自我。”
    岳川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穆天子的身躯就像被植入了后门程序，自己能通过“虫洞”以四维视角窥视异域神明，反过来，对方也能以同样的方式窥视雷霆之龙。
    最好的办法就是舍弃它，离开它！
    失去了雷霆之龙的意识，穆天子尸骸轻轻颤动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岳川看着穆天子的尸体，心中冒出好几个念头。
    首先是将其一把花烧掉，扬了。
    岳川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令不老药重获自由，然后到处飘荡，寻找新的宿主。
    保险起见，岳川又将其封回棺椁。
    穆天子说了，水银大阵能阻挡鬼物、灵体，这其中就包括不老药。
    于是，岳川又汇聚一大堆水银，将棺椁紧密的包裹起来。
    做完这些，岳川长舒一口气。
    他对雷霆之龙说道：“你安全了！”
    小家伙点了点头。
    五行之龙一脸遗憾的说道：“你亏大了。”
    “是啊，你的赔偿没了。”
    “穆天子给你肉偿，你没拿到。”
    “唉……”
    雷霆之龙仰头望向天空星河。
    “吼吼吼……吼吼吼……”
    五行之龙再次承担起翻译的职责。
    “它说，它要那个。”
    岳川挥了挥手，“给你！”
    就算雷霆之龙不说，岳川也准备把这座大阵交给它。
    毕竟，雷霆之龙是水银大阵衍生的阵灵，没有谁比雷霆之龙更懂水银大阵。
    岳川又指向外围的五行大阵。
    “那些地方就封给你们了，好好干！”
    五行之龙感激涕零。
    之前周天子也把它们封在那了，但是“封印”的封，而岳川是“册封”的封。
    “多谢人皇！”
    “我们必定尽职尽责看守封地。”
    岳川摆了摆手，“去吧！”
    打发走六条小龙，岳川目光再次转向棺椁。
    视线仿佛能透过水银，直接看到穆天子的尸骸。
    “不老药！异域神族！西方世界的妖魔鬼怪……”
    “如果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我知道了，就留不得你们了！”
    岳川坐在原地，眼神闪烁的思考了一会儿，随即起身离开陵寝。
    他回到生产车间。
    这里，大阵依旧在运行着。
    星辰光辉和雷霆之力在大鼎中融合，被倒入模具，化作一个个零件。
    机关人尽忠职守，对零件进行鉴定、分级。
    合格的零件，用来制作战车，不合格的零件下放到其他生产车间。
    岳川打了个响指，所有机关人都停了下来，齐刷刷望向岳川。
    它们收到了指令！
    最高指令！
    这一刻，岳川就是它们的主宰！他们的唯一！
    岳川检查了一下穆天子留下的种种指令，随即指了一个机关人。
    “你过来，我有新的任务交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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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2章

    机关术是穆天子最喜欢的能力。
    因为常年东征西讨、南征北战，穆天子对铜器铸造、竹木制造耳濡目染。
    他执掌的大周又是周朝最鼎盛时期，麾下能工巧匠无数。
    这其中有大周的，也有被征服边疆蛮夷的。
    穆天子只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兴趣，就催生了机关术。
    当然，穆天子只负责“喜欢”，手下的工匠们负责“实现”。
    但毋庸置疑，机关术是集合了一个时代能工巧匠的技艺。
    铸造、木工、阵法、符咒、傀儡等，诸多技艺于一身。
    尤其傀儡。
    这是南方蛮族巧匠的技艺。
    能够赋予死物灵性，让其能够执行简单的动作。
    虽然灵性不高，但总比没有好。
    岳川一声令下，一个机关人来到身前。
    它不是机关人中做工最精良的，但它是所有机关人中地位最高的。
    因为它的职责是点名。
    它与所有机关人都有神秘的联系。
    每当一个机关人出现损坏、故障，它都会第一时间知晓，然后派遣机关人将其运回来维修。
    如果机关人严重故障甚至报废，它也一清二楚，然后派发任务，生产新机关人。
    换句话说，它就是整个机关工坊的管理员。
    掌控了它，就等于掌控了整个工坊。
    “所有机关人，停止之前制定的所有工作！”
    “诺！”
    “所有机关人，都进入工坊做工。”
    “诺！”
    “武器工坊，全力生产星辰剑！”
    “诺！”
    “这是星辰剑图纸。”
    星辰剑，就是之前机关人攻击雷霆之龙用的锁链。
    这是车兵特有的武器。
    主体是个七八寸长、鸡蛋粗的短棍……
    呃……
    这个形状和尺寸确实有点令人浮想联翩。
    星辰剑内部铭刻阵法、符文，拥有吸收星辰之光的能力，使用时，输入灵力催动阵法，可以将储存的星辰之光转化为剑刃，用来攻击灵体。
    这个武器从星辰锁链改进而来。
    原本是穆天子专门设计来对付雷霆之龙的武器。
    岳川通过穆天子的经历，吃透了这把武器的诞生、改进过程。
    虽然不能对其进行优化提升，但把锁链变成剑刃还是轻而易举。
    岳川对星辰剑寄予厚望。
    这东西，嘎嘎好用。
    用来针对灵体，那叫一个克星。
    武器工坊原本就备有足够的零件，随便一阵组装，就把星辰剑鼓捣出来了。
    机关人双手捧着样品送到岳川面前。
    岳川拿起来试了试分量。
    “太飘了。”
    寻常铜剑分量不轻，没有一定的力气根本拿不起来，或者拿不久。
    想要随意挥舞，又得一定的技巧，否则空耗力气不说，还容易扭伤手腕。
    星辰剑不一样。
    它只有一个剑柄，而且因为材料特殊，只有一把剑十分之一左右的重量。
    可是没有剑身配重，单独挥舞一个剑柄过于轻快。
    岳川手腕一动，大喝道：“剑来！”
    然而，想象中的星辰剑没有出现。
    岳川纳闷。
    “难道新图纸还有不合理的地方？”
    岳川再次抖动手腕。
    “剑来！”
    岳川这才想起来，武器是新鲜出炉的，还没来得及储能。
    “有点不方便，得改进一下。”
    而这时候，工坊外面传来“踏踏踏踏”的脚步声。
    机关人从四面八方涌入过来。
    这些机关人都是城中的“居民”，日常工作就是打雷时出去捡“蚯蚓”，防止它们互相碰撞、融合，产生更强大的灵体。
    现在岳川收服雷霆之龙，机关人们集体下岗。
    岳川得安排它们再就业。
    “闲置浪费，回炉可惜，不如留着打螺丝。”
    岳川说的不是实际意义上的打螺丝，而是传统意义上的。
    说人话就是，把一些低级的、重复的、枯燥的工作整合出来，交给机关人。
    比如聂国的江南皮革厂。
    再比如鲜虞诸国的羊毛纺织厂。
    岳川有点感谢穆天子了。
    虽然这家伙没有把机关术用在正途上，而是拿来当做陵墓的守卫。
    但，他设计的机关术确实好用。
    比如材料方面。
    能量体固化，用星光、雷霆为主料，融入少量陵墓中的阴气、地气，通过阵法融为一体，制造成特殊的材料。
    如此，就算陵墓千年、万年不与外界联系，依旧能源源不断制造机关人。
    另一个优点是，机关人只需要星辰、雷霆做能源，而且能耗很低。
    穆天子设计这些机关人时，出发点就是“永动”，不需要任何能源就能驱动。
    但是在砍了好几个工匠后，穆天子也明白，这不现实。
    于是退而求其次，只需要很少很少的能量就能驱动，而且这种能量必须能源源不断获取。
    这就是水银大阵、二十八宿星大阵之下诞生的产物。
    能耗低、待机长、故障少、成本廉、维修易。
    “还有比这更合适的打工人吗？”
    “不需要管吃管住，不需要发工资交社保，毫无压力的007，隔几天晒晒太阳或者晒晒月亮就能满血复活。如果醉心工作，无暇晒太阳，那么，给它们充充电也可以继续加班。”
    “完美！”
    随即，岳川想到一个问题。
    “古人有这么先进的黑科技，为什么没有应用起来呢？”
    “这东西要是能流传到后世，生产力还不是大飞跃？”
    岳川挠着头想了又想，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应该是太贵了吧！”
    “虽然机关人很便宜，几乎不要钱，但是水银大阵、二十八星宿大阵，哪一个不是掏干国库的大工程、大项目。”
    “单说水银大阵，这几万吨的水银，得攒多少年？都不说平民百姓了，就是国家，也没几个国家能拿出来。”
    “再说了，人力更便宜！征发徭役就是，不用管饭，不用开工资，累死了换新的，连修都不用修。”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岳川只能一句“卧槽”。
    封建王朝的生产力始终无法突破，根源竟是人力太便宜了，太廉价了，近乎零成本，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统治者才会这般不思进取。
    “开足马力，制造居民！”
    留下这句话，岳川身形一闪离开陵墓。
    回到外界后，岳川翻手一招。
    一座巴掌大的铜匣子凭空出现。
    再一翻手，铜匣子又凭空消失。
    等候多时的老六三人同时跪倒。
    “见过师父！”
    “见过前辈！”
    岳川摆了摆手，“好了，起来吧！”
    三人起身后，老六问道：“师父，咱们接下来去哪？回晋国还是？”
    岳川摇了摇头，“不，先回姜国办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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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3章

    武动乾坤、智定天下二人已经进入轮回，他们的恩怨纠葛也烟消云散。
    由此引出了穆天子，给岳川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惊喜，却也带来了史无前例的疑问。
    岳川有太多不解。
    他想找人商量。
    眼下，身边唯一能商量的人，也就是姜国诸贤了。
    站在南郭小院门前，岳川心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眼前这个寻常普通的院落，竟然聚集了孔子、孙子、鬼谷子三个称为‘子’的人。还有大黄、王建、龙阳这些史书上没有留下名字的人。如果范围再大一点儿，伍子胥也算半个。”
    “这还是刚开始，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天下最顶尖的人才，都会汇聚于此吧？百家争鸣，不会是在齐国，而是姜国，在这个不起眼的小院中。”
    “如果能把百家凑到一起，会是什么样的盛况？”
    岳川忍不住期待起来。
    然后问题来了——百家争鸣中，仙家是算一家，还是五家？
    看到岳川到来，院中众人纷纷起身，拱手行礼。
    岳川刚要说话，却发现院中还有一个陌生人。
    “这位先生是？”
    孔黑子连忙介绍道：“此乃某之笔友，京都人士，笔名挑灯僧。”
    听到“笔友”二字，岳川差点笑喷。
    上辈子的记忆中，笔友还是2000年前后那些初中生、高中生喜欢玩的。
    因为当时手机刚出现没多久，还没有普及，电脑和网络也只是小荷才露尖尖角。
    而且初中生、高中生大多住校，手机、电脑、网络对他们而言不亚于异世界。
    于是，交朋友就只能通过书信，也就是所谓的笔友。
    那时候一个信封两毛钱，一张邮票八毛钱，一块钱就能寄出一封信。
    大约一周的时间，就能收到朋友的来信，远的话也就两周。
    学生们最期待的就是大门口传达室领信件了。
    除此之外就是各种杂志下方的交友信息了。
    那时候还没有重金求子之类的套路，交友很纯粹，就是交笔友。
    后来时代发展，科技进步，这种纯粹的交友方式也被摇一摇、漂流瓶取代。
    岳川看了一眼孔黑子，心中莫名浮现出一句话：曾经手机内存小，必须删掉一条又一条短信，才能收到新短信，现在手机内存很大，大到可以装下上亿条短信，但是已经找不到那个发短信的人了。
    成为笔友，而且奔现，岳川多多少少有点佩服了。
    这年月，出远门不容易。
    山高水远、猛兽横行、盗匪不断。
    即便有钱人，也没条件“行万里路”。
    为了见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出远门就更不容易了。
    “在下岳川，见过挑灯僧先生。”
    岳川说出这名字时，声音有点古怪。
    就好像大家一起自我介绍时，别人都说“张三”、“王五”，突然蹦出来一位“尼古拉斯·赵四”。
    而且……僧这个字。
    岳川更觉奇怪。
    眼下这个时间点，不应该有佛家吧。
    挑灯僧也起身向岳川行礼。
    “见过岳先生，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孔黑子在旁边介绍道：“某这位朋友吹嘘说，家中藏书百万，每日挑灯夜读，从蒙童开始，至今也就读了半数。哈哈哈，某觉得，他在吹牛，岳先生以为呢？”
    岳川笑笑，不说话。
    他在意的不是“挑灯”。
    “先生为何以僧为名？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挑灯僧说道：“僧者，众也。吾本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只是读书明智，领悟了某些道理。僧者，曾人也，某自人中来，却已非人。”
    岳川心中惊讶。
    原来“僧”这个字并不是单指和尚，还有大众的意思。
    只是后来佛教用的比较多，就成了佛教专属。
    这点和念珠、木鱼一样。
    原本是道家的法器，却因为和尚用的多，在人们眼中就成了佛家的专属。
    惊讶过后，岳川心中赞叹。
    这人好大的口气，竟然不以“人”自居。
    不过仔细看去，挑灯僧身上的气息平平淡淡，没有半点儿特殊。
    再结合他葛衣、草鞋，一顶竹笠的装扮，分明就是乡野老农的造型。
    孔黑子低声道：“这位挑灯僧确实博学，某等众人加在一起也论不过他，就等岳先生来救场子了。”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对挑灯僧那叫一个敬佩。
    岳川心中微微一惊。
    孔黑子的学问，毋庸置疑。
    长卿的才华也冠绝古今。
    不说他们，就单说大黄，这可是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见识方面绝对不输当今之世任何人。
    可是，他们一群人绑在一起，竟然输了。
    这就好像华夏男乒天团组成队去某小学虐菜，却被路过的门卫老大爷剃光头一样。
    不可思议！
    事出反常必有妖！
    岳川再次拱手，“岳川，见过先生！”
    挑灯僧笑着指了指身旁的石凳。
    “岳小友，请坐请坐。”
    这叫什么？
    反客为主了。
    岳川再看一圈，孔黑子、长卿、大黄等人全都站着。
    一个坐着的都没有。
    显然被挑灯僧辩倒，自叹不如，不敢同席而坐。
    岳川走到石凳坐下，目光看向鬼谷三人。
    心中暗道：今天本想给这仨哥们开开眼，没想到被开了眼。这要是被人辩倒，连个座位都混不上，甭提多丢人了。
    岳川理了理衣摆，笑着问道：“你们之前讨论的是什么呢？”
    长卿抢答说：“何谓道！”
    岳川心中一咯噔。
    本能的望向挑灯僧，心中冒出一个猜想。
    只是，岳川没有问出来。
    “那么，你们讨论的结果呢？”
    挑灯僧说道：“岳先生，不如你先说一下对道的理解。”
    众人同时望向岳川，眼睛中满是期待的神色。
    岳先生讲道，今天又有耳福了。
    岳川心中暗道：如果是昨天，我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可是今天，哼哼，我岳某人已经不是以前的岳某人了。
    咦……
    怎么有点挑灯僧自我介绍的味道了？
    岳川咳了咳，收起心中的杂念，缓缓讲述起来。
    “大道三千，各有不同，三千大道，殊途同源。我们论道，论的并非三千大道姓甚名谁、高下优劣。而是道起何地、通往何方、流经何处？”
    听到这话，众人齐声喝彩。
    就连挑灯僧眼底也浮现出一抹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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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4章

    岳川没有直接开讲，而是反问道：“先生以为，道起何地、通往何方、流经何处？”
    挑灯僧想了想，说道：“道可道也！非恒道也！”
    他解释说：“道不是唯一的，也不是固定的，它是瞬息万变的。说不定我们现在讨论的时候，道已经发生了变化。所以，道是不可描述的。不是我做不到，而是我做不到！”
    挑灯僧用两个“做不到”概括了自己对“道”的理解。
    不是描述不出来，而是道变化的太快了，根本无法描述。
    原本，匮乏的词汇量就无法形容道，好不容易把道的内涵解释出来时，道已经变了。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孔黑子问道：“先生，我们悟道各有不同，王子殿下所悟烈阳之道，某所悟大同之道，王先生所悟义兵之道，相差千里，便是同一人，如黄先生，所悟诸多大道，也都相去甚远。这便是道可道、非恒道吗？”
    挑灯僧摇头，笑而不语。
    岳川解释道：“孔先生，你所说的悟道，是个人的道，是属于你们自己的道。而我们所论的，是个人之外的道，是天地之道，更是宇宙之道。是古往今来之道，更是诸天万界之道。”
    一连串陌生的词汇砸在众人脑门上。
    但是，岳川的用词十分精准。
    一听之下，众人就能感受到其中的浩瀚、宽广。
    挑灯僧也咀嚼着“诸天万界”四个字，眼睛逐渐明亮起来。
    “岳先生，果然高人也！”
    这还是挑灯僧第一次用认可，甚至赞叹的语气说话。
    显然，他把岳川看做了与自己同等级别的人。
    岳川拱手，“不敢不敢！只是见得多、识得广罢了。”
    诸天万界这个词出自网文，如果不是上辈子的经历，根本想不出这种词汇，更想象不到其中包含的意境。
    古人是浪漫的。
    古人是洒脱的。
    可古人想象的极限也就是大江、大河、大海，是天穹、云霄、星空。
    他们想象不到诸天万界。
    这也是大黄第一次在南郭小院讲道时，一个“大千世界”震慑全场的原因。
    谁都没想过，自己所居住的这片天地，只是一粒沙，在小世界之上还有更多更大的世界。
    而诸天万界，比起大千世界又要高一个档次。
    哪怕岳川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凭“诸天万界”这四个字，也足以让所有人敬仰。
    因为，这四个字代表了眼界，代表了格局。
    岳川接着说道：
    “个人领悟的，只是天地之间的道，或许是山川水流这些自然景观，或许是仁义道德这些人文景观，也可能是其他一些物质上的、精神上的存在或者观念。”
    “这些道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随人而存、随人而去，仿佛一盏灯，能照亮方寸之间，却照不亮整个夜空。在无穷的漆黑之中，还有更多更多神秘莫测的事物。”
    “而这些黑暗，需要更多的灯去照亮！”
    说到这里，岳川目光转向自己的辩论对象。
    “先生，你以挑灯僧为名，是否有这方面的意思呢？”
    后者哈哈大笑，笑声中很是畅快。
    “不错！不错！先生所料不差，吾确实有这方面的意思。只是，吾势单力孤，只有一盏灯。”
    岳川抬手指了指院中众人。
    “此地有诸多贤良俊杰，先生已经绽放光辉，不妨为他们传火，大家一同挑灯，探索边界。”
    挑灯僧看了一眼周围，满意点头。
    这几天一直在和众人论道，对众人的水平有清晰的了解。
    虽然还达不到自己想象中的水平，但也难能可贵了。
    而且，自己实在没有挑三拣四的余地。
    这天下，人才很多，但人才诞生艰难，要消耗太多太多天地的积攒。
    同一片区域通常很难诞生两个天才。
    即便两个同级别的天才碰面，也会很快分道扬镳。
    因为天才的成长同样需要消耗天地的底蕴。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同一片土地，能长很多草，但只能长一棵树。
    如果有第二棵树，那么必然成长不起来。
    要么挪走一个，要么两个谁都活不了。
    姜国这弹丸之地竟然涌现出这么多人才，而且还融洽的相处，没有任何“营养不良”的迹象。
    挑灯僧不由感慨：姜国这块地，也太肥了吧？
    与挑灯僧不同，岳川脑海中浮现出“不老药”，浮现出自己通过虫洞看到的景象。
    异域神明修行的功法，是一种道。
    他们把体内杂念、邪念排出体外，又是一种道。
    他们把邪念、杂念排泄到其他世界，还是一种道。
    而且是很高明的道。
    这一切的背后，都是他们祖祖辈辈对道的探索，对道的积累。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那就是科学。
    上辈子的世界里，人们探索科学，研究科学，用科学改变世界、造福全人类。
    而岳川看到的异域神明，他们探索的是“道”，研究的也是“道”。
    他们把专属于个人的道汇总起来，传承给后代，后代又在此基础上衍生出社会、文明。
    挑灯僧很可能是知道了什么，并且在积极奔走，想要凭自己的力量改变局面。
    至少也是未雨绸缪。
    岳川想了想，再次问道：“先生可窥见过道？”
    挑灯僧凝滞了一瞬间。
    随即，他重重点头。
    “见过！但不是窥见！”
    听到这话，众人云里雾里。
    什么叫见，什么叫窥见？
    这俩人打什么哑谜？
    岳川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挑灯僧竟然亲眼见过，而不像自己，是窥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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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5章

    “敢问先生，在哪里见了道？”
    挑灯僧回答说：“百万卷书中！”
    岳川无语。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至于挑灯僧说的“百万卷书”，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怀疑。
    毕竟在纸书出现之前，书的载体都是竹和帛。
    帛价格昂贵，竹简相对廉价。
    然而，藏书、读书，依旧是公卿大夫们的特权。
    因为平民百姓买不起书。
    中产阶层咬咬牙或许能买到一卷书、两卷书，但是并不能改变文盲的现实。
    汗牛充栋、学富五车已经是人们想象的极限。
    百万卷书，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然而，岳川知道，对方没吹牛说谎。
    因为挑灯僧有一个官方的身份——守藏史。
    守：看守、照料、保护。
    藏：储存大量东西的地方、佛教或道教经典的总称，在春秋时代，还有国家历史的含义。
    史：文职官员。
    换个大家熟悉的说法就是：国家图书馆馆长。
    也正因此，挑灯僧说他有读书百万卷，一点儿也不夸张。
    明白“挑灯僧”的身份后，岳川脱口而出：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先生以为如何？”
    这一句是《道德经》的开篇，当然，也可以称其为《德道经》。
    虽然后世有太多篡改、注水，但多多少少也包含了一些老子的思想精华。
    岳川很想知道，挑灯僧接下来怎么跟自己辩。
    “岳先生所言，甚合吾心！哈哈哈哈……”
    孔黑子在一旁喃喃道：“道，是可以诉说的，但道不是恒定的，所以不能用简单的语言描述，也没有固定的说法。人们可以给道命名，但所有名字都不能代表道。道只能是道，也永远是道！”
    挑灯人点头，“孔先生悟性甚佳！”
    孔黑子连忙摆手，“不不不！学舌罢了，比不得二位先生。”
    岳川低头不语，陷入深思。
    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这是帛书版《道德经》。
    这一版本是马王堆古墓中发掘出的竹简，还原而成。
    在此之前，人们读的都是传世版《道德经》。
    也就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传世版的意思：“道”是可以被阐述的，被阐述出来的“道”并不是寻常的“道”；“名”是可以被定义的，但被定义出来的“名”并不是寻常的“名”。
    看上去好像就一字之差，然而其中意境相差十万八千里。
    类似的改动还有很多，短短五千字的《道德经》，有900多处篡改，导致原文350句中的200多句含义发生颠覆性变化。
    篡改者不但篡改内容，就连书名也没放过。
    原本是《德经》、《道经》两部，德在上，道在下，而篡改后成了《道德经》。
    岳川也不知道帛书版是否就是最原初的版本。
    原本没有证伪的机会，而现在，机会来了。
    “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先生以为如何？”
    此刻，岳川忘记了上辈子见过的所有的《道德经》解析。
    他想到了自己通过虫洞窥视异域神明的场景。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感觉，一种无法用词语表达的特殊经历。
    但是“万物之始”和“万物之母”时，岳川解释不通了。
    岳川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
    难道上辈子篡改过的注解才是真的？
    这两句话说的是混沌初开，描述了万物从无到有的过程？
    “岳先生阅历超人、悟性非凡啊！”挑灯僧捋了捋胡须，说道：“岳先生一定看到了吧？”
    岳川点头，“只是，我有点不解。也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
    “对！有何不对？”挑灯僧解释道：“岳先生没有看之前，万物是不存在的，但是岳先生看了之后，万物就存在了。道中景象，因岳先生的观察而存在！”
    岳川一呆。
    因为挑灯僧的话让他想到了“薛定谔的猫”。
    再结合自己看到的场景，岳川对量子理论有了新的认知。
    果然没错！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自己透过虫洞看到异域神明，他就是存在的，自己没有观察，他就是不存在的。
    颇有种“我思故我在”的唯心感。
    但是反过来，同样的道理“我看故他在”呢？
    这是唯心的，还是唯物的？
    岳川怔怔出神时，长卿抓耳挠腮的问道：“岳先生，您看到了什么啊？别这么打哑谜好不好啊。在下最恨卡文狗了！”
    “咳咳……是这样的，我讲一个小故事吧。”岳川指向上方，“我说2000年……哦不，2000天之后，太阳将不再升起，人间一片漆黑，没有了光明和温暖之后，天下将一片苦寒，九成九的人将会死于这场灾难。”
    一句话，所有人都骇然失色。
    只是大家震惊的点不一样。
    “岳先生，此言当真？”
    “岳先生，我们该怎么做？”
    “岳先生，怎么才能让太阳照常升起？”
    “哼！如果太阳不升起，我就成为新的太阳！”
    倒是挑灯僧，表情凝重的问道：“岳先生，你也知道了？”
    一个“也”透露出太多太多信息。
    岳川心中狂跳，不过还是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
    面对惊慌的众人，岳川再次指着天上的太阳说道：“然而，2000天后，太阳照常升起，我所说的灾难并没有发生。那么，我撒谎了吗？”
    众人齐齐点头。
    “岳先生，我都快急死了，你竟然骗人！”
    “是啊！说谎尿床。”
    岳川脸上一红，再次说道：“可是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或者一群人，为了消灭灾难，付出努力甚至牺牲，所以太阳才能照常升起。那么，我撒谎了吗？”
    听到这话，众人集体沉默。
    他们已经隐约明白了岳川要讲的道理。
    “无名，万物之始也；有名，万物之母也。”
    众人反复咀嚼这两句话。
    道，没有被命名的时候，就是万物的起源，含苞待放那种；道，一旦被命名，就是万物的舞台，百花争艳那种。
    这时候，岳川又说道：“假如，我们这里没有人去阻止，灾难最终发生了，但它没有发生在我们的世界，而是发生在其他世界，我们世界的人永远不会知道那个世界的消息，甚至不知道那个世界的存在。那么，我撒谎了吗？”
    众人挠头苦思冥想的时候，龙阳一拳砸在自己头上，随即左右摇摆几下，把脑子里的杂念驱逐出去。
    “岳先生，这些都是不存在的事情，跟论道没什么关系吧。”
    “就是，岳先生就不能说点儿实在的东西吗？”
    岳川哈哈大笑。
    挑灯僧也哈哈大笑。
    众人刚开始满头雾水，可是看到二人的模样，心中怒气噌噌上涨。
    “岳先生，我们诚心诚意发问，你卡文就算了，竟然还羞辱我等。”
    “有朝一日刀在手，杀尽天下卡文狗。”
    岳川连忙摆手，笑着问道：“你们，做过梦吗？”
    一句话，众人如遭雷击。
    “你们肯定都做过梦吧？那么，梦境里看到的景象，究竟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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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6章

    对于岳川而言，“窥视”异域神明的过程就像一场梦。
    相同点，两者都无法干预梦境中的人和事。
    区别是，做梦的人不知道自己在做梦，而自己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至于梦境是否会对现实产生什么影响……
    岳川不知道。
    至少现在不知道。
    他开始思考起《道德经》下一句。
    帛书版：
    故恒无欲也，以观其妙，恒有欲也，以观其所徼（jiào）。两者同出，异名同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传世版：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前半句，依旧是“恒”和“常”的篡改，跟开篇一样的手法。
    没有主观上的欲望，所以才能观察道的绽放的玄妙过程，带着主观上的欲望，就只能看到道绽放的结果。
    后半句，“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有欲和无欲同出一源，只是名称和叫法不同，但它们都是指的同一个事物。
    帛书版依旧和开篇一样，是“不可用语言描述”的“道”，而在传世版中，就变成了“同谓之玄”，将其定为“玄”。
    关于妙和徼，前者无需解释，徼本义为巡察，后引申为边境、边塞等义，还有小路、终极等含义。
    在岳川看来，一个是无限的道，一个是有限的道。
    它俩同出一源，都是“窥视”的结果，只是“窥视”时带着主观上的想法，所以得到了相同但又不同的结果。
    这句话描述的场景，在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也有，那就是著名的——双缝干涉实验。
    这是物理学中最经典也最神秘的实验之一，它揭示了光和物质的波粒二象性，也暴露了量子力学的奇异和诡异。
    某种意义上，这个实验证实了我们也许从未生活在一个“客观真实”的世界里。
    想通此节，岳川瞬间醒悟。
    老子的《道德经》所阐述的并不是虚幻的混沌、天道等，而是世界的起源、发展、变化。
    是超越物质，超越世界，甚至超越认知的特殊理论。
    而且，老子也是在摸索阶段，对这个特殊理论也是刚接触了一个皮毛，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
    他讲不明白，世人理解不清楚。
    所以，双方就像鸡同鸭讲，五千字的《道德经》被无意或者有心的歪曲、篡改，成了后世之人见到的模样。
    无论传世版《道德经》也好，帛书版《道德经》也罢，依旧能应用在生活、工作、处世、为人上。
    但这并不是说人们悟透了老子的思想精髓。
    相反，他们最多领悟了老子一个皮毛。
    但这个皮毛也足够他们受益终生。
    岳川抬起头，看向眼前众人。
    如果跟他们讲微观世界、量子力学、双缝干涉、薛定谔的猫……
    他们能理解吗？
    别说他们，就是岳川上辈子的时候，也理解不了。
    遇事不决，量子力学——这是岳川接触该名词的唯一途径。
    至于量子力学是什么，不知道、不明白、不感兴趣。
    其他也都一样。
    认知仅停留于名字。
    别看薛定谔的猫说得滚瓜烂熟，但薛定谔是谁？保准一问一个不吱声。
    甚至还有姓薛的跑出来高喊“我老薛家终于出个人才了”。
    所以，认知上的断层，而且是断了三五千层那种，双方根本没法沟通和交流。
    也正因此，挑灯僧是孤独的，是寂寞的。
    没有人能理解他。
    哪怕他用最通俗的话，最直白的文字，依旧无法描述出心中所思、所想。
    他要做的事，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做不成。
    所以，他离开了华夏，离开了这个没有共鸣的地方，骑牛西去。
    只是老子怎么也没想到，西方还不如华夏。
    岳川长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拱手说道：“先生，我理解您！我也愿意支持您！倾尽我所有的一切！”
    挑灯僧听到这话，浑身一震。
    他也站起身来，抚了抚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郑重向岳川行礼。
    “岳先生不问对错与否吗？”
    岳川笑着说道：“这件事没有对错！也不能用对错去衡量！”
    挑灯僧哈哈一笑，目光直视岳川，手指在周围点了一圈。
    “他们呢？如果他们反对呢？”
    岳川说道：“他们心中的对错，只是百年间的对错、千年间的对错，而我们要做的，是万年的对错、万万年的对错！忍一时荣辱、背一世骂名，造福万族子子孙孙！”
    挑灯僧笑着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岳先生了。”
    随即，他转向孔黑子。
    “听说小友在编修天下典籍，汇成纸书？”
    孔黑子呆滞了一瞬，随即点头，“是是是，没错。多亏了岳先生提供的书籍，某只是汇编整理。”
    “算吾一个！”
    “啊？”
    孔黑子愣住了。
    以前跟挑灯僧书信来往的时候，能感受出对方有点学识，但更多的是吹牛，口气比天大。
    现在才明白，对方是真的有才学，有本事。
    而且是天大的本事。
    不，比天还大的本事！
    岳先生已经说了，挑灯僧跟自己不一样，人家要做的是万年，甚至万万年的大事。
    看到这一幕，龙阳上前一步，说道：“编修书籍的事，我也出一份力！”
    潜台词：提供钱以外的一切支持。
    众人也跟着表态。
    大家都知道孔黑子在编书，平常没事了也都会插上一手，帮点小忙。
    纯粹是打杂，甚至连打杂都算不上。
    而现在，众人都明言表示参与。
    前者，是没有署名权的。
    后者，是有署名权的。
    虽然比不上孔黑子、挑灯僧、岳先生三位大贤，但是能在三人后面的“等等”里混上一席之地。
    哪怕众人不知道“等等”里面有自己，但是自己知道啊。
    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万年！
    甚至万万年的经典啊！
    这何止是流芳百世？
    直接名传万古，甚至永垂不朽。
    说什么也得挤进去，就算挤不进去，也得在外面蹭一蹭。
    旁观许久的老六也连忙冲上去，“我也想参一手！”
    两个师兄有自知之明，没敢这么直接。
    “咳咳……我们能端茶倒水，擦桌子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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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7章

    看到众人鼎力支持的场面，挑灯僧拱手行礼。
    一边行礼，一边转身，向每个人都躬了一躬。
    最后，挑灯僧有感而发道：“天不生诸位，万古如长夜！”
    众人听到这话，全都精神振奋，面色通红，心中亢奋至极。
    唯独岳川，心中狂跳。
    卧槽！
    上辈子的世界里也有这句话：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这句话出自明朝李贽。
    后世很多人都觉得，这句话用在孔子身上有点浪费了。
    孔子，凭什么点亮万古长夜？
    岳川也深以为然。
    孔子的学问，确实有可圈可点之处，也一定程度上奠定了华夏文明的根基，塑造了华夏政治的形态。
    但，这并不能说孔子就是全知全能的圣贤者，也不能说儒学就是金科玉律、天宪地诰。
    在孔子之后五百年里，儒学是有大用的。
    在孔子之后一千年里，儒学已经利害参半。
    在孔子之后两千年里，儒学已经弊大于利。
    这也是岳川刚才说“万世、万万世”的原因。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用在孔子身上浪费了，即便眼前的孔黑子也担不起。
    因为这句话出自老子。
    因为孔子曾经和老子相遇，并且向老子请教学问。
    离别时，老子说：吾闻之，富有者送人以财，善良者送人以言。吾不富不贵，无财以送汝；愿以数言相送。
    或许就是在这个时候，说了类似“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的话。
    但这句话背后并不是赞叹，而是无奈的叹息。
    对一个世界的叹息。
    当世最杰出的人，也就是孔子，但孔子无论格局还是眼界，都距离老子的期望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一世的挑灯僧无疑是幸运的。
    因为他遇到的除了孔黑子，还有岳川。
    岳川能理解他的所思所想，支持他的所作所为。
    挑灯僧在这里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引发共鸣，收到回响。
    其余诸人，虽然比不上岳川，但一个个都是当世英杰。
    这么多英杰共聚一堂，让挑灯僧心中快慰。
    于是有感而发，说出了“天不生诸位，万古如长夜”。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句话说的是岳川。
    在场诸人，唯有岳川担得起这句话。
    岳川问道：“先生，你的笔名挑灯僧，所挑的就是这盏照亮万古的灯吧？”
    挑灯僧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岳先生既然看破了，就不要说破啊！”
    闻言，岳川哈哈大笑。
    他想到了一个人，想到了一件事。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一个享誉全世界的科幻作家。
    这位作家领奖时，表情平淡，讲话更平淡，全程一副淡泊名利的世外高人形象。
    然而暗地里，他开小号在网上到处宣传这次颁奖，并且向网友科普这个奖项的分量。
    “知道这是什么奖吗？这是科幻界的诺贝尔，诺贝尔，明白吗？”
    甚至还找出多年前抹黑这位作家的小黑子，给他们留言。
    “看到没，这个大神现在可牛逼了。”
    然后，这位大神掉马甲了，被人扒出来了。
    连夜注销小号，恨不得换个世界重开。
    眼前的挑灯僧就差不多。
    本以为没有人理解自己的孤独，于是取了个“挑灯僧”的笔名，一副挑灯夜读的感觉。
    可是“万古如长夜”一出，“挑灯”的意境瞬间放大万倍、万万倍。
    挑灯僧衣袖掩面，阻挡众人的嘲笑。
    孔黑子拈了拈胡须，嘴里砸了几下，眼睛中满是疑惑、释然。
    他不是第一次听岳川讲道了。
    这次不但岳川，还有一个同级别的挑灯僧。
    然而，两人讲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好像听了，又好像没听。
    唯一听懂的就是岳川那句“你做过梦吗”。
    梦肯定经常做，但孔黑子从来没把梦境当回事。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等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孔黑子迅速回想起岳川说过的话。
    恒无欲也，以观其妙；恒有欲也，以观其徼。
    有欲！
    无欲！
    “日有所思，就是有欲，所以夜有所梦。而人之所以能入梦，是因为人无欲。一旦人有了欲，瞬间脱离梦境。两者同出，异名同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某悟了！某又悟了！哈哈哈哈……”
    孔黑子手舞足蹈，兴奋地像个大马猴。
    他激动地抓着岳川的手，然后又抓住挑灯僧的衣服。
    “先生，两位先生，下面呢？下面呢？你们快讲啊！某正在悟啊！”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全都精神一震。
    他们的感受比孔黑子好不到哪去，都是云里雾中。
    但他们也明白，不是两位先生讲的不好，而是自己实在太差了。
    两位先生讲的到就像瓢泼大雨，奈何自己是没有锯嘴的葫芦啊。
    现在孔黑子悟了，众人顿时感觉“我也行”。
    眼下没悟，那是因为两位先生讲的太少了。
    如果多讲一点儿，自己肯定也能悟。
    于是众人纷纷拱手，“两位先生，再多讲一点儿吧！”
    岳川和挑灯僧对视一眼，同时笑起来。
    这正是他们所期盼的场景。
    他们不怕众人不学，也不怕众人学不会。
    他们最怕的是众人质疑。
    质疑他们说的是假的。
    或者干脆连质疑都懒得质疑。
    因为他们自己无法证明这些是真的。
    他们所讲述的一切，都建立在猜想上。
    其实，哪怕他们自己也不怎么相信这些猜想。
    因为太匪夷所思了。
    相较之下，岳川还好一点儿，因为他上辈子的世界已经开始研究这方面的东西。
    虽然只是皮毛。
    但侧面说明它的存在。
    对错暂且不提，至少，证明了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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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8章

    见众人不依不饶，岳川只好继续讲道，讲述自己理解中的道。
    他给众人做了一个小孔成像实验。
    俺又来了，大家试试看能不能悟道吧
    上辈子的世界里，墨子最先做了这个实验。
    人们对小孔成像的印象是“小学生实验课”，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这个实验背后还有更多、更深层次的道理。
    只可惜，墨子的科学思维没有发扬光大，被遗忘了两千多年。
    中国虽然做出了“四大发明”等重要的技术成就，但那些都是基础型的发明，既不是划时代，又不是超时代。
    到了21世纪人们才蓦然发现墨子的伟大。
    站在山脚下时，人们看不到墨子。
    攀登到山顶，人们才明白墨子的伟大。
    不是墨子变了，而是人们的认知高度变了。
    同样一个小孔成像实验，落在南郭小院众人眼中，除了震惊就是震撼。
    “这么大的影像，怎么从那么小的空隙中过去的？这不可能啊！”
    “这边火焰跳动，那边火焰也跳动，这是什么道理？”
    “为什么小孔那边的影像是倒着的？”
    孔黑子目光随着烛光闪烁许久，低声问道：“那边，是不是梦境？”
    一句话引得众人集体沉思。
    每个人都做过梦。
    很多梦！
    梦里有很多人、很多景，有逝去的亲人，也有许多看上去熟悉却叫不出名字的陌生人。
    之前众人没把梦境当回事。
    可现在，看着小孔成像出现的画面，所有人都开始正视梦境，回忆起自己梦中的场景。
    然而，苦思冥想许久，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每个人都知道做过梦，但是对梦中的景象，全都记不起来了。
    长卿说道：“在下昨夜做了个梦，梦中的在下浑身充满了轻盈的灵气，身体不自觉的漂浮离地，贴着花草和树梢飞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梦中的阳光很明媚、天空很澄澈。在下忍不住张口呼喊，可是一口气泄了出去，在下打着旋在空中乱撞，最后一头扎进麦草堆里，醒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共鸣。
    “我也做过这个梦。”
    “我好像也梦到过类似的场景。”
    “小时候梦到过，长大了就再也没有了。”
    长卿顿时诧异。
    本以为做这种荒唐的梦就自己一个人，哪知道，在场众人绝大部分都有过类似的经历。
    这叫什么事？
    孔黑子说道：“据说，周公擅长解梦，说起对梦境的研究，周公应该是古往今来第一人吧？”
    众人纷纷点头。
    周公（生卒年不详），姓姬名旦，周文王姬昌第四子，周武王姬发的弟弟。采邑在周，故称周公。
    他制礼作乐，大家所熟知的“周礼”就是这位制定的。
    他也被称为“元圣”、“儒学先驱”，与孔子这个“至圣”、“万世师表”遥相呼应，被合称为“周孔”，“周孔之教”也是儒学的别称。
    历史上，孔子曾说“吾不复梦见周公矣”，这句话在儒家经常会出现。
    由此可见，周公是一个在孔子梦中频频出现的人物，二者肯定有什么斩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当然，这些都是冷知识，研究儒学的和不研究儒学的都不怎么知道。
    大家对周公最熟悉的就是解梦，因此有了“周公解梦”这个成语。
    《周公解梦》是根据人的梦来卜吉凶的书籍。
    《周礼·春官》中明确提出六大梦：正梦、噩梦、思梦、寝梦、喜梦、惧梦。
    但，周公解梦更多的是一种占卜，而非对道的研究。
    现在，众人同样在研究梦境，但研究的内容是梦境与道的关系。
    长卿指着隔板上的小孔问道：“这里，就是我们讨论的‘道’吗？所谓悟道，就是找到了这个小孔，并且窥到了小孔背后的景象？”
    一句话震撼了所有人。
    众人不由自主的前后踱步，左右摇头，试图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小孔，观察小孔背后的景象。
    挑灯僧说道：“世间万物，有阴阳、正反、有无、虚实……你们再看这盏灯，是否如此？”
    众人看了一眼火焰，又看了一眼隔壁的火苗倒映。
    确实一正一反。
    随即，人们忍不住深思。
    时分寒暑，人分男女，万物都有相对应的事物。
    统一世界中如此，其他世界更是如此。
    如果把挡板后看作另一个世界，火苗倒影就是它在其他世界中的对立统一。
    一团火尚且如此，更遑论人呢？
    所以，悟道，悟的究竟是什么道？
    为什么有人能轻易悟道，有人却不能？
    长卿伸长脖子看向挡板。
    别人都已经在板子上钻出孔了，自己连板子在哪都不知道。
    如此下去，悟道境遥遥无期啊。
    进场之后一言不发的老六上前一步。
    他这一举动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师父，请问，悟道和长生是什么关系呢？为什么悟道境能延长寿命？”
    不但老六，他身后两个同门也都支棱起耳朵。
    他们的师父一辈子都在追求长生。
    悟道成功，却依旧身死。
    这令几人心有戚戚。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长生呢？
    听到这话，岳川转向挑灯僧。
    “先生，你以为呢？”
    挑灯僧看了一眼岳川的试验，闭上眼睛思考了片刻，开始讲述自己对长生的理解。
    “吾曾见道，一眼万年！”
    一句话，所有人都听得云里雾中，唯独岳川。
    他知道挑灯僧在说什么，也知道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一眼万年！
    自己也遇到了这种情形。
    站在四维角度看三维生物，看到了三维虫子。
    某种意义上讲，三维虫子就是“一眼万年”。
    只是看一眼，就把某个生物从出生到死亡的所有经历，全都看了个透彻。
    所谓神算子，跟这个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众人试图理解挑灯僧的话。
    然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无奈摇头。
    每一个字都认识，但是合在一起就不认识了。
    什么叫一眼万年？
    难道是一万年都不眨眼？
    还是一瞬间就过了一万年？
    又或者，其他什么？
    挑灯僧就知道是这个局面，他叹了口气，目光转向岳川。
    “岳先生，你来讲一讲吧！”
    岳川顿时头皮发麻。
    卧槽，我也是半吊子啊。
    然而面对众人敬仰的目光，岳川怎么能怯场呢。
    “好吧，我就试上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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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9章

    岳川在纸上画了两条交叉的直线。
    然后，指着交叉点对大家说：“这里就是挡板上的小孔，这两条线就是事物影像经过的路线。所以，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物体距离小孔越远，影像越大，想要在对面投射影像，所经过的距离也就越远。”
    众人纷纷点头。
    这个道理不难理解。
    但是，这说明了什么呢？
    岳川接着在两条线上连接起来。
    “这个世界上本来没有时间，所谓时间，不过是我们自己创造的概念，每种事物的寿命各不相同。”
    “在我们看来，蜉蝣朝生暮死，须臾短暂，但是在蜉蝣看来，它见过了日出，见过了日落，见过了光明，见过了黑暗，它经过了完整的一生。在它的认知里，一天就是一辈子！”
    “又如蝗虫，虽然经过了春夏秋，却熬不过冬天。正所谓夏虫不可语冰，在蝗虫的世界里没有冬天，没有冰。对它们而言，春夏秋就是一辈子！”
    “我们人见过了寒暑、见过了四季，所以我们会觉得，长命百岁就是好，如果长命百岁，又想千岁、万岁。我们会觉得与天地同寿很长、很久。但是，在天地面前，我们何尝不是蝗虫、蜉蝣？”
    岳川由衷说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我们所有人，乃至我们所处的天地，我们看到的世界，都像露水一样，转瞬蒸发，像闪电一样，稍纵即逝，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说到这里，岳川施展水咒，抬手唤出一团水球。
    一滴水化作泡泡，不断膨胀、膨胀。
    当膨胀到极限时，“嘭”的一下消失不见。
    随即，岳川翻手唤出一个泡泡，将其由大到小，最终凝成一滴水。
    众人全都不解。
    他们依旧沉浸在岳川放在那四句话蕴含的意境中，久久不能自拔。
    唯独挑灯僧，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眼睛里浮现出一抹了然。
    岳川也不废话。
    有些道理，说上一千遍也没用。
    但是，摆事实讲道理，不用一字一句，就能把大道传递出去。
    岳川来到小孔成像的灯烛旁边。
    他挥手唤出十枚水滴，依次排列在挡板左右。
    距离挡板最近的水滴保持原状，其他水滴依次放大，最边缘的水滴，已然膨胀到了极限。
    这时候，最边缘的水滴“嘭”一声炸裂。
    又过了一会儿，是倒数第二个、倒数三个、第四个……
    岳川指着剩余的水滴说道：“其实，万事万物，根本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就比如这五个水滴，他们同出一源，只是所处的位置不同，有了全然不一的命运。”
    岳川比划了一下上下的距离。
    “越是靠近中间的小孔，它们所处的时间尺度就越小，哪怕站着不动，都能从一端到另一端，距离这个小孔越远，它们所处的时间尺度就越大，哪怕耗费毕生时间、精力，也无法从一端到另一端。”
    “而且距离越来越远，这个时间的尺度越来越大，一端到另一端也就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甚至，这里的生灵将会淡忘另一端是什么模样，淡忘它们的存在。”
    轰隆！
    仿佛有惊雷在小院中炸起。
    所有人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就像是某种无法用语言表达事物，在自己内心中翻滚、涌动，浑身四万八千个毛孔同时呼吸、吐纳。
    精气神瞬间暴涨，修为直线上升。
    孔黑子难以置信的望向左右。
    然而，入目所见，每个人都像自己一样，瞪大眼睛看着身边其他人。
    不用任何言语，孔黑子知道，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在刚才那一瞬间，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难道……这就是道……”
    “不用悟，只是听了，就能受益匪浅！”
    “这究竟是什么力量？当真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龙阳看了一眼硕果仅存的水滴，又看了一眼纸上交叉的直线。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激动地嘴唇直哆嗦。
    只见其指着上面一条线说道：“这是天！”
    随后又指着下面一条线说道：“这是地！”
    手指落在中间的水滴上：“这是盘古！”
    一瞬间，所有人都震惊了。
    就连岳川也被震得外焦里嫩。
    原本只是想用小孔成像来讲述相对论，却没想到龙阳这么人才，直接联系到了盘古开天辟地上。
    但是回头仔细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原本，世间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混沌的一片。
    这可以理解为小孔成像中的小孔。
    也就是两条直线的交叉点。
    这是一个奇点，更是一个原点。
    而盘古也正是在一个混沌的“蛋”中。
    然后，盘古开天地，出现了天和地。
    天地想要闭合，但是盘古手托天、脚踩地，把天地撑开。
    龙阳围着小孔成像的桌子转了一圈，然后拿起画着两条直线的纸，又在上面画了一个小人儿。
    “以前我们总认为天地是被盘古撑开的，盘古的身体一直在膨胀、长高，然后天地也越来越远。但是我们反过来想一想，有没有一种可能，盘古是被天地拉扯着长大的？”
    卧槽！
    岳川震惊得瞪大眼睛。
    挑灯僧霍然站起。
    龙阳看到这一幕，被吓得手一哆嗦。
    “喂喂喂，我就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挑灯僧连连摇头，“不不不！王子殿下，没想到，你这么悟性非凡，一语中的！你继续说，你继续说。”
    龙阳目光转向岳川。
    岳川点了点头，“王子殿下，但说无妨！”
    龙阳心中担忧尽去，嘴角不由自主上咧，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酝酿许久……
    许久……
    “没了，我说完了。”
    岳川恨不得挖个坑把这家伙埋了。
    烂泥扶不上墙啊。
    不过，道这种东西，并不需要长篇大论。
    有时候，灵光一闪的一个念头，就已经接近道，或者揭开了道的真相。
    岳川使用水咒，控制小孔一侧的水滴膨胀起来。
    然而落在众人眼中，这个水滴就成了盘古。
    不断增长的盘古。
    膨胀到极限，砰然炸裂的盘古。
    身死之后，化生万物的盘古。
    然后，一个疑问浮现在心中。
    到底是盘古撑开了天地，还是天地扯碎了盘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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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0章

    岳川转向挑灯僧。
    “先生，你以为呢？”
    挑灯僧之前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在龙阳的提醒下，他脑海中豁然贯通。
    就像原本在十楼，现在一跃拔升到二十楼。
    之前的所思所想，又有了不同的见解。
    一切，都要推翻重来。
    挑灯僧闭上眼睛，眉头紧蹙。
    许久之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岳先生，你继续讲，现在是你的时间。”
    岳川只能转回头，继续说自己的水滴理论。
    “在靠近原点这一侧，‘天地’无限趋近于有穷，或者说永恒，而在另一侧，‘天地’无限趋近于无穷。如果我们把‘天地’当做时间，就能理解长生的含义了。”
    岳川挥手甩出一百个水滴，一字排列，并且同时膨胀。
    只是每个水滴膨胀的程度依次提升。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炸裂。
    看到这一幕，人们心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而此时，岳川重新放出一百个水滴。
    然后令所有水滴围绕原点做圆周运动。
    它们运动的速度完全相同，但它们运动的结果大不一样。
    “接近原点的生灵，它们几乎不怎么运动，就能围绕一周，而距离远点越远的生灵，它们穷尽毕生之能，也绕不完一周。”
    “如果这个一周的终点是‘彼岸’，那么就得出结论，有的生灵出生就在彼岸，有的生灵随随便便就能绕着彼岸跑几十个上百个来回，有的生灵穷尽一生也到不了彼岸，有的生灵甚至都不知道彼岸的存在。”
    “所以，我们总认为上古先民强大，上古神明生而不凡，后人无论怎么修行，都无法达到他们那种程度。其实，并不是我们不努力，而是我们所处的天地变了、时代变了。”
    “如果我们也能出生在这里……”
    岳川点了点最接近原点的位置。
    “那么，我们每个人一睁眼就能看到‘道’的存在，每个人一抬腿就能抵达彼岸，每个人都生而不凡，伟而不凡！”
    许久没说话的大黄忍不住问道：“岳先生，那就是人人如龙的大世界吗？”
    此话一出，除了鬼谷三人，其他所有人都屏息凝视。
    岳川想了想，随即重重点头。
    “没错！那就是人人如龙的世界！而我们，需要跨越漫长的道路，才能抵达那里。”
    听到这话，众人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灰心颓丧。
    上古先民出生就有的东西，自己要倾尽一辈子去追求，而且大概率是追求不到。
    有人热血澎湃。
    人人如龙的大世界真的存在，而且真的存在于这片土地上，虽然只是曾经，但只要自己不停的追求，迟早能抵达。
    也有人紧缩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还是老六问道：“依岳先生的意思，上古先民天生拥有某种强大的‘本源’，而我们身上的‘本源’被稀释了、摊薄了，所以我们在很多方面都比不上上古先民？”
    鬼谷三人都想到一个事情——吃人！
    他们的师父不止一次说过，想要长生，必然吃人。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吃人，而是特殊意义上的吃人。
    这天下的人太多了，必须消灭九成以上的人口，才能让剩余的人获得长生。
    现在，他们又在岳川的讲道中感受到了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
    岳川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事实上不止他们。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很多人都生出类似的想法。
    尤其是那些带有毁灭世界欲望的反派，多多少少都有这方面的思想。
    这世上人太多了，垃圾人太多了。
    所以这个世界很污浊。
    必须铲除这些低素质的垃圾人，斯文败类、衣冠禽兽等。
    只有清理世界上的邪恶、犯罪，才能让剩余的人获得幸福、美好。
    岳川说道：“吃人，改变不了天地！”
    说话间，岳川抬手放出一个水泡。
    然后在水泡上戳了一个洞。
    “人只是整个天地自然的一份子，哪怕人是这片天地的主角，却不是这片天地的唯一。”
    “即便像你们说的人吃人，吃到最后只有一人，那个人也成不了这片天地，也改变不了这片天地的命运。”
    “除非……”
    岳川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某种决定。
    “除非，人皇再临！”
    “只有人皇能代表所有人，代表万物众生，代表整片天地！代表这个气泡！代表这天地之间的一切！”
    岳川没再说话。
    但是他说的已经够多了。
    众人全都在深思，思考岳川话语中的深意。
    挑灯僧却双目灼灼的看着岳川，“岳先生，你也相信人皇？”
    一个“也”，说明了很多问题。
    如果换成其他人，岳川绝对不会说明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但是面对挑灯僧，岳川没有任何负担。
    毕竟，这是老子！
    大周国家图书馆的管理员。
    吃了一辈子周天子的俸禄，却骑牛西去。
    他早已经超脱世俗，超脱功名利禄。
    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牵绊他。
    他追求的，一直都是道。
    岳川点了点头，“人皇在世，天不可欺、地不可辱，天地人平起平坐。人皇之后，人族跪天、拜地，脊梁无存。无论是盘古撑开了天地，还是天地撕裂了盘古，这都说明，我人族远祖曾经顶天立地、战天斗地，制天地为己所用。而非现在这般，向天地摇尾乞怜。”
    挑灯僧长叹一声，目光转向岳川所画的两条直线，看向空中那一百颗围绕原点圆周运动的水滴。
    “是啊！假若我等人族不能站起，便如这水滴，由十而百，由百而千，由千而万，最终不知亿兆。到那时，古之蜉蝣亦可嘲讽我等——刹那生、须臾死。”
    这时候，众人陆续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孔黑子问道：“两位先生，依你们所言，我们所处的天地，总体质量不断降低，我们人族也一代不如一代。可是，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一变化吗？”
    挑灯僧想也不想的说道：“绝地通天，你知道吗？”
    孔黑子点头，再摇头。
    “太久远了，这没有说服力。”
    挑灯僧转向岳川，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他们能说出很多大道理，但，世人只认真相、证据。
    而偏偏，他们拿不出证据。
    或者说，这个世上根本没有“证据”。
    岳川紧缩眉头。
    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一个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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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1章

    “我说的这几个事情，你们也许不会理解，因为你们身边没有真实的例子，而且也没有条件去观察、总结。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众人肃然起敬，瞪大眼睛仔细听。
    岳川抬起手，问道：“第一个例子——你们被开水烫过吗？”
    众人纷纷点头。
    无论出身富贵，还是出身贫贱，都离不开饮食吃喝，每个人都被烫过。
    “在下小时候被烫过，手上起了好几个水泡，还要用针挑破，疼死了。从那之后再接触开水就小心翼翼。”
    “某也被烫过，只是皮肤上红了一下，不明显。”
    “我现在的修为，可以无视水火了，哈哈。”
    岳川听过众人的叙述，缓缓说道：“我们做一个假设，在平原地区，所有水沸腾时的温度都是一样的。不会继续升高。如果我们把这个温度定为100度，那么，这个温度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吗？”
    众人想了想，接二连三摇头。
    “不会！”
    “没错，沸水的温度肯定不会变。”
    岳川没有讲温度和海拔的关系，而是说出了一个人们非常容易忽视的细节：
    “通常小孩子碰到沸水时，哪怕只是几滴水，也会被烫出水泡。但是长大之后，同样的水只能把人烫红、烫肿，甚至只是疼一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同样的人，同样的水，同样的水量、同样的温度，却会产生不同的结果。如果沸水的温度没变，那一定是人变了，对吧？”
    “当然，这个事情不太好理解，也没有实验的条件。那么，我换一个例子。”
    岳川再次展示自己的手。
    “我们人体有温度，正常情况下，所有人的体温都是相同的，差距不会太大，对吧？”
    这又是一个认知盲区上的问题。
    “我们身体的温度一样吗？”
    “怎么可能？他那么瘦，也跟我一样？”
    “嘿，还真差不多，都差不多。”
    岳川转头看向远方，落寞地叹了口气。
    “正常人气血浑厚，身体会散发气血之热，这股热量在皮肤之下可以维持生机，在皮肤之外可以震慑邪魅，这就是我们常说的阳气。”
    “阳气旺盛，百邪不侵。但是随着时间推移，人身上的阳气越来越萎靡。上古先民百邪不侵，到现在人们百病缠身。”
    “将来，这种现象还会更加严重，人的阳气越发衰退，甚至消失不见，就连体温也逐年下降。到那时，邪魅占据人心，横行天下，人族大乱。”
    听到这话，众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什么？还有这事？”
    “我们人身上的阳气在不断衰弱？这怎么可能？”
    “不过，岳先生说的很有道理。”
    沉默许久的挑灯僧终于开口说话了：
    “前朝文字记载，抓到战俘之后，在他们心口洒水，十息蒸干者，可用于祭祀，二十息蒸干者，可用于陪葬，余者可……嗯……食！吾曾找体壮如牛的普通人试验，然而，五十息才蒸干一滴水。”
    众人纷纷惊讶。
    前朝大商已经覆灭五百年，关于大商的种种资料、记载，也都佚散不见。
    却没想到挑灯僧对前朝的琐碎事情这般清楚。
    “十息时间蒸干一滴水，现在的人五十息也无法蒸干？这是真的吗？”
    “是不是‘一滴水’的量不同？”
    “前朝竟然吃人？”
    岳川知道商朝有人殉、人祭的传统，也有吃人的嗜好。
    甲骨文中有很多文字都是与吃人有关的。
    但岳川没想到挑灯僧也在关注人的体温变化。
    “没错！健康的正常人，体温大致都是相同的，放眼天下都差不多，可是以五百年为尺度去对比，就会有截然不同的发现。”
    “前朝人的体温高于当下，侧面说明前朝人的阳气更足、气血更旺，前朝人修行更容易，强者的数量也更多。”
    “同理，前朝的前朝，自然阳气更足、气血更旺、实力更强、强者更多！”
    挑灯僧说道：“诸位可知托梁换柱？”
    有的人了然，有的人疑惑。
    挑灯僧说道：“前朝商王帝乙与诸子、群臣们议事。忽然头顶咔嚓一声，大殿上一根柱子拦腰折断，眼看着大殿就要轰然倒塌了，王子的席位中间忽地跳出一个人来。”
    “这位王子抱住就要倒塌的柱子，两臂用力，竟然硬生生地又把房梁托了起来。卫士们赶紧换上了一根新的柱子，让君臣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从此之后，帝乙就越发喜欢这个儿子，并册立这个儿子做了继承人。”
    “这个王子就是殷商末代君王帝辛。根据古籍记载，帝辛当时并无修为，纯粹是天生神力。”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自主抬头，看向大黄的住所。
    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居，其房梁也不是寻常人能托起来的，更何况人皇的大殿。
    宫殿的房梁折断、砸落下来，冲击力何止千斤、万斤。
    然而，年轻的王子随手就托了起来，并且支撑到侍卫们拉来新的梁柱、更换完毕。
    这种恐怖的巨力、耐力，人们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而那时，帝辛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王子，声名不显，普普通通。
    挑灯僧又说道：“前朝的前朝，夏桀，也是天生神力。他能徒手折断鹿角、扳直拴大象的铁钩、推倒城墙，任何凶兽、猛兽，他都能用拳头轻易驯服。”
    这……
    在场的大都是修行之人，而且修为强大。
    夏桀也好、商纣也罢，他们能做到的事情，在场众人也都能做到。
    靠修为做到！
    长卿忍不住望向龙阳，望向这位当今之世最年轻的悟道境。
    “王子殿下，你修行之前，能做到这些吗？”
    龙阳想了想，遗憾地摇头，“别说修行之前，就是修为小有所成之后，依旧做不到。这是天赋，出生时有就有了，出生时没有，一辈子也没有。”
    王建也跟着解释道：“军中有一种人，他们寻常普通，没有修行过任何拳脚，也不知道呼吸吐纳。但他们的力气就是强得离谱，膂力千斤，说的就是他们。但是跟天生神力比起来，也算不上什么了。”
    说罢，王建做回忆状。
    “我王氏祖祖辈辈，见过的膂力千斤之人不超过十个，但天生神力的人，别说见过，听都没听过。”
    众人的目光又转到孔黑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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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2章

    孔黑子身高八九尺，膀大腰圆，浑身腱子肉，一看就是身大力不亏的类型。
    后者哈哈一笑，“某确实膂力千斤，能手托城门栓。但比起夏桀、商纣，根本不值一提啊。”
    岳川想到一件事，“孔武有力”这个词就是说的孔子。
    比较了一圈儿，众人中天生力气最大的，也就是孔黑子了。
    但比起历史上两位名人，什么都不是了。
    如果末代人皇天生神力，其力量超过孔黑子，那么，连末代人皇都赞不绝口的恶来，力气又该多么大？
    以至于曹老板看到典韦时，直接夸奖其“古之恶来”。
    还有西楚霸王，“羽之神勇、千古无二”。
    这句话放在之后的历史上没问题，但是往前推，什么都不是。
    力拔山兮、力能扛鼎，在夏商周三代比比皆是。
    而且，力气大在夏商周三代，并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情，由此可见，当时人们都是有一把子力气的，见怪不怪了。
    至少不像后世那般惊叹。
    想到这里，岳川做出自己的结论。
    “上古先民开始，直至今日，再到千年之后、两千年之后的子孙，气血是不断衰退的，阳气也是逐渐减弱的，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体温。”
    “前朝普通人都能‘热血沸腾’，十息之内蒸干水滴，当今之人却需要五十息。两千年后的子孙，怕是淋淋雨水就要发抖，吹吹冷风就要生病。”
    “所以，无论我们是否相信、是否承认，客观事实就是，我们人族乃至其他万族生灵的个体质量都在不断下滑、减弱。”
    “人群中再也没有天生神力者，其他各种异兽、凶兽，也都血脉衰退、体型缩小、实力降低。”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两千五百年后，世间再无修行者！再无超凡者！”
    “子孙会质疑历史、质疑祖先，质疑我们当下所生活的世界，质疑我们这个世界中发生的一切，质疑我们存在过的痕迹。”
    “他们会以他们自身为参照，衡量、评判我们的一切。他们做不到的，我们必定做不到，他们没有的，我们必然不可能拥有。”
    “所以，他们会得出结论，我们以及我们的世界，都是不存在的！”
    “当所有子孙都相信这种说法时，我们是否还存在过呢？”
    一句话，引得众人深思。
    什么才叫“存在”？
    肉身上的存在，才叫存在？
    那么，百年之后，这一代人都不存在了呢？
    子孙后代的“记忆”才叫存在？
    如果千年之后，子孙后代已经遗忘，甚至开始质疑自己这群人的时候呢？
    自己还存在吗？
    不，换一个说法——自己还存在过吗？
    岳川转向鬼谷三人。
    “如果所有人都遗忘了某个人的存在，甚至质疑其曾经存在过，那么，他长生又有什么意义呢？”
    听到这话，三人全都低下头。
    他们想到了自己的师父。
    岳川说道：“你们师父明明活了两百岁。但世人对他们的印象，连一百岁都没有。那么，后人会如何评判他们？”
    “即便他们长生了又如何，哪怕活了八百岁，又有什么意义呢？两千五百年后，人们会高呼——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人怎么可能活八百岁？一定是假的！这个人不可能存在！”
    “同样的道理，我们的一切，在他们眼中都是假的、不可能的，他们会质疑我们的一切，并且推崇这种敢于质疑的精神。”
    “他们永远不会承认祖先的优秀，他们永远都会骄傲的认为自己是最聪明的、最优秀的。”
    “三五百年之后，他们再被子孙质疑。”
    “我们人族自诩文明，能总结前人的智慧和经验。但是，上古先民的智慧，我们还继承多少呢？虞夏商的经验，我们又记得多少呢？”
    这句话切在了所有人的痛处。
    就连挑灯僧也遗憾摇头。
    “吾阅书百万卷，但历史长河中被毁掉的书籍，又何止百万？这还仅仅是书籍，甲骨、竹木、兽皮之外的知识，又有多少？”
    大黄当场自闭。
    人族好歹还有点儿家底，精怪真是毛都没有……
    哦不，除了一身毛，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问题是，精怪没有质疑老祖宗。
    在精怪心中，老祖宗都是最牛逼的。
    禽鸟崇凤凰、走兽崇麒麟、鳞甲崇龙族。
    可精怪还是什么传承都没留下。
    五百年后、一千年后，精怪还会剩下什么呢？
    龙阳心中烦闷，不吐不快。
    却又不知道这种烦闷从何而起、因何而生。
    “我以为，凭借我一身实力，能面对一切困难，守护我身边的一切。但是听了两位先生的话我才明白，实力并不是一切。”
    “哪怕我能靠实力平推一世、镇压百年、千年，但是有什么意义呢？太阳终究要落下，即便它还会照常升起，但这中间的黑暗，足以抹去它所有的光和热。”
    “那些生命短暂，日落后出生、日出前死亡的生灵，它们根本不知道光明是什么样子，它们将不会知道温暖是什么感觉。”
    “唉，太可怜了！”
    众人心有戚戚。
    一是可怜两千五百年后的子孙，一是可怜自己被遗忘、被质疑。
    孔黑子说道：“如果我们把一切都写进书中，不就行了？后人还会质疑吗？”
    听到这话，岳川和挑灯僧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挑灯僧说道：“典籍可以篡改，如果篡改不了，还可以焚毁。这种方法不行，至少不像你想象中那么行。”
    岳川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挑灯僧。
    这位老人家毕生心血，被后人篡改、歪曲成什么样了？
    挑灯僧自己的摸了摸脸，“怎么？岳先生，有什么不对吗？”
    “哦，没有！我是想到了一个道理。”
    众人大喜。
    “啊？什么道理，岳先生快说，快说。”
    岳川看了众人一眼，“这世上，最不靠谱的就是研究学问的人，让他们去传承经典，是最大的错误。”
    众人疑惑。
    “为何？”
    “因为，研究学问的本质就是把清楚明白的事情研究得稀里糊涂，把已经确定的事情搞成不确定。”
    岳川第三次抬起手，五根手指捏了捏。
    “学问就这么多，老祖宗都研究清楚明白了，子孙后人没什么能研究的。但他们又不承认自己比不上老祖宗，怎么办？直接否定老祖宗呗。”
    “咱们明明已经阐述了道的本源，世界的本质，他们就一句‘历史局限性’把咱们否定了，然后整出一堆诸如相对论、量子力学、二进制的名词，重新解释一遍。”
    “所以，咱们的书籍写得越清楚、越明白、越详细，那些子孙就越恼火咱们啊！”
    “他们没法强爷胜祖，就只能不认咱们这些祖宗，不但要把咱们从历史中摘出去，还要把咱们这段历史摘出去。”
    “所以……他们注定会一代不如一代！有外部原因，更多的是他们内部的原因！”
    众人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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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3章

    岳川喃喃着重复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一时间，所有人都屏息凝视，不敢打扰岳川的思维。
    就连挑灯僧也目露期盼。
    他看到了问题。
    但是他找不到答案。
    所以他来到姜国，想要见一见孔黑子。
    孔黑子身上，他没有看到希望。
    哪怕孔黑子也在追求大同之世，但这条路注定走不通，即便走通了，也触及不到问题的根源。
    但是他在岳川身上看到了希望。
    一个能够与自己齐辉、共鸣的超世贤智者。
    能够看见“道”的人。
    岳川负手而立，仰望天空，仰望天空背后的浩瀚星海。
    “我原本不会想这种问题，因为太悲观了，也太沮丧了。”
    挑灯僧与岳川肩并肩，同样仰望天空。
    “岳先生但说无妨。”
    “那就是——道的本源是如何诞生的，盘古究竟是怎么孕育的，它会不会是某个强大存在的一念呢？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我们的国家、我们的历史，以及我们祖先的一切，是否都是这一念中的事物呢？”
    一句话，震惊了所有人。
    岳川这话匪夷所思，无比震撼人心。
    但是经过了岳川和挑灯僧两人那么多的铺垫，这一切又显得无比合理。
    一念起、万物生。
    所以，上古先民就是在一念起的开端，而自己在这一念起的中叶，子孙后人将会在一念起的末尾。
    龙阳拳头紧握，“岳先生，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们不过是枯叶上的一只蝼蚁。不，甚至都不如蝼蚁。”
    岳川点头，“很悲观！在这一念之内，我们有爱恨情仇、家国天下、忠孝仁义、礼乐诗书。但是一念之外呢，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拥有的一切，对一念之外一文不值！”
    孔黑子问道：“按照岳先生的说法，这一念终将消逝，我们的一切，终将被遗忘。即便不是被子孙遗忘，也会被这个创造‘道’的强大存在遗忘。是吗？”
    岳川点了点头。
    他转向挑灯僧，“先生曾经见道，一眼万年？”
    后者点头，“那个天地，便是因吾之一念而生。现在不知那个天地是什么模样了，是否还存在，如果存在的话，又是什么模样了。”
    鬼谷三人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们抱头痛哭。
    尤其老六，哭得那叫一个震天撼地。
    他继承了两个老祖的思想。
    虽然两人没有刻意夺舍，并不会改变老六的自我，但多多少少有些潜意识上的影响。
    比如长生这种执念。
    他俩倾尽一切、耗费百年，到头来一场空。
    现在听了岳川的话，别说长生，就是天地同寿、日月齐辉，到最后一样是毫无意义。
    因为，这片天地就是一念间的产物。
    老六用袖子抹了抹眼泪。
    他告诉自己要坚强，可还是抑制不住的流泪、哭泣。
    不仅仅是师父和师伯，更是苦哭自己、哭天下、哭众生。
    大黄走到岳川身边，同样负手而立，望向天空。
    “岳先生，我们无法摆脱被遗忘的命运吗？”
    岳川摇头，“难！难啊！”
    孔黑子也站了过来，声音坚定地说道：“岳先生，再难我们也要做！祖宗们不做，我们再不做，就没人做了！”
    龙阳哈哈大笑，他走到孔黑子身边，双手抱胸，仰望星空。
    “岳先生，我龙阳占了天下八斗才气，自然要为天下出八斗的力气！”
    众人一个接一个的振奋起来，与岳川并肩而立，抬头仰望星空。
    蚂蚁抬起头看向天空的那一瞬间，它们的世界就不再是二维。
    华夏大地上这一群最优秀的贤智者抬起头仰望时间长河的时候，人族历史也不再浑噩。
    “岳先生，请告诉我们该往哪走，该怎么做！”
    “岳先生，我们愿意为后世子孙开出一条路！”
    “哪怕我们走不到终点，至少，我们的尸骸也能成为路标，指引他们前进！”
    听到这话，岳川拿出一柄星辰剑。
    源源不断注入香火之力为其充能，然后催动其中阵法。
    点亮之后，岳川将其递给挑灯僧。
    然后是第二个，递给大黄。
    岳川身上带了不少星辰剑，人手一把没问题。
    最后，岳川将星辰剑的力量催发到最大。
    一抹光柱冲上天空。
    空气澄澈，没有任何浮沉。
    夜空明朗，没有云层遮掩。
    光柱在天空中长达百丈、千丈。
    众人有样学样，于是，姜国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根又一根光柱。
    这些光柱还不断晃动，彼此碰撞。
    姜国的百姓惊呆了。
    他们全都抬起头，望向天空，望向那一根根见所未见的光柱。
    越来越多的人抬起头，跟着光柱望向天空，望向夜幕。
    他们极力的踮着脚、昂着头，想要看到光柱的最终所向，看到光柱最终的落点，看到这一根根光柱照亮了什么。
    只可惜，黑夜如幕。
    越是遥远的星空越漆黑。
    光柱很快就石沉大海，消失在视野之外。
    岳川说道：“看见了吗？”
    众人不解。
    岳川再次问道：“看见了吗？”
    众人依旧不解。
    岳川第三次问：“看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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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4章

    一束束光芒在空中摇曳、交织、碰撞。
    众人的思维也无限发散。
    “除了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
    “除了一道光，什么也看不到。”
    “不同的心境之下，看到的东西不一样，难道这就是岳先生想说的道理？”
    岳川摇了摇头。
    “黑暗也好，光明也罢，都是我们主观的想象。”
    “这个想象是有极限和边界的。而我想让你们看到的是无限的未来。”
    岳川抬手作摘星揽月状。
    “子女长大了是要跟父母分床睡的，子女有了，子女还要跟父母分屋住。”
    “同在一个屋檐下，难免有磕磕碰碰，时间长了就有了矛盾，矛盾多了就有了怨恨。”
    “与其靠礼和德去让人们压抑心中的情绪，束缚自己的真实情感，不如早早的分开。”
    “分床分屋，既是给子孙后辈空间，也是给我们这些老家伙空间。空间大了就不会磕磕碰碰了。”
    “放眼天下也是这个道理。我们这些老家伙站着位子不挪，子孙后辈怎么上位？”
    “我们不挪窝，又要让子孙后辈敬天法祖，他们心中能不怨恨吗？这种怨恨积累多了，肯定想方设法把咱们弄下去，甚至把咱们抹去。”
    听到这话，众人哈哈大笑。
    就连最年轻的长卿，也笑得老气横秋。
    孔黑子摇了摇头，“某还有一身力气，还有满腹诗书，不到下去的时候啊。”
    岳川摆了摆手，“挪窝不代表咱们就要下去，咱们还可以上去！”
    他举高胳膊，手中星辰剑越发明亮。
    “如果我们不能持续的提升，持续的前进，那么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被子孙后人追上，成为他们的绊脚石。”
    “那些被遗忘的祖先，被质疑的先贤，都是因为他们划定了一个界限，并且把自己当做了顶点、终点。”
    “他们站在了最高点，子孙后辈只能依次向下。当所有的位置都排满，无法继续的时候，子孙只能把最上面的祖宗摘掉。”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想起家中的祖宗牌位。
    供桌上空间有限，不可能把所有的祖宗都摆上去。
    所以每添加一位新祖宗，就得把一位老祖宗请走。
    这是很无奈的事情。
    因为桌子就那么大，房间就那么大。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岳川接着说道：“同样的道理还有这国家，君王至高无上，臣子百姓只能依次向下，当最下层无法再向下的时候，他们必然要奋起反抗。”
    “想要不被子孙遗忘，不被后人抹去，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打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套。”
    “我们要给子孙后代无限自由的空间，而不是画一条界线，造一个牢笼给他们。”
    “所以，咱们不能以治国、平天下为终点，而是在星辰大海中漫游，寻找传说中的彼岸。”
    “当他们一抬头就能看到天上的星星，想到咱们，还怎么把咱们抹去呢？”
    众人笑了笑。
    长卿问道：“岳先生，之前听您说‘彼岸’，在下还以为是天地间的某个地方，只要跋山涉水就能抵达。现在听您的意思，彼岸是在星辰大海里，甚至不在咱们这个世界，而像它一样……”
    长卿指了指身后小孔成像的隔板，星辰剑射出的光芒聚焦在小孔上。
    “所以，隔板后面才是彼岸，对吧？”
    众人纷纷点头。
    全都认可了长卿的想法。
    挑灯僧捋着胡须问道：“岳先生的意思，只要吾等不断前行，指引天下人上升，不断回溯，就能重回上古先民时代，对吧？”
    历史上的老子，除了“道法自然”、“无为而治”，还有一个观点就是“小国寡民”。
    专家认为老子“小国寡民”思想是一种历史倒退论，认为老子厌恶一切人类文明成果，主张让人回到蛮荒的原始社会状态中去。
    可眼下众人并不这么认为。
    挑灯僧希望回到的“上古先民时代”是那种强大、精进、勇敢、无畏。
    不断披荆斩棘、探索未知。
    而不是触摸到了天涯海角，自知超脱无望，进而回过头来自相残杀，更是为了自相残杀搞出一套又一套“文明”。
    也正是这一刻，众人才明白了自己与挑灯僧的差距。
    院中众人有一个算一个，虽然都是求道、悟道，但他们的道都是小道，是个人之道。
    即便能开宗立派、广收门徒，把自己的思想、经验传授出去，依旧只是改变一小撮人。
    而挑灯僧的道，是大道，是天下之道。
    他要做的是带着整个天下逆流向上，重回上古。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在“开历史倒车”。
    可如果这辆车原本就在倒行呢？
    如果天下人一直在逆施呢？
    当今之世的人没见过两千五百年后，不知道未来的景象。
    但岳川知道！
    他从两千五百年之后来！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将来的子孙会一代不如一代。他们的血会不断变凉，他们的性情会不断变得刻薄，好人逐渐消失，坏人逐渐增多，到最后把整个世界都祸害得一片狼藉。”
    岳川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我们的体温有两个作用，一个是内在的作用，杀死所有疾病毒素，保护我们身体的健康。还有一个作用，是外发形成阳气，阻挡精神上的糟粕，维持我们心灵的宁静、纯洁。”
    “如果我们的血不断变凉，子孙后代的身体素质、心灵素质都会大幅衰退，到那时百病缠身、万毒熏心，他们不再关心家国天下，更不会关心星空和彼岸。”
    “当最后一个好人被分食、同化之后，这个世界将彻底无药可救。”
    岳川想到了“不老药”。
    如果不出意外，这些东西将会润物细无声的融入到血脉中，浸入心灵。
    异域神明排出体外的杂念、恶念、邪念，将会在这方天地的人们心灵中扎根、蔓延、开花、结果。
    挑灯僧点头，“没错！眼下我们只有两个选择，救一部分人，还是救所有人。”
    龙阳问道：“先生能救多少人？”
    挑灯僧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说道：“十万！不能再多了。”
    龙阳大喜，“我们姜国恰好十万！”
    挑灯僧无语。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岳川抬手展现出一样事物。
    “如果有这个，先生能救多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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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5章

    岳川掌心上光芒闪烁，一个圆球形的事物缓缓浮现。
    圆球中烟雾缭绕，如丝如絮。
    众人仔细看去才发现，这圆球里还有一个四四方方的事物。
    那四方物体上有山川、河流、原野、城池。
    一砖一瓦纤毫毕现，一草一木栩栩如生。
    “岳先生，这是何物？”
    “看上去像是一个玩具。”
    “岳先生，此物中有一股庞大的力量，该不会是凡品吧？”
    挑灯僧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了一眼。
    还不确定，于是走近了，眯起一只眼睛猛看。
    “岳先生，这……应该不是地面上的东西吧？”
    岳川点了点头。
    挑灯僧已经认出来了。
    不是地面上的东西，自然是地下的。
    岳川没有说这是穆天子的陵墓。
    毕竟当今依旧是周王室的天下，再者刨人坟墓说出去不太好听。
    “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
    其他人不知就里，只觉得那人好阔绰，这种一看就了不得的东西也能随手相送。
    挑灯僧瞪大眼睛看着岳川，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把陵墓当礼品赠送。
    这种事儿谁能干得出来？
    陵墓中都有层层机关、重重守护，寻常人就算进入其中，也把陵墓拆得差不多了，根本不可能如此完整。
    唯一的解释就是，陵墓主人自己打开门，然后亲手赠送。
    但是这可能吗？
    至少挑灯僧觉得不可能。
    可是又想不到其他解释，只能作罢。
    “岳先生说此物能救世救人？”
    岳川点了点头。
    他向周围看了一圈，已经有居民往这里靠拢。
    显然，之前的灯光吸引了太多普通人。
    “这里说话不方便，大家随我来！”
    一挥手，周围光芒一闪。
    众人只觉得斗转星移、地覆天翻。
    一阵扭曲晃动之后，来到一片陌生的天地中。
    仰头，星河浩瀚。
    比外界更加明亮，更加灿烂。
    “岳先生，这里是彼岸吗？”
    “这里的天地与外界大不相同啊！”
    “咦，前方有两个石像，他们还会动啊。”
    守城门的巨型石雕大步赶来，百米开外时同时停了下来，然后向众人拱手行礼。
    众人不知所措，也跟着行礼。
    “真是有趣，石头会向咱们行礼，咱们还向石头回礼，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草木有灵、山石有心，不要执着表象。”
    “先生所言极是，是在下修行不够。”
    岳川挥了挥手，解释道：“城池有四扇大门，每扇大门有两个石像。它们与地脉相通，能源源不断从外界获得地气补充，就算粉身碎骨，依旧能恢复过来。一旦它们受到损坏，这里的大阵就会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即便悟道境也无法全身而退。”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再看向这两个石像时，眼睛里多了几分慎重。
    真要处在敌对的位置，肯定会遭到它们的攻击。
    到时候，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可想而知盗墓贼的下场。
    “开门吧！”
    石雕依言而行。
    众人很快就进入城池，看到列队迎接的金甲傀儡。
    岳川略作介绍，又带领众人来到水银大阵外围。
    “这……”
    “这是水银？”
    “这些全都是水银？”
    龙阳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水银他是知道的，水银的价值他也知道的。
    所以，看到眼前这座大阵的时候，龙阳耳边响起了叮叮当当的金钱碰撞声。
    不是姜钱那种碰撞，而是姜圆的碰撞。
    龙阳不是不知道阵法，问题是，龙阳从来没想过，有人拿如此巨量的水银布置一座阵法。
    这是阵法吗！
    分明是钱！
    “岳先生，这座阵法能源源不断产生水银吗？这岂不是一座金山银山？”
    岳川哪里不知道龙阳的想法。
    “不不不！这座大阵中的水银总量是不变的，我们看到的水银增减变化，只是它们流动中的景象。”
    一道明亮的光芒从天空闪现。
    下一瞬，雷霆之龙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绕着岳川飞了一圈，然后好奇的看着其他诸人。
    岳川摸了摸小龙，随即讲述水银大阵运转的方式。
    “以星辰能量为驱动，通过水银源源不断产生雷霆之力，再将能量固态化，制作机关傀儡、驱动机关傀儡……”
    众人听了，不由得心旷神怡。
    挑灯僧问道：“岳先生的意思，咱们可以用这座城拯救天下人？只是……怎么个拯救法？”
    虽然读书百万卷，但挑灯僧还是不明白岳川的想法。
    其他人更不明白了。
    岳川解释道：“修行的本质，是锤炼气血强身健体，融合精气神形成元神，有了元神，就有了悟道的根基！”
    “修行之法众多，但都离不开五谷杂粮、天地灵气。前者供养血肉之躯，后者供养精神意念。如果我们一直依赖这两者，势必会为天地所制，不说无法超脱，至少也难上加难。”
    “千年后！两千年后！天地灵气几近枯竭，众生修行困难。鬼魅横行、妖魔猖狂，人间一片混乱。唯一有效的修行之法，也就是香火了。”
    “然而，世人灵智被欲望遮蔽，心智不明、意志不坚，香火数量稀少且质量低下。即便香火之道也困难重重，万物众生再无自渡之法。”
    “而这座大阵中，有星辰之力，有雷霆之力，这两者都不是天地生成，却同样可以用来修行。如果我们以此为基，创造修行之法，就能逐渐摆脱对天地灵气的依赖。”
    “到那时，停止衰退不说，还能逐渐提升，重现上古先民时代的强大。”
    众人听罢，心中一阵激动。
    挑灯僧也不住点头。
    这很符合他小国寡民的思想。
    能力不足以拯救全天下时，能拯救一小部分也好。
    至少，火种不失。
    孔黑子却担心地问道：“这样做，会不会令天下人强者愈强、弱者愈弱，最终形成两个极端，甚至两个族群？”
    众人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岳川说道：“首先，这并不是普通城池，想在这里生活，必须有一定的修为。至少能辟谷，忍得住饥饿、窒息。”
    “其次，要耐得住寂寞。毕竟我们的目的不是飘在地面上作威作福，而是遨游星海，探索未知。这座城不是权力，而是责任。为天下人领航的责任。”
    “最后就是，这座城的准入资格。在凡俗中治国平天下，做出一定的成就，再无追求时，才有资格进入这里。重新开始，踏上新的征途。”
    鬼谷三人齐齐一震。
    老六大声问道：“这就是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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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6章

    岳川想了想，随即重重点头。
    按照自己说的做，肯定能延年益寿。
    即便不能，也可以鬼物的形式存在。
    就算不想做鬼了，也能给他们安排转世。
    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长生的一种了。
    老六失声痛哭。
    “假若师父和师伯尚在，必然有资格登临此境吧。可惜，可惜他们生不逢时啊！”
    岳川摇了摇头，“他俩若是能做出一番成就，还是可以进入此地的。”
    老六瞬间醒悟。
    对啊！
    师父和师伯只是轮回转世了，又不是魂飞魄散了。
    他们还有机会！
    如果有机会再遇，自己也可以把他们收入门下，教导他们修行，领悟大道。
    孔黑子捻着胡须仔细思考。
    许久之后，他重重点头，向岳川拱手拜下。
    “此大仁！大善！”
    他接着说道：“世人只图现世，不求来生，不修善德，不畏恶果。如此一来，必定物欲横流，人心狡诈，无力抵御外界荼毒。若有此城，人人皆向善背恶，善上有善，可为上善，德上有德，可为大德！”
    其他人也纷纷赞叹。
    人最怕的就是一辈子碌碌无为。
    好不容易做出一些成果，到最后却寿终正寝，一场空。
    人受到寿命的限制，所以不可避免的只图眼前。
    最好的，也就是积阴德，求来世。
    可来世又要从头再来。
    在这种礼崩乐坏、人心不古的社会中摸爬滚打，迟早失去最后一抹灵光，最终泯然于众。
    挑灯僧说道：
    “人族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书籍、传承！然而，书籍哪里比得上作者，传承哪里比得上更新？”
    “每百年，必有大贤，若能将所有大贤汇聚一堂，每日作书、写文章、探索大道、传播精义，该是何等盛况？”
    岳川笑着点头，“是啊！死掉的书籍，谁都能歪曲，但活着的书籍，谁敢篡改试试！”
    看了一眼周围，岳川心中浮现出熟悉的感觉。
    假如构想实现，这座城真的能永远漂浮在天空中，遨游星海，引渡人间的大贤。
    那么，与西方宗教里说的英灵殿、天堂、极乐净土何其相似。
    只不过，西方宗教是诓骗信徒的。
    只要信，就能上天堂、进极乐世界。
    而自己的城，信不信无所谓，重要的是，得一心向善、向德、向道。
    龙阳问道：“这座城叫什么名字呢？”
    岳川还没想好。
    龙阳眼珠子一转，“不如叫龙城吧，人人如龙的城市！”
    挑灯僧却说道：“为什么不叫灯塔、火炬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推荐自己心中的好名字。
    最后，大家都转向岳川。
    毕竟这里是岳川的，最终叫什么名字也是岳川说了算。
    “呃……就叫天宫一号吧。”
    众人不解。
    “天宫这名字可以理解，天上的宫阙。可一号是什么？”
    “难不成还有二号、三号？”
    岳川点头，证实了众人的猜测。
    “我们的目标是星辰大海，而不是挂在地上飘来荡去。但是我们又要留在这里接引下方的英杰。”
    “所以，我们应该建立多个天空，承担不同的职能。”
    说到最后，岳川指着前方，“这座城只是一个雏形，还有很多地方可以完善。未来的天宫二号会更好，更强！我们要把天宫送到月亮上去，看一看上面有什么。”
    嘶……
    众人难以置信。
    月亮？
    虽然一抬头就能看到月亮。
    可终究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即便悟道境可以飞行，但终究只是腾云驾雾，还达不到遨游太虚的程度。
    众人情不自禁的喃喃道：“天宫真的可以带领我们飞到月亮上吗？”
    岳川点了点头，“可以！为什么不可以！以咱们的修为，完全可以辟谷十年八年，甚至几十年上百年。不吃不喝、不吐不纳。几十年的时间，足够飞到月亮上了。”
    “到时候，咱们在月亮上筑城，在那里植树、种粮食，养鸡、养猪，在那里建立国家，然后建立更多的国家，生养更多的百姓。”
    岳川眯着眼睛，畅想未来。
    上辈子的世界里，人们提出了生态循环的月球基地。
    植物光合作用产生氧气，人和其他生物呼吸产生二氧化碳。
    空气循环、水循环全都可以解决。
    只要把这个循环不断放大，就是一个完整的生态。
    甚至是一个完整的天地。
    这种事情其他人做起来很难，但对岳川来说，根本不是事儿。
    寻常动植物不行，那就直接上精怪，道行强大的精怪。
    精怪种类千奇百怪，总有一款适合的。
    龙阳凑到岳川身边，“这个国家，就叫姜国吧！”
    众人没有反对。
    毕竟在场众人，只有龙阳一个国君。
    而且，其他人要么在姜国生活，即便不是，也都和姜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当是做顺水人情了。
    这时候，岳川打开水银大阵，带领众人进入陵墓。
    参观了机关傀儡的生产线之后，众人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即便挑灯僧也用痛惜的语气说道：“暴殄天物啊！这种神奇的宝贝，竟然深埋在地下！”
    其他诸人也都点头。
    “世上竟有此等神奇的法子，我等却闻所未闻。”
    “若非岳先生，在下这一世等于白活啊！”
    “此等宝贝竟是陵墓？谁这般奢侈？”
    “分明可以造福活人，却要给死人陪葬，可惜，可惜啊！”
    挑灯僧问道：“岳先生，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拿主意，咱们都听你的。”
    岳川看了一眼周围众人。
    目光所至，全都重重点头。
    虽然只有寥寥十多人，但他们背后代表的力量，无可估量。
    甚至，足以影响天下大势，搅动人间风云。
    岳川想了想，回答道：“天下诸国的心思，该变一变了。他们手中的权力，也该收一收了！上古先民什么样，就恢复成什么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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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7章

    要限制天下诸国的野心和权柄，甚至要把天下诸国瓦解，恢复到上古先民的时代。
    这……
    在孔黑子听来，这无异于疯人呓语。
    然而，这些话都出自岳川口中。
    一向英明睿智的岳先生，怎么会生出这种疯狂的念头？
    想到这儿，孔黑子拱手问道：“倘若不知礼义廉耻，人与禽兽何异？岳先生，此举不妥吧？”
    如果是之前，岳川当然不会说出这种过激的言论。
    但是见到老子，与老子论道之后，岳川明白，自己之前执着的那些，都是空的、虚的。
    哪怕当今天下的经济再繁荣，文化再昌盛，依旧改变不了天地逐年衰弱，人族一代不如一代的事实。
    异域神明排泄的“不老药”会根植在人们血脉中，不断荼毒人们的内心。
    这东西就像艾滋病一样，甚至更加难缠。
    艾滋病是纯粹的有害无利，不老药却恰恰相反。
    它对人有利，而且是大利。
    延年益寿的同时还能获得力量的暴涨，这种力量还可以通过血脉延续。
    多好的东西！
    人们会对此趋之若鹜。
    假若有一天，所有人都被“不老药”的力量侵蚀，就等同所有人都染上艾滋病。
    到那时危险爆发，一切都晚了。
    重症当用猛药。
    岳川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而且，岳川觉得，以自己当下的实力和势力，说话可以稍稍大声一点儿了。
    面对孔黑子的问题，岳川摇了摇头。
    “孔先生，上古先民就没有礼义廉耻吗？”
    这……
    孔黑子哑口无言。
    “岳先生，上古先民虽有礼义廉耻，但并不完善啊。”
    “那么，现在的礼就很完善吗？”
    孔黑子再次哑口无言。
    “虽然还有不足，但我们可以逐渐改进，而不是一刀切将其废除啊。”
    岳川解释道：“上古先民时代，百姓与首领同食同宿同袍同心，百姓每日都可以见到首领，有什么问题都能直接找首领反映、解决。现在呢？”
    孔黑子不说话了。
    岳川呵呵一笑，“现在，礼法告诉我们，天子要高居庙堂，百姓要深处江湖，天子威严不容触犯，百姓利益随意践踏。正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再完善几百年，还是这个鸟样。”
    “或许不久的将来，百姓会效仿上古先民，直接进京面圣，向天子反馈自己遭到的不公正待遇。但是很快，官员们会多了一种职责，那就是拦访、截访，用一切手段打击进京面圣的百姓。”
    “咱们姜国‘官不出城、权不下乡’，为的就是防止这种局面产生。但其他国家不同，他们的官员胥吏依旧欺上瞒下、媚上虐下。你记住，官员永远是君王的鹰犬和走狗，他们永远不会为百姓的利益奔走！”
    岳川这话非常武断。
    但是没人反驳。
    一则，岳川说的是事实，对于绝大部分为官者而言，百姓就是牲畜牛羊，为国家提供税金、徭役。
    二则，听了岳川和挑灯僧的论道，众人都觉得再争论这些毫无意义。
    然而孔黑子就杠上了。
    “岳先生，假如恢复上古先民时代，没有君王、没有臣子，这天下该如何治理？”
    岳川没说话，而是转向挑灯僧。
    这老头琢磨了一辈子“小国寡民”，应该有一套完整的理论吧。
    挑灯僧没有灌输自己的想法，而是问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孔先生，你是希望传授天下人礼仪，让他们自觉遵守德行、自觉维护家国天下，是吗？”
    孔黑子点头，“虽然百姓还有很多不足，但某不会就此放弃。”
    “有一个关键问题，孔先生你知道吗？”
    “什么？”
    “前朝、前朝的前朝，所有治国书籍都是给君王、臣子看的，是教导君王如何做君王，臣子如何做臣子，但是到了卧槽，这种教导就变了。”
    “变成君王教导臣子如何做臣子，臣子教导百姓如何做百姓。百姓还能教导谁呢？”
    一句话驳得孔黑子哑口无言。
    这就是他和挑灯僧最本质的区别。
    同样是看书，孔黑子看的大都是最近几十年、上百年的书。
    知识阅历局限于当朝。
    即便如此，他能接触到的书籍也都是删改过一遍的，是上位者想让他看到的。
    而挑灯僧能看到前朝、前前朝，甚至更古老的书。
    至于删书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因为挑灯僧这个位置就是负责删书的。
    无论怎么删书，守藏史这个位置重要留档记录的。
    所以，挑灯僧明白书籍的本质，也明白教育的本质。
    他说道：“教百姓礼法，就是想让百姓守礼守法，当所有人都守礼守法，那些不守礼不守法的人就能躺着获利。哪怕教百姓某些生活的知识、生产的技巧甚至修行的秘密，也只是为了让君王有更多、更好的士农工商，让他们更好的做贡献。”
    “百姓能接触到的所有书籍……甚至包括孔先生你，接触到的所有书籍，都是被删改过的。不信，你可以随便说一句古籍上的内容，吾来为你补全。”
    听到这话，孔黑子身子一颤。
    话到嘴边，却不敢问了。
    因为他明白，挑灯僧真的读书破百万，无论知识的宽度、广度深度都远超自己，远超当今之世所有人。
    放眼天下，也就岳先生能与挑灯僧一较长短了。
    沉默半晌，孔黑子空手退下。
    “先生所言极是，某冒昧了。”
    挑灯僧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上古先民不止是治理人族，还治理精怪、鬼物，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种族。轩辕战蚩尤，双方斗驱使猛兽、召唤鬼神相助。”
    “比如蚩尤坐骑食铁兽，任何兵刃都经不住其一咬，轩辕一方连战连败。最后，轩辕驱使四方神明铸造一把神剑，崩断了食铁兽的牙齿，这才逐渐扳回局面。”
    “还有大禹治水，有应龙等诸多水族精怪相助，这才能平波涛、镇九州。若是单以人族自身，我等今日怕是还居住在峰峦之上。”
    “夏桀能以双拳镇压凶兽、猛兽，商纣能收飞廉、恶来等异族忠心。再看当朝，菜人铺遍布天下，血吸虫横行江南，天下诸国要么不想管，要么不敢管，哪里还有上古先民一怒惊鬼神的魄力？”
    孔黑子越发沉默。
    他仔细思考自己的道，是不是错了呢？
    又错在哪里呢？
    “两位先生，即便你们想恢复上古先民时代，又谈何容易？当今天下数百国，千万人，远不是上古先民时代能比的。若无礼法，当如何治国？”
    岳川说道：“我有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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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8章

    看热闹的百姓们找不到热闹，很快便四散离去。
    岳川等人再次回到小院中。
    小孔成像的灯火还没有熄灭。
    微风拂动，挡板另一侧的火苗虚影同时跳动。
    岳川又拿出三个挡板，分别置于灯烛其他三个方向。
    如此，灯烛跳动的时候，所有方向都出现一个同步跳动的虚影。
    岳川说道：“假如我们掌握了这个道，就能把我们想要说的文字、语言、意志，传递到全天下各个角落。同步的，即时的，没有任何延迟和误差。”
    众人仔细看着四个挡板，以及四个挡板后呈现的火苗虚影。
    “如果这个办法可行，就能制造四十个、四百个、四千四万个挡板，让所有地方都能同时接收到我们的讯息。妙啊！”
    “这不就回到上古先民时代，所有成员都能随时与首领沟通，随时接收首领的意志。根本无需中间人传达，也就没了欺上瞒下的机会。”
    “岳先生真的可以做到吗？”
    “岳先生肯定能！”
    岳川没有说话，只是淡笑。
    因为这件事真的不难。
    香火就可以。
    自己一个念头，就可以把指令下达到所有土地庙、城隍庙。
    下面的仙家成员照着指令去执行就行了。
    除此之外，无线电通讯也能做到。
    穆天子的陵墓往天上一送，不就是个大号的卫星、空间站嘛。
    无线电做不到的，还可以通过量子纠缠。
    而且，科学不够法术凑。
    岳川上次在琅琊城十日讲道，获得文庙。
    文庙到现在还没投入使用。
    岳川拿出一沓纸。
    “你们凝聚力量，写下‘文以载道’四字试试。”
    众人不解，可还是按照岳川的说法去做。
    刚写完，众人就感觉精神一震。
    意念仿佛连通到一个奇妙的所在。
    所有人都呆立不动、怔怔出神。
    另一边，他们在陌生的空间中行走，一转身看到了彼此。
    岳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怎么样？”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
    “妙！”
    “当真是妙啊！”
    “那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闻世间有如此奇物？”
    岳川解释道：“文庙！一个汇聚天下读书人的地方。我们可以把自己的杰作刻印下来，放在文庙中，供其他读书人阅览、学习。”
    挑灯僧心中一动，“岳先生，进出文庙的方法就是这个吗？”
    他手指点着桌上的“文以载道”。
    岳川点头，“没错！所有读书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进入文庙。”
    挑灯僧暗暗点头，“如此说来，吾等与所有读书人，都可以在文庙中相会，互相交流？”
    岳川思考了一下。
    “确实可以！”
    “太好了，如此一来，吾等就可以面对全天下英才，向其传道受业解惑，而不用像眼下这般，东奔西走。”
    挑灯僧还有一句话没说。
    那就是东奔西走多年，一个棱正的都没有。
    本以为孔黑子是个可造之材，可一见之下，也不过中人之姿。
    挑灯僧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满天下奔走、寻找了。
    就算找到，很可能也是孔黑子这种水平。
    如果能通过文庙，与全天下所有人才交流，就算找不到可造之材，也能埋下大道的种子，以待将来。
    其他人也都意识到文庙的作用。
    孔先生的《论语》确实不错，但传播速度太慢了，而且传播途径有限。
    订阅《论语》的都是各国公卿贵族，至少也是富贵人家。
    普通百姓既不识字，也没有钱财购买。
    根本接触不到。
    如果能通过文庙传播自己的学说，天下所有读书人都可以从中受益。
    孔黑子也明白了其中的差距。
    “岳先生，某能否在文庙中刊载《论语》？”
    “可以！当然可以！只要别水字数就行了。”
    文庙中可以写书，但写书消耗的不是笔墨，而是文气和功德。
    文气暂且不说，单论功德，就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
    孔黑子纳闷，“为何？”
    岳川解释道：“文庙中写书，一个字一份功德。孔先生若是功德无量，自然可以大水特水。”
    孔黑子缩了缩脖子。
    这有点狠啊！
    要是按照以前的尿性，一篇文章下来，功德扣光，这么多年的白事儿都白做了。
    挑灯僧笑了笑，“写书立作、造福天下万灵，这本就是大功大德，吾等消耗的功德，相信很快就能补全，以后说不定还有的赚。”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毕竟书籍没有时效性，可以放在那十年八年，百年千年。
    每当有一个人看，并且从中受益，命运获得改变，就等于自己做了功德。
    “如此说来，文庙著书是获取功德的好途径啊！”
    “功德限制，也是筛除那些胡乱水文的人。”
    “对！敢在这里著书立说的，肯定都是大德之人，写的都是大德之言。”
    岳川拿出金笔。
    “谁要写，来来来，笔给你。”
    众人连忙推辞。
    无论写作菜鸟还是这些大贤，都有一个通病。
    那就是不敢开头。
    写新书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一个开头几句话打磨几百遍。
    删了又改，改了又删。
    唯恐留下不足，徒惹后人笑话。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读者看书，压根不在意这些。
    岳川收起笔，随口说道：“不如这样，大家齐心协力编修书籍，完事后我出功德，把书籍刊录到文庙中。”
    听到这话，众人齐齐一惊。
    孔黑子牵头汇编的书籍包罗万象，即便不水字数，字数也恐怖异常。
    如果按照一个字一份功德，这怕是得千万功德，甚至上亿功德吧。
    这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
    “岳先生，还是咱们一同刊印吧。”
    “是啊，咱们一起做功德。”
    岳川摆了摆手，“诸位的功德还是留着书写自己的著作吧。”
    众人只能向岳川拱手表达敬意。
    千万功德，上亿功德。
    这绝不是小数。
    自己能做的，就是尽力编好书，言简意赅。
    岳川却说道：“诸位千万不要为了节省功德而吝惜笔墨，必须让后人能清楚的看懂、读懂，不要因为精炼语句而留下歧义。”
    这书不但是人族观看阅读，精怪也要学习。
    如果搞得太文绉绉，精怪们怕是要集体当学渣。
    得给他们提前打预防针。
    众人对岳川的敬佩再上一层楼。
    这一个改变，岳先生怕是要多付出三分之一甚至一半的功德，岳先生真是太伟大了。
    “哦对了，我还有一个提议……”
    岳川感觉火候差不多了，终于说出自己最终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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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39章

    “文庙要面向天下所有读书人，为了对读书人择优录取，需要进行考评定级。优秀者可给予金钱或者物资上的奖励，称作‘奖学金’。这一点齐国、吴国都在做，咱们也不能落后。”
    众人纷纷点头。
    读书做学问不是简单的事，尤其是那些家境贫寒的人，或者干脆吃不饱饭还身体残疾或者重病缠身的人。
    他们既要耕田、做工、照顾家人，又要研习学问。
    不说其中消耗的时间精力，单是笔墨之类的开支，寻常人就无法承受。
    如果能通过做学问获得奖励，相信能改变他们的家庭境遇，甚至人生命运。
    改变他人命运，都是功德。
    文庙功德无量。
    众人隐约明白岳川这上亿的功德从何处获取了。
    挑灯僧第一个赞同，“只要考核公平公正即可。”
    岳川连忙保证，“不但公平公正，还要公开。考核的时候，诸位可以一同监考，并且一同评判试卷，拟定榜单。”
    这可是大活。
    岳川自己一个人哪里顾得来，不如多拉点儿免费劳力。
    众人并不知道岳川的想法，反而为岳川的坦荡而叹服。
    岳先生如此大丈夫，自己岂能当小人。
    必须去监考！
    必须去阅卷！
    这可是为天下遴选人才啊！
    岳川又说道：“根据做学问的高低深浅，可以分为乡试、国考、天下会。分别是乡村级、国家级、天下级三个档次。成绩优异者，可以分别授予不同的荣誉称号。比如童生、秀才、举人。”
    “天下之上还有一个，这个荣誉称号无法考取，而是根据个人的学问水平、治国之学能力综合考评，比如诸位，都是这个等级。”
    “诸位既要著书，又要传授学问，还要监考、阅卷，必须得有个身份是不是？”
    众人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
    以后是要扬名天下，受到后人膜拜的。
    如果直接称呼姓名不好看，也不好听。
    得取个响亮的名字。
    比如挑灯僧。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挑灯僧老脸一红。
    之前觉得天下人都不理解自己，也感受不到自己的寂寞，所以取了这么个名字。
    哪想到被岳川一语道破。
    挑灯僧那叫一个羞耻。
    “不！吾坚决不用挑灯僧之名。”
    自己不用这种笔名，其他人用的话，保不准又扯上自己。
    最好的办法就是大家都不用。
    挑灯僧说道：“这样，咱们也制定一个统一的荣誉称号，能让人一目了然，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
    “这样也好，免得以后有哪个人取了不雅的名号，连累咱们。”
    “那叫什么好呢？”
    “挑灯僧的僧字不错啊，寓意深远。”
    挑灯僧连忙制止。
    真要用这个字，自己就要钉在羞耻柱上了。
    “不行！用什么都不能用这个。”
    “那依先生之言，用什么好呢？”
    众人把皮球踢给了挑灯僧。
    岳川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但是看到眼前这一幕，他半点都不急。
    他也想知道，大家会商量出什么答案。
    读书破百万卷的老者拈着胡须仔细思考。
    “天下文字，以姓氏最贵，姓氏之中，以子最尊！吾等不若以子为名，加上自己的姓氏，如何？”
    众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文字最初就是为了区分氏族、部落，区分血脉、亲疏。
    比如曾经的炎、黄、九黎等。
    哪怕到今天，姓氏依旧是所有文字中最为尊贵的。
    而所有姓氏中，影响力最大的，莫过于天子的姓氏。
    岳川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诸子百家的“子”是这么来的。
    孔黑子皱了皱眉，问道：“先生，诸多姓氏中，最尊贵的应该是姬姓吧？”
    挑灯僧呵呵一笑，“天子，除了天之子，还有另外一重含义。”
    “哦？”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先生快说，快说！”
    “什么含义？”
    挑灯僧解释道：“子姓，为前朝人皇姓氏，姬姓伐商而立，却不敢以人皇自称，便以天子自居。天为号，子为缀，以此来彰显自身正统，以及对前朝的合法继承。”
    众人齐齐无语。
    没想到“天子”二字还有这么一重含义。
    除了天的儿子，还有对前朝姓氏的继承。
    天，代表天意。
    子，代表人皇。
    虽然不敢直接称人皇，却把人皇的姓氏夹在自己称号中。
    挑灯僧呵呵笑着说道：“他能叫天子，吾就能叫老子！这个称号，够尊贵了吧？”
    众人齐齐叹服，“尊贵！确实尊贵！”
    挑灯僧咳了咳，“吾姓李，李姓源自老姓。”
    众人再次点头，表示不用解释，我们懂。
    孔黑子笑着说道：“某当以孔子为号？不错，不错！”
    大黄看向岳川问道：“我是黄子？”
    岳川无奈点头。
    黄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龙阳咬了咬牙，“龙子？聋子？怎么感觉这是在欺负人呢？”
    王建想了想，“王子，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
    鬼谷三人你看看我，看看你。
    “师弟，你姓什么来着？”
    老六不由自主的看了王建一眼，最终还是没回答。
    “我们三人以鬼谷为门派，自然以鬼谷为号，鬼谷子如何？”
    长卿默不作声转身，“你们聊，在下先睡了。”
    （昨天感冒，今天更严重了，好像再阳了一次，头疼欲裂，呼吸困难，昨夜在床上折腾到八九点才睡着，今天又昏昏沉沉一天，晚上才来了点精神。emmm，大家要注意防寒保暖，保重身体。土地公保佑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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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0章

    编修书籍一直是孔黑子一直在负责，只是碍于个人能力和阅历，进展并不怎么快。
    就像新人作家下笔写开头一样，纠结来纠结去，不知道该从哪入手，也不知道该不该写大纲。
    现在有了老子挑头，犹如高屋建瓴，势不可挡。
    孔黑子编书，就像是盲人摸象，或者摸着石头过河。
    连个借鉴的对象都没有。
    老子编书，则是怼着搜索引擎抄资料。
    直接把书籍目录、总框架制定出来，拿给岳川审阅。
    岳川稍作补充和调整之后，就交给孔黑子完善内容。
    老子虽然对华夏地界上的历史、人文、隐秘等知之甚详，但都是书本上的内容，没有实际了解。
    想想也是。
    这老头一辈子都泡在图书馆里，根本没时间出去到处耍。
    说不定，来姜国就是他第一次出远门。
    倒是鬼谷子，一辈子都在东奔西走，到处钻山沟沟、小树林，对华夏大地风土人情那叫一个熟稔。
    再加上智氏老祖和魏氏老祖的传承，鬼谷子可以说是最“见多识广”的一个。
    于是，在“读百万卷书”、“行百万里路”、“看五千年史”的结合下，这部旷古奇书终于开工了。
    这将是一部彰显文治，造福万代的巨著。
    用上辈子世界里的话就是——宇宙之鸿宝！
    “凡书契以来经史子集百家之书，至于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之言，备辑为一书”。
    眼下百家还没诞生。
    但，这部书编成之后，必然会催生出一个又一个“百家”，诞生一个又一个“诸子”。
    不过，这还不够！
    因为这部鸿篇巨著中还增加了修行。
    最浅显的修行理论。
    筋骨肉、精气神、身心意、呼吸吐纳、阴阳五行之类的讲解。
    虽然不是具体的修炼功法，但几乎所有修炼功法都是以此为理论基础。
    这一部分就是龙阳在负责，老子从旁辅助。
    然后是后天、先天、悟道的进阶路线。
    所有人都提供自己的修行路线、心得感悟。
    这一部分，鬼谷子提供的资料最多。
    因为魏氏老祖和智氏老祖见过的悟道境最多，对悟道境的了解也最深。
    除了人的修行功法，还有精怪、鬼物，或者其他特殊存在。
    这一部分就是大黄和岳川在负责了。
    除此之外还有符文、篆字、咒术、阵法等。
    众人也不藏私，全都把自己压箱底的东西拿了出来。
    老子给的最多，也最全。
    夏商周三代诸多文献、资料、秘卷等，全都知之甚详，各种符文、篆字的来历也都如数家珍。
    比如，龙阳不识法术，对长卿非常羡慕。
    同样的年纪，为什么人家能文能武呢？
    虽然武不如自己，但文这块真的没法比啊。
    长卿又对鬼谷子惊为天人。
    同样的年纪，为什么人家能文能武呢？
    武的比自己强就算了，文也能碾压自己，这叫什么事？
    鬼谷子最佩服的还是龙葵。
    别看龙葵修为是所有人中最低的，但龙葵手上有完整的紫霄门传承。
    这是真正的门派式传承。
    魏氏老祖、智氏老祖虽然也把毕生经验、修为传授给了老六。
    但是过于繁杂，没有头绪，也没有条理。
    属于东一锄头、西一撅头那种。
    脑子好的，还能从中整理出来一些东西。
    脑子不好的，直接就精分了。
    龙葵的紫霄门传承，修行体系完善、理论基础完备，而且循序渐进、触类旁通。
    而且，紫霄门传承侧重入世。
    对弟子门人可能遇到的种种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都提供了应对的手段。
    通俗来讲就是“攻略”。
    可以让弟子门人最快的速度融入世俗，并且打开局面。
    虽然紫霄门传承都是雷法相关，其他人借鉴不了多少，但这种门派式传承的框架、体系，给老六带来许多灵感。
    仿佛卤水点豆腐。
    老六脑子里开始凝结出星星点点的灵感，一道道脉络若隐若现。
    然而他们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奉献的修行资源也比不上老子。
    太多了！
    太全了！
    太深了！
    老子几乎就是活字典。
    所有人提供的符文、篆字都能讲出其来历、用途、演变脉络等。
    众人感觉老子就是天花板了。
    可岳川一出手，众人才明白什么叫天顶星。
    大禹治水时代的符文、篆字。
    治水方面有：定风、定水、定山、定海之类的符文、篆字。
    大都铭刻在河堤上，或者江河两岸的镇水兽上。
    还有各种镇水兽的名称、来历、事迹，留下的力量等。
    然后是大禹的占卜之术。
    悟道境的强者，基本都粗通占卜之术。
    即便不能像岳川这样占卜未来，也能感悟自身吉凶。
    有这种基础，再修行占卜之术，事半功倍，进境神速。
    就连老子也获益匪浅。
    随后，岳川又讲述起步罡踏斗的禹步，以及消除三灾五弊的仪式。
    这绝对是干货中的干货！
    长卿和王建对视一眼，惊叹不已。
    “占卜对自身有害，非到万不得已，不轻易起卦。可是有了这种消除占卜弊病的仪式，就能日三卜吾身，再行军打仗如虎添翼。”
    “哈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今后战争要改变了，庙算多者多胜，庙算少者少胜。”
    “甚至可以根据庙算的结果确定战争胜负，避免了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听到两人的话，岳川愣了一下。
    占卜这东西，平民百姓最多也就是求财求平安问姻缘，充其量也就是散客。
    真正的大客户是王侯将相。
    古话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祀就是祭祀，戎就是战争。
    而祭祀大多数是跟战争有关。
    比如前朝大商，一半以上的占卜都是向鬼神询问：这个仗要不要打、这个仗什么时候打、这个仗让谁领兵、这个仗走什么路线……
    很不可思议！
    但前朝大商的确如此。
    占卜、问鬼神几乎融入到军国大事的方方面面。
    只能说，大商的占卜、问鬼神非常普遍，是一种非常先进的玄学。
    后世的周人无法想象，更别说两千五百年后的专家。
    岳川见识过大禹十卦的威力，自然不会像专家一样把占卜当做迷信。
    毕竟上辈子的世界里发生过一件非常非常神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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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1章

    江西南昌某彩民，花十万元买彩票，掏空奖池2.2亿。
    两元一注的彩票，一次性买共49250注，每一注奖金4475元。
    根据福彩相关规定，如果单注中奖金额在一万元以上，就需要缴纳个人所得税，而在一万元以下则不需要缴税。
    因此，该彩民领取2.2亿余元奖金时，无需缴纳税款。
    这也让其有可能成为中国彩票历史上第一位不用交税的亿元奖得主。
    官方公告称，这位不愿透露身份且查不出来历的彩民没有任何违规操作，也不是内部人员，纯粹是运气好，请大家不要造谣传谣。
    （真人真事，大家可查新闻）
    对此，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彩民能掐会算，而且算得特别准，对自己特别有信心，所以才会十万元梭哈同一组数字，而且提前计算好了怎么避税。
    所以岳川相信占卜。
    哪怕末法时代灵气枯竭的21世纪，依旧有人能算到彩票的开奖号码，这说明占卜前途无量。
    统治者之所以打压占卜，抹黑占卜。
    是因为在占卜面前，他们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能掐会算的人会损害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
    占卜比不过人家，干脆大家都别玩了。
    岳川没有敝帚自珍，而是把占卜无私的分享出去。
    仙家成员早就在练习算卦了。
    在算卦这方面，仙家更为擅长。
    上辈子的世界里也一样。
    摆摊算卦的道士，大都是江湖骗子。
    开堂口算卦的仙家，大都是有真本事的。
    老中医摸一下脉，你身上就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仙家看你一眼，别说这辈子，上辈子的事也能给你捋一遍。
    挑灯僧琢磨了一下，说道：“前朝大商问鬼神，这些鬼神是什么样的存在呢？是否对面的存在？”
    众人心中一动。
    岳川也思考起来。
    寻常人练习占卜，就是在成千上万个拼图中随机抽取一两片，然后去脑补。
    碎片越多，脑补的越准确。
    大禹十卦就是这个类型。
    那十个场景都是未来历史上将会发生的。
    但是现在，岳川有了不同的看法。
    他是窥见过异域神明的，四维视角下，三维生物根本没有秘密可言。
    一眼万年，什么秘密都一目了然。
    大禹肯定是站在四维视角看未来世界的发展了。
    只是，他没有达到“一眼万年”的程度，最多也就是惊鸿一瞥。
    他只看到了十个片段。
    但这十个片段却让岳川明白——占卜是通往更高维度的方法。
    大商占卜问鬼神，很可能就是一种上升维度的方法。
    可以站在四维视角看三维世界发展。
    想到这儿，岳川郑重说道：“占卜之道，玄妙万千，大家可以多多钻研。前朝大商凡事必问鬼神，然鬼神之道并非唯一，还可问天地、问众生。无论什么方式，但凡能修行到极致，都可以窥见道之所在。”
    挑灯僧已经明白了岳川的意思，于是叹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若能打开这扇门，俗世间再无秘密可言！”
    众人虽然不懂挑灯僧的意思，但都把两人的话记在心中。
    之后就是营造方面的经验。
    说到这里，大禹最有发言权，毕竟九州格局就是他定下的，所有江河走向也都是他梳理的。
    岳川考虑了一下，还是把这方面的内容说了出来。
    就连江河沟通龙脉也没有隐瞒。
    岳川突然想起一件事，向挑灯僧问道：“先生可知管圣的《霸业十三篇》？”
    后者笑了笑，“吾不知《霸业十三篇》。”
    岳川连忙说道：“《霸业十二篇》呢？”
    “岳先生，吾知晓你所说之物，但无论《霸业十二篇》还是《霸业十三篇》，吾一概不知。因为这部书并没有被天子收录。吾只知其名、未见其详。”
    岳川暗道一声可惜。
    不过，挑灯僧自信说道：“先生若是想要《霸业十三篇》，吾现场为你作一部，如何？”
    哗！
    所有人都惊讶了，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这叫什么事？
    现场作一部？
    读书人就这么豪横吗？
    不过众人仔细想想，管仲作《霸业十三篇》是搜刮天下书籍，进行筛选、删减、整理，最终成书。
    可要论起藏书数量，管仲怎么跟周天子比？
    管仲唯一的优势就是“称霸”，辅佐桓公成就霸业，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个人经验充分且充足。
    挑灯僧在工作经验方面比不上管仲，但其他方面，高了太多太多。
    他要作一部《霸业十三篇》的话，估计差不了太多。
    岳川唤出五行之龙，又拿出了伍子胥关于《寻龙诀》的手稿。
    “管圣营造篇中将地气分为五行，并命名为五行之龙，五种龙灵各有不同功效。因此，营造城池、关隘，不仅要工于技巧，还要观察山川走势、河流走向，引五行之龙庇护城池。”
    说完，岳川转向大黄。
    “稷下广场差不多也该竣工了，建筑队伍可以腾出手来，进行其他建设，你这段时间要多学习更上乘的营造之术，再把心得分享给其他人。”
    大黄瞬间明白，岳川说的是黄三等黄家成员。
    黄家是泥瓦匠起家的，搬砖、做陶器、垦荒、修路、盖房子……
    总之，都是跟土地打交道的。
    以往都是依靠土咒。
    但土咒没什么门槛，属于低级技巧。
    最多也就是把泥土变成石头，更坚硬的石头。
    这属于术，而且是小术。
    而《寻龙诀》属于道。
    其中的营造之法，已经不局限于三五口之家的砖房瓦舍，而是上万户居民的城池关隘。
    “是！谨遵岳先生之命！”
    岳川把手中的《霸业十三篇》悉数拿了出来。
    在其他人眼里，这是无价之宝。
    但在老子眼中，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他有更好的。
    听了《霸业十三篇》的内容，老子暗暗点头，连连称奇。
    “管圣以士农工商为纲，分别授以上中下三策，如此可快速强民富国，成就霸业。只是，管圣格局小了，最多也就是成就霸业，无法再现人皇荣光。”
    龙阳等人集体汗颜。
    他们之前满心思的都是“霸业”，为了称霸琢磨来琢磨去。
    却没想到，在挑灯僧眼中属于“格局小了”。
    如果跟“人皇”相比，称霸确实格局小了。
    不过，人皇都覆灭五百年了，还能再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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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2章

    编书进行中。
    岳川却离开姜国，回到土地庙。
    他向众人分享了《霸业十三篇》中的所有内容，唯独留了一篇关于空间法术的《帛术》。
    因为，岳川也不知道这一篇的内容。
    当今之世，唯一的传人就是南郭离。
    之前岳川没有打听，魏氏老祖和智氏老祖也没有得到这一篇。
    但是，老子补全了这一篇。
    南郭离传承的《帛术》只是粗浅法门，最多也就是纺织、刺绣之术，外加制造百宝袋。
    想来应该是士农工商中“农”篇的中策，外加一些上策的皮毛。
    老子直接拿出了所有与空间法术相关的知识。
    符文、篆字、阵法。
    除了纺织，还有铸造。
    就是在铜器中制造独立的空间。
    另一个就是营造。
    通过建筑手段，搭建出一个独立的空间。
    比如从外面看是二层小楼，可里面莫名其妙变成三层，多出来一层。
    或者左右两间屋子，可是莫名其妙多出来一间，成了三间。
    穆天子陵墓中就用了这两方面的空间之术，而且是很高明的那种。
    拿到这些东西之后，岳川那叫一个心疼。
    亏大了！
    叫来胡二和南郭离，岳川甩手把刚整理出来的资料丢给他们。
    “仙家的玄工业要升级换代了，这些东西你们俩先读懂、吃透，再应用起来。另外这个东西，你们可以观摩研究。”
    说着，岳川拿出了周天子的陵墓。
    看到这个东西，南郭离浑身一震。
    “土地公，我感觉到一股吸引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这是什么？”
    岳川解释道：“这是陵墓，周穆王的陵墓！你是鬼物，当然对你有莫大的吸引力。”
    好陵墓对鬼物的吸引力，就像豪华大别墅对流浪汉的吸引力一样。
    陵墓不仅能为鬼物提供安全保障，还是安寝之地、修行之地。
    眼下，仙家的鬼物都是住灵牌。
    后面玄工业开启，鬼物都住上了铜制的空间法器。
    但是技术有限，法器内部空间不大，最多也就是单间宿舍的水平。
    眼下，岳川拿出了豪华大别墅。
    同样的材料，效果却差了千倍、万倍。
    胡二急不得可耐的翻阅起来。
    他渴望更上乘的知识，尤其是修行相关的知识。
    南郭离则在岳川的陪同下进入陵墓中实地考察。
    它已经掌握了多种空间阵法：
    帛术中记载的“盘丝洞天”。
    青黄葫芦中的“盘丝洞天”变种法阵。
    青葫芦被功德灌输，其中的变种法阵被功德补全、优化。
    功德灌输的螺壳法器，其中特殊的“螺蛳壳里做道场”空间折叠法阵。
    以及眼前的周天子陵墓。
    “土地公，这不是寻常法阵，而是集聚了五行之力，在大五行中开辟小五行，等同在大天地中搭建小天地。这种手段不为天地所容，穆天子是如何做到的？”
    在大天地中搭建小天地，而且搭建了这么大一个小天地。
    天地肯定不容许。
    岳川解释道：“这片小天地并没有与大天地割裂开来，本质上讲，它还是大天地的一部分，所以非但不会受到大天地的反噬，还能源源不断借助大天地的力量补充自身。”
    “这……这怎么可能？”
    岳川一挥手，五行之龙现了出来。
    “它们五个就是小天地与大天地的纽带。”
    五条龙居高临下看着南郭离。
    后者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差点吓晕过去。
    还好，鬼不会晕。
    南郭离很快就平复了心中的震惊，上上下下打量着五条小龙。
    “土地公，也就是说，只要在物品中留下它们的气息，就能避免大天地的碾压？它们五个就相当于大天地的认可？”
    南郭离这话表达的不准确。
    如果换成岳川来解释，那就是“卖批条的”。
    五行之龙虽然不是天地，但它们有一部分天地的属性。
    它们自身就相当于天地的认可。
    有它们罩着，就能随意施工，还手续齐全，不怕检查。
    “没错！接下来需要造什么，可以跟它们沟通，请它们帮忙。”
    五条小龙一听，顿时不干了。
    “我们已经被封印了差不多五百年，差不多五百年啊！”
    “现在我们刚出来没多久，又要封印我们。”
    “人皇，你不能这样做啊！”
    岳川问道：“谁说我要封印你们了？”
    “难道不是吗？”
    岳川解释道：“穆天子能力有限，却又野心不小，他建造的陵墓太大了，所以必须把你们封印在其中，以避免大天地的碾压。我打算建造的事物小得多，你们只要在其中留下微不足道的气息就行了。”
    五行之龙这才松了口气。
    留下一道气息而已，不是把整个龙都留里面。
    “人皇，如果我们分离的气息太多，会伤及根本啊。”
    “对啊对啊，时间久了，我们就会变小、变弱，失去灵智啊。”
    “干活可以，送命不行啊！”
    岳川呵呵一笑，“我能掌握大地之力，给你们滋养一下，易如反掌。只要好好干，叫你们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膀大腰圆。”
    “真的？”
    五行之龙听得眼睛放光。
    它们都是大地中诞生的精灵，大地之力是它们的生命之源，也是它们最好的补品。
    至于“吃”，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岳川笑着说道：“走走走！带你们去仙家的饭堂转一圈儿，正好给你们介绍一下我仙家的成员。”
    话音刚落，雷霆之龙“轰隆隆”的从天而降。
    这下子，南郭离惊叫一声，钻到岳川袖中消失不见。
    鬼物最怕的，一个是阳光，一个是雷霆。
    雷霆之龙这样横冲直撞，跟天打雷劈没区别，南郭离本能的躲藏起来。
    小家伙却没有吓到人的自觉，反而眼巴巴地看着岳川。
    “吼吼吼……”
    “它说，它也要去，它也要干活！”
    五行之龙尽职尽责的翻译起来。
    岳川有心拒绝。
    毕竟仙家暂时还用不到雷霆之龙。
    而且仙家多鬼物。
    南郭兄妹、金蟾玉兔、五鬼，还有其他新近投奔的鬼物。
    雷霆之龙往仙家一坐，估计方圆百里都找不到一个鬼影子。
    “呃……这个……那个……嗯……”
    正琢磨怎么拒绝呢，南郭离终于平定情绪，从袖子里露出一个脑袋。
    “土地公，它有大用啊！”
    “什么用？”
    “您忘了那个法宝吗？”
    “你是说……”
    岳川突然想起一个事物。
    一个有大用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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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3章

    “我们仙家是一个开放的、友善的大集体，无论什么存在，只要与我们志同道合，都可以无条件、零门槛加入仙家。欢迎你们，成为仙家的一员！”
    几个小家伙瞬间欢呼起来。
    它们不知道仙家是什么，它们只知道从现在开始，自己有家了。
    家，对于这些天生地养的的小家伙，有特殊的意义，寻常人无法理解的感情。
    自从五鬼吃上饭以后，仙家已经很久没有迎新宴会了。
    主要是仙家成员太分散了。
    华夏内外、天南地北。
    不过，仙家留守的这部分成员，依旧给六条小龙带来巨大的震撼。
    六条小龙给仙家成员带来的震撼更大。
    尤其是刚来没多久的穿山甲。
    抱着自己的饭碗默默吃饭，一边吃，一边打量六条小龙。
    这就是跟自己祖先做了四百年邻居的“龙”吗？
    这就是《寻龙诀》里记述的，拥有特殊力量的精灵吗？
    原来它们长这个样子。
    穿山甲灼热的目光并没有引来小龙们的注意。
    毕竟，每个仙家成员看它们的眼神都充满了好奇。
    尤其是雷霆之龙。
    好奇中还带着警惕、戒备，甚至恐惧。
    于是，五行之龙那边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雷霆之龙这边，方圆十步，人鬼勿进。
    还好，岳川主动凑过去。
    “这一批小家伙不懂事，下次给你换一批懂事的。”
    雷霆之龙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五行之龙与众仙家成员说笑、打闹。
    它羡慕，却不嫉妒。
    它甚至都没有说话。
    因为它只会发出“吼吼”的叫声，像打雷一样。
    哪怕极力压低声音，还是会惊扰到很多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岳川终于说出自己的来意。
    “水银大阵积攒雷霆的周期是一个月，每个月爆发一次，也就是说，每个月都会诞生一条雷霆之龙，是吧？”
    小家伙点了点头。
    跟五行之龙那种天地生成，一大片区域只能诞生一条，生二胎又得积攒几百年上千年不同，水银大阵可以不断充能，一个月就能孕育一只精灵。
    “那么接下来，你会怎么做呢？吞噬那些雷霆能量提升自身，还是？”
    虽然岳川很想要雷霆精灵，但他更尊重雷霆之龙的选择。
    新生的雷霆精灵，没有任何灵智，想像五行之龙那样有思维、有意识、能说话，还得几百年上千年的沉淀、积累。
    眼前的雷霆之龙好歹活了五千次，有丰富的生存经验。
    它，不一样！
    雷霆之龙原本是打算把水银大阵当做修炼资源，吞噬其他低级雷霆能量提升自身。
    但是目光一转看到五行之龙那边，它突然改变了想法。
    它太需要朋友了，太需要同类了。
    哪怕是一个蠢蠢笨笨的，不会说话的同类也可以。
    自己可以教它，等它长大。
    “吼吼……”
    一声闷雷在饭堂中响起，众仙家成员瞬间钻到桌子底下。
    鬼物们也都唰的消失不见。
    原地只剩下五行之龙还站着。
    没办法，这是本能。
    看到这一幕，雷霆之龙对同伴更加渴望了。
    岳川指了指外面，“出去走走？”
    说完直接起身。
    雷霆之龙回头看了一眼，随即飘起，跟在岳川身后。
    雷光消失那一瞬，饭堂里压抑的空气瞬间活络起来，比之前更加热烈。
    岳川说道：“你想不想融入人间，与人成为朋友，享受人们的香火供奉呢？”
    雷霆之龙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吼吼！”
    “行！当然行！我会骗你吗？”
    “吼吼！”
    “你愿意就好，来，我给你看一个东西。”
    紫霄门有两件重宝。
    一个是小师弟张道临手中的荡妖伏魔剑，一个是掌门象征的雷霆勾玉。
    前者是杀伐的兵器，后者是纯粹的储能法器。
    平时可以把雷霆真气存入勾玉，战斗时再拿出来使用。
    毕竟，雷法输出高的同时，消耗也很大，雷霆勾玉完美解决了真气不够用的弊端。
    在岳川眼中，雷霆勾玉就是一个大号的蓄电池。
    不但能充电，还能放电。
    最重要的是，它简单好用，体积还小。
    掌门信物的雷霆勾玉还没鸡蛋大，据说能储存一道闪电的能量。
    岳川算不出这是多少千瓦时，他只知道，这些能源供给雅迪小电驴的话，应该能跑一辈子。
    之前岳川也想过照葫芦画瓢，复制雷霆勾玉。
    就算达不到原版那么强，有个万分之一的效果，那也比南孚强啊。
    但是众所周知，精怪怕打雷。
    仙家成员有一个算一个，见到电火花就害怕。
    无关其威力，纯粹是骨子里烙印的恐惧本能。
    当初大黄一听到打雷也是浑身僵硬，就地晕倒，更别说其他精怪。
    所以，岳川只能自己动手。
    做了几个勾玉之后，给谁谁不用。
    再加上充能不方便，岳川也就懒得琢磨了。
    毕竟煤油也很香。
    还运输方便。
    现在，免费的劳力来了。
    哦不，无私奉献的科研鬼才来了。
    “这叫雷霆勾玉，制作非常简单，就是这样……这样……再这样……明白了吧……对你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制作胚子的事情交给我，不过在里面铭刻阵法、符篆，需要你来。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雷霆之龙连忙摇头。
    开玩笑，这也叫难？
    跟周天子的军生死搏杀五千场都没放弃，会怕这种小活？
    感受到雷霆之龙的斗志，岳川连连点头。
    “不错！这个雷霆勾玉可以当做容器，用来储存雷霆之力，如果你在里面留下一丝能量，效果会更好。”
    “接下来，我把这些东西推广到人间，让人、精怪、鬼物们都接触电能、了解电能、使用电能，一步步增进对你的了解，消除对你的恐惧，如何？”
    这一句话说到雷霆之龙心坎上了。
    它也想像五行之龙那样，享受簇拥和追捧，而不是现在这般。
    “吼吼！吼吼！”
    “不急不急！明天再开始！”
    “吼吼！”
    “行吧行吧，反正现在也没事，现在就开始。”
    “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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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4章

    雷霆勾玉这个储能设备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充能问题。
    水银大阵很不错，能源源不断产生电能。
    但面对一个月一只精灵的收益，岳川果断放弃抽取能源的想法。
    真想要电能，方法简直不要太多。
    水电、火电、风电、太阳能发电……
    穆天子陵里的星辰大阵很不错，可以聚集广阔面积的星月之光于一点。
    但这种大阵放在荒漠、戈壁中效果更好。
    尤其是七河之地那边。
    一个大阵布置下去，就像给沙漠罩上一层遮阳伞，发电的同时还能降温防晒。
    至于土地庙这边，岳川更倾向于水力发电。
    “可惜了，土地庙周边虽然有河，但不大，水流无法用于发电。”
    “拦河筑坝？”
    岳川考察了一下地形，发现这是一个大工程。
    一旦水位上涨，上游很多地方都会淹没，不知多少生灵会无家可归，又不知多少小生命会命丧波涛。
    看到岳川叹气，胡二有些不解。
    “师父，何事苦恼？”
    岳川刚想说，可是脑海中浮现出胡二昨天的表现。
    雷霆之龙只是叫了一声，胡二就缩到桌子底下了。
    “你害怕打雷，跟你说了也白说。”
    胡二脸上一红，“师父，我可以改变。”
    “真的？”
    胡二点头，保证自己会迅速适应，不再这般不堪。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仙家的门面。
    尤其胡家，长姐不在，自己就是头把交椅。
    听到打雷就钻桌子，说出去多丢人。
    “我有一个能源源不断制造雷霆之力的方法，但是需要一条大河帮忙……”
    岳川把自己的想法和苦恼说了出来。
    胡二听了，略一思索。
    “师父，您的意思，制造雷霆的大阵需要用到水流，高速的水流，对吧？”
    “大阵？”
    岳川微微一愣。
    发电站怎么能是大阵呢？
    但是转念一想，这种神奇而玄妙的东西，在没接触过的人看来，不就是大阵吗？
    小说里，阵旗一插，就能凭空生成风雨雷电、飞沙走石。
    发电站也差不多啊。
    胡二没注意到岳川语气中的怪异，而是接着说道：“师父，咱们完全可以换一种方式啊，不需要河流，不需要大坝，一样能把大阵布置起来。”
    岳川顿时来了兴趣，“你说！怎么弄。”
    胡二伸手说道：“师父，您把螺壳法器借我一用。”
    金光一闪，螺壳就递到胡二手中。
    后者拿着螺壳来到土地庙前的池塘边。
    随手一抛，螺壳落到水面。
    一个旋涡浮现出来，螺壳龙吸水似的灌水。
    胡二又招手唤来一个禽鸟精怪，对其指了指天空。
    那小精怪点了点头，随即抓着螺壳向天空飞去。
    很快，精怪就变成芝麻大小。
    不过岳川能清晰看到它的一举一动。
    只见其抓着螺壳调整方位，随即，一道晶莹的水流从天而降。
    哗啦！
    轰隆！
    呼呼呼……
    平静的水面汹涌翻卷，池底淤泥翻滚上来，很快就浑浊一片。
    可是，不等浊浪扩散，就被雪白的水花覆盖，全方位压制下去。
    胡二连忙向后退去。
    一边挥舞袖子驱赶扑面而来的水汽，一边向岳川得意的笑。
    “师父，怎么样？”
    岳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水能发电吗？
    完全能！
    螺壳有多能装，岳川比谁都清楚。
    这是田螺精祭炼了一辈子的法器，而且是空间属性的法器，又被功德开光，能力增强。
    就算把整个池塘的水都装进去也没问题。
    而且，螺壳法器内部空间折叠，自成一体。
    换句话说就是，与外界毫无联系，几乎可以不考虑重量的问题。
    也正因此，飞禽精怪抓着螺壳，轻而易举飞到千米高空。
    胡二还在手舞足蹈的描述着自己的构想。
    “师父，按照你的说法，只要用法器装满水，然后飞到天上把水泼下来，就能带动阵法，源源不断产生雷霆之力了。”
    “如果水消耗完了，就让那位兄弟飞下来继续灌水。反正螺壳法器灌水快，一炷香时间就差不多了。就怕咱们池子里的水太少，不够用。”
    “那兄弟在天上一动不动挺累的，师父，咱们能不能修一个台子，让它在上面蹲着，节省点力气？”
    “咦，如果修台子的话，直接把螺壳挂在上面，等快没水了上去拿下来不就行了，省时还省力。”
    “师父，如果咱们多打造几个螺壳法器，就能持续不断制造水流了，反正飞禽精怪多的是，给顿饱饭就抢着干活。”
    看到岳川一言不发，胡二有些惴惴不安。
    “师父……怎么样？我这个法子不行吗？”
    “行！太行了！怎么不行啊！”
    岳川激动地拍手跺脚。
    天才！
    胡二真是天才啊！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法子呢！
    当下世界有法术啊，有法器啊，有各种各样玄妙的力量。
    不是自己上辈子所在的那种末法时代。
    自己的思维真是僵化了！固化了！
    死脑筋了！
    什么事情都只会用固有的经验去思考、去琢磨。
    上辈子的经历确实给自己带来不少的便利。
    但，上辈子的经验并非全对，更不是最优！
    比如水力发电。
    上辈子除了修大坝，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想发更多的电，就只能修更大的坝。
    所谓装机容量，就是不断堆数量。
    但这里，一个空间法器，一个飞禽精怪，两个馒头能发一天的电。
    一天的发电量是多少，岳川也不说上来。
    但总归能把两个馒头赚回来吧？
    这完全就是白嫖好吧！
    能量守恒？
    屁！
    法术这东西，从诞生开始就是为了打破能量守恒，就是为了四两拨千斤，就是为了以我之精气合天地之造化。
    岳川脑海中已经开始构思新型发电站了。
    正如胡二所说，建一个高台子就行了。
    这事不难，岳川使用土地公的能力，平地造山都行，一个高土台子算什么。
    材质问题更好解决。
    土咒，老本行了！
    接下来就是各种具体数据了。
    比如发电机的选择。
    水流冲击动静太大，真要这么干，仙家以后别睡觉了。
    想当初，一个小金钟就闹得仙家鸡飞狗跳，更别说这种大家伙。
    岳川选择的是另一种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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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5章

    水流从几百米高空冲击发电机，动静太大，方向也不好控制。
    毕竟，水流的落点是个玄学。
    有时候顶风飘十里，有时候顺风还沾衣。
    真要一阵风吹来，随机在仙家范围内降一场瓢泼大雨，时间久了人心惶惶。
    而且，水流落点不可控，导致发电不持续，输出效率差。
    最终，岳川选择了在水池中建一座水塔。
    水灌入水塔中，然后通过水塔底部的若干个排水孔制造强力水流冲击，通过这种稳定、持续、可控的水流进行发电。
    只要多制造一些储存水的法器，派几队飞禽精怪三班倒，保持水塔始终在高水位就行了。
    考虑到飞禽精怪生活习性，白天其他鸟类，晚上猫头鹰。
    简直完美！
    如果思维再打开一点儿，飞禽精怪都不要了。
    直接设置一个类似水排的机关，只需要一丁点动力，就能保持不断运转，然后不断带动螺壳法器从低处向高处运动，源源不断汲水、灌水。
    输出的电力直接用掉，或者灌入雷霆勾玉。
    以后仙家又多了一种能源。
    对于紫霄门修士而言，这就是修行资源。
    什么洞天福地，什么灵泉灵脉，跟发电站比起来屁都不是。
    不是天上的闪电用不起，而是发电站更有性价比。
    岳川越想眼睛越亮，越想思维越开阔。
    他拿出纸笔，唰唰唰抄录一篇文章。
    “来来来，你看看这个，要不要试一试！”
    岳川写的是穆天子琢磨出来的“雷霆铸体”功法。
    这老家伙研究周厮和螯丁，钻研出这么一个通过雷霆之力锤炼肉身的方法。
    周厮和螯丁虽然是域外蛮神，可毕竟是天生地长，而且确确实实通过雷霆铸造出了血肉之躯。
    而且是强大的血肉之躯。
    至少在后来的神话故事中，这俩哥们都混成了神王，所有神里面最能扛能打的。
    穆天子拿它俩做研究，还真搞出了一些门道。
    他的躯体历经四百年金刚不坏，而且生机磅礴，远超常人。
    如果不是不死药的力量从中作梗，穆天子早就复活了。
    胡二看了一遍功法，满眼都是“以雷霆之力合自身精气”，说白了就是引雷霆入体。
    胡二一个头两个大，两个头四个大，差点变成九头狐。
    “师父，这个……这个功法……”
    岳川信誓旦旦说道：“放心吧！这个功法绝对没问题，淬炼身体效果杠杠的！我知道一个人，练过之后死了四百年了，还跟活着的时候一样。”
    胡二本来就心中惴惴，不敢尝试，听到岳川这话，膝盖差点砸在地上。
    “师父，那个人……是怎么死的呢？”
    岳川一脸随和的说道：“乱吃药，毒死的。”
    胡二觉得，在雷劈死和药毒死之间，自己也会选择后者。
    吃药好歹能保留一个全尸，不耽误转世。
    这还要被雷劈，渣渣都不剩，做鬼都不成。
    岳川再次把雷霆铸体的功法推了推。
    “你试试，说不定有什么不一样的效果。”
    “师父，我……”
    “万一成功了呢？你就是开宗立派的祖师爷了！”
    “可师父，不还有万九九九九吗？”
    “怕啥！保准你没事！”
    如果直接让胡二拽着发电站输出的电线，肯定会出问题。
    可如果是从雷霆勾玉中抽取电能，可以精确控制输出的电流，这就不一样了。
    就好像手搭着220伏电线和摸着七号电池一样。
    岳川直接拿出一个准备好的雷霆勾玉。
    “你试试！”
    胡二本能的接过来，可是刚入手，一道静电炸响。
    胡二浑身一哆嗦，本能的想要抛出去。
    可是看到岳川鼓励的目光，胡二又紧紧抓着雷霆勾玉。
    “我……我试试！”
    刚刚说过要做出改变，不能让师父失望，自己不能言而无信啊。
    而且，胡二相信师父不会骗自己。
    就算骗自己，那也一定有师父的理由。
    自己愿意为仙家做出牺牲。
    想到这儿，胡二抛下所有的顾虑，再次温习一遍“雷霆铸体”。
    随即盘膝坐下、无心朝天、双手虚抱一个浑圆。
    滋滋！
    一道雷霆之力从掌心中绽放，精确的弹在十指上。
    胡二浑身一颤，本能的就要逃走。
    可他还是收摄心神，战胜心中的本能，敞开心扉接纳雷霆。
    十指连心。
    雷霆之力瞬间抵达心脏。
    胡二只觉得心房麻痹，脑子里也轰隆一震。
    身体就像一个装满水的皮袋子，现在，被大锤狠狠一砸。
    胡二觉得自己四肢百骸同时酥麻。
    仿佛某种特殊的枢纽被打开，身体出现前所未有的感觉。
    “这……”
    胡二惊呆了。
    他的意识已经从眼耳口鼻转移到元神，通过元神视角居高临下观察自身。
    只见十条头发丝粗细的电弧从雷霆勾玉中涌出，顺着双手十指进入心脏，然后融入血液，泵入四肢百骸，眨眼间循环到身体每一个角落。
    胡二默念口诀，通过精神意念引到雷霆之力，令其按照功法，锤炼自己的身躯。
    进入身体的雷霆之力并没有立刻消失，而是凝成一条条丝线。
    这些丝线不断勾拉提引，在体内勾勒出一个个图案，然后图案不断扩大，向四面八方蔓延。
    等等……
    胡二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这……
    这不就是纺织嘛。
    之前一直在跟着南郭离学习百宝袋以及其他空间法器的制作。
    这自然少不了学习《帛术》。
    南郭离最擅长的就是刺绣，生前制作的绣品更是冠绝天下。
    胡二还记得姐姐的愿望，那就是能获得一个南郭离的绣品。
    眼下，南郭离已经离世，这个愿望注定不能达成。
    所以胡二有空就苦练刺绣，想要达到南郭离生前的水平，亲手实现姐姐的愿望。
    真要说起来，他的手艺也算不错了。
    用南郭离的评价就是，即便放在刺绣高手如云的姜国，也能跻身前十之列。
    然后……
    “这个功法的构思是不错，但刺绣的手法太粗劣了吧？”
    “这个花纹，如果用南郭先生教导的针法，能节省三分之一的步骤。”
    “还有这个，明明可以做得更好。”
    “这功法不就是以雷霆为线，在体内制造法阵嘛。”
    “简单！”
    “我已经学会了！”
    “我还可以把它改良一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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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6章

    “师父，这个功法真是神奇，除了可以用雷霆之力锤炼自身血肉筋骨，还能构筑防御大阵强化自身，甚至能在体内搭建起类似经脉的特殊通道。”
    岳川对修行功法不是太了解，他只知道雷霆铸体很好、很强大。
    是穆天子深入研究了西方两个未来神王的身体，结合华夏修行功法创造出来的奇术。
    但是，具体好在哪，岳川是一问一个不吱声。
    听了胡二的讲解，岳川总算理解了。
    “你的意思，这个功法有三大功效，除了淬炼身躯，还能强化身躯，改造身躯？”
    胡二重重点头。
    “淬炼身躯，使用雷霆之力令身体焕发生机，效果与惊蛰很相似。”
    惊蛰雷电的力量，岳川深有体会。
    紫霄门筑基需要用到这个。
    吉吉猴王进化用的也是这个。
    雷电主杀伐、毁灭。
    惊蛰雷电却是唯一的例外。
    岳川说道：“这都是雷霆之龙的功劳，它驯服了雷霆的狂躁，令其变得中正平和、温醇绵柔，若是没有它，贸然吸收雷霆之力有害无益。”
    胡二心中诧异。
    没想到，那个连人话都不会说的小家伙这么厉害。
    随即胡二想到一个问题。
    “师父，这套功法和那个雷霆之龙……”
    “这是为它量身打造的功法。”
    岳川没有说谎，还真是这样。
    雷霆之龙因为这套功法被反复折腾五千次。
    现在，一切不一样了。
    雷霆之龙之前承受的所有苦难，都成为它开宗立派的资本。
    雷霆铸体的功法，几乎适用所有血肉之躯的生灵。
    哪怕修炼不到穆天子那种长生不老、金刚不坏的程度，至少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胡二，你的意思是说，第一层次使用雷霆之力淬炼身体、焕发生机，可以令人脱胎换骨？”
    “没错！持之以恒修行的话，返老还童不在话下。只是操纵雷霆之力梳理身体对精神意念要求很高，寻常人没有这种心志，很难精准操控雷霆之力，而且是同时操控十道雷霆之力。”
    岳川瞬间懂了。
    锤炼身体看似简单，实际上也很简单，只要能心分十用就行了。
    胡二出身的青丘狐族原本就擅长术法，精神意念强大，九尾天赋能同时施展若干数量的法术。
    比如狐火，三尾狐施展，同时出现四团狐火，六尾狐施展就是同时出现七团狐火。
    这是青丘狐的天赋。
    再加上胡二修成元神，精神意念进一步提升，心分十用是小意思。
    普通人却没有这种本事。
    原本就精神意念弱小，操控一道雷霆之力在体内游走都很难。
    首先是没有内视，全凭感觉，雷霆之力游走路线可能出现偏差。
    其次是精神力有限，修行一段时间就精神耗尽，无以为继。
    最后是要承受雷电在体内游走时出现的各种异样感觉。
    就好像织毛衣。
    胡二同时织十根，又快又好，几乎不出现任何差错。
    普通人只能织一根，经常走错线重来就算了，还干干停停，时不时地还得休息几天养工伤。
    双方的效率，根本没法比。
    岳川失望的叹了口气。
    “还以为能像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横练功夫一样，在全民中普及开来呢。没想到修行条件这么苛刻……”
    何止是苛刻。
    简直变态！
    这比左手画圆、右手画方难了不知多少倍。
    寻常人想靠水磨功夫把第一重修炼成功，怕是大半辈子过去了。
    胡二问道：“师父，金钟罩我明白，可这个铁布衫是什么？”
    仙家有一个小金钟法器，其中附带的金钟符非常有用，所以胡二对金钟罩有所理解。
    岳川立刻讲解了铁布衫的概念。
    胡二顿时一喜，“对对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师父，这十股雷霆之力在体内不断交织，形成防御，不就是您说的铁布衫、金钟罩嘛！”
    啊？
    岳川愣了一下。
    不过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按照胡二的说法，血肉之躯锤炼完毕后，用雷霆之力在体内交织出一层层防御。
    心肝肠胃大脑之类脆弱的部位，全都被雷霆之力保护起来，而且这种保护不止一层，而是可以不断堆叠。
    “师父，这东西就像编织甲胄一样，把身体里里外外都防御起来，而且不同部位结合起来，令身体内外无懈可击。修炼到极致，就像身上穿了铁布衫，体表套了金钟罩。外界的寻常攻击和法术都无法伤害到自身。”
    “这么厉害？”
    岳川忍不住看了一眼功法。
    之前看上面就是各种行气运劲发力的路线、方向等，也不知道最终整出的是什么玩意儿。
    没想到，是用能量在体内构筑防御结界，把自己全身各处保护起来。
    岳川突然想到一个词。
    “这……难道是护身罡气？”
    修仙小说中经常出现这个词，但岳川一直无法理解，这是什么玩意。
    现在岳川终于明白了。
    胡二喃喃自语：“护身罡气？那个太简单，也太低级了，跟雷霆铸体没法比。护身罡气只是战斗时用来防身的，雷霆铸体产生的层层防御，能锁住自身精气神和其他能量，降低气血损耗，减缓衰老，而且能防止外界有害的能量侵蚀，非常强大。”
    岳川已经见怪不怪了。
    穆天子倾注心血打造的强大功法，如果只是护身罡气的水平，那就说不过去了。
    岳川问道：“你说的搭建类似经脉的通道是什么意思？”
    胡二没说话，而是袒露出自己的右臂。
    岳川正疑惑中，却见到胡二皮肤下流过一道莹莹的蓝白色光芒。
    刚开始岳川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仔细看去，确实有一道能量在胡二臂膀中快速流过。
    “师父，我刚开始修炼时，还要吐纳灵气，冲击经脉，否则无法修行。雷霆之力却不一样，它不依靠经脉流动，而是自成一路。也就是说，即便传统上被定义为‘修炼废柴’的精怪，或者资质不好的精怪，也能通过这个功法快速提升。”
    岳川大惊，“那岂不是以后没有废柴流了？”
    胡二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如果雷霆之力有了一定火候，还能反过来帮助自身冲击经脉，两种修行方法相辅相成，确实没有废柴一说了。”
    岳川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世界上，天才终究是少数，甚至屈指可数，大部分人拿的都是废柴流剧本，更惨的是连剧本都没有的废柴。
    而雷霆铸体，是所有废柴通用的，逆天改命的锁钥。
    岳川一拍大腿，“这部功法，功德无量啊！”
    岳川再一跺脚，“穆天子糊涂啊，竟然将其尘封墓中。”
    岳川又一拍手，“还好，此物与仙家有缘，落到咱们手中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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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7章

    经过胡二的深度解析，岳川逐渐明白了雷霆铸体的玄妙之处。
    激发身体潜能，锤炼血肉筋骨。
    这是物理意义上的提升强化。
    在身体内外构筑“铁布衫”和“金钟罩”。
    这是玄学意义上的提升强化。
    雷霆之力取代经脉在体内单独行走，等同拥有了两套功法，两套动力系统。
    除了修炼速度上的提升，还有一个隐藏功能。
    哪怕血肉之躯某一部分功能重创，甚至瘫痪，依旧能维持身体正常运转。
    省流的说就是：血条厚、防御高、回血快。
    这三个属性单拎出来，每一样都很强大，三个凑到一起，更是天生的乌龟。
    穆天子有多渴望长生，这个功法就有多牛掰。
    最令岳川看重的还是它不需要天地灵气这一点。
    华夏的天地灵气是逐渐枯竭的，一点点进入到末法时代。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几乎没有了天地灵气的存在。
    就连出马仙，也舍弃了深山老林，进入世俗中积攒香火，寻求提升。
    如果上辈子的世界里有“雷霆铸体”功法，会是什么场景？
    家家户户有插座，人人24小时手机不离身。
    一边刷抖音，一边修炼，不断强化身体素质，返老还童再加延年益寿。
    这是什么场面？
    到那时候，恐怕电力会成为全世界最重要的能源，也是最重要的修行资源。
    岳川越想越激动。
    “胡二，你好好修行这门功法，认真研究其中的奥妙，然后把你的心得体会分享给其他仙家成员。凭此一项，你也能混个‘子’的称号。”
    “子？什么子？”
    “胡子！”
    话一说出口，岳川就感觉到不对了。
    因为上辈子的世界里，东北真有“胡子”。
    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胡子，而是指土匪。
    胡二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和上唇，眼珠子里满是疑惑。
    “师父，我这面相，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很帅，非常帅！”
    “那胡子是……”
    “胡子的事儿以后再说，现在先把雷霆铸体这个修行之道捋顺了。”
    胡二只能按下心中的疑惑，等待岳川发话。
    岳川拿出纸笔，开始涂抹起来。
    “这样！功法咱们有了，雷霆勾玉咱们也有了，发电站……哦，发电大阵咱们也有了，接下来就可以在仙家中挑选成员，赐予功法，促进它们修行，然后进一步完善功法。”
    “对了，咱们得把修行的标准制定一下。比如雷霆铸体三大功能衍生出的流派，每个流派循序渐进的层次，雷霆勾玉的大小、尺寸，蕴含雷霆之力的数量，输出的雷霆之力的强弱。还有发电站的规模、选址……”
    上辈子时，岳川受够了安培、伏特、焦耳之类的单位，这辈子，终于轮到自己制定规则了。
    而且是从源头上制定规则。
    制定的都是等同于“气海”、“丹田”、“经脉”、“穴位”的词语。
    是修行之路的起点，更是修行之道的根基。
    岳川心中那叫一个激动。
    两世为人，岳川太明白“雷霆铸体”功法的潜力了。
    单是不依靠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这一点，就足以秒杀其他所有。
    再加上不挑资质，废柴也能修炼，更是广大平民的福音。
    岳川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名词。
    但是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太合适。
    这是无比神圣庄严的时刻！
    自己不是开宗立派，而是更高端的开源。
    没错，开万法之源。
    “等等，玩雷法的不是还有紫霄门吗！”
    岳川立刻拿出自己私藏的紫霄门功法，然后与穆天子的功法认真比照起来。
    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
    紫霄门的功法，隐隐约约透着穆天子“雷霆铸体”的影子。
    只是紫霄门误入歧途。
    他们深受传统天地灵气修行那一套的影响，脱不出气海丹田、奇经八脉、符箓咒术的范畴。
    虽然有一定的创新，但仍属于旧瓶装新酒。
    岳川直接改天换地，重新开辟一条赛道。
    “不过，紫霄门功法中有很多词汇可以借鉴，可以让人们快速理解，快速上手，快速提升。”
    想到这儿，岳川开始了中译中，从紫霄门功法中挑选自己用得到的字词句。
    一边抄，一边询问胡二的意见和看法。
    岳川也发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道理。
    胡二是一个非常不错的磨刀石。
    如果没有胡二，岳川怕是傻傻的修大坝、造水库，搞水力发电去了。
    “胡二，发电大阵这一块，你还有什么好的想法吗？”
    经过岳川的讲解，胡二已经大致明白了发电站的工作原理。
    除了通过炼器的手段，增加各种机关的强度，也没什么好的建议了。
    看到胡二摇头，岳川又问道：“那么，你觉得发电大阵布置在哪呢？”
    胡二愣了一下，“师父，为什么要布置在外面？”
    正在抄书的岳川愣了一下。
    他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胡二。
    “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
    “师父，我之前不是一直在负责空间法器的制作吗？比如玄工业制品的陶器、瓷器、铜器。现在师父又拿出一种小天地的搭建方法，同样的空间中，我们能开辟的空间更加广阔。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把发电大阵设置在法器中，如此一来，简单、便携。”
    啪嗒……
    岳川手中的笔掉了下去。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字——卧槽！
    岳川恨不得把自己的脑子格式化掉。
    经验主义害人，固有的观念害人。
    发电站为什么一定要建在外面？
    建在空间法器中不行吗？
    就像穆天子那样，直接开辟一个小天地，埋到地底下。
    他能做，自己也可以啊！
    “胡二，你说得对！没错！就是这样，哈哈哈，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岳川激动地拿起笔，想要继续抄写。
    可是手上不受控制，歪歪曲曲的写错了几个字，岳川直接放弃。
    写个锤子。
    不写了！
    先庆祝庆祝再说！
    胡二说得很对。
    既然能制造空间法器，那就把发电站设置在空间法器中。
    如此一来，隐蔽、便携。
    而且没有噪音。
    构造上优化一番，完全可以把这东西做成永不枯竭的能量源。
    想想吧。
    仙家推出的无限能源法器。
    它只有一个充电宝大小，铜制品会重一些，但也不会太离谱。
    这样的小东西，输出功率相当于一个发电站。
    最重要的它是永动机，能源源不断输出电力。
    它能做多少事？
    又能给个人和整个天下带来多少改变。
    岳川麻了！
    就像是含着花椒摸电门。
    浑身上下，周身内外，哪哪都麻，哪哪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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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8章

    上辈子的世界里，制约人类社会发展的，是能源。
    一个是能源的获取，一个是能源的储存。
    人类获取能源的手段有很多，但是除了核聚变，有一个算一个，都非常低级。
    人们调侃说：科学的尽头是烧开水。
    茹毛饮血时代，人们用柴火烧开水。
    工业革命时代，人们用煤炭烧开水。
    原子能时代，人们用原子能烧开水。
    燃料高端大气上档次不少，但本质没有任何改变。
    除此之外就是能量的储存。
    其他技术日新月异，电池技术却屡遭瓶颈，从来没有什么本质上的突破。
    手机有续航焦虑。
    小电驴有续航焦虑。
    新能源汽车还有续航焦虑。
    本质上都是能量储存没有解决好。
    岳川这里呢？
    雷霆勾玉。
    还没鸡蛋大，能储存一道闪电的能量。
    虽然这玩意造不出来，可就算万分之一属性的仿品，放在上辈子的世界里也是独步天下了。
    岳川看过一个科普文章。
    说是，一道闪电蕴含的能量够10万户人用电一个月。
    按照这个数据来算，岳川眼下制作的仿品雷霆勾玉，如果充满的话，能够10户人家一个月的用电量，或者一户人家一年的用电量。
    然后，岳川还掌握了永动机式的发电站。
    生产、储存一条龙。
    再加上雷霆铸体功法，连消费终端也给打通了。
    产销一条龙。
    最关键的，雷霆铸体功法还能快速提升实力、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甚至能窥见长生。
    谁能拒绝？
    谁不是趋之若鹜？
    单凭这一点儿，仙家在百家争鸣中，绝对要占据第一把交椅。
    精怪怎么了？
    鬼物怎么了？
    核心技术，仙家掌握。
    孤立精怪，打压异类？
    还不知道谁制裁谁呢！
    “师父，您怎么了？”
    胡二发现岳川的不对劲。
    在一起这么多年了，师父从来都是气定神闲、古井不波，一副天下大势尽在掌握的姿态。
    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师父一而再、再而三的失态。
    胡二忍不住想到，师父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回过神的岳川哈哈一笑。
    极力压制住嘴角的上翘。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变成歪嘴龙王的倾向。
    没办法。
    太兴奋了！
    一想到这整套技术的前景，岳川就想叉着腰大笑三声。
    这么好的东西，就落在自己手上了。
    穆天子啊穆天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岳川很快就放下心中最后一丝愧疚。
    这么好的东西，埋在陵墓中，只会消失、湮灭。
    只有在自己手上，才能发光发热，造福世人，造福这方天地。
    岳川转向胡二，问道：“眼下还有一个事儿，你说，咱们是搭建电线杆儿，通过导线把电力输送出去好，还是用雷霆勾玉做换电好？”
    上辈子的世界里，电力运输都是用的电网。
    在这方面，华夏的技术独步天下，特高压技术放眼全球都没有对手。
    岳川本来想直接借鉴过来的，但是考虑到两个世界的不同，他打算先征询一下胡二的意见。
    后者想了想。
    “师父，您说的这个电线杆，还有电网，肯定造价不菲吧？”
    岳川点头。
    他之前还有一件事，想干而没有干，也是类似的困难。
    铁路。
    铺设铁轨的造价太高了，而且钢铁是稀缺资源，直接铺在外面，有被盗的风险。
    所以岳川一直没有把火车拿出来，反而在吴国发展了铁索连舟的水船。
    电线杆、电缆线，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配套设施，也都是不小的开支。
    真要修筑起来，花费何止是天文数字。
    雷霆勾玉多好，直接换电，简单方便。
    但是胡二避开这个，说起另一件事。
    “师父，电网输送也好，勾玉换电也罢，都是谁负责呢？如果负责的人不同，咱们选择的方案也应该做出调整。”
    岳川问道：“什么意思？”
    “师父，如果雷霆之力是世俗国家负责，那么就让他们去修筑电网，如此一来，肯定是达官贵人最先享受到电网的便利，贫民百姓根本没机会接触电力。而且不止当下，再过几十年上百年还是一样。等到富人延寿百年，甚至两百年，穷人已经过去七八代了。”
    岳川点了点头，沉默不言。
    这种现象很正常，在正常不过了。
    “你继续说。”
    “好的！”胡二点头道：“除了国家内部的贫富差距，还有大国与小国的差距。大国国力强大，肯定能修筑更多的输电网络，但是小国国土面积狭小，能更快完成对国土的覆盖。如此一来，必定会造成数量和质量的交叉，传统的大国、小国和强国、弱国会发生改变。”
    这倒是岳川没想过的。
    如果真的开放了雷霆铸体的修行方法，必定会在各国掀起修行热潮。
    就像之前《马政》对骑兵的变革性影响一样。
    雷霆铸体会令各国在民间搜刮优秀人才，为其提供资源，保障其修行。
    凭借修炼，很多人会出人头地、改变命运。
    很多传统意义上的小国，也会因此崛起。
    这时候，胡二幽幽问道：“师父，您真的愿意向全天下开放雷霆铸体功法吗？或者，您愿意现在就开放吗？”
    胡二跟岳川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再加上洞悉人心的本能，胡二比任何人都了解岳川内心深处的想法和打算。
    造福天下是肯定的。
    但那是主宰天下、掌控天下的前提下。
    现在的仙家还太弱小了。
    就算公开了雷霆铸体，仙家也吃不到什么好处。
    胡二站起身，一撩衣摆跪倒下去。
    “师父，依徒儿之见，雷霆铸体之法应该秘而不宣，至少最近百年应该只在咱们仙家内部流通。等咱们仙家在这块站住脚、稳住优势，再考虑向外传播。”
    “如果师父另有打算，想要打破天下各国的平衡，令群雄竞争，消耗其人力、物力，直接公开，是最好的选择。此消彼长之下，百年之后，依旧是我仙家独大。”
    “如果这两个都不是师父的打算，徒儿还有第三个建议。”
    【阳了，难受死了，比去年更严重的反应。水泥糊鼻孔，火炭烧眼珠。整夜整夜无法入睡，一晚上用掉三卷纸。简直了，身体要擤空啊。大家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没事别出门了，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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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9章

    “第三种方案？”
    岳川看了一眼胡二，眼底闪过一丝异色。
    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世人夸赞。
    但曹植打小就浸淫诗书，而且有老爹和兄长的熏陶，七步成诗也算是厚积薄发。
    胡二呢？
    昨天听到雷声还在钻桌子，一辈子都没接触过雷电。
    发电站、输电网络、储能设备，包括雷霆铸体，也都是刚接触不久，连一个小时都没有。
    可是就这短短片刻时间，胡二给岳川提供了一个又一个突破性的发电站设计方案，又拿出输电网络的上中下三策。
    这叫什么？
    经验？
    扯淡！
    这叫天赋！
    天生自带的特殊品质。
    这东西教不会、学不来，都是天生的。
    岳川呵呵一笑，好奇地问道：“我没教过你这些吧？”
    胡二跟着笑了起来，“徒儿在这儿跟着南郭先生学了一点儿，又在科尔沁跟着赵氏、魏氏、韩氏的家臣们学了一点儿，再加上自己琢磨，所以有了点儿心得。”
    岳川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心术权谋这种东西，都是天生自带的。
    都说狐族狡猾，就是因为这个。
    在这方面，人也差不多。
    很多东西都是与生俱来的，只是人的成长环境扼杀了这一天赋。
    刚正不阿、忠贞孝直，说白了都是在扼杀人某方面的天赋。
    整个社会，身边每一个人都在告诉大家，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唯一能使用心术权谋的，就是帝王，所以也被称为帝王术。
    其实纵观历史，千古一帝只手可数，绝大多数都是手段平庸的帝王。
    可是臣子、百姓根本不懂心术权谋，所以映衬得帝王还算合格。
    这其中稍微出来一个离经叛道的，就很容易成为权臣。
    帝王政治，从来不是帝王有多么优秀，而是强行压低了全民的心智、天赋。
    不能让一个人伟大，那就让全体变平庸！
    明明后者比前者艰难亿万倍，但人类数千年来总是乐此不疲。
    岳川再次看了胡二一眼。
    这家伙完全没有接触过输电网络，张嘴就能说出“引天下群雄竞争，消耗其人力、物力，为仙家争取百年发展机遇”。
    如果好好栽培一番，肯定也是治国栋梁。
    岳川收起心中的心思，略有些期待的问道：“胡二，你的第三策，是什么呢？”
    胡二拱手回答说：“师父，我们仙家一直隐遁世外，不曾真正入世。阿姐在姜国以稷下饭庄为掩，黄师兄在姜国以国相为饰，其他同门也都未曾光明正大行走在人间。如果雷霆铸体之法好好规划，可以成为我们仙家入世，融入人间的契机。”
    什么？
    岳川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胡二之前出的那两个计策，虽然很不错，但格局上终究小了点儿，太执着一城一地的得失。
    这与岳川“星辰大海”的构想背道而驰。
    但是第三策，直接拔高了数个境界。
    仙家入世，这是岳川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
    不是不敢，而是时机未到。
    眼下仙家成员还都是依托在土地庙、城隍庙、河神庙、长生天庙周边修行。
    世俗世界对它们的存在，也是心照不宣。
    颇有种“子不语”的感觉。
    这其中，接受程度最高的应该是姜国。
    因为岳川长时间潜移默化的宣传，姜国从上到下，对精怪和鬼物接受程度都很高。
    城隍庙“显灵”治理各种不文明行为，导致姜国人明白“举头三尺有神明”的道理，已经达到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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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0章

    乡村中使用蝗虫除草、马蜂除虫，大大节省人力。
    他们还期待土地庙能多出点好用的精怪，进一步改善生活。
    其次是吴国的水运。
    在这种巨大的利益驱使下，谁会傻不拉几的反对水族精怪？
    中原地界之外，仙家相对高调一些。
    七河之地原本就是妖魔横行之地，人们对妖魔鬼怪的接受程度比较高，仙家虽是精怪、鬼物，但它们不吃人，还把人族从妖魔鬼怪巢穴中解救出来。
    救了他们小命之后，还给他们分发土地、房屋、种子、农具。
    怕他们吃不饱给他们粮食，怕他们冻死给他们煤油炉取暖。
    这种大恩大德，七河之地的百姓除了做牛做马，还能怎么回报？
    谁敢在七河之地说一声仙家的不好，老百姓第一个不答应。
    鲜虞之地也差不多。
    鹿灵、狼灵、羊灵它们经营了数百年，鲜虞诸国根本就是它们一手创建起来的，鲜虞诸国的百姓也都是它们的忠实信徒。
    鹿灵它们集体投靠仙家，下面的百姓跟着磕头呗。
    不过……
    无论华夏圈子内，还是华夏圈子外，仙家都是低调的存在。
    仙家的存在并不算光明正大。
    无论岳川还是其他仙家成员，都在有意无意的隐藏自身存在。
    岳川突然问道：“我们做幕后的掌控者，这样不好吗？”
    胡二摇头说道：“师父，我还记得当初您说过……”
    胡二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来。
    他一边吐气，一边扬起手。
    “仙嘛，首先是有强大的实力，可以自保，不受任何折辱；其次是有悠长的寿命，可以看日升月落，天地沉浮；最后是超脱世间万物，不受任何约束，享受大逍遥、大自在！”
    恣意飞扬，激情洒脱。
    一股无形的光辉仿佛要从胡二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中喷涌出来。
    岳川也听得心潮澎湃。
    做人就是这点不好。
    以前随随便便吹过的牛，被人家记住了。
    更关键的是，人家还把这些话当成了人生格言、座右铭、至高信仰！
    大黄是这样，赵无恤是这样，胡二也是这样。
    “大逍遥……大自在啊……”
    岳川叹息一声。
    他终于明白胡二想说什么了。
    隐藏在幕后掌控天下确实舒服，可是逍遥吗？自在吗？
    胡二再次一撩衣摆跪了下去，重新拱手说道：
    “师父，眼下也就姐姐和黄师兄他们少数几个仙家成员逍遥、自在，但是其他仙家成员依旧见不得光，只能在黑暗中、隐蔽处蜷缩着。”
    “师父同时经营人间和仙家，虽然在仙家投入更多，但人间底蕴深厚，仙家根基薄弱，长此以往，双方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就拿玄工业制品来说，我们仙家只能以赵无恤的名义出售，却不能以自身名义出售。以后仙家再有什么更好的东西，依旧要假托他人之名。”
    “这次雷霆开源立道是一个千载难逢……不，万载难逢的机遇！我仙家完全能以此为源、以此为道。仙家有了立世根基，师父您的地位也能再升一升。”
    岳川笑了。
    “油嘴滑舌，你说，为师的地位还能怎么升，升到哪里去？”
    胡二认真说道：“师父可为雷霆之道道祖！”
    岳川浑身一震。
    道祖！
    按照洪荒流小说的设定，那就是比肩三清，甚至鸿钧？
    众多修道者，虽然修行功法不同，但往上追溯，基本都出自阐截二教，这两教又都是师从鸿钧。
    而雷霆之道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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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1章

    这玩意与丹田气海、奇经八脉那一套完全是两个路子。
    它完全不依赖天地灵气。
    而且它有非常强大的拓展能力。
    修道有炼器？
    你看看五花八门的电器，好用不好用？
    电磁炮强不强？
    修道有炼丹？
    我还有电饭煲、电水壶呢。
    修道有幻术？
    是电脑显示器不亮，还是AR不真实？
    修道有傀儡术？
    呵呵，你知道什么叫天网吗？
    修道有秘境？
    虚拟现实技术了解一下。
    胡二说岳川是雷霆之道的“道祖”多多少少有点个人情绪，为了推销自己的策略，对岳川强行吹捧。
    但岳川明白，自己真的可以当“道祖”。
    因为上辈子生活的世界，完完全全就是基于电力的文明。
    自己成为道祖，最大的优势就是自己知道电力的应用、发展、前景等。
    这一点儿上，自己和洪荒小说里的鸿钧差不多。
    别问这些知识都是哪来的，你就说能不能用、好不好用。
    而且，修道最大的弊端就是，对资质要求太高、太苛刻，九成九的人没有修行天赋，只能成为最底层的存在。
    雷霆之道不一样，它不挑资质，只要是活的，都能修行。
    人可以！
    精怪也可以！
    甚至普通的动物都可以！
    只要拥有血肉之躯就行。
    这注定是一个普通人的修行之道，一个全民的修行之道。
    就像上辈子的世界里，人们能用五毛钱购买一度电一样，每个人都能享受得起。
    就算交不起电费的人，也能享受到路灯的光明。
    两节电池就能听一个月的广播，随时了解天下大事。
    这个世界的生灵将比上个世界更幸福。
    因为这个世界的电力更加廉价，几乎没有成本。
    每个人，每个生灵，都能享受到雷霆之力的好处。
    想到这里，岳川拳头紧握。
    鸿钧的道，自己没享受到。
    但是自己的道，要让每个生灵都沐浴到。
    胡二见岳川沉默不语，脸上不断阴晴变换，还以为自己的提议被否决。
    于是他再次拱手，提高声音说道：“师父！弟子以前断然不会生出此等非分的念想，但是刚才，弟子第一次直视雷霆、面对雷霆，引雷霆入体。弟子瞬间醒悟，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这世上是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哪怕血脉深处的记忆、灵魂深处的恐惧，都是可以战胜的，可以磨灭的。因为我们是仙家，我们追求的是大逍遥、大自在！”
    “我们狐族的祖畏惧天雷，畏惧雷劫，将雷劫视为生死大难，然而事实呢，截然相反！弟子现在要做的就是重塑子孙后代对雷霆的记忆，让它们明白，它们的祖先从畏惧雷霆，变成掌控雷霆！”
    “师父若不愿意做道祖，那么，弟子来！”
    胡二这话说得无比坚定。
    一道道电弧在他体表浮现。
    自从讨封化为人形之后，胡二就已经褪去兽身。
    可现在，胡二皮肤上再次萌发出一层细密的绒毛。
    那不是兽毛，而是细小的雷电能量。
    绒毛不断生长，摇曳摆动。
    胡二举起右手。
    他的声音并不高昂，但一股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威严弥漫开来。
    “人族有先贤燧人氏，取火于天地，传火于人族。我便为妖族燧人氏，取雷霆于宇宙，传雷霆于妖族！”
    “即日起，我胡歌脱出青丘狐族，自立一门、自成一派，以雷霆为道，以入世为路，重现我妖族之名！”
    轰隆雷震！
    也不知是胡二身上的呼唤，还是天地的回应。
    雷声仿佛一柄利刃，破开层层枷锁，岳川脑海中瞬间通透起来。
    燧人氏是人族先贤没错。
    人族也都是依托火发展起来的。
    无论是神话故事，还是考古学上的古猿进化论，人族的发展都离不开火焰。
    人是唯一掌握了火焰的种族。
    用来照明、取暖、加工食物、冶炼武器、烧制砖瓦……
    可以说，人族的文明就是建立在火焰上。
    除了人，没有其他生灵能掌控火焰，甚至无法克服对火焰的畏惧。
    燧人氏是第一个克服对火焰恐惧的人，也是第一个捡起野火的人，更是第一个把火炬传递给同族的人。
    现在，胡二也要做相同的事情。
    他要成为妖族的“燧人氏”。
    岳川喃喃道：“妖族？”
    胡二点头，“没错！青丘古籍记载，在人皇之前，有妖皇，天下万族都是妖族。只是人族掌握了火焰后，自成一脉，褪去皮毛成为人族。我等万族也失去妖族之名，成了精怪。”
    岳川刚要说话，却发现门外露出一个个小脑袋。
    胡二刚才的动静太大了，吸引来了众多仙家成员。
    “师父，胡二师兄犯了什么错吗？”
    “怎么要罚跪了？”
    “咦，胡二师兄，你这发型真不错，哪弄的？”
    “胡二师兄这是要渡劫了吗？”
    一群小家伙克服对雷霆的恐惧，瞪大眼睛看着胡二，脸上满是忧心忡忡。
    岳川摆了摆手，“别瞎想了，都过来吧！”
    众成员纷纷放下担忧，簇拥到门槛处。
    没办法，土地庙太小了，容不下那么多人。
    黄胜男抱着黄二一走了过来。
    众成员纷纷让道。
    黄胜男习惯成自然的跨过门槛，笑着看向胡二。
    “师父，这是怎么了？刚才怎么那么大的动静，现在又这么大的阵仗？”
    岳川指了指小庙里的蒲团，示意黄胜男坐下。
    很快，白家老太太也带着三个孙子来了。
    老太太也跨过门槛，在蒲团上坐下，三个孙子则乖巧的侍立在门外。
    岳川向外瞄了一眼，随即招手说道：“大灰，进来，坐！”
    小老鼠听到这话顿时浑身一震，随即激动的向岳川磕头，起身后麻利的翻过门槛。
    岳川拿出一个蒲团，示意大灰坐下。
    随即，岳川又拿出一个放在旁边。
    众仙家成员纷纷看了过去，眼睛中浮现出疑惑、震惊，以及渴望。
    虽然只是一个蒲团，一个寻常普通的蒲团。
    但这象征着地位。
    在仙家的分量！
    这个蒲团，会是谁的呢？
    （这是第985章，在这里留下签名抽奖吧，奖品为：【985通知书】、【土地庙的蒲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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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2章

    众人盯着第五个蒲团，心思百转，猜测这会是谁的位置。
    黄胜男在土地庙中有一席之地，那是理所当然。
    入门最早，而且一直以来都负责黄家乃至整个土地庙的打理，从开荒种地到养猪喂鸡，还有植树抓鱼等等。
    黄家所有老老少少也都是她在管理。
    壮丁进入姜国、伊犁、科尔沁等地修路、筑城、守庙，老的在家调教后辈，闲了做些陶器、雕版，小的就是努力读书学习、修行、制陶、做雕版。
    大黄、黄二不在的时候，她就是黄家的核心了。
    有一个蒲团很合理。
    毕竟以前黄家在庙里占了四个蒲团呢。
    胡二那边也差不多。
    入门最早，而且出身青丘狐族，有众多弟弟妹妹。
    后来又接手瓷器烧制、法器铸造，玄工业就是他一手打理。
    还经常带着五鬼外出经商，给土地庙淘换资源，在岳川的授意下一手扶持起赵无恤威震华夏的神话，更是帮助其在科尔沁站稳脚跟。
    不说外面，这么长时间以来，仙家的饭食都是胡三胡四负责。
    吃人嘴软，光是这一点，众人也不能说胡家的不好。
    胡二占一个蒲团理所当然。
    严格来说，白家老太太不算仙家成员，它的四个孙子才是。
    但白家老太太到土地庙之后一天都没闲着过。
    不是在种菜就是在种树。
    每天天不亮就跑到园圃里，用法术催生草木生长，夜深人静还在研磨药材。
    仙家成员谁没有个小毛小病的，就算身体倍棒，难保不会磕着碰着。
    对于郎中，大家都敬着。
    白家老太太有一个蒲团，大家都支持。
    一直以来，也就这三位能随意进出土地庙，其他成员多多少少都有些拘谨。
    至于大灰……
    虽然是靠近门槛的位置，但确确实实一个蒲团。
    大灰加入仙家的时间也很早。
    进入仙家之后，一直在铸造工坊。
    每天都要铸造上万枚钱币，很是辛勤。
    后来，大灰又招来了上百个同族，一起铸造。
    大灰这个蒲团完全是用苦劳换来的。
    然后，众仙家成员开始比较起来，看看自己有没有可能成为第五个蒲团的主人。
    然而比了一圈，集体自闭。
    跟黄胜男比资历，根本没得比。
    跟胡二比功劳，也是零头都比不上。
    跟白家老太太比无私，自己怎么能产生这种念头？
    跟大灰比苦劳，还是算了吧。
    自己干的这点活，还不够每天吃下去的饭菜呢。
    然后众仙家成员集体疑惑。
    还有谁呢？
    岳川身边有一个蟾蜍泥塑和一个兔子泥塑。
    两道金光闪过，小金蟾和小玉兔现了出来，一左一右蹲在岳川脚边。
    以它俩的地位，肯定不会惦记地上的蒲团。
    不过，它俩也好奇。
    两个小东西一对眼，随即将目光转向旁边的灵牌上。
    不是精怪，肯定是鬼物了。
    碑王？
    烟王？
    五鬼？
    还是南郭兄妹？
    而且，这个蒲团跟大灰那个靠着门槛的不同，而是非常靠里。
    几乎就在供台边上了。
    就在众成员浮想联翩的时候，岳川蓦地消失在原地。
    土地庙里瞬间寂静。
    随后集体惊呼。
    “土地公怎么走了？”
    “这是去拿狼牙棒了吗？二哥真惨。”
    “该不会是拿蒲团去了吧？”
    众人猜测纷纷的时候，庙内几个仙家成员也左右看了起来。
    大灰不敢与其他大佬们对视，低头哈腰，蜷缩在蒲团上，一副乖巧的模样。
    白家老太太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之前来土地庙，土地公看自己年纪大，让自己坐着。
    所以也就没多想。
    坐，肯定得有个坐的东西是不是。
    这几个蒲团还是自己亲手做的呢。
    可是现在，蒲团有了特殊的含义，白家老太太不敢再坐了。
    它站起身，本能的想要离开。
    可是黄胜男按住了它。
    “老太太，这是要去哪？”
    白家老太太说：“药药药，赶紧回去切药。”
    “不急不急，不急这一会儿。”黄胜男笑了笑，解释说：“一般这种场面，都意味着师父要讲道了，这种事情赶都赶不上，哪能躲呢？”
    白家老太太看了一眼周围，也确实没有能接替自己位置的成员，于是只能作罢。
    黄胜男转头看向胡二。
    两人都明白，第五个蒲团的主人，很可能不在土地庙。
    至于是谁……
    胡二想到了自己姐姐。
    黄胜男想到了大师兄，还有自家那两个。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岳川离开土地庙的下一瞬就出现在了蜀中山神庙。
    一袭紫色衣衫的柳一双手负于身后，胸口急速起伏，鼻翼中的气流咻咻不断。
    在她前方，一条白色的巨蟒正在吞云吐雾。
    那云雾是山中的灵气所化。
    岳川曾经花费五千万香火改造蜀中洞府所在的山体，将其成为合天地造化的洞天福地。
    山中滋生的灵气更是通过地脉汇聚到一起，也就是白色巨蟒所在的灵泉。
    柳一略显不悦的说道：“七妹，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就这么难吗？师父用一座山的资源供你筑基，可是一百天过去了，你一个完整的周天都行不了，你……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修行之中有句话叫“百日筑基”。
    伤筋动骨一百天。
    筑基也是一百天。
    但筑基不是伤筋动骨，而是脱胎换骨。
    令自身筋肉骨骼适应天地灵气，融合天地灵气。
    筑基时间越短，说明资质越好，天赋越高。
    反之亦然。
    蜀中群蟒血脉不凡，天生就能修行，根本没有“筑基”的概念。
    但是不知为什么，小白蛇修行困难。
    这段时间个头长了不少，但修为嘛……
    一个行气周天都做不到。
    换句话说就是，此等资质，笨猪蠢牛，拙劣不堪。
    小白蛇瞪着无辜的眼睛。
    它一口气将灵泉中的灵气吸干。
    可是很快就七窍生烟，灵气丝丝缕缕的冒了出来。
    这家伙就像荷叶一样，哪怕浸泡在灵泉里都不湿身，修行资质差到极致。
    岳川随便瞄了小白蛇一眼。
    后者一阵心虚，嗖的遁入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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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3章

    柳一看到岳川出现，立刻躬身拜下。
    “弟子见过师父。”
    岳川点了点头，“你跟我来一趟。”
    柳一还以为岳川要说柳七修行的事情。
    于是连忙说道：“师父，我知道七妹独占灵泉有些暴殄天物，可是它正在筑基的紧要关头，恳求师父多宽限几天……年，迟些再收回灵泉吧……”
    岳川错愕了一下。
    他之前没关注过小白蛇的修行。
    毕竟有柳家这么多高手调教，小白蛇就是废柴，一千七百年后也能保送成仙，根本不用自己操心。
    可是岳川怎么也没想到，小白蛇的资质这么差。
    几乎泡在灵泉里了，一百天也没能完成筑基。
    典型的光长个子，不长修为。
    岳川忍不住怀疑，难道精华都集中在了其他六个巨蟒身上，糟粕都留在小白蛇这里了？
    还是在蜀中洞府里封印太久，又被施加了延期孵化的法术，生命质量退化了？
    “柳一，我要说的就是小七修行的事情，这里有一个功法，咱们一起参详参详。”
    听到这话，柳一大喜。
    对这个小妹子，她是挠破了头。
    不但她，几个弟弟也都轮番尝试，可小七就是油盐不进。
    他们几个围成一圈盯着小白蛇修行，眼睛都没眨一下，可后者还是毫无进展。
    一群天才，教出来一个废柴。
    找谁说理去？
    柳一都快放弃了，却没想到岳川这里有了解决的办法。
    她顿时心中一暖，感激道：“师父日理万机，竟然还牵挂着七妹的修行，柳一多谢师父！”
    岳川没有解释，挥手拿出穆天子陵。
    “进来再说！”
    柳一也不多想，直接跨了进去。
    岳川向灵泉方位说道：“我们离开一下，你好好修行……算了，你玩去吧。”
    说完，岳川凭空消失。
    小白蛇支起身子，脑袋探出翻滚的云雾。
    粉红的眼珠子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姐姐和师父都走了，它立刻开心的咧开嘴。
    吐了吐信子，它飞速的游向孵化区。
    那里有很多鸡蛋，以及刚刚孵化的小鸡崽。
    看了看毛茸茸的小鸡崽，白色眼睛中浮现出一抹迟疑。
    不是仁慈。
    而是……
    “小鸡崽有数，少了会被发现。”
    “鸡蛋没有数，少几个也不会被发现。”
    “我……真是个天才……”
    小白蛇研究偷吃哪里的鸡蛋不会被发现时，岳川已经回到土地庙中。
    他心中暗道：一直想要个能随身携带千军万马的空间道具，能带着仙家成员满世界游荡。没想到这东西是穆天子陵。
    抬手打出一道光芒，一道紫色身影出现在庙中。
    位置，正是第五个蒲团。
    仙家成员是第一次见到柳一，柳一也是第一次见到仙家众成员，以及土地庙。
    她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岳川身上，随即被岳川身后的金身神像吸引。
    本能地将灵力灌入双瞳，想要看得更真切一点。
    下一瞬，柳一双眼刺痛。
    功德金光！
    难以形容更难以想象的功德金光。
    她能直视太阳，却无法直视这尊金身。
    岳川看到柳一双眼流泪的模样，岳川心中暗笑。
    这可是功德灌输了三次的金身啊，尤其是第三次，一次性灌入一百万功德。
    庙小点儿没啥。
    但是咱有金身！
    以往仙家成员进了庙就本能地低垂视线，根本不会直勾勾打量土地公的金身，更别说施展法术。
    像柳一这样，还是第一个。
    岳川有种锦衣夜行被人撞破的感觉。
    心中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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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4章

    “柳一，坐！坐！为师给你介绍一下诸位同门。”
    柳一顺从地坐了下去，不着痕迹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衣着。
    白家老太太看到柳一，恭敬地起身，向其郑重行礼。
    当初与柳一交战，柳一留手了，白家老太太才能活到今日，否则早没了。
    老太太这么做，既是投桃报李，给柳一抬身份，也是向身边其他仙家成员暗示。
    这位娇滴滴的美人儿可不简单，她大有来头，你们一个个别因为蒲团的事情上了头，说出什么不理智的话。
    柳一没想到白家老太太会这么做。
    她诧异了一下，向老太太报以微笑，随即还了一礼。
    双方算是老相识了。
    之前青色巨蟒抓了许石，白家老太太附身，与青色巨蟒战斗。
    然后就是双方摇人。
    青色巨蟒摇姐姐，白家老太太摇碑王。
    当时仙家还没有超远距离运输兵力的能力，只能使用魂咒召唤碑王。
    结果就是，碑王太拉垮了，被柳一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满地找牙不说，还被扒了全身披挂和一双武器。
    这也逼得岳川收集百万香火，凝练二阶法相，终于能摆脱小庙范围限制，自由行走，带着大黄去青城山救人。
    然后就是收服了蜀中巨蟒，获得蜀中洞府，以及大禹传承。
    正因此，柳一对仙家的了解，局限于大黄、碑王、白家老太太。
    平日里也跟吉吉猴王闲聊，从猴子口中打听仙家的情况。
    但吉吉猴王离开土地庙太久太久。
    它对土地庙的认知还停留在早期，大猫小猫三两只的时代。
    吉吉猴王多次表示，土地庙人手匮乏，每当庄稼熟了收都收不过来，还得到花果山找它帮忙。
    现在，柳一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猴子不可信，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仙家众成员直勾勾看着柳一。
    看着柳一空降到土地庙，然后坐在第五个蒲团上。
    虽然众人心中对第五个蒲团不抱任何希望，但是当有人坐上去时，它们心中还是泛起了一道波澜。
    可是很快，这一丝丝波澜就被碾平！
    柳一的修为太强了！
    土地庙中除了岳川，其他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柳一无形中散发的气息压制。
    精怪对生命危险有本能的感知。
    面对雷霆时是这样。
    面对比自己强大的生灵更是这样。
    柳一表面上是风华绝代的美人模样，可是在众多精怪眼中，这就是一个狰狞恐怖的巨兽。
    只是瞄一眼就心神摇曳、肝胆俱颤。
    白家老太太的举动更是告诉它们——没错，你们的感觉没错，这位是你们惹不起的存在。
    岳川又说道：“这是柳一，柳家家主。她是龙蛇一族、女娲后裔，我们仙家蜀山剑派的大掌门。至于她的修为……随时可以突破悟道境！”
    在场众成员有一个算一个，集体懵圈。
    仙家有四大家，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
    黄家、胡家、白家、灰家。
    后两个有点凑数，但前两个的实力毋庸置疑。
    可是谁都没想到，仙家还有个柳家。
    能在仙家中单独开一家，绝对不是寻常普通之辈。
    众成员就是往天花板去想，也想不到“龙蛇”、“女娲”这两个字眼。
    胡二也浑身一紧。
    虽然一向不把“青丘”当回事，可血脉这东西是改不了的。
    论出身，胡二和他的弟弟妹妹们是仙家中最好的。
    其他精怪都是没根没苗的那种，跟青丘狐族没得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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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5章

    现在突然来了个女娲后裔，胡二觉得自己的青丘狐族身份跟叫花子没区别。
    再联想柳一“随时可突破悟道境”的修为，以及“蜀山剑派大掌门”的身份，胡二更是恨不得一头撞死。
    没想到师父暗地里布置了这么多手段，发展了这么多势力。
    早说啊！
    早这么说，自己何必出此下策，对师父使用激将法呢。
    岳川看了胡二一眼，心中暗笑，面上却平静淡然。
    “柳一曾经与你们黄家大师兄比拼一场，不落下风！”
    黄家大师兄就是大黄。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黄家成员集体惊呼。
    同族中，黄二最能打，但黄二不止一次跟大家说，他跟老三绑在一起都不够大师兄捶的。
    在黄家成员心中，大黄就是最有出息的同族，是仙家中最能打的。
    仙家中第一个悟道的强者啊。
    可是大黄跟柳一，仅仅打了个平手。
    而且岳川刚才着重说明，柳一还不是悟道境。
    要是柳一突破悟道境，岂不是比黄家大师兄还厉害？
    想到这里，胡二肩膀再次塌陷一厘米。
    柳一看了一眼周围，哪里不知道自己被师父搬过来当挡箭牌了。
    她笑着向众人拱手，解释道：“当初不过是借了地利，还有几个弟弟妹妹的协助，这才在黄家大师兄手上讨了些便宜。真要公平对决，我不是黄家大师兄一合之敌。”
    听到这话，黄家众成员脸上的表情好看了一点。
    嗯，我家大师兄天下无敌。
    必须滴！
    岳川抬手制止了众弟子的商业互吹，直接进入正题。
    “今日胡二向我说了一件事，不过这件事牵扯甚远，需要大家共同商议，作出决定。”
    随即，岳川把“妖族”、“入世”的事情说了一遍。
    “在座的都是留守土地庙，还没有入世的成员，你们可以说说自己对入世的想法。”
    岳川没有看胡二，而是直接将征询的目光投向黄胜男。
    “胜男，你先说吧！”
    黄胜男先是一愣，随即将目光转向门外众多同族。
    “师父，我一个妇人，打理好家务就行了，出门干活之类的事，还得问家里的男人。”
    这一脚直接把皮球踢了出去。
    关键是，这球踢得很滑溜。
    胡二瞬间没脾气。
    只能转向白家老太太，希望这位老前辈说一句公道话。
    后者却低眉敛目，“我老了，腿脚不方便，一动不如一静啊，还是在家里歇着吧。”
    胡二还能说啥呢。
    只能把目光转向大灰。
    “我都没见过外面的太阳啊，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儿啊。”
    这话说得……
    老鼠还真是，不见天日。
    能窝在洞里绝不出去，外面太危险了，出洞就是死，更何况出世入世。
    即便加入仙家后，大灰还是整天在铸造工坊干活，不见天日。
    听到这里，胡二已经心灰意冷。
    他明白，自己太想当然了。
    自己站得高、看得远，想要借雷霆之道这个万载难逢的机遇，为仙家争一份气运，为妖族争一片天地。
    可是，仙家成员有一个算一个，全是吃饱了不饿的酒囊饭袋。
    他们根本不明白，也不会明白！
    可是这时候，一道清冷的声音说道：“我赞成入世，咱们仙家也必须入世！”
    胡二难以置信地看向柳一。
    没想到，师父最后拉来的这位跟自己一样，是赞成入世的。
    胡二偷眼看向岳川，却发现师父嘴角微微勾起，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柳一站起来，头顶几乎快顶到小庙的屋顶。
    她环顾一圈，大声说道：
    “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是靠争、靠抢、靠夺！只有弱者才会等待分配！然而，大多数情况下，弱者本身就是等待分配的物品！”
    “我们仙家必须入世，而且必须成为这世间的强者！哪怕不能成为最强者，也不能成为最弱者！我们即便抢不到最大的肥肉，也不能成为其他势力口中的肥肉！”
    “如果我们继续这样安于逸乐，只图眼前、只求当下、只顾自身，那么，我们的势力会越来越分散，我们的实力会越来越弱小，到最后彻底灰飞烟灭。”
    “即便我们不入世，其他入世的势力会对我们坐视不管吗？他们会放任咱们在土地庙种地、养猪、修行吗？真到那时候，我们也会被养在猪圈里！”
    “富在术数，不在劳身！利在局势，不在力耕！没有通天手段，哪来家财万贯？”
    “如果咱们脚下的土地都是他人财物，勤劳什么的，根本不值一提！”
    “真到了那时候，咱们自身，也都是土地上生长的庄稼！”
    胡二震惊了。
    本以为自己够激进了，但是跟柳一比起来，自己什么都不是啊。
    岳川却知道柳一这么说的原因。
    龙蛇一族的悲惨遭遇，让他们明白实力的重要性。
    大禹十卦中，龙蛇一族坚持不懈地入世，插手人间风云变幻，一次又一次扶持帝王，推翻帝王。
    为的，就是掌控命运。
    没有人比龙蛇一族更明白生死受制于人的痛苦。
    哪怕胡二，也理解不了。
    柳一静静坐回蒲团。
    然而，她的话令仙家成员毛骨悚然。
    一直以来，仙家都忽略了一个问题——脚下土地的归属权。
    这片土地是土地公的。
    土地公爱着仙家，所以仙家成员能过上好日子。
    土地公会一直爱着仙家，但土地会一直是土地公的吗？
    假如有一天，有人要把土地从土地公手中抢走，自己该怎么办？
    真到了那时候，自己能为土地公做些什么呢？
    仙家成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摩拳擦掌。
    热血一点点澎湃起来。
    它们对实力的渴望前所未有。
    必须努力修行！
    光修行还不够！
    得入世！
    壮大自身实力的同时，还得组建属于自己的势力。
    仙家，必须成为这世间最强的势力！
    唯有如此，才能保住土地公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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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6章

    柳一是岳川单独带过来的，柳一又表达了“入世”的想法，其他几个哪里还不知道土地公的意思。
    只是，大家都不轻易表态。
    入世不是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行了，这后面的牵扯太多。
    很多仙家成员的生活习性、生活方式都要因此改变。
    人还有乡土情结，更何况鸟兽。
    离开它们赖以为生的山林，去陌生的地方生活，它们除了惶恐，就只剩下迷茫。
    门外的仙家成员也都如此。
    柳一说的结果很可怕，听得大家毛骨悚然。
    可平静下来之后，理智逐渐占据上风。
    众仙家又开始考虑起来。
    这时候，两个身影现了出来，打破了它们的思考。
    金蟾和玉兔朝岳川梆梆梆磕头。
    “土地公，我们必须入世啊！”
    “对啊土地公，我们不入世，人族也会来到咱们这儿的啊！”
    “土地公，您还记得那个人族修士吗？”
    “他二话不说，就把我俩杀了。”
    “不光我俩啊，他是见一个杀一个，谁都不放过啊。当初死了好几十个精怪呐。”
    “幸好土地公帮我们报仇，出了一口恶气啊。”
    两个小家伙你一言、我一语，把当初的遭遇说了一遍。
    随即，它们转向门外。
    “柳家姐姐说得对，如果咱们不强大起来，咱们脚下的土地就是别人的，咱们自己也会像庄稼野草一样，被他们随意收割。”
    “你们知不知道，人有一个习俗，名叫秋猎！”
    众成员听到这话，齐齐一哆嗦。
    “人族最喜欢野生的鸟兽，那叫野味。”
    “他们会把飞鸟的羽毛揪下来制作帽子，会把走兽的皮毛扒下来，做成衣服、鞋子。”
    众成员听得怒火噌噌上涨。
    “人族认为吃什么补什么，他们的雄性最喜欢吃丁丁，越大的丁丁他们越喜欢。”
    雄性的仙家成员只觉得胯下一凉，不由自主夹住双腿。
    “不止呢，人族还有更变态的爱好，听说他们还……”
    岳川咳了咳。
    这俩家伙从哪学得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了！你俩回去！”
    金蟾和玉兔“哦”了一声，化作两道光芒消失不见。
    众仙家成员却沸腾起来。
    “人族太可怕了！”
    “他们真会干出那些事情吗？”
    “是谁教他们的？”
    “不行，我们必须强大起来，必须入世！”
    “就算不入世，也得有实力自保！”
    众仙家成员停止讨论，不过它们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庙中，转到各个蒲团上的各家代表。
    黄胜男一边抚摸着黄二一脊背上的毛发，一边说道：“我们黄家的男人，天天都不着家。以前没拜在师父门下的时候，不是在打群架，就是在打群架的路上，好歹还都是在家门口转悠。拜在师父门下后，一个个跑到千里之外、万里之外。他们心野，我管不住，也说不了，就随他们吧！”
    白家老太太揣着手，低声说道：“西域的药材不错，吴国的药材也不错，科尔沁的药材也不错，不知道其他地方的药材怎么样。我老了，腿脚不方便，走不了那么远，只能指望几个孙子走远点，多长长见识。”
    大灰左看看、右看看，却发现所有人都望着自己。
    土地庙里拢共就五个蒲团，现在其他四位都表达了态度，只剩下大灰了。
    小老鼠咂了咂嘴，两爪一摊，“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师父的。”
    众成员目光齐刷刷转向岳川。
    岳川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不反对入世，那我仙家接下来的主要工作就转向入世吧。只是，怎么入，从哪入，还得从长计议。”
    说完，岳川又拿出一个蒲团。
    “南郭先生，你来这里。”
    听到召唤，南郭合的身影从灵牌中飘了出来，然后落落大方的盘坐在蒲团上。
    众仙家看到这一幕，心中齐齐腹诽。
    鬼物又没有实体，有必要坐蒲团吗？
    南郭合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仙家不止有精怪，还有鬼物、灵体。
    五个蒲团不可能全是精怪。
    南郭合觉得，无论是代表自己兄妹，还是代表众鬼物，这个蒲团都当之无愧。
    “土地公，现在中原是什么局面了，哪个国家是霸主？”
    岳川大致讲述了一下南郭合死后的风云变幻。
    “如今晋楚争霸，晋国占上风，但楚国嘴也不服心也不服，未来三五十年大概率是以僵持为主。楚国虽有争霸之心，却无争霸之力。”
    “齐国经历田氏作乱，虽然还政姜氏，但田氏元气大伤，忠于姜氏的紫霄门覆灭，未来三五十年内都以休养生息、鼓励生产和生育为主。到那时，齐国依旧有争霸的实力。”
    “秦国吞并西戎千里疆域、百万民众，未来三五十年都会致力于消化战果，精耕内政，夯实根基。不出意外的话，秦国会变法，国力迅速提升，有资格竞争霸主。”
    “吴国得到我的帮助，柳家两个成员在那边坐镇，又与姜国通商互贸，发展迅速。不过，吴国的主要精力是开拓海疆，未来三五十年，吴国必然成为霸主，而且是前所未有的霸主类型。”
    “鲜虞诸国被赵无恤整合，成为一个年轻的大国。这个国家从诞生那一刻，就是霸主的热门人选，也必定会成为霸主。”
    “至于晋国……四方道路都被封堵，没有了扩张的方向，虽然击败楚国，却没有达成预期的称霸目标。同时，晋国内部正在快速瓦解，虽有称霸之力，却再也没了称霸之心。”
    “最后就是姜国。姜国如今已经进入百家争鸣的时代，它会逐渐成为天下的中心，最优秀的文化、最先进的思想、最精湛的技艺、最杰出的人才，会源源不断涌向这里，然后席卷天下。”
    仙家成员听了这番话，表情不一。
    绝大多数仙家成员对中原、华夏、鲜虞、江南毫无概念。
    它们的认知只有出生地方圆几十里，或者几百里。
    在它们的世界里，土地庙就是“全天下”，众仙家就是“一切”。
    所以，它们对岳川这番话云里雾中，如闻天书。
    另一部分是对人稍有了解的，但不多，也不关心的。
    比如黄胜男、白家老太太、大灰。
    剩余就是南郭合、胡二、柳一这种，深入研究过天下大势，关心风云变幻的。
    他们三个震撼无比，只是震撼的内容各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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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7章

    胡二对华夏诸国有所了解，因为青丘狐族老巢就在齐国境内，胡二从小就在华夏地界长大。
    然而正因此，胡二更加清楚岳川这番话背后的含义。
    师父对天下诸国这般了解，能够精准预言三五十年后诸国的动态。
    谁能称霸，谁不能称霸，全都一清二楚。
    胡二本以为自己一手扶持起赵无恤就是仙家全部的计划。
    却没想到，柳家还扶持起了一个吴国。
    胡二不禁想到远赴西域的黄家成员。
    那边，该不会又要崛起一个霸主吧？
    仙家的地盘，到底有多大？
    柳一对吴国比较了解。
    因为当初寻找“人皇”的时候，重点考察过吴国。
    青色巨蟒就是从吴国回来的路上，撞翻了客船，导致许石落水，引发后续事件。
    柳家对吴国的评价是“有王者之气”，但“短命”。
    所以并没有考虑在吴国投资。
    却没想到，师父与自己做出相反的决定。
    不但投了吴国，还把吴国投起来了。
    甚至断言，未来三五十年，吴国必成霸主，而且是前所未有的霸主。
    柳一忍不住思考。
    假如自己投资吴国，会怎么做？
    不外乎找个身份进入吴国宫廷，给吴王当幕僚、护卫，帮吴王训练爪牙、剪灭敌人、聚敛财富。
    这种“富国强兵”的手段，或许能让吴国快速强大起来，但是不足以短短三十年成为霸主，更别说“前所未有”的霸主类型。
    再想想自己跟随师父在吴国做的那些事情，柳一忍不住感叹。
    通天手段！
    这才是通天手段啊！
    而吴国，仅仅是师父诸多手段中的一环。
    师父的图谋，究竟有多大？
    南郭合则震惊于姜国的变化。
    生在姜国、长在姜国、老在姜国，姜国对南郭合有特殊的意义。
    而且，龙阳、龙葵都是他的外甥。
    俗话说，天上雷公、地上舅公。
    身为两个孩子的舅舅，南郭合生前没能鞠躬尽瘁，死后却十倍百倍的补偿回去。
    然而，就算管仲复生，也不可能把姜国治理成霸主国。
    这跟能力无关，纯粹是国家的问题。
    就像修行的资质一样。
    晋国、楚国，这是天纵奇才。
    天天睡大觉，修为都哗哗上涨那种，仙草自家菜园里长、神兽自家狗窝里生，要啥有啥。
    其他吴国、秦国之类的，都是普通资质。
    除了得名师指点、勤学苦练，还得有奇遇，吭哧吭哧才能摸到天纵奇才的脚后跟。
    至于姜国，这就是天生废材。
    就是管仲、姜子牙绑一块也没辙。
    压根就不是修炼的料。
    可是南郭合怎么也没想到，岳川另辟蹊径。
    姜国成为霸主国不现实，那就走另一条路——百家争鸣！
    只是听到这个名字，南郭合就心潮澎湃。
    再结合岳川描述的场景，南郭合捶胸顿足。
    “我要是多活几年，该多好啊，为什么我就没活到今天，亲眼看到这个盛况呢！”
    岳川心中暗道：你要是活到今天，估计就看不到今天了。
    “南郭先生无须伤心，如今姜国诸位贤者论道之地，就是你的故居。”
    听到这话，南郭合心中稍微好受一些。
    百家争鸣的人物跟自己没关系，但百家争鸣的地点跟自己有关系。
    后世记叙百家争鸣，怎么也少不得自己的名字啊。
    哈哈哈哈……
    岳川说道：“天下大势便是如此，华夏诸国全都呈现出上升的势态，人族实力蒸蒸日上。再加上百家争鸣的开始，人族在政治、思想、文化、科技、修行等方面的成果都会一日千里。我们仙家，也要加入到百家争鸣中。”
    “不，我们仙家已经在参与百家争鸣了！你们黄家的大师兄，一直在引领百家潮流！”
    听到这话，土地庙里寂静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激烈的欢呼。
    尤其黄家成员，全都手舞足蹈、上蹿下跳。
    它们或许不知道“百家争鸣”是什么，但它们知道，黄家的大师兄在“引领潮流”。
    不愧是大师兄！
    走到哪都是最厉害的！
    南郭合也跟着笑了起来。
    黄家大师兄就是大黄，那是他生前的关门弟子，衣钵传承啊。
    胡二听到这话，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原来师父早就布置好了。
    黄师兄已经在入世了。
    不，比入世更高级。
    百家争鸣，这可比争霸高级多了，而黄师兄在引领百家争鸣的潮流。
    胡二忍不住想到大黄离开土地庙的那天。
    从那一刻开始，仙家就入世了吧。
    岳川叹息一声，他脑海中也浮现出大黄渐行渐远的场景。
    孩子大了，留不住。
    以前是大黄，现在是胡二。
    以后还会有更多。
    虽然仙家成员大都是精怪出身，浑浑噩噩，想不了太多，也想不了太远。
    但仙家也有特殊的个体。
    大黄、胡二这种，比起人族的精英，丝毫不逊色，甚至更加优秀。
    就拿“雷霆铸体”功法来说。
    穆天子搞出这东西，没有将其留给子孙，或者传播给天下人。
    而是带进了坟墓中。
    或许是穆天子有私心，想要死而复生，重新坐回天子的宝座。
    又或者目光短浅，看不到这部功法的价值和影响。
    岳川看出“雷霆铸体”影响，那是因为两世为人，是因为上辈子的见闻。
    胡二呢？
    他是怎么知道的？
    又怎么会一见之下就断定这东西能成为仙家崛起的契机？
    甚至为了这部功法孤注一掷，喊出要脱离青丘狐族，自立一门，自成一脉的话。
    真要这么做，狐族在青丘氏、有苏氏、涂山氏之外，又要增加一个豪门，一个前所未有的豪门。
    这一刻，岳川想到了自己与挑灯僧的论道。
    人族的子孙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推翻祖宗之言，废除祖宗之法？
    因为他们自己也想当祖宗。
    但最高的位置被占着，他们没地方坐的。
    所以他们只能请祖宗下去。
    人族始终走下坡路的原因就是帝王。
    这是最高点，是天花板。
    其他一切都要在帝王之下。
    谁也不能比帝王高贵，谁也不能比帝王仁慈，谁也不能比帝王贤明。
    帝王一个人压低了人族的上限，拉低了人族的下限。
    岳川不希望自己也成为仙家的帝王。
    自己必须不断向上，给仙家后辈留出足够的上升空间。
    想到这儿，岳川朗声说道：“今日，我欲开创仙道，传尔等修仙之法，助尔等入世所用！”
    （病情稍稍好转，尝试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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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8章

    岳川张开双臂，长袖一振，小庙中烛光摇曳。
    一秒钟后，烛光稳定下来，变得比之前更加明亮、炽烈。
    宛如两把火炬。
    仙家成员精神一振。
    它们知道，土地公这是要讲道了。
    结合土地公刚刚说的话，应该是“仙道”。
    仙道是什么？
    仙家的道吗？
    岳川指了指胡二，“他说，我们仙家应该重回天地，重振妖族之名。”
    胡二瞬间低下头。
    可是下一瞬，他又梗着脖子抬起来，坚定地望着岳川，望向所有仙家成员。
    “没错！山精野怪、魑魅魍魉、鬼魅邪祟，都是别有用心之人对我们的诬蔑、贬低、抹黑。我们原本的名字是妖族，是万物众生，是天地间一切生灵的代指。”
    岳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在我看来，人也好，妖也罢，又或者其他，都只是一个称呼罢了。就像人族的世界里，也有华夷之别。华夏之外，有东夷、南蛮、西戎、北狄。人族贬低其他一切非人生灵，华夏人贬低一切其他人形生灵。”
    “但是在华夏人内部呢？诸国一样互相贬低，不同出身、不同地位、不同地域，也都互相嘲讽抹黑、诽谤谩骂。”
    “两千五百年后，这种现象依旧存在，而且愈演愈烈。某个戏子吃着中原的、喝着中原的、挣着中原的、享受着中原人的掌声和鲜花，却恬不知耻的说——你们不好，你们爱骗人。”
    听到这话，众仙家成员瞠目结舌。
    它们对人的了解，仅限于“人”这个字眼儿。
    除了金蟾、玉兔这种倒霉蛋，很多仙家成员一辈子都没见过人长什么样。
    所以，它们根本没想过人族这么会玩。
    原来人不光看不起精怪，他们还看不起自己。
    岳川接着说道：
    “京城百姓看全天下都是地方，最富庶的城市居民看全天下都是乡下。”
    “大官看不起小官，小官看不起老百姓，本地的看不起外地的，外地的看不起外国的。”
    “有钱人看不起穷人，穷人看不起乞丐，乞丐看不起娼妓。”
    “人养的猫看不起流浪猫，人养的狗看不起流浪狗。”
    “父亲看不起儿子，儿子看不起妻子，妻子看不起小妾。”
    “婆婆看不起媳妇，媳妇看不起女儿，女儿嫁人后继续看不起自己女儿，当了婆婆后又看不起别人的女儿。”
    “给富贵人家当牛做马的仆役看不起乡村里的自耕农，自耕农看不起山里的农民，山林的农民又看不起大山更深处的野人。”
    说到这里，岳川顿了一下，从左到右扫视一圈，将众仙家脸上的表情收入眼中。
    惊呆、错愕、难以置信。
    更多的是蚊香状的眼圈。
    它们有限的智慧根本无法想象人族无穷的花样，一个个CPU都干烧了。
    岳川笑了笑，心中暗道：还是老祖宗厉害啊，无论怎么鄙视，老祖宗都是站在鄙视链的顶端，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后世子孙呢，恰恰相反。
    外国人看不起本国人，外国狗看不起本国狗，外国狗甚至还看不起本国人。
    本国人也觉得外国狗比本国人高贵，恨不得剥了自己的人皮当一只慕洋犬。
    这一刻，岳川迟疑了、犹豫了。
    他突然感觉，歧视是消灭不了的，没有歧视的世界根本不现实。
    这时候，一个小精怪喃喃道：“土地公，人为什么要自己折腾自己，搞出那么多事呢？”
    “是啊土地公，为什么要歧视呢？看谁不顺眼直接干谁啊，干掉他吃了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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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59章

    “就是，能动手别哔哔啊，说那么多没用的有什么用啊。”
    听到这话，岳川笑了。
    他终于明白歧视的根源了。
    那就是礼法约束下的暴力。
    是被“公正”压制的不公正。
    所有的歧视，都来源于失败的融合。
    强行把众多不同元素、不同个体捏合到一起，却又没有理顺其中关系，带来磕磕绊绊之后，就以“歧视”来概括，顺便把责任扣到被捏合的群体中。
    岳川转向南郭合问道：“一群来自不同国家、不同地域的流民，怎么妥善安置他们，让他们和睦相处呢？”
    南郭合想也不想的说道：“予其屋舍、田地，令其有恒居、有恒产，不偏不倚，一视同仁，自然无争。”
    “若是他们始终无法和睦相处，问题会是什么？”
    南郭合奇怪的看了岳川一眼。
    安置流民从来没出现过无法和睦相处的。
    天下各国都一样。
    都流民了，饭都吃不上了，给他们田地、屋舍，一个个还不是感激涕零、谢天谢地？
    南郭合想了想，想不明白，最终颓然摇头。
    问题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南郭合都说不上来，更别提其他仙家成员了。
    倒是胡二低声道：“师父，我在科尔沁听晋国六卿的家臣说过一件事，或许其中包含答案。”
    “哦？你说说！”
    胡二起身，缓缓说道：
    “晋国六卿家族经常会抽调人手筑造新城、开辟荒野，所以他们会从各地抽调人手，还会有一些流民自发依附他们。”
    “晋国六卿世家人手不足，无法妥善管理这些百姓，所以会在安置时巧施手段，故意将来自不同地方的人凑到一起，安置在同一个村落。”
    “尤其是那些有仇怨的，如果安置在一起，他们就无法抱团，反而互相监督，谁有什么小动作另一方必然举报，反之亦然。”
    “如果没有仇怨，那就给他们制造一些仇怨。或者在分配田地、水源的时候，故意留下一些模棱两可、含混不清的区域，让他们争夺。”
    “又或者在某个村落中安插罪囚，让所有村民集体监督他们、凌辱他们、歧视他们，借此警告别有用心的人。”
    “还可以在村落中提拔一些小头领，给他们管理其他人、惩罚其他人的特权，让村子始终不能铁板一块。”
    “如此一来，晋国六卿世家几乎不用多少人力，就能把众多村庄管理得井井有条。”
    有个小精怪不解，“他们傻吗？这样做不是会平白无故耽误很多事，浪费很多资源，消耗很多人力？”
    胡二笑了，笑得很奇怪。
    “不！他们一点都不傻，恰恰相反，他们是晋国乃至人族中最聪明智慧的一群人。”
    “胡家师兄，你也傻了吗？”
    胡二错愕，但是放眼看去，所有仙家成员都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胡二连忙解释道：“在晋国六卿眼中，这些浪费的资源都是合理损耗，因为不付出这些损耗的话，他们很可能失去对村庄的掌握，产生更大的损失。对他们而言，歧视就是最好的管理方式，也是最廉价的管理方式。歧视越多，治下百姓越割裂，他们的权力和地位就越稳固。”
    说完，胡二转向岳川。
    “师父，徒儿觉得，歧视的根源不在下，而在上，在至上！我们妖族重回天地，重掌至高，不仅仅是为自己正名，更是为天下万族正名！我们不是为了让人族不再歧视妖族，而是彻底消灭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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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0章

    岳川沉默了。
    他思考了一下胡二讲的故事，再想想其背后蕴含的道理。
    确实是这样没错。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晋国六卿世家这一套在华夏大地上不断上演，翻着花样上演。
    两千五百年后，日不落的大嘤帝国青出于蓝，把这一套应用在全世界。
    大嘤帝国的殖民体系瓦解了没错，但每一片殖民地上都留下了“争议地带”，周边区域的国家、民族、势力因此打得头破血流，大嘤帝国却全身而退。
    岳川想到了一个问题。
    曾经，红色政权席卷全世界，但是短短几十年，就销声匿迹了。
    为什么呢？
    以前岳川不明白，现在岳川知道了。
    因为歧视！
    欧美等资本主义国家为了瓦解工人和农民，搞出了公务员、事业编、劳务派遣、临时工等群体，然后通过薪资、待遇、休假、过年过节礼品等强行划分等级，让不同的等级在升学、就医、婚恋中互相嫉妒、提防、歧视。
    如此一来，工人和农民自然内耗不止，再也没有凝聚力可言。
    这一套，不正是晋国六卿玩剩下的嘛？
    说来说去，还是老祖宗牛逼。
    所以，胡二说的没错。
    歧视的根源永远不在下，而在上，在至上。
    君王会消除歧视吗？
    为什么要消除？
    首先，君王在歧视的顶端，只有他歧视别人，没有别人歧视他，为什么要消除？
    其次，没了歧视这个好用的零成本管理工具，偌大的天下怎么管理？
    岳川抬头看向胡二，“你觉得，你可以比晋国六卿世家做得更好吗？”
    胡二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
    “不知道？”
    “但是我会努力去尝试消除歧视，而不是像晋国六卿世家那样制造歧视、扩大歧视。”
    岳川摇头，“这个理由不够！”
    胡二低头想了想，高声说道：
    “师父！在弟子看来，所有的歧视都来自身份、地位、财富的不平等，以及不平等的固化。有钱人歧视穷人，是因为他们的财富固化，官员歧视百姓，是因为他们权力的固化，城里人歧视乡里人，是因为他们田产的固化。”
    “我听说，师父在姜国施行‘官不出城、权不下乡’，这就是在消除不平等，消除固化。假若我们仙家入世，妖族重现人间，我们也会奉行类似的准则，与人保持一定距离……”
    岳川摆了摆手，制止了胡二的发言。
    “你该不会是想在人族的城市中单独拎出来一片，建造妖族的社区、街道吧？你这样做，非但达不到入世的效果，反而加大了仙家入世的困难程度。”
    “可是师父……”
    “没有什么可是！”
    岳川解释道：
    “想要仙家入世，想要妖族融入人族的社会，就必须积极的与他们交往、学习、互通有无。比如你阿姐、胡五、胡六打理的稷下饭庄，从衣食住行上了解人，熟悉人，最后成为人。”
    “再比如胡七、胡八打理的胡说八道茶馆，用评书、相声的方式向人们潜移默化灌输我们的思想、价值，从最底层去改变，去铺垫、去深耕，以待将来。”
    “再比如大白和有苏氏打理的医馆，急人所急、痛人所痛，一次次雪中送炭，一次次扶危救难，不求名利、不为对错、不分善恶，只讲生死。”
    “还有大黄，从最高处开源引流，施政万民，引领天下。”
    “而不是在人族的城市中再建一城，用高墙大院把自己隔绝起来，制造优越感。”
    “这种城区说好听了是唐人街，说难听了就是集中营！”
    “和平时，是前者！战争时，就是后者！”
    胡二低下头。
    他不知道什么叫唐人街，也不知道什么叫集中营。
    但他能感觉到岳川话语中的抵触和反对。
    但是胡二知道，师父说的没错。
    跟师兄、师姐们做的事情比起来，自己的想法不但幼稚，而且肤浅，还很可能导致仙家万劫不复。
    “师父所言极是，弟子受教了。”
    岳川走过去拍了拍胡二的肩膀。
    “不要太执着‘妖’这个称谓，有些东西是天生注定的，改变不了的。就像男女，有人生来是男人，有人生来是女人，这公平吗？”
    “如果一定要公平，那就十年一变？十岁的时候男变女、女变男？二十岁再变回来？这可能吗？有必要吗？”
    “我们改变不了男、女之别，也改变不了人、妖之分，我们唯一能改变的就是人们对男与女、人和妖的看法。”
    “在为师眼中，人并不是一个种族，而是一个状态，一个极其特殊的状态。”
    “万物生灵死后进入轮回，根据一定的规则重新转世为万物生灵，有的生灵直接转世成了人，有的则转世成了精怪，还需要修行、经历雷劫才能蜕变成人。”
    “所以，你为什么要执着于人和妖的区别呢？这个很重要吗？”
    胡二没说话，外面的小精怪却说道：“当然有区别啊，我们苦苦修行也不一定有成果，就算有成果也不一定能度过雷劫，我们根本成不了人啊。”
    “是啊是啊，我们成不了人啊。”
    “没希望，根本没希望。”
    精怪们看着庙中几位，眼睛里满是羡慕。
    化为人形，似乎每个精怪都可以做到。
    然而事实是，99％的精怪都不敢度雷劫。
    除非有什么特殊的机遇，否则它们一辈子都是兽身。
    胡二想到了讨封。
    因为他就是通过讨封化为人形的。
    只是他不知道讨封的代价。
    迄今为止，向师父讨封成功的同门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想来，应该有极为沉重的代价吧。
    岳川笑了，“如果我说，有一个方法可以让你们修为大幅提升，甚至能帮你们平稳的度过雷劫，极大提高化为人形的概率呢？”
    众仙家集体震惊。
    唯独胡二，心中一松。
    他终于明白师父说这些的同意了。
    执着于歧视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摆脱歧视。
    想要摆脱歧视，唯一的方法就是超脱。
    境界上的超脱。
    达到更高的境界。
    胡二躬身拜下，“多谢师父，我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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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1章

    岳川将“雷霆铸体”的功法散发给庙中成员。
    “这是一个奇人创造的功法，虽然只是一个雏形，但是其中蕴含了一条崭新的大道，一条迥异于现今修行体系的大道。你们可以参阅一番，说说自己的心得。”
    胡二已经修炼过了，心得很多，感悟很大。
    南郭合也很震撼，直接合上功法，疑惑的看向岳川。
    岳川连忙说：“你不用看功法了，你看后面发电大阵的建设就行。”
    精怪修行这部功法也就算了，鬼物那不是找死嘛！
    柳一原本就是强者。
    龙蛇一族的传承，令她在修行之道上造诣颇高，各种理论、术法、符篆都了熟于胸。
    能修行的功法、术法，她都修行了一遍。
    哪怕最简单、最低级的法术，她也信手拈来、熟能生巧。
    没办法，龙蛇一族被封印数千年，除了修炼，也没别的事情做了。
    她跟挑灯僧有点儿类似，只不过一个是看书，一个是修行。
    所以，她对“雷霆铸体”的理解更深，只是一眼就看出这部功法的神异。
    “妙！妙啊！世间竟有人悟出此等奇功！”
    说完，柳一突然闭上眼睛，一道无形的气息博发出来，满头秀发无风自动。
    很快，柳一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师父，我想到了一件事！”
    岳川“哦”了一声，“无需惊慌，什么事？”
    柳一呼哧呼哧喘息几口，“师父，我们龙蛇一族的走蛟，您知道的吧？”
    “当然知道！”
    周围的精怪们纷纷疑惑起来。
    “什么叫走蛟？”
    “走蛟什么意思？”
    “嘘，闭嘴！”
    柳一接着说道：“走蛟之时，需要先积攒庞大的水灵力，然后居高临下冲击河道，向大海而去。在这个过程中，江河之力、山川地脉之力打磨自身，脱胎换骨，进而成蛟化龙。”
    岳川心中一动，他隐约明白柳一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果然。
    紫袖轻扬，柳一举起手中的功法说道：“这是雷霆之力，走蛟时也有雷霆之力。区别是，这个功法时间长、效果差，生效缓慢，而且修行困难，对个人的精神意念要求非常高。而走蛟……”
    “短短数日就能见分晓，相较之下更为迅速！而且，走蛟只需要埋头积攒水灵力即可，从江河上游一跃而下，势不可挡，即便走蛟者自身也无法中断，换句话说闭着眼往前冲就行，根本不需要掌控细节。”
    “走蛟的过程中，龙蛇精怪自身血肉鳞甲与山川、江河之力疯狂碰撞，这个过程中会产生庞大的雷霆之力，而水灵力就是护佑自身，减少雷霆之力损伤的。换句话说，走蛟也是雷霆铸体。”
    胡二震惊。
    这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随即，胡二问道：“照这么说，渡劫也是雷霆铸体，走蛟只是把天雷变成山川江河的雷霆，而雷霆铸体功法是使用的大阵产生的雷霆。这三者同出一源，异曲同工？”
    大灰晃了晃耳朵，只听不说。
    黄胜男倒是想说，可是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她怀中的黄二一，一边瞄着功法，一边瞄着岳川。
    见岳川不反对它窥视功法，就光明正大的偷看起来。
    岳川对走蛟不了解。
    对天雷倒是比较了解，但是很有限。
    之前没想到这一茬，现在听了柳一和胡二的话，岳川突然发现，还真是这个道理。
    渡过天劫就能化形成人。
    走蛟成功也能化形成人。
    这其中都有雷霆之力的参与。
    岳川喃喃道：“所以……天劫并不是要把渡劫者劈死，而是在给渡劫者奖励，帮它们脱胎换骨。只是渡劫者实力太差，没能扛住，所以渡劫失败。”
    “龙蛇走蛟，则是把雷霆之力分散到江河之中，就好像给自身接了根地线，削减对自身的伤害，提高自己渡劫成功的概率，只要不是走到一半没水了，或者被岸上的生灵撞破、阻挠，基本都能成功。”
    “天劫是一次性的，短时间里降下数量庞大的雷霆。走蛟则是把等量的雷霆分散到数天时间，数千里上万里的江河水道中。至于雷霆铸体，则是把这个雷霆分摊到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中？”
    这么一想，瞬间圆通了。
    岳川点了点头，对自己的想法更加坚定。
    “所以，‘人’并不是一个物种，而是一个状态，或者说‘道体’。万族生灵都可以通过雷霆之力的考验进化成人，修成道体。”
    “所以，人也好、妖也罢，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现在有的，你们以后也都会有，甚至比他们更好、更多！”
    “因为他们现在的一切都是从祖先那里继承的，他们的血脉、他们的财富、他们的地位，本质上并不是他们自己的，而是他们祖先不断稀释的结果。而你们每一个，都会成为祖先！”
    岳川想到了在南郭小院时的讨论。
    他隐约生出一个新的猜想。
    “人，或者说道体，本身不会继续进化，相反，人还会不断退化，无论智力还是体力都会一代不如一代。”
    “人的体力会越来越孱弱，人的智力会越来越低下。”
    “体力的退化毋庸置疑，显而易见。智力上的可能不太直观，那么扩大范围……”
    “华夏这种进化程度高的民族，平均智商也高，就算五百年间降低十点八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进化程度低的人种，原本智商就在及格线徘徊，扣掉一分就从人退化成野兽了。”
    “所以，人族必须不断有新血融入，而这些新血就是经过天劫考验的强者，或者说‘道体’。只有这样才能不断促进整个族群的提升，促进整个人族的进化。”
    “炎黄后裔也好、龙的传人也罢，说白了，都是道体强者的血脉！而我们需要更多这样的强者，这样的血脉！”
    柳一对此没有任何抵触。
    因为龙蛇一族知道“龙的传人”真相。
    龙蛇一族的宿命就是融入人族，这也算是对女娲造人的补充。
    只有得到龙蛇一族补充的新血，人族才能不断涌孕育强者，涌现出更多的草莽英雄。
    胡二则震惊得无以复加。
    他指了指自己，难以置信的问道：“师父，您的意思，我要娶一个人族女子为妻？并且与其生育后代？”
    岳川嘴角勾起，笑着说道：“怎么，一个不够？那就多娶几个。”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事情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岳川反问道：“你身为青丘狐族，应该知道禹皇娶了谁吧？”
    胡二瞬间呆滞。
    史料记载：娶于涂山。辛壬癸甲。启呱呱而泣。
    人皇禹的妻子涂山女娇，并与其生有一子，名启。
    这个启就是夏朝的开创者。
    而涂山女娇，是狐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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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2章

    理清思路之后，岳川竖起一根手指。
    “仙家入世第一条，好好做人！刻苦修行，努力提升，通过不同的方式修成道体。”
    众仙家成员纷纷大声回应。
    “是！”
    “谨遵师命！”
    “我等好好做人！”
    听到这熟悉的话语，岳川忍不住想到了老土地公。
    他临终前对自己的唯一要求就是——好好做人。
    原来这就是“人”的含义。
    不歧视，也不被歧视。
    努力完成自身的提升，达到自身的超越，进入更高的境界。
    管他是雨还是雪？
    掸一掸衣袖，满身风月。
    岳川回头看了胡二一眼。
    后者拱手应是。
    “弟子不会再执着‘妖族’这个虚名。”
    岳川点了点头。
    “我仙家成员多为精怪出身，寿元更久。人族寿短情长，若是仙家成员与人族相爱，为师乐见其成，不会阻拦。为师唯一的要求就是，未成人之前不得婚配。”
    听到这话，土地庙里嘻嘻哈哈不断。
    就连岳川也忍不住笑了。
    上辈子的世界里也有“成人”的规定。
    有成人用品，有成人用具，还有成人用药、成人杂志、成人电影。
    现在才深刻明白“成人”的含义。
    凡人与其他生命的结合有很多。
    比如启，再比如杨戬、沉香、许仕林……
    保持血脉纯净，这是岳川对仙家唯一的要求了。
    “好了，接下来说入世之后的事情。咱们仙家入世之后靠什么营生，如何获取财富和食物？”
    这下子，所有成员都安静了。
    它们可以不在意成人的事情，因为在它们思维中，化成人形太遥远了，根本不现实。
    但，吃饭现实啊。
    没加入仙家之前，三天饿九顿，最好的时候也是饥一顿饱一顿。
    加入仙家之后，一天吃三顿，量大管饱滋味好，偶尔还有小烧烤。
    要是入世，就得离开土地庙了，再也吃不到胡三姑娘和胡四姑娘的美食了。
    “我不走！我要留在土地庙。”
    “对对对，我哪也不去，我就守着师父。”
    看着外面嗷嗷叫的成员，胡二心累。
    精怪就是这样。
    说好听了是单纯，说难听了是愚蠢。
    除了一口吃的，别的什么都不关心。
    岳川连忙安抚，“好好好，不愿意入世的就守着家里，哪也不去。那么，想要入世的呢？说说，打算怎么安身立命？”
    大灰第一个表态，“师父，我哪都不去，就在铸造工坊。”
    外面的灰家成员集体附议。
    “对对对！我们哪都不去！”
    “我们干活！我们天天干活！”
    入世对其他仙家来说是机缘，但对灰家来说，那是凶多吉少。
    祖祖辈辈漂泊了几千年，好不容易找到土地庙这个安稳的地方，为什么要出去浪？
    白家老太太说道：“我那几个孙子都会医术，入世之后开个医馆应该能自食其力。”
    岳川点头，“确实，盛世名医不愁吃喝，乱世更不愁了。这确实是个办法。”
    南郭合拱手说道：“土地公，入世所需不过三餐饭食，但凡有一技之长，都能找到吃饭的门路，即便找不到，卖力气也能混个温饱，仙家成员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吧？”
    说到这里，众成员纷纷笑了起来。
    智商可能比不过人族，但力气嘛，基本都不差。
    岳川点了点头，示意南郭合继续说。
    “我生前教授弟子门人百工之技，虽不高明，却也能让他们糊口。土地公术法万千，技艺无数，仙家成员若是学会了，随随便便都能攒下一笔财富。不过在我看来，安身立命的根本并不在技艺……”
    岳川好奇，“不是技艺，那是什么？”
    “是世道！”
    南郭合一字一顿的说道，随即他拱手解释起来：
    “百姓辛勤，然而天不降雨，禾苗旱死，颗粒无收，纵然有一身技艺又如何？不若兴修水利，灌溉农田。”
    “商人辛勤，然而道路不靖，贼匪遍地，血本无归，纵然有一身技艺又如何？不若剿匪平道，安定四方。”
    “工匠辛勤，然而苛税盘剥，牛毛不断，不堪其扰，纵然有一身技艺又如何？不若降低赋税，鼓励生产。”
    南郭合面向岳川，再次说道：“与其传授仙家成员微末之技，不如土地公兴修水利、平定道路、制定税法，令仙家成员无论身在何地，都能自食其力，都能靠辛勤换取安身立命的所需。”
    “否则，以天下诸国官吏雁过拔毛的习性，肯定会与入世的仙家成员产生摩擦、冲突。而仙家成员都有实力傍身，怀揣利刃、杀心暴起，一个不慎就会造成流血事件。”
    岳川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个道理。
    人族官吏的秉性，不提也罢。
    普通人被欺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纵然不忿也毫无办法。
    但仙家成员会忍气吞声吗？
    我不去揍你就不错了，你还欺负到我头上了。
    随便使用几个小法术，就能让那些凡人官吏吃不了兜着走，要是遇到心黑的，估计破家灭门。
    “南郭先生说得对！仙家成员入世，必须有一个良好的大环境，还有就是遇到什么事情，得有一个解决的办法，而不是只能付诸武力。这一点我会让大黄做。”
    听到这话，黄家众成员全都觉得面上有光。
    我家大师兄就是厉害，干的都是大事！
    胡二说道：“师父，稷下饭庄不错，入世的仙家成员可以先去稷下饭庄，在各种店铺里适应人的生活习惯，时机成熟后再融入。咱们也可以多开办一些类似的店铺、工坊，供他们打工。”
    岳川点了点头，“可以！还有你之前说的那个办法很不错，可以考虑。”
    “哪个办法？”
    “就是在人族的地盘上圈下一片区域，开办工坊、店铺，或者其他类型的生意，比如大黄的建筑队伍。把入世的仙家成员安置其中，既可以学习风俗人情，又可以赚取一份报酬，还能给入世的仙家产业添砖加瓦。”
    “师父，您不是说……”
    岳川摆了摆手，“不一样！你说的那种，区域里只有仙家成员，没有普通人，双方只会越来越疏远，越来越隔阂。我说的这种，区域里来者不拒，有能者入，双方可以共同劳动、共同工作，并且在这个过程中结下深厚的友谊。或许还能迸发出爱情。”
    胡二瞬间红了脸。
    岳川哈哈笑了起来。
    这时候，柳一也发表意见。
    “师父，那些不喜欢干活的，可以交给我。”
    听到这话，众仙家齐齐一哆嗦，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们愿意干活！”
    “我们热爱劳动！”
    “我一天能干八个人的饭……哦不，我一天能干八个人的活。”
    柳一呵呵笑着说道：“我是说，那些不喜欢干活的，可以跟着我去打架！什么小偷小摸、山贼水贼的，我叫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岳川点头，“没错，蜀山派弟子正好也要入世修行，正好可以招收一些战斗伙伴。你们谁愿意去蜀山派？不耽误你们修行，还有俸禄可领。”
    （四更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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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3章

    统一了入世的思想、制订了入世的路线，接下来就是入世的纲领了。
    纲领：正式表述出来、严格信奉和坚持的原则、条例、意见和教训的条文或概要。
    上辈子的世界里，仙家并没有什么统一的纲领。
    很多时候都是各玩各的，各信各的。
    不同地域供奉的仙家不同，同一个仙家，不同出马弟子供奉的还不一样。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这一点在仙家信仰中表现得更加明显。
    就连五大仙家的说法，也有好几个版本。
    胡黄白柳灰，也有一说是胡黄常蟒和清风。
    总之一个字——乱。
    不但是仙家内部乱，跟外部的关系也乱。
    有的地方出马弟子供奉仙家，顺便再供奉一下三清，有的顺便再供奉一下菩萨、佛祖，或者全都供奉。
    无论供奉什么，比较统一的就是佛道在上，仙家在下。
    究其原因，民间的佛道信仰太昌盛，人们对仙家的信仰相对薄弱，所以出马弟子们需要拿佛道为自己背书。
    就好像小公司总喜欢往大公司上挂靠一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仙家一直都是在深山老林里修行，入世的时间太晚了，这时候天下早已经被儒释道瓜分完了。
    仙家只能在儒释道影响薄弱的边疆地区，或者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落脚，艰难发育。
    不说跟儒释道三家比了，就是后面的十字教，靠洋枪洋炮强行打开国门，各方面也都比仙家混得好。
    但是春秋的世界里不一样了。
    儒家？
    孔黑子还在帮岳川写稿呢。
    道家？
    老子也在帮岳川修书呢。
    佛家？
    释迦摩尼还不知道在哪呢。
    十字教？
    不说了，有空就打过去。
    放眼天下，到处都是空白，到处都是沃土。
    仙家必须走出去，把信仰这块牢牢把控。
    但问题来了，仙家的纲领是什么？信仰体系又是什么？
    人家有佛经、道经，仙家有什么？
    传教，首先得有教，是不是？
    所以仙家的教是什么？
    修行？哲学？迷信？
    仙家的定位是什么？
    专门圈香火的，还是专门圈钱的？
    仙家的追求是什么？
    建国，还是？
    岳川脑海中思绪万千。
    平潮瞬间沸腾，澎湃的鼓荡着。
    岳川手指点在眉心上极力压制，想要在这万千念头中梳理出一个头绪。
    之前开导胡二，消除他心中对“妖”的执念，消除人族和妖族的分歧。
    虽然多废了一些口舌，但是值得。
    几句话的功夫，消除了两族之间的隔阂。
    如果不处理好，将来很可能会埋下“人妖大战”的祸根。
    现在也一样。
    必须给仙家一个完美的根基。
    这个根基将会是仙家最底层的逻辑。
    岳川不希望这个世界的仙家还像上辈子世界里那样，世世代代走不出深山老林。
    当农村被消灭，最后一批老人故去之后，仙家信仰估计也会随风飘散。
    这个世界的仙家要光明正大出现在人前，出现在城市中，出现在史书上。
    按照人族“不信无用的神”这一尿性，想要得到他们的认可甚至供奉，首先就得有用，而且有大用。
    如果像道家那样，只追求自身的超脱和长生，一副“爱信不信”、“别打扰老子飞升”的态度。
    只能把自己玩成小众。
    如果像某些佛家那样，搞金融、搞房地产、搞影视综艺，时不时再给失足妇女开开光。
    只能把自己玩成邪魔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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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4章

    如果像儒教那样……
    岳川摇了摇头。
    仙家不可能走儒教的路。
    仙家不可能侍奉帝王。
    仙家可以是鹰，可以是犬，但不可能是鹰犬。
    仙家可以是禽，可以是兽，但不可能是禽兽。
    上辈子的仙家，主要信徒就是边远农村、深山老林里的最底层、最普通百姓。
    这辈子也一样。
    岳川精神一震，神情严肃的说道：“我仙家最高纲领——天下为公！”
    土地庙里瞬间寂静。
    不知是不是幻觉，“天下为公”四个字在小庙里不断回荡，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众成员的心灵。
    门外的仙家成员也都大为震撼。
    一只小精怪高声欢呼道：“天下为公！没错！天下为公！”
    其他精怪也纷纷振臂高呼。
    “天下为公！”
    寂静的原野上响起了山呼海啸的声音。
    看到这一幕，岳川心中宽慰。
    不错！
    这些小精怪虽然没上过学，可一个个思想觉悟高。
    好，真是好啊！
    “天下都是土地公的！”
    “对对对！全天下都是为了土地公！”
    “天下为公！”
    “天下为公！”
    岳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连忙解释：“天下为公不是这个意思。”
    小精怪连忙点头，“土地公，我们懂，咱们得表面一套、背地一套，不能把心里话说出来。”
    “对对对，胡二师兄说这叫城府。”
    岳川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了，之能瞪了胡二一眼。
    后者干笑。
    “师父，我明白，您说的天下为公是公天下的意思，我会教导它们什么叫公，什么叫公天下。嘿嘿嘿……”
    南郭合看了看岳川，又看了看外面的小精怪们。
    “土地公，对于华夏百姓而言，公天下是一个意思，但对于咱们仙家而言，公天下又是一个意思。”
    南郭合用手在周围圈了一圈儿。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沙一石，不都是土地公您的吗？没有土地公，哪里有我们现在的生活呢？”
    小精怪们纷纷赞同。
    “没有土地公，俺早就饿死了。”
    “没有土地公，俺早就冻死了。”
    “这天下是土地公的，我们才能过上好日子。”
    “俺土里生、土里长、土里睡，俺就是土地公的，只有跟着土地公才有好日子。”
    南郭合接着说道：
    “土地公，是土地孕育了花草树木，万物众生才能有食物吃、有衣服穿、有房子住。人如此，其他万物众生也也是如此。”
    “野兽在土中挖洞，人在土中刨食，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土地是万物众生的根、本、源。土地只能是土地公的，而不能是某个人或者某个国家的。”
    “所以，为仙家计，为万民计，请土地公明确土地归属权。”
    南郭合拱手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是人族的最高纲领。如果仙家没有自己的纲领，就等于默认了人族的最高纲领！”
    听到这话，小精怪们瞬间炸了。
    “人族的王好无耻，我什么时候成它的臣子了？”
    “就是，我老家那块地，祖祖辈辈都是我家的，凭什么给他？”
    “人族的王才出生多少年？有我岁数大吗？”
    “老子开始挖洞的时候，人族的王还不知道在哪呢。”
    “我只认土地！我只信土地公！”
    “天下为公！天下为公！兄弟们，喊出来！”
    “天下为公！”
    岳川拿出纸和笔。
    一眼扫过去，上面写满了文字。
    文以载道！
    武以止戈！
    稷下乘凉！
    燧边取暖！
    八纵八横！
    中华崛起！
    现在又多了一个——天下为公！
    岳川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将最高纲领书写下来。
    可是在笔尖距离纸张最后一毫米时，岳川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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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5章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现出来。
    时间仿佛静止。
    五感六识快速剥离，思维却无限延伸。
    岳川仿佛从上帝视角看到了自己，看到了土地庙，看到了众仙家。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与自己无关。
    一个又一个梦幻泡影浮现出来，迅速膨胀又怦然破裂。
    岳川集中精神看过去，却发现那些都是自己记忆中看过的文字、资料、影视。
    是自己上辈子世界里的一幕幕。
    是上辈子世界里的历史。
    无数片段拼凑到一起，呈现出一条清晰的脉络。
    土地！
    一切的一切，都是土地！
    华夏上下五千年，都是根植在土地上的历史。
    中华文明，也是根植在土地上的文明。
    所谓的大航海，实际上还是在追求土地。
    因为大航海不能创造土地，只是发现了新土地。
    工业革命，还是土地。
    科技创新只是提升了生产力的发展，但生产力发展最终还是要反馈到土地上，反馈到生产资料上。
    棉花、白糖、茶叶、玉米，这些全都是土地上的产出。
    哪怕后来的房地产，依旧是土地。
    所以，毫不客气的说，无论古今中外，所有的政治、经济、文化、历史、工业……
    一起的一切，都是以土地为根本。
    谁掌控更多的土地，谁掌控了让单位土地产出更多资源的技术和科技，谁就是世界的霸主。
    古往今来，无一例外！
    上辈子的世界里，人类疯狂探月，疯狂探索火星，实际上还是为了追求更多的土地，更多新型土地，以及土地上蕴藏的资源。
    所以，土地是这个世界上最直接，也最本质的资源。
    哪怕是已经成功登月的超级大国，也不会放弃土地资源，更不会把土地资源的所有权交给百姓。
    比尔盖茨、索罗斯、贝佐斯、巴菲特、扎克伯格等亿万富豪，都在疯狂购买农场。
    他们打着“拯救地球”的幌子，然后大量购入土地，想要借此垄断食品行业。
    科技的创新会停止，工业的扩张也会停止，但土地永远都在创造财富。
    古往今来，从未停止。
    岳川瞬间明白了“天下为公”四个字的分量和影响。
    一旦喊出这句话，就等于和所有公卿贵族为敌，和所有大地主为敌，和所有妄图控制土地来攫取财富的阶级为敌。
    不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周天子不乐意，其他封土建国的诸侯们也不会乐意。
    到时候，仙家绝对是众矢之的。
    仙家入世，绝对是地狱难度的开局。
    但是岳川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上辈子，仙家没有根基，只能在山林中修行。
    到后来，山也不是他们的了，林也不是他们的了，只能像孤魂野鬼一样飘荡。
    在城市的边角旮旯藏着，帮人看事挣一点儿香火。
    与仙家类似的，还有最底层的百姓。
    他们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生活在农村。
    可是开发新农村，他们被赶进了城市，进到城市又没有谋生的手段。
    花光仅有的积蓄后，一场大病就能把他们赶出城市，而这是他们已经回不去新农村了。
    “天下为公！这天下，本来就是万民公有，而不是一家一姓！”
    “这土地原本就是万灵孕育、生长的摇篮，凭什么是天子的？”
    “天下为公！我就是公！”
    “我不是高高在上的土地公，万物众生都生长在我的身躯上！”
    “我不是索取无度的土地公，我滋生万物供养花鸟虫鱼万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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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6章

    “我希望每一棵小草都长成大树，而不是希望每一棵大树都长成小草。”
    “我希望每一个生灵都能冲云直上，而不是一辈子都束缚在土地上。”
    “天下为公！公为天下！”
    带着这股强大的信念，岳川终于落笔。
    那一瞬间，金光涌现。
    土地庙瞬间被渲染成金色。
    千层万层金光从纸上升腾起来。
    强烈的金光仿佛泄洪，顺着土地庙的门框向外冲去。
    众仙家成员迅速被镀上一层金光。
    岳川的意念在它们脑海中回荡，它们也逐渐明白了“天下为公”的含义。
    每一个生命的旅程，都是一段修行的路。
    无论花鸟虫鱼，飞禽走兽，都是修行者。
    一生，就是一步。
    日日进步、步步向前。
    掠夺其他修行者的资源，把所有的土地、山林、河流、湖泊都据为己有。
    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口号垄断一切修行资源，就是在斩断所有的修行路。
    天子只有一个，百姓却有千千万。
    这辈子是天子，下辈子呢？
    这辈子造的孽，要用下辈子、下下辈子去偿还。
    岳川缓缓说道：
    “天下为公，因为这天下是我们共有的天下，不但是这一世，还有下一世、下下一世。我们这辈子把天下建设好了，下辈子就能多享受一点儿。反之，如果我们这辈子没把天下建设好，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要继续建设。”
    “苦是有数的，只要我们这一代把苦吃光了，子孙后代就能直接享福，而福是享受不完的。可如果我们不想着吃苦，那么一切都会颠倒过来——福是有数的，我们把福享受完了，子孙就只能吃苦了，而苦是吃不完的。”
    “是吃祖宗饭断子孙粮，还是前人种树后人乘凉？你们选择哪一个呢？”
    众仙家成员沉默许久。
    它们在感悟。
    感悟岳川的感悟。
    它们在思考。
    思考岳川的思考。
    很快，一个小精怪喊道：“天下为公！”
    更多的精怪振臂高呼。
    一时间，“天下为公”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它们心中感慨万千，脑海中思绪纷繁。
    它们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岳川的思想太超前了，它们根本理解不了。
    但是它们明白一个道理——土地公不会害它们。
    所以，它们无条件支持土地公，支持——天下为公。
    岳川纸和笔。
    这一次，明明已经触发了功德，但是上天什么都没给。
    岳川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仅仅生出了念头，还没有付出实际行动。
    甚至，连行动的步骤都没规划。
    思考了一下，岳川朗声说道：“天下为公，这是我们仙家的第一纲领，也是我们的奋斗目标！”
    众仙家听后，顿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但是！”岳川竖起手掌，给众仙家按了一个暂停，“天下为公也要视情况而定。”
    “在华夏九州范围内，我们应该使用和平的方式，派遣我们仙家的精英成员入世，在政治、经济、文化、修行等各方面潜移默化改变。与天下诸国最顶层的执政者、执笔者同心协力，造福天下，造福万世。”
    “同时，我们仙家要扎根乡村，与最广大的底层百姓一道，帮助他们耕作、养殖，给他们带去财富和好运，守护他们的平安、健康，让他们温饱、小康、富裕，幸福安康的繁衍生息。”
    “九州华夏是我们仙家的基本盘，也是我们的家园，仙家每一个生灵进入轮回后，都将降临在九州华夏范围内，成为这里的人，享受这里的生活，然后回到仙家，继续守护九州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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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7章

    “至于九州华夏之外……我们要采用不同的方式。”
    “北疆荒芜，冰雪遍地，人迹罕至、生灵众多。我们仙家要在这片区域扩大自身影响，吸引更多精怪进入仙家，遵从仙家纲领，走上修行之路。”
    “西域妖魔鬼怪横行，域外神明的邪念荼毒了太多种族的血脉，对于他们，必须使用武力。杀人害命者，死！荼毒人间者，诛！”
    说到这里，岳川迟疑了一下。
    因为西域有很多罗刹、修罗、夜叉之类的种族。
    这还是能说得上名字的，说不上名字的更多。
    他们原本也都是当地的野人，只是因为“不老药”的原因，变成了狰狞丑陋的模样。
    他们的血脉迅速扩散，于是形成了特殊的种族。
    岳川已经知道了“不老药”的真面目。
    这东西虽然会给人带来悠长的寿命，以及特殊的能力。
    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它们是异域神明的负面能量，使用者肯定要付出某种特殊的代价。
    雄性修罗嗜杀好战，雄性罗刹嫉妒暴虐，而他们的雌性全都淫性深重。
    很显然，这些都是“不老药”导致的。
    对于这种根植在血脉中的事物，最好的办法就是物理超度。
    肉体毁灭，“不老药”自然也就没了。
    但是这样一来，就成了种族灭绝。
    这不就跟落榜美术生一样了吗？
    当年，小胡子高瞻远瞩，看到了某种族的卑劣本性，以“净化的意志血脉”为由，进行物理超度。
    很长一段时间里，全世界都在批判小胡子。
    但是到了2023年，那个惨遭屠戮的种族用更残忍的手段屠杀巴勒斯坦人时，全世界都恍然大悟。
    他们终于开始理解落榜美术生了。
    岳川在思考，要不要净化修罗、罗刹、夜叉等特殊存在，净化这一区域的血脉，把不老药从根儿上断掉。
    想来想去，还是先搁置。
    仙家的人手太少了，华夏九州、北疆这两块区域都顾不过来，七河之地以西的地方，只能等以后再说。
    岳川向南郭合说道：“今后除了兴修水利，还要增加一个发电大阵的建造。”
    南郭合已经看过“雷霆铸体”的功法，也知道雷霆铸体的核心就是雷霆之力。
    “遵命！”
    岳川接着说道：“我们仙家研究出一种雷霆大阵，可以源源不断产生雷霆之力，这将是我们仙家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核心产业，以及核心业务。”
    “在条件合适的地方可以布置大阵，源源不断产生雷霆，并且用雷霆勾玉储存能量，供给修行使用。没有合适条件的地方，就上法器。”
    听到这话，胡二拱手说道：“师父，以我们目前的玄工业水平，搭建小天地还非常困难。而且，搭建小天地需要数量庞大的铜资源。”
    岳川问道：“需要多少？”
    胡二核算了一下，“按照最小的规格算，一个千步长、千步宽的小天地，搭建大阵耗费的种种零件，多达千万斤。”
    岳川算了一下。
    一千步，大致是800米。
    800乘以800，这已经算是超大的豪华别墅了，不但带院，还是大院子。
    千万斤铜，五百吨。
    这确实不是小数。
    哪怕放在上辈子的世界里，铜的价格也不低。
    按照80一公斤，五百吨就是四千万。
    光是铜都这么多了，更别说其他材料，以及铸造的工艺。
    还有一个细节。
    在春秋世界里，铜的价格更高，价值更大。
    因为铜就是钱！
    除此之外，还能铸造成各种用具、武器、法器。
    更关键的是，上哪搞铜？
    冷知识：华夏贫铜。
    全世界的子弹壳都是铜制的，唯独华夏是铁质的。
    你就说，华夏有多缺铜吧。
    而电力基础设施中，铜又是用处最广、用量最大的。
    岳川挠了挠头。
    自己为了少造电线杆，少拉电线，少搞基础设施建设，不就是为了节省铜么。
    谁知道，搭建小天地更费。
    不由自主拿出穆天子陵。
    岳川琢磨了一下墓中空间的大小。
    “长宽怕是万步不止，除了空间，这得耗费多少铜？还有各种大阵，尤其是水银大阵，这玩意比铜更贵，更稀缺。”
    “穆天子为了打造这座陵墓，到底花了多少钱？”
    “该不会是把祖宗数代的家底儿给掏的一干二净吧？”
    想到这儿，岳川改变主意了。
    小天地发电站肯定要造，但是不急。
    慢慢来。
    当下先把需求解决。
    挖一个直径百米的池塘，修一座二三十米的水塔就能用来发电。
    发出来的电大致能供给一个村庄生活和修行使用。
    只要水源充沛，并且一年四季不结冰，发电站就能一直运转。
    如果地面不行，就安置到地下。
    总之，慢慢来。
    “仙家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矿！找铜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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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8章

    岳川摩挲着穆天子陵，心中琢磨去哪搞大型铜矿时，几道光芒浮现出来。
    五行之龙和雷霆之龙同时现身。
    之前欢迎会上，大家已经照过面了，并不算陌生。
    唯一的变化就是，众仙家看雷霆之龙的目光变化了。
    之前是能躲就躲，能远就远。
    现在，那叫一个炙热。
    毕竟雷霆铸体的核心就是雷霆之力，而雷霆之力的核心，就是眼前这个龙形精灵。
    六条龙极力蜷缩着身子，可还是把土地庙塞得满满当当的。
    它们一边卷被子一样卷起自己的尾巴，一边说道：“不是我们要出来啊，实在是有一件事，我们必须说明一下。”
    岳川疑惑，“什么事？”
    五行之龙指着胡二说道：“搭建小天地根本用不到那么多，他说错了！”
    胡二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涨红。
    “胡说！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假，搭建小天地，哪怕只是千步长宽的小天地，也需要千万斤铜，以及其他材料。绝无半点儿贪墨！”
    土地庙中寂静了好一会儿。
    随即，一个小精怪萌蠢萌蠢的问道：“胡二师兄，什么是贪墨？”
    胡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只能转向岳川，拱手说道：“师父明鉴！”
    岳川摆了摆手，“我相信你说的，小天地搭建之法是我给你的，成本数据肯定错不了。”
    这些内容都是从周天子记忆中调取出来的，肯定不会错。
    胡二也是照着自己给的数据汇总整理。
    但是很快，岳川心中咯噔一下。
    胡二不会贪墨，但是大周的工匠会啊！
    穆天子整天在外面浪，大半辈子都在周游世界，又不可能一直盯着陵墓。
    他对陵墓各项数据的了解，也都是下面汇报上来的。
    建造工程，尤其是大工程……
    大家都懂！
    从古至今，都差不多。
    岳川将目光转向六条小龙。
    “你们说，哪里不对。”
    五行之龙掰着小爪子答道：“首先，千万斤铜并不全是用来搭建小天地了，还有一部分是用来制造封印、结界，防止我们逃出去的。”
    岳川点头，“好的，这一部分刨除掉，还有什么？”
    “其次是，千万斤铜还有很多是纯粹的装饰用品，没有任何作用。”
    岳川想到了穆天子陵中的金甲傀儡，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傀儡，还有建筑设施等。
    穆天子修陵墓，是当做宫殿修的，各种装修磅礴大气奢华。
    自己是造发电站的，毛坯房就行。
    “有道理！这一算，又省下来一大笔。你们继续说。”
    “最后是……小天地的原理是从外界切割一方天地，以五行之力温养，维持其存在，不至消散。所以决定小天地大小的并不是用了多少材料，而是……这些材料中加持了多少五行之力。”
    说完，五行之龙给岳川投去一个“你懂的”眼神。
    岳川瞬间醒悟。
    穆天子的陵墓，是强行抓来五行之龙，把它们囚禁在其中，借用五行之力维持陵墓小天地。
    五行之龙肯定是抗拒的，偷懒划水，出工不出力。
    打工人都明白一个道理。
    只要你能干，你就会有干不完的活。
    领导会极尽所能榨干你最后一分潜力和热情。
    五行之龙虽然没读过《孙子兵法》，却深谙“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的道理。
    所以穆天子陵对五行之力的利用率必然低的离谱。
    到了自己这边就不一样了。
    五条小龙随便配合一下，效率就哗哗上涨。
    相应地也就不需要那么多材料了。
    这叫什么？
    调动工人积极性。
    岳川问道：“如果让你们搭建一个千步方圆的小天地，需要多少铜作为炼器材料？”
    五行之龙凑到一起嘀咕了一下。
    “百分之一！十万斤就行了！”
    听到这话，胡二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岳川也有点不可思议。
    从千万斤到十万斤，这跳水的幅度也太大了。
    不过，十万斤还是太多了。
    发电站不是只造一个两个，而是成千上万个。
    这是仙家未来的依仗。
    现在能多压缩一点儿成本，以后节省出来的材料就是数以亿计。
    “还能继续降低吗？”
    五行之龙摇头。
    “这已经是我们能力的极限了。”
    岳川敏锐捕捉到一个词。
    “你们能力的极限？你们还能继续提升，是不是？”
    “对！”
    五行之龙齐刷刷点头。
    “我们也可以修行，也可以提升。我们的修为越高，对五行之力的掌控就越强，需要的材料就越少。如果我们强大到一定程度，甚至可以不需要任何材料，挥手就能开辟小天地。”
    岳川心中惊讶，不过惊讶过后就是激动。
    “你们怎么修行？说！我帮你们！”
    五条小龙看了一眼旁边的雷霆之龙，眼睛里满是羡慕。
    这家伙有一个大阵，可以源源不断获得雷霆之力，修行嗷嗷上涨。
    自己就不一样了，需要大地中的五行之力。
    然而，五行之力太分散了，也太稀薄了，根本无法有效利用。
    即便有凝聚的地方，肯定也在孕育新的五行之龙。
    “我们只能汲取大地中的五行能量修行，但是修行的速度太慢了，如果能有一个大阵就好了。”
    说话时，五条小龙目光转向雷霆之龙。
    岳川秒懂。
    “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大阵，怎么设置，你们说，只要能做到，我帮你们搞定！”
    地骨金龙说道：“我需要大地中的金行之力，然而，金行之力太过分散，想要达到修行所需，得聚集方圆万里的金行之力为我所用。这种大阵……太难了……”
    岳川听到“方圆万里”几个字，瞬间打起退堂鼓。
    知道这什么概念吗？
    万里，也就是五千公里，北京到广州才两千两百公里。
    地骨金龙的要求，相当于京广线的两倍。
    等等！
    岳川脑海中灵光一闪。
    京广线？
    地骨金龙一直在观察岳川的表情。
    它叹息一声，无奈摇头。
    没办法，太难了。
    根本不现实！
    汇聚万里方圆金行之气的大阵，比上天还难。
    地骨金龙很是羡慕其他兄弟。
    本是同根生，为啥你们修行就那么简单呢。
    其他小龙跟着叹气。
    “五行之力，需要我们五个联手施展，你修为上不去，我们几个全都突破也没意义。”
    “是啊！”
    岳川哈哈一笑，笑声中满是自信。
    “方圆万里，此事倒也不难，就算再翻一倍，也易如反掌！”
    地骨金龙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身上金光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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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69章

    岳川上上下下打量着五行之龙，心中灵机一动。
    “这样，我封你们五个为我仙家五方精灵，分管五个方位。至于你们修行需要的大阵，我来解决！”
    金木水火土嘛。
    地灵土龙好说，直接凝聚土灵气就是。
    这一点岳川熟。
    之前使用香火之力改造青城山的时候就干过了。
    梳理大地脉络，人为制造类似“聚灵阵”的效果。
    地脉水龙更好说。
    参照姑苏城，江河沿岸的城市，布置大阵汇聚江河中的水灵之气就是。
    地发木龙，找草木丰茂、植被覆盖率高的地方。
    这种地方更多了。
    北疆遍地植被，一抓一大把。
    地心炎龙，直接打井，把地心岩浆引出来就是。
    大地深处的火行之力会源源不断涌上来。
    它们四个简单，甚至都不需要岳川操心。
    唯一的就是地骨金龙。
    土生金。
    大地中确实有很多金行之力，但是与其他几种能量不同，金行之力分散也就罢了，它还不活泼。
    这也使得地骨金龙修行最难。
    搭建小天地需要五条龙共同施法，缺一不可。
    这就跟木桶原理一样，小天地的大小并不取决于最强的那一只，而是最菜的那一只。
    看到五只小龙互相眨眼睛、使眼色的场景，岳川终于回过味来。
    这几个小东西跟自己玩心眼呢。
    这是要从自己手中讨修行资源啊。
    不过，岳川并不反感。
    有多大能力，吃多少饭。
    这几个小祖宗能开辟空间，多吃点怎么了？
    它们可能赚了，但岳川永远不亏！
    岳川向众人招手，开始了自己新的演讲：
    “我仙家的纲领是天下为公，但如何保证‘天下为公’呢？这并不是喊两句口号就行的！”
    “周天子那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喊了五百年了，然后呢？他实际掌控的地方才多大？”
    “以前好歹还有点儿地盘，现在呢，直接穷得就只剩下一座王城了。为什么？”
    “还不是因为掌控力不足？为什么掌控力不足？还不是道路不通、不畅、不平！”
    “所以，想要保障天下为公，就得提高我们对土地的掌控能力！提高我们仙家对兵力的投送！”
    “什么意思呢？简单来说就是我们仙家调兵遣将的速度，上午说揍谁，下午就能把拳头盖到他脸上。”
    “我们仙家的字典里，永远没有——‘你等着’这三个字！明白吗？”
    黄二一听了，高声说道：“师祖，这就是《论语》中说的——朝闻道，夕死可矣吗？”
    其他黄家成员纷纷鼓噪起来。
    “早上知道他家在哪，晚上就弄死他！”
    “对对对，等什么等，一天都不等！”
    “仙家报仇，不隔当晚！”
    岳川懒得解释了，继续说道：
    “为了保障咱们兵力的投送，就要修路，而且是修大陆，一条特殊的大陆。”
    “这将会是一条钢铁之路，从土地庙出发，连接科尔沁，然后顺着科尔沁一路向西。”
    “我们仙家的每一座城池，都会被钢铁之路连接起来，形成一个整体。”
    “我们将会制造一种特殊的法器，在这一条钢铁之路上日夜不停地奔驰。”
    “它将会有十万斤、百万斤，甚至千万斤的大力，一次可以运送成千上万人，以及相应的物资。”
    “钢铁之路所到之处，都是我们仙家的天下，所有的山川、河流、森林、平原、沼泽、湖泊……都是我们仙家的，都是万物生灵的！”
    岳川转向地骨金龙，以及其他几条小龙。
    “这样的钢铁之路，以及沿线的所有城池，都将成为你修行的辅助！如何？”
    地骨金龙疯狂点头。
    它本来就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方圆万里的大阵难比登天，就是给岳川讨价还价的。
    能弄到一个方圆千里的大阵就心满意足了，再不济，弄个方圆百里的，也聊胜于无。
    可谁知，岳川直接答应了。
    虽然没说具体多长、多远、多大。
    但是地骨金龙能感受到岳川话语中的万丈豪情。
    肯定比万里更长、更远。
    这下子，其他四条小龙都羡慕起来。
    原本修行速度垫底的小金，直接成为修行速度最快的了。
    不光是钢铁之路，还有钢铁之路沿线的一座座城池。
    岳川竖起一根手指，“不过，我有一个额外的条件，你要守护钢铁之路沿线的城池，用你的力量提升这些城市的强度。这些城市发展得越好，对你的提升也就越大。对不对？”
    《霸业十三篇》的营造篇中记载有五行之龙的功效。
    它们的力量可以为城市带来特殊的功效。
    地心炎龙能令城市运势旺盛，城中居民蒸蒸日上。
    地发木龙能令城市生机焕发，城中居民少病多寿。
    地脉水龙能令城市招财进宝，城中居民财源滚滚。
    地灵土龙能令城市厚积薄发，城中居民贵不可言。
    至于地骨金龙，它更多的是体现在城池的防御上。
    比如硬抗蒙古帝国大军数十年的钓鱼城，无论城池还是城中军民都铁骨铮铮。
    钓鱼城中肯定有地骨金龙守护。
    岳川在北疆人为制造一条钢铁之路，汇聚千里、万里的金行之气，地骨金龙修行更快，实力更强，由它守护的城池，肯定会远远超过钓鱼城。
    地骨金龙没有拒绝，也没有理由拒绝。
    守护一座城市，成为一座城市的守护神，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啊。
    而且，人皇一次性封了那么多城市给自己守护，这是何等庞大的修行资源。
    其他四条小龙搓着爪子看向岳川。
    “那个……嗯嗯……我们也不能太差了，否则会拖后腿啊。”
    “对对，会拖后腿啊，影响咱们仙家的大计啊！”
    岳川思考了一下北疆的地形。
    这广袤万里的土地上，森林密布、河流众多，还有大大小小的温泉火山，这些地方都可以建城，册封给四条小龙。
    岳川说道：“那些城池又不是全都交给小金了，你们几个也可以去守护，毕竟有句话叫——苟富贵、勿相忘，是不是？以后再有新城池，你们也都一起守护就是。”
    五条小龙疯狂点头。
    “对对对，苟富贵，勿相忘。”
    “苟富贵，勿相忘。”
    外面不合时宜的传来几声“汪汪汪”的狗叫声。
    而此时，岳川拿出纸和笔，开始勾勒铁路、火车的草图。
    一边画，一边在心中说道：原本不想弄这东西的，没想到还是弄了。历史的惯性，还真是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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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0章

    众仙家成员看着纸上的图案，忍不住倒吸凉气儿。
    “这是车？”
    “这是什么车？”
    “比咱们卖给花果山的独轮车好看一万倍。”
    “这车真的不用猴子在后面推？”
    “它真能拉百万斤？是不是一群猴子在里面推着跑？”
    岳川摆了摆手，“不用猴子，它自己就能跑！”
    这是实话。
    如果能把发电站装入空间法器中，一个小小的匣子就能取代蒸汽机，成为火车的动力源。
    当然，再叫火车就不合适了，得叫电车。
    不需要烧锅炉，也不需要在铁道上方架电线杆，建造起来方便极了。
    雷霆之龙突然吼了两声。
    五行之龙翻译道：“它说那些会飞的马车。”
    岳川一拍大腿。
    怎么把这些玩意儿给忘了。
    穆天子陵中的最高级兵种，也是“法术含量”最高的机关人。
    那些马车可以浮空飞行，而且飞得还不慢。
    虽然要聚集金行之气，必须铺设铁轨，但飞行马车的设计理念可以借鉴一二。
    比如搞个磁悬浮？
    对了，磁悬浮列车的原理是什么来着？
    岳川挠了挠头，没想明白，只能放弃。
    “好了，铺设铁路也是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铁路所到之处，都是我们仙家的掌控范围。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只有两件事——建造更多的城池，招募更多的成员！”
    岳川指了指门外。
    “刚开始，我们土地庙的影响力只有方圆百里，然后是方圆五百里，但始终没有超过方圆千里。”
    “这是因为我们的脚程有限，行动能力限制着我们的行动范围，一辈子都在家门口儿转悠。”
    “吃喝拉撒，找配偶和繁衍后代都能在家门口解决，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不会走那么远的路。”
    “但是今后，不一样了，我们要走出去，到更远的地方，把仙家的影响力撒播出去，把‘天下为公’的思想散播出去。”
    “要让所有生灵都知道土地庙的存在，都知道我的存在！”
    众仙家成员纷纷高呼。
    “对对对！传播出去！让所有精怪都知道土地公！”
    “我们要带领它们修行，带领它们成长。”
    “叫它们给土地公磕头，一天一个陶钱。”
    “还可以给它们板砖，给它们陶罐。”
    “土地公，我要是圈下一个山头，那山头上的娘们儿是不是都归我了？”
    “哈哈哈哈……”
    岳川笑着点头。
    开荒这种事，可以很高尚，也可以很低俗。
    传播仙家荣光，传播仙家理念，传播仙家生活方式，这个理由很伟光正。
    但是，为了占据更多的雌性，为了繁衍更多的子嗣，这个也没毛病。
    毕竟繁衍后代是生灵的本能，而且是最大的本能。
    自然界中有很多宁愿付出生命也要繁衍后代的生灵。
    能够拜入仙家的，都是有修为的精怪。
    成为精怪这一点，已经领先普通同族数个档次。
    这就是智慧生命和普通野兽的区别。
    在土地庙中又学到了很多先进的知识、理念，这又领先普通同族数个档次。
    这就是外星人跟原始土著的区别。
    毫不客气的说，仙家成员所到之处，对当地生灵都是降维打击。
    实力强大，又特别会挖洞，还能寻觅大量食物。
    这种异性，哪个不喜欢？
    安全感！
    满满的安全感！
    岳川点头，“没问题！北疆遍地山头，你们随便去圈占。多生多育，有了一定的数量基础再优生优育。需要什么资源，尽管说！”
    胡二咳了咳，提醒道：“你们一个个的，占了山头，第一件事就是修庙，把师父供起来，每天给师父磕头，知道吗？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需要，磕头的时候跟师父说就是。别不好意思张嘴。”
    黄胜男也跟着说道：“有谁欺负咱们，说一声，黄家的兄弟随叫随到。”
    黄家成员纷纷欢呼起来。
    “谁敢欺负咱们，弄死他！”
    黄家成员太久没打架了。
    没办法，土地庙方圆五百里，甚至更远的地方，都被扫平了。
    地面上的精怪，要么加入土地庙，成为仙家成员，要么逃之夭夭，跑到更远的地方了。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黄家成员每天除了垦荒、挖沟，就是制陶器、做雕版。
    骨头都生锈了。
    打架浑身难受，不打架也浑身难受。
    大灰看到这场面，跟着说道：“大家要什么兵器，跟师父说。”
    白家老太太也表示提供各种伤药、驱虫药，以及补身子的药。
    柳一看了一圈儿，“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好献上几个实用的小法术，给大家傍身。”
    随即，柳一向岳川借来纸笔。
    众仙家成员刚开始还没在意。
    毕竟法术这东西，大家都会。
    仙家一直都在搜集法术。
    有些是胡二行商过程中交换来的，有些是加入仙家的精怪主动奉献的，还有岳川在华夏地界上行走，到处淘弄的。
    当然，使用最多的还是岳川的五行咒术。
    对于仙家成员来说，并不是高级法术就好。
    因为它们道行有限。
    高级法术施展要求高，消耗的灵力庞大，实力不够的话都施展不了。
    就算勉强能施展，一个法术把浑身灵力消耗干净了，后面就啥也干不了了。
    所以，仙家成员更喜欢消耗少的低级法术。
    最好是低级却有用的法术。
    可是这时候，胡二深吸一口气，不由自主的伸长脖子，甚至站起来，身子前倾。
    受到胡二影响，黄二一也站起来。
    发现身高不够，黄二一几步爬到母亲肩膀上，踮着脚，伸长脖子偷看。
    小家伙也跟着瞪大眼睛，倒吸凉气。
    岳川也瞄了过去。
    柳一写的并不是什么高级法术，相反，都是非常低级、非常基础的法术。
    不但低级，施法也非常简单。
    咒语短，掐诀简单，甚至都不需要掐诀。
    至于法术的内容，全都非常实用。
    五行法术，每个类别都有十多种。
    甚至还有一些不要求五行的。
    林林总总上百个法术。
    不光是战斗用的，还有一些非战斗使用的。
    比如净衣咒，可以清理身上的污秽。
    有水系的净衣咒，也有火系的净衣咒，效果都差不多。
    岳川忍不住感慨，得多闲，才琢磨这种法术？而且琢磨得这么精巧别致，效果非凡。
    还有清风咒。
    就是掀起一道风在身周缭绕。
    有什么用呢？
    没什么用！
    就是让身上的毛发飘洒飞扬，增加颜值。
    很无聊的法术，除了走兽，估计没谁会喜欢。
    还有……
    岳川忍不住说道：“你出一本书吧，书名就叫《一千零一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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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1章

    上辈子的世界里，刚诞生的新中国面临邻居核弹洗地的威胁，所有人都心惊胆战揪头发的时候，伟人轻蔑一笑，提出了换家战术。
    只要邻国对华夏核攻击，华夏就放弃本国领土，全部进入邻国打游击。
    在邻国吃，在邻国住，在邻国安居乐业。
    最终，那位邻居到死都没敢动手。
    这其中既有伟人的高瞻远瞩，还有一本神书的功劳。
    全国四亿百姓去邻国打游击，听起来很夸张，做起来更夸张。
    这么多普通老百姓，上了战场上有什么用？
    尤其是遭到核打击之后，一片焦土的情况下，就算到了邻国打游击能怎么样？
    可是，华夏出版了一本书《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这是一本在世界遭受核打击后，能迅速重启人类文明，恢复社会结构，重新组织生产建设的超级百科全书。
    而且是那种可以让任何一个只要长了双手的人，便能具备在末日废土求生的绝地指南，被无数网友奉为穿越必备的宝典秘籍。
    邻国不怕华夏四亿百姓，但是他们怕四亿拥有《军地两用人才之友》的华夏百姓。
    这些人真到了他们国土上，绝对会快速扎根、野蛮生长。
    北疆这广阔的疆域，一直是华夏自古以来的固有领土，只是在满清时期被沙俄窃据。
    真要一下子涌入四亿华夏人，这些地方立刻就要改天换日。
    岳川现在要做的就是类似的事情。
    编写一本仙家的《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让仙家成员能够在一无所有的情况下，迅速建立起山头，发展出势力，组织生产和建设。
    比如……
    如何空手建立起一座土地庙，并且与土地公取得联系。
    如何科学的挖掘洞穴、建造粮仓储存过冬食物。
    如何驯服野兽同族，以及其他非同族。
    如何凸显自己仙家的身份。
    我为仙家献矿石。
    我为仙家献石油。
    我为仙家献木材……
    这其中有很多科学上的经验、技巧，但更多的是法术。
    法术真的太好用了。
    比如净衣咒，原本是用来清洁衣物的，但是在仙家成员手中，就是清洁身体。
    用法术洗澡。
    能够时刻保持干净、卫生、优雅。
    再加上时髦的毛发造型，这就是仙家与普通精怪的区别。
    需要干燥保存的食物也可以用火焰力量的净衣咒，直接蒸干水分，防止潮湿霉变。
    居住的洞穴也可以使用净衣咒法术，时刻保持清洁。
    如果不喜欢居住洞穴，还可以建造房屋。
    学会土咒，就是盖房子小能手。
    就算不擅长土咒，没有黄家那种得天独厚的优势，也能水磨工夫，一点点把土地庙建起来，是不是？
    只要能立起来，不倒就行。
    建造土地庙很难吗？
    好像所有庙宇寺院道观中，就土地庙最简单了。
    接下来就是使用火。
    土地庙里要点灯，点灯就需要灯油。
    可以是动物油脂，也可以是植物油脂。
    搓一根灯芯，用火咒一点燃就行了。
    精怪天生怕火。
    但仙家成员不同。
    在土地庙里居住了那么久，它们早已经适用了灯火的光明和温暖，适应了带有锅气儿的可口食物。
    它们不再畏惧光明。
    相反，光明成了它们的象征，它们背后的光环。
    黑夜中，会发光的只有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光明对野兽和精怪而言，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而现在，地上也出现了一个一团光明。
    长长久久的明亮着，每天都要勾引它们八百遍。
    有了用火，肯定少不了用水。
    野外水源有限。
    但是想要生存，又离不开水。
    野外的水源地通常危险重重，很多捕猎者都是围绕水源晃悠。
    而仙家有储水的法器，可以储存大量的饮水。
    除此之外，只要在土地庙屋檐下摆一圈瓶瓶罐罐，就能搜集雨水。
    再在其中种植水草，放入鱼虾，水体就能不断自净。
    不但能储水，还能用来养鱼养虾，作为储备口粮。
    岳川越想越兴奋。
    他脑海中不断回想大黄在土地庙时的点点滴滴。
    大黄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仙家版本的《军地两用人才之友》。
    这些小精怪，但凡能达到大黄一半的水平，就能自立山头，为仙家开疆拓土了。
    于是，岳川动笔书写起来。
    从给土地庙添砖加瓦，到给土地庙划水摸鱼，一点点把土地庙建设成今天的模样。
    当初的大黄是摸着石头过河，一步步尝试。
    现在岳川是开了上帝视角，而且借鉴《军地两用人才之友》的模板。
    所以，岳川写得更加简单、粗暴，也更加简单、好用。
    写过之后，岳川把草稿递给胡二。
    “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胡二翻开一看，浑身一震，眼睛不自觉的迷离起来。
    仿佛就在昨日。
    仿佛就在眼前。
    胡二脑海中浮现出大黄的身影，浮现出大黄劳作的种种。
    “师父，后来黄师兄外出游历，是因为这里能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吗？”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震。
    他再次提笔书写起来。
    之前大黄离开土地庙，到外面开眼界长见识。
    岳川并没有感觉不妥。
    毕竟华夏九州世界比土地庙更加广阔，也更加繁华。
    无论疆域还是人口，又或者历史、文化，都碾压土地庙亿万倍。
    可是……
    “谁说仙家就低人一等呢？”
    “谁说仙家就不能代表最先进的文化，最前沿的科技，最玄妙的法术？”
    “我仙家，有着无限的探索，无穷的未来！”
    岳川又续写起来。
    光建立起土地庙还不够，得继续扩张。
    农田、菜园、池塘、果林、鸡舍、猪圈……
    然后是更高端的洞穴，或者更高大的建筑。
    生产的食物除了自己吃，还可以拿来出售。
    一条脉络在岳川脑海中浮现，并且越来越清晰。
    他对“天下为公”的理解更加深刻。
    岳川搁下笔，抬头扫向众人。
    众仙家浑身一震，它们明白，师父又要讲道了。
    “刚才，为师有所顿悟，又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为师与大家的关系，土地庙与大家的关系，众仙家与天下万族生灵的关系。”
    （不知不觉1000章了，这是1001章，新的开始，更精彩的故事。2023年3月至今，依稀昨日。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更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多谢各位，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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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2章

    “天行健，仙家当自强不息！地势坤，为师当厚德载物！”
    “你们应该不断去探索，不断去开拓，把你们的血脉，以及我们仙家的精神传播到更遥远的地方，让所有生灵都明白‘天下为公’的道理。”
    “你们在加入仙家之前，大都浑浑噩噩，或者朝不保夕，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生活，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在寒夜中饥肠辘辘。”
    “加入仙家后，你们的生活改变，你们的命运改写。你们是第一批接受到仙家光辉的，但你们不应该就此停下脚步。你们应该把仙家的光芒分享给更多生灵。”
    “无论你们走到哪里，仙家都是你们坚实的后盾，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你们遇到任何危险和困难时，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你们背后，是为师，是仙家！”
    “为师只是教会你们道理，给予你们帮助，指引你们方向。其他的一切，都是你们自己做主，你们自己选择，你们自己建设。”
    “为师就像脚下的大地，孕育了高山、孕育了河流，孕育了森林、草原，给你们提供广阔的天地，让你们能自由驰骋。”
    “除此之外，为师还会给你们提供铁路，以及铁路上风驰电掣的钢铁巨龙。这条钢铁巨龙会像太阳东升西落一样，沿着固定的方向、固定的时间、固定的道路行走。”
    “而你们，只需要掌握这个规律，就能借助它的力量，为自己谋取便利。这条钢铁巨龙就是我给你们提供的‘江河湖海山川草场’。”
    “而今后，我还会给你们提供更多、更方便、更快捷、更好用的设施。它们有天上飞的，有地上跑的，还有水里游的。”
    “而这一切，仙家成员都可以使用，也可以加入到对它们的研发、生产和建造中。”
    “我们仙家的第一纲领是天下为公，但这只是第一步，我们还要建设这个天下，改变这个天下，让它更美好，给我们带来更多的便利，让我们能源源不断获得好处。”
    岳川瞄了一眼外面，黄家队伍中果然混进了几个不一样的黄皮子。
    “你们，是花果山的吧？”
    尖嘴猴腮的黄皮子瞬间成了目光焦点。
    真黄皮子向两侧退开，这几个假黄皮子更加醒目。
    几只猴子瞬间慌了神。
    它们跪倒下去，梆梆磕头。
    “土地公，我们不是故意偷听的啊。”
    “对对对，我们是过来送酒的，坐在这歇歇，歇完就走。”
    土地庙和花果山一直有交易往来。
    吉吉猴王在这里时，用猴儿酒换土地庙的板砖、酒缸等物。
    后来吉吉猴王去了蜀中，花果山就交给其他小弟打理，但交易依旧在进行。
    每隔一段时间，猴子们就推着独轮车过来送货。
    “土地公，刚才说天下为公的就是我啊！”
    “对对对，我深刻领悟了土地公的精神啊！”
    “土地公，我们虽然是花果山生的，但我们有一颗仙家的心啊。”
    岳川心中暗道：原来是你们歪曲“天下为公”的含义啊，我就说！
    不过，岳川没打算责怪他们。
    摆了摆手，岳川说道：“土地庙距离花果山有百里之遥，你们往来其间，即便有独轮车帮助，也需要半天时间吧？而且每次运载的货物都有限。”
    猴子们连忙摇头，“不不不！独轮车很好用，省劲，跑得快，还特能拉。这东西浑身都是优点，太好用了。”
    岳川说道：“将来钢铁巨龙跑起来的时候，可以运载百万斤、千万斤的货物，一个时辰就能跑上千里。而且昼夜不停，像江河一样，川流不息。”
    哗！
    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原来师父刚才画的图纸这么厉害！”
    “一次运百万斤，一百斤的能运一万个，咱仙家全部加起来，也没这么重吧？”
    “一个时辰跑一千里，这也太可怕了，比日行千里可怕十倍啊！”
    “明明是六倍。”
    “为什么？”
    “师父说过，日行千里后面还有夜走八百。”
    有一个精怪忍不住问道：“师父，奔流不休的江河，是不是也跟钢铁巨龙一样，都是被设计出来，服务天下万族生灵的？”
    听到这话，岳川愣了一下。
    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真有这方面的道理。
    长江黄河的源头，在海拔数千米的青藏高原上，地下水是怎么升上去的？
    三江源头处，水域面积还没一个池塘大，可是一路发育，就成了长江、黄河，哺育了大半个华夏。
    如果长江黄河都是被设计出来的，专门用来哺育水族，以及沿岸万族生灵，那么设计江河、创造江河的又是谁？
    岳川忍不住思考。
    如果自己的铁路和火车进一步完善，使用更高级的法术，将它们与大地完美的融为一体。
    那么，它们会不会成为新的自然景观？
    说句不好听的，假如哪天自己不在了，后续的生灵也不知道铁路和火车的真相，它们会不会将这个当做大自然的奇迹？
    一切皆有可能，不是吗？
    而这，就是自己接下来的职责，也是仙家接下来的任务。
    岳川笑着说道：“如果你们好好学习，好好研究，将来或许真有那么一天，你们也能创造出类似大江、大河、大山的事物。那个事物，将会由你们来命名！”
    众仙家瞬间激动起来。
    “师父，到时候我就用您的名字命名。”
    “对对对！”
    精怪们又问道：“师父，您之前讲故事的时候说过，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都有一个对应的神明。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东西都是神明创造的，然后用他们的名字命名的？”
    岳川心中一震。
    这话很有道理啊。
    如果自己创造铁路、火车，这个东西以自己的名字命名。
    那么，当自己所在的文明被遗忘后，下一批智慧生命看着在大地上风驰电掣的火车时，会是什么感想？
    他们会不会把这些东西当做神迹？
    如此，自己的名字，就成了铁路和火车的象征。
    就像传说中的金乌一样。
    岳川点了点头，“那么，咱们就多修铁路，多造电车，让它满天下奔跑。”
    小精怪们问道：“师父，咱们要把铁路修到人族那边吗？”
    一瞬间，全场寂静，都等着岳川的回答。
    思考许久，岳川重重点头。
    “修！而且必须修！”
    “他们会同意吗？”
    岳川呵呵一笑，信心满满的说道：“他们不会不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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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3章

    “对于你们而言，为师就是你们的山、你们的河、你们的森林、草场。”
    “而对于华夏九州的人族而言，仙家就像阳光、空气和水一样，离不开、忘不掉、替代不了。”
    “什么时候能做到这种地步，就说明我们成功了！我们仙家入世成功了！我们与人族真正的融合在了一起，重新成为一个整体。”
    “就像无数年前一样！”
    “要做到这一步，我们就必须掌握最先进的道、最先进的术，以及把最先进的道术变成现实的能力。”
    “雷霆之力是我们手中最大的王牌！”
    “但是我们必须不断开发雷霆之力的应用场景，将其融入到生活中的方方面面，而不仅仅是用在打斗和厮杀中。如果那样，我们就是第二个紫霄门。紫霄门你们知道吗？”
    绝大多数仙家成员都是摇头，只有极少数点头。
    南郭合给大家科普了紫霄门的由来、发展，以及所作所为。
    众仙家听了，要么震怒，要么震骇。
    “世上竟然有这种门派？”
    “雷霆之力在他们手上真是糟蹋了！”
    “还好，他们被灭了。”
    岳川摆了摆手，制止大家继续讨论。
    “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雷霆之力也一样！”
    听到这话，众仙家纷纷点头，若有所悟。
    柳一却瞳孔一缩。
    她心中仿佛炸开了一个万花筒。
    原本，她是精修法术的，被封印的漫长岁月里，她把能接触到的诸多法术研究了一个遍，并且修炼一个遍，熟练度都修满了。
    悟性高，就是这么随意。
    柳一不使用兵器，因为她最拿手的千里摄物术克制一切兵器，根本没有使用兵器的必要。
    但是被大黄使用剑道击败后，柳一开始正视兵器。
    再加上岳川给千里摄物术改良，演变成驭剑术，并且在岳川的授意下组建蜀山剑派联盟，柳一自然而然成了剑修。
    虽然柳一悟性奇高，可是在剑道一项，始终隔着一层窗户纸，无法突破。
    柳一不想不出头绪，只能将其归咎于大禹的封印。
    可是刚才，听到岳川的话，柳一心灵剧震。
    “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因心而动，因血而活，因非念而死……雷霆之力也一样……这个道理不仅适用于剑，更适用于雷霆，以及其他所有法术！”
    柳一身上光芒升腾、气势涌现。
    仿佛瀑布逆流向上。
    万千光华自下而上汇聚到柳一头顶。
    它们不断汇聚，凝聚成一个光团。
    看到这一幕，众仙家隐隐有一种错觉，光团只要再凝聚一点点，就能突破某种极致。
    柳一也全神贯注，元神从头顶浮现出来，拖着那稀碎的光团，想要将其捏合起来。
    然而，一道无形的力量迸发出来。
    光团瞬间炸开，化作萤火向四面八方飞去。
    有些仙家成员被萤火打到，立刻本能的挠头。
    痒痒的，好像要长东西了，可惜不多。
    柳一突然的调息着。
    许久之后，她拱手道：“多谢师父，我悟了！”
    岳川神色平淡的点头。
    以往听到这三个字，岳川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把说话之人踹翻在地狠狠踩几脚。
    可是看到柳一的模样，岳川除了怜悯，就是叹息。
    人皇口封。
    既可以册封，也可以封印。
    哪怕人皇已经消失多年，这道力量依旧存在，而且无比霸道。
    柳一血脉高贵、悟性超凡，更刻苦修行。
    别人视若天堑的悟道，在柳一这里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柳一肯定不止一次悟道了，而且每一次都悟道成功。
    只是在最后关头，被硬生生拦了下来。
    岳川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是人皇的力量，而他现在还不是人皇。
    岳川明白，柳家的事情也要安排上日程了。
    必须得让人皇尽快出世，解开龙蛇一族的封印。
    岳川安慰道：“你放心，这件事，为师会尽快处理的！”
    柳一心中感动。
    她眸光一转，低声道：“师父，眼下当务之急是仙家的拓张，我们柳家的事情不急。”
    随即，两人都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其他仙家成员看到这一幕，都觉得有瓜。
    可是理智的没有追问。
    南郭合距离柳一最近，被崩了一脸光点儿。
    此时他左手掐着剑诀，右手并指如剑，在身前刺来刺去。
    南郭合保证，自己一辈子从没练过剑。
    但是不知怎么的，就会了！
    虽然会的不多。
    聪明如他，自然知道这份机缘是怎么来的。
    南郭合咳了咳，拱手道：“土地公，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不知当不当讲。”
    岳川点头，“我仙家历来集思广益，先生但说无妨！”
    南郭合抬起右手，向大家展示自己的五根手指。
    虽然鬼躯若隐若现，但大家都看得清楚明白。
    只是，谁也不知道南郭合要表演什么。
    难道……向大家展示刚刚领悟的剑术？
    “土地公，您看我这五根手指，长短各不相同。但是，它们五个握在一起才是一个拳头，而拳头的力量，远远超过手指。”
    “我们仙家也一样。黄家擅幻、胡家擅术、白家擅医、灰家擅器、柳家……”南郭合看了看柳一，“柳家善战！杀伐果断、凌厉无双！”
    “土地公想要仙家成员四面出击，开拓远方，如果让他们单打独斗，即便能取得效果，也必定费时长久。假如让大家组团，事半而功倍！”
    一句话，说得众人眼睛一亮。
    岳川也暗骂一声，自己真是糊涂了。
    单打独斗有单打独斗的好处，可以短时间内迅速占领更多地盘，把自身影响力扩散出去。
    可下一步发展，困难重重。
    毕竟一人计短。
    遇到什么事连个商量的对象都没有。
    如果让仙家成员组团。
    哪怕三个臭皮匠，也能顶一个诸葛亮是不是？
    仙家成员可以根据自己的特长，自由组合。
    一个山头不可能只有一个物种，生态肯定是多样化的。
    华夏那边，一个山头还有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呢，仙家这里为什么不可以？
    岳川瞬间想到一件事。
    一个被自己忽视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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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4章

    上辈子的世界里，仙家有个名为“堂单”的东西。
    一般是以红纸或红布书写而成，也有黄纸、黄布或者其它颜色的纸、布。
    除了纸和布，少数地方还有木头和金属材质。
    总之不同派系、不同法师的制作材质都有区别，没有统一的说法。
    堂单上主要写本门派的主神、法主公、祖师、阴师等，不同派系的所写的内容也不一样。
    所以，总结起来就是，除了“堂单”这个叫法一样，其他都不一样。
    这也是上辈子的世界里，仙家体系比较混乱的原因。
    传统的出马仙，堂单上大都是五大仙家，上面的每一个字都是有讲究的，不能随便写。
    但是，有些学艺不精，或者压根就不是出马仙的，堂单随便写，名字随便抄，什么神仙妖鬼都敢供。
    供奉神话传说里的二郎神、哪吒、孙猴子、阎王爷也就算了，近些年还有供奉奥特曼、哥斯拉。
    这还不算，有人分不清“法师”和“老师”，把武某兰、饭某爱都给供了上去。
    不但供奉，还供奉出门派，供奉出等级体系了。
    比如：变形金刚、变形银刚、变形铜刚、变形铁钢……
    你就说，这叫什么事吧。
    最关键的，人家这堂单是收费的，一个五千到八千不等。
    而且，还提供堂单后续升级服务，经常提醒你版本升级。
    真正有修为、有道行的仙家不注重世俗影响，一门心思苦修。
    结果呢，某些别有用心的人顶着仙家的招牌招摇撞骗，骗钱骗色，到最后败坏的还是仙家声誉。
    上辈子，岳川是普通人。
    他没见过堂单。
    假堂单都没见过，更别说真堂单。
    这也是仙家信仰体系混乱的原因，一直没有什么权威的说法。
    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真的是什么样，只能随便信了。
    “既然不能剽窃，那只好原创了。”
    岳川仔细回想支离破碎的信息。
    仙家分为两种，一种在山里修行，一种是入世修行。
    入世修行需要借用人的身体行走人间，与人们打交道，帮人看事做功德。
    但仙家不能随意上身，都是选择有“缘法”的人，将其作为弟子。
    上身后，就能借助弟子的身体行走、战斗，就像骑马一样。
    所以，弟子也叫“弟马”，这也是“出马仙”一词的由来。
    弟子大部分是普通人，修为和道行都来自仙家。
    想要查事、看事、破事，都是依靠仙家帮助。
    而且通常不是一个仙家，而是多个仙家，众多仙家组成一个仙堂，也就是堂口。
    仙堂有六部分，分别是坛、城、营、堂、盘、山。
    坛：其实就是法坛，也可以简单的说就是仙堂的摆设。
    依法而成坛，依法而起坛，这依法两字很重要。
    坛的引申含义就是受到什么样的法的约束和支持。
    比如“开坛做法”、“伐坛破庙”说的“坛”就是这个。
    坛就像一支军队的军旗，堂就像是一支军队的军营。
    军营被攻占了，只要把军旗保住，就还能重建军队，可如果军旗丢了，这支军队的建制就被除名了。
    城：就是仙堂仙家聚集的地方，也算异度空间。
    上辈子的世界里，仙家因为末法时代的原因，无法正常修行，阳寿耗尽后成为灵体。
    这个“城”就是仙家平常居住和修行的地方，受到弟马呼唤，或者感应到弟马遭遇危险才会出现。
    营：可以说是兵营，没有兵营的仙堂是不稳定的仙堂，只有在兵营齐备的情况下，仙堂才能够正常运作。
    通常情况下，这个营里都是五猖兵马，或者阴兵等灵体，也有仙家平常收服的孤魂野鬼。
    它们依附仙家堂口，跟随仙家修行做功德，通常也会干一些跑腿、盯梢的活。
    堂：类似县衙的大堂，也就是包青天“升堂”那个“堂”。
    主要是仙家处理事务的办公场所，或者跟外面同行打交道的会客室。
    盘：是仙堂营和堂的基础，是受法约束的，一个仙堂的存在是否合法主要看是否合盘。
    异度空间给你多大的盘，你建立了多大的仙堂。
    合盘了，就能够良好发展，不合盘，就要根基不稳，乱堂、翻堂。
    山：是仙家的出生、修炼的地方，派系分支、师承来历等，也就是“山头”的意思。
    而这一切信息，基本都会在堂单上体现。
    所以，懂行的人一看堂单，就能把出马仙的来历、修为看得七七八八，不懂行的人，你给他解释也白搭。
    除此之外，堂单还是维持日常运转的重要道具。
    一个仙堂就像是一个军队，有仙家的组织、纪律、分工。
    想要出马立堂，五路人马缺一不可，缺少一路兵马都不算成堂仙家。
    其中胡黄常蟒清风的教主称为“四梁”，常蟒在这里算一个梁，四梁八柱中的四道大梁就是这四个。
    仙家在仙堂中各有分工，每一个都很重要。
    胡仙一般擅长算卦，坐镇中军；黄家擅长跑腿，打探消息；常蟒仙家一般擅长治疗实病，鬼仙擅长查卦，过阴等。
    过阴就是去阴间查事。
    因为出马仙办的很多事都涉及死人，得经过阴曹地府，这种事儿都离不开清风。
    除了传统的仙堂，还有一些特殊的堂口。
    只是数量太少，有用的资料不多，岳川只知道他们的存在，却不知道他们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
    脑海中反复揣摩着这些消息，岳川结合自己手中的资源，开始琢磨堂单的事情。
    仙家堂口有六个部分，每个部分都有不同的功能，负责不同的事情。
    仙家又有四梁八柱，不同的仙家同心协力，共同维持堂口正常运转。
    往小了说，这是仙家堂口，往大了说，这不就是县衙，甚至三省六部吗？
    岳川心中一动。
    治理地方，并不一定要用人，也并不一定要用儒生。
    仙家也一样！
    一个仙家堂口就是一个基层单位。
    仙家不但能处理白道上的事情，还能处理黑道上的事情。
    这一点跟官府有着本质的区别。
    扫黑？
    不需要！
    黑夜一样是仙家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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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5章

    岳川看向南郭合。
    “你说的很对，咱们仙家要互相配合，以团队协作的形式走出去，到各个山头发展。”
    “我们不但要负责开拓、建设，还要负责一个区域的稳定、和谐。”
    “太阳底下的事儿我们要管，月亮底下的事儿我们一样要管！”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实现天下为公的理想！”
    随即，岳川讲述起“仙堂”的概念。
    也就是把上辈子模棱两可的信息说出来，让大家集思广益。
    首先是“坛”。
    这东西很重要，但是也很隐蔽。
    岳川上辈子只是一个普通人，无论进了寺庙还是哪儿，都只有磕头的份儿。
    根本没接触过坛，也不知道坛是什么。
    不过，岳川摆出一副“我考考你们”的姿态。
    “大家都说说，这个‘坛’要怎么弄？胡二，你先来。”
    胡二看了南郭合一眼，心中暗道：这不应该先问他嘛，为什么是我呢？
    不过，胡二想了想，很快就说出自己的看法：
    “师父，坛应该是一个坛子，在土地庙下方。这不是普通的坛子，而是我们玄工业制作的坛子，里面可以居住，或者存放一些特殊的资源、道具。”
    “比如我们仙家制作的火耗子、煤油灯，以及即将制作的发电大阵、雷霆勾玉等。还有碑王制作的铜豌豆、阴兵，白家前辈制作的丹药，也都可以存放在坛子里面。”
    “总之，这个坛就是百宝箱，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能从这里面找到解决的办法，或者应对的策略。即便不能，也可以把事情记录下来，汇总到师父这里，然后统一整理，然后把解决办法发还给各地的仙家。”
    听到这话，岳川点了点头。
    听上去跟哆啦A梦的口袋一样。
    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坛”是仙家获得法力支持的道具，也是仙家最重要的事物。
    一旦“坛”被破了，仙家一身实力就废得差不多了。
    不但仙家，人族修士也一样。
    很多道士为非作歹，被师门抓住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破了他的坛，也就等同废掉他的修为。
    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因此可以得出结论：修行者的道行并不全在身上，绝大部分是在“坛”中。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
    岳川猜测，应该是末法时代、灵气枯竭的原因。
    很多修行方法都失效了，只能依靠外物提升实力。
    比如香火供奉某样事物一千个日日夜夜，令其拥有特殊力量。
    还有其他水磨工夫制作的符篆、法器等。
    一辈子的心血都浸在这些东西上，一旦被毁，基本没有从头来过的时间和精力了。
    “坛好解决，为师会尽最大努力给你们‘坛’，并且给你们配好‘坛’，帮助你们在外开拓。”
    南郭合看不去了，咳了咳说道：“坛还可以理解为祭祀、誓师等大典用的土和石筑的高台。比如登坛拜将，还有天坛、地坛等祭祀场所。”
    岳川顿时明白，自己丢人丢大了。
    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儿。
    上辈子还有花坛、论坛、文坛、体坛呢。
    坛并不是单指“坛子”。
    胡二可能是读书少，也可能是被自己的讲解给带歪了。
    不过岳川平静自若，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自己实力强，自己就有解释权。
    不但有解释权，自己还有定义权。
    这个“坛”就是自己定义和创造的，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于是岳川点了点头，“南郭先生，你也说两句吧。”
    南郭合原本是不想说的。
    但是不说的话，怕是得被这些家伙气死。
    一个个的都没读过书，他们对坛的理解也就局限于“坛子”，根本不知道更深层次的含义。
    但是话到嘴边，南郭合突然顿住了。
    坛究竟是什么，重要吗？
    仙家成员在意吗？
    坛确实是祭祀和拜相、拜将的正规场所，但是仙家在意这些虚礼吗？
    看看头顶的土地庙。
    站起来都能碰到房顶了。
    再看看土地公，从来没想过要翻新、扩建自己的小庙。
    哪怕众仙家出去开拓新山头，土地公给它们的要求也是——不能建得比主庙更大。
    所以，仙家的“法坛”注定不会大了。
    玄工业作坊制作的陶土坛子，就是最好的选择。
    南郭合突然懂了。
    土地公和胡二并不是不知道“坛”，而是他们的境界已经超过自己，超脱表象。
    “土地公，是我肤浅了，没能理解你们的远大的胸襟。”
    胡二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满脸不解。
    岳川同样不解，但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嗯，无碍，你尽管说你的看法。”
    南郭合躬身拱手，那叫一个小心翼翼。
    “土地公，您刚才说的已经很好了，各仙家根据自身特长组成仙堂，然后以仙堂为单位远赴各地开拓。此举，就如天子册封诸侯，每个仙堂就是一个诸侯国，假以时日，北疆遍地仙堂，到处诸侯，而那时候，土地公您……”
    南郭合没有说下去。
    但是在场所有成员都明白话语中的意思。
    也有单纯的仙家挠头问道：“什么是猪猴？”
    “猪我知道，猴我也知道，可猪猴我不知道。”
    说完，众仙家的目光都集中在花果山黄皮子身上，目光那叫一个怪异。
    南郭合也有点憋不住了。
    他有点庆幸自己死的早，要是还活着，土地公一天得捞自己三回。
    岳川强忍住没笑。
    不过在心中，岳川琢磨起南郭合的话。
    周天子册封诸侯是什么尿性？
    前期还好，册封的都是有人烟的地方。
    地位高的诸侯能分封到城池，城中的居民就是诸侯私产了，土地上产出的所有资源、财富也都归诸侯所有。
    后面分封的诸侯就惨了。
    好地方都分完了，只能去荒无人烟的边疆，或者全是蛮族的穷山恶水。
    周天子基本没去过那些地方，只是在地图上随便一点。
    或者在地图外面随便一点。
    比如：某某山以西一千里的地方，又或者某某河的岸边。
    封地通常也只有五十里。
    诸侯需要自己建城、守城，打败猛兽、蛮族，不断发展壮大自身。
    岳川看了看眼前的仙家成员。
    心中暗道：它们不需要建城，因为山川河流森林草场就是它们栖息居住的城池。它们也不需要打败凶禽猛兽，因为它们就是最凶狠的生灵。至于荒原上的蛮族……
    你们想拥有图腾吗？
    如果你们已经有了图腾，那你们介意换一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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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6章

    南郭合接着说道：“有了‘坛’，就有了一切。可以招募当地的精怪，让它们成为仙家的兵马，也可以招揽当地的土著，向他们宣传天下为公的思想。我觉得，咱们可以在‘坛’上继续优化、扩充，跟土地公先前说的《仙家两用人才》一样，形成一种简单、实用的工具集合。”
    胡二也补充道：“师父，如果这样的话，陶土坛子有点儿不够用了，可以搭建一个小天地，也不需要太大，能有十步方圆即可。里面可以储存重要的书籍、丹药、工具、物资、粮食、阴兵等，随身携带、随地安置，日常中绝大部分情况都能在‘坛’中寻找对策。”
    五行之龙纷纷点头。
    “这个不难！”
    “小事儿！”
    “我们现在就可以打造！”
    方圆十步的空间，太简单了，根本不是事儿。
    就算在场所有仙家成员人手一个，也费不了多大功夫，顶多是费点铜。
    五条小龙同时拱爪，“我们初入仙家，寸功未立，正好为仙家奉献法坛，还请土地公允许！”
    这五个小家伙精明着呢。
    仙家的地盘越大，圈占的山川、河流、草场也就越大，换言之，它们修行的场所也就越多。
    这是好事，大好事！
    其他仙家成员听到这个，顿时眼睛放光。
    之前，有很多仙家成员舍不得土地庙，舍不得土地庙的饭菜，外出占山头的欲望并不强烈。
    但是听说外出立山头有“法坛”。
    很多仙家成员都心动了。
    在它们看来，这个“法坛”就等于册封，得到法坛就可以出去圈占山头，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了。
    而且，法坛是小天地，可以携带很多东西。
    比如土地庙里的食物，还有工具、书籍。
    土地公也说了，以后会建造钢铁之路和雷霆快车，每个时辰跑一千里。
    就算山头再远，也能一天之内往返土地庙。
    换句话说，什么时候想师父了，想三姑娘、四姑娘的饭菜了，坐着雷霆快车不就回来了？
    所有仙家都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仙家缺少资源。
    现在仙家拥有的只是粮食、蔬菜、水果、盐巴等。
    仙家一直都缺少矿石。
    之前的矿石都是胡二跟周边其他势力和精怪们交换的。
    但是，仙家想要快速发展，想要搭建小天地，搭建发电大阵，建造钢铁之路和雷霆快车等，就需要更多的矿石。
    很多很多！
    无穷无尽！
    这些矿石，只能仙家成员自己去寻觅、挖掘，输送回土地庙。
    仙家成员顿时生出强烈的责任感。
    必须走出去，必须寻找更多的矿山，开采更多的矿石，早日完成土地公的计划。
    “师父，我们愿意去！”
    “我们也愿意去！”
    “还有我，还有我！”
    “我们花果山能加入吗？”
    众仙家顿时不乐意了。
    你们花果山又不是仙家成员，凭什么蹭仙家的好处。
    “你们不是有大王吗？”
    “这种大事，不得先问问你家大王吗？”
    “可是我家大王不在山里。”
    “那就等你家大王回来啊！”
    岳川想了想。
    这个法坛再拓展拓展，不就是基地车了么？
    “咦，为什么不可以？”
    “只要有法坛，就能手把手教它们搓出村庄、城镇，建立起种植、畜牧、养殖、捕捞、冶金等生产体系，然后再进一步提升和发展。”
    “总之一句话，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每一个法坛就是一枚仙家的种子，可以在任何地方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仙家不仅仅只会算卦、看事，还能做更多更多！”
    法坛的模式确定下来，其他几个就不重要了。
    比如兵营什么的。
    如今还不是末法时代，天地灵气还很浓郁，精怪都能修行。
    五猖兵马、孤魂野鬼的重要性还没那么高。
    堂口只要有“法坛”就行了，其他一切从简。
    至于“法坛”的大小……
    岳川选择了胡二说的方圆十步。
    这种大小已经够用了。
    储存物品绰绰有余。
    至于仙家居住的地方，玄工业陶土盆就够了。
    法坛中配备的物品，岳川也开始罗列。
    仔细算了算，发现根本塞不满。
    仙家现在能拿出的东西根本不多。
    更多的还是给仙家成员当仓库，用来储存资源、道具。
    大灰说道：“师父，可以在里面存放一些武器和工具，收编当地精怪之后，可以把它们武装起来。”
    柳一拿起自己抄录的法术，“没错，还可以教导它们修行。其中忠诚可靠、天赋异禀的，还可以允许它们进入法坛中挑选武器和法术，作为对它们的奖励。”
    岳川瞬间明白柳一的意思了。
    法坛不光是仙家成员的法坛，还可以是新收服成员的法坛。
    通过这种方式，可以让新成员感受到仙家的强大，看到仙家的底蕴，并且从法坛中获得切实的好处。
    当仙家的钢铁大路、雷霆快车建立起来，在大地上风驰电掣时，其他生灵、精怪感受到的冲击和震撼会更加强烈。
    想想看，一群野人看到飞机、火车、轮船时是什么感觉？
    畏惧、崇拜。
    然后呢？没了！
    可如果野人中有一个成员进入到“法坛”这种奇异的空间，并且在里面看到数量众多的优质兵器，以及记载强大力量的书籍。
    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回到族群中后会怎么宣传？
    岳川突然觉得这种桥段有些熟悉。
    小说里面，那些大家族、大门派，通常都有一个“藏书阁”或者“藏兵阁”，里面存放了大量的低级功法、劣质兵器，供家族和门派的后辈挑选。
    通常情况下，大家挑选的都是垃圾，唯独主角能挑选到夹层中的秘籍和角落里落满灰尘的神兵。
    还有一种情况是某些幸运儿，侥幸接触到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存在，进入到某个秘境中，然后获得好处。
    岳川忍不住想道，如果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
    自己获得了越来越多的铜矿，仙家的“法坛”肯定越做越大，无论外表还是内部的功能，都会越来越完善，越来越丰富。
    到那时，这一个个“法坛”不就是充满宝藏的秘境了吗？
    岳川摇了摇头，心中暗道：仙家不会没落！相反，仙家会越来越强大，最终走出这方世界，走向星辰大海，走向诸天万界！
    这小小的法坛，就是仙家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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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7章

    岳川开始在纸上勾勒起来。
    一阶法坛：玄工业陶土坛。
    二阶法坛：玄工业小天地，内部空间十步方圆。
    三阶法坛：玄工业小天地，内部空间百步方圆，并且配备有小型发电站。
    眼下，这三个级别的法坛依旧足够使用了。
    至少能使用很长一段时间。
    五条小龙也纷纷献计献策。
    “我们也会一些阵法和法术，可以奉献出来。”
    “我会迷踪大阵，可以通过水灵气制造迷雾，这种雾气可以阻断视听，还能削弱精神意念感知，非常好用。”
    说话的是地脉水龙。
    穆天子陵中的迷雾就是它整出来的，别说老六师兄弟几人，就连魏氏老祖和智氏老祖进去也有种泥牛入海的感觉。
    完全就是信号屏蔽器，谁进去都得变聋、变瞎。
    “我会土傀儡大阵，可以用土灵气操控泥沙岩石，化作傀儡，这些傀儡实力很强，而且只要有土灵气补充，就能不断恢复。”
    岳川瞬间明白，这是穆天子陵外围守护城门的石雕傀儡。
    这两个巨型石雕在高手面前不值一提，但对于寻常生灵而言，就是不可战胜的对手。
    想想吧，身高十丈，力大无穷，还行动快速，又能不断恢复。
    这种玩意儿要是出现在战场上，妥妥的攻坚神器。
    地骨金龙表示，自己可以将土傀儡升级为金甲傀儡。
    地心炎龙和地发木龙掌握的分别是杀阵和幻阵，与其他几个大阵配合使用，杀伤力巨大。
    岳川问道：“这是你们的天赋？”
    “不，这是我们被封印四百年，学习到的力量。”
    “我们钻研了四百年，这些大阵已经完全掌握了。”
    “他们布置的大阵有缺陷，我们已经改良过了。”
    岳川把五条小龙掌握的大阵抄录下来，然后给柳一观看。
    后者接过来之后，嘴唇翕动，无声喃喃。
    过了一会儿，她说出了几个改良的方向。
    “土傀儡太巨大了，消耗灵气太多，如果能缩小体型，同样的灵气可以供应数十个小型土傀儡，如果能分心多用，甚至可以指挥一支军队。”
    地灵土龙愣住了。
    它承认柳一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
    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操控两个土傀儡，不就是因为没法一心多用吗？
    “金甲傀儡的行动过于累赘了，你们可以考虑，金甲傀儡只保留金甲，去掉傀儡，然后打造成一种可穿戴装备。”
    地骨金龙很是不解。
    这样做，金甲傀儡的作用不就没了？
    它很怀疑，柳一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然而，当它目光转向岳川时，发现岳川一脸狂喜。
    地骨金龙瞬间明白，自己格局小了。
    只是地骨金龙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金甲傀儡只剩下金甲，还有什么用呢？
    柳一接着点评道：
    “迷踪大阵不错，可以用来遮蔽生灵的感知，而且大阵影响范围非常广，尤其在江南等河湖众多的地方，几乎可以终年不散。如果在雾气中加入毒素，效果就更好了。”
    “草木皆兵幻阵，可以把草木幻化成目标模样，而且草木有生命气息，可以以假乱真，尤其在迷踪大阵里，真假难辨。不过，这个大阵还有更好地用途。”
    ……
    岳川突然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
    “你们几个刚才说，土傀儡、金甲傀儡、幻阵、杀阵的能量，都是通过大地输送的，也正是得到大地之力的补充，土傀儡、金甲傀儡它们才能不断修复、重组？”
    几个小家伙同时点头。
    “没错！我们都是大地中诞生的灵体，我们天生就和大地一体，我们可以从大地中汲取力量，也能通过大地传输力量。”
    “对对对，我们联手布置的小天地也一样，与外界大天地藕断丝连，不断从中汲取力量。”
    “大地中充满了能量，我们只是善加利用它们。”
    岳川竖起手掌，“等等等等！大地能传输能量，这个我知道，我也会梳理大地中的灵脉，令天地灵气凝聚成灵泉。不过……”
    “不过什么？”
    五条小龙好奇的昂起头，满脸期待。
    岳川问道：“如果不是传输五行能量，而是传送雷霆之力，可以吗？”
    五个小家伙瞬间呆滞。
    这……
    没整过啊。
    “我们可以试试！”
    “也只能试试。”
    很快，众仙家就忙碌起来。
    五条小龙成了总指挥，设计阵图，指定材料，勘测方位，按部就班施工。
    如果由人族来做这些事情，十年八年都干不完。
    比如在十丈深的地方埋藏一个桩子，人族怎么做？
    挖一个井顺下去，把东西放好，然后回填。
    精怪怎么办？
    挖一个洞。
    人族打井得十天半个月，精怪挖洞一会儿就搞定了。
    而一个大阵需要埋藏几十上百个阵桩，以及其他物品。
    埋藏的方位、深浅也都非常讲究。
    彼此之间的距离也都要精确无误。
    错一个，全部重来。
    更多的时候，是不知道哪里错了，得一个一个的排查。
    所以，古人修筑这种大阵的时候，都是把一定范围内的土全部挖掉，然后统一规划、布置阵基。
    一切办妥，再层层回填，把大坑恢复原貌。
    或者在平地上布置阵基，再往上填土，原地垒出一个土台子。
    总之，无论哪一种，都费时费力，十年八年都干不完。
    土地庙这边。
    岳川一抬手，直接把方圆千步的土地整个抬了起来。
    这种场面，像极了传说中的翻山卸岭。
    仙家成员立刻冲了进去，把准备好的道具放到指定位置。
    五条小龙进行最后的调整。
    而这时候，土地缓缓降落，将土坑填平。
    原地恢复如初，没有一丝半点痕迹。
    五条小龙检查一下，确定没问题，于是同时回到岳川身边。
    “可以了！”
    岳川对大阵所在的区域进行梳理。
    就像上次梳理地下灵脉一样。
    不过这次，岳川感觉自己像排线工人。
    把乱麻一样的地下力量抽丝剥茧，再一一梳理，最后整整齐齐的码起来。
    做完这些，岳川拿出一枚雷霆勾玉，从中抽出一道力量打入大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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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8章

    所有仙家成员都瞪大眼睛，看向岳川手中的光芒。
    那团光芒就像一颗种子。
    而接下来的场景让众仙家深刻明白，什么叫“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岳川不断向大阵中灌输雷霆之力，随即，一道道光芒在地表浮现。
    小草一样的电弧在地表摇曳。
    它们高度统一、粗细整齐，就连摇摆的方向、频率也都如出一辙。
    众仙家都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如果是以往，看到雷霆，它们唯一的念头就是逃跑，唯一的感受就是昏厥。
    可现在，它们没有害怕。
    眼前的画面太美了，那是一种前所未见的美感。
    蓝银色的小草迅速生长，快速拔高。
    很快，地表就长出一大片蓝银色的植被。
    只是下一瞬，光芒淡去，所有的蓝银色小草都消失不见。
    那些，只是能量幻化的产物。
    柳一看了一会儿，渐渐明白了大阵的玄妙。
    “师父，您是不是能随心所欲掌控雷霆之力的流向，以及它们涌现的位置？”
    岳川点头。
    “没错！你看那里！”
    柳一顺着岳川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瞬间光芒涌现，幻化出一大片蓝银色的小草。
    “那里！那里！还有那里……”
    岳川手指的方向，都有蓝银色小草浮现。
    看到这一幕，雷霆之龙“吼吼”狂叫。
    随即一个猛子扎进大阵。
    蓝银色小草生长的地方，雷霆之龙缓缓探出脑袋。
    就像龙游大海。
    雷霆之龙越游越开心、越游越兴奋。
    它感觉大阵中太舒服了。
    比外界更加舒服。
    舒服得让它不愿意离开，只想一辈子都住在这里面。
    此时，岳川已经将雷霆勾玉中为数不多的雷霆之力抽取一空。
    大阵却还没有达到极限。
    岳川燃烧香火，施展轰雷符。
    一道道雷霆击打在地上，狂暴的雷霆就像被套上消声器，触及地面的瞬间诡异消失不见。
    就像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大阵迅速的充实起来。
    一个又一个角落出现蓝银色光芒，随即化作蓝银色的小草。
    雷霆之龙如影随形，施展力量对大阵进行修修补补。
    能量停止外泄，蓝银色的小草也逐渐暗淡，最终消失不见。
    没过多久，大阵所有的节点都被修复、强化，在没有一丁点儿雷霆之力外泄。
    “成了！”
    岳川惊喜的挥了挥拳头。
    仙家成员虽然不知道“成了”是什么意思。
    但岳川高兴，它们就跟着高兴。
    柳一、胡二等人隐隐约约明白了大阵的作用。
    岳川兴奋的说道：“有了这个大阵，我们仙家的雷霆之道更加完善了！我们仙家，彻底起飞了！”
    五行之龙联手布置的大阵可以传输五行能量。
    雷霆能量也是能量，自然也可以在大阵中传输。
    结果正如岳川所料。
    大阵不但能传输雷霆能量，还有一定的储存功能。
    岳川在这里丢了上百道轰雷符，对大阵来说就是毛毛雨，润喉咙都不够。
    上辈子的世界里，输电网络遍布世界各地。
    但，输电网络只能用来输电，它本身没有储存富余电量的功能。
    换句话说，电网必须每时每刻都要往里面输送电量，也必须每时每刻都往外面输出电量。
    发电厂那边不能停，用户这边也不能停。
    双方必须达到一个平衡。
    一旦平衡打破，电网必然出问题。
    问题是，用户用电时间特别集中，比如中午下班、晚上放学之后这两个点儿。
    还有就是夏季开空调，每当这个时候，电网负荷超级大，通常需要拉闸限电。
    简单说就是，给广大农村停电，优先供应城市用户。
    高峰期电不够用，凌晨和夜间电多得用不完。
    所以出现峰谷电的说法。
    很多工厂都是晚上开工，使用夜间的廉价电力，以降低生产成本。
    岳川看了一眼前方平平无奇的地面，脑海中不由想起小时候随处可见的“节约用电”宣传标语。
    那时候，电视机上也经常有人走关灯的公益广告。
    小时候在奶奶家时，用遥控器关了电视机还不够，奶奶还得把插销拔了。
    问她为什么。
    说是电视机上那个小红点一直亮着，浪费电。
    虽然这个小红点亮十年也用不了一度电，但奶奶还是坚持每天拔插销，谁劝都没用。
    或许，这就是特殊时代给她们留下的记忆。
    岳川长大之后，城市里的路灯彻夜通明，政府机关企事业单位办公楼的灯也都从来不关。
    不是浪费电，而是在帮电网消耗多余电量。
    在政府单位上班时，老同事从来不关电脑。
    刚开始岳川不解，这样又浪费电，又损耗电脑使用寿命。
    岳川坚持下班关电脑。
    然后，他发现单位电脑开机五分钟，而且开机后特别卡，甚至开不开机。
    从那之后，他也不关电脑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电网没有储存多余电力的功能，不能把富余的电力转化成有价值的能源。
    可是眼前的大阵不同。
    五条小龙布置，岳川优化，雷霆之龙查漏补缺。
    既有输送电力的功能，又有储存电力的功能。
    只要能掌控大阵，就可以随意抽取其中的能量。
    岳川抬头，望向远处的旷野。
    “大阵向外延伸，不就是电缆吗！有了这个大阵，就可以把电力向外输送，一个发电站，就能供应方圆百里，甚至方圆千里范围的用电。”
    “最主要的，电网建设简单，不需要电线杆，不需要电缆线，只要挖坑填土就行了。甚至都不需要挖坑填土。”
    “精怪有土遁，只要施展遁术潜行到指定方位，就能布置大阵。省时省力，省工省料。”
    岳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花果山。
    因为花果山距离土地庙近！
    很近！
    非常近！
    一百多里，半天的路程。
    铺设一条“电缆”过去，技术难度不大。
    而且，花果山的猴子一直在给土地庙干活，每当农忙时，土地庙周围总会出现“打工猴”的身影。
    有什么好事，当然要想着这些猴子。
    岳川招了招手，“你们几个过来。”
    花果山的猴子指了指自己，确定土地公叫的不是别人，立刻屁颠屁颠的跑过来。
    “土地公，您有什么吩咐？”
    “我有一道进化之光，你们想不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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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79章

    进化之光？
    花果山的猴子挠了挠脸，呲牙咧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土地庙里都是好东西，土地公出品必属精品。
    “要！必须要！”
    “我们要，我们要！”
    其他小弟们生怕领头的家伙犯浑，争先恐后的答应下来。
    岳川笑着点了点头，随即使用土地公的职权，对土地庙和花果山之间的土壤进行改造。
    换句话说就是梳理两地之间的土壤成分，搭建一条灵脉。
    灵脉一端连接土地庙的大阵，一端连接花果山土地庙。
    接通的一瞬间，雷霆之力涌了过去。
    土地庙到花果山之间出现了一片又一片蓝银色的小草。
    “卧槽，漏电问题这么严重？”
    岳川对雷霆之龙招了招手。
    后者立刻顺着灵脉冲了出去。
    所过之处，灵脉全都被修修补补，漏电情况消失，蓝银草也随即不见。
    花果山土地庙前有一个小池子。
    池子里有水，水里还有鱼。
    这是吉吉猴王专门修给土地公看的，虽然土地公从来没关注过。
    此时，池子里的鱼莫名其妙暴躁起来，不断的上下扑腾。
    进出土地庙磕头的猴子看到这一幕，顿时好奇的围了过去。
    “什么情况？”
    “是该换水了，还是该换鱼了？”
    “还能这样搞？”
    “老大走的时候特别交代，照顾好池子里的鱼。”
    “老大交代的是照顾好鱼，只要池子里有鱼就行了，你管它是什么鱼呢。”
    “就是！”
    “这条鱼不行了，兄弟们，把它烤了吧，明天再去河里捞一个差不多的回来。”
    “嘻嘻嘻，好好好，又有鱼吃了。”
    说着，一只猴子凑到水边，伸手抓向水里的鱼。
    可是刚接触水面的一瞬间，猴子浑身一哆嗦，毛发炸起，蜷曲的尾巴也伸得笔直。
    它“嗷呜”一声跳了回去，难以置信的看向小池塘不说话。
    “卧槽！什么情况？”
    “这鱼咬你了？”
    “咦，你这发型不错啊。”
    “你这是怎么了？连个鱼都不会抓？”
    抓鱼的猴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算了，你们试试就知道了……”
    其他猴子不信邪，立刻伸手抓鱼。
    “呜呜呜……哦哦哦……卧槽……”
    “这鱼成精了……它在勾我的魂……”
    “唉呀妈呀……我手没知觉了……”
    一群炸毛猴子围在水池五步开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同望向水池。
    还有水池中的鱼。
    此时，鱼已经不再扑腾，而是平静的游来游去。
    不过，所有猴子都察觉到，这条鱼变得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不一样了，又说不上来。
    “此鱼不除，今后必成大患啊。”
    “好好说猴话，别学人那一套。”
    “咳咳……这条鱼肯定在水里施展法术了，咱们一摸水就浑身麻，手脚不听使唤，脑袋也不听使唤，跟丢了魂似的。”
    “对对对，我刚才也是这个感觉。”
    “没错没错，俺也一样。”
    “不过我相信，这条鱼还没成气候，实力有限，如果咱们一起出手，就能把它的力量耗干耗尽。”
    众猴子纷纷点头。
    “是这个道理。”
    “咱们该怎么同时出手？”
    “这样！我抓着你，然后你去抓鱼，它要是攻击你，我能给你分担一半的伤害。”
    被点到名字的猴子连连点头，可是刚要动手，却挠着腮帮子停下来。
    “你怎么不去啊？”
    “呸，为什么不是我抓着你，你去抓鱼？”
    其他猴子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说好了分担一半，但前一半和后一半还是有区别的。
    聪明猴子哪里肯吃亏。
    “这样，咱们大家都有份，一个挨一个。来来来排队排队！”
    众猴子非但不上前，反而还连连后退。
    聪明猴子指着池子大骂道：“行！那就等大王回来，看它怎么罚咱们！”
    吉吉猴王还是有些威慑力的。
    猴子们不情不愿的排成队，一点点往水池边挪。
    聪明猴打头阵，颤颤巍巍的伸手摸向水面。
    即将触及池水时，它感觉一只手掌太大，于是只留下一根中指。
    所有猴子都屏息凝视，直勾勾看向池水。
    “嗷呜……”
    熟悉的酥麻传来。
    聪明猴浑身麻木。
    它的手掌紧紧握住，第二只猴子跑都跑不掉。
    熟悉的电流传遍全身，第二只猴子手掌紧紧抓住第三只猴子。
    “卧槽！松手啊！”
    “我的手不听使唤啊！”
    “刚才谁说的能分担伤害？”
    “我感觉比刚才更狠了。”
    “前面的，你他娘别摸鱼了”
    第一只猴子顿时叫屈，“不是我摸鱼，是鱼咬着我不松口啊。”
    土地庙门前的惨叫声引来更多的猴子。
    有些猴子想上前帮忙，可是刚一搭手就松不开了。
    “那条鱼真的成精了啊，一下子咬住这么多同族。”
    “乖乖咙个咚，这可怎么办？”
    “给土地公磕头，求土地公呗。”
    正在向猴子传授雷霆铸体功法入门篇的岳川心中一动。
    身影消失，下一瞬又出现在花果山土地庙中。
    看着眼前的场面，岳川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着？猴子捞月？”
    “不是不是，土地公，它们不是在捞月，是在捞鱼。”
    岳川更加疑惑，“什么情况？”
    说完，不等小猴子回答，岳川几步来到水池边。
    明白事情前因后果，岳川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也太巧了吧？”
    自己刚刚把地脉梳理好，电能从土地庙传到花果山。
    一秒钟都没耽搁，这群猴子就摸上了。
    “还好阵法中的雷霆之力不多，还好大阵输出的能量有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笑过之后，岳川随手一挥把猴子们救了出来。
    “噗通噗通”。
    土地庙前躺了一地。
    岳川问道：“你们现在是什么感觉？”
    为首的猴子努力聚焦瞳孔，晕乎乎的摇了摇头。
    “感觉……看东西更清晰了。”
    “哦？”
    “我竟然看到了土地公，我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我也看到了土地公，我也出现幻觉了。”
    旁边的猴子连忙提醒：“这就是土地公，我们刚刚请过来的。”
    猴子们听到这话，手脚并用的爬起来，跪在地上磕头。
    “多谢土地公救命之恩。”
    “土地公，水池子里的鱼成精了，您收了它吧！”
    “就是就是，这条鱼邪门啊！”
    岳川看了一眼。
    水池子里的鱼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就是触电，电麻了、电傻了，给猴子们一种特殊的感觉。
    岳川解释道：“这水池联通地脉，有灵力弥漫其间。我传你们一门功法，可借水池中灵力修行，帮助你们强身健体、提高修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殊的功效。”
    “什么功效？”
    “修行到高深处，能帮你们褪去兽身，化为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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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0章

    之前在蜀山试验惊蛰雷霆的时候，让吉吉猴王脱去一半以上的毛发，五官也变得有了点人的轮廓。
    这说明，惊蛰雷霆对生灵有蜕变提升的效果。
    雷霆铸体与惊蛰雷霆有异曲同工之妙，也能让生灵蜕变，不断提升自我，成为道体。
    现在，花果山众猴子有了雷霆铸体的入门功法，又有了雷霆之力的供应。
    相信不久的将来，花果山上会出现一批新型猴子。
    岳川打量了一下这些猴子的身高，心中暗道：标准的三寸丁，正常人身高一半的样子，如果修成人形，那也是小矮子……等等……
    “这些猴子继续修炼下去，该不会成为某种‘亚人’吧，比如侏儒、霍比特人什么的？”
    仔细想想，还真有可能！
    因为在自己的长期教导下，花果山猴子们已经熟练的掌握了种粮食、种果树、养蜜蜂、盖房子。
    猴子先天的优势，令它们的野兽个体也能从事简单的劳作，其中的精怪个体又拥有高度的智慧。
    俗话说，人有两件宝，双手和大脑。
    花果山的野兽猴子就相当于双手，精怪猴子就相当于大脑。
    雷霆铸体，会让猴子这两件宝更强大。
    岳川坚信，用不了多久，花果山就会成为一个特殊的山头，花果山的猴子也会成为一股庞大的力量。
    天下人对精怪的接受程度并不算高，尤其是中原诸国。
    精怪想要大摇大摆的在人前行走。
    要么是像大黄这样华为人形，要么是像胡七胡八这样，用头盖骨施展幻术。
    而猴子不一样。
    它们修行雷霆铸体，有一定的火候，就能进入人间了。
    不就是个子矮一点儿、毛多一点儿、样子丑一点儿嘛？
    说它们是域外的蛮夷就行了。
    中原诸国的华夏人对四方蛮夷很是包容，胡姬、昆仑奴、新罗婢等，都曾经在华夏大地上自由行走。
    岳川再次检查了一下电网出口，随即说道：“你们好好修行，努力提高！不要整天划水摸鱼！”
    说完，岳川就消失不见。
    一群猴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土地公说让咱们好好修行，可是修行这门功法，咱们就得下水，就得摸鱼。”
    “可是土地公又说了，不让咱们划水摸鱼。”
    “那咱们到底划不划水，摸不摸鱼？”
    “咱们可以只划水，不摸鱼。”
    另一边，岳川重新回到土地庙。
    “师父，发生了什么事？”
    岳川大致讲了一下花果山的事情。
    “我们成功了，五行大阵不仅可以输送五行能量，还可以输送雷霆能量，而且传输过程中几乎没有任何损耗！”
    如果大阵漏电，雷霆之力外泄，就会形成蓝银色的小草。
    这是五行大阵的弊端。
    这个阵法原本就不是为了传送雷霆能量的。
    不过，雷霆之龙在大阵中修补改造一番，问题就解决了。
    众仙家不知道岳川为什么如此激动。
    在它们的理解中，只要能建造发电大阵不就行了，或者把发电大阵装进小天地里随身携带。
    能够传送雷霆之力的大阵有什么好稀奇的？
    这东西根本就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岳川没有解释。
    因为仙家成员没有经历过未来世界。
    它们根本不知道电器的数量和规模，更不知道电力在日常生活中的应用范围和频率。
    发电大阵固然好，可以随身携带，还能灌输到雷霆勾玉里，供人修行。
    但是，架不住需求量大啊。
    比如路灯这种数量多、分布广、范围大的用电设备。
    如果全都使用雷霆勾玉，那么，光是每隔一段时间换勾玉，都能把人累死。
    岳川记得上辈子的世界里，路灯最早是用的蜡烛、煤油，后来逐渐出现瓦斯灯。
    而这些灯的共同点是，想要人工去点亮。
    每当夜幕降临，街上就会有专门的工人去点灯。
    这些路灯另一个共同点是，它们都曾充当吊死资本家的工具。
    后来使用电灯，可以一键开关，点灯工人才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而电灯仅仅是电力应用的冰山一角。
    有了输电大阵，就能在一定范围内随意使用雷霆之力。
    比如电灯，从大阵中获取能量。
    只需要催动阵法，就能控制电灯的开和关。
    类似的工具还有很多。
    比如通过大阵获取能量的公交车。
    只要不离开大阵范围，就能源源不断获得雷霆能量。
    五行之龙在陵墓中控制的石雕、金甲傀儡，都是类似的原理。
    只要身处大阵范围，就能源源不断获得能量补充，可以不停地恢复。
    岳川现在不过是把石雕、金甲傀儡换成其他事物。
    “柳一，你刚才提的想法很好，五行大阵可以改良，也可以增加许多变化。土傀儡小型化、金甲傀儡工具化，这都是很好的方向，你好好研究，给咱们仙家多增加几个实用的阵法。”
    柳一欣然领命。
    “师父，既然要打造仙家的法坛，那么，何不把五行大阵与法坛结合在一起呢？”
    “怎么结合？”
    “是这样：五行大阵水系有迷踪阵，催动阵法可以令周围大雾弥漫，可以提高仙家山头的隐蔽性、安全性。土系有土傀儡，静止时可以当做石雕、塑像，充当眼睛，监视一定区域，必要时可以成为守卫力量。”
    “金系有金甲傀儡，但是金甲和傀儡可以分开。傀儡战斗力很强，挥舞大砍刀可以分金裂石，挥舞锄头肯定也不在话下，可以成为重要的劳动力。而且我听说，这些金甲傀儡的用料很省，几乎不需要成本？”
    听到这话，五行之龙和岳川都沉默了。
    尤其是地骨金龙。
    柳一刚刚说金甲傀儡，只要金甲就行了，傀儡可以舍弃。
    现在又说傀儡不用舍弃，但是要改行。
    人家原本是挥大刀的，现在要让人家挥锄头。
    士可杀，不可辱啊！
    然而，岳川重重点头，“不错！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
    金甲傀儡就是机关人外面穿了一层金甲。
    仅此而已。
    金甲是好东西，傀儡也是好东西。
    最主要的，这玩意可以从大阵中获取能量。
    也就是说，它们可以无线充电。
    根本没有补能的焦虑。
    生命不息，工作不止！
    岳川叹息一声，感慨道：“一直以来，花果山猴群的数量制约了仙家的农业发展速度。现在，我们终于找到可以替代猴子的新型农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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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1章

    柳一继续叙说自己的想法：
    “如果将五行阵法融合在法坛中，进可攻、退可守，平时还能用于生产。”
    “土傀儡可以干一些粗活笨活，比如平整地面、垦辟荒野、修路架桥。它们的体型可大可小，数量可多可少，非常灵活好用。”
    “金甲傀儡，由于金行之力的原因，可以赋予傀儡甲胄和武器，如果把武器换成农具或者其他生产工具，就可以开凿山石、砍伐树木、耕地犁地、夯实路面。”
    “如此一来，拥有法坛，就等于拥有一支平时为农、战时为兵的精锐力量，仙家成员也可以从劳动中解脱出来，安心修行，稳步提升。”
    众仙家听到这话，心中振奋。
    短短半个时辰，它们的法坛从无到有，从陶罐到法器，从功能单一到复杂多变。
    如果真是这样，法坛就不是简单的法器了，而是国之重器。
    无论走到哪，都能轻轻松松占据一个山头，发展出一方势力，成长为一个国家。
    岳川也很是激动。
    没错！
    土傀儡、金甲傀儡能干的事情，阴兵也可以干。
    但是阴兵有天然的局限性。
    它们不能出现在阳光下，而且畏惧雷霆之力。
    土傀儡没有白天黑夜的限制，而且不怕雷霆之力。
    这东西用泥土、沙子、岩石都可以施展，不同材质，效果也不一样。
    跟阴兵一样，都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好东西。
    金甲傀儡不同。
    它更加高端，也更加精细。
    同时，它能做更多复杂精巧的工作。
    这一点无论阴兵还是土傀儡都比不了。
    平时为农、战时为兵，这一点非常吸引人。
    如果只能用于战斗，造那么多兵干什么？
    平常肯定会琢磨着出去打家劫舍，发挥这支军队的价值。
    如果打劫不到，必然会考虑停止造兵，或者遣散之前的老兵。
    但是，这支军队可以干活。
    爆兵就没有压力了。
    甚至可以说多多益善。
    岳川向地骨金龙招了招手。
    “你没事的时候，可以琢磨琢磨，金甲傀儡两个发展方向：一是专业战斗，增强它们身上的铠甲和武器，提升他们的战斗力。另一个是纯粹的工农兵，可以干农活、做工。把‘金甲’换成多功能工具，什么斧子、锯子、凿子、刀子的，都备上。”
    地骨金龙点了点头，“这不难。”
    “对！工具不难，难的是是怎么让这些傀儡掌握种地和做工的技巧。不指望它们能成为专家、大师，只要能达到一般学徒水平，能做一些日常的修修补补就行了。”
    地骨金龙回答道：“这不难，我去研究。”
    “很好！”岳川一拍手，“现在，咱们仙家入世的道路基本明确，纲领制定完毕，组织框架也搭建完成！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付诸实践——实践出真知！”
    众成员纷纷激动起来，用渴望的眼神看向岳川。
    “土地公，我愿意出去占山头！”
    “我也愿意出去开堂！”
    “还有我！”
    岳川抬手压了压，“我们出去占山头的目的有三个，分别是宣传天下为公的思想，为仙家网罗更多弟子门人，还有就是挖矿！我们现在需要原料，铜、铁，以及其他金属！”
    众人都明白岳川的意思。
    仙家要造发电大阵、五行大阵、输电大阵、钢铁之路、雷霆列车、小天地……
    这每一样都需要海量的材料。
    没有材料，这些计划一个都起不来。
    “师父，我们黄家愿意为先锋！”
    黄胜男第一个表态。
    外面的黄家成员纷纷响应。
    “师父，我们愿意出去开拓疆域，不知道哪些兄弟愿意一起？”
    岳川之前说了堂口的搭建。
    每个堂口需要配备不同的仙家人员。
    有擅长动手的，有擅长动脑的，还有擅长搞后勤的。
    总之，各方面的人才都不能缺。
    刚起步，这叫堂口，发展起来，这就是国家，所有参与开荒的，都是开国功臣。
    黄家在土地庙里算是最大的家族了。
    不但数量最多，而且实力最强，关键还特别齐心。
    黄家出马，一个顶仨。
    跟着黄家混，这就是躺赢。
    一时间，众多仙家成员都举爪报名。
    “我愿意跟随！”
    “我也愿意！”
    黄胜男当即点兵，从黄家成员中分出八路人马。
    每一路都有老中青三代。
    这老中青三代还都是沾亲带故，能够通力配合。
    其他仙家成员也围绕着这八路人马开始组团。
    柳一说道：“师父，我们柳家的都在蜀中，我需要一些时日，把它们调过来。”
    之前岳川就说了，每一个堂口都需要“四梁八柱”。
    八柱倒还没什么，但四梁缺一不可。
    现在，胡黄清风都有了，就差常莽。
    岳川说道：“无需多少时日，咱们去去就回！”
    说完，岳川再次打开穆天子陵，带着柳一回到蜀中洞府。
    再回来时，已经带了十几个柳家成员。
    柳一逐个安排，很快就给八个堂口配齐了人员。
    岳川说道：“这几天你们先熟悉熟悉、磨合磨合。顺便检查一下，需要什么物资。我这几天先把法坛给你们造出来。”
    八路人马同时应是，随即散去。
    剩余的成员也纷纷告辞，各自回家。
    小庙里只剩下岳川，以及六个坐在蒲团上的身影。
    白家老太太叹息着摇头说道：“看样子，老太婆我也得收几个徒弟，好好教导教导了。”
    眼下五大仙家中，就数白家最少了。
    老太太加上四个孙子，总共就五个。
    跟其他动辄上百号的仙家根本没有可比性。
    岳川深以为然，不过还是安慰道：“之前咱们土地庙地盘有限，找不到什么好苗子，以后地盘大了，好苗子就多了，我叫它们多留意，有合适的同族，就给你送过来。”
    “多谢土地公，多谢土地公。”
    白家老太太坐下之后，南郭合站了起来。
    “土地公，咱们这八路人马，向什么地方进发，在什么地方占山头呢？”
    岳川回想了一下脑海中的资料，很快就圈出几个合适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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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2章

    上辈子的世界里，一提起东北，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重工业基地”。
    这既有国家发展政策的原因，也有东北自身的原因。
    东北地区矿产资源丰富，矿种齐全，发展重工业的条件得天独厚。
    但凡是重工业需要的东西，这里都能找到，而且量大管饱。
    岳川第一步的计划就是把土地庙周边的矿山占下来。
    八个堂口既要负责土地庙的守卫，又要负责仙家的资源供应。
    说着，岳川拿出纸和笔勾勒起来。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地方都有矿，而且是大矿，铜矿、铁矿，还有其他矿。储量大，而且开采容易，以咱们现在的力量，非常轻松。”
    南郭合看着土地庙周边几个标注的地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土地公，这八个方位众星拱月，把土地庙周边保护了起来。在这些地方站稳脚跟之后，就可以继续向外扩张。”
    南郭合先是在八个山头画了一个圈，随即又在更外围画了一个圈，然后是第三个圈。
    第二个、第三个圈经过的全都是山脉。
    这几条山脉，岳川认识。
    分别是大兴安岭、小兴安岭、长白山，以及外兴安岭等山脉。
    东北的地理位置很好，有大江大河不缺水源，又有肥沃的黑土地，还有林海雪原，动植物资源丰富得没法说。
    除此之外，东北的地形也是一绝。
    大兴安岭、小兴安岭和长白山围成一圈，仿佛一个“几”字，把这片白山黑水紧紧地包裹起来。
    再向外，又是同样的山川起伏，同样的包裹防御。
    就像卷心菜似的，一层一层的把土地庙包裹起来。
    南郭合说道：
    “土地公，我是个俗人，所以想问题、看事情都落于下乘。姜国没有大江大河的天险，所以经常受到杨国欺负，随随便便就能兵临城下，围困国都。”
    “所以，我更追求战略纵深，没有战略纵深，我睡觉都不安稳……虽然我现在已经不用睡觉，但我还是不安稳，我做鬼都不踏实。”
    “所以，我希望咱们仙家能把这一圈山脉和这一圈山脉都占下来，都变成咱们的地盘，然后在这些山脉的险要之处建立关隘，控制出入道路。”
    “我们仙家弟子特殊，所以，寻常意义上的穷山恶水在我们仙家弟子眼中，都是好地段，生活起来毫无压力，而且，那些山川河流森林原本就是它们的家乡，让它们守关，再合适不过。”
    “所以我希望，咱们仙家能把这几条山脉都占领下来，紧紧地拿在手中。如此一来，咱们仙家进可西出草原，一马平川，或者南下中原，席卷华夏。退可守御山川，休养生息。”
    东北“几”字形战略防御地形图，还有外围的第二层“几”
    岳川没有说话。
    因为南郭合说的这些话，听起来非常耳熟。
    上辈子的世界里也听过类似的话。
    仔细想了想……
    好像是说的抗战时期，东北军一枪不放，把东三省给让出去了。
    如果是穷山恶水，一枪不放也没什么。
    毕竟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
    可问题，东三省它不是穷山恶水。
    相反，这里是当时华夏工业基础最好，资源最丰富的地方。
    而且有战略纵深，有战略要地。
    如果铁了心的跟侵略者干，就算不能大获全胜，也能扛上十年八年。
    东北的自然条件真的太好了。
    一圈都是崇山峻岭，内部是肥沃的黑土地平原，矿产资源丰富，南部又是渤海湾，以及数个深水港。
    这种先天条件，老毛子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无论沙俄还是后来的苏联，都对这块地垂涎三尺，不遗余力的侵占、吞并。
    小樱花更是喊出，宁可丢本州，也要守东北的话。
    现在，岳川为了挖矿，把东北的地形图画了出来。
    南郭合扫了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奥秘。
    见岳川久久不说话，南郭合拱手拜下。
    “土地公，我还记得您之前说过，仙家的征途是星辰大海。仙家不欲与中原诸国争雄，华夏诸国若有能力走出中原，您愿意退避三舍。但是，土地公啊，我们仙家必须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地盘，一块只属于我们仙家的地盘。”
    “只有这样，我们仙家才能源源不断的产生新血，并且号召四方生灵，投奔我们，加入我们。或者在遥远的他乡举旗呼应！”
    “假如我们失去了这块地盘，其他地方的生灵就算想加入仙家，它们的心灵应该寄托何处？它们的精神又该牵挂何方？”
    “所以，我恳请土地公，拿下这两条山脉，为我仙家所用！”
    岳川伸手扶起南郭合。
    “你说的很对，我们应该有一块属于自己，也只属于自己的地盘！这块地盘就像熊熊燃烧的火炬，指引着四面八方的生灵，向这里集合，向这里前进。翻越山岭、跨过河流，最终找到我们仙家的旗帜。”
    “而且，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岳川用手沿着大兴安岭、小兴安岭、外兴安岭画了画。
    “这两条防御圈，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我们必须全部拿下来。然后，我们要以此为根据地，向北、向西……”
    说完，岳川继续向外勾勒。
    他把整个西伯利亚的轮廓都画了出来，更是根据上辈子的记忆，把这片土地上的山川、河流全都画了出来。
    “这里有一个大湖！大地上最深的湖！湖之大，一鲲装不下，所以又被称为北海！”
    听到这话，南郭合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其他仙家成员也都流露出神往的表情。
    唯独胡二。
    因为，他真的到过那里。
    在帮助赵无恤北逐匈奴的时候，路过了这里。
    “我本以为是海，没想到是湖，这湖真的好大……”
    岳川点了点头，“湖也好，海也罢，没什么区别，都是咱仙家的地盘儿。我打算拿下这里，在这里建一个超大的发电大阵，用湖中的水发电，产生雷霆之力，供应周边仙家修行！”
    “还有这里……这里……这些地方都要拿下！这里，都是我们仙家的！”
    南郭合揣着袖子不说话了。
    他本以为自己的胃口够大了，却没想到，土地公更狠。
    天下为公。
    天下为公啊！
    土地公真的要把全天下都拿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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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3章

    既然已经把东北以及大半个西伯利亚的地图画出来了，岳川不介意画的更多一点、更大一点。
    “这里东起大海，绵延万里，直至大海尽头，这广袤的土地上，人烟稀少，或者说没有任何人烟。相反，这片土地上有大片的高山、森林、河流、湖泊，有数不清的飞禽走兽游鱼，孕育了无数的精怪。”
    “最重要的，这片土地比中原更广阔！完全可以作为我们仙家的根基、后方，为我们仙家源源不断提供人口、粮食、资源等。”
    “这片土地最大的弊端就是寒冷，但是这种寒冷对我们仙家而言，根本不值一提，我们有一百种方法度过寒冬。”
    说到寒冷，柳一流露出深思的表情。
    柳家成员怕冷，每到冬季就要冬眠。
    寒冷对柳家的影响也挺大的。
    岳川似乎看出了柳一的想法，扬了扬誊写有雷霆铸体功法的纸张。
    “雷霆铸体除了促进自身提升、进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以雷霆之力在体内编织类似甲胄、结界的事物，保护自身脏腑，提升自身筋肉骨骼的强度。”
    “这些一层层防御结界既可以阻挡外界物理攻击，又能阻挡外界能量的侵袭。换句话说，就是能锁住体内能量流失，减少自身与外界的能量交换。而体温，也是一种能量。”
    “还有就是，我们可以制作一种特殊的法器，可以把雷霆之力转化为热量，给自身不断供给热量。”
    岳川穿越的时候，地球上已经出现了电热靴子、电热裤子、电热马甲等。
    说白了就是把电热毯披在身上、腿上、脚上。
    这些穿戴物品可以是充电型，也可以是充电宝供应电力。
    安全方面问题不大，制热效果杠杠的。
    想想吧，三九寒冬，别人穿的里三层外三层，你却薄薄一层，瞬间就形成鹤立鸡群的效果。
    柳一顿了顿，说道：“师父，我们柳家成员，穿不了衣服，也穿不了鞋子。”
    岳川瞬间被噎住了。
    仔细想想，还真是。
    其他仙家成员，除了清风比较特殊，穿不上衣物，其他仙家多多少少都能穿个小马甲。
    但是柳家成员，浑身光溜溜的，什么都穿不上。
    “好吧，这是一个悲伤的话题。”
    柳一接着说道：“倒是用雷霆之力在身体中构筑结界，这个法子不错，我回去之后琢磨琢磨。”
    岳川点头，“好的，这个问题就交给你了。如果能把这个功法改良一番，不但能造福仙家成员，还能造福许多百姓。”
    人族修行，最大的弊端是什么？
    修行之前，浪费金钱，所以有了“穷文富武”的说法。
    练武是非常耗费钱财的。
    而且，就算练成了，也没有生财的手段。
    要么去当个看家护院，镖师趟子手，要么就是落草为寇，打家劫舍。
    就算那些修道有成的世外高人，也没多少生财手段。
    穷困潦倒、饥寒交迫的不在少数。
    练武不能解决温饱问题，这一点很致命。
    但雷霆之力不同，它真的能解决温饱。
    修炼到一定程度，就能不畏寒暑，甚至不需要吃喝拉撒。
    岳川目光转向地图，紧盯着广袤的北疆。
    “中原诸国开拓的脚步，最多也就到这里……”
    岳川在晋国北方划了一道线。
    “因为越向北，条件越艰苦，环境越恶劣。虽然有广袤的资源，但受制于吃穿住用，受制于吃喝拉撒，华夏诸国探索的脚步通常是以后勤为半径。”
    “三个月的脚程，是他们的极限。所以，这大片的区域，他们永远都不可能抵达，更不可能定居，也无从开发。”
    “如果我们仙家能把吃穿住用，都整合在法坛中，再把吃喝拉撒都整合在雷霆勾玉里，那么，我们探索的脚步，将无边无际。”
    大灰踮起脚瞄了一眼地图，低声问道：“土地公，咱们要这么大的地盘干什么啊？”
    不但大灰，其他几人多多少少也都有类似的想法。
    南郭合虽然极力劝谏岳川给仙家占一块地盘。
    但是一块就够了。
    土地庙周围几座大山拿下来，连成一圈就行了。
    岳川反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地盘太大了管理不便？容易滋生出事端？”
    众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表情多多少少都有些认可。
    不是他们没雄心壮志。
    而是在他们的认知里，中原就是最大的地盘了，能占领一块与中原相当的地盘，自己应该知足了。
    然而岳川说道：“地盘这东西，你不占，就有其他人占。当那些人占领了无主之地，并且在上面繁衍生息的时候，他们就有了法理，就有了‘自古以来’。”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们没有占领的时候，把这些地盘圈下来、占下来。”
    “哪怕我们没有很好的管理办法，哪怕我们管理得一团糟，至少我们管理了！”
    “而且我们仙家的堂口是很好的组织架构，无论是小山头，还是成长为国家，堂口模式都跟得上。”
    见众人还不理解。
    岳川继续勾勒起来。
    “柳一，这里是你们所在的蜀地，蜀地向西有一块高原，这里地势高耸，非常接近天空，中原人开拓的脚步将会被挡在这里，两千年都跨不过。”
    “可是这里向南，有一块肥沃的膏腴之地。这块地与中原相当，但是它的平原比中原更大，比中原更肥沃，能滋养的人口比中原更多！”
    “最重要的，这里妖魔丛生、鬼怪遍地。如果没有外力干预，这里的妖魔鬼怪将会成气候，窃据香火，成为神明，一步步坐大。”
    “到那时，他们将会名正言顺，成为正神，享受这片土地上人们的祭祀、供奉。这块土地上的人口数量丝毫不亚于中原，其中的香火数量……”
    “为师都心动啊。”
    听到这话，柳一眼睛微微眯起。
    “师父，我们蜀山派弟子正要入世修行，降妖除魔。拿这里练手如何？”
    北疆开拓是低端局，柳一斗提不起兴趣。
    她需要点高难度的对手。
    岳川点头，“善！这片土地上的人族生灵饱受妖魔鬼怪摧残，蜀山弟子正好去救他们于水火，带领他们脱离苦海。让他们成为仙家的信徒。”
    将天竺大陆画了个圈，岳川又把笔锋指向别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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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4章

    “西域和天竺的西方有一片五海之地。这里同样妖魔丛生、鬼怪横行。这里也有大平原，而且有与我们这里一样的肥沃黑土地，而且这里交通便利，地理位置无比重要，先天适合发展商业。”
    “如果我们不开拓这里，这里的妖魔鬼怪就会成气候，到时候，他们会在这里建立大大小小的国家，然后互相博弈、攻伐，最终不断蚕食吞并，形成实力强大的国家。”
    “这里是秦国，秦国向西数千里是七河之地，其中有一座伊犁城。这里是我们仙家的地盘，黄二他们就在这里占领山头、修筑城池、开垦农田、收拢流民。”
    “这里不但有普通的人族，还有罗刹、夜叉、修罗、金刚……这些少数民族，都是一种名为‘不老药’的东西催生出来的。”
    岳川讲述了一下“不老药”的故事。
    众人纷纷惊讶起来。
    世上竟然还有这种奇特的事物。
    岳川摆了摆手，继续讲述道：
    “如果我们仙家不向这里扩张，那么接下来，天竺庞大的香火会孕育出一个超级势力，五海之地庞大的香火也会孕育出一个超级势力，这两个势力在整合了各自的地盘后，会同时向外扩张，最终于西域碰撞。”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天竺的超级势力会在前期占优势。因为天竺的平原更大，土地更肥沃，气候更适合农作物生长，他们的资源更多，发展更快。”
    “但是天竺势力占据优势后，没有向西将五海之地的竞争对手消灭掉，而是选择了东进，跑到中原抢地盘、抢香火。”
    “中原本土的修行势力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双方争斗百年，最终天竺的势力因为战线拉得过长，后方不稳，他们之前按下去的妖魔鬼怪死灰复燃。”
    “之后，天竺的超级势力被拦腰斩断，天竺的地盘被妖魔鬼怪蚕食，西域的地盘被竞争对手吞并，中原的地盘又没能完全攻下，他们只能改变策略，吸收中原本土的修行理念，彻底融入中原。”
    岳川在西域画了个圈。
    “中原势力还会不断向这里开拓、进取，天竺来的势力会不遗余力帮助中原势力，想要重新拿回这块地盘。但是，即便双方联手，也无法消除五海之地这个势力对西域的影响。”
    “而且，中原势力最多也就是在西域与五海之地的势力角力，即便全力一击，也只是皮外伤，根本触及不到对方的根本。”
    “两千五百年间，中原势力几乎没有将影响力扩张到这里，反而五海之地的影响力，深入到中原腹地。”
    听到这话，众人全都沉默了。
    岳川讲的太多了，太深了，也太远了。
    眼下，绝大部分仙家成员的终极目的只是吃饱喝足，有个安全的巢穴。
    再有追求一点儿的，就是修炼、化为人形。
    能生出“我为仙家献矿石”念头的，都是高级思想觉悟了。
    哪怕胡二这种。
    之前执着于“人”、“妖”之别，一门心思想要带领妖族崛起，重新夺回天下。
    岳川一番开导，胡二总算明白“人”并不是一个单独的物种，而是进化过程中的一个状态。
    精怪都可以化形成人，妖族的归属就是人族，根本没有争的必要。
    解开心结后，胡二的想法就变成带领仙家成员修行，全方位融入人族，融入华夏。
    可现在，岳川又把层次拔高了。
    融入中原、融入华夏之后呢？
    中原之外，还有广阔的世界，有数量众多的生灵，而且这些地方的香火都会孕育出强大的神明，强大的势力。
    这些修行势力，最终都会与中原交手。
    而中原修行势力将会一败再败。
    胡二忍不住问道：“师父，我们中原的修行势力，没有那么差劲吧？”
    岳川无奈苦笑。
    说实话不好听，可事实就是，中原的修行势力菜到抠脚。
    老子西出函谷关之前，中原还称得上百家争鸣，修行门派众多。
    可是老子西出函谷关之后，中原的修行界就没落了。
    有实力、有本事、有追求的都被逼入山林，或者远遁异域。
    剩下的都是鹰犬、爪牙、走狗。
    对统治者或跪或舔。
    连骨气都没了，更别说其他。
    北边的野蛮人都搞不定，更别说西边的其他修行势力。
    中原的儒家文明，最多也就是传到朝鲜、倭国、越南这几个犄角旮旯的小国。
    但是佛家文明呢？
    儒家文明圈往外一圈，全都是！
    就像卷心菜一样，一层包一层、一层裹一层。
    佛家不但在地理上包围了华夏，更是直抵胸腹，无论民间还是朝堂，都深受佛家的影响。
    都知道佛家敛财祸国，阉割民族血性，可是谁敢干他呢？
    三武一宗灭佛，然后呢？
    灭掉了吗？
    无论承认还是不承认，事实就是，佛家成功入主中原。
    儒释道三教，儒教是当狗获得了第一把交椅。
    真要公平竞争，应该是释儒道三教。
    想到这里，岳川摇头叹息。
    “中原说起来很大，好像中原就是天下，实际上中原真的很小，区区九州之地。”
    “这里人口亿万，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然而这里门派百家，平均下来，每一家能获取到的资源微乎其微。”
    “如果走出去，百家都能活，并且都能壮大起来。如果不走出去，百家就只能互掐，最终只剩下一个。”
    柳一笑着说道：“师父，如果能从上百个修行门派中拼杀出来，肯定是超级强大的门派吧！”
    “恰恰相反！”岳川摇头道：“那是最烂的门派！即便原本不是最烂的，它也会主动变烂，一步步阉割自身。”
    “怎么会这样？”
    众人不解。
    岳川却没有回答。
    反倒南郭合若有所悟。
    “土地公，我明白您的意思！上位者选择宠臣，并不会选择最贤良的，因为那样的人他掌控不了，用起来也不放心。上位者必然会放弃最贤良的，选择平庸的人，甚至是满身错过，劣迹斑斑的人。因为这样的人容易控制，不会威胁到自身。”
    岳川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时代变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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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5章

    上辈子读历史的时候，岳川一直很疑惑。
    都不说上古之时了，华夏郑和下西洋时，西方绝大部分地区都还处在茹毛饮血的时代。
    西方世界鼓吹的埃及文明、希腊文明等。
    其实全都是造假。
    金字塔扛住了五千年的时光侵蚀，却在近代的五十年间快速风化，基本抗不过下一个五十年了。
    偌大的欧洲，考古至今，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古代城市遗迹。
    别看欧洲这个古城、那个古城，其实大都是造假。
    因为欧洲发掘出来的这些古城都有一个共同点——没城墙。
    建筑可以造假，而且很容易造假。
    但城墙不行。
    这东西动辄几公里，甚至十几公里，造假成本和造假难度远远高过几栋破房子。
    还有一点，欧洲没有什么大型古墓。
    欧洲的历史学家也想造假，但是他们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造。
    古代的帝王应该穿什么？用什么？住什么？
    就像农民想象着皇帝用金锄头刨地一样，欧洲的考古学家实在想象不出那些茹毛饮血的国王能有什么陪葬品，又用什么规格的葬礼。
    如果不是明末抢夺了《永乐大典》，翻译其中的成果，再根据成果虚构一些亚里士多德、达芬奇之类的伪人，西方的历史更加惨不忍睹。
    这一点，鹰酱就比较实诚。
    过去太难编了，我编不了，也挖不出来，直接编未来算了。
    所以，排除西方伪史造假的成果和发现，几乎所有有史可考、有据可查的文明都是在这一时间段诞生。
    在此之前，除了中原，世界其他地方几乎都是一片黑暗。
    “天不生仲尼，万古如长夜”。
    这话或许有点夸张，却也不是毫无依据。
    全世界其他地方都妖魔丛生、鬼怪横行，把人族当口粮，动辄屠城灭族。
    直到百家争鸣时代，其他地方也陆续诞生了圣人，开创修行教派，然后驱散黑暗，带来光明。
    这是不是有什么巧合？
    之前岳川还没意识到。
    但是柳一悟道成功，又被人皇的力量压制破碎。
    岳川恍然醒悟。
    中原之外不是没有诞生过圣人，不是没有出现过光明。
    但是被人皇的气运压制，他们始终无法跨出那一步。
    跟柳一一样，人皇的气运压制一切。
    人族以外的一切生灵都无法踏出那一步。
    这个“人族”单指中原诸国的华夏人，不包括域外的蛮族。
    直到周灭商，人皇被推翻。
    中原大地上出现了管仲，出现了其他百家。
    华夏之外也出现了天竺圣人，五海之地的圣人。
    这些圣人几乎在同一时间涌现，华夏文明与天竺文明和五海之地的文明，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孕育、形成。
    这一切，都是因为人皇。
    人皇在，气运在，华夏人就是唯一的“人”，华夏文明就是唯一的“文明”。
    人皇不在，气运散失，华夏人不再是唯一的“人”，华夏文明也不再是唯一的“文明”。
    岳川继续勾勒。
    “五海之地向南，还有一大片陆地。这里四季温暖，森林茂密、草原万里，有众多飞禽走兽，精怪数量众多。只是，这些精怪兄弟饱受当地野人欺凌、残害。它们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咱们去解救它们呢！”
    听到这话，仙家众成员纷纷瞪大眼睛。
    “什么？还有这事？”
    “我们仙家还有那么多流落在外的兄弟？”
    “救！必须救他们啊！”
    岳川又把笔锋挪回土地庙，一路向东北，然后画出美洲大陆。
    “这里有一座冰桥，每当冬季时，这里的海面会冻结，大军可以在上面行进，通过冰桥跨越海洋，抵达另一个大陆。”
    “前朝大商，就是通过这里，探索未知的疆域。他们探索成功了，并且向新大陆派去了数量众多的军队和百姓。”
    “只可惜，大商覆灭了，这些开拓异域的军队和臣民也都无家可归，只能在当地落户。”
    “不过，他们并没有忘记大商，并没有忘记家乡。他们依旧自称殷商子民，依旧使用大商的文字、语言、历法、习俗，他们见到陌生人时，打招呼的话都是——殷地可安？”
    岳川一边说，一边画出美洲的轮廓。
    “这里有五大湖，五座大湖！这片水域周围有广阔的平原，可以开垦成农田，养活数以万万的百姓。”
    “这五大湖中又能建造成千上万座发电大阵，提供庞大的雷霆之力，供应我们修行、生活、生产。”
    “再向南，这里有一片超级广阔的平原，比中原诸国所有的平原加起来还要大、还要广阔！”
    岳川说的是上辈子世界里鹰酱的中部大平原。
    这片平原太大了，一望无际的平原，耕犁从最东部一直犁到最西部，不会碰到一块石头。
    土地肥沃，气候温暖，洒下种子就能成活，等着收获就行了。
    农业条件有多好？
    欧洲人没登上美洲时，这里有三千万的印第安人。
    要知道，当时的印第安人没有耕牛之类的大牲口，也没有掌握金属冶炼，生产力极度落后。
    可就是这样，他们依旧繁衍出三千万的人口。
    而当时，整个欧洲加起来也没这么多人口。
    这都是拜当地自然环境所赐。
    所以，大航海时代欧洲快速发展，人口快速膨胀，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文明有多么先进，也不是因为他们的科技有多么发达。
    纯粹是美洲的自然环境太好了，自然资源太丰富了。
    尤其是玉米、土豆、红薯等BUG一样的高产作物，全都被发现、被带回欧洲。
    欧洲人就像老鼠掉进粮仓里，可以尽情地吃吃吃，生生生，短短几百年就把印第安人从三千万屠杀到三十万，然后吞吃印第安人的资源，把自己膨胀起来了。
    岳川无比遗憾的叹了口气。
    他心中暗道：这一次，我提前两千年来了，这一次，我来解救你们了，你们的悲剧不会重演。
    因为，我就是你们苦苦期盼的那个人。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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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6章

    南郭合看着眼前的世界地图难以置信的问道：“这就是天地的全貌吗？”
    岳川摇头说道：“还不是！”
    说着，他提笔将大洋洲和南极洲两个板块补上。
    看着天地的全貌，南郭合感慨说道：“自古以来，我们都以为华夏九州就是天地，就是万物，却没想到天下如此之大，万物如此之多。”
    其他几人也心生感慨。
    尤其黄胜男、白家老太太、大灰这三个。
    他们都是没见过世面的。
    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围着土地庙方圆数百里打转。
    对他们而言，中原诸国就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存在，更何况这些海外地域。
    看到众人表情，岳川心中微微触动。
    别说他们，就是两千五百年后，华夏人还是这种心态。
    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中国和外国。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中国人和蛮夷。
    哦抱歉，重新组织一下语言——中国人和外国人。
    所以，不是中国的心态和认知出了错误和偏差，而是这个世界变了。
    夏商周时，华夏就是这片天地的中心，华夏人就是这片天地中唯一的“人”。
    这就是“人皇”的影响。
    其他地域虽然也有“人”，但都是原始蒙昧的野人，即便它们有了村庄、城镇，也只是从“野人”升级到“蛮夷”。
    气运镇压之下，他们不可能再进一步。
    胡无百年国运。
    这句话再往上追溯就是——蛮夷不出圣贤！
    华夏失去了人皇，也失去了气运。
    野人们快速繁衍，一点点发展起来。
    量变形成质变，野人中出现了贤圣人。
    两千多年后，蛮夷终于成了气候。
    两千多年中，华夏始终裹步不前，终于吃干了老本，被蛮夷赶超。
    岳川摊开世界地图，然后把中原圈了出来。
    “土地庙是我们仙家物质层面的根基，而中原将会是我们仙家精神层面的根基。”
    “我们仙家入世，融入人族，然后引领人族走出去，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中原诸国也好，华夏九州也罢，都将成为我们仙家的后勤基地。”
    “他们将源源不断为我们提供人口、资源。”
    “这些人口将会接受我们仙家的思想，学习我们仙家的文化，修行我们仙家的功法。”
    “同时，他们将使用我们仙家铸造的工具，我们仙家总结的经验，为我们仙家耕地、放牧。”
    “我们仙家将和中原诸国的人们一道，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开拓高山雪峰、林海雪原、雨林峡谷、荒漠戈壁……甚至海洋、星空！”
    “凡是人族所能履足之地，都将成为我们仙家的地盘，都要设立我们仙家的堂口！”
    “这就是天下为公！”
    听到这话，南郭合踮起脚尖，仔仔细细看着世界地图。
    “土地公，不知管圣看到这张图，会如何做想？他老人家还会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吗？”
    岳川摇头。
    未来或许有如果，但历史没有假设。
    岳川叹息道：“管圣空有大才、大志，却被一群虫豸一样的诸侯消磨四十年。他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目的就是恢复公天下，把天下人重新聚到一起。只可惜……”
    胡二问道：“师父，您在惋惜管圣寿元有限，没能完成追求吗？”
    “不！即便再给管圣五十年，甚至五百年，他也完不成公天下的梦想。”
    众人不解。
    尤其南郭合，他是管仲的徒子徒孙，对管仲最大的遗憾就是死的太早、活得太少。
    如果管仲能多活五十年，齐国将称霸中原。
    如果管仲能多活五百年，齐国将称霸天下。
    真正的天下，眼前世界地图的天下，而非以往狭隘的“天下”。
    岳川摇了摇头。
    “我并不是怀疑管仲的能力，而是我太明白天下人的心理。”
    “什么心理？”
    “每个人都渴望天下的一切公有、共有，但唯独他们自身。你明白吗？”
    南郭合起初时一脸疑惑，随即恍然大悟，最后眉头紧缩。
    其他几个仙家成员只停留在第一层——一脸疑惑。
    他们不理解。
    岳川这番绕口令的话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岳川指了指胡二。
    “如果天下的霸主要征用你，让你去耕地、做工、劳作，你愿意吗？”
    胡二立刻摇头。
    肯定不乐意！
    傻子才乐意！
    自己在山中修行，过得好好地，为什么要去霸主国打工？
    而且，听师父的意思还是打白工。
    岳川又问道：“如果是天下的霸主要征用大灰呢？你愿意吗？”
    胡二眼珠子闪烁了一下。
    虽然没给出肯定的答复，但他没有果断拒绝，是不是？
    大灰已经明白什么意思了，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岳川说道：“你跟大灰熟悉，是朋友，是同门，亲如兄弟。所以，天下霸主征用大灰的话，你心中肯定不愿意，但是我们换个目标——一个你素昧平生，没有任何交情，也谈不上喜欢，甚至还有点讨厌的人，或者干脆就是你的仇人，你愿意吗？”
    胡二立刻点头。
    “当然愿意！最好是征用它一万年！”
    岳川双手一摊，“看到了吗？这就是人的私心！”
    南郭合反驳道：“土地公，这种情形并不代表所有人。”
    岳川点了点头，“那么，我们给人划分阶层，划分群体，把铁板一块的天下人划分成豆腐块一样，不说多，就像九州一样划分成九块。那么，无论我们征用哪一块，其他八块都会答应，是不是？”
    还真是这个道理。
    南郭合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沉默许久，终于问道：“所以，禹皇将天下分为九州，就是为了瓦解公天下？”
    岳川没有回答。
    因为他不确定。
    地域歧视这东西一直都有，而且愈演愈烈。
    所以，当全天下必须牺牲一个人时，所有人都会投票，选择最被歧视的那一个。
    公平吗？
    很公平，因为这是全天下每人一票投出来的。
    公正吗？
    很工整，因为这是少数服从多数，投票代表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
    但是，这样做对吗？
    不要说一大堆程序、法理、规矩之类的狗屁。
    就拍着良心问：对还是错？
    岳川叹息一声，“所以，管仲做不到！他永远不可能令华夏回到公天下！”
    南郭合希冀的问道：“土地公，您能做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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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7章

    自己能不能做到？
    岳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因为人心这东西，最难以琢磨。我只能说，尽最大努力去重现公天下，至于最后做成什么样，我也说不准。”
    “但是……至少我的努力会有成果，两千五百年后，这方天地，会变得更好，这方天地的人们，会更幸福！”
    南郭合不理解。
    不理解为什么岳川反复而多次的强调“两千五百年”。
    管圣五百年都做不成的事情，土地公两千五百年就能做成吗？
    岳川转向柳一，问道：“对于公天下，你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说说你心中的公天下是什么样子？”
    听到这话，柳一浑身一紧。
    因为“公天下”只是一小撮人的公天下，龙蛇一族就是被“公天下”害死的。
    大洪水需要有人背锅，人族便把龙蛇一族绑上刑场。
    龙蛇一族被处决的那一刻，公天下也开始瓦解。
    柳一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不知！”
    她说不出。
    或者，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岳川笑了笑，“我有一个朋友，他琢磨出一种小国寡民取代公天下。他的想法是什么呢……”
    “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要使国家小而且人民少。
    使百姓有效率十倍百倍的器械都不使用，使老百姓爱惜生命而不远离家乡。
    即使有船和车子，也没有地方要乘坐它，即使有铠甲和兵器，也没有什么地方要陈放它。
    让人们再用结绳记事的方法。
    人们以他们所吃的食物为甘美，以他们所穿的衣服为美好，以他们所住的房子为安适，以他们的风俗为快乐。
    邻国之间相互可以望见，鸡犬之声相互可以听见，而邻国之间的老百姓到老到死也不相互来往。
    听到这话，众人表情各异。
    尤其南郭合。
    这与管仲“一匡天下”的思想背道而驰。
    “土地公，您推崇小国寡民的思想吗？您之前提出的仙家堂口，就是小国寡民吗？每一个山头就是一个堂口，每一个堂口就是一个国家，全天下都置于堂口的治理下，就等于是小国寡民？”
    岳川点了点头，“对，却也不全对！我还打算铺设钢铁之路，修筑雷霆快车，令其连接东西，沟通南北，令天下人可以自由迁徙、走动。并非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南郭合仔细想了想，随即暗暗点头。
    确实是这样。
    土地公一直都希望天下人连成一体，不是政治上的连成一体，而是经济、文化、思想、交通、修行等。
    “土地公，我们仙家的堂口，不过是在小国寡民基础上增加了交通和联系，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是吗？”
    “是！”岳川点头，“当全天下由一个又一个仙家堂口管理，每个堂口管理一座山头、治理一片区域，天下间所有的土地都寄放在我的名下，还要君王干什么？还要霸主干什么？”
    南郭合仔细想了想。
    确实，国君还有什么用呢？
    到那时，再也组织不起投票，也不会有人借投票为所欲为。
    岳川在世界地图上涂涂画画。
    “这七大洲，每个洲都有数以亿万的山头，数不清的生灵，再英明睿智的能君贤臣也治理不过来。所以，禹皇将天下划分为九州，让自己的臣子分别治理。”
    “如果是这世界地图呢？禹皇怕是要划分出九九八十一州，甚至九百个州，一千个州。如此，又要委派一千个臣子，数百万的官员胥吏。”
    “所以，公天下终将走向尽头，这不是禹皇的错，也不是管圣的无能，而是人心决定的。”
    “所有人都希望置身在公天下，却唯独不希望自己成为公天下的一份子。”
    “禹皇只不过是正好在治水期间走遍天下，所以生出划天下为九州的想法。”
    “即便禹皇不这么做，以后的人皇，依旧会做出类似的举动。”
    “无论管圣的‘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也好，还是由此衍生出的‘大一统’也罢，都是披着公天下的皮为一小撮人牟利。”
    岳川烦躁的甩了甩毛笔，双手背在身后，长长叹息一声。
    “所以，天下为公是最好的选择，所有的土地都寄托在我的名下，谁也不能用任何理由、任何借口去侵占。”
    “所以，小国寡民是最好的选择，既然公天下注定不可能成功，那就反其道而行，把天下不断细分，细分到不能在细分，让权力彻底粉碎。”
    “到那时，天下就是无数个鸡犬相闻的小集体里生活，小集体里的人共同生活，彼此熟悉，亲如兄弟，谁也不会借投票的名义坑害彼此。”
    “因为他们明白，今天投票坑了别人，明天就会被别人投票坑回来，一天都不间隔。”
    “可是公天下之下，今天投票坑了别人，下辈子也不会被别人投票坑回来，如此一来，这辈子就能肆无忌惮的投票，肆无忌惮的借投票权为自己牟利。”
    胡二终于明白岳川的想法。
    “师父，您的意思，今后仙家堂口，没有高下之分，没有大小之别，所有的堂口都是平等的，权力也是一样的。所有的堂口都直接归您节制，中间不会再有其他单位或个人？”
    岳川点了点头，“没错！土地庙周围是这样，中原诸国是这样，华夏之外还是这样。所有堂口都是平等的，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去管理他们，干涉他们！”
    南郭合问道：“如果某个堂口为非作歹呢？”
    岳川哈哈一笑，向南郭合摆了摆手。
    “为什么非？做什么歹？他们是图富贵，还是图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有什么意义？”
    “仙家成员最重要的是修行，唯一的追求也是修行，不仅是修现世，更是修来世。不仅是修自身福寿，更是修子孙功德。”
    “九十九步都走过来，最后一步还会行差踏错吗？”
    “就算堂口中一个仙家成员生出异心，其他成员都跟着同流合污吗？”
    “就算一个堂口全都同流合污，山头所辖的生灵不会跑吗？不会走吗？”
    “没有土地束缚他们，没有食物制约他们，更没有忠贞孝悌禁锢他们，这个山头生活不自在，那就去其他山头啊！”
    “鸟兽尚知迁徙，逐水草而居，人为什么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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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8章

    南郭合沉寂了。
    他开始思考。
    他终于醒悟。
    他见过燕子，也见过大雁。
    他知道这些鸟类有个共同的名字——候鸟。
    每当炎热的夏季，候鸟就要北上，去相对凉爽的北方避暑。
    每当寒冷的冬季，候鸟又要南下，去相对温暖的南方过冬。
    其他兽类也都有类似的习惯。
    鸟兽尚且知道迁徙，人为什么不知道？
    寒冬酷暑尚且伤不到鸟兽分毫，严刑峻法为什么就能把人逼死？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南郭合哈哈大笑。
    “土地！没错，就是土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无论走到哪，都是天子的土地，所以天子能名正言顺的处罚所有人。”
    “天下为公，就是告诉天下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土地公的怀抱，有什么冤屈，有什么不忿，都可以向土地公汇报。”
    “城市！没错，就是这个！”
    “因为城市中的土地是有限的，能够容纳的人也是有限的，外面的人要进去，会不断压缩里面人的生存空间。”
    “当无法压缩的时候，就要通过投票，选择谁出去。这种时候，每个人都不希望被投出去的是自己，所以，无论被投票的人是谁，剩下的人都会无脑选择支持。”
    “这就是城主的权力，这种权力将会不断膨胀，涵盖到城市的方方面面，深入到城市居民的衣食住行，婚丧嫁娶。”
    “所以，土地公那位朋友才会提出小国寡民，就是为了遏制城主的权力，遏制城主投票的权力。最好是不要有城墙，不要有内外之别。”
    “所有人都生活在乡村之中，像上古先民一样，过着最简单的生活，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公天下。”
    “所以，我们仙家堂口以山头为主，而不是以城市为主，对吗？”
    胡二立刻摇头，“不对不对！师父，您不是说了，要修筑一条钢铁之路，从土地庙修到赵无恤的城池，然后一路向西，在钢铁之路沿线修筑一个又一个城池，把它们全都串联起来。”
    岳川点了点头，“我是说过，可是我没有告诉你们这些城池的作用。”
    “啊？这些城池是干什么用的？”
    岳川说道：“短暂的居住、停留，四面八方的人有一个集中地、聚集地，等待雷霆列车的到来，同时也是让车上的乘客有一个歇脚的地方。”
    “原来如此。”
    众人瞬间醒悟。
    岳川解释道：“中原诸国的城池，都是用来居住，而且是永久的居住。很多地方都有‘不动产’的说法，一屋传三代，甚至一屋传五代。所以房屋就成了一种财富，因为有财富，所以城里人就感觉高人一等，歧视村里人。”
    南郭合暗暗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胡二没有说话，只是跟着点头。
    许久没说话的黄胜男问道：“师父，房屋有那么贵重吗？”
    南郭合点头。
    这老头混了一辈子，什么东西也没攒下，就一间祖宅。
    如果连祖宅都没有，就只能到处流浪了。
    活着的时候是流民野人，死了以后也是孤魂野鬼。
    黄胜男说道：“我们黄家的，随便找个地方，挖一个洞就能住。不光我们，其他鸟兽甚至虫豸，也都一样，为什么人就不行？就算盖房子，随便挖点土，用一下土咒不就行了？这有什么好吹嘘的？又有什么好歧视的？为什么人过得还不如禽兽呢？”
    南郭合哑口无言。
    胡二张了张嘴，也说不出话来。
    土地庙里，黄家掌握土咒，每个黄家成员都从搬砖、制陶器开始修行法术。
    土咒练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不愁砖瓦，盖房子不是有手就行？
    就算不想盖房子，挖一个洞，在洞里施展土咒加固一下，也是一个栖身之地。
    黄胜男的思想代表了所有黄家成员，也代表了几乎所有的仙家成员。
    房子也好，洞穴也罢，都是用来住的。
    没有灵智的禽兽都知道挖洞筑巢，怎么修成人形之后，反而没有家了？
    岳川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道：“城市里的房屋之所以金贵，是因为它被赋予了太多属性，除了居住，还有储存财物、婚姻、生育、社交等。”
    黄胜男问道：“储存财物可以理解，但是婚姻、生育、社交是怎么回事？没有房子就不能婚配吗？就不能生育后代吗？这是哪门子道理？黄二当年跟我过日子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洞穴还是我们一起挖的。”
    白家老太太点头。
    大灰跟着点头。
    柳一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站哪边。
    仔细想了想，柳一觉得黄胜男说的很有道理，于是跟着点头。
    岳川咳了咳，讲解道：
    “行了，不说这个。房屋之所以被赋予越来越多的属性，其根本原因就是人们被限制在一块狭小的土地上，一辈子的生活范围也就方圆百里，所以他们的生活全都围绕着房子，他们的财富存储也都围绕着房子，包括婚姻、生育、社交等一切的一切……”
    “可是你们想想，假如有了钢铁之路，有了雷霆列车，人们可以一个时辰抵达千里之外，而且花费极少的路费，甚至不需要路费，那么，他们的生活还会以房子为中心吗？还会把房子当成家吗？”
    “钢铁之路沿线上的所有城池，都是为了临时居住、临时落脚，为了接待南来北往的旅客，让他们能在这里婚配、生育、就医、社交、学习、买卖……”
    “以往人们出行范围不过百里，一座城市就可以吸纳百里方圆的一切资源，城市中的人可以歧视百里方圆的一切农村人。”
    “可是以后，人们的出行范围将会达到千里甚至万里，甚至这整张地图上，都会成为人们的出行范围，每一个城市，都可以成为他们临时居住的选择。”
    “他们就算每个城市住一天，一辈子也住不完！”
    “他们就算租房子住一辈子，所花费的金钱也不过是他们财富的百分之一，甚至更少。”
    “到那时，房屋不再是人们的牢笼，每个人都可以说走就走，在这里待的不开心，就离开，去其他地方，不断追寻自由，追求远方。”
    “所以，钢铁之路和雷霆列车所过之处，权力粉身碎骨，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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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89章

    土地庙讲道完毕，众仙家全都按照既定的目标努力。
    努力修行、入世！
    努力开拓，开堂口！
    努力挖矿，为仙家添砖加瓦。
    各家的任务就是努力扩充人口，生育更多后代。
    仙家的数量还是太少了。
    这个世界又太大了，如果仙家没有足够的人口去占领山头、掌控地盘，就要把一切都拱手让给其他生灵。
    相较各地的野人，岳川更喜欢仙家成员。
    普通成员埋头生育，柳一、胡二、大灰这样的精英弟子则埋头研究术法，以及穆天子陵中的种种机关术、傀儡术、阵法。
    或是简化，或是优化。
    最重要的是把法阵应用在实际中。
    法术不是只能用来战斗——这就是他们从讲道中悟出的道理。
    发电大阵、输电大阵、小天地、雷霆列车、法坛等等。
    众人忙碌的时候，岳川也没闲着。
    他先是手搓出一个铁路、火车的模型，随即来到姜国。
    这次他没有去南郭小院，而是直接找到小墨。
    “送给你一个玩具，看看怎么样。”
    小墨就是在码头上发明起重装置的神童，被胖阿东推荐到姜国学堂。
    岳川掐指一算，这娃娃就是大名鼎鼎的墨子。
    只是眼下刚断奶没多久，还需要十年二十年的成长。
    兴趣是从小培养的。
    每一个天才想法，都是从种子萌芽的。
    岳川要做的就是给小墨种下一个火车的种子，让它自由萌芽。
    十年二十年后，再过来看看它长成了什么样子。
    正如岳川想的那样，小墨看到火车后，两眼发光。
    造型精致，做工精美，充满冰冷金属质感和花纹的车身瞬间俘获小墨。
    男孩子永远都拒绝不了车车。
    大男孩也一样。
    除了车车，还有上百米的铁轨，几乎绕着院子铺了一圈。
    “岳先生，这是何物？”
    “你见过吴国的货船吗？铁索连舟那种。”
    “见过。岳先生的意思，这是陆地上的铁索连舟？”
    岳川无语。
    天才就是天才，根本不需要引导，举一反三都是基本素质。
    “没错，只要车头有动力，就能带着后面的车厢快速行驶。而铁轨……就是这个铁铸的车辙，可以保障列车在固定的道路上快速行进，省心省力。”
    小墨没有问“列车的动力从哪来”这种废话。
    而是用手推着车子在铁轨上跑了几圈。
    “岳先生，这个车辙应该很长吧？”
    岳川笑了笑，反问道：“你觉得，这个车辙应该多长合适？”
    “我觉得，应该像大江、大河一样，绵延万里！”
    岳川惊呆了。
    他忍不住怀疑，小墨是不是穿越者，是不是见过火车。
    可是想想上辈子世界里墨子的成就，岳川觉得，自己以穿越者之心度圣人之腹了。
    自己在南郭小院忽悠众人的小孔成像，就是墨子最先发现和验证的。
    这是一个隐藏着世界本质的试验，是直指大道的钥匙，只是人们不理解其中的奥妙。
    连世界本质都能看到，小火车又算得了什么。
    “小墨，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呢？”
    “因为水运便利！”小墨昂起头，咧着嘴说道：“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在码头上做苦力，每天看到的就是满载货物的船舶。”
    “父亲说，一艘小船的运力相当于十驾牛车，相当于一百个人手提肩扛。而且，人和车运输缓慢，又要受到地形和道路的制约，收到风霜雨雪的困阻，而船舶有风就能行进。”
    “父亲说，处在江河两岸的地方，更容易找到活，那里的人也更容易吃饱饭。只可惜，天地广阔，却不是哪里都有河流经过，所以，天下百姓注定要贫富不均。”
    “这个车辙不一样，它可以随着道路铺设到天下间各个角落，江河不能达到的地方，它都能达到，江河不能润泽的地方，都能靠这个小车找到活，吃饱饭。”
    岳川挑了根大拇指，“不错！小墨你说的很对！江河是自然形成，依循地势起伏、山脉走向，我们很难控制。但是铁路不同，只要是大地上，哪怕天涯海角，都能铺设到位。”
    小墨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沉思。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非也，学生不敢质疑岳先生，学生是在想如何把这种车辙铺设到全天下。”
    岳川故意问道：“怎么？有什么难度吗？”
    小墨挠了挠头，说道：“我跟着父亲在杨国码头时，经常听船上的人说，沿途各国设卡抽税。过路税、过境税之类的东西，天下各国普遍存在，我们想要把车辙铺设到全天下，必然遭到各国阻挠。还有就是，为了方便行车，车辙铺设肯定是笔直最好，如果沿途遇到城市、村庄、农田以及坟茔，又该如何？”
    岳川没想到小家伙想的这么多、这么远。
    几乎把铁路规划的方方面面都考虑进去了。
    岳川拿出一个鸡蛋大小的事物，将其装入火车头中，随即将一枚雷霆勾玉扣了进去。
    按动机关，立刻听到“嗡嗡”的颤动声。
    随即，小车自己动了起来，而且越跑越快，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呼呼”的风声。
    火车所过之处，伯努利效应产生，铁轨上的空气仿佛被抽空，两侧的空气迅速补充进去。
    落叶仿佛长了蚂蚁脚，一点点挪向铁轨。
    灰尘也在地面和空气的双重震动下堆积、浮凸，呈现出一道道蜿蜒仿佛山脉的横纹。
    小墨看呆了。
    他张大嘴巴，手指颤动。
    一会儿指着火车头，一会儿指着铁轨，然后又指着两侧的地面。
    “岳先生，难道这个车不用人推牛拉，可以自己跑？”
    岳川笑了，“你该不会以为这车是依靠人畜力量驱动的吧？如果那样，即便把车辙铺满全天下，又有什么意义呢？”
    小墨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如果依靠人畜力量，就等于是把牛车、马车放大，把拉车的牛马增加。
    本质上，并没有什么改变，却还要铺设昂贵的车辙。
    这根本不划算。
    只有摆脱人畜力量的依赖，提升车的运输量和运输速度，才能碾压牛车、马车，令天下各国无法拒绝。
    “多谢先生教诲，学生悟了！”
    岳川无语，“你悟了什么？”
    “学生也不知道，只是学生感觉跟以前不一样了！”
    岳川无奈说道：“好，这个东西送给你了，你仔细研究，给我写一个相关的论文，怎么样？如果你写得好，我可以推荐给孔先生，让他刊登在《论语》上，怎么样？”
    小墨狂喜。
    来姜国这么久，自然对孔黑子大名如雷贯耳。
    《论语》，这绝对是当今天下知名度最高的圣贤书籍。
    如果自己的文章能刊登在上面，这是何等的荣耀。
    小家伙激动地脸色通红。
    “学生谨遵岳先生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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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0章

    离开小墨的住处，岳川又来到姜国宫中。
    葵园里。
    龙葵坐在亭中刺绣，大黄蹲在花园里刨地。
    一男一女两个小娃娃盘坐在凉亭边，认真修行。
    岳川来的时候，四人全都停止了正在做的事情，直勾勾看了过来。
    “呃？看样子，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不，老师来的正是时候。”
    大黄放下锄头，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起身向岳川行礼。
    龙葵也把刺绣放到箩筐中，向岳川行礼。
    姜二郎和姜大丫跟着躬身拜下。
    龙葵摆了摆手，说道：“今日功课就到这里，你们俩去玩吧。”
    岳川连忙说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让他俩在一边听着吧。”
    两个孩子同时转向龙葵。
    后者笑了笑，“能听岳先生讲学，是你们俩的福气，还不快谢谢岳先生。”
    两个小家伙立刻欢喜的拜下。
    岳川来到亭子里坐下，随即拿出一部抄录的书籍递给龙葵。
    “这是我新获得的一部功法，也是雷霆之力的修行，不过，这个功法对资质没有任何要求，也不限制体质。公主殿下可以先看一看。”
    听到这话，龙葵连忙翻开书。
    她手中有紫霄门的传承，自身也修行的雷法。
    不过，紫霄门雷法更多的是术法。
    威力确实很大，远超五行法术以及其他各流派法术。
    但紫霄门法术有一个弊端，那就是消耗大，近战薄弱。
    还有就是，对资质的要求太高了，非雷霆体质不能修行。
    即便雷霆体质，也要在惊蛰之时筑基，错过了就再等明年。
    总体而言，紫霄门就是一个强大但小众的修行流派。
    偌大的姜国，适合紫霄门功法的，一个是龙葵，一个是姜大丫。
    十多万人，就俩。
    这还是姜国学堂免费报名，没有任何门槛限制，吸引全国百姓的情况下。
    如果换成其他国家，收徒更难。
    紫霄门在齐国两百年，积攒下来的弟子门人也就几十号人。
    田氏作乱，紫霄门一波打没了。
    毫不客气的说，齐国紫霄门已经覆灭了，不可能东山再起。
    这也是张道临把道统作为赔偿交给姜国的原因。
    他本人对紫霄门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可是现在，岳川说有一门雷法，可以无视资质，甚至不限体质。
    这意味着什么？
    紫霄门脖子上的枷锁打开了。
    人人都能修行雷法。
    人人都能施展雷术。
    人人都能踏上修行！
    龙葵双眼放光，紫色的电光在瞳孔中跃动，身体周围发出噼噼啪啪的雷爆声。
    大黄浑身一激灵，身体本能的向外跳去。
    跨出凉亭的瞬间，终于理智战胜欲望，硬生生折返回来。
    龙葵一目十行，快速翻阅。
    很快，她就对雷霆铸体有了清晰地了解。
    “这……这篇功法，与紫霄门功法相辅相成，而且填补了紫霄门最大的短板。这简直就是为紫霄门量身定做的功法啊！”
    想到这儿，龙葵起身，向岳川恭敬拜下。
    “多谢岳先生，为我紫霄门创造功法。”
    岳川抬手想要解释，可是姜二郎和姜大丫也同时跪倒，一口一个感谢，然后梆梆磕头。
    想了想，最后还是不解释了。
    不怪龙葵这么误会。
    因为紫霄门功法就是岳川交给龙葵的，也是岳川给龙葵讲解的。
    这世上知道紫霄门功法的人，除了所剩不多的紫霄门徒，也就岳川和龙葵了。
    能够这么短时间里，研究出一篇消除紫霄门功法最大弊端，并且填平最大短板的功法，这是寻常人能做到的吗？
    龙葵曾经请教兄长，希望他能帮自己解决这俩问题。
    然而，才高八斗的兄长像吃了巴豆一样，拔腿就跑。
    兄长都做不到的事情，天下间也就岳先生能做到了。
    “岳先生，我听说了紫霄门与技击士的战斗，正是因为近战薄弱，紫霄门损失惨重，几乎覆灭。如果紫霄门有了这篇雷霆铸体的功法……”
    岳川点了点头，“确实，有了雷霆铸体之法，紫霄门实力更上一个台阶，最大的短板也消失了，说天下无也不为过。可惜，他们错过了啊！”
    龙葵问道：“岳先生，您把这部功法给我，是希望我怎么做？”
    之前岳川给龙葵紫霄门道统，那是张道临劈塌姜国明堂的赔偿。
    龙葵收了。
    可是这次不一样。
    无功不受禄，更何况是这种价值无可估量的绝世神功。
    岳川瞄了一眼边上的大黄，心中暗道：这部功法你也可以修行，以后倒是可以跟龙葵互相交流修行经验，不用整天刨地除草了。
    葵园里的草太惨了。
    “公主殿下，这部功法只是雏形，还需要进一步的完善。而且，这部功法人可以修行，精怪也可以修行，希望公主殿下能有教无类。”
    龙葵点头，“是，岳先生放心！”
    岳川接着说道：“当今天下，姜国国小地狭，民寡力微，没有与其他大国争锋的本钱。而雷霆铸体是一个好机会，希望公主殿下善加利用。”
    龙葵眼睛一亮，“岳先生说的是纸政？”
    听到这两个字，大黄也浑身一震。
    他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就是向龙葵推销纸政。
    当时孔黑子洋洋洒洒写了一大堆治国之策，可是毫无卵用，被纸政直接秒杀。
    也正因此，大黄成了姜国的国相，孔黑子干脆熄了出仕的想法，一门心思写书。
    依靠纸政，姜国获得了声望，提升了地位，一小国之躯，跻身大国之列。
    如果说纸政只是文化上的软实力，雷霆铸体就是实打实的硬实力。
    假如姜国人人懂得修行，哪怕没有太大的成果，那也是巨大的提升。
    随便一个普通农夫都比得上其他国家的精锐，十万国民十万精兵。
    再加上一定数量的强者，姜国将会是这天下首屈一指的强国。
    岳川点了点头，“没错！雷霆铸体与紫霄门功法相结合，优先提升本国百姓的实力，等我们姜国有了一定的实力，再向外传播。”
    龙葵问道：“雷霆铸体功法该以什么名义传授呢？”
    “就挂靠在紫霄门名下吧。”岳川随意说道。
    随即，岳川指了指姜二郎和姜大丫，“他俩资质不错，可以优先给他们修行。”
    龙葵笑着摇了摇头，“姜大丫是我带的，跟着我修行雷法，姜二郎是王兄带的，跟着兄长修行武道。我得先问问王兄的看法。”
    岳川哈哈一笑，“正好，看看王子殿下对雷霆铸体有什么看法，如果能帮忙优化一下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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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1章

    一行人找到龙阳的时候，这家伙正忙碌的抄书、编书、审书。
    姜国正在编修书籍。
    刚开始是孔黑子一个人带着诸弟子，后来变成南郭小院众人集体参与，然后又有了挑灯僧这位大佬加入。
    要说龙阳，最喜欢干的就是署名。
    为了摆脱武夫头衔，他做了太多太多的努力。
    编修书籍这种送到眼皮底下的好事，龙阳怎么会错过？
    参与！
    必须参与！
    但凡是跟修行相关的，龙阳都要参与一下。
    说来也怪。
    龙阳看到这方面的东西，那叫一个思如泉涌，信手拈来。
    笔就没停过，唰唰唰写个不停。
    明明是一个残破的古书，上面字迹腐朽，一半以上的内容都看不清。
    龙阳只是瞄了一个开头，然后就把后面的内容补全了。
    而且，这不是个例。
    一次又一次测试，一次又一次验证。
    这份能力，惊艳了所有人。
    岳川到的时候，龙阳还在马不停蹄的写写写。
    刚刚搁下笔，长舒一口气。
    岳川立刻把雷霆铸体的书稿递过去。
    “王子殿下看看这个，能不能优化提升一下。”
    龙阳头也没抬，接过来，直接翻开阅读。
    “功法不错，可惜价值不高，没什么实用性。”
    “为什么？”岳川不动声色的问道。
    “不为什么，主要是雷霆之力太难获得，而且是不伤人体的雷霆之力，更是世间难寻。除非有一个紫霄门修士不计代价输送雷霆之力，辅助其修行。然而紫霄门修士本就少得离谱，辅助别人修行，根本不现实。”
    岳川说道：“好不好，不是我们评判的，而是后人。我们编书的目的就是整理、汇总、保存、传承，把所有的资料原原本本、完完整整的交到后人手上。”
    龙阳这才察觉不对，一扭头，瞬间站起身来。
    “岳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一声？”
    岳川笑着说道：“出去拜访友人，刚刚带着成果回来，却没想到王子殿下这般看不上。”
    “哪里哪里！我就是实话实说。”
    龙阳视线一转看到龙葵，立刻大喜。
    “小葵来来来，看看这部功法，简直就是为你量身而作啊。”
    “王兄，我已经看过了，你能不能拿点我没看过的？”
    龙阳尴尬挠头。
    挑灯僧放下手中的书，点头说道：“岳先生所言极是，我们编修书籍，最主要的是整理天下文章，汇于一册，给后人阅读、学习。我们眼下解决不了的难题，后人或许能解决。只要知识量达到一定程度，早晚能触类旁通、厚积薄发。”
    岳川问道：“现在编修的进度如何了，有没有什么成果？”
    挑灯僧说道：“道书已经编修了三册草稿，就在那里，岳先生感兴趣可以看一看。”
    岳川心中大喜。
    道书三册，虽然是草稿，可其中价值更高。
    因为草稿最接近编书者的所思所想，最原汁原味。
    岳川随手拿起那三册道书，翻开看了一眼，果然是熟悉的“道可道也，非常道也”。
    挑灯僧把那天在南郭小院中的论道记录了下来，洋洋洒洒写了几十万字。
    要知道，《道德经》全文也就五千字。
    一下子膨胀上百倍，难道水文是一种病，会人传人？
    岳川发挥一目十行，将三册道书记于心中。
    回到土地庙后，就可以在弟子们面前装逼了。
    这可是大道之言，道家鼻祖的大作。
    看完三册书，岳川拿出几本书稿。
    “这是我拜访几个友人的所得，大家可以看一看，有没有值得抄录的内容。”
    挑灯僧“哦”了一声，随手接过来。
    一共四本，扉页上都写有书名。
    “《玄工开物》，这是何方高人著作？书名当真大气。”
    “《本草纲目》，又是一个没听说过的，不过书名取的太大了点。”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是一本专业记载冶炼和铸造的书？”
    “《一千零一咒》？这本书更加奇怪，怎么全是些低端法术？不过这些法术足够简单、足够简短，大道至简……妙哉……”
    “这些书都是什么人写的？他们人在何处？为什么没有过来？”
    面对挑灯僧连珠炮的问题，岳川唯有大笑。
    “这几位都是世外隐士，不愿入世，我也是软磨硬泡许久，这才从他们手中磨了些著作过来。至于他们的名字……就叫他们胡子、白子、灰子、柳子吧。”
    挑灯僧点了点头。
    他大略看了这些书的内容，确实干货满满。
    而且不同于其他古籍那种晦涩难懂，这几本书全都用姜国文字书写，通俗易懂。
    《玄工开物》主要记载陶器、瓷器、玻璃器、金属器的制造。
    不是简单的制造，而是把法术和器具结合在一起，创造出不同功用的物品。
    虽然都是不起眼的小道，可放在日常生活中，非常便利。
    这部书令挑灯僧大开眼界。
    因为之前读书写文章，都是着眼大处，着眼天下和未来。
    就像一个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一辈子不曾低头的人。
    而《玄工开物》中，挑灯僧看到一个蹲在地上数蚂蚁的贤者。
    他与自己截然相反，总是从最底层、最细微的地方着手、着眼，去改变、去创造。
    《玄工开物》上的法门自己不是不会，而是自己从来没想过。
    “胡子，堪为吾师！”
    挑灯僧感慨道。
    岳川心中一颤。
    没想到，挑灯僧对胡二的评价这么高。
    这也太夸张了吧？
    要知道，上辈子历史上，老子对孔子的评价，也只是“配当我的学生”。
    转到胡二这里，成了“可以当我的老师”。
    这一句话背后的因果，无可想象，更无可估量啊。
    岳川强压住心中的惊讶，说道：“先生，你再看看其他几本。”
    不知道这几位能不能获得类似的评价。
    即便不能像胡二一样得到一个好评，能有中评也不错，哪怕差评，那也是道家鼻祖给的差评，非同小可，更非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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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2章

    “白先生的《本草纲目》也不错，对天下间各种草药进行详细的记载、分类，并且将其种种性状一一记载。不同于以前那些偏方、秘方的药书，这本书更像是……”
    挑灯僧斟酌了一下用词。
    “更像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正在编修的书籍，只不过《本草纲目》只针对药草。这部书中的内容有极高的价值，除此之外，它编修的思路也非常值得我们借鉴。”
    “这位白先生，堪为吾师！”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暗暗得意。
    《本草纲目》可不是一般的书。
    跟传统的药方类的医书不同，《本草纲目》综合了大量科学资料，提出了较科学的药物分类方法，融入先进的生物进化思想，并反映了丰富的临床实践。
    这本书被国外学者誉为“东方药学巨典”。
    无论什么书，只要上升到“典”就是了不起的东西。
    就如“引经据典”中的“典”，再比如“经典”中的“典”，类似的还有字典、词典。
    《本草纲目》可以像查字典一样，无论你想查什么类型的药物，都能检索到。
    而且，这部书搭建好了“典”的框架，后人可以在这个体系中不断完善和升级。
    也就是说，这本书可以不断地更新。
    哪怕以后发现了更多的草本，或者其他类型的药物，也都能分门别类的插入《本草纲目》中。
    这一点对挑灯僧无比重要。
    因为它给众人正在编修的书籍提供了一个思路，或者一个方向。
    “真想见见这位白先生啊，他不但学识渊博、医术精湛，对编修典籍也很有经验啊。岳先生，一定要把这位先生请来，跟我们一起编书，否则这就是姜国的损失，是天下人的损失！”
    岳川连忙摆手，“哎，我也没办法啊！那位先生年事已高，不便舟车劳顿，纵使他老人家有心，也无力啊！”
    听到这话，挑灯僧默然。
    道路不畅、路途遥远，这是很要命的事情。
    尤其一些年老体衰的人，更经不起风吹雨打、日晒雨淋。
    出远门，无异于要他们的性命。
    “可惜了……可惜了啊……”
    众人纷纷点头。
    “天下间贤者、智者无数，只可惜无法聚首啊。”
    “是啊，太可惜了。”
    岳川忍不住感慨道：“朝饮苍梧泉，夕栖碧海烟。若是能坐地日行八万里，该多好啊！”
    挑灯僧摇头笑道：“别说八万里，就是八千里，也足够了。”
    众人纷纷点头。
    确实，日行八千里，几乎可以从最东方的齐国，抵达最西方的秦国了。
    只可惜，再快的马也不可能跑这么快。
    就算马能跑，人也受不了。
    尤其是老年人。
    岳川笑着说道：“日行八千里，还真不是梦！”
    众人诧异。
    “岳先生，此话当真？”
    岳川点头，“此次访友，还真遇到一个世外高人，他有一物，可以令人坐地日行八千里。”
    挑灯僧想了想，问道：“岳先生所言之物，普通人也能使用？”
    如果有修为限制，那就没有意义了。
    悟道境强者，使用一些特殊的法门，拼了命的赶路，日行八千里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毫无意义。
    岳川解释道：“普通人也可以使用，不但人，牲畜、货物，也都能使用。对修为毫无要求！”
    这下子，众人全都愣住。
    他们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上上下下打量着岳川，一遍又一遍。
    最终确认岳川不是没睡醒，或者喝多了。
    “算了，说一百遍不如看一遍，给你们瞅瞅这个……”
    岳川再次掏出小火车的模型，以及配套的铁轨。
    按上驱动的法器和雷霆勾玉，小火车立刻跑了起来。
    跟小墨一样，院子里的人也都惊得目瞪口呆。
    一群人蹲在轨道边，或者跟在火车后面观察。
    “岳先生，这是什么车？”
    “岳先生，这车是怎么跑起来的？”
    “岳先生……”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他们都看出了火车的便利性。
    正如之前说的那位白先生。
    路途遥远、身体不便，无法远行。
    如果有这种铁壳子的车，白先生就能来到姜国，与大家一起编书了吧。
    不但白先生，其他地方的贤者、智者，也都能通过这种方式汇聚到姜国。
    不过，众人很快就看出了小火车的局限。
    “岳先生，这个车离不开车辙吧？”
    岳川笑着点头，“没错，它必须在车辙上行走，而且只能在车辙上行走。”
    “岳先生，这个车辙不好弄吧？”
    岳川再次点头，“车辙是精钢打造，而且是上好的精钢，一种比铜更加坚硬刚强的金属。”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铁制品，大家并不陌生。
    因为姜国有很多钢铁材质的东西。
    比如大家手上的钢笔，还有姜国大街小巷里的独轮车车轴。
    菜刀、铁锅、煤油灯……
    这些都是铁制品。
    铁经过千锤百炼才能成为钢。
    这种价值昂贵的钢，竟然要铺在地上，成为车辙。
    这造价……
    众人无法想象。
    尤其龙阳，慌忙摇头。
    “太贵了！这车辙不造也罢！”
    然而，挑灯僧有不一样的看法。
    他拿起《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翻阅起来。
    刚才只是随随便便扫了一眼，并没有看仔细。
    现在突然发现，这本书从无到有，详细讲述了冶铁炼钢的技巧。
    非常详尽。
    哪怕普通人照着做，也能炼制出好钢。
    挑灯僧说道：“铁和钢价格高昂，主要是因为冶炼工艺困难，成本居高不下。就比如铜剑铸造，其他各国铸造一把铜剑，成本至少千钱。而吴国铸造一把铜钱，向外出售才千钱。而且，吴国剑比其他诸国铸造的剑更加锋锐。”
    龙阳连连点头，“没错！我们姜国与吴国通商互贸，吴国的大宝剑就是重要商品，还真别说，其他国家的铸剑水平就是比不上吴国。他们的剑质量更好、成本更低！”
    挑灯僧捋着胡须说道：“如果钢铁的冶炼规模扩大，冶炼工艺提升，把成本降下来，这条钢铁车辙的花费就没那么高了吧？”
    “没错！”岳川说道：“不过有一个问题，诸国掌握了钢铁冶炼之后，是用来建造钢铁车辙呢，还是用来打造刀剑甲胄呢？就算他们想建造钢铁车辙，其他国家乐意吗？”
    岳川指了指远方。
    “我们姜国愿意修一条钢铁车辙……”
    龙阳立刻小声哔哔道：“不，我不愿意。”
    岳川无语。
    “我就是假设一下……”
    “假设也不愿意。”
    岳川干脆不理这家伙。
    “如果我们姜国想要修一条钢铁车辙，连接吴国，这中间还要途径宋国、郑国等，他们会同意吗？之前吴国商船走水道，沿途诸国都拦河设卡。河流是天然的，诸国道义上站不住脚，可钢铁车辙不同，这是人为修筑的，诸国反对也理直气壮。”
    挑灯僧看了看手中的书，又看了看院子里呼呼奔跑的小车，再联想着岳川提出的问题。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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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3章

    孔黑子问道：“除非有什么无法抗拒的好处，无法抵御的诱惑，否则天下诸国不可能齐心协力修造这种车辙。”
    长卿凑到龙阳身边，右手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小节距离。
    “王子殿下，咱们姜国就这么大，就算修车辙，最多也就是咱们这里到杨国这一小段路，能耗费多少钱粮？而且，有了这条路，咱们对杨国的掌控更加牢固，对不对？杨国码头上的货物运输也更快、更方便了，是不是？”
    龙阳一想，还真是。
    “那就修吧，就这一条，不能再多了。”
    长卿从龙阳左边换到龙阳右边，接着说道：“殿下，咱们通往肥国，也得来一段啊！”
    “为什么？”
    “羊毛啊！羊肉啊！这运过来的可都是钱啊，钱啊！王子殿下，您能拒绝日进八斗金吗？”
    龙阳痛苦的挣扎了一下，仔细计算其中得失。
    “好好好，再修一条，就这一条，不能再多了！”
    虽然贪财，但龙阳明白死钱和活钱的区别。
    修钢铁车辙，这是一次性花销，是死钱。
    以后每天运进来的货物，那是活钱，细水长流，天长地久。
    龙阳琢磨了一下，问道：“那个啥……能不能征收过路费啊？”
    岳川无语。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开这个东西。
    统治阶层就这么点思维，没辙。
    “过路费肯定是要收的，毕竟这路是王子殿下修的。”
    龙阳顿时一乐。
    能收过路费好啊，又是一门天长地久的生意。
    “但是……王子殿下……光有车辙也没用啊，运人运货的关键是车啊。”
    “这个车什么价钱？买它！”
    岳川摇头，“这车没法卖。”
    “什么？”
    岳川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一沓图纸。
    “这个车制造起来很复杂，就算有图纸也造不出来，还有就是其中的核心部件，我们弄不出来。”
    龙阳接过图纸看了一眼，顿时一阵阵眩晕。
    纸上的文字和图案都像蝌蚪、鲤鱼一样，你追我赶。
    “看不懂，看不懂。”
    其他几人也都试了试，全都看不懂。
    岳川收起图纸，笑着说道：“所以，咱们得商量一个办法！收不收过路费，如果收过路费，这个车的造价怎么算，使用费怎么算？”
    挑灯僧尝试看懂火车的设计图。
    但是没多久就放弃了。
    完全无法理解。
    好在挑灯僧见多识广，尤其是对利益分配。
    “岳先生，这个车辆要从何处获得呢？”
    岳川说道：“图纸在这儿，咱们可以试着造，如果造不出来就只能买。我有点门路，可以联系卖家。”
    众人看了看图纸，全都放弃。
    “买吧！不知道什么价钱？”
    龙阳立刻摇头，“岳先生，要不这样，你问问，能不能租？”
    岳川心中暗道：果然是造不如买，买不如租。
    不过，以姜国眼下的局面，就算给他们设计图，也是干瞪眼。
    哪怕小墨长大了，成为墨子，一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闭门造车出门合辙这种事，没法用在火车上。
    “诸位，咱还是先说说过路费的事吧。如果钢铁车辙是王子殿下修的，车又是王子殿下租的，这个过路费就没什么意义了吧？”
    龙阳大力点头。
    对啊！
    车是自己的，路也是自己的，自己难不成收自己的收过路费？
    岳川又说道：“如果车只是在姜国和杨国境内行走，到还没什么，都是咱们自己的地盘。可如果换成肥国，这中间的钢铁车辙，肯定要算上聂国、肥国一份，车从他们地界上通过，肯定要给他们交一笔过路费。”
    龙阳顿时感觉心疼、肝疼。
    “能不能不交啊？”
    “当然可以！”岳川点头道：“坐车的人和货物都是要买票的，就是给咱们交一笔钱，咱们拿这笔钱支付车的租金和钢铁车辙的建造费用。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王子殿下完全可以把过路费平摊到车票上，就等于别人替王子殿下交了。”
    听到这话，龙阳顿时脸色一肃。
    “我龙阳，岂是那种变着花样盘剥百姓的人？这过路费，不收也罢！”
    长卿问道：“如果聂国和肥国要收呢？”
    “哼！大不了这钢铁车辙不修了，这路不要了！”
    岳川赞叹道：“王子殿下英明！不过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哦？岳先生请说。”
    “这样，钢铁车辙我来修，车我来租，票我来卖，姜国、聂国、肥国只需要给我行个方便，让车辙在境内铺设，让车在境内行驶。作为回报，我每月或者每年给大家支付一笔过路费。”
    龙阳仔细盘算了一下。
    自己修、自己造、自己租，太费事了。
    最重要的是前期需要自己掏腰包，后期一个不好还有可能亏损。
    如果全都包给岳先生，自己一个钱都不用出，什么心都不用操，每个月坐地分钱。
    妙啊！
    “可以！当然可以！岳先生，就这样定了！”
    挑灯僧反反复复看着《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岳先生，今后再有其他国家加入呢？也一样给他们交过路费吗？”
    “不！”岳川摇头说道：“前期只是为了树立一个典范，在姜国周边修路，我才会支付一定的过路费。但是今后其他国家想要钢铁车辙，想要车，就得给我支付费用。”
    “什么？他们会同意吗？”
    姜国、聂国、肥国一分钱不花，还能坐地分钱。
    其他国家分不到钱就算了，还得自己付钱。
    他们心里能平衡吗？
    这怎么可能？
    岳川笑了笑，“当天下诸国见识到这种车的便利性，见识到这种车对国家的影响，他们自然会趋之若鹜。他们不但要承担钢铁车辙的修筑费用，还要承担车辆的租金，而且，就算他们租了车，也要由我来统一管理、运营。”
    岳川才不怕天下诸国不同意。
    毕竟你不同意，有的是人同意。
    中原国家林立，大大小小数百个。
    就算一个国家不同意，大不了绕一下，从他边上经过。
    岳川不信有哪个国家头铁。
    就算这个国君不答应，下一个呢？
    反正在华夏大地上搞八纵八横不是一年两年能完成的，甚至不是一代人两代人能完成的。
    岳川有的是耐心！
    姜国、聂国、肥国，三个小国家，给他们交买路钱也没多少，就当是破例了。
    至于齐国、晋国、秦国、楚国、宋国、郑国这种大国。
    收的就是你们的过路费。
    过路费！
    不光是国家收车的，还可以是车收国家的。
    爱给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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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4章

    挑灯僧等人才不管过路费不过路费。
    他们只在乎这种车对天下人的影响。
    如果年老体衰的人能通过这种车日行千里，他们会举双手双脚赞成。
    孔黑子感慨道：“当年若有这种车，某周游列国又何须二十载！”
    岳川笑道：“怕是早上出发，晚上回家。哈哈哈哈……”
    孔黑子跟着笑道：“如此周游，又有何益？”
    挑灯僧摆手说道：“怎会无益？有了这种车，天下的贤者、智者们都可以方便出行，汇聚一堂。咱们约个时间、约个地点，每年都能碰面，互相讨论学问，谈论天下大事。”
    “啊！是极是极！”孔黑子连忙向挑灯僧拱手，“先生所言极是！某受教了！”
    长卿突然想到棋馆里的军棋。
    “岳先生，这种钢铁车辙，该不会就是棋盘上的弛道吧？”
    岳川点了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长卿兴奋的站起身来，“如此一来，岂不是可以通过弛道运输士兵、粮草？弛道所至，都能有效掌控？”
    正在整理书稿的王建浑身一震。
    他瞬间意识到钢铁车辙的影响。
    “长卿所言极是，假如霸主国有弛道，就能将军队轻松投放至任意角落。以往边缘小国对霸主国阳奉阴违，就是因为山高路远，霸主国无法对其进行讨伐。但是有了弛道，哪怕天涯海角也能朝发夕至，霸主国的影响力，空前高涨啊。”
    龙阳目光一凝，“如此一来，我们姜国岂不是随时都处在危险之中？随时都有可能被其他国家兵临城下？”
    岳川早就想到了这种局面。
    上辈子的民国时代，各地军阀对铁路是既需求，又忌惮。
    有了铁路，就能更好的运送人和物资，能更快的调兵、运输粮草军械。
    但是，其他势力也有可能通过铁路攻击自己。
    怎么办？
    山西军阀阎锡山想了个妙招。
    他把宽轨铁路换成窄轨铁路。
    当时的标准铁路是1435mm，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米轨，就是1000mm的，也就是所谓的窄轨。
    山西之外都是宽轨，山西境内全是窄轨。
    这种局面不仅出现在山西，世界其他国家对铁轨宽度的标准都不一样。
    上辈子华夏要建造中欧班列，沿途经过几十个国家。
    结果这些国家的铁轨宽的宽、窄的窄。
    火车走一段就要换一次车轮，或者周转一次货物。
    总之，很麻烦。
    这也是岳川想把铁轨、火车全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原因。
    真要让各国自主，华夏遍地阎锡山。
    到那时别说八纵八横了，八百纵八百横也没问题，修了，又好像没修。
    岳川说道：“我能保证，不允许任何国家借助弛道运输军队，也不允许任何国家借弛道攻击其他国家，否则天下共讨之！至于具体怎么协商，就交给诸位了。”
    说完，岳川朝在场众人拱手行礼。
    “接下来，我会优先把姜国的弛道建造出来，通上车，打个样儿给天下列国看。剩下的，就看大家怎么宣传引导了。”
    岳川不想放开铁路的所有权。
    首先是铁路必须统一管理、运营，否则很容易出现碰撞之类的事故。
    其次就是，岳川不想给其他国家交过路费。
    姜国是小国，聂国是比姜国更小、更没有存在感的小国，肥国干脆就是自己的地盘。
    给这三个国家交过路费，象征意义大于实际。
    这三个国家在没看到弛道、火车的时候就支持自己，给他们一点甜头也合情合理。
    而且，过路费可以设置一个期限。
    五十年、一百年，之后就不交了。
    但是其他国家就不一样了。
    岳川想要推行“天下为公”，就不能认可各国对土地的所有权。
    所有的道路都是土地公的。
    我给你们修铁路、给你们通火车，这是给你们发福利，还想收我过路费？
    挑灯僧继续翻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岳先生，这本书上记载的冶炼技术可以改进一下。”
    “哦？先生请说。”
    挑灯僧摇了摇头，直接拿起笔。
    “这上面使用的是高炉炼钢，实际上还有更好的选择，可以使用法器。”
    “法器炼钢？”
    岳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修仙小说中的炼器炉鼎。
    挑灯僧点头，“没错！可以使用特殊铸造的炉鼎，其中铭刻符篆的力量，可以增强火力，或者其他特殊的功用，炼制金属又快又好。”
    说着，挑灯僧已经写下法器炉鼎的铸造方法，以及其中阵法的布置、铭文的镌刻。
    “这个炉鼎的铸造我也只是在古籍中见过，上面批注的是毫无意义，所以被束之高阁，后来又被销毁处理。若非看到书中记载的高炉，我还真把它忘记了。”
    岳川问道：“为什么会被认为毫无意义？”
    “因为柴火的温度就能融化铜矿，再升高炉温也毫无意义，这样一个设计除了浪费人力、物力，没有任何价值。”
    岳川好奇问道：“发明自个儿炉鼎的人是谁？后来怎么样了？”
    挑灯僧想了想，“好像是被杀了。因为浪费了大量的蜂蜡和铜铸造炉鼎，造出的东西又没有任何实际用途。”
    岳川无语。
    不过，上位者的决断也不算错。
    明明一千多度就能融化铜矿了，你非要搞个两千多度甚至三千多度的炉子，除了浪费燃料，还有什么用？
    领先时代一步是天才，领先时代十步是蠢材。
    接过挑灯僧递来的资料，岳川感慨道：“多谢先生。”
    “不急不急，我还有一些改良的方法，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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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5章

    土地庙中，岳川满载而归。
    首先是道经三卷。
    这都是挑灯僧对“道”的心得体会，以及和岳川论道之后的全新理解感悟。
    这些东西放在华夏世界也是非常高深的东西，岳川理解起来都很吃力。
    放在仙家这种修行荒漠地带……
    怎么说呢，胡二、柳一这种有传承的，算得上家学渊源，其他几家基本都是世代文盲。
    凭本能生存，凭本能修行。
    能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都算高材生了，至于“道”，谁没事去研究那个？
    所以，当岳川在土地庙中开讲时，颇有种“静颂黄庭三卷”的感觉。
    岳川也不知道自己讲道的水平如何，更不知道众仙家悟道的能力怎么样。
    总之就是照本宣科。
    能听多少，领悟多少，全看仙家自身。
    只是在第三卷念完的时候，胡二问道：“师父，这书是不是没写完？”
    岳川咳了咳，“等更新，慢慢等！”
    说完，岳川合上道经，拿出另外几个薄薄的小册子。
    “为师把《玄工开物》拿给几位贤人审阅，他们都说写的不错，不过里面还有些许的不足之处，你看看。”
    听到自己的书有不足，胡二瞬间来了精神。
    不是杠精那种精神，而是迫切的想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哪里存在不足。
    毕竟写书是一件枯燥的事情。
    就像在漫无目的的大海中航行，放眼看去全是一望无际的水面。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方向对不对。
    所以，他们迫切渴望第三者的评价。
    因为每一个评价都是珍贵的参照物，可以让自己知进退、明得失，不断修正前路、调整速度。
    “多谢师父！”
    胡二没有立刻打开书评，而是想回去之后沏一壶茶，就着月光细细品味。
    岳川拿出第二个小册子。
    “白家老太，这是你的。”
    白老太太没想到自己的书也有人看，而且还专门给自己写了书评。
    “哎呀，土地公，老婆子懂什么啊，要不是土地公指点，老婆子哪里会写书啊。”
    嘴上这么说，可老太太手上很实诚，飞快的接过书评。
    它也想知道自己写的那些枯燥的东西有没有人看，看完之后又说了什么。
    岳川又拿出第三本，“大灰，你的！除了书评，还有一些改进方案，比如对高炉的改进意见，还有炼器阵法的布置。”
    说到这个，岳川也是感慨不已。
    法器的运用非常广泛，可以说深入到夏商周三代方方面面。
    除了长短兵器，各种农具，还有五花八门的生活用具。
    大到编钟，小到铜扣。
    中间还有各种鼎、炉。
    上辈子的世界里，对“鼎”的解释只有两种：权力的象征，烹饪的用具。
    直到看了挑灯僧写的书评才明白，鼎既是权力的象征，也是烹饪的用具，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首先，鼎个头大，铸造工艺难度高，无论是用料还是用工，都需要财富、权力支撑。
    普通人根本搞不出来这玩意儿，想搞也搞不出来。
    所以，能铸造鼎，能使用鼎的，都是大权在握之人。
    鼎的用途，确实有烹制食物，炙烤牛羊的。
    但那都是普通的鼎炉。
    高端的鼎炉都是法器，其中布置有阵法，铭刻有特殊的符文篆字。
    鼎炉不仅仅能烹制牛羊，还可以熬煮汤水，炮制草药，冶炼金属等。
    穆天子陵中熬制雷霆之力、星辰之力用的就是鼎。
    布置有大阵的鼎。
    鼎只是大阵的核心枢纽，或者大阵的关键配件。
    只是这种鼎炉华而不实，建造和布置花费大，效果有限，是典型的铺张浪费。
    其实最主要的是周天子权力缩水，没有那么多生产需求。
    所以这种炉鼎和阵法一点点消失在大众的视野中，被主流淘汰。
    类似的事情还有郑和下西洋的航海图、船舶设计图。
    被反对者雪藏、涂抹、毁坏，最终付之一炬。
    《明史·郑和传》记载：郑和宝船约为长44丈，宽18丈。
    换算一下就是长度140米，宽度57米，排水量约2万多吨。
    这个数据可能没什么概念。
    那么说个大家熟悉的，国产的第一艘航母辽宁舰长304.5米，宽75米。
    而这两艘船，中间间隔了六百年。
    看着手上的文字和图案，岳川感慨一声。
    “好好研究，最好能熟练掌握，应用到生产中。”
    大灰疯狂点头，“土地公，咱们以后要生产的东西太多了，钱币、小天地、铁轨，需求增加百倍千倍，我们的小坩埚早就跟不上了，这些东西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岳川继续叮嘱道：“原版的大阵需要五行灵力催动大阵，我们可以改变一下，使用雷霆之力。”
    虽然自己掌控大地，不缺五行之力，但在岳川想来，天地灵气不断下滑，最终枯竭。
    所以还是少用一点的好。
    雷霆之力是可再生资源，几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可以使劲用。
    而且，上辈子的世界里，确实有很多使用电力冶炼金属的工厂。
    电和热的转换非常简单。
    电磁炉、电水壶，都是很常见的小家电。
    岳川突然灵机一动。
    “对了，可以把这个鼎炉小型化，原本不是比一间屋子还大吗，改小，改成脸盆大小。”
    胡二凑过来瞄了一眼，“师父，这么改的话，效果要大幅度降低，原本能冶铁炼钢，变得只能烧水煮饭。”
    岳川点头，“没错！就是烧水煮饭！”
    军转民是必由之路。
    造原子弹的，最后也免不了造雪糕。
    只有大量生产民用，才能积攒经验、积累工艺，促进改良、升级。
    岳川说道：“既要做大做强，也要做小做精，两个方向都要做，而且都要做好。”
    胡二想了想。
    自己的两个妹妹负责厨房，每天烧锅煮饭，身上全是烟灰气，整体跟黑炭头一样。
    如果能使用法器烧水煮饭，就能避免很多烟熏火燎。
    “嗯，师父，我一定好好研究。如果柳家师姐能帮帮忙就更好了。”
    岳川扬了扬手中最后一本书评。
    “她啊，有的忙了！你们俩先研究吧，以后再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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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6章

    蜀中洞府。
    岳川把三卷道经和一册书评递给柳一。
    后者双手接过，随即认真阅读。
    岳川也不催促，就在洞府中转悠起来。
    这里是小驷的养殖场、鸡鸭鹅的孵化地。
    借助龙蛇一族祖先留下的大阵，养殖场风生水起。
    每隔一段时间，岳川就要往这里送受精蛋，顺便把孵化好的鸡鸭鹅送到姜国。
    不过，这个大阵只适合卵生生物。
    小驷是胎生，享受不到大阵的效果，一年最多两胎，一胎最多两个。
    想要扩大种群数量，难啊。
    岳川正叹息呢，突然看到一条白色的影子。
    却是小白蛇。
    “咦，这家伙又长胖了？整天浸泡在灵泉里，不涨修为光长肉了？怪哉，怪哉！”
    小白蛇看到岳川，立刻心虚的向后退去。
    岳川还是第一次看到蛇类在不掉头的情况下一路向后。
    摇了摇头，岳川转身走回柳一的位置。
    “师父，这三卷道经玄妙非常，比我族传承更加妙不可言，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一个人族圣贤，怎么，你想去见见？”
    柳一摇头，“我亦有圣贤之能，若能解开封印，也能原地证道，何须他人帮助！”
    这话倒不是柳一自负。
    而是龙蛇一族底蕴深厚，向上可追溯到女娲。
    所以，柳一虽然赞叹道经三卷，最多也就是品读、借鉴，绝不会因此而生出膜拜之心。
    用个时髦的话就是：重瞳本是无敌路，何须再借他人骨。
    岳川点了点头，“没错！你们柳家最紧要的不是修行，而是气运、功德。早日解开封印才是正事。你们下一步准备怎么做？”
    柳一合上书评，扭头看了一眼洞府之外。
    “蜀中已经悉数在我们掌控之中，蜀中几座关键山峰也都被我们圈占，建立修行宗门，广收门徒，广结缘法。除了人族弟子，还有许多精怪、鬼物，也都被度化成为蜀山派弟子。再加上这次带来的仙家成员……”
    柳一心中核算了一下，“蜀山联盟七大门派加起来，差不多有上万人。”
    岳川沉吟一声。
    柳一见状顿时忐忑起来，“师父，是不是收的弟子太多了？要不我遣散一些混饭吃的？”
    岳川摆手，“你写的《一千零一咒》都是些最简单、最基础的小法术，挑灯僧给你的书批注、品评了许多，对那些法术又进一步简化，门槛低到无法想象。”
    柳一连忙打开书评，仔细阅读。
    被封印的千年时光中，她一直在精研法术。
    哪怕最低级、最简单、最基础的法术，她也都研究到了极致。
    可是她没想到，有人能在自己的基础上继续简化。
    这是何等的修为、造诣。
    柳一叹息道：“果真神人也！”
    岳川帮柳一合上书评。
    “大道有大道的好，小道有小道的妙。寻常的穷苦人家，他们用不到摘星拿月的强大法术，对他们而言，一个生火的小法术，就能解决他们生活中一半以上的烦恼。所以，你的研究方向没错，继续加油就是。”
    柳一谦逊道：“这都是听师父讲道的领悟。”
    岳川无语，“哦？你仔细说说。”
    教教我，我看我能不能领悟。
    “师父说：剑本凡铁，因执拿而通灵。我瞬间想到，法术也是如此，哪怕最小的法术，也有它独到的用处，战场上毫无价值，生活中却不一样。”
    岳川只能点头，“没错！是这个道理！”
    “师父，您说蜀地向西是一处高原，大地的脊梁所在。这种地方，必须掌握在我们仙家手中。所以，我打算调拨一部分蜀山弟子，向此地探索，传播我们仙家的理念。”
    “咦？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继续说你的领悟啊。”
    “师父，您说过高原上也有野人，不过他们那里环境恶劣，生存艰难，那里没有柴草树木，不能像中原百姓一样烧水煮饭，必须把牛粪晒干当燃料，是吗？所以我就想，如果他们能学会一些小法术，生活岂不是更加便利？”
    岳川心中赞叹，悟道的人思维就是跳脱，能瞬间从城门楼子转到胯骨轴子，反应慢半拍都跟不上他们的思维了。
    想到这里，岳川重重点头。
    “没错！那里的人取火不易、取水不易，就连住的地方也非常简陋，还要每天面临酷暑严寒、风霜猛兽的威胁，如果能学会一些小法术，他们的生活会幸福十倍百倍。”
    岳川终于明白柳一的意思了。
    中原富足，穷人大都是家徒四壁。
    再穷，至少有四面墙，能挡一挡西北风。
    青藏高原上的人呢？
    家徒四壁都算不上。
    在唐朝以前，青藏高原上的居民还非常原始、落后，春秋时候就更别说了。
    东夷、西戎、南蛮、北狄，这些地方的居民再穷再落后，至少能喝一口热汤、吃一口饱饭，生存压力不大。
    但是青藏高原上的居民，烤火都是奢望。
    这里的生态太脆弱了，植被稀少，树木更罕见，根本不可能像中原百姓那样房前屋后都是柴火垛。
    小小的引火法术，在这里意义非凡。
    简单的土咒，在这里更了不得，能让一无所有的人变得家徒四壁。
    其他的净衣咒等法术，也能祛除身上的油腻、污秽，减少疾病滋生。
    柳一说道：“这些最简单小法术，单个看起来或许没什么，但是组合起来就不一样了。师父请看那里……”
    岳川眯了眯眼，顺着柳一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不看还好，一看瞬间岔气儿。
    是吉吉猴王。
    这家伙一身金色毛发，脖子里系了一条红绸。
    风一吹，那叫一个骚气。
    不过，洞府外并没有刮风。
    这风是吉吉猴王自己施展清风术吹起来的。
    没别的用处，就是吹起一阵风，能吹动头发、掀起裙子的那种风力。
    “这猴头当真是学了一身无用的本事啊！怎么，你教的？”
    柳一点头，“它找我学法术，说想要学一个能吹风的，我想了想，就传授它清风术了，后来又教了它几个法术。师父您肯定想不到它拿这些法术干什么了。”
    “这猴头，肯定不好干事？”
    “师父请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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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7章

    “小的们，排好队，排好队！”
    吉吉猴王大手一挥，清风法术悄无声息发动，一道道柔和的风在身周笼罩，吹动了金色的毛发和大红色的绸缎。
    这一幕，格外的吸睛。
    别说花果山的猴子们，就连唐家堡的居民也都看了过来。
    虽然看了无数遍，可就是看不腻，怎么看怎么好看。
    干完活的猴子们立刻排成一条直线，有序的来到吉吉猴王面前。
    吉吉猴王抬手一个净衣咒，一道水光包裹住猴子。
    “哗啦啦”的水流碰撞声中，猴子浑身毛发疯狂摆动，五官也受到无形揉搓，快速变幻。
    几个呼吸之后，水光消散。
    不过，水光消散的地方，一团由毛发、灰尘、树叶组成的秽物飘落下来。
    那团秽物种还能看到几只探头探脑的虫子。
    吉吉猴王随手一挥，核桃大小的秽物团子落入火炉中。
    “噼噼啪啪”！
    那是虫子受到烧灼，身体爆开的声音。
    猴子们对这个声音并不陌生。
    它们平常晒太阳，互相捉虱子，捉到之后用指甲掐，或者用牙齿嚼，也都是这个声音。
    吉吉猴王绕着面前的猴子打量一番。
    那猴子很自觉的转动身子，让大王看清自己前后左右。
    “嗯，这里有点长了，剪一剪。”
    说完，吉吉猴王手上银光一闪，一把小剪刀现了出来，随即就听一阵“咔嚓咔嚓”，小猴子身上的毛发剪短一截，也打薄一层。
    吉吉猴王再次挥手，清风咒使了出来。
    一股和煦的暖风把小猴子包裹起来，前胸后背、腋窝裆下全都吹了一遍。
    刚才还是多大的毛发瞬间干爽。
    清风吹拂下，柔顺、丝滑，跟之前那种土里土气截然不同。
    看到这一幕，岳川惊讶得合不拢嘴。
    “卧槽，洗剪吹？这猴子跟谁学的？我可没教过它！”
    柳一表情认真地说道：“它自己悟的！”
    “怎么悟的？这都能悟？”
    “师父，吉吉看到唐家堡的人每日洗衣沐浴，它也跟着模仿，唐家堡的人修理须发，它也跟着学。不但它自己学，还要求手下跟着学。有些猴子学不会，它就主动帮忙。为了做到这一步，它每天都认真练习，那几个小法术它练了不知多少遍。”
    岳川沉默了一会儿，“所以，你编写《一千零一咒》并不是突然心血来潮，也不是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是因为它？”
    “没错！”柳一点了点头，“吉吉猴王和它的族人们现在都人模人样，既不丑陋，也不邋遢，这种转变来自三个微不足道的小法术。它们不知礼仪，不懂忠孝，可它们有着一颗做人的心，除了皮囊不同，它们和外面的居民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你要把洗剪吹这一套带到高原上去？”
    柳一笑了，“师父，您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
    怎么会呢！
    华夏人歧视周边夷狄，不就是觉得它们野蛮、粗俗、邋遢吗？
    但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就是中原。
    有水、有柴火、有平原。
    可以三餐饱饭，可以织布制衣，可以洗澡沐浴。
    周边地区，因为环境限制，根本没有中原人的生活条件。
    现在没有，两千年后依然没有。
    很多地方的人喝水都是一种奢侈享受，更别说喝热水，至于用热水洗澡，更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他们穿不了华夏的衣冠，学习不了华夏的生活方式、生活习惯。
    这也是华夏文明在传播途中最容易被忽视的事情。
    中原在进行文化输出的时候，总是把仁义道德、诗书礼仪当成一切，根本不考虑当地的生活环境。
    所以，中华文明圈都是什么国家？
    朝鲜、日本、越南。
    这些地方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有平原，可以男耕女织，可以穿戴华夏衣衫。
    其他地方，华夏文明就是进不去，就算短暂进去了，也扎不下根。
    为什么？
    移风易俗的代价太大了。
    改变生活习惯非但没有便利和好处，反而处处难受。
    岳川再看向给猴子们洗剪吹的吉吉猴王。
    他突然明白了《一千零一咒》的重要性。
    这个东西可以促进华夏衣冠的传播，促进华夏生活习惯、生活方式遍地开花。
    有了洗剪吹的法术，无论荒漠戈壁、草原雪山，都能保持自身的干净、整洁。
    衣食住行，都能从这些小法术中找到相应的解决办法。
    这部书对中原人的生活影响大，对周边异族的影响更大。
    它可以抹平双方在生活环境的差距，让双方都处于同一个平台，可以兼容相同的习惯、风俗。
    岳川长长的吐了口气。
    “柳一，你说得对，吉吉猴王颇具慧根，即便没人教也能自行悟道，而且领悟的是大道！”
    岳川没有任何吹嘘。
    或许，在很多人眼中，洗剪吹是非主流的象征。
    但是，至少在当下，在猴群中，洗剪吹是文明的象征。
    这种文明还可以扩散到更多的精怪群体中，甚至野人土著中。
    哪怕不是所有野人，只要他们的头领、酋长等能接受文明，享受文明就足够了。
    岳川抬头看了一眼青藏高原的方向。
    “柳一，立刻派遣人手去探索高原吧，顺便带着洗剪吹。”
    “师父？这样做，会不会抢了吉吉的发明呢？”
    “无所谓，我会跟它说的！”
    洗剪吹这东西有什么技术含量吗？
    没有！
    完全没有！
    有手就行！
    反正一群猴子而已，它们也不懂什么美丑，只要跟同类不一样就行了。
    真要说起洗剪吹，岳川才是行家。
    不但有理论，还有实操。
    柳一起身向岳川拜下，“师父，我这就安排门下弟子向高原探索。”
    “等一等！”岳川抬手，“你们打算怎么去？”
    川藏路可不好走。
    哪怕上辈子的世界里，也有一个梗：为了一首蓝莲花，差点死在318。
    进西藏旅游危险系数很高，不是一般的高。
    蜀山弟子也得周全的准备才行。
    柳一自信的说道：“我已经准备了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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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8章

    山风烈烈，雾霭渺渺。
    林海涛声悠悠，剑匣龙吟婉婉。
    一袭紫色长衫的身影双手负于身后，踩着飞剑冲云直上。
    随即又俯冲下来，宛如坠地的流星。
    可是在即将触碰山巅时，那道身影瞬间凝止。
    从极动到极静。
    视觉上的冲击令人忍不住瞳孔紧缩，而心灵上的冲击就像遭到当头棒喝，三魂七魄都被打出躯壳似的。
    下方众多蜀山弟子纷纷后退。
    退过之后又连忙疾冲到刚才的位置。
    他们脸上浮现出惊诧、懊悔的表情。
    仿佛在羞愧自己方才的表现。
    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如此，怎么配当蜀山弟子？
    又有两道身影浮现出来。
    身长臂阔的柳二和目如惊电的柳三一左一右悬浮在紫色身侧。
    柳一扫了扫下方，随即大声说道：“我蜀山诸派虽然创建时间短，然而自开宗之日起就一直在降妖除魔、驱邪镇厄，蜀中大大小小上千个村寨，数百万居民，都在我们蜀山派的帮助下过上了平安、幸福的生活。”
    下方瞬间欢呼起来。
    因为他们中很多人就来自蜀中各地的村寨。
    因为资质出众，被收入门派，授予修行之法。
    但也有一些垂头丧气，脸色郁闷的。
    它们就是被降服的妖魔鬼怪。
    虽然没有振臂欢呼，却也不敢咬牙切齿。
    因为有一双眼睛无时无刻的盯着它们。
    但凡有一丁点怨恨，都被处置了。
    柳一双臂平伸，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下方弟子们瞬间屏息凝视。
    “眼下，蜀中守得云开见日出，然而，天下其他各地的百姓依旧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还有更多的地方需要我们去踏足，有更多的苦难需要我们伸出援手。”
    柳一挥手指向西边连绵的群山。
    “出发！”
    隆隆震响中，一艘大船从云雾中缓缓升起，一点点与山头平齐。
    蜀山弟子们再度震惊的向后退去。
    不是他们胆小，而是这一幕太震撼了。
    一个十丈长的大船浮出云雾，一点点出现在自己面前，更是缓缓贴到自己脸上。
    船的影子将自己一点点吞没，自己在这个世间的存在仿佛也被碾成粉碎。
    最关键的是三观崩塌。
    船，不是在水上航行的吗？
    怎么可以跑到山上来？
    而且是这么大的船。
    几乎都赶得上小山了。
    被收服的妖魔鬼怪们心中大骇。
    它们看得出，这船并不是凭空飘起，而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摄住，不能落下。
    这种力量就是蜀山的驭剑术。
    寻常弟子修行驭剑术，入门也就是摄起一把剑，再加上自身的重量。
    再高深一点，也就是对人和剑的掌控更细致，力道更强大，可以爆发出更快的速度，更灵活多变的转向。
    但是，以驭剑术之法摄起一艘十丈长的大船。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什么修为？
    妖魔鬼怪们集体跪倒，向着空中的紫色身影磕头跪拜。
    之前还觉得蜀山派留自己一命，是因为要借用自己的力量。
    或者生怕其他妖魔鬼怪殊死抵抗，对自己网开一面。
    现在才明白，蜀山派纯粹是仁慈和怜悯。
    凭空摄起一艘船的力量，如果施加在自己身上，足以令自己灰飞烟灭。
    什么修为，什么法术，什么保命手段，在这种简单到极致，又粗糙到极致的法术面前，根本就是笑话。
    最关键的，摄物术还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这等实力，有什么好怕的？
    “我等谨遵大掌门之令，愿为蜀山肝脑涂地，愿为天下苍生粉身碎骨！”
    这一次，它们是诚心诚意的发誓。
    因为它们明白，敢生出半点异心，就算上天不惩罚自己，蜀山的大掌门也会让誓言应验。
    人族弟子们这才醒悟过来，也跟着跪倒在地。
    “我等谨遵大掌门之令，愿为蜀山肝脑涂地，愿为天下苍生粉身碎骨！”
    随即，他们都神情狂热的仰起头，一脸崇敬的望向大船，望向大船上方的紫色身影。
    这就是自己的掌门！
    这就是自己的师尊（师伯）。
    如果自己坚持不懈的修行下去，一定也能像她那样强大吧？
    柳一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招就收服所有弟子忠心，震慑所有异心。
    不枉自己长时间的筹备。
    “好！诸弟子上船，随我启航！”
    一条两三丈长的艞（yào）板从船舷上伸出来，稳稳搭在山崖上。
    诸弟子瞬间动了起来。
    妖魔鬼怪们或是纵身一跃，直接跳上船舷，或是施展摄物术，御剑飞行上船。
    人族弟子则一撩衣摆，蹬蹬蹬冲向大船。
    虽然只有短短十步。
    可是脚下板子左右晃荡，左右两边则是翻滚的云海雾涛。
    没有人知道那云雾之下是什么。
    岩石、树木，又或者深渊。
    可他们还是鼓足勇气，狂吼着冲了上去。
    虽然上传后虚脱地跪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儿，可是没人嘲笑他们。
    他们都知道，蜀山派中人族弟子修为低下。
    入门最长的也不到一年。
    几个月的时间，最多也就是完成了筑基。
    可就是这样一群刚刚踏上修行的菜鸟，能够克服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毅然决然的跨过深渊，跨上飞舟，走上一条未知的道路。
    同行的妖魔鬼怪弟子们扪心自问，懵懂时期的自己，有这种心性吗？有这种魄力吗？
    所有人上船后，柳一三人也翩翩落下。
    大船一边调转船头，一边向上爬升。
    高度差不多的时候，船身一点点加速，笔直向西。
    船上的弟子们平静下来之后，全都扒着船舷向外眺望，或者向下俯览。
    这是他们从未体验过的视角。
    “真美是！”
    “这就是我们的家乡吗？”
    “原来这就是我们生活的山川大地啊。”
    “原来这就是我们要保护的事物！”
    船首处，柳一嘴角微微勾起。
    旁边，柳二和柳三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阿姐，让我们来吧，你别累着了。”
    “是啊阿姐，咱们三个一起，都能轻松些。”
    柳一摇了摇头。
    “无妨！我一人操纵还平稳些，加上你们俩，反而有翻船的危险。”
    听到这话，柳二和柳三脸上同时一红。
    确实是这个道理。
    三人同时操舟，反而不如一人时得心应手。
    “那就有劳阿姐了。”
    “我们为阿姐指路便是。”
    柳一点了点头。
    “路，师父已经指好了，咱们跟着走就是！”
    两人莫名其妙。
    左右张望了一下，却没找到岳川的身影。
    柳一也不解释，只是笑着说道：“让大家扶好，我要加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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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9章

    青城山巅。
    岳川负手而立，看着蜀山的飞舟消失在云海之中。
    他感慨道：“这才是真正的修仙啊！这才是真正的法术啊！这才是真正的大场面、大手笔啊！”
    说完，岳川摇了摇头。
    虽然自己掌握了庞大的资源，丰富的知识。
    可是，自己受制于上辈子的格局、视野，很多时候不能跳出出身和阶层的局限性。
    自己没有直挂云帆济沧海的洒脱，但是柳一有。
    柳一的修为远低于自己，资源也远远不如自己，见识方面就更不用说了。
    但是，柳一的心胸比自己宽广。
    哪怕她没见过飞舟。
    但是她能凭自己手中的资源，将其组装起来，变现出来。
    而自己……
    虽然整天喊着星辰大海，也见多了飞机航母。
    可是，这么长时间了，自己从没有付诸实践。
    自己最大的格局也就是铁路、火车。
    而这些还是照搬复刻，并非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
    这时候，一道金色的身影出现在岳川身边。
    “土地公，你很不开心？是因为他们出去玩不带你吗？”
    吉吉一脸蠢萌的看着岳川。
    发现岳川抬头，吉吉歪着脑袋，“土地公，你不会飞吗？”
    岳川本想说“我会”。
    可是话到嘴边，他沉默了。
    自己确实会飞。
    但这个飞是被动的飞，是身体的飞。
    而不是柳一那样，主动的飞，是心灵的飞。
    本质上，自己不会飞。
    自己和蚂蚁一样，一辈子都束缚在地面上，束缚在二维世界里。
    这一切，都源自上辈子的生活经历。
    永远的两点一线。
    两点之外的世界，自己很陌生，也很恐惧。
    左边是道德礼仪、右边是规矩律法。
    这两条线给自己画好了“人行道”，自己只能沿着既定的方向向前走。
    至于旁边的“车行道”。
    父母、老师、上司们不断地耳提面命，坚持不懈的告诉自己，那不是自己该走的路，不要浪费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关注那里。
    自己要做的，只是向前、向前、再向前。
    跑赢同赛道的人，跑道“人行道”的前列。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自己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能上岸。
    自己一辈子都在独木桥上疲于奔命。
    最后忘记了旁边有车行道。
    至于车行道那边还有什么，自己更不知道，更不会关注。
    岳川没有回答吉吉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会飞吗？”
    吉吉说：“会啊！我从小就会啊！”
    “真的？”
    “还能有假？我们抓着树藤不就能飞了吗？”
    岳川指着飞舟消失的方向说道：“你能像他们那样飞吗？”
    “可以啊！”吉吉猴王毫不犹豫的说道：“只要找到一根从天上垂下来的树藤不就行了？”
    “可是天上没有树藤啊！”
    “土地公，你怎么知道天上没有树藤呢？你见过吗？”
    岳川本想说“我见过”。
    可是话到嘴边，又变成“我没见过”。
    他拍了拍吉吉的肩膀，“或许真有一根从天上垂下来的树藤呢。”
    吉吉猴王咧着嘴笑了起来，“如果没有，那我就造一个，嘿嘿……那样的话，我的子子孙孙们都能飞了，想飞多高就飞多高。”
    听到这话，岳川脑海中浮现出诸多念头。
    似乎想到了什么。
    但是仔细去感悟时，又像指间沙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吉吉猴王问道：“对了，土地公，你要教我东西？”
    岳川回过神来，“对，我教你一个手艺活。”
    说着，岳川拿出一个工具箱。
    “这是剪刀，用来修剪长毛发的。”
    吉吉猴王眼睛一亮。
    它也有一把剪刀，是从唐家三嫂哪儿借来的。
    之前那把剪刀又大又笨，拿着不太合手。
    土地公手中这个小巧精致，一看就是高档货。
    “这是给我的？多谢土地公，多谢土地公。”
    岳川又拿起另一样工具。
    “这是刮刀，可以用来修剪短毛发的。”
    “这个是指甲刀，用来修剪指甲的。”
    “这个是搓条，用来打磨指甲的。”
    “还有这个……这个……”
    岳川给吉吉猴王准备了全套的美发工具，还有美甲工具。
    万物生灵中，猴子最像人，也最聪慧。
    如果这些猴子懂得修剪毛发、修剪指甲，会变得更加文明。
    随后，岳川又拿出一本书。
    “你看看这上面的图案，这叫发型。长头发、短头发都有，下面是各种发型的修剪技巧。你自己慢慢学、慢慢悟，不久的将来，你也会成为一派祖师。”
    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供奉财神爷，除此之外就是祖师爷。
    岳川不知道托尼老师的祖师爷是人是鬼，但是这个世界里，准定是猴子。
    小黄毛？
    没错，花果山的猴子都是黄毛。
    洗剪吹的终点是小黄毛，起点也是小黄毛。
    吉吉猴王不知道岳川的言外之意。
    它兴奋的挠着腮帮子，双腿并用原地蹦跳了一会儿。
    “嘿嘿，土地公，俺美猴王这下子更美了。嘿嘿嘿……”
    这家伙也不跟岳川客气，抱起箱子，一溜烟的往山下跑去。
    “土地公，俺找小的们练手了！”
    看着黄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岳川站起身来，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随即，他上身微蹲，双足发力。
    泥土崩裂，石破天惊。
    一道身影拔地而起，冲向云海。
    岳川尽情享受着风过耳的感觉，低头俯览着下方。
    “两辈子加一块，这还是第一次坐飞机……”
    “两辈子加一块，这还是第一次以卫星视角看山河大地。”
    “两辈子加一块，这还是第一次无拘无束、自由自在、驰骋翱翔……”
    这一次，岳川没有发动话术，没有翻阅上辈子的记忆。
    但是，无数飞火流萤般的光点在脑海中浮现，在眼前浮现，在身边浮现。
    它们飞速后掠，拖拽出一道道迷蒙的光影。
    它们激烈碰撞，爆发出一阵阵绚丽的火光。
    那一瞬间，岳川感觉好像一根棉线麻绳从自己脑壳中拽出。
    就像飞速旋转的风筝线滚轮。
    脑子越来越空，身体越来越轻。
    岳川感觉自己就像稻草一样，可以毫不费力的穿梭在天际中、云层上。
    当身体被掏空到极致的时候，岳川猛然顿住。
    天地定格。
    江河凝滞。
    一声仿佛不存在的“咔吧”声响起。
    岳川继续向前飞行。
    越飞越高。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传出清泉流响。
    一股股崭新的、自然的，没有经过任何雕刻和修饰的意念涌现出来。
    云雾翻卷。
    岳川冲出云海。
    前方，正是巨大的飞舟。
    一阵狂风席卷过来，柳一似乎有些法力不支，飞舟轻微的晃荡起来。
    岳川一个加速来到飞舟下方。
    轻轻一托。
    仿佛举起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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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0章

    穿过高山、穿过河流、穿越森林、穿过草场。
    海拔越来越高。
    岳川心中明白，自己到了。
    这就是青藏高原、世界屋脊。
    上辈子只在书本上学过，只在抖音上看过。
    却从未履足。
    而现在，自己来了。
    来到这片地球上最后的净土。
    一片能够净化心灵、洗涤灵魂的神秘所在。
    耳边传来柳三的声音。
    “师父，我的千里眼看到人群了，还有精怪。他们就在正前方。”
    岳川“嗯”了一声。
    他左右看了看，寻找合适的降落地点。
    只可惜，找来找去也没找到。
    无奈之下，岳川只能控制地面隆起一座高台。
    “轰隆！”
    飞舟平稳降落。
    船上的蜀山弟子们脚下一颤，身子摇晃了几下，随即站稳。
    一路上，飞舟很是平稳，没有半点颠簸。
    蜀山弟子们没有任何晕车。
    得益于古人强大的体魄，蜀山弟子也没有任何高原反应。
    他们都兴奋的看着下方，看着这片陌生的土地。
    岳川已经挥手制造一条平缓的阶梯。
    “好了，下来吧！”
    众弟子没有走阶梯，而是直接从船上跳了下来，或者飞了下来。
    这些都是柳一精挑细选的蜀山弟子。
    无论降服的妖魔鬼怪还是人族弟子，都迫不及待的四处眺望，寻找对手。
    “那里！哪里有野人！”
    “还有精怪！”
    “好大！”
    “好多！”
    蜀山这次只来了几百人，而前方，黑压压一片，差不多上万。
    而且它们还在高声咆哮，继续呼朋引伴。
    声音在高原上传递很远。
    没多久，周围就传来回应。
    修为低下的弟子们已经拔剑在手。
    很快，他们就松开剑柄，手掌在胸口和裤腿上蹭来蹭去。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他们掌心中就沁满了汗水。
    还有弟子掏出灵符，口中喃喃自语，临阵磨枪背诵咒文。
    与他们形成对比的是妖魔鬼怪们。
    它们一个个气定神闲，悠哉悠哉。
    因为它们早已看出对方的虚实。
    一群普普通通的野人，再加上一些不成气候的精怪。
    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即便自己不是对手，这不还有大掌门、二掌门、三掌门嘛！
    哦对了，还有一个神秘人。
    三位掌门左右簇拥着他，想来应该也实力非凡。
    岳川看着草地上飞奔而来的身影，心中暗暗惊讶。
    “这就是牦牛吗？真大！真壮！真结实！”
    土地庙也养的有牛。
    刚开始是为了抽血，给碑王制造阴兵。
    后来是为了吃肉，改善土地庙的伙食。
    后来赵无恤闪击匈奴，给土地庙缴获了大量的牛羊。
    可是，那些牛无论长相还是个头，都没法跟牦牛比！
    高原上的牦牛不但雄壮，还有一身厚厚的毛发，本就威武雄壮的身形又膨胀两圈。
    再加上精怪的体型远超普通同类，这些牦牛就更大了。
    如果鼻子再长一点，那就是大象了。
    而且是猛犸象。
    胆小的蜀山弟子已经浑身僵硬了。
    可他们脚下坚定，一步都没有后退。
    不是他们勇敢。
    而是之前经历了柳一和飞舟的冲击，他们心理承受能力大大增强。
    这些牦牛奔跑的画面很有视觉冲击和心灵冲击，但是比起之前的经历，差了太多太多。
    柳一侧身问道：“师父，要打吗？”
    岳川摇了摇头，“把领头的抓过来，我问它几句话。”
    与此同时，牦牛群中，体型最大的牛王心中震惊。
    它活了七八百年上千年，见识过大场面。
    但是，一辈子遭遇过得震惊加起来也比不上今天。
    它不知道什么是舟船。
    但它知道，那舟船比山还大。
    山会飞吗？
    虽然山峰都矗立在云端，可是山不会飞。
    而且，这个会飞的东西上有人。
    很多很多人。
    那些人身上没有皮毛，而是罩着一种很精美很华丽的东西。
    牦牛王不知道那是什么。
    它只能把目光转向身后。
    一个身披兽皮，赤裸着半边臂膀的野人疑惑摇头。
    他叽叽咕咕的说了一大通话。
    牦牛王刚要回答，脚下却突然一空。
    它惊恐的哞哞叫。
    然而，身体不听使唤，直接脱离地面向前飞去。
    其他牦牛和野人也都惊呆了。
    刚开始他们还蹦蹦跳跳，想要抓住牦牛王的四肢和毛发，将其拽回来。
    可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凭空出现。
    他们全都被弹飞出去，狼狈的跌在地上。
    牦牛王只觉得双耳灌风，呼呼啦啦。
    一切停止时，自己已经跨越千百步，出现在那群神秘人身前。
    “哞哞哞……”
    岳川听不懂这家伙的语言。
    但是，跟精怪交流，语言并不是最好的工具。
    精神意念才是。
    一道声音在牦牛王脑海中响起：“你是这里的首领？”
    “首领？”
    “你最大吗？他们都得听你的吗？”
    牦牛王终于理解了。
    “没错没错，我是他们的王，我是这里最强大的，哞哞哞！”
    叫过之后，牦牛王才发现，自己四蹄腾空的姿势实在不雅。
    平常宣告实力和地位的叫声，此时也有些滑稽，好像在屈服和求饶。
    岳川挥了挥手，“把它放下去吧。”
    对于牦牛，岳川印象不算差。
    连带的，成精的牦牛也爱屋及乌。
    柳一挥手，牦牛王瞬间落地。
    这时候，后方的牦牛和野人们姗姗来迟。
    他们不敢冲上去，只能隔得老远吼叫，给牦牛王精神支持。
    岳川说道：“让他们闭嘴！”
    柳一思考了一下，最终判断出，这句话不是给自己说的。
    因为牦牛王已经转过身去，上半身腾空，前蹄重重砸在地上。
    轰隆一声。
    天地同时震颤。
    “哞哞哞！！！”
    牦牛齐刷刷低下头。
    野人们也纷纷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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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1章

    后续赶来的其他精怪、野人看到这一幕，也纷纷跪倒下去。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们知道，连牦牛王都打不过的对手，自己肯定也不行。
    岳川扫了一圈周围。
    小东西、老东西还真多。
    放在上辈子的世界里，都是可刑可铐的那种。
    青藏高原恶劣的环境导致人迹罕至，却也保存了原始天然的生态。
    柳一指着草丛中一个身影问道：“师父，那个……是胡家的吗？”
    岳川嘴角勾起，憋着笑说道：“它若入我门下，就是胡家成员。”
    人们一提起狐狸，肯定会浮现出千娇百媚的模样。
    狐狸精一向是颜值的代表。
    你可以说狐狸精坏，但是不能说狐狸精丑。
    只能说，上辈子的文人士子见识太浅薄了。
    他们不知道青藏高原上有一种狐狸，名为藏狐。
    其他狐族的存在，都是为了拉高种族颜值的上限，而藏狐恰恰相反，为了拉低种族的颜值下限。
    敢信吗？这也是胡家的
    “看样子，咱们的飞舟太扎眼了，周围的生灵都被吸引过来了。”
    牦牛王经过了刚开始的恐慌、震惊后，迅速平静下来。
    反正急也没用，干脆就不急了。
    它琢磨着，这些天外来客是要干什么呢？
    “跟俺老牛抢配偶？不至于啊！”
    “跟俺老牛抢地盘？有必要吗？”
    “跟俺老牛抢小弟？”
    牦牛王看了看自己身边衣不蔽体的野人。
    一个个黑不溜秋就算了，还还浑身油腻，沾满了土灰泥垢。
    头发打绺，一辫一辫的。
    再看看对面。
    一个个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
    脸白得就像雪一样，身上的衣服又轻又薄，风一吹还能飘起来。
    最关键的是，干净啊，像雪峰上的莲花一样干净。
    看一眼就觉得清凉、舒爽，浑身通泰。
    牦牛王纳闷了。
    “他们搞这么大场面，到底图俺老牛什么？”
    “难道是看上了俺老牛的身子？”
    想到这儿，牦牛王浑身一激灵，看向飞舟那边的眼神就不对了。
    岳川跟进动物园一样，左右扫视，寻找熟悉的身影。
    可惜了，没看到藏羚羊、雪豹之类的高原精灵。
    想来，它们的栖息地不在这周围吧。
    岳川看了一圈儿，目光最终定在牦牛王身上。
    后者顿时浑身一紧，心脏噗通噗通狂跳。
    岳川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肩高超过一丈，体长接近两丈的大家伙。
    看到那厚重的黑褐色毛发，岳川莫名其妙想到吉吉猴王，想到吉吉猴王的洗剪吹。
    这种比铁丝还粗还硬的毛发，是上剪刀呢，还是上老虎钳呢？
    然后是牦牛王那粗壮的四肢。
    这牛蹄子修起来，应该很解压吧……
    感受到岳川怪异的目光，牦牛王心中更慌了。
    完蛋，果然看上自己的身子了。
    左瞅瞅、右看看，寻思着往哪里跑，脑海中却传来一道声音。
    “那些野人，都是你的小弟吗？”
    牦牛王晃着脑袋回答道：“他们膜拜我，我保护他们。”
    听了牦牛王的解释，岳川瞬间明白双方的关系了。
    高原上有很多生灵，这些生灵孕育出大大小小的精怪。
    比如牦牛王就是其中之一。
    牦牛王之外还有很多强大的精怪，又或者鬼怪。
    这些山精野怪都会招揽同族，或者其他异族生灵，膜拜自己，为自己提供信仰、香火。
    同时，它们还会互相攻击，掠夺其他族群。
    或是为了食物，或是为了信徒。
    牦牛王有众多牦牛同族，实力强大、势力庞大，麾下有几百个野人依附。
    周围还有一个狼王，一直是牦牛王的大敌。
    它们经常偷袭牦牛，抢掠野人。
    在高原上，人口就是资源，就是财富。
    因为众多生灵中，人产生的香火最多，质量也最好。
    高原上的野人实力弱小、地位低下，根本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必须依附各种山精野怪。
    跟着牦牛王这种素食精怪的还好一点儿，不用担心成为血食。
    跟着狼王或者其他肉食动物的，随时都有成为食物的可能。
    岳川叹息一声。
    这片土地上的人命苦啊。
    中原诸国在秦朝时已经结束奴隶制，进入封建社会。
    而高原上的奴隶社会，一直持续到新中国成立后。
    直到1951年，这片土地上的人才真正摆脱奴隶、牲口的身份，堂堂正正做人。
    不过，这一世，他们提前两千五百年结束悲惨命运。
    “以后，他们全都归我保护了！”
    牦牛王没说话。
    岳川加重语气问道：“怎么，你不乐意？”
    柳一手指一勾，牦牛王瞬间浑身一紧，脱离地面悬浮起来。
    “不不不！我同意，我同意，不过，你们能不能把我也一起保护了？”
    听到这话，岳川差点笑出声。
    用不着这么实在吧。
    “保护你？你不是牦牛王吗？你也需要保护吗？”
    后者点头说道：“我也得修行啊，如果没有它们供奉，我的实力就无法变强，到时候其他对手过来偷袭，我就会失去大量的同族，就连我自己也会死掉。”
    牦牛王也不管岳川答应不答应，直接前蹄一弯跪倒下去。
    打不过就加入。
    这些天外来客的目的是野人，自己没有吃过野人，下场应该不会太差。
    柳一说道：“师父，它言之有理。我们救了野人，却害了它和它的同族。”
    岳川毫不在意的说道：“那就把这片土地上所有野人都救过来，所有妖魔鬼怪都打服！”
    柳二和柳三顿时兴奋起来。
    “师父，就像我们在蜀中一样吗？”
    “把所有山头都摸一遍？”
    岳川点头，“没错！所有精怪、鬼物，但凡奴役人族的，一个都不放过，全都抓过来！”
    听到这话，牦牛王眼睛一亮。
    “我知道！我知道那白眼狼的老巢，我带路，我带路！”
    岳川点头，“很好！”
    正要动身，旁边柳二、柳三同时说道。
    “师父，这种小喽啰，何须您亲自动手，我们把它擒过来就是。”
    “对！阿姐也不用动手，我们俩跑跑腿就行了！”
    岳川看了一眼周围明里暗里偷窥的生灵，点头说道：“快去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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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2章

    以前，牦牛王都是打防守。
    既要保护自己麾下的野人，又要保护自己麾下的同族。
    防止他们被野狼，或者其他掠食者伤害、掳走。
    可是今天，牦牛王反守为攻。
    没有任何顾忌，没有任何拖累。
    几百年了。
    还是第一次酣畅淋漓的奔跑，无拘无束的奔跑。
    眼里只有前方，根本不用担心背后。
    一边奔跑，一边向身旁的新同伴说：“前面！前面，就在前面！马上就到了！”
    柳二带领一票会飞的蜀山弟子悬在牦牛王头上。
    牦牛王虽然全力奔跑，然而跟御剑飞行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柳二干脆一把抓起牦牛王的后脖颈。
    “小的们，都跟上。”
    说完，御剑飞行的速度骤然提升。
    牦牛王吓得四根蹄子全软了，尾巴也紧紧地夹着。
    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上天。
    看着地上的风景飞速后掠，牦牛王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它忍不住想到，如果对方一松手把自己丢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会不会死？
    能不能活？
    如果活下来，得断多少骨头？
    这时候，柳三用千里眼找到了狼群所在。
    说是狼群，实际上也就三四十头。
    虽然数量不多，但一半以上都是精怪。
    后面还有一群野人跟随。
    他们埋伏在草丛中，用稀稀落落的乱石掩盖身形。
    前方，一群藏羚羊一边吃草，一边机警的打量四周，却丝毫没有发现危机的降临。
    埋伏到位，包围圈已成。
    狼王仰头一声嚎叫。
    羚羊群瞬间爆炸，上演一场小鹿乱撞式的逃跑。
    原本，这是一场成功的伏击。
    藏羚羊群虽不至于全灭，至少也得留下十多具尸体。
    可是狼嚎的那一瞬间，一道庞大的黑色身影从天而降。
    牦牛王还是被丢了下来。
    不过，这是它主动要求的。
    “把俺扔下去！”
    “对着那个白眼狼砸！”
    “丢准点，丢准点，砸死它！”
    牦牛王不知道这一下子自己得断多少骨头，但牦牛王相信，死对头断掉的骨头肯定比自己更多。
    柳二也是不怕事大的，不但丢了，还抡圆膀子加了一把力气。
    “轰！”
    狼嚎前半段高亢、嘹亮，是“呜呜呜”。
    但是后半段就变成凄惶、悲惨，是“唧唧唧”。
    好好一条狼，愣是被打成了狗。
    白眼狼王虽然见机得快，做出闪避，可牦牛王出现得太突兀了，而且飞行速度太快了。
    狼王终究慢了半拍，一条后腿被波及。
    落地后，牦牛王一个大力顶撞，牛角挑着白眼狼一阵硬推。
    白眼狼王疼得直翻白眼。
    牦牛王还不解气。
    “叫你偷袭俺老牛！叫你攻击俺老牛的子孙！叫你杀俺老牛的信徒！哞哞哞……”
    牦牛王人立而起，粗壮的前蹄蓄满力气，狠狠砸下。
    一只蹄子砸向脑袋，一只蹄子砸向后腰。
    白眼狼王此时浑身骨头散架，疼得快要昏死过去，哪里还有躲闪的意思。
    可就在生死关头，一只手拽住了牦牛王的脑袋。
    “师父说了，要活的！”
    牦牛王沸腾的热血瞬间降至冰点。
    对啊！
    那位强者说了，把周围的头头都抓回去，肯定是抓活的。
    真要把这只白眼狼打死，自己也没命了。
    虽然对白眼狼恨得入骨，可牦牛王还不想把自己搭进去。
    “嘿嘿嘿，俺老牛去抓剩下的活口。”
    说完，牦牛王疯了似的冲向狼群其他头目。
    “哞哞哞，不想死的，都跪下！”
    藏羚羊四散奔逃，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它们智商低，脑子里只有逃命的念头，根本不关注刚才发生了什么。
    反而智商高的，受到刚才那一幕的影响。
    无论狼群，还是被狼群奴役的野人，全都愣在当场。
    野人们第一个念头就是跑。
    他们都是被奴役的，平常要跟着狼群一起狩猎，狼群吃肉，他们啃骨头。
    没有猎物的时候，狼群啃他们的骨头。
    牦牛王，老对手了。
    这次牦牛王得了势，找来一群帮手，老大一招都没接下就被秒了，自己还不跑，难道等死吗？
    只是，他们还没跑远，一道道身影从天而降，挡在他们前方。
    这些身影有人型的，有半人型的，还有干脆就是野兽模样。
    蜀山弟子一剑斩出，剑气纵横，在地上画出一道沟壑。
    “越线者死！”
    野人们听不懂。
    但是他们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能理解地上那条线是什么意思。
    没有任何犹豫，野人们纷纷跪倒下去，向蜀山弟子们磕头求饶。
    牦牛王缀着狼群一顿暴打，把几百年来积压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出来。
    它聪明的保持分寸。
    打的再狠，那也是打残、打重残，却绝不伤及性命。
    否则，上面的高人就要出手制止了。
    柳二和柳三懒得管这些小喽啰。
    他们纵观全局，施展法术擒拿逃窜出去的野狼，然后就是指挥众弟子把俘虏集合起来。
    这一点，蜀山弟子们熟得很。
    因为不久之前，他们就是俘虏角色。
    柳二看了一眼战场。
    “三啊，我带着这家伙回去复命，你押着他们慢慢走。”
    柳三点头，“二哥快去吧，别让师父久等！”
    牦牛王昂起头，羡慕的看着白眼狼。
    来的时候，是自己在天上飞。
    回去的时候，变成它了。
    直到白眼狼的身影消失不见，牦牛王终于恋恋不舍的回过头来。
    拳头大的眼睛扫了一圈。
    所有野狼成员都瑟瑟发抖。
    以前跟着大王冲击牦牛群，那都是攻其腹背，从不与牦牛王硬刚。
    说句不好听的，它们都没见过牦牛王的正脸。
    没机会。
    也没勇气。
    而现在，它们必须直面牦牛王。
    就算没有以前的旧怨，光是这一丈多的身高，也足以吓死野狼们了。
    就在野狼们屁滚尿流的时候，柳三发话了。
    “行了，把它们吓得腿软走不动，还得你驮着！”
    牦牛王看了一眼浑身脏兮兮的野狼们，立刻嫌弃的摇了摇脑袋。
    “哞哞哞！”
    叫过之后，它一脸讨好的凑到柳三身边。
    可惜，柳三没有带它装逼带它飞的意思。
    “咱们不急，慢慢走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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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3章

    上辈子，岳川见过无数次白眼狼。
    没想到，这辈子见着真的了。
    白眼狼跟吊睛白额虎差不多，都是眼睛上方长了一撮白色的毛发，跟眼白色彩差不多，远远看去，就好像眼睛向上吊着一样。
    这种面相都非常凶狠。
    只是传着传着，白眼狼和吊睛白额大虎就不一样了。
    老虎依旧是凶猛的代表，狼却成了狠毒的象征。
    白眼狼的“白眼”也成了眼珠子。
    个人理解的“吊睛”、“白眼”应该是这样
    岳川看了一眼野狼王，“抬头，我看看！”
    野狼王虽然疼得全身不遂，可还是鼓足力气照做。
    岳川点了点头。
    “这不就是土狗里面的四眼狗吗。”
    柳一说道：“它伤得太重了，要不要治疗一下？”
    岳川点了点头，“保住一口气，别死了就行。”
    野狼王心中一惊。
    自己的伤势，自己明白。
    虽然没被牦牛王撞在身上，可是被波及一下，又被牛角顶了一下，然后推着自己横冲直撞。
    此时的自己，浑身上下，基本没有一块好骨头。
    除了骨头，还有脏腑移位，血管破裂。
    自己使用灵力护着周身气血，不使伤势恶化。
    可要想恢复，少说也得三年五载。
    治疗？
    拿什么治疗？
    有什么法子能治疗这种伤势？
    然而，柳一看了野狼王一眼，随即伸手一指。
    野狼王立刻有了心动的感觉。
    没错，是真·心动。
    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起来，但那绝对不是心动，而是单纯的，字面意义上的跳动。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捏着自己的心脏，把痉挛抽搐的血管经络一一抚平、理顺。
    随即，这股力量分成数十股，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出去。
    所有的经络筋肉都被安抚一遍。
    同时，一股强大的灵力凭空注入身体，恢复筋肉骨骼上的创伤，顺便把坏死的身体组织集中起来。
    野狼王感觉喉咙滚动。
    它不自觉的弓起身子，“哇呜”吐出一大口漆黑夹杂紫红的污血。
    那不是正常的血，而是身体中所有的伤、病、风、湿、寒、热、毒等。
    吐出这口污血后，野狼王感觉浑身一轻。
    不单单是物理意义上的轻，还有精神上的感官。
    修行数百年，每天不是在战斗就是在战斗的路上，大大小小的伤不知受了多少。
    身体中有很多隐疾、暗伤。
    野狼王能感觉到这些东西的存在。
    但是它没有办法。
    每次受伤，只能好个七七八八，总有一丢丢小尾巴无法恢复。
    或者伤口从外向内愈合，某些对身体不利的东西直接就根植在了骨肉中。
    而现在，这些东西全都被取了出来。
    野狼王感觉自己的身体焕然一新。
    甚至有种生机焕发、返老还童的感觉。
    “多谢前辈高人。”
    野狼王摇晃着尾巴，打躬作揖。
    虽然不是狗，却学得狗里狗气。
    岳川说道：“牦牛说，你手下有不少野人？”
    “它胡说！”
    野狼王瞬间反驳。
    岳川呵呵一笑。
    野狼王连忙解释：“我手下才几个野人，连他一半都没有。”
    岳川说道：“听说你喜欢吃人？那些野人都是被你吃的吧？”
    野狼王没说话。
    “他们要么是生病，要么是受伤，根本没有能力活下去，我不过是结束了他们的痛苦。如果有一天我生病或者受伤，也活不下去的时候，他们也可以这样对我。”
    大自然中生存困难。
    尤其是以捕猎为生的食肉动物，受伤就意味着失去生存能力，意味着被群体淘汰。
    仁慈一点的群体，还会放它们离开，任由它们自生自灭。
    冷酷一点的群体，直接就把它们杀了吃肉，一点儿资源都不浪费。
    岳川点了点头，“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规矩，你吃人是你的规矩。可是现在，我来到这里，我的规矩是不能吃人。你明白了吗？”
    野狼王哪里敢反驳，立刻点头，“明白，明白！前辈的规矩最大。”
    岳川说道：“你手下的野人都归我保护了，你也归我保护了。有意见吗？”
    “没有没有，多谢前辈收留。”
    野狼王感激涕零。
    “前辈，我还知道很多势力，我可以带路，帮您抓更多的野人。哦不，帮您拯救更多的野人。”
    岳川饶有深意的看着野狼王。
    狗腿子这种属性，是天生的。
    自己都没说，野狼王自己就领悟了。
    柳二说道：“师父，我再跑一趟，多抓几个俘虏过来。”
    岳川摇了摇头，“不急不急！这片高原宽广无际，光靠你一个人，来来回回几百趟也抓不完。还是先寻一个山头，建立宗门，让它们自发来朝吧！”
    青藏高原太大了。
    比蜀中大了好几倍。
    想要像蜀中那样，把所有山头都摸一遍，没有十年八载根本做不到。
    岳川也不急于一时。
    能抓住几个主要的精怪头头就行了，剩下的慢慢来。
    柳一打量了一番周围，随即指向不远处。
    “师父，那座山不错。”
    岳川点头，上辈子的世界里，这可是座名山，收门票的那种。
    这辈子，还光秃秃一片，半块砖瓦都没有。
    岳川打算在这里建庙。
    但是想到建什么庙时，岳川迟疑了。
    是沿用之前的马甲，还是再搞一个新马甲？
    新马甲的话，用什么马甲好呢？
    岳川一步步走向选定的山头。
    此时，柳三也带着大群俘虏回来了。
    刚刚被柳一治愈的野狼王立刻收起中气十足的模样，变得萎靡不振。
    不但如此，它还一瘸一拐，上气不接下气。
    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嘎掉。
    它还故意从一群手下们面前走过。
    有的手下看到老大这模样，关切的呜呜起来。
    但也有几个手下看到这一幕，眼睛里凶光迸发，呲牙咧嘴。
    岳川察觉到这淡淡的杀气，扭头看过来。
    正好看到野狼王戏精的一幕。
    “这……”
    岳川惊呆了。
    还真应了上辈子的那句话，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绰号。
    白眼狼这个词，没有一个字是白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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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4章

    寻一个开阔的地段，岳川端居在高处，柳一等人依次坐在下方一层。
    然后是此次跟随过来的蜀山弟子。
    再然后是收服的本地精怪、旁听的本地精怪。
    最下方是普通的鸟兽。
    岳川声音平淡，没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但是，这涓涓细流的话语仿佛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传播百里。
    就像朝阳的升起、夜幕的降临。
    它影响的不是一个人、两个人。
    感受到它存在的通常都是一片区域、一个族群。
    越来越多的高原生灵驻足张望，翘首以盼。
    “在中原时，我乘轻舟访人间，人如江鲫逐功名。”
    “来到高原时，我发现这里的人并不追逐功名，也不追求琴棋书画、诗书易礼、仁义道德……”
    “你们明明头顶同一片蓝天，身处同一个大地，但是你们的命运迥然不同，甚至截然相反。”
    “我想了很久，不知道是否应该把中原的那一套规则带到这里。”
    “也许，我可以教你们学习文字、使用火、穿丝绸或者麻布的衣服、吃米面、喝茶叶，住上土坯房，或者砖瓦房……”
    “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吗？”
    “这里不是中原！中原那一套文化并不适合这里！”
    “毫不客气的说，中原那一套文化根本走不出去，不断受到外来文明的挑战！”
    现场众生，也就柳一等少数成员听得懂，听得明白。
    其他，包括牦牛王、野狼王在内的绝大部分精怪都和野生藏狐一样，一脸的疑惑。
    什么是中原？什么是高原？
    什么是丝绸？什么是麻布？
    什么……
    藏狐有太多小问号。
    岳川没有逐一解释。
    在来高原之前，他也想过用中原文明改造这里，传播中原的文化、风俗。
    但是与吉吉猴王一番谈话后，岳川莫名的悟了。
    人必须得承认自身的不足。
    中原文明或许很先进，但并不算完善。
    无论承认与否，这都是铁一样的事实。
    中原文明是根植在“男耕女织”上的文明，其他的一切文化、习俗，甚至科技，也都是基于“男耕女织”衍生出来的。
    适合男耕女织的，就是好的，值得保留的，值得推广的。
    反之亦然。
    这就注定，中原文明的传播影响范围只能是适合农耕的区域。
    朝鲜、日本、越南……
    没了。
    至于蒙古草原、西域沙漠、青藏高原、南方雨林，几千年了，中原文明始终没能深入进去，更别说扎根。
    外族入主中原后被同化，那是被中原同化，并非被中原文化同化。
    反倒华夏人一向看不起的阿三文明，影响了南亚、东南亚诸国。
    中亚、西亚等内陆国家，全都成了另一个教派的信徒。
    至于西方强盗文明，更是遍地花开，没有任何水土不服，各个大洲都有他们的足迹。
    上辈子的世界里，人们总说，中原的文化没有扩张基因，是爱好和平的文明。
    这就有点扯淡了。
    岳川抬头看向周围，看向牦牛王、野狼王，以及它们的同族、仆从。
    华夏上古先民，和他们也一样。
    蚩尤骑着食铁兽，轩辕率领虎豹熊罴（pí），双方厮杀、决战。
    眼前的野人也差不多。
    再过一段时间，他们的数量更多，实力更强的时候，就会成为主导一方，牦牛、野狼，会成为他们的伙伴、帮手。
    他们也会发起决战。
    最终可能是牦牛王一方胜利，也可能是野狼王一方胜利。
    但无论如何，他们的结局都是融合。
    彻底融合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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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5章

    然后，他们会建立起自己的文化，但不是男耕女织的文化。
    他们也会像强盗一样，四面出击，攻击西域、攻击中原，甚至杀进长安。
    每个文明都有过强盗阶段。
    只是有的文明把自己的爪牙一根根拔掉、丢弃了，有的文明把自己拔掉的爪牙铸成了武器。
    很遗憾，中原文明就是前者。
    此时百家争鸣刚刚开始，但是岳川的很多思想、理念已经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大黄、孔黑子、长卿等人。
    这一次，岳川没有讲文明，没有讲文化，甚至没有讲道经三卷。
    他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这天，比中原更低，这地，比中原更高。”
    “如果是盘古撑起了天地，那么，这里的天地定然比中原更加古老。”
    “你们生活的大地，对中原人而言就是一辈子都到不了的天空。”
    “你们不用盲目学习中原文明，而应该独树一帜，为华夏文明增添一抹藏蓝色，或者雅川青。”
    “你们可以信仰大地的神，可以信仰天空的神，也可以信仰高山、河流的神，又或者掌管往生轮回的神！你们有充分的信仰自由。”
    “你们可以像以前一样天生地长，也可以归入我门下，学习一技之长。”
    “我这里有《一千零一咒》，你们可以随意学习，随意组合，从中选择适合你们的内容。”
    随即，岳川开始念诵柳一编撰，挑灯僧批注的经文。
    上面都是简单到极致的低级法术。
    净衣咒、清风咒之类的内容。
    施展门槛极低，施展消耗极低。
    当然，法术的效果也都很有限，属于聊胜于无的那种。
    聊胜于无，也总好过没有。
    只要默默念经，就能引动特殊力量，达到法术的效果。
    比如净衣咒。
    如果施展一次效果不好，那就十次、一百次、一千次。
    很多东西，都是熟能生巧、持之以恒的。
    吉吉猴王“洗剪吹”，让岳川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仙家就是从五行咒术发展起来的。
    而五行，很可能是华夏修行先辈从无数种力量中挑选出的五种。
    世上并不是只有五行力量，只是这五种力量被华夏先辈选择出来，并且以此为基础，发展出了修行体系、文化体系等。
    但是，五行之外，还可以有很多组合。
    比如仙家的玄工业，就是以空间法术为基础衍生的体系。
    再比如雷霆之道，就是以雷霆为基础衍生的体系。
    吉吉猴王的洗剪吹也可以看作是一种组合，将来很可能也会衍生出一套体系。
    这个体系肯定比不上五行体系、空间体系、雷霆体系那么强大。
    但是，它也有存在的意义，使用的价值。
    类似的小法术，岳川手上还有一千零一种。
    不，远远不止一千零一种。
    《一千零一咒》只是为了好听，随便取的，就像老婆饼里没老婆一个道理。
    这部书中的小法术远超千种，而且，以后还会不断更新。
    每多一个小法术，就能带动整个体系迭代、更新、提升。
    根据排列组合的道理，《一千零一咒》能衍生出几乎无数组合。
    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不实用的，但也会有很多实用的，或者半实用的。
    没有人知道这本书能开发出多少丝滑小连招。
    更没有人知道，这些小连招里有多少能蹚出一条路、走出一条道。
    岳川愿意一一尝试，一一品鉴。
    所以，他没有讲道。
    但对于高原上的生灵而言，这就是道。
    天籁一样的道。
    雷声阵阵，回响万千。
    此后千年，高原上的生灵都会虔诚的膜拜这座山，膜拜这座山上的神。
    他们张开双臂，拥抱天空，拥抱整个世界。
    仿佛要跨越千年，回到这一天，回到这一刻，聆听从山顶上传下的雷音。
    所以，这座山上的寺庙被高原众生称为——雷音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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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6章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一个奇怪的现象。
    猫狗等小动物受伤或者中毒之后，会主动去寻找草药，这些草药通常都能对症。
    人也有这个能力，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中，逐渐忘却了。
    中医界有一个特殊的办法。
    如果一个病人实在棘手，找不到救治的办法，老中医就会把病人领到药房。
    然后挨个拉开药柜，让病人去闻。
    闻到哪个，感觉喜欢，那就吃，大量的吃。
    很大概率，这就是对症的药。
    不要讲什么医理、药理，人快死的时候，不用讲任何道理，能活命就是好药。
    哪怕乌头这种毒药，也可以救命。
    人在生死关头，会分泌肾上腺素，帮人爆发出隐藏的力量。
    与肾上腺素一样，人还有很多隐藏的能力。
    这些能力通常都是休眠或者关闭状态，只有特殊情况下才会打开。
    有人叫这个直觉，有人叫这个老天保佑。
    岳川现在做的，就像是把高原众生拉进药房，挨个打开药柜给它们闻，让它们挑选。
    一个咒语，又一个咒语。
    岳川在语言中加持了自己的精神意念，咒文的内容直接浮现在高原众生的心灵中。
    哪一个最适合它们，最契合它们，它们都一清二楚。
    不断有野人涕泪纵横，五体投地大礼。
    精怪们也人立而起，向岳川打躬作揖。
    越来越多的飞禽走兽汇聚过来，聆听大道。
    每个生灵都感受到了心灵的悸动，种种咒术烙印进了它们心中。
    然而，相互之间，谁都不知道其他生灵学会了什么，领悟了什么。
    现场数十万、数百万生灵，却都是与岳川一对一的交流，一对一的传授。
    一切都是公开的，却又是保密的。
    哪怕岳川自己，都不知道高原众生学会了什么咒语，领悟出了什么丝滑小连招。
    也正因为这种特殊的讲道方式、修行方式，高原众生以“密”自称。
    也就是“密教”、“密宗”。
    但是在高原众生心中，这个“密”并非遮遮掩掩，也并不是见不得光。
    相反，密的修行如大雷音回荡天空，响彻宇内。
    密的修行又像阳光普照，无孔不入，无物不暖。
    只是，密宗的修行更加侧重心、念、意、神。
    或许不是最强大的，或许不是最流行的，但一定是最契合的。
    修炼最上乘功夫，成为天下第一强者，就一定很快乐吗？一定很幸福吗？
    未必！
    赢得世界不是追求，赢得自己才是。
    宣讲《一千零一咒》的时候，岳川的心灵也在洗涤，精神也在升华。
    他对“道”又有了新的领悟，新的见解。
    人生在世，吃喝享受、皮囊外观、荣誉诋毁、喜怒哀乐、生老病死、悲欢离合……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倒影。
    水中有倒影。
    镜子里有倒影。
    相机里有倒影。
    这些倒影都是自己，却又都不是自己。
    镜子中的倒影比水中的倒影更清晰，相机里的倒影比镜子里的倒影更持久。
    但这一切都是外物，是假象，是梦幻泡影。
    “我”才是本，“我”才是源，“我”才是根。
    很多人停在水边走不动了，也有人跪在镜子前顶礼膜拜，更有人为了一个相机而出卖所有。
    中原文明、华夏文明、仙家文明……
    一切的一切，都是修行，都是历练。
    都是自己将要走过的路，都是自己路上的风景。
    自己，才是欣赏风景的人。
    人生百年，白驹过隙。
    不可能看遍所有美景，吃遍所有美食。
    但是，人还有来生，还有来世。
    一天当做一生，一生当做一步。
    这就是修行。
    只要锲而不舍、持之以恒，迟早能抵达彼岸。
    最后一个字落下，金光弥漫。
    岳川整个人都被镀成金色。
    金光以岳川为中心，向四周弥漫。
    柳一、柳二、柳三都被笼罩进去。
    金色的光芒如同流水，顺着山岩向下流淌。
    每一块石头，每一棵小草，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万物众生纷纷顶礼膜拜。
    它们虔诚的望着那一团金光，望着那一座金山，望着一些在金色海洋中屹立的伟岸身影。
    柳一突然轻啸一声，衣衫猎猎，发丝飞扬。
    金光之下，她不受控制的现出本体。
    身长超越十丈的紫色巨蟒。
    只是在金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成了金色。
    岳川盘坐在山巅。
    柳一在岳川身周，首尾相接，盘旋不休。
    “师父，我悟了！”
    这一次，岳川笑了。
    “为师，也悟了！”
    岳川双手虚抱，在掌心中，一团金光缓缓转动。
    透过万千光芒才发现，那是一个光轮。
    一个蕴藏万千奥秘的光轮。
    在光轮的轴心处，是一个玄之又玄的点。
    成千上万个大小不一的光点点缀在光轮外圈，向轴心处散发光芒。
    与此同时，轴心也不断散发光芒，照耀万千光点。
    两者之间的光芒不断律动，仿佛在呼吸，在生长。
    看着这个光轮，岳川哈哈大笑。
    不仅仅悟道了，还是大功德。
    高原万物众生的命运由此改写，听自己讲道的生灵数以十万，后来发展到百万。
    它们背后又能牵动千万生灵、亿万生灵。
    它们的命运，都在这一刻改写了。
    这就是功德，大功德！
    柳二、柳三互相对视。
    “你悟了吗？”
    “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
    “这是为什么？”
    “嘘，别说出去，人家知道了会以为咱俩傻。”
    想想也是，坐在最前排，从头听到尾，什么都没领悟。
    人家后来的、刚到的，坐在最后一排的都领悟了好嘛。
    岳川没有理会这两个家伙。
    他俩跟在柳一身边的时间太久了，一千零一咒，他们也会，也熟悉。
    只是他们看不上。
    所以，哪怕自己贴着脸，怼着耳朵念经，他们也听不进去，更别说领悟。
    也只有高原上这些白纸一张，没有受过任何污染的生灵才能听得进去，记在心中，付诸修行。
    他们一无所有。
    所以，哪怕最低级、最简单、最粗糙的法术，他们也倍加珍惜，视作唯一。
    岳川收回目光，转向柳二、柳三。
    “道，不在于你领悟多少，而在于你怎么使用它们。”
    “入道者，滴水亦可作沧海；背道者，身在沧海却溺死。”
    “你们，悟了吗？”
    柳二、柳三互相对视，齐齐摇头。
    “没有！”
    “师父，我们没有悟道，但是师父的话，我们明白了！”
    岳川笑着点头，“那就是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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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7章

    “这里就交给你们主持了，为师去也！”
    说完，岳川心念一动，回到土地庙中。
    原地，金光一点点回缩。
    最终会缩到方寸之间。
    柳一身形缩小，逐渐变回本体。
    方寸之间的金色光柱也拦腰截断。
    一段缩回天上，一段没入山中。
    柳一依旧一袭紫色长衫。
    只是她背后隐隐有万千光辉。
    这光辉组成一道光轮缓缓转动，很是玄妙。
    柳二羡慕的看着光轮。
    “阿姐，这是什么功法，教教我呗？”
    柳三也跟着点头。
    他有火眼金睛，可是卯足了力气也看不清光轮本质。
    柳一嘴角勾起，笑着说道：“教你？难道，我比师父讲得更好吗？”
    俩人同时脸色一垮。
    “没错，师父贴着脸讲咱们都听不懂，阿姐怎么可能教会咱们。”
    柳一瞬间横眉冷目。
    “阿姐，我们不是说你讲道不行，是我们笨，是我们憨，是我们不开窍。”
    柳一没再理会这俩家伙，而是用手摸着身下的岩石。
    她低声说道：“这座山，变得不一样了。”
    “阿姐，要不要把这山打磨一下？”说着，柳二晃动胳膊，“我施展天地法相，一天之内就能将其雕琢成师父的模样。”
    柳一摆手，没有理会这家伙。
    她的目光转向南方，深入翻滚的云海之中。
    “师父的目的并不是高原，占据高原，是为了四面出击，扼西域、制天竺、慑中原。”
    “西域？”
    “天竺？”
    柳二、柳三跟着望向远方。
    “没错！”柳一点头，“仙家中，我们柳家最被委以重任，肩负此重任，一定要好好经略，别让师父失望！”
    两人瞬间严肃起来。
    “阿姐放心，我们会打起十二分精神。”
    “我打起二十分精神。”
    柳一在土地庙中听岳川讲道，也明白仙家的势力分布，更知道了天下的全貌。
    高原不是岳川的目的，天竺和西域也不是终点。
    海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只是不知道哪一家被派去海外了？
    摇了摇头，柳一收回思绪，她目光转向牦牛王。
    “你，上前来！”
    后者闻言顿时大喜，一溜小跑来到半山腰的平地上。
    晃着脑袋想了半天，牦牛王也没想出该怎么称呼柳一。
    原本就词汇匮乏，此时更加捉急。
    柳一也没计较这些细节，而是淡淡说道：“师父将此地全权交付于我，你等可随我修行，亦可散去，觅地潜修。”
    牦牛王立刻说道：“我愿追随，我愿追随啊！”
    它又不傻。
    刚才那种大场面，任谁见了不迷糊？
    这才是开胃菜，自己已经获益匪浅，如果跟着修行，好处岂不是更多？
    牦牛王没什么大志向。
    最开始就是想活着，然后是每天吃饱，再然后是多找几个小母牛，多生几个小牛犊子。
    然后有了家庭，有了族群，就想着保护它们……
    它带领族群战风雪，战狼群，战各种妖魔鬼怪。
    直到今天，它才恍然醒悟。
    一直以来都是被外界推动，被外界塑造。
    自己从没有做出任何选择，从没有为自己而活。
    终有一天，自己会倒下。
    族群中会出现新的头领。
    它会重复自己的路，像自己一样，带领族群继续走下去。
    以前觉得，这是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哪怕自己死了，族群也不会因此消亡。
    但是现在回头想想，就算出了十个、一百个、一千个像自己一样的牛王，又能如何呢？
    自己的族群依旧在为了活着、为了吃饱、为了繁衍生息而苦苦挣扎。
    永远没有终点，永远没有宁日。
    无论新生的小牛犊，还是自己这样的牛群首领，永远都得不到片刻的清净。
    无论身体，还是心灵。
    牦牛王虔心跪倒，“前辈，恳请您带我修行，带我挣脱宿命，带我超脱苦海……”
    说出这番话时，牦牛王自己都愣住了。
    什么跟什么？
    俺老牛怎么会这么多小词了？
    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柳一说道：“很好，我蜀山今日在此开宗立派，你入我蜀山，拜柳二门下，随柳二修行。柳二……”
    “在！”
    身高臂长，雄壮魁梧的柳二立刻站起身来。
    浑厚的气息，雷霆般的声音传向四面八方，所有生灵都知道了柳二的大名，也知道了蜀山的存在。
    “你，过来吧！”
    柳二抬手一招，摄物术发动。
    虽然不像柳一那样出神入化，却也足够拿捏牦牛王。
    柳一又转向野狼王。
    “你，上前来！”
    被叫到名字，野狼王立刻站起身。
    它一瘸一拐的上山。
    倒不是演戏，而是太入戏，忘记了。
    柳一眉头微蹙。
    自己明明将其治好了，怎么还这幅模样？
    野狼王瞬间回过神来。
    再也顾不得心中的小九九，要是因为这个惹恼了前辈，失去拜入蜀山的机会，就亏大发了。
    狼王？
    值个屁！
    谁想当谁当去！
    想到这儿，野狼王速度全开，风一样在乱石中穿行，眨眼间就到了半山坡。
    其他野狼同族看到这一幕，心中想法各不相同。
    一部分是震惊。
    震惊讲道的效果。
    大王之前伤成什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那种伤势，指定是不能活了。
    谁知道，听前辈高人讲讲道，直接恢复了。
    看大王的样子，比以前还利索。
    另一部分野狼则胆战心惊。
    它们心中庆幸，还好，还好。
    还好刚才没有显露出来，没有直接挑战狼王。
    否则，自己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随即它们都目光狂热的望向山顶，望向山顶的人影。
    那座高峰，成了它们狼生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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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8章

    土地庙中，岳川的身影缓缓浮现。
    在他掌心上，光轮依旧转动不休。
    这次解救高原上的野人，点化高原上的生灵，顺便在高原上讲道，传播万千咒文。
    这每一样都是大功德。
    除了功德奖励，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个轮了。
    只是，岳川眼下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轮，有什么用，以及……
    该怎么用。
    最后一个问题尤为关键。
    就在岳川沉下心，仔细琢磨光轮秘密的时候，体内传来一阵悸动。
    感受到这股异样，岳川稍稍迷糊了一阵。
    什么情况？
    随即岳川醒悟过来，是符诏。
    老土地公转赠给自己的，安身立命的根本。
    这东西很久都没动静了。
    岳川一度以为它不会再动了。
    “看样子，符诏与功德有密切联系，每次动弹，都是我获得功德的时候。”
    “而且，它每动一次，就要分走我一半的功德。”
    岳川的心在滴血。
    一半啊。
    符诏什么都没干，直接就拿走一半利润。
    而且是纯利润。
    摇了摇头，岳川在心中自我安慰道：没有符诏哪有我，就当是借高利贷了。
    随即，岳川拿出符诏，翻到末尾处。
    在五行咒术、虫咒、魂咒之下又有一行小字缓缓浮现。
    “令？令咒？还是别的什么？”
    这次更新的内容很简单。
    就是一个特殊的文字，一个毫无意义的文字。
    就相当于语气助词。
    比如楚国文学作品中经常出现的“兮”。
    力拔山兮气盖世。
    这个兮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翻译时也没有对应的内容。
    但是，加了这个字和没有这个字，整句话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
    再比如文言文中的之乎者也。
    这些东西没有太多具体的含义，但是没了它们，整篇文章就是一团浆糊。
    符诏中出现的文字也一样。
    这个“令”没有任何含义，也没有任何对应事物。
    甚至，“令咒”本身就不是一个咒语或者法术。
    但它可以与任何咒语、法术相结合。
    当符诏上文字书写完毕的那一瞬间，岳川恍然大悟。
    这个令，就是道士们经常挂在嘴边的“急急如律令”。
    这句话原本的意思是：事情太急需要立即处理，犹如律令。
    汉代公文常以“如律令”或“急急如律令”结尾，意谓立即按照法律命令办理。
    后多为道教咒语或符箓文字用以勒令鬼神按符令执行，逐渐发展成一种咒语。
    “急急如律令”不能单独使用，但是它可以和任何法术结合，当做任何法术的结尾。
    “令咒”也一样。
    只是，令咒的效果更强。
    看到符诏上的文字，岳川双眼越瞪越大，呼吸越来越急促。
    “神技！真是神技啊！这功德花得值，花得真值！”
    令咒——令行禁止之咒。
    施展一个法术后，可以衔接令咒，赋予其不同的效果。
    令：增强法术效果。
    行：加快法术效果。
    禁：暂停法术效果。
    止：驱散法术效果。
    一个字，四种不同的效果，却让岳川看到了千万种变化。
    因为……
    岳川刚刚给高原众生讲了《一千零一咒》，这里面全是小法术。
    低级的，简单的，粗糙的……
    这么多种法术，可以组合出多少“洗剪吹”小组合？
    如果有了“令行禁止”效果，一千零一咒又能多出多少种变化？
    上辈子的世界里，“急急如律令”只有一个加急的效果。
    即便如此，都成了道士们的必修、必学、必用。
    现在，“令咒”有四种效果。
    除了加急，还增加了三种更实用的效果。
    那一瞬间，岳川手上的光轮转动起来。
    不是平面二维的转动，而是三维立体的转动。
    从一个圆环，变成一个圆球。
    如此一来，它的变化更加繁复、玄奥、妙不可言。
    “等等！你到底是谁？”
    岳川终于回过神来，想起了心头萦绕已久的疑问。
    “符诏我检查过了，就是一个普通的物件，你不可能是符诏中的精灵。”
    “而且，你传授给我的咒术，大道至简，妙用无穷，这绝不是普通人或者普通精灵能做到的。”
    “你好像一直关注着我，随时知道我的动态，总能给我最适合的咒术。”
    “你，究竟是谁？”
    岳川紧盯着令咒末尾，期待新的文字出现。
    然而，许久，许久，符诏也没有动静。
    可岳川没有放弃。
    他依旧紧盯着。
    甚至拿出金笔。
    终于，在笔尖即将触及符诏时，又有文字浮现。
    “时机未到！”
    随即，这四个字又被擦去。
    符诏归于寂静，只剩下“令咒”的图案和解析。
    岳川叹息一声。
    时机未到。
    到底是时间未到，还是机会未到？
    是自己的实力太低微了，还是别的什么？
    究竟有什么不能言的苦衷？
    摇摇头，将符诏收起。
    岳川唤来胡二。
    “我传你一个新法术，好好学！好好悟！”
    随即，岳川通过意念将“令咒”拓印在胡二精神中。
    后者刚开始并没当回事。
    毕竟《一千零一咒》里的小法术太多了，根本学不完。
    可是明白了这个文字的效果之后，胡二石化当场。
    不知过了多久，胡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又拧自己大腿。
    “师父，我不是在做梦吧？”
    岳川笑了，“怎么？你想说是我在做梦？”
    “不不不，我只是难以置信，世上竟然有这种神奇的法术。”摇了摇头，胡二激动地说道：“不是法术！不是法术！这个令咒，远远高于法术，远远高于法术啊！”
    岳川点了点头。
    他也有同样的感觉。
    如果说之前的五行咒术，还是法术范畴，后面的虫咒、魂咒，就更上一层楼了。
    至于令咒，这已经不是一层楼或者几层楼那么简单，根本就是漂在大气层上。
    岳川不知道这个法术是怎么来的，他只知道，这个法术很好用！
    胡二抬手放出一团火焰。
    “令！”
    火焰瞬间膨胀一圈，火焰的光芒也更加炽烈。
    “师父，不需要消耗额外的灵力，法术效果却大大提升。”
    “行！”
    火焰快速跳动，剧烈燃烧。
    “禁！”
    火焰瞬间凝固，仿佛实物。
    这时候，岳川想到了什么，他抬手一指。
    “原来，这才是令咒真正的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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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09章

    当岳川用出令行禁止的“止”时，胡二手中的火焰熄灭了。
    不，不是熄灭，而是凭空消失。
    就像从没出现过。
    胡二也瞬间醒悟过来，“师父，这个令咒不但可以对自己的法术使用，还可以对敌人的法术使用。也就是说，它不但可以用来辅助，还可以拿来战斗？”
    岳川点头。
    之前他还疑惑，令行禁止，前两个效果都是正面的，增益的；后面两个就有点负面，甚至减益。
    岳川有点纳闷，谁脑子不正常，对自己的法术使用后两个效果？
    直到刚才岳川才明白，自己想岔了。
    禁和止，可以用在外来法术上。
    也就是说，无论敌人施展什么法术，自己都能强行将其打断，甚至将其驱散。
    这对于主修法术的敌人而言，就是噩梦、灾难。
    胡二脸色一僵。
    因为，他就是那种。
    胡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主修法术，侧重法术，甚至完全依赖法术。
    而在“令咒”面前，胡家所有的手段都宣告无效。
    胡二有些担忧，“师父，如果这个法术流传开来，我们胡家怕是要……”
    岳川明白胡二的担心。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矛和盾的争斗，当更锋利的矛出现了，就必须有更坚固的盾。所以，不要有什么担忧和疑虑，令咒的出现只会推动法术发展，而不会有什么负面效果。”
    胡二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想不出盾该怎么发展。
    “师父，我本以为自己把法术修炼到极致，没有提升和进步的空间了。可是看到令咒我才明白，修炼到极致只是开始，上面还有几乎无限的提升空间。”
    令咒出现之前，把法术熟练度修到100%就是满级了。
    但是令咒出现后，尤其是“止”的效果，就相当于把法术熟练度削弱一定比例。
    如果“止”削弱效果是60%，那么，满级法术只剩下40%效果，如果熟练度不到60%，直接被驱散了，无法生效。
    所以，必须把法术熟练度修炼到200%，甚至更高。
    岳川拍拍胡二的肩膀，“令咒也不是那么好修炼的，令行禁止四个效果，一个比一个难。而且，令咒再强，也得使用是不是？而法术可以制作成灵符啊。”
    胡二恍然大悟。
    以往，灵符并不被重视。
    同样一个法术，直接施展，只消耗灵力。
    但是制作成灵符，得消耗材料，而且有一定的失败率，灵符效果也不如直接施展。
    这就好像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可是令咒出现，灵符的重要性大大增加。
    对法术而言，令咒就是最锋利的矛，而灵符就是最坚固的盾。
    胡二已经明白了接下来要走的道路。
    “师父，我会抽出时间专心研究制符的。”
    岳川点了点头，说道：“令咒是我们仙家的杀手锏，也是我们压箱底的绝学，能学习这个法术的，只有我们仙家成员，而且是核心成员。我传授令咒的方法也是拓印，这个法术只有我能传授，入不得六耳。”
    符诏上记录的法术，岳川都是通过拓印方式传授给仙家弟子的。
    因为五行咒术、魂咒的符文篆字非常复杂。
    根本就不是文字，而是图案。
    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横竖撇捺折，而是一堆线条、圈圈点点线线组成。
    粗细不一、大小不同。
    它还不是平面的，而是立体的。
    看一眼就能记住，但是用嘴描述，磨破嘴皮子也听不明白。
    接受咒术的仙家成员瞬间学会，但是其他人，哪怕站在旁边听着看着，也学不会。
    即便接受咒术的仙家成员口传第三人，也很难学到精髓。
    大黄曾经把土咒传给瓦缸寨窑厂的搬砖工人，同样是精神拓印。
    但搬砖工学到的土咒，比起大黄差了一大截。
    “咦……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醍醐灌顶么？”
    岳川喃喃自语。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五行咒术简单，有再传的可能。
    但五行咒术之外的虫咒、魂咒、令咒，都格外复杂。
    口传心授的方式教学，事倍功半不说，还有对牛弹琴的可能。
    这些咒术最好的办法就是灌顶。
    直接从岳川精神意念中粘贴，在复制到受术者精神意念中。
    想到令行禁止四字，岳川心中一动。
    他想到了另外几个类似的法术。
    道家有九字真言：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九字真言又名六甲秘祝，典出《抱朴子·内篇卷十七·登涉》。
    “入名山，以甲子开除日，以五色缯各五寸，悬大石上，所求必得。又曰，入山宜知六甲秘祝。祝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凡九字，常当密祝之，无所不辟。要道不烦，此之谓也。”
    另有“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是唐朝时期日本学错版本。
    这是道家真言，被归入祝由术。
    祝由术是古代一种精神疗法，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是咒语画符的迷信道术，但在中医眼里是一种历史悠久的治病招数。
    除了流传甚广的道门九字真言，还有佛门六字真言。
    猴子被压在五指山下，原本就是一座普通的山。
    可是，如来在这座山上贴了张纸，山瞬间就不一样了，猴子五百年都没能脱困。
    那张纸也是普通的纸，但纸上写的六个字非同小可。
    也就是：唵(ōng)、嘛(ma)、呢(nī)、叭(bēi)、咪(mēi)、吽(hōng)。
    紧箍咒也是这六个字。
    岳川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令咒不是普通的法术，而是类似祝由术的真言。
    而真言，和“力拔山兮气盖世”中的兮，文言文中的之乎者也一样，并没有实际意义，却又拥有万千含义。
    岳川仔细回想，上辈子的世界里，除了道门九字真言、佛门六字真言，还有什么好学好用的真言？
    然而想来想去，也没想到。
    就算想到，也是只知其表，不知其里。
    就拿九字真言、六字真言来说，每个字岳川都认识，但这些字还有配套的手印和心印。
    手印倒还罢了，慢慢摸索就是。
    双手十指，能有多少手势变化，一个个慢慢试就是。
    但心印这东西，岳川根本没见过，如果不是两世为人，根本不知道心印的存在。
    “等等！”
    岳川突然想到一个东西。
    一个好学、好用，自己又恰好知道手印、心印的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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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0章

    “胡二，我再教你两个法术，只是这两个法术我还没研究完毕，效果有限，你平常多琢磨，争取将其补全。”
    胡二心中一激动。
    师父研究完毕的“令咒”都这般强大了，还没研究完毕的法术又该多么逆天？
    “师父，弟子能力有限，恐怕……恐怕……”
    “哦？那就不教你了。”
    胡二瞬间呆滞。
    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呢？
    “师父！弟子虽然能力有限，但弟子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什么艰难险阻弟子都不怕！这两个法术，弟子一定补全！”
    岳川笑着说起了六字真言和九字真言。
    只是教了九个字和六个字的写法，然后又讲了一堆大而空的描述。
    总之，都是上辈子世界里关于真言的记载。
    似是而非、含糊不清。
    胡二听得云里雾里。
    他能感觉到这两个真言的强大。
    不敢说比令咒更强，至少能有些用处是不？
    多一个真言，就多一份力量，多一份机变，战斗中多一份保命能力。
    “师父，这两个法术过于玄奥，弟子……弟子需要多些时日……”
    岳川笑着说道：“慢慢研究，慢慢琢磨，为师等你消息！”
    胡二心中暗道：那可有的等了。
    这时，岳川一指点在胡二额头，“为师再传你一个真言！”
    胡二浑身一震，元神中立刻浮现出一幅幅前所未见的画面。
    画面中，一个刚毅勇武，满身正气的男子。
    对面是两个……
    胡二刚要仔细分辨，那两个身影突然一阵模糊，随即黑烟滚滚看不出真容。
    随即就是一阵穿花蝴蝶似的手势变化，以及一句比一句震撼人心的“大威天龙”。
    每吼出一句“大威天龙”，那个男子的气势就暴涨一分。
    最关键的，这种暴涨仿佛无休无止。
    到最后，胡二脑海中翻滚，全是“大威天龙”四个字。
    缓缓睁开眼睛，胡二满脸疑惑的问道：“师父，大威天龙是什么龙？”
    岳川摇了摇头，做了个“飞龙在天”的手势，嘴角噙笑，就是不说话。
    胡二躬身拜下，“弟子明白了，师父这是让弟子领悟。”
    岳川点点头。
    就是这个意思！
    真要给你解释，我什么都不知道，干脆不解释，你自己悟，悟出来了再教教我。
    道家先贤怎么创造九字真言的，岳川不知道。
    佛家先贤怎么创造六字真言的，岳川也不知道。
    但网友怎么创造“大威天龙”的，岳川一清二楚。
    不但知道，还积极的参与其中。
    很长一段时间，这四个字都是自带BGM，自带闪光，自带立体效果。
    喊出这四个字……
    甚至不需要喊出，只是在脑海中想一想，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亢奋，动力十足。
    岳川隐约明白祝由术的原理和奥秘了。
    真言，真的有振奋精神，提升状态，对抗emo和其他负面能量的效果。
    所谓六字真言、九字真言，也都是同样的原理。
    只是它们更加高级，蕴含的能量更强、更大。
    如果说令咒是给胡二推开一扇大门，六字真言和九字真言就是给胡二擦亮一片天空。
    而大威天龙，是向天空攀援的阶梯。
    岳川摆了摆手，“去吧！”
    胡二躬身拜下，随即退了出去。
    岳川继续研究手上的光轮……
    不，此时应该称其为光球了。
    岳川试着施展令咒，光球立刻生出变化。
    它的转动速度、转动方向、转动角度都生出相应的变化，边缘数以千计的大小光球也跟着变化。
    “这些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
    “令咒和光球的关联是什么？”
    “不懂……搞不懂……”
    岳川翻来覆去查看光球，尝试从不同角度观察。
    甚至眯起一只眼睛、两只眼睛观察。
    然而，都没有效果。
    “临兵斗者，接阵列前行。”
    光球再度生出变化。
    不过，跟刚才一样，都是岳川看不懂的变化。
    “嗯俺把你们哄！”
    一样，一模一样。
    光球有反应，但不多，而且不明。
    岳川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很是颓丧。
    看样子，道祖和佛祖的成果，自己是剽不动了。
    那么，“大威天龙”呢？
    这可是自己的成果！
    自己至少参与了亿分之一的研发和推广。
    “大威天龙！”
    嗡！
    光球变化起来。
    它不但有反应，而且比前三次反应更大，更剧烈。
    光轮转得太快，以至于发出蜜蜂振翅的声音。
    除此之外，它飞离岳川掌心，缓缓上升。
    外缘数以千计的大小光点也呼呼转动，拖拽出一道道绚丽的轨迹。
    这种异象持续了三五个呼吸的时间，光球仿佛耗尽了能量，缓缓降落，外缘的光点也一点点回缩，附着在光轮表面。
    “这……”
    岳川心中灵光一闪。
    他仿佛知道了关键。
    “大威天龙！”
    光球再度振作起来。
    事实正如岳川所想。
    这个光球是需要充能的，而它的能量就是真言，或者说精神意念的能量。
    这道理，就像上辈子世界里，某些景区的喊泉一样。
    需要游客在边上喊。
    声音越大，出水越多，喷得越高。
    岳川瞬间盘膝而坐，双手挥舞。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光球仿佛受到鼓舞，再次漂浮起来。
    它转动地更快，发出的“嗡嗡”声也更大，边缘大大小小光球拖拽出的轨迹也越来越长，越来越明亮。
    岳川仿佛找回了上辈子的热血，不断呼喊：大威天龙！大威天龙！大威天龙！
    这声音就像涟漪，在自己体内回荡。
    外界有回声，精神世界里也有回声。
    每一次回声传出再传回，就会积攒起更强的力量。
    与此同时，岳川感觉自己像突破了某种极限。
    就像萌芽的种子，可以尽情舒展，向上拱起。
    一股力量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在自己体内涌现、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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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1章

    岳川对儒释道三家的修行了解不深。
    语文不及格的人，肯定称不上儒家门徒。
    经常看小电影，也不符合佛门戒律。
    至于道，唯一的交集就是太极拳了——公园里经常见到。
    直白的说，岳川对儒释道三家的修行浮于皮表。
    文雅点说，岳川对儒释道三家的修行直窥本质。
    现在，岳川对三教的修行路线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道家讲究道法自然，领悟天地至理，顺天而为、逆天而行，在天地自然、宇宙洪荒中寻求超脱之道。
    佛家不是从外界寻找超脱，而是从自身寻找。
    更多的是精神意念心灵的修行。
    比如岳川现在研究的“大威天龙”。
    这确实是一种力量。
    这种力量也非常强大。
    无论是用于修身养性，还是用于战斗搏杀，都非常便利。
    人有无穷的潜力，不光是身体中，还有精神中。
    道家认为，人出生时是先天之体，有先天之气。
    只是出生后吃五谷杂粮，被尘世污浊，逐渐失去了先天。
    最直白的例子，小孩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
    佛家认为，人出生时，心灵无尘无垢，有大智慧、大神通。
    只是随着成长，人逐渐衍生七情六欲、贪嗔痴，整日被生老病死、怨憎会、伤别离、求不得等情绪煎熬、折磨。
    最终灵台蒙尘，智慧不再。
    所以，人生总是在失去自我、找回自我之间来回摇摆。
    人为了融入世俗，必然要打断伎俩、掰弯膝盖，到了晚年又要“不为五斗米折腰”。
    修行难！
    超脱不易！
    儒家本质上也是心灵的修行，精神的锤炼。
    在罢黜百家时，儒家吸收了其他各家所长，除了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这种传统的修行方式，还有一部分心灵、意志的修行。
    只不过，佛家关于精神、意志、心灵的修行是“现在、过去、未来”和“因果、宿命”，而儒家是“齐家、治国、平天下”。
    佛家追求的是内心世界的内心世界。
    儒家追求的是内心世界的外部世界。
    道家追求的是外部世界的外部世界。
    之前，岳川也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
    但是获得令咒，明白光轮作用的那一瞬间，岳川知道了，全都知道了。
    内心世界和外部世界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世界。
    一个人在外部世界，可能是四肢不健全的残疾人，可能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也可能是病魔缠身的患者。
    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内心世界就很弱小，残缺。
    相反，外部世界的摧残、磨砺，可能会使这个人的内心世界更加强大、坚韧。
    然而，再强大的内心世界，对他外部世界的孱弱、破碎都无济于事。
    他改变不了什么。
    也左右不了什么。
    就好像账户里一万亿存款，但是不知道密码，连一个馒头都买不起。
    精神、意念、心灵的修行，就相当于找到这个密码，获取财富的使用权，并且借助这笔财富改变自己的生活、命运。
    “大威天龙！”
    “大威天龙！”
    “大威天龙！”
    岳川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并且借助这句话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产生涟漪，不断推升涟漪的力量，令其转变为波澜，甚至惊涛骇浪。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这就是精神的锤炼！
    这就是意志的磨砺！
    这就是心灵的修行！
    岳川突然明白了，明白了内心世界的修行。
    上辈子的世界里，也有很多这方面的事物，只是自己从未认识到。
    比如一篇鸡汤。
    年少时读到它，总会热血沸腾，精神振奋，浑身充满干劲，眼中没有困难，心中没有畏惧。
    这篇鸡汤，就是打开心灵世界的钥匙。
    只是时过境迁，很多鸡汤都成了毒鸡汤，成了荼毒心灵的东西。
    与此类似的还有树榜样、立模范。
    为什么国家总是不遗余力的歌颂某些人、某些事？
    为的就是不断激励人们，激发人们内心世界的力量。
    世界在不断堕落。
    再鲜美的鸡汤也会变质。
    天地间飘散着一层无形的雾霾，而且越来越重，对人们心灵的蒙蔽也越来越强。
    如果国家和社会什么都不做，人心只会越来越冷，戾气只会越来越重，道德也越来越败坏。
    这不是危言耸听。
    因为岳川真实经历着那个世界。
    春秋世界有礼崩乐坏，人心不古。
    上辈子的世界有道德沦丧，人性扭曲。
    人们总是追求物质之外的精神美好，但所有的美好从诞生那一刻起，就是为了被打破。
    哪怕修行之人，也一样。
    所以，道门出江湖骗子，佛门出酒肉和尚，儒门出斯文禽兽。
    “大威天龙！”
    “大威天龙！”
    “大威天龙！”
    岳川一次又一次吼着这四个字。
    他的心灵不断震荡，发出激烈的轰鸣。
    他的精神不断迸发，发出耀眼的火花。
    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在空中弥漫，一道道耀眼的火光在光轮周围绽放。
    那是心灵的世界！
    那是岳川的内心世界。
    内心世界与现实世界是隔绝的，并不相连。
    但是，通过修行，可以在两者之间产生共鸣。
    就像恒星捕获行星，令其围绕自己转动。
    精神意志也一样可以影响现实。
    帮助自己更勤奋、更自律、更勇敢、更坚强……
    调整身体状态、精神状态，能够更高效的学习、工作，更热忱的生活。
    岳川记得课本上有一句话——物质决定意识。
    以前，岳川从不质疑这句话，也从不质疑课本。
    但是现在，岳川觉得课本上故意抹去了一句话——精神影响物质。
    心灵修行的初级阶段，是可以影响物质的。
    比如之前对自身的影响，对生活的影响。
    心灵修行的高级阶段，是可以决定物质的。
    当心灵力量强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改变自己的状态，超越自己的阶层，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不就是精神决定物质吗？
    如果心灵修行达到更高层次，甚至可以创造物质。
    所以，释迦摩尼说——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一念间，就是宇宙洪荒！
    岳川张大嘴巴，深深吸气。
    他不知道自己喊了多少遍“大威天龙”。
    他只知道，自己到极限了。
    精神力量澎湃汹涌，隐隐处于失控的临界点。
    眼前，光轮急速转动，数以千计的大小光球飞火流萤，在空中交织、勾勒，组成一个神秘的人形。
    只是，那人形还有一丝丝模糊，有一点点不真切。
    就像隔着毛玻璃看人、看物、看景。
    就像拍照没有对焦。
    岳川强行打起精神，集中意念于一点。
    他几乎是用尽所有力量、精神、意念，一字一顿吼道：“大！威！天！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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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2章

    “嗡！”
    强大的精神意念压抑到极致，又爆发到极限。
    所有的力量都灌入光轮，灌入大大小小的光球，灌入正在飞速转动的所有轨迹，以及轨迹产生的影响中。
    光轮定格！
    这一刻，所有的光球都恰到好处，停留在一个该停留的位置。
    虚弱到极致的岳川缓缓抬头，正好看到那玄之又玄的画面。
    那是一幅图案，一幅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图案。
    那又是一个一个画面，一个关于“大威天龙”的画面。
    那又是一个故事，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的故事。
    只是看一眼，岳川就了明悟了所有。
    一股强大的力量、自信、勇气、热血在心中勃发，瞬间席卷全身。
    岳川双手掐诀、结印。
    岳川口中喃喃自语。
    岳川心中瞬间浮现出大威天龙的种种。
    随即，一股精神力量在干涸的体内涌现，涓涓细流逐渐变成滔滔江水。
    岳川的气息在恢复，恢复圆满之后又在增强。
    这是一种饱满的强！
    由内而外，圆满无瑕，固若金汤，无懈可击。
    岳川默默记下了那个图案的模样，下一瞬，光轮暗淡，大大小小的光点也迅速回缩。
    光球的转速也断崖式下跌，甚至从立体的光球重新变回平面的光轮。
    它依旧在转动！
    它依旧在缓缓发光！
    在外人眼中，这个光轮就是大智慧、大神通、大圆满的象征。
    但是岳川明白，它什么也不是。
    就像真言一样。
    它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媒介。
    它本身没有任何含义，但是它又拥有万千含义。
    岳川挥手一招收起光轮，再抬头时，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小脑袋。
    刚才的大场面、大动静吸引了所有人。
    其中就包括胡二。
    “恭喜师父，神功大成！”
    胡二纳头便拜。
    他正在琢磨大威天龙的含义，思考真言的奥秘，却没想到，师父转瞬间就演示一番。
    那是法术！
    却又不是法术！
    那是一种全新的力量！
    一种和令咒一样强大的力量！
    想到师父说的“九字真言”和“六字真言”，胡二心中一阵火热。
    这都是了不起的力量啊！
    自己何德何能，也可以学到这种力量？
    岳川抬手招了招，“胡二，你过来！”
    后者立刻窜进小庙，对着岳川梆梆磕头。
    “师父，我愿意接受这门法术！”
    之前故作推辞，差点与真言失之交臂，这回胡二不敢装了。
    岳川笑了笑，随即一指点在胡二额头上。
    刚刚领悟出来的大威天龙瞬间传输过去。
    “好好学！好好悟！等你有所心得，为师再教你六字真言和九字真言！”
    胡二心中一阵激动。
    “是！多谢师父！”
    说完，胡二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要好好研究六字真言和九字真言，不说研究得滚瓜烂熟，至少能触及一些皮毛，让师父看到自己的努力，以及天赋。
    其他仙家成员看到这一幕，集体艳羡。
    胡家师兄又掌握了一门强大的法术。
    虽然不知道大威天龙是什么，但是看庙中的动静，肯定非同凡响。
    岳川笑着说道：“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大威天龙是自己领悟出来的，而且大威天龙的力量并不像令咒那样逆天。
    令咒有千变万化之能，对使用者要求极高。
    这就像游戏中的某些技能。
    在高手手中就是神技，在萌新手中就是废物，说不定还嫌它占技能栏。
    大威天龙不一样。
    它就是强！
    无脑的强！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简单粗暴，不服就干。
    哪怕什么力量都借不到，只是喊一声，也能让人热血沸腾、充满干劲。
    门外，仙家成员一个接一个走进来，又一个接一个走出去。
    每个仙家成员都获得了灌顶传功，获得了大威天龙的力量。
    传功完毕，岳川说道：“这是一个新法术，也是一个新的修行体系，你们平日里要多多磨炼内心。内心力量越强，大威天龙也就越厉害！”
    一个仙家成员问道：“师父，大威天龙修炼到最高境界的话，能有多强？”
    听到这话，岳川呵呵一笑。
    上辈子世界里，网友们创造这个真言的时候，有一个名场面。
    如来：法海，你戾气太重，杀心太大……
    法海：大威天龙！
    岳川神神秘秘的说道：“这个真言，可以面对一切困难，也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可以一力降十会，也可以一法敌万法！”
    众仙家成员听到这话，瞬间激动起来。
    它们都是精怪。
    在拜入仙家之前，修行资源少，根本没有那么多功法、法术供它们挑选。
    大部分精怪都是循着本能修行，有什么天赋就研究什么天赋。
    但是勤学苦练几百年，到头来发现，这是个垃圾法术，战斗中毫无作用。
    从头再来已经不可能了。
    只能硬着头皮修行下去。
    有限的修行资源，全都浪费在一个毫无价值的废物能力上。
    现在不一样了。
    师父可是亲口说了，“大威天龙”可以学一辈子、用一辈子。
    一辈子只需要学这么一个法术就足够了。
    “大威天龙跟我们平常的修行并不冲突啊，可以兼修。”
    “对啊，白日里吸收天地灵气、吞吐日月精华，晚上还能磨砺内心，锤炼精神。”
    “你们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师父说过，还有雷霆之道，还可以通过雷霆勾玉汲取雷霆力量，淬炼身体，蜕变为人形。”
    “啊对对对！怎么把这个忘了！”
    “也就是说，咱们以后可以修行三种功法，而且这三种功法可以同时修行？”
    “会不会贪多嚼不烂？”
    仙家弟子瞬间纠结起来。
    以往土地庙里资源少，虽然吃喝不愁，但修行的功法、法术匮乏到极致。
    现在，土地庙资源众多，而且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是顶级，甚至开宗立派的那种。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岳川想了想，这确实是个问题。
    “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特长，选择一样主修，其他的作为辅修。把自己有限的时间充分利用起来。”
    众仙家再次纠结。
    自己的特长是什么？
    岳川没再多说，光芒一闪，消失在土地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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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3章

    高原！
    山巅上的金光尚未退去，天地间的雷声还在回荡。
    岳川消失的身影再度浮现。
    只是这一次，他变得截然不同，与片刻之前有天壤之别。
    柳一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师父，您……”
    如果不是那一模一样的穿着，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柳一根本不敢相认。
    柳二、柳三也同时瞪大眼睛。
    柳三还运转瞳术，偷偷查看。
    可是眼前一片金光，一片金色的海洋。
    “啊！无法直视……”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一指点在柳一额头。
    令咒灌输过去。
    大威天龙灌输过去。
    得到这两个特殊的法术，柳一心中剧震。
    她虽然精研法术，被封印的一两千年时光中把大大小小挨个修炼一遍，并且全都修炼到极致。
    可是，那些法术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同一水平、同一层次。
    大小之分、高低之别、强弱之差，这些至少都是一个范畴里。
    而令咒和大威天龙，已经超出了这个范畴，自成一派，自成一体。
    若非脑海中清晰烙印着两个法术，柳一甚至都不敢相信世上有这种力量。
    “师父，这是？”
    岳川淡淡说道：“还记得你在土地庙领悟剑道的场景吗？”
    柳一点头。
    她是悟道了，可是很快，道就没了。
    岳川说道：“人皇对你们柳家的封印，并不存在于你们血脉里，也不存在这天地间，而是另一个特殊的所在！”
    这一刻，岳川隐隐约约明白了人皇封印的本质。
    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这不是普通的法术，更加类似真言。
    只不过，它的作用并非内心世界，而是外部世界。
    这外部世界的天地、山河、万物众生……
    一切的一切。
    只有人皇能动用这种力量。
    也只有这种力量，才能死死压制柳家，令其无法寸进。
    因为这是天地自然、万物众生的力量。
    除非柳家成员超脱天地，凌驾万物，否则都不可能挣脱。
    柳家成员想要达到这种程度，首先就得挣脱封印。
    这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循环。
    所以，无解。
    岳川宽慰道：“我再传你两个真言，你认真感悟，仔细揣摩。你若能领悟它们，即便没有人皇相助，你也能挣脱封印！”
    “真的？”
    这次不但柳一，旁边的柳二和柳三也激动万分。
    不需要人皇帮助就能挣脱封印，这太符合柳家成员的胃口了。
    毕竟，靠人不如靠自己。
    “师父，快快将这两个法术说与我们。”
    岳川先是给二人传授了令咒和大威天龙，随即向三人说出九字真言、六字真言。
    跟胡二那边一样，都是一些大而空的描述，广而泛的猜想。
    没有一句干货。
    可是，柳家三人表情肃穆，神色恭谨。
    他们把岳川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甚至说话时的表情、语气全都记在心中，烙印在脑海里。
    因为，这是他们解开封印的契机，是柳家成员摆脱宿命的锁钥。
    不得不重视，不得不慎重。
    岳川心中暗道：好好学，好好练，等你们都琢磨出来了，为师也就会了。
    随即，岳川琢磨着把令咒和大威天龙传授给更多仙家核心。
    大黄肯定要教。
    黄二黄三他们也得教。
    吴国河神宫坐镇的柳四、柳五也不能忘了。
    还有谁来着？
    这叫什么？
    集思广益！
    “一个人的智慧是有限的，群众的智慧才是无穷的。”
    “土地公不生产智慧，土地公是智慧的搬运工。”
    岳川正暗自得意，突然感觉一道目光看向自己。
    “糟糕，不会被谁看破了吧？”
    岳川偷偷瞄过去，却发现是狐狸精。
    准确说是藏狐精。
    跟牦牛王、野狼王，还有其他几个精怪簇在一起。
    原本，它那小个头一点儿都不显眼。
    可是那张脸……
    放在哪都是雪地里的煤球，想不注意都难。
    岳川问道：“它们是怎么回事？”
    柳一解释道：“师父，我们在高原建立宗门，此山为雷音山，此宗门便为蜀山派雷音门，高原众生全都纳入此门修行，它们就是雷音门的长老、管事！”
    随即，柳一介绍起来：
    “牦牛王，天生神力，铜筋铁骨，正好可以跟随柳二学习天地法相神通，它麾下的牦牛一族也都归其管理、教导。”
    “野狼王，天生异目，可洞悉阴阳，正好可以跟随柳三学习瞳术神通，它麾下狼群也都归其管辖，教导。”
    野狼王听到介绍自己，立刻“嗷呜嗷呜”叫了几声，还非常卖力的摇晃尾巴。
    岳川看了一眼野狼王眼眶上的白毛。
    这种四眼造型不是单纯的好看，而是天生异目？
    这也叫“目”？
    不过，岳川没有继续追问，装出一副“我早知如此”、“你们终于发现了”、“此举甚合我心”的表情。
    短短一秒钟变换三种表情，别说，还挺难的。
    柳一继续介绍其他精怪。
    都是被雷音山异象吸引过来的精怪、鬼物，以及其他存在。
    柳一甄别一番，分门别类的收入门下。
    终于讲到藏狐。
    “师父，您不是说，它若拜入您门下，就是胡家吗？我便升其为雷音山掌门，高原众生，皆归其节制。”
    岳川又看了藏狐一眼。
    后者一脸淡然的与岳川对视，丝毫没有因为“门下”、“胡家”、“掌门”这些称谓表现出丝毫波动。
    牦牛王、野狼王等精怪全都艳羡不已。
    它们虽然也拜入雷音山，成为一方小头目。
    可是认真算起来，它们都是柳二、柳三等柳家成员的弟子，跟师祖之间差了一辈儿。
    这只其貌不扬的狐狸精，竟然直接拜在师祖门下，成了自己的师叔。
    牦牛王和野狼王它们想破头也想不明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狐狸精实力不强，势力也不大，整天除了抓老鼠填饱肚子就是趴在那晒太阳，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可为什么，它就能比自己高一辈儿？
    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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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4章

    高原的白天更长一些，于是显得这里的时间更慢，更难熬一些。
    比如藏狐，总是眯着小眼，一副生无可恋、半死不活，什么都不关心的模样。
    但是对于热血澎湃，激情高涨的人而言，这意味着可以干更多事情。
    蜀山派雷音山刚成立的第一天，就开始了大规模的人事调整。
    牦牛王、野狼王等刚收编的势力都接到调令，向南，向从未履足的地方出发。
    高原上开始了罕见的动物族群大迁徙。
    以往高原上也有迁徙。
    但那是追水草而居。
    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距离绝对不超过百里，基本不出视线范围。
    迁徙的目的地，都是视野可及的范围。
    但这一次不一样。
    它们只知道向南、向南，再向南。
    没有疑惑。
    没有仿徨。
    有的只是无穷的斗志。
    虽然它们自己也不知道这斗志从何而来。
    问，就得到了启示。
    牦牛王、野狼王等头目都在雷音山上得到了神明的旨意，带领族群前往一片温暖、湿润，有数不清草场、森林、河流的肥沃土地。
    在牦牛王和野狼王前方，是两条巨大的身影。
    柳二、柳三显出本体。
    一条赤红色的巨蟒，一条金黄色的巨蟒。
    他们沿着河流进发，逢山开山、遇河架桥，带领大部队一路蜿蜒向南。
    这里原本没有路，但是仙家走过之后，这里就有了路。
    “一切都跟师父说的一样，这条路是唯一的路，也是最简单易行的路！”
    柳二庞大的身躯在山林中游过。
    赤红色的鳞片与树木、岩石猛烈碰撞、疯狂摩擦。
    所过之处土石飞扬，草木泥泞。
    柳二本就是柳家体型最大的巨蟒，再加上天地法相神通，他可以膨胀到百丈，甚至更长、更大。
    根本不需盘起，只是稍稍一昂头就能看到山巅。
    他总能找出最合适的路线，开辟出最简捷的路。
    做完这些还不够，他又挥舞尾巴在地上砸了砸。
    大块的石头被砸成碎石，碎石被砸成石粉，石粉混合着草木泥浆被夯成类似三合土的存在。
    普通人要耗费几十人、上百人，夯砸三天三夜才能完成的工作量，在柳二这里就是一个屁股蹲的事。
    柳三指挥牦牛王。
    “十车道！这条路要容得下十头牛并肩而行，你们在前面走，哪里窄了说话，哪里不平也说话！”
    说完，柳三突然想到有些牦牛不会说话。
    “路见不平一声哞，听到没有？”
    牛群立刻“哞哞哞”的回应。
    牛蹄子大力践踏，测试道路的坚硬程度。
    地面传回的反馈很刚硬。，比寻常岩石更加坚硬。
    牦牛王忍不住低下头，仔细思考起来。
    “前辈为什么要修这样一条路？而且要把路修成这样？打算给谁走呢？”
    牦牛王看了一眼身后蜿蜒的队伍。
    “肯定不是给我们走的，我们不需要路也能走。”
    “对了，前辈说了，我们牛族的富贵在南方，只要到了南方，牛族就会得到庞大的香火供奉，会成为行走在地面上的神。”
    “一辈子吃喝不愁、平安无忧，哪怕最普通的野兽同族也能享受极高的礼遇，死后还能风光大葬。”
    牦牛王难以置信。
    它不敢奢求太多。
    岳川向它描绘的美好前景，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也足够了。
    什么香火供奉的，它想都不敢想。
    平安富贵也不是必需品。
    只要能吃饱喝足就行。
    “前辈啊，只要我们牦牛一族能吃饱喝足，每天不饿肚子，能无忧无虑的繁衍生息，我就满足了！”
    “如果能实现这个梦想，我愿意永生永世侍奉您，成为您最忠诚的信徒。”
    “我的子子孙孙，以及我子子孙孙的子子孙孙，都将成为您最虔诚的信徒，最忠诚的守护者。”
    高原上太苦了。
    春天食物贫瘠，夏天食物充沛，秋冬之后大雪覆盖，觅食困难。
    每年冬天，都会有很多年老体衰或者受伤的同族死去。
    它们大都是冻死、饿死的。
    也有体质太弱，抗不过冬天的。
    它们的尸体都成了野狼，以及其他食肉动物的食物。
    这是不成文的规定，也是千百年来的习俗。
    被寒冬杀死的生命，都是食肉动物的食物，如果没有这些食物，食肉动物会变得格外疯狂，一旦战斗起来，很多原本不用死的青壮、幼崽，也都会死去。
    牦牛王虽然强大，可终究不是无敌。
    它能斗得过狼，能斗得过狼群，但它不能保护住每一个成员。
    尤其是族群成员越来越多，族群需要的地盘越来越大时，这种现象更严重。
    高原上的土层太薄了，滋生的草太少了。
    所以，族群必须分散，分散到不同的草场上。
    而这就会给猎食者可乘之机。
    牦牛王这大半辈子都在疲于奔命。
    不是逃命，而是救命，不断挽救同族的性命。
    而现在，岳川给它指了一条明路。
    向南！
    那是一片没有寒冬的土地。
    那是一片能滋生无穷草木的土地。
    那是一片将牛奉若神明，给予香火供奉的土地。
    在那里，牦牛一族的悲惨命运将宣告终结。
    作为交换，自己只用卖力繁衍，让自己子孙的足迹踏遍天竺每一寸土地。
    “这怎么能是交换呢？这分明是恩赐啊！”
    “前辈啊！我愿意载着您，走遍天竺每一寸土地，让您的光辉照耀天竺每一寸土壤！”
    “我，就是您最虔诚的坐骑！”
    牦牛王兴奋的“哞”了一声。
    柳三疑惑的看过来。
    “路见不平了吗？哪里不平了？”
    说完，柳三运转瞳术，仔细检查周围的路面。
    很平！
    很整齐！
    也很坚硬！
    一丁点儿瑕疵都没有。
    牦牛王顿时醒悟，自己太激动了，发出了错误的信号。
    恰好这时，前方传来一声“嗷呜”的狼嚎。
    牦牛王立刻说道：“前面有情况，我去看看！小的们，跟上来！”
    随即，牦牛群轰隆隆的奔跑起来，宛如一道黑色洪流。
    柳三奇怪。
    “这家伙跟野狼王不是不对付么？恨不得弄死对方，这会儿怎么关心对方了？”
    摇了摇头，柳三还是发出讯号。
    “队伍暂停！以我为中心收缩！”
    后方，队伍立刻动了起来。
    驴群、羊群、雪豹、土拔鼠，以及其他五花八门的高原生灵，纷纷朝柳三聚集。
    不过，它们全都踮着脚、昂着头，向前方眺望。
    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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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5章

    天竺境内最大的两条河，分别是恒河、印度河。
    这两条河的发源地都是青藏高原。
    当然，它们现在还不叫这个名字。
    天竺的人口、文明，基本都是围绕这两条河孕育、繁衍，一步步壮大。
    这两条河流经的区域，形成了世界上最大的冲积平原。
    这片大平原东西长2000千米，南北宽240~500千米。
    土地平坦广阔、土壤层深厚，农业优势得天独厚。
    最关键的，这片大平原就紧挨着青藏高原，翻过一座山就是了。
    柳家兄弟带领众多高原生灵，刚走出藏南区域，迎面就撞上一个天竺村落。
    说村落并不合适。
    因为这个村子太大了，人口也太多了。
    一眼望过去，人口有四五千，赶得上一个小城镇了。
    可说城镇又有点不合适。
    因为这里全是泥泞的土路，草木编扎的房屋。
    人们也衣不蔽体，或者干脆不穿衣服。
    他们成群结队的跪倒在一起，围成一圈，就像沙丁鱼罐头里密密麻麻的脑袋。
    当然，野狼王并不知道什么叫沙丁鱼，也不知道什么叫罐头。
    它带领几个精怪手下在茂密的林木中潜伏着，悄咪咪的望向前方。
    那里是一个身高两丈，有着蓝黑色皮肤，吐着鲜红舌头的人形生物。
    那生物膀大腰圆，三目四臂。
    脖子上挂着一串人头制成的项圈。
    略一数，项圈上有二十多个头颅。
    印度传说中的怪物
    野狼王不由自主舔了舔嘴巴。
    它经常率众攻击牦牛王麾下的野人，也时常掠夺其他精怪势力。
    可每次都是掠到三三两两的俘虏。
    每次都是把俘虏吃得渣都不剩。
    只有把俘虏的脑袋串起来当装饰品……
    野狼王压根就没想过。
    “食物就是食物，浪费食物是可耻的行为！”
    那怪物笨拙的晃荡着身子，颈上项圈左右摇摆，互相摩擦。
    风干的皮肉中沁出一道道黄黄绿绿红红黑黑的粘液。
    怪物两手捏着项圈转动，粘连着毛发的头皮不断剥落，露出下面黑红的颅骨。
    数了一圈，发现还有七八个空缺。
    怪物立刻咧开大嘴，狞笑着弯下腰。
    跪倒的人群惶恐不已，可是他们不敢动，一点点都不敢动。
    他们不敢左右移动，不敢前后乱窜。
    唯一能做的就是向下。
    蜷缩身子，压低肩膀，把脑袋杵在地面上，希望不要被发现，不要被盯上。
    怪物目光扫来扫去，随即探手一捞，抓了一个村民。
    一手掐着那人的腰，一手挑着那人的下巴，嘴角勾起，邪魅一笑。
    看到这笑容，那人表情惊恐，下半身不受控制的海陆齐发。
    嗤！
    怪物用一把刀切掉了那人的脑袋。
    一个、两个、三个……
    不多时，就串出了一条项圈。
    怪物满意的踱了几步，突然觉得还少点什么。
    一手捂着裆部，一手捂着屁股。
    随即，它又抓了几个人。
    这次是女人，年轻的少女。
    “咔嚓咔嚓”掰掉她们的胳膊，按照长短串成一圈，裙子似的围在腰间。
    疼痛令少女们扭曲、挣扎。
    伤口喷溅的血液在地上扭曲成一条条蜿蜒的“S”，就像是蛇爬过的痕迹。
    但是，她们的亲人不敢动，更不敢喊。
    他们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让怪物赶紧吃饱喝足离开，不要继续祸害剩余的人。
    最好是把这些没头的男人，没胳膊的女人全都吃掉，就当是废物利用了。
    这时候，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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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6章

    桀桀狂笑的怪物猛然顿住。
    突如其来的安静令所有村民心脏抽搐，仿佛一张无形的渔网兜住了他们，并且一点点缩紧、缩紧……
    草木中潜伏的野狼王暗道一声糟糕。
    风向改变。
    它们暴露了。
    怪物爆发出与身形不相符的敏捷。
    它咆哮一声，拔足狂奔，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冲到了狼群所在的位置。
    距离最近的野狼精怪凶性爆发，毫无畏惧的跃出草丛，冲了上去。
    它咧着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然而，怪物一拳打出，径直迎向野狼精怪的嘴巴。
    野狼精怪刚要咬上去，却发现后背和脖颈同时一紧。
    敌人的拳头就在眼前，可它就是咬不到。
    “咔咔咔咔！”
    上排牙齿和下排牙齿疯狂碰撞，晶莹的涎水顺着嘴角飞溅出来。
    旁观的野狼王看得真切。
    这怪物以一只拳头为诱饵，吸引自己手下攻击的同时，其他三只手臂同时出击。
    一只抓脊背，一只抓脖颈，还有一只……
    拿着刀，直捅胸腹。
    野狼王再也顾不得潜伏，它一阵助跑，“嗷呜”冲了上去。
    这是进攻的讯号。
    狼群或是进攻，或是仰天嚎叫，呼唤其他同伴。
    怪物看到狼群出现，呆滞了一瞬，好像在思考这是哪来的对手。
    脑子里想了一圈，也没想到它们的资料。
    这片土地是自己的，几百年上千年，一直都是自己家族的。
    任何其他势力都不得踏足。
    持刀的手刚要用力。
    野狼王却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没错！
    咆哮！
    狼的叫声一般都是尖锐、凄厉、绵长。
    既不高亢，又不响亮。
    但是，野狼王发出的叫声就像平地一声雷。
    怪物只觉得眼前金光爆闪，脑海中一片空白。
    回过神的时候，手上的猎物已经被救走了。
    “吼！”
    怪物低头弯腰，愤怒的盯着野狼王。
    野狼王也毫不示弱，再度吼了一声。
    这一次，怪物听清楚了，那不是单纯的吼叫，而是一句奇怪的话——大威天龙！
    怪物不懂野狼王的语言，但双方能够通过精神，无障碍交流。
    “喂！大威天龙是什么？”
    野狼王心中暗道：我哪知道是什么？
    可是野狼王嘴上冷酷回道：“那是一个高贵的、伟大的、智慧的，拥有无穷力量和无穷智慧的神明！借助他的力量，我可以打败你，杀死你！”
    在用出真言后，野狼王的气息猛然一震。
    就像张开的手掌捏成了拳头，浑身力量凝聚到一处，精气神汇聚到一点。
    只是眨眼间，野狼王就进入到巅峰状态。
    而且，它的巅峰还在一点点上涨。
    怪物仰头哈哈狂笑。
    下一瞬，它猛的前冲，身体跨过十几步距离出现在野狼王面前。
    野狼王紧盯着怪物双手，一个摇摆躲避。
    可是下一瞬它暗道“糟糕”。
    忘记了，这怪物有四只手。
    “砰！砰！”
    野狼王狼狈的倒飞出去，口鼻喷血，眼神涣散。
    太快了！
    也太强了！
    哪怕使用真言，提升了自身状态，依旧只有挨打的份。
    这根本不是自己能对付的敌人。
    “打败我？杀死我？就凭你？就凭你们几个？”
    怪物继续狂笑，一边笑，一边左右挥舞刀子。
    它的视线在野狼王脖子上瞄来瞄去。
    这时候，远方山林中传来隆隆的声音。
    黑压压的牦牛群像潮水一样冲击过来。
    看到野狼王有性命之危，牦牛王哞叫一声。
    真言发动，它的精气神瞬间沸腾起来。
    凝聚而纯粹的精神意志化作金光从瞳孔迸发出来。
    与牦牛王四目相对的怪物闷哼一声，痛苦的闭上眼睛。
    脑海中仿佛看到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居高临下俯视自己。
    “该死，这是谁？为什么我从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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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7章

    “三弟，我们要出手吗？”
    柳二摩拳擦掌，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柳三却摇了摇头。
    他使用千里眼看着远处的战场，更是看出了那怪物的虚实。
    “一个寻常普通的妖怪，元神都没修炼出来，不足为虑。”
    “元神都没，竟然能打败野狼它们？”
    野狼王虽然不强，却也修炼出了元神，对付寻常敌人，就算打不过也能跑得掉。
    被牦牛王操练了几百年，跑路功夫一流。
    怎么会被打得发求救信号呢？
    柳三笑着解释道：“那怪物血统不凡，有些特殊天赋，野狼王不过是普通精怪，吃了点亏。”
    “行吧，让它们自己玩吧！正好师父也说，让这些新收的弟子磨炼一番，尤其是真言法术。”
    “没错，师父说，修炼大威天龙进步最大的八种生灵，将会受到特殊嘉奖，叫什么来着？”
    “天龙八部众，好像是这个称谓。”
    “修行‘大威天龙’的八种门徒！”
    与此同时，牦牛王一牛当先，冲到了村庄范围。
    “大威天龙！”
    没有任何迟疑，牦牛王一声爆吼，头一低向怪物撞了过去。
    后者两只手抓在牛角上，另外两只手一左一右攻向牦牛王双眼。
    左边并指如剑，右手干脆就捉着刀。
    噗噗！
    左手中了！
    右手也中了！
    但是攻击临体的瞬间，牦牛王摇头摆尾，错开了眼睛要害。
    怪物的攻击落在牦牛王眉心上。
    这里是牛最硬的骨头，外面还有一层坚韧的牛皮，牛皮上还生长着钢丝一样的厚重牛毛。
    最关键的，牦牛王发动真言。
    浑身精气神高度凝聚，筋肉骨骼全都铁板一块。
    精神意志的力量加持在身体发肤上，一道淡淡的金光在体表萦绕。
    “啊！”
    怪物撕心裂肺的惨呼。
    左手中指怪异弯折，骨茬刺出皮肤。
    蓝黑色的血液滋滋流淌，刚一落地就有火焰升起，原地烟雾袅袅，化作焦土。
    右手刀也斩在牦牛王头上。
    粗长厚重的牛毛齐刷刷斩断，给牦牛王修了半边齐刘海。
    可是刀锋在触及金光时，双方僵持起来。
    牦牛王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并且还在步步推进的锋刃。
    它心中唯一的依靠就是真言法术。
    怒吼！
    咆哮！
    一次又一次呼唤真言的力量。
    金光越发浓郁，越发真实。
    金色的光芒在牦牛王皮肤下绽放，并且一点点凸出皮肤，推着刀锋一点点后退！
    这是精神意念力量与血肉之躯力量的交锋。
    四臂怪物也大叫一声，汇聚全身力量于刀柄。
    牦牛王再度大吼！
    眼前的刀锋仿佛野狼王尖锐的獠牙，以及其他肉食动物的利爪。
    几百年间，不知多少同族被它们咬伤、咬死。
    自己空有一身力气，却发挥不出、使用不上。
    只能眼睁睁看着同族被拖走。
    它不能复仇！
    因为它身后还有更多同族！
    一旦向前冲去，身后的同族必然遭受危机。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
    牦牛王感觉自己所有的愤怒、不甘，全都化作实质。
    那金色的光芒，就是自己的斗志！
    就是自己战斗的欲望！
    自己的精气神，再加上精神意念，全都融合为一，与敌人的尖牙利爪碰撞在一起。
    虽然……
    野狼王是自己的敌人，是自己日思夜想都要弄死的家伙。
    可这一刻，它是自己的同门！
    “四眼狼，你的命是俺老牛的，你只能死在俺老牛手中，其他的，谁也别想杀你！”
    牦牛王的精神意念再度高涨。
    真言再度用出。
    金光脱离牦牛王体表三寸。
    四臂怪物不甘的咆哮一声，“不！不可能！这是什么力量？”
    顾不上左手的伤势，双手同时抓住刀柄奋力抵抗。
    如果不是另外两只手在抓着牛角，它肯定四只手一起用了。
    “这是大威天龙的力量！妖孽，滚吧！”
    牦牛王不再一味向前冲，而是猛然人立而起。
    四臂怪物猝不及防，双足离地，向上甩飞。
    牦牛王摇头晃脑，借助摇摆调整双方的体位，将怪物压在身下。
    牛角抵在怪物胸口。
    还在滴血的头颅挂件噗嗤碎裂，牛角刺破怪物皮肉，被胸骨卡住。
    “哇哇哇……你敢毁我项圈……可恶啊……”
    牦牛王低头猛冲，牛角挂着四臂怪物在地上犁出一道三尺深的沟壑。
    一次！
    两次！
    十次！
    一百次！
    不知疲倦！
    不辞劳苦！
    牦牛王仿佛觉醒了耕地的天赋，带着四臂怪物在这里开荒。
    刚开始，怪物还能痛呼怒骂。
    “可恶，我的裙子，我的小裙子，你竟然给我毁掉了！”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要用你的头骨做帽子！”
    “我要把你的鞭当腰带！”
    可是很快，它就叫不出来了。
    牦牛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刚开始耕田犁地还有些生疏，可是很快就熟练了。
    地下水汽上涌，沟壑中变得丝滑泥泞。
    四臂怪物虽然皮糙肉厚，可是这般大力摩擦之下，还是出现了累累伤痕。
    蓝黑色的血液混入泥土，到处白烟袅袅。
    大地上泥浆翻滚，沙土飞扬。
    牦牛王漆黑的身影也不知是混上了黄土还是别的什么，逐渐变成黄色。
    越来越深的黄，越来越亮的黄，越来越纯粹的黄。
    “咔擦！”
    刀断了。
    与牦牛王相持不下的刀锋从中折断。
    那一瞬间，牦牛王愣住了。
    它终于从疯魔中清醒过来。
    迷茫的看着左右，最终看着脚下破布娃娃一样的四臂怪物……
    哦，还剩两条胳膊，另外两条不知哪里去了。
    “我输了……这里的地盘归你了……这些血食也都是你的了……放我离开……”
    “离开？伤了俺老牛的兄弟，你还想离开？”
    牦牛王怒吼一声，仿佛要把积攒了几百年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出来。
    不远处，野狼王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它能感受到，牦牛王在维护自己，却也在怨恨自己。
    野狼王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怪异的情绪。
    就是……
    挺别扭，但是又挺舒服。
    “对，不能放它走！”
    不知何时，柳二、柳三来到战场。
    他们没有化作人形，而是巨蟒之身。
    一左一右，居高临下俯视着半死不活的怪物。
    “如果不放你走，会如何？”
    怪物迷茫的看着两条巨蟒。
    “你们……你们……就是天龙吗？”
    柳家兄弟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追问。
    “说吧，杀了你会如何？”
    怪物哆嗦一下，大声吼道：“杀我？你们就坏了规矩，你们会遭到所有城邦的讨伐。所有城邦，一起讨伐你们！”
    怪物扑腾着最后两条胳膊。
    “你们知道这天下有多少城邦，有多少大王吗？它们会一起讨伐你们的！”
    柳家兄弟哈哈大笑。
    “那挺好啊！一起来，省的我们一个个找过去了！”
    四臂怪物终于怕了。
    “别杀我，别杀我，我愿意臣服你们，不要杀我啊……”
    “不！我不杀你！我会把你绑回去，交给师父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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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8章

    土著野人惶恐的瞪大眼睛，视线从地表一路向上。
    胆小的人不到一秒钟就昏厥过去，即便最胆大的人，也只坚持了三秒钟。
    三秒钟，他们才看到两条巨蟒的胸腹。
    没有人敢看到巨蟒的头部。
    神明不可视！
    之前面对四臂怪物时，他们也只敢看对方的脚指头。
    与神明对视者，都死了。
    不是被拧掉脑袋当装饰品，就是被当成血食吃掉。
    柳二和柳三没有说话。
    以往在华夏境内，他们还收着自己的气势。
    因为华夏地界上，人是人。
    都是人皇的子民！
    到了天竺这种化外之地，直接气场全开。
    因为这片土地上，人不是人。
    他们没有沐浴过人皇的光辉，没有得到人皇的认可，他们只是长得像人的生灵罢了。
    四臂怪物被五花大绑，身上又套了层层封印。
    刚开始它还不当一回事，认为凭借自己的能力，很快就能脱困。
    可是很快它就明白，自己太天真了。
    所有的封印法术，自己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而且，其中每一个都比自己认知中的法术更加精妙、强大。
    四臂怪物惊呆了。
    “你们究竟是哪个城的？”
    没人理会。
    “我们可以合作，抢下一块大大的地盘，豢养多多的血食。”
    “我可以分给你们一半！”
    “八成！”
    “九成！不能再多了！”
    柳二冷哼一声，“聒噪！”
    牦牛王立刻双足发力，踩着四臂怪物的脑袋将其砸进土层。
    四臂怪物头下脚上晃荡了一会儿，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它双腿岔开，一个小头晃荡着现了出来。
    “两位，放我一条性命，我可以打白工。”
    “我可以帮你们把血食养得多多的，白白的，胖胖的。”
    牦牛王惊讶的瞪大眼睛。
    “还能这么玩？”
    野狼王低头弯腰，看了看自己下半身，眼睛中流露出哲学的光芒。
    四臂怪物还在喋喋不休的游说。
    “你们可以不相信我的实力，但是你们一定要相信我的能力，豢养血食，我是专业的！”
    牦牛王脚下用力，骂咧道：“俺吃草！”
    四臂怪物瞬间哑口无言。
    许久，许久，它终于憋出一句话。
    “呃……其实，你可以试试开开荤。”
    柳三绕着村子游了一圈儿，金光灼灼的双眼从每一个血食身上扫过。
    “这家伙还真没说大话，血食们都气血充足，筋骨柔韧，味道肯定棒极了！”
    四臂怪物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样。
    “对对对！我豢养的血食，每隔七天就要服用一次草药，可以滋养气血，让他们的肉质更肥美多汁。而且，他们每天都要修炼瑜伽术，拉伸筋肉，让肉质更有嚼头。”
    “真的！你们有实力，我有技术，咱们可以合作，把养殖场做大做强啊。就算咱们吃草不吃肉，可以卖出去，跟其他城邦交换物资啊。”
    柳二忍不住说道：“啧啧，我心动了。”
    柳三也跟着点头，“没错，真的太有诱惑力了。”
    听到对方松动，四臂怪物的小头瞬间挺直。
    “我有用啊！请重用我的技术啊！我这是祖传的技术啊！一千多年的老方子啊！”
    跟只吃草的牦牛王不同，野狼王是吃人的，而且吃过很多人。
    他垂涎欲滴的看了一眼血食们。
    不光它，那些野狼同族也都不由自主的舔嘴唇。
    馋！
    真的太馋了！
    在高原上的时候，盯梢数天，恶战数十个回合，才能抓到一两个血食。
    有时候没捞到便宜，血食没抓来，还丢下几具尸体。
    所以，在野狼王心中，抓血食就是一种投入高、回报少、风险大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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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9章

    如非必要，它们更愿意选择高原鼠兔、羚羊之类的猎物。
    因为它们更容易得手，也没有危险。
    “血食竟然可以这么多，而且不抵抗，任凭宰割？”
    “还能有选择的培养血食，让他们更美味，更好吃？”
    “眼前这些血食，比我们全族数百年来吃过的血食还要多！”
    “天竺，果真如前辈说的那样，是神奇的土壤啊！”
    牦牛王听了，顿生不满。
    “叫师祖！那是师祖！”
    “对对对，师祖！感谢师祖给咱们指了一条明路。”
    柳二支起身子，低声说道：“这些血食怎么处理？师父没说明白啊。”
    柳三变回人形，摄起四臂怪物升入空中。
    “我跑一趟，问问师父！”
    “好！快去快回！”
    四臂怪物哇哇大叫。
    从出生到现在，它一直都是在地上横行霸道，还从没上过天。
    感受着劲风拂面，再看云雾从耳边掠过，它浑身僵直，四条手臂紧紧地抱在一起。
    柳三看到这一幕，故意调整方位，让怪物面朝下。
    然后……
    怪物身子更加僵直，而且僵硬，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当它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陌生的天地。
    金光闪闪的山峰。
    山巅盘坐着一个白衣胜雪的年轻人。
    年轻人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紫色长衫的女子。
    天空中云海翻滚、雷音阵阵。
    “你是谁？”
    声如滚石，砸在四臂怪物脑门上。
    后者闻言，一骨碌跪倒在地，恭敬地匍匐叩首。
    “上神，我名迦哩，家中世代经营一个小牧场，豢养六千高品质血食。上神，我愿意跟随您、侍奉您，我愿意把所有血食都奉献给您，恳求您收下我这个卑微的仆人。”
    四臂怪物还没苏醒的时候，柳三已经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包括迦哩砍人头做项圈，掰人胳膊做裙子的事情。
    甚至还奉上了迦哩砍人用的刀子。
    岳川看了一眼断成三节的弯刀。
    “好东西，竟然还是大马士革钢锻造法，而且……这刀子是法器，拥有特殊力量？”
    四臂怪物闻言，瞬间大喜。
    “上神，您真是好眼光啊，这个刀就是大马士革钢锻造法锻造出来的，我想，那座城池肯定不会拒绝上神的赐名。”
    岳川瞬间醒悟，自己说漏嘴了。
    大马士革钢，指表面具有花纹的钢材。
    这种钢材在古代称为乌兹钢，产自古印度，是制作刀剑的顶级用钢。
    每年阿拉伯商人都要从印度进口大量的钢锭用于武器制造，出口这种武器最多的地方就是大马士革，于是就有了大马士革钢、大马士革刀之类的称呼。
    此时，还没有大马士革，自然也没有大马士革钢、大马士革刀。
    岳川感受了一下刀身残留的法术力量。
    “这把刀是怎么来的？”
    “交换来的，五百个高级血食！啊啊啊，很贵很贵啊！但是它真的很好用啊！”
    岳川举起破碎的刀身，迎着阳光仔细观察。
    传说中，大马士革钢在铸造成刀剑时表面会生成一种特殊的花纹－－－阿拉伯人称之为穆罕默德纹。
    这种花纹能够使刀刃在微观上形成肉眼无法分辨的锯齿，因此，刀剑会更加锋利。
    原本，岳川以为这些花纹是纯粹的装饰品。
    现在才发现，这些花纹竟然可以形成类似符篆、阵法的效果，令钢铁制品像铜制品一样，可以附加灵力、特殊功效。
    “这技术不错！又多了一个开荒的理由。”
    “只是，那些土著居民怎么解决呢？”
    一个村级养殖场就有五六千血食，那些城邦里面岂不是更多？
    都当人，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当人，那要怎么解决？
    （2023年最后一天，四更奉上~祝大家2024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财源滚滚，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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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0章

    古有札扎弄机杼，木兰当户织。
    今有啪啪敲键盘，牧云趴桌写。
    时如飞梭，织出了2023的锦绣华年。
    光似落霜，沉淀出2023的艰辛步履。
    用一句流行的话——我这一生，如履薄冰。
    写这本书，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轻松、顺利。
    没有借鉴的对象，每一步都需要自己摸索。
    不知道前方是路还是坑。
    每一次都要在未知边缘反复试探。
    走到今天，走到现在，算得上平顺，至少没有翻车。
    不敢说自己的成绩是好是坏，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和评价。
    不敢说自己写得好或者不好，毕竟我是一个新人，这也是我在番茄的第一本书。
    这本书是全民疫情时，我阳了，躺在床上萌生的想法。
    写这本书，就是想写一个五大仙家的故事，一个精怪的故事，一个改变精怪、鬼物、人类命运的故事。
    刚开始并没有想太多，也不敢奢望挣钱什么的。
    能安安稳稳写完一个故事就行——这是我给自己定的目标。
    当然，如果能挣一些稿费，补贴生活就更好了。
    全民疫情时没了工作，在家待业半年，最困难的时候开了这本书，然后就开始全职写作了。
    刚开始确实很顺利，写作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什么都新奇、新鲜。
    感觉自己运气很好，或者冥冥中有仙家保佑。
    可是后面就变得吃力了。
    经常要查资料，阅读，很多枯燥的东西，别说大家不愿意看，我也不愿意。
    可是作为创作者，很多东西还是要看，要读，要理解。
    写作不仅是一个知识输出的过程，也是一个知识输入的过程。
    这本书，让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有了很多提升。
    其中一部分提升现在用不到、短期用不到。
    但是不久的将来，一定能派上用场。
    或许这就是“积累”的意义吧。
    这本书里，没有写妖怪吃人、鬼怪害人，或者其他灵异、恐怖的剧情。
    一来，我想塑造的仙家形象不是这样。
    二来，题材敏感，询问了编辑，灵异内容容易受到和谐，哪怕今天不和谐，以后哪天也说不定。
    我不希望自己倾注书白天心血的作品，将来哪一天因为一个“净网”、“整改”就彻底没了。
    所以，剧情设计上，我刻意避开恐怖、灵异这块，塑造一个不同的五大仙家。
    我认为，五大仙家不应该缩在山沟沟里，出马仙不应该跟江湖骗子划约等号。
    他们应该生活在阳光里，行走在天地间，留名在青史上。
    我要塑造的，是一个至高且唯一的五大仙家。
    他们引领修行、文化、政治、经济，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
    这个世界里，人、鬼、妖和平共处、平等共存。
    人死为鬼，妖死为鬼。
    鬼又可以转世为人和妖。
    妖也可以通过修行蜕变为人。
    人不是一个单独而孤立的种族，而是生命修行的一个必经阶段。
    这就是我想传达的思想，也是书中一直秉承的理念。
    为了写好这一点，黄家大师兄入世，与诸圣论道，传播自己的思想。
    为了写好这一点，主角四处开马甲，培养势力，搜集资源，整合科技、玄学，孵化玄工业。
    为了写好这一点，主角把华夏诸国周边的异族全都收编了，华夏内部也全都是自己的棋子。
    为了写好这一点，主角开启百家争鸣，执掌儒释道三教，开创万法。
    本书的主线一直很明显，就是向上升，向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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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1章

    绝不是东一榔头，西一蹶子。
    主角的目的，就是带领整个集体向上提升。
    首先是身边的人，然后是整个仙家、整个华夏。
    摆脱历史宿命，跳出历史循环，集中万族生灵所有力量从小世界蜕变为大世界。
    好吧，不能继续说了，再说就剧透了。
    对于其中的诸多剧情，都有合理的出处，细致的脉络，哪怕悟道也有契机，有理念。
    没有系统文那种“叮”一声。
    关于悟道和论道，真的是挠头好久才能想出来的，为此，还要翻阅大量的书籍。
    很多时候，翻来翻去发现，摘抄的东西一句都用不上。
    12月30日，我写了一个“大威天龙”的剧情。
    一则，这个梗大家比较熟悉。
    二则，主角要掌控天竺，需要一个佛家的技能做引子。
    三则，大威天龙的“天龙”延伸“八部天龙”，即八种使用大威天龙法术的弟子门人。
    这就是如履薄冰的体现。
    我以为这个剧情应该没什么问题，却没想到很多人不喜欢。
    好吧，为什么会用这个梗。
    因为这个梗流行的时候，我是真的喜欢，听了一遍又一遍，看了一遍又一遍。
    消沉而麻木的生活，总需要这种亢奋的旋律去搅动。
    说是那段时间的精神食粮也不为过。
    现在，我又需要它了。
    我希望，它能再次给我力量。
    2023年2月最后一天开书，从3月开始算的话，到现在正好十个月。
    连续300多天，笔耕不辍。
    没有请假，没有断更，230万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不是一个找借口的人，也没有找过任何借口。
    哪怕上个月又阳了一次，反应很强烈，还是每天三更不辍。
    不过，11月这次阳，反应很严重，又半死不活的躺了一周多。
    仿佛，回到了萌生写书念头的时候。
    写作热情唯一的阻挠，就是伤病了。
    写这本书后，经常上火，智齿反复犯，吃药、挂针都没用，最后不得不将其拔了。
    拔牙之后，开始耳鸣，白天不明显，晚上睡觉时特别响。
    刚开始还以为是蝉鸣，可后来知了没了，耳朵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响，才知道是我自己的原因。
    本以为是拔牙后遗症，可是很久也没消失。
    休息不好，头疼，头昏昏沉沉，心口也闷，有时候头和心口都会短暂的、揪紧的疼。
    检查血压高，吃了一段时间降压药控制。
    右手中指第一个指关节疼。
    因为我敲键盘习惯，准确说是坏习惯，右半边全是用的右手中指。
    很久很久了，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直到这根手指开始疼才发现。
    医生说，不要活动，休息一下。
    可是手怎么休息呢，一天都不能的。
    还有难以启齿的，就不一一细说了。
    最初时，我每天都是四更、五更，只有这样才能表达我对大家看我书的感谢。
    后来，逐渐力不从心。
    只能三更了。
    感觉很抱歉。
    12月29号的时候，去市医院做了一个体检，大概有十多项检查。
    头、心脏、肺、肾这几个地方都检查一遍。
    现在还在焦灼的等结果。
    所以12月30号的时候，我写了大威天龙这个剧情。
    这四个字真的曾经给与我力量，而不是网上那种纯粹的鬼畜恶搞。
    我希望把这个力量分享给大家。
    可惜，我失败了。
    很抱歉。
    除了身体上的原因，还有心理上的焦虑。
    我现在是全职写作，需要稿费保障生活。
    但是这本书的成绩一直是下降的。
    因为没人点催更，没人发书评互动，网站评估数据低，给的流量也低。
    现在每天催更人数200+，以后或许还会更少。
    我之前说过，这本书就是写仙家的，写一个我心目中的仙家，所以我不刻意求催更。
    大家喜欢，随手点一下，就是对我最大的激励。
    大家觉得不好，不愿意点，也没什么。
    写作可以随缘，生活却不能。
    每天压力山大，焦虑重重。
    我不知道全职对不对。
    我不知道下本书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好。
    现在200个催更，我觉得少，下本书会不会连20个催更都没有呢？
    一切都是未知。
    全职写作，如履薄冰。
    唯一能祈祷的就是一直成功下去，不要失败。
    因为任何行差踏错都会带来万劫不复。
    只要我进入低估，家人的反对就会将我吞噬。
    在番茄，我是纯粹的萌新。
    第一本书能有不错的成绩，我很意外。
    但是我不敢保证下本书也能这般顺利。
    我也很想提升自己，但写作真不是立竿见影的东西。
    闲暇时候，我也学习其他技能。
    比如摄影、剪辑。
    选择这个，还是为了写作。
    从画面感入手，提升写作能力。
    从镜头感入手，提升叙事能力。
    尝试做自媒体，拍一些作品。
    但愿自媒体能和小说一起，成为生活中的支柱吧。
    即便不是支柱，至少能成为人生中的双拐，让我能在如履薄冰的一生中踽踽前行。
    新的一年，我也和所有人一样，祈愿，祈求有一个新的开始，一个新的台阶。
    希望土地公能保佑我和所有书友，身体健康、家庭幸福、工作顺利、生活美满。
    希望仙家各位老前辈保佑我们。
    孤舟牧云，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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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2章

    上辈子的世界里，岳川是个小人物。
    除了上大学，基本没出过省。
    即便到穿越的时候，也没踏出过国门。
    所以，对于天竺这块土地，岳川没有任何感触。
    至于这块土地上的人，岳川最多也就是从“猴赛雷”之类的歌曲舞蹈，和“阿三”、“三嫂”之类的花边新闻上看过。
    说句不好听的，游戏里的NPC都比天竺人更真实，更亲近。
    这个问题再延伸一下——天竺人算人吗？
    人们定义“人”这个概念，都是从自身出发，自己就是人样子，像自己的是人，不像自己的不是人。
    天竺人与华夏人长相不同。
    天竺人与华夏人语言不同。
    天竺人与华夏人习俗更是相差极大。
    而且，天竺人对华夏人虎视眈眈，总是把华夏当成假想敌，总想打败华夏，成为唯一的“东方大国”。
    这种情形下，岳川很难把天竺人当人。
    真要到了两国交战的时候，华夏的狗会守华夏的家门，撕咬来犯边境的天竺人。
    所以，岳川更喜欢华夏的狗，而非天竺的人。
    之前处理各种吃人妖怪的时候，岳川没有明着说，只能暗戳戳的给它们指一条明路，让它们去东瀛。
    生怕这些吃人妖怪智商有限，理解不了自己的用意，岳川还专门给那块地方取名叫“大食”。
    虽然东瀛都是披着人皮的畜生，可岳川生怕自己掉功德，有些事情不敢做得太明显。
    后来，岳川明白了“人皇”的含义，也明白了“人”的含义。
    不是所有俩肩膀托着一颗脑袋的生物都叫人。
    “人”是受到“人皇”认可的生灵。
    或者，“人”是拥护“人皇”，推举“人皇”，赋予“人皇”权力的万物众生。
    符合这个条件的，唯有华夏神州这片土地。
    其他地方的野人，都是徒具人形的智慧生物。
    他们只是生物学意义上的“灵长类”，与山精野怪没有任何区别。
    就拿天竺来说，这片土地上人口众多，但这片土地的统治者、主宰者，是各种妖魔鬼怪。
    它们有强大的体魄，能使用各种法术，还有悠长的寿命。
    它们以人为食，天竺大陆上所有的“人”都是它们豢养的牲畜。
    将来，它们还会聚攒香火，洗白自身，成为“神明”，继续享受牲畜们的香火供奉。
    这种时候，仙家从高原南下，打着“解放牲畜”、“拯救血食”的旗号讨伐妖魔鬼怪，怎么都觉得有些非正义。
    那感觉就像鹰酱打着“人权”的旗号攻打其他国家一样。
    到时候要面对的，除了天竺妖魔鬼怪的反攻，还有血食们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
    所以，岳川念头通达了。
    他放下所有的心理负担。
    天竺是天竺人的天竺，岳川充分尊重天竺人的选择。
    他们愿意侍奉那些吃人的神，那就随他们吧。
    “你，起来说话！”
    四臂怪物受宠若惊，磕了几个头之后，小心翼翼的直起身子。
    它只直起了上半身，下半身依旧跪在地上。
    “上神，我跪着就好，我跪着就好。”
    岳川摩挲着手中的刀子，“你之前说，要跟我合作，圈地盘、建立养殖场，豢养血食，与其他势力交换资源。其中包括这个吗？”
    “包括！当然包括！这把刀并不是最顶级的，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只是需要很多血食，我咬咬牙也能换一把，但是我的养殖场就没有了。”
    “这样……”岳川说道：“相见是缘！我的弟子进入西牛贺洲后，最先遇到的就是你，我也懒得找其他养殖场合作了。”
    四臂怪物心中一紧，随即一松。
    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太倒霉了，被对方第一个撞到。
    第二个念头就是，自己太幸运了，这么好的机会落到自己身上。
    开养殖场，并没有什么技术难度。
    自己能做的，其他城邦也都能做，说不定比自己做的更好。
    可是现在，自己撞大运，傍上了上神的关系，这份合作就落到了自己头上。
    “上神，不知您打算开多大的养殖场？豢养多少血食？”
    四臂怪物拍着胸膛说道：“无论您需要多少血食，我都能为您效劳。”
    “养殖场？整个西牛贺洲吧，至于血食……我不求数量，只求质量，明白吗？”
    岳川平淡的声音从山巅落下，传到怪物耳旁时，却像惊雷一样。
    不是这道声音有多大，而是这道声音中蕴藏的森然杀机。
    四臂怪物哆哆嗦嗦的问道：“上神……西牛贺洲，是什么意思？”
    岳川想了想。
    “就是大山以南，大海以北这片广袤的土地，东西长六千里，南北宽六千里。那里是我许诺给牛族的栖息繁衍之地，所以叫西牛贺洲！”
    四臂怪物呆滞当场。
    它们豢养血食，都是以村为单位，再大一点就是城。
    最大的城，也就方圆几十里范围。
    却没想到上神一张口就是六千里。
    根本不需要篱笆、栅栏和城墙。
    连绵起伏的大山和一望无际的大海就是最好的藩篱。
    这种格局，这种魄力……
    四臂怪物有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赞美上神，我们的养殖场，一定会覆盖整个西牛贺洲！”
    岳川点了点头。
    “我对食物的理念就是——宁吃仙桃一个，不吃烂桃一筐！我对品质的要求很高、非常高！一丝半点的瑕疵，都是对食物的亵渎，明白吗？”
    四臂怪物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岳川“嗯”了一声，“人生在世，追求的，不过是一日三餐，每一餐都有定量。劣质食物是吃，优质食物也是吃，同样的一顿饭，为什么不能吃得更好一点，更美味一点呢？”
    四臂怪物挠了挠头，“上神，我们不是一日三餐，我们每个月进食一次。”
    岳川竖起手掌晃了晃，“你们错了，大错特错！饥一顿饱一顿，不利于身体健康。你们要改变吃饭的习惯，要少食多餐。”
    “上神说得对，是我们太愚昧了。”
    “好了，说说你豢养血食的经验吧，我要看看你有没有为我效力的资格！”
    怪物闻言大喜。
    自己可是传承千年的老手艺，养殖经验杠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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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3章

    “上神，血食的养殖有很多门道，其中最关键的就是选种、育种。”
    “雄性血食要从小阉割，摘除他们的生育器官，这样长大的血食最美好。”
    “如果没有阉割，雄性血食体内会产生很多津液，使得筋肉硬化、皮肤粗糙，血水和汗液还会带有浓郁的异味。”
    “阉割过的雄性血食清心寡欲，没有争斗的欲望，多食少动，能长得白白胖胖，肉嫩得一掐能掐出水。”
    “除此之外，还要配置特殊的药物，为阉割的雄性血食滋养血气，还有外敷的药物，为阉割的雄性血食柔化皮肤。”
    “您能想象吗？这些血食身体表面每一寸皮肤都像婴儿一样，又细又嫩，又白又滑，一根多余的毛发都没有。”
    “还要让他们练习瑜伽，拉伸筋肉，柔化身躯，练习两年半之后，他们的肉质会变得特别有嚼劲，这时候就可以出售了。”
    “还有心灵的修行。最优质的血食，就是在身体被吃掉的时候，还能面色平静，能够无视疼痛，主动配合食用。”
    “上神，您知道吗？我曾经培育出一个顶级的血食。他可以面不改色割下自己身上的肉，奉献给买主食用。”
    “如果血食在恐惧中死亡，肉质会出现细微的异味，这种异味难以忍受，最顶级的血食，必须得平静的面对痛苦和死亡。”
    “如果能愉悦的死去，他们的肉质会更加美味，那种味道，吃一次就会终身难忘，啊……真是太美味了……”
    四臂怪物滔滔不绝讲述时，岳川心中略微不适。
    可是这种不适只持续了0.1秒钟。
    因为下一瞬，岳川就想到了佛家的教义。
    血食要阉割，所以佛家禁绝女色，摒弃欲望，从精神上为雄性“阉割”。
    血食要修身，所以佛家说身体是臭皮囊，割肉饲鹰、割肉饲虎，甚至还有肉身布施。
    对它们而言，身体、血肉，都是可以随意给与和交换的。
    这并不是因为慈悲。
    而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货物。
    血食要修心，所以佛家总是号召信徒吃苦、受罪，还宣扬说这一世承受的苦难越多，下一世就越幸福。
    所以，他们的信徒麻木不仁，哪怕被人捅了一刀又一刀，还能面色平静的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岳川冷冷的看着四臂怪物。
    “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胡编乱造？”
    怪物浑身一哆嗦。
    “上神，小的说的都是真的啊，这些秘方是小的家中祖祖辈辈流传的，其他村寨和城邦也都差不多，大家都是这么养血食的啊。”
    看岳川还在怀疑，怪物连忙说：“不信，您可以出去打听……”
    它不希望岳川出去打听。
    万一打听到其他地方豢养血食的技术更先进，自己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可是为了解除岳川的怀疑，它不得不这么说。
    岳川点了点头。
    他不是怀疑眼前的怪物，而是怀疑佛家。
    如果怪物说的豢养血食的方法都是真的，那么基本可以确认，上辈子世界里天竺佛教的教义，就是豢养血食那一套。
    它出生时就带着血腥、野蛮、恐怖。
    所以天竺佛教中的大能都是青面獠牙，模样狰狞。
    手中拿的也大都是头颅、手足等肢体器官。
    修罗、罗刹、夜叉、金翅大鹏等佛教成员都有吃人的习惯，而且不是偷偷地吃，而是光明正大的吃，尤其金翅大鹏，一口吃掉一座城。
    四臂怪物说，它们那的养殖场，小规模的是村，大规模的是城。
    所以，可以理解为金翅大鹏包了一个养殖场，大快朵颐。
    魏晋之前，佛教刚传入中原时，壁画、石雕上的佛教形象都是狰狞恐怖，图案背景也都阴森、压抑，其中不乏血淋淋的屠宰场画面。
    后来佛教为了融入中原，选择性的剔除了自身某些元素。
    再加上中原佛教徒加入，用儒教和道教的理念改造佛教，令其完成关键的蜕变，成了本土化宗教。
    所以，中原的佛教和古天竺佛教根本就是两码事。
    古天竺佛教是天竺土生土长的原生态宗教。
    中原佛教更多的是中原人叶公好龙的产物，是带着滤镜美颜的P图作品。
    想通此节，岳川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地了。
    天竺原本就是养殖场。
    天竺土著原本就是牲畜。
    哪怕释迦摩尼，也改变不了这里的原始生态。
    他降服了种种妖魔鬼怪，将其度入佛门。
    可是妖魔鬼怪恶习不改，依旧大块吃肉，大口喝血。
    天竺土著怀念当奴才的日子，与主子们里应外合，颠覆了佛教。
    岳川很忙，没有时间去怜悯一群不值得怜悯的牲畜，更不会让这群牲畜背刺自己。
    “今后，咱们的养殖场涵盖整个西牛贺洲，六千里土地上的山山水水，这么庞大的区域，你会怎么管理呢？”
    四臂怪物闻言，两个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它祖祖辈辈也就是在村里打混，连城级养殖场都不算。
    管理村子，它会。
    管理城池，这不是难为它么？
    更何况整个西牛贺洲。
    “上神，这……小的愚笨，实在无法管理这么庞大的产业，恳请上神另选贤能，小的打下手就行了。”
    岳川没想让仙家成员去开养殖场。
    有些事，妖魔鬼怪能干，但仙家成员不能干。
    “我的弟子会不断扩张，直至占领西牛贺洲全境，让牛群的足迹踏遍每一寸土地。这个过程中，势必会遇到很多村庄、城池的阻挠。我的弟子会击败它们，驱逐它们，而你……就接收这些村庄、城池。”
    “啊！真是太好了！上神，我一定好好干！”
    不用自己打头阵，跟在后面收拾战利品，想想都美滋滋啊。
    岳川点了点头，“你也得收揽一些得力的助手，让它们协助你管理村庄、城池。同时，你要对这些助手进行等级划分。”
    “上神，怎么划分？”
    岳川呵呵一笑，缓缓说道：
    “你自己就是婆罗门，你只负责效忠我，效忠我的弟子。”
    “那些效忠你的，就是刹帝利，它们为你征战，为你看守养殖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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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4章

    岳川把自己知道的有关种姓制度的一切都讲述出来。
    说完，岳川心中感慨：
    天竺是一个奇葩的地方，也只有这种奇葩的土壤，才能孕育奇葩的种姓制度。
    原本，古天竺人占据了天竺大陆上最肥沃、最富饶的土地。
    可是外来的征服者打败了他们，将他们驱赶到相对贫瘠的南方。
    然后，又来了新的征服者，打败了旧的征服者。
    旧征服者退出肥沃的土地，向南迁徙，最早的古天竺人不得不继续南迁，前往更贫瘠的土地。
    如是再三，古天竺人被连续驱逐了不知多少次。
    到最后，古天竺大陆上的原住民被驱赶到了最南端的山地、荒漠等地区。
    占据这片大陆的，是雅利安人、波斯人、马其顿人、阿拉伯人、突厥人、蒙古人……
    唯独不是古天竺人。
    古天竺人也从没想过“驱逐鞑虏、恢复天竺”。
    原因之一：天竺从来只是一个地域概念，而非民族概念，或者文化概念，没有任何集体认同，古天竺根本就是一盘散沙。
    原因之二：古天竺人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人，征服者也不把他们当成人，种姓制度这个外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东西，在印度得到了各阶层的一致认同和拥护。
    婆罗门、刹帝利等上层阶级认可种姓制度，这很好理解，既得利益者嘛。
    但是，首陀罗、吠舍甚至种姓制度之外的不可接触者也认可这个制度，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上辈子的时候，岳川很疑惑。
    他们不应该反抗吗？
    不应该奴隶起义嘛？
    但是现在，岳川突然想通了。
    奴隶起义又如何，不过是换一批人重新上台，选出一批新的婆罗门和刹帝利。
    最底层流干了血、拼光了命，却享受不到任何实惠。
    上位者只是用虚假的承诺和真实的谎言欺骗他们罢了。
    改变阶级，就像老板画的饼。
    又大又圆，又香又甜，但那是看的，不是吃的。
    能改变阶级的，只有老板一个人。
    当全社会所有人都赚钱了，那么对一小撮人而言，就是亏损的。
    当全社会所有人都赔钱了，那么对一小撮人而言，就是血赚的。
    奋斗是不可能改变阶层的，努力是不可能致富的，无论什么时代、什么国家都一样。
    所有阶层都是上位者收割的韭菜，中间阶层永远都是财富的搬运工，只是帮上位者短暂保管财富。
    这个“短暂”可能是三五年，也可能是三五十年。
    总之，上位者会利用一切方法将中间阶层的财富收割走。
    有可能是温柔的住房、医疗、求学、婚姻……
    也有可能是粗暴的强征、强拆、罚款、摊派……
    所以，古天竺人大彻大悟，干脆躺平。
    既然一切都是虚的，何必要折腾呢？
    既然上位者要敲骨吸髓，喝血吃肉，那就给它们。
    只要阶层固化，永不流动，那么，自己迟早有一世能投胎到刹帝利，甚至婆罗门。
    如果阶层一直在变化，那么自己有可能一直在最底层反反复复，永无止境。
    所以，印度最底层贱民比任何人都拥护种姓制度。
    因为这个制度真的能维护他们的利益。
    种姓制度对活人是公平的。
    因为所有人都拥护种姓制度，不反抗，上位者就不不需要用军队、监狱高压统治。
    就能达到“轻徭薄赋”的效果，对底层的压榨和搜刮相对较轻。
    因为所有人都拥护种姓制度，不反抗，就没有三百年一次的大破坏、大毁灭。
    那些隐藏在民间的强盗、恶霸、贼匪就不能以“奴隶起义”的名义烧杀抢掠。
    最底层贱民虽然贫苦，却依旧能日复一日积攒，死的时候能给子孙留下一些财富。
    而且，种姓制度下，最底层贱民再卑贱也有一间茅草屋，地主豪强不能借“奴隶起义”侵吞他们的立足之地。
    古天竺的贱民可以一直是贱民，子子孙孙都是贱民。
    可至少，他们有子孙，有后代。
    但是古天竺之外的贱民，全都死在一次又一次“奴隶起义”中。
    断子绝孙，甚至灭族绝嗣。
    能够留下子孙的，都是曾经的富贵人家。
    可是再富贵的人家，最终也都没落成贱民，然后被下一次“奴隶起义”吞噬。
    种姓制度对死人更加公平。
    因为无论生前是什么阶层，死后都能重新投胎。
    而且，上辈子吃苦越多、受罪越多，下辈子投生婆罗门和刹帝利等高种姓的概率越大。
    这种概率能够不断累加。
    比如这辈子是最底层贱民，下辈子投胎又是贱民，那么下下辈子投胎高种姓的概率就会累加两次。
    哪怕脸最黑的人，也能通过不断累加，达到“百分百高种姓”。
    如果这时候有人把种姓制度废除了，你猜猜，最先跳脚的是谁？
    全世界都在嘲笑印度人傻，印度人却觉得全世界蠢。
    这一刻，岳川有些自我怀疑。
    古天竺人究竟是愚蠢到极点，还是清醒到极致？
    种姓制度究竟是先进优越，还是愚昧落后？
    然而无论如何，印度这个没有历史、没有文化、没有政治的三无大国，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种姓制度了。
    而且，承认也好，否认也罢，全世界延续最久、统治时间最长、统治人口最多、统治地域最广、统治民族最复杂的制度，就是种姓制度。
    虽然很愚昧、落后、残忍、暴戾，但是它确确实实得到了从统治者到被统治者全体一致的拥护和支持。
    当时所有政治制度都还在狭隘的争夺利益、分配利益时，古天竺人已经把目光从“一百年的短期利益”拉长到“千年的长期利益”，甚至“万年的长期利益”。
    格局打开，你会发现，“升职加薪、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跟“下辈子投胎高种姓”没什么区别。
    当老板拍着你的肩膀夸你踏实能干，要给你委以重任。
    当领导拍着自己的椅子，说这个位置迟早是你的……
    不用怀疑，他们跟古天竺人一模一样。
    平时用其力，战时用其命。
    历朝历代，皆如此！
    所以，大家都没什么区别。
    只是一个口头上把贱民当人，一个直截了当的把贱民当牲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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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5章

    岳川从沉思中抬起头。
    “我说的那些，你都听懂了吗？都记住了吗？”
    四臂怪物正惊为天人的看着岳川，眼睛中充满了仰慕和赞叹。
    它已经被岳川的大智大慧震撼。
    已经被种姓制度的缜密、稳固折服。
    “小的都听懂了！小的也都记住了！小的回去后就照着做！小的一定会把上神的荣光，传遍整个西牛贺洲。”
    梆梆梆磕了几个响头，四臂怪物问道：“上神，我要给您修建神庙，为您塑造金身，请问，小的应该如何称呼上神？应该在哪里祭祀和供奉您？”
    岳川没有拒绝。
    “土地！山岳！河流！天空！我既是万物众生世界的神，也是死亡世界的主宰！你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方式祭拜我，呼唤我！”
    说完，岳川拿出一个功德开光过的牌位。
    “好了！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怪物感激涕零的收起牌牌，梆梆磕头。
    柳三用摄物术将其控住，随即腾空而起，向南飞去。
    看着逐渐消失的身影，岳川转头看向柳一。
    “你会不会觉得，种姓制度太残忍？”
    柳一笑了，“师父何出此言？”
    “就是，会不会觉得对低种姓人群不公平？不但剥夺了他们的自由，还剥夺了他们的生命！”
    柳一摇头道：“师父，能成为食物，是一种幸福。”
    “为什么？”
    柳一淡淡说道：
    “因为食物与主人没有任何利益冲突，食物天然就是主人的利益，所以主人会捍卫食物，会用拳头和刀剑维护自己的食物。这就是在维护自身不可侵犯的利益！”
    “成为一个主人的食物，非但不会被吃绝，反而会在主人的维护下不断繁衍、不断壮大，生活比以前更加和平，更加安稳。”
    “如果没有归属，那么就会成为众多掠夺者的食物，会被争来抢去，还有可能面临涸泽而渔焚林而猎的危险局面。”
    “有归属的，才会被爱护，无归属的，只会被破坏！整日都在惶恐中度过，又何来自由和安全？”
    “如果我们龙蛇一族是某位大人物的食物，大洪水时，那位大人物就会维护我们的利益，不至于成为替罪羊！”
    “因为我们龙蛇一族不是食物，因为我们龙蛇一族与万物众生处在竞争位置，所以我们被针对，成了大洪水的罪魁祸首！”
    岳川有些不理解，“柳一，你努力入世，努力寻找人皇，培植起掌控天下，请人皇帮忙解开封印，难道不是为了自由吗？”
    “师父，自由只能靠自己争取，也只能靠自己捍卫。其他的利益也都一样，食物、住所、财富、地位，一切大家都想要的东西，必然伴随争夺、争抢。如果不想争抢，那就要放弃所有利益，自身也成为利益的一部分。”
    “柳一，自由不是利益，它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呢？”柳一疑惑问道：“师父，自由不就是支配食物、住所、财富、地位的权力吗？自由就是支配利益的权力，所以自由也是一种利益！如果牺牲自由，能换取更多的食物、住所、财富、地位，那为什么要拒绝呢？”
    岳川被柳一问住了。
    自由是什么？
    自己认知中的自由，都是上辈子灌输的刻板印象。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但是，有多少人真正拥有自由？
    又有多少人，心不甘情不愿却还要每天出售8至16小时的自由时间，去换取微薄的窝囊费。
    所以，自己上辈子所处的打工人阶级有自由吗？
    答案是有的。
    打工人有选择去哪个省份打工的自由。
    岳川不得不承认，柳一说的很有道理，自由的根本就是一种利益。
    一种可以让渡和出售的利益。
    岳川问道：“那么，你会选择出售自由换取利益吗？”
    柳一摇头，“不会！”
    “为什么？”
    “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出得起我想要的价码。”
    岳川指了指自己，“我呢？你会拿自由从我这儿换取更大的利益吗？”
    “不会！”
    “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不需要换取，师父便给了我超出预期的利益。”
    岳川有点迷糊，“什么意思？这话从何说起？”
    “咱们第一次见面时，黄家大师兄的实力稳压我等，师父虽未出手，想来也能翻手间碾灭我等！当时的情况，我们姐弟几个的死活，全在师父一念之间。可是师父饶恕我等不死，又帮我等寻找人皇，解除封印，还帮我等开拓蜀中，指引我等创建蜀山派，积攒功德……”
    岳川心中暗道：原来如此。
    当初自己先入为主，心中为了凑齐“五大仙家”组合，再加上“女娲后人”、“龙的传人”这些光环影响。
    所以，对龙蛇一族网开一面。
    不但饶恕其性命，还收入门下，带领他们入世、做功德。
    “师父完全可以用自由为筹码，役使我等，逼我等就范。然而师父没有，师父并未限制我等的自由，还给了我等天大的利益。我们手上的自由，已经失去了价值，我们追求的利益，也没了意义。在师父门下，我们无欲无求，唯效死耳！”
    听到这话，岳川开心的笑了。
    “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人呢？比如周天子，或者其他国君，你们也会为其效死吗？”
    听到这话，柳一骄傲的昂起头。
    “不会！”
    “为什么？”
    “因为，他们给不了我们想要的利益，他们也不配我们拿自由做交换。”
    岳川顿时明白过来。
    柳一之所以愿意追随自己，是因为自己给的利益足够大，并且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
    而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无论底蕴、格局、视野、心胸、实力，全都比不上柳家众成员。
    他们，拿什么役使龙蛇一族？
    “所以，忠诚也是一种利益，当让渡自由获取的利益更大，忠诚就有存在的意义，是这样吗？”
    柳一点头，“师父，我们的每一个先辈都在叮嘱我们，忠诚的本质就是利益，上位者和下位者都希望通过忠诚获得远超自身付出的利益。我们龙蛇一族从未有反叛之心，却还是被人皇诛灭。所以，我们柳家不相信忠诚，只相信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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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6章

    岳川叹息一声。
    虽然情感上有点不舒服，但从理智上说，柳一这番话并无不妥。
    柳家姐弟，出生最早的，已经一千多年了，即便倒数第二的青色巨蟒，也有六七百岁了。
    自己没有生他们，也没有养他们，更没有教育他们。
    双方结识也就一年。
    如果柳家众人对自己纳头便拜，说要为自己肝脑涂地，粉身碎骨。
    岳川也不信啊
    这时候，柳一向岳川拱手拜下。
    “我们龙蛇一族不信忠诚，但……我们相信亲情。这世上，唯一不求回报的付出，只有亲情。因为亲情，祖辈可以用血肉喂养我们，把他们的期望寄托在我们身上，代代相传。”
    “师父对我们也一样！一味付出，不求回报，而且，我们也没有能力回报师父，十年内、百年内、千年内，我们都还不清师父在我们身上付出的利益。”
    “所以，师父以亲情对我们，我们也以亲情回报师父！”
    岳川笑了，畅快的笑了。
    眼睛中隐隐有泪光涌现。
    这世上，唯一能称为“亲情”的，只有大黄。
    因为它从小就生在土地庙，长在土地庙，视土地公为亲人。
    自己继承土地庙后，自然也继承了这份感情，自己维护这份感情的方式也是一味付出，不计回报。
    现在，又多了一个。
    大黄就像是从未经历过感情的懵懂少年，第一次就找到了值得托付的人。
    柳一则像被感情伤透了心的成熟女性，被人皇打压，被万族出卖，被封印，被遗忘……
    忠诚、信义这些东西，对柳一而言都是笑话。
    她唯一拥有并且相信的，只有亲情。
    岳川点了点头，叹息一声缓缓说道：“太讲究理智，容易与人产生摩擦；太顺从情感，则会被情绪左右；太坚持己见，终将走向穷途末路。总而言之，这世间并不宜人……”
    柳一笑了笑，“师父，那咱们就改天换地，让这世间变得宜人！”
    岳川呆滞了一下。
    我说这种带着淡淡忧伤的话，是希望你跟着唉声叹息，然后互相慰藉，而不是让你给我端十八碗掺了鸡血的假酒，告诉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受得了，老虎受不了。
    “哈哈哈，你说得对！咱们仙家，就要有改天换地的勇气和决心，如此，才不负在世上走一遭！”
    柳一神色庄重的拱手道：“师父，您一直都在改天换地！您的一言一词、一举一动，都在改变这世间，改变这世间万物！”
    岳川咳了咳，有点不好意思了。
    “对了，刚才说到哪了？哦对，种姓制度……咱们接着讨论这个。”
    柳一被转移注意力，跟着思索起来。
    “师父，您之前说的仙家堂口，四梁八柱，其实已经很完善了，华夏诸国的朝堂，也没有四梁八柱更简单、精炼、高效。这个，可以作为我们仙家治理内部的方略！”
    “还有师父之前在姜国推行的‘官不出城、权不下乡’也非常好，城市和乡村各行其道、各司其职，君臣辅佐，君民同乐，互不相扰。这个，可以作为我们仙家治理外部的方略！”
    “再加上种姓制度，这个，可以作为我们仙家管理牲畜的方略！”
    岳川沉吟起来。
    堂口四梁八柱，治理仙家内部。
    官不出城、权不下乡，治理仙家外部。
    种姓制度，管理牲畜。
    这三个治理方式可以并行，针对不同领域、不同层次。
    仙家内部，就是胡黄白柳灰，清风，以及其他各种入了仙籍的精怪鬼物。
    仙家外部，就是姜国、齐国、吴国、鲜虞、北疆、西域这些有合作的世俗君王，或者百姓信徒。
    牲畜，这个就是其他的普通生灵。
    这个普通生灵包含两大类。
    比如精怪同族的非精怪个体，也就是俗称的“野兽”。
    精怪的诞生是有概率的。
    哪怕青丘狐族这种老牌豪门，也不能保证每一个子孙都是精怪，都有修行天赋。
    除了这个，就是“类人非人”的群体。
    能被称为“人”的，只有华夏九州、中原诸国的百姓。
    这是炎黄子孙、九黎后裔。
    这些是人皇后裔，是沐浴过人皇光辉的生灵。
    除此之外，其他一切人形生物，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对于这些地域的人形生物，如果直接把他们划归到“人”的范畴，那就要敞开国门接纳他们，给他们同样的权力。
    他们不敬天地人神鬼，不敬天地君亲师，他们依旧保留着原始的习俗，甚至想要把这种习俗带入华夏，改变中原的风俗习惯、文字历史。
    这种人，留着他们有什么用？
    “真人”与“非人”没有生殖上的隔离，但是他们必定有精神上的隔离。
    这种隔离，将会是，并且始终是矛盾、摩擦、冲突的根源。
    所以，岳川开始认同种姓制度，并且将其作为仙家内、仙家外治理方式的补充。
    “柳一，你说得对，有了种姓制度，我们仙家的管理体系就完善了，最后一块短板也补全了。”
    岳川笑了笑，心中满是畅快。
    没错！
    就是这样！
    飞禽走兽以及其他区域的非人，经历轮回，可以有概率转生为高种姓存在，甚至可以转生为比高种姓更高的中原人、华夏人。
    如此一来，它们活着的时候有盼头，死了以后也没有遗憾。
    所有生灵都各行其道，各司其职！
    融入华夏，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历经天雷淬体，获得天地考验，成为“人”。
    要么经过轮回，出生在神州大地上，哪怕神州大地上的牲畜，也比其他地方更加高贵。
    因为神州大地的牲畜，距离神州大地的人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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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7章

    岳川叹息一声，缓缓说道：
    “这世上，人人平等，生而平等！但，这个结论的前提是——人！”
    “并不是所有生灵都可以称之为‘人’，也不是所有人形生灵都是人，即便人也并非永远都是人。”
    “人只是一个阶段，一个状态，而不是一个物种，更不是一个固定的结果。”
    “只是，大家都有意或者无意的忽略了这个问题，所以带来一系列困扰。”
    “诸多困扰积攒在一起，就会酿成矛盾，甚至滋生成战争。”
    “华夏最大的错误就是，用上下五千年的时间，将自己活成人样子，把所有的智慧、文化、科技、哲学都汇总到一部丛书中，可是这本书失窃了。”
    “野人抢走了‘人’的文明成果，将其据为己有，然后疯狂倒编历史，以证明自己的先进和优越，顺便把这些文明成果散播给其他野人。”
    “所以，一些原本不配为人的野兽，被披上了一层人皮，获得了‘人’的身份和地位。”
    “只是他们没有历史，没有文化，没有科技，更没有对家庭和社会的认同，他们除了一张人皮，一无所有。”
    岳川再次叹息，做出了自己的总结。
    “所以……世间不太宜人。”
    这一瞬间，岳川明白了上辈子世界种种乱象的根源。
    人是贪婪的？
    错！大部分人还是好的，只是“人”中混入了一小撮非人的类人生物。
    人总是在破坏自然？
    错！华夏一直主张天人合一，从没有无节制破坏环境，无度索取自然的都是类人非人生物。
    上辈子世界里常说的四大文明古国。
    古埃及已经被证明是西方伪造的。
    古天竺基本没有历史，有的只是血食驯养经验。
    西方没有“古代”，更称不上“文明”，也谈不上“古文明”。
    唯一能称得上人的，只有人皇的子民。
    华夏先民用五千年，历经艰辛和磨难，终于褪去野蛮，拥有了文明的火种。
    普罗米修斯盗火，盗的不是神的火种，而是华夏的火种。
    西方人杜撰的历史不可信，但他们民间口口相传的神话故事，还是有些干货的。
    岳川还记得上辈子世界里某位学者的言论。
    有些地方的人用五千年，创造了文明。
    而有些地方的人，五千年来一直在茹毛饮血，根本不懂文明为何物，突然间就从原始森林进入到钢铁混凝土森林，突然就从石头木棒变成飞机汽车。
    他们无法适应文明的世界，文明的世界也无法适应他们。
    这就是世界动乱的根源所在。
    某些类人非人的存在，以一种看似合理的方法，融入到了文明世界，却又始终不能成为文明世界的一员。
    仔细解读“人类”这个词，你就发现其中奥秘了。
    将其颠倒过来——类人。
    老祖宗已经把答案放在文字中了。
    岳川缓缓起身，双手背在身后。
    他脚下缓缓转动，眺望四面八方。
    “柳一，接下来，天竺该怎么治理呢？除了豢养血食，流放非人，还有什么作用呢？”
    “师父，您不是说了，天竺是西牛贺洲，是牛族的应许之地，那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应该留下牛族的脚印。”
    “没错！”岳川点头。
    上辈子的世界里，印度就是这样。
    牛在印度神圣而崇高。
    印度人认为，牛是湿婆的坐骑，每一头的背上都坐着湿婆。
    湿婆刚出生时被遗弃，是一头牛将其养大，所以湿婆发愿，教信众永远尊重牛，牛是所有人的母亲。
    梵天造物时，牛和婆罗门是同时创造出来的，所以牛的地位等同婆罗门，杀害母牛就等同杀害婆罗门。
    当年印度第一条高铁运行时，因为一头圣牛冲到了轨道上，导致高铁被迫停下。
    因为他们绝不能杀死圣牛。
    什么牛不是牛？
    为什么不能是高原上的牦牛？
    “为师传授牦牛王真言修行之法和雷霆修行之法，它以及它的同族，还有子孙后代，都可以修行，蜕变为人形，到时候仙家又多了一支力量。”
    岳川心中开始期待“牛头人”的出现。
    西牛贺洲不是天竺人的，而是天竺牛的，或者说是牛头人的。
    柳一对“牛头人”没有抵触。
    龙蛇一族可以通过修行化为人形，并且融入人族，其他万物生灵自然也都可以。
    柳一对此乐见其成。
    “师父，您担心的不是西牛贺洲，而是其他地方吧？我猜一猜，难道是西域？”
    岳川点头。
    西牛贺洲地形封闭，就像一个巨大的牛圈，这里圈养的血食跑不出去。
    但是西域不同。
    这里是开放的区域。
    欧亚非大陆的十字路口。
    这片土地上又有太多奇奇怪怪的生灵。
    夜叉、修罗、罗刹等。
    还有其他叫不上名字的古怪生灵。
    如果穆天子说的是真的，西王母一直在催生特殊生灵、特殊种族。
    西域以及周边肯定积攒了难以计数的特殊生灵。
    而且，这些生灵为了生存，肯定会四处迁徙。
    周边除了华夏，几乎都是宜居之地。
    西域也一直是养蛊场。
    这里总是孕育强大的野蛮政权，他们不断向四周扩张。
    隔壁的天竺、西方的欧洲，甚至黑非洲，都是他们扩张的目标。
    他们还多次与大唐碰撞，激烈交锋。
    之前岳川一直在思考怎么处理这些地方。
    现在，终于明白了。
    种姓制度。
    将罗刹、修罗、夜叉等不死药催生的特殊种族划入高种姓，然后让他们管理治下的低种姓成员，以及其他不入流的野人、牲畜。
    参照佛教的做法。
    直接把这些特殊种族“渡入佛门”，令其成为佛门的护法，为佛门驱使、奴役。
    岳川将这些特殊种族“纳入仙家”。
    但是岳川没有奴役它们。
    相反，岳川给它们高度的“自由”。
    它们的生活跟以前一样，不会有任何变化。
    它们只需要尊敬仙家，遵从仙家的规矩，维护仙家的利益即可。
    只要好好干，它们就可以获得利益，庞大的利益。
    死后还有机会通过轮回转生到华夏。
    岳川不会用“极乐净土”这种空头承诺，而是给出实打实的好处——入华夏籍。
    想到这儿，岳川突然有些脑瓜疼。
    因为之前图方便，把小师弟弄到西域降妖除魔。
    如今，小师弟的事业干得红红火火。
    如果自己在西域玩种姓制度，小师弟会不会对自己拔剑相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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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8章

    “师父，您有什么烦恼吗？弟子可以为您效劳。”
    岳川摆了摆手，重新坐下。
    “为师在想，如何将种姓制度继续优化、提升，成为一种稳定可靠的管理方式。”
    柳一答道：“师父，城隍有掌控轮回的力量，也可以将死者送往六道轮回，那么，您可以将城隍、种姓制度、六道轮回结合起来，形成一套奖惩措施。”
    “哦？你仔细说。”
    柳一点了点头，将自己的思考说了出来：
    “是这样的！师父，种姓制度有四等种姓，再加上种姓之下，就是五等，如果再加上人，就是六等。人族最高，血食和牲畜最低。”
    “师父担心种姓制度残忍，其实不然！这天地间又不止有人一种生灵，还有万物众生，精怪同样有智慧、有感情，它们也有善良的秉性，也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如果人生生世世为人，禽兽生生世世为禽兽，这对其他万物众生并不公平，或者说，非常残忍。人的力量越来越大，到最后会无法制约，其他万物生灵都会成为人的血食。”
    “师父刚才也说了，人生生世世为人，那么坏人也可以生生世世为人。坏人学好，很难！但好人变坏很容易！长此以往，世间将不再宜人。”
    “但是有了种姓制度就不一样了，坏人可以贬到最下等血食、牲畜，而最下等的血食和牲畜，优秀者可以逐级晋升，一步步成为高种姓，甚至拥有做人的资格。”
    “通过种姓制度，我们也可以争取到很多支持，比如之前的婆罗门，还有西牛贺洲的牛，西域的罗刹、修罗、夜叉等。”
    “师父，其实我们胡黄白柳灰五家，乃至整个仙家，其实都是种姓制度的高种姓，或者比婆罗门更高级的存在。”
    “这是师父给我们的利益，这种利益不是给个人的，而是给族群的。有了这种制度，整个族群都浑如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岳川竖起手掌。
    “等等！我从没有用种姓制度的方式管理仙家，事实上，种姓制度这个概念，我也是随口说的，并非处心积虑。我对仙家，对胡黄白柳灰五家，都是纯粹的、干净的，没有那么多功利！”
    柳一点头，“师父，我没有怀疑您的用心。我也去过土地庙，看过了那边的风光，也跟那边的同门闲聊，知道了土地庙那边的情况。”
    “师父，之前仙家势力仅仅局限于土地庙一块，仙家成员也不多。白家拢共四个，我们柳家也就七个，其他三家也都几十，几百，一个过千的都没有。”
    “可是现在……”柳一指了指南方，“西牛贺洲有一块六千里长、六千里宽的肥沃大平原，这块土地的宽广程度、肥沃程度，都远超中原。牛族获得这块应许之地，必定能飞速成长、壮大，自成一家。”
    “西牛贺洲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罗刹、修罗、夜叉，这些都将是强力的成员，师父要么除掉他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要么就是收编麾下，严密掌控！”
    “所以，种姓制度是最好的选择！”
    “一人即一族，一人犯错，全族牵连。一旦失去‘仙家’身份，就要被贬为高种姓，高种姓犯错，就被贬为低种姓，低种姓犯错，就被贬为贱民、血食、牲畜！”
    柳一拱手拜下，“师父，万物生灵修行不易，想要修成道体，更是难上加难。它们对‘人’的渴望超越一切，对它们而言，做人就是最大的利益，其他一切都比不上做人。”
    “在这个根本利益、最高利益的前提下，其他一切都是可以交换和让渡的，比如——忠诚。”
    岳川瞬间明白柳一的意思了。
    连坐！
    比如牛族，它们因仙家而得利，获得西牛贺洲这个应许之地。
    所以，它们必须无条件维护仙家，忠诚仙家，虔诚的供奉岳川。
    一旦它们背离这个初衷，那么，它们就会失去过去所拥有的一切。
    现在，牛族是等同婆罗门的，在西牛贺洲拥有极高的地位。
    一旦它们失去了高种姓地位，成为低种姓甚至贱民。
    那么，它们就会面对其他所有高种姓的打压，还要面对其他低种姓甚至贱民的侵害。
    这就会使得牛族自发忠诚，自发虔诚。
    内部有任何离经叛道之辈，都要第一时间驱逐，或者处理。
    其他各种姓也都一样。
    一个成员犯法，会影响整个族群。
    如此一来，所有麻烦事都会止步于种姓内部，根本不会传递到岳川这里。
    管理成本降低、管理难度降低。
    通过这种方式，岳川可以兵不血刃降服西域诸多种族。
    甚至不需要降服，它们会主动归顺，请求成为种姓制度中的一员。
    “看样子，为师忽略了万物众生对化形为人的渴望，没能意识到种姓制度对它们的影响。”
    柳一恭声道：“师父生而为人，生而为圣，尊贵非常，岂能与草芥一体？”
    岳川摇头，“不！为师也曾经生为草芥，如尘土般卑微。只是……为师……”
    说到这儿，岳川突然凝住了。
    他想到了穿越，想到了重生。
    上辈子的自己，绝对是最底层小草根，但这辈子，自己高高在上，凌驾云端。
    穿越这种奇遇，是否可以看做阶级的突破和升迁呢？
    其他万物众生也一样。
    岳川又想到上辈子的六道轮回。
    六道，分为三善道跟三恶道。
    三善道：天神道、人间道、修罗道。
    三恶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
    如果把华夏看做天神道、人间道，倭岛、天竺看做饿鬼道、畜生道。
    是不是就合理了，能够理解了？
    区别是，天竺除了牲畜，还有牛族，以及其他高种姓生灵。
    一切又绕回来了。
    岳川心中暗道：很显然，佛教的六道轮回，与种姓制度，也有很多不谋而合的地方，或者说就是一模一样。
    想到这，岳川转向柳一。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对人间净化，把好人与坏人分开，把善良与邪恶分开，清理人间污垢，让世间更宜人，让每个生灵都不后悔来世间走一遭，每个生灵临终的时候，都由衷发出‘下次还来’的渴望。”
    哈哈大笑几声，岳川一锤掌心。
    “我知道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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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29章

    柳一恭声道：“师父，其实您早就在做了！您一直在造福人间，改变人间诸国，传递给他们更具精神力量的文化，帮助他们净化生活的大环境，消灭权贵对人们的剥削、压榨。”
    岳川点头，“没错！是这样！人间要越来越好，人们的生活要越来越轻松、越来越幸福，人要活成人样子，活得让其他万物众生都羡慕、向往。所以，为师要消灭人间一切不公，一切疾苦！”
    “师父，您一直在消弭人与人之间的等级差距——官不出城、权不下乡，您一直在拉平乡村和城市的差距——文化上的、经济上的，您一直在致力于将所有人捏换成一个整体，捏合成一个等级！”
    岳川再次点头，“消灭阶级、消灭剥削的终点，就是天下大同、人人如龙。到那时，人才是真正的人，人间道才是真正的人间道，每一个生灵都羡慕和向往的所在。”
    “师父！人生活的越好、越幸福、越优渥，其他万物众生越羡慕，也就会越尊敬。因为今天的‘人’，就是明天的它们。它们会主动维护‘人’的一切，哪怕它们还不是‘人’。”
    “不！为师一直以来都是讲究三位一体——人、妖、鬼，是可以互相转化，不断循环的，三者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现在的种姓制度，只是在三位一体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些附属。”
    岳川开始仔细思考，认真琢磨。
    种姓制度原本是四个阶级。
    妖魔鬼怪，都划分在这四个阶级之中。
    现在，在最上层增加“人”，在最下层增加“牲畜”。
    六个不同的等级，会根据善恶赏罚，不断变化。
    如此一来，所有大型种族，都会向着“高种姓”努力。
    而所有高种姓都会自觉维护“人”的利益，因为它们活着的时候可以通过修行成为人，死后可以通过轮回成为人。
    五大仙家是特殊的存在，因为最早跟随自己，是自己的亲信班底。
    所以，它们的地位远超其他高种姓，等同人。
    因为“讨封”的存在，五大仙家哪怕不历经雷劫也可以化为人形。
    五大仙家之下就是婆罗门，是牛族，是罗刹、修罗、夜叉等强大又忠诚的种族。
    这些种族会自发征讨其他妖魔鬼怪，令其成为各自种姓制度下的“低种姓”。
    这个种姓制度，横向可以涵盖天地间的万物众生，纵向可以千秋万代，代代相传。
    秦始皇做梦都渴望的二世、三世……万世，很可能要被自己实现了。
    岳川接着问道：“柳一，接下来，为师要致力于建设中原，建设华夏，把我们的家乡打造成天地间最宜人的所在。”
    柳一眼睛一亮，“师父，要攻城略地吗？我们柳家愿为先锋！”
    “不！”岳川摆手。
    自己在中原诸国谋划这么长时间，布了那么多后手，如果还要攻城略地才能达到目的，那就太失败了。
    “我的方法是八纵八横！”
    “下一步，将会在华夏诸国间修筑道路，开挖运河，将天下山川江河连为一体，灌溉华夏龙脉。这也有助于你们柳家气运的成长。”
    “其次是铁路，一点点增加里程，将各国联通起来，用铁路和列车粉碎诸国之间的壁垒，最多百年，就能完成经济统一、市场统一、人才统一、文化统一。”
    柳一看了一眼南方。
    柳二施展天地法相开山挖路的壮举她已经知道了。
    以后，类似的事情还会更多。
    高原与天竺，将会紧密的连接在一起。
    这种天堑都能变通途，更何况原本就紧密一体的华夏神州。
    “师父，开挖运河没有什么难度，我们统御水族精怪赶着事情又快又好。修路还需要黄家相助，也没有什么难度。但是铁路，我们需要材料，而且是很多很多的材料。短时间内，我们拿不出足够的铁。”
    岳川呵呵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断刀。
    这是四臂怪物使用的武器。
    “那个婆罗门不是说，西牛贺洲有有冶炼铁器的地方吗？想来是其他妖魔鬼怪建立的城池，我不管它们哪里来的技术，也不管它们冶炼过程中有了什么材料，总之我只要结果。”
    柳一接过断刀嗅了嗅。
    以她的实力和眼力，即便看不出断刀的冶炼工艺和技巧，至少也能看出其中用的主料。
    血！
    人血！
    不出意外的话，这把刀是用血祭的方法锻造而成。
    也就是说，这把刀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不过想到西牛贺洲的特殊情况，也可能是牲畜血液堆出来的。
    “师父，它们能冶炼这种高端钢材，想来冶炼低端钢材也没问题了，我们完全无需担心钢材的供应，只要它们能按时按量供货就行了。那个婆罗门，应该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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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0章

    蜀中洞府外，吉吉猴王忙碌不停。
    一边翻看手上的美容美发图片，一边在小弟们头上练手。
    也不知道是理解能力有问题，还是脑子会了手没会，总之小猴子们的发型一个比一个夸张。
    岳川捏着下巴仔细看了又看。
    “确认过的眼神，是杀马特没错！这下子连黄毛都不用染了，天然的！”
    不过，小猴子们很喜欢自己的新造型。
    它们上蹿下跳，拍手跺脚，呲牙咧嘴的唧唧叫。
    更有小猴子双手抓着树叶、尘土，洋洋洒洒，烘托气氛。
    察觉岳川到来，吉吉猴王立刻使了个清风术，把手上和身上的碎毛发吹走。
    “师父，您瞧瞧，我学得怎么样？”
    岳川沉默点头。
    “很好！很不错！举一反三，走一步看两千五百步，很有前瞻性和创造性，这是了不起的艺术，超越时代的杰作！”
    能用的词儿，几乎都用上了。
    可即便如此，依然不能表达岳川心中的震惊。
    它是怎么想的？
    它怎么那么敢想？
    吉吉猴王听不出弦外之音，还以为岳川真的在夸自己。
    “嘿嘿，师父，这都是您教得好啊，我吉吉名扬四海之际，必定不忘师父的授业之恩。”
    岳川连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为师只求你以后闯出祸端，不要把为师给供出来就行。”
    咦？
    这台词有点熟？
    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了。
    岳川驱逐出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说出此行来意。
    “吉吉，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的许诺吗？”
    “什么许诺？”吉吉挠了挠头，“师父许诺的东西太多了，有点儿记不住。”
    岳川脸色一黑，“什么话，为师岂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走，去峨眉山！”
    吉吉猴王终于醒悟过来。
    师父曾说，唐家堡竣工之日，带自己去峨眉山抓猴子，充实族群数量，壮大花果山实力。
    “啊？原来如此，走走走，咱们这就走。”
    岳川摆了摆手，示意吉吉先坐下。
    “吉吉，如果这次抓到一百只峨眉山猴子，你怎么处置呢？”
    “当然是一视同仁，视如己出。”
    吉吉面色坦诚，目光欣喜。
    “那如果你抓到一千只峨眉山猴子呢？”
    吉吉眉头皱了一下，脸色凝重。
    “师父，我们花果山的族人也就刚刚过千，这其中一半还是兼并过来的。如果一下子来一千峨眉山猴子，我肯定不能给它们同样的待遇，必须区别对待。”
    岳川点了点头，问道：“怎么区别对待？”
    “我们花果山的猴子可以吃鲜果，顿顿吃饱，它们只能吃烂果；花果山的猴子可以住砖瓦房，它们只能住树洞、山洞；我们花果山的猴子可以吃蜂蜜，它们不能……”
    吉吉一连说了很多。
    包括寻常的衣食住行，还有修炼资源等等。
    “除此之外，它们中诞生的小猴子，都要统一交给我们花果山抚养，无论精怪小猴子还是普通小猴子。还有……还有……师父，容我想想……”
    岳川问道：“你这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从什么时候开始琢磨的？”
    “啊？”吉吉疑惑的挠了挠手背，“我就是随口说说啊，这还需要想吗？”
    这下子轮到岳川沉默了。
    “吉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师父，我是花山猴王，花山猴群是我的族人，是我的根基。然后是果山，它们虽然是被兼并的，但我们本就是同出一源，只要我给它们吃饱、喝足，不虐待它们，它们就会忘记老猴王，转而拥护我。”
    “然后呢？峨眉山的猴子一样可以拥护你吧？”
    吉吉改蹲坐为站起。
    双手叉腰，一副牛逼坏了的模样。
    “师父，花山的猴群为什么拥护我？因为我是它们的王，无论我的地盘有多大，手下猴群有多少，它们都是我最亲近、最值得信赖的，它们永远不会背弃我。”
    “果山猴群也一样，它们是第二波拥护我的，除了花山猴群，它们就是我最亲近的。因为无论长相还是毛色，都与花山猴群一模一样，不分彼此，以后它们都是花果山猴群。”
    “但峨眉山猴子不一样。它们的毛发跟我们不一样，它们的体型跟我们不一样，它们的长相也跟我们不一样，它们的性情也跟我们不一样。”
    “按照师父的说法，它们都是泼猴，顽劣不堪，而且性情暴躁，攻击性强，不服管教，没文化、没教养……”
    岳川表示：我没说错，它们就是这副模样，凭一己之力拉低了整个猴族的形象。
    吉吉猴王接着说道：“师父，如果我对它们一视同仁、视如己出，花山、果山的猴群会怎么看，会怎么想？它们支持我、拥护我，是因为我代表它们的利益，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优先维护它们，把最好的资源分给它们。”
    “如果我给峨眉山猴群同样的待遇，峨眉山的猴群并不会因此感激我，相反，它们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但花果山的猴群一定会因此埋怨我，认为我背叛了它们的利益，没有维护它们的特殊地位。”
    “虽然就是仨瓜俩枣的区别，可背后蕴含的意义，绝不止仨瓜俩枣！”
    “如果以后我继续收服其他猴群，我麾下的猴群继续壮大，那么花果山猴群的地位就会越来越低，我的势力越大，它们的重要性就越小。所以，它们会反对族群规模扩大，甚至会反对我这个大王。”
    “等我老了，或许不等我老，它们就会选出一位新王，一位能代表花果山的王——一位只代表花果山的王！”
    岳川叹息一声。
    吉吉猴王都明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
    这个“其心必异”包含了两方面：一个是异族的心，一个是本族的心。
    异族未必会愿意融入，同时，本族也未必乐意接纳他们融入。
    因为融合就代表着利益的重新分配，代表旧有群体被稀释。
    它们的数量、地位、特权，一切的一切，都被稀释。
    平等，就是对旧有群体最大的不平等。
    岳川突然想到上辈子讨论激烈的二胎问题。
    很多家长一味地强调一碗水端平，认为自己做的公平、公正。
    然而，他们从没想过大宝的感受。
    原本这个家一切都是大宝的，父母的爱都是他一个人的，二宝出生就分走他一半。
    然后父母还要不断强调，你是哥哥，你要让着弟弟，有好吃的好玩的要给弟弟，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孔融让梨。
    如果两者年纪相差不大，有多少大宝能心平气和、心甘情愿的接受？
    父母总是强调大宝要付出，要退让，却忘记古人有句话叫“长兄如父，长姐如母”。
    想到这里，岳川又问吉吉。
    “如果这次，我们抓了一万只峨眉山猴子呢？你会怎么对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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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1章

    “师父，我们花果山总共才一千猴子，一下子来一万个，我们养不起啊，就算养得起也镇不住啊。不行不行，师父，这太多了，要不起。我们不去峨眉山了。”
    岳川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必须去，而且你必须接收着一万只猴子呢？”
    吉吉抱着头原地蹦跳。
    几圈之后，它说道：“师父，那我只能要雌性，雄性的一个不要。无论大猴子还是小猴子，雄性的一个都不要。它们在花果山长不大，也活不长。”
    说这话时，吉吉猴王呲牙咧嘴，凶相毕露。
    岳川叹了口气。
    连猴子都知道的道理，上辈子世界里很多人还不知道。
    当年中东战乱的时候，很多人上蹿下跳，要求华夏接收难民。
    华夏官方还没表态，那些人就指责说华夏没有同情心巴拉巴拉……
    这些人有国外的，还有国内的。
    岳川没有继续逗吉吉，而是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他琢磨出一个管理方法，你听听看，说下你的想法。”
    “师父，您说的那个朋友就是您自己吧？”
    岳川顿时语塞，有这么明显吗？
    “师父，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洞彻未来，放眼天下，再聪明智慧的人，跟您比也要低一头，执弟子礼。谁能成为您的朋友呢？”
    岳川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自己身边的人，大都是向自己执弟子礼，向自己学习，向自己讨教。
    称得上朋友的，一个都没有。
    岳川索性不装了，把自己和柳一琢磨出来的三大制度说了一遍。
    仙家内部，堂口模式——四梁八柱、胡黄常蟒。
    华夏内部，城乡模式——官不出城、权不下乡。
    华夏外部，种姓制度——六道轮回、生生不息。
    吉吉听了这些，眼睛中光芒闪烁。
    “师父，这个堂口，只能胡黄常蟒掌堂吗？”
    岳川点头，“没错，你刚才说的很对，上位者必须清楚谁是心腹，谁是班底儿，谁是最拥护的人。而胡黄白柳灰五家，就是我的班底。”
    “不不不，师父，还有我啊！我啊！”吉吉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师父，您忘了我站在土地庙前帮您吆喝板砖、陶罐吗？您忘了我给土地庙仙家供酒吗？您忘了我带领手下给土地庙播种、收割吗？还有杜仲树皮，杜仲树果子啊！师父，我为仙家流过血，我为仙家出过力啊！”
    岳川沉吟了一下。
    好像，还真是这样，自己把吉吉给忘了。
    吉吉揪着自己身上的金黄色毛发说道：“师父，您看看我这一身黄皮，我也是黄家的啊！我也是黄家的啊！”
    噗……
    岳川笑出声来。
    见过靠谱的，没见过吉吉这样强行靠谱的。
    《说文解字》中写道：“谱，籍录也。”
    《近思录》中曾记述：“管摄天下人心，收宗族，厚风俗，使人不忘本，须是明谱系，收宗族，立世子法。”
    其中的“谱”指的便是族谱。
    在古代，族谱不仅是用来记录每一个宗族姓氏脉络传承的书籍，也是规范族人的行为准则，是古代宗族社会中十分重要的内容。
    有个笑话，说是朱元璋得天下后想要修族谱。
    可是祖上八辈子穷得荡气回肠，实在找不出一个有头有脸的祖宗。
    于是老朱拿着朱熹家的族谱问手下：能靠上不？
    于是有了“靠谱”一词。
    与之相应的，也有了“离谱”一词。
    吉吉现在的行为，跟老朱差不多。
    人家老朱好歹还问问，想让手下大臣给个台阶，顺水推舟。
    吉吉倒好，强拉硬上，非要往“黄家”身上靠。
    “吉吉啊，胸有远大志向，就应该单开一页，自立一门。”
    “可是师父，您都说了，只有五大仙家，我再自立一门也进不到五大仙家啊。再说了，柳家师姐那么强，我就是拍马也追不上她的修为啊。”
    吉吉这段时间一直在蜀中，整天跟柳家姐弟在一起，对柳家的实力那叫了如指掌。
    强！
    强到没边了！
    吉吉根本不敢想自己跟柳家平起平坐。
    最方便的就是硬靠黄家，强行上谱。
    岳川摇头不应。
    这事没得商量，黄家只能是黄皮子。
    虽然吉吉也是黄色的皮子，但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但吉吉说的没错，它真为仙家出过力，也真为仙家流过血，没有它们，土地庙的粮食一大半都得烂在地里。
    “这样，吉吉，我给你找个好地方。”
    “要不要，我就要黄家。”
    吉吉心里跟明镜似的。
    未来天下，人族高高在上，仙家超然世外。
    而仙家成员都归堂口管辖，掌堂的又是胡黄常蟒。
    黄家的地位，甚至还在人族之上。
    如果自己能挂在黄家名下，自己也能掌堂，也能执掌一方了。
    否则，只能去种姓制度里面厮混。
    最好的结果也是混个高种姓，比起人族还是差了一筹。
    “吉吉，这样，我给你找一块地方，那里有大片大片的高山、河流、丛林，那里四季温暖，从不下雪，那里四季瓜果，绝不挨饿。怎么样？”
    吉吉顿了顿，仿佛意动。
    岳川继续说道：“在那边，你以及你的族人等同婆罗门，是最尊贵的存在，甚至比婆罗门还要尊贵一些。无论什么人，什么阶级，都要尊重你，尊重你的同族。如何？”
    岳川说的那块地方自然是西牛贺洲。
    古天竺除了牛，还有其他被奉若神明的动物。
    比如大象，再比如猴子。
    印度教有一尊大神——哈奴曼，它原身就是猴，因此印度几乎家家户户都供奉着神猴像。
    天竺大地上有了华夏的牛，再多一些华夏的猴岂不美哉。
    吉吉也知道，自己入黄家不现实。
    最初时，它根本没想过加入土地庙，因为土地庙太小了，总共就那么几个成员。
    而吉吉，坐拥花山、果山，手下小弟千员。
    等它看清形势加入土地庙的时候，已经晚了，不可能再获得五大仙家的待遇。
    刚刚它自己也说了，不可能给后续加入的成员同等待遇。
    吉吉恨不得抽自己。
    错失良机，错失良机啊，以前怎么就不早点磕头叫师父呢。
    “师父，我愿意前往！”
    岳川笑着问道：“你会不会心生怨言？”
    吉吉摇头，“师父，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加入黄家，之所以那么说，只不过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啊。”
    岳川无语。
    “你这猴头，竟然跟我耍心眼。就不怕我把你定为贱民？”
    “贱民也好啊。”
    “哦？”
    “师父，您从上往下看，只看到了‘贱民’的贱。而我从下往上看，却看到了‘贱民’的民啊。我本兽身，若非师父，我如何能有今日，又如何能有明天？”
    最终，吉吉感激的跪倒下去。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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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2章

    吉吉原本以为岳川会给它定一个低种姓，却没想到，岳川给它定了一个高种姓，而且还给了它一块应许之地，专供花果山猴子们生活、繁衍。
    “师父，如果有了这块地盘，我就可以收下一万只峨眉山的猴子，甚至十万只、一百万只，都能收下。”
    岳川笑着问道：“你不怕管不住吗？”
    “这有何难！”吉吉说道：“我可以将手下的猴群划分成不同阶级和地位，它们有婆罗门、刹帝利，我换个称呼不就行了？再给不同的等级制定不同的规矩和不同的待遇，就能将它们管理起来了。”
    “说说你的管理方法。”
    “师父请看这个！”
    吉吉拿出剪刀，咔嚓咔嚓剪了几下，讲起了自己的管理方法：
    “峨眉山的猴子外表看起来都一个样儿，那我就用洗剪吹，给它们整出不同的造型，这些造型将会是它们地位和权力的象征。”
    “普通猴子还是野兽模样，不能修剪毛发。能修剪毛发的，都是我指定的管理者，同时，那些管理者的毛发只能由我来修剪，这是它们的荣耀，也是我的权力。”
    岳川看了看不远处杀马特造型，却神情亢奋的猴群。
    再看看那些依旧保持原貌，却神情恹恹，不乐无语的成员。
    原来吉吉已经开始用这个方法管理猴群了。
    “师父，我可以选择几个造型，不同等级使用不同的造型，忠诚于我的峨眉山猴子，会自觉维护这一规定，并且把这种造型当做威严的象征，不允许手下们僭越。”
    “如果有猴群表现好，就给它们提升地位，可以使用更高级的造型，相反，如果犯错或者不听调令，就给它们贬低，收回它们的造型。”
    “我再学仙家那样办理学堂，把各个头目的子嗣接过来，统一抚养、统一教育，再给它们婚配花果山的猴子。长大之后再把它们放回去继承权力，继续当头目。”
    “如此，不出百年，就能将它们全部同化。”
    岳川诧异，“你从哪学的？”
    “师父，这不需要学啊？我们猴族一直都这样啊。只是把一个山头，变成一百个山头而已。”
    岳川沉默了。
    周遭的一切声、光、色逐渐变得模糊，并且渐行渐远。
    岳川感觉自己与世界剥离，进入到一种孤独的状态。
    脑海中翻腾不休。
    许多文字、图案、资料、信息不断组合。
    一条脉络逐渐梳理起来。
    岳川想到自己上辈子写小说的时候。
    编辑说，小说最重要的四大元素：世界、框架、剧情、体系。
    其中体系就是升级体系。
    一切的一切，都要有升级体系。
    人的，物品的，野兽的，实力等级的。
    但是岳川天然不喜欢升级打怪的套路，总是想尝试不同的写法。
    可惜，撞了个头破血流。
    再跳出小说，放眼世界，升级体系无处不在。
    从幼儿园到小学，从小学到大学。
    从临时工到正式工，从合同工到有编制，再到公务员。
    从乡村到县镇，从县镇到市、省。
    从三无产品到品牌产品，再到高端定制、奢侈品牌。
    一切的一切，都是体系，而且是升级体系。
    只是有些体系靠个人努力，有些体系靠血缘关系，有些体系到投胎转世。
    上辈子的世界里，耳边总是有一个“体制内”的词。
    这个词影响了求学、婚配、就业。
    甚至以后盖章办事、交款收费，交通事故、邻里纠纷等，都会被这三这个字影响。
    所以，世界一直都在条条框框的阶层中。
    只是印度那边几千年一直叫种姓制度。
    而华夏叫王侯将相、公卿大夫、九品中正、门阀望族、军户匠户、八旗子弟……
    通过与吉吉的对话，岳川又想到了秦国的爵位制度。
    秦国有二十个爵位等级，每个等级穿的衣服不一样，头发的样式不一样，住的条件不一样，吃的饭菜也不一样。
    所以，秦国军士对军功格外渴望。
    每个秦国士兵都发疯的杀敌，砍脑袋，为的就是提升爵位，提升待遇，成为人上人。
    人族内部尚且如此，人族之外可想而知。
    岳川耳边又想起吉吉刚才说的话。
    （稍等一下，正在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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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3章

    华夏有很多名山，每个山上都有土生土长的猴子。
    但是，没有任何地方的猴子像峨眉山这样。
    粗鲁、无礼、暴戾、凶狠……
    最关键的，它们还特别能生，种群数量比其他地方的猴群都多，而且多得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猴子都生活在峨眉山上，没有迁徙出去。
    如果有几艘船把它们运到其他名山上，估计过不了多少年，它们的后代就会替换其他名山的猴群，成为当地主要居民。
    到那时，所有的名山都会被它们祸祸得乌烟瘴气，什么灵气、仙气，都荡然无存。
    吉吉皱眉看着前方的峨眉山猴群，脸上很是嫌弃。
    “师父，它们长得有点黑啊，太丑了！”
    岳川不是第一次听到峨眉山的猴子，但属实第一次见到。
    正如吉吉说的那样，这些家伙身上毛发很深，棕色、褐色，或者干脆黑色。
    而吉吉的同族，全都是黄色，阳光下还能看到漂亮的金色。
    双方站在一起，根本就是凤凰和野鸡的区别。
    岳川终于明白什么叫“颜值正义”。
    哪怕没有“峨眉老表”这个梗，眼前这些藏酋猴依旧很难受待见。
    “吉吉，这些猴子就当你门下的低种姓，你自己解决，这边事儿办完我再给你找点颜值高、身材好、懂规矩的漂亮猴子。”
    岳川想到了金丝猴。
    这可是猴界颜值代表了，天花板的存在。
    不但长得漂亮，还特别懂礼貌。
    游客投喂峨眉老表，那是直接抢。
    抢吃的还要挠两下，才不管你谁。
    金丝猴则是优雅的接过来，而且吃几个接几个，吃完一个再接一个。
    如果游客摊开手表示没有了，它也不会上蹿下跳的搜身翻包。
    峨眉老表抢完就走，金丝猴蹲在原地，给游客撸猴子的机会。
    一把花生能撸五分钟，可随时续钟。
    岳川觉得，吉吉见到金丝猴，一定走不动路。
    “那还等什么，师父，把我的族人放出来吧！”
    岳川一挥手。
    穆天子陵通道打开，手持锄头、铁铲、木棍，头戴藤编安全帽的猴群迅速冲了出来。
    虽然只有两三百只，平均身高也就三尺半。
    可它们筋骨粗壮，气息浑厚。
    进退有据，无论何时都能保持队列。
    峨眉老表终于发现异常。
    它们兴奋的哇哇大叫。
    抢地盘的见多了，但这么点儿猴就来抢地盘，还真第一次见到。
    猴群“呜呜哇哇”的叫了起来，呼唤更多同伴过来看热闹。
    没错，是看热闹。
    峨眉老表们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很快，吉吉和它的手下们就动手了。
    它们是来抓俘虏的，根本不是抢地盘或者谈判的。
    峨眉山猴子上蹿下跳，在林间穿梭。
    吉吉的猴群比它们更灵活、更迅速。
    峨眉山猴子投掷果子、石头。
    吉吉的猴群表示，小意思了。
    它们在花果山都是扔板砖。
    双方刚一接触，峨眉老表就溃不成军——当然，它们原本就不是什么正规军。
    有句话叫“树倒猢狲散”，用来形容眼前的场景再合适不过。
    一只体型稍大，屁股红艳的藏酋猴姗姗赶来。
    它鼓着腮帮子大吼，想要维持场面，可手下的小猴子们抱头逃窜，拦都拦不住。
    藏酋猴王意识到不对，想转身逃跑的时候，一枚板砖精准命中后脑勺。
    猴王腾空而起，在空中翻转两周半，“噗”一声，直挺挺的掼在地上。
    吉吉带领手下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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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4章

    一个头上竖着三道杠发型的手下说道：“老大这一击方向精准，力道拿捏更精准，只是混过去了，没死，连皮儿都没破。”
    吉吉哈哈大笑，“捆起来，都捆起来！点点多少了！至少抓一千只，少一只都不行！雌性给你们暖床，雄性都带到西牛贺洲去！”
    手下们全都嘎嘎怪叫起来。
    虽然这些黑皮猴子模样丑，颜值低，可是有总比没有强。
    丑是丑了点，可年轻，能生，生下来都是自己的种。
    至于脾气爆？
    看到咱手里的大棒了吗？
    就不信驯不好它们。
    岳川坐在山上看风景，顺便给吉吉和它的手下们做技术指导。
    峨眉猴子往哪跑了，在哪藏着，岳川都一清二楚。
    没多久，吉吉它们就满载而归。
    “师父，这山里的猴子还真多啊，多得抓不完啊！”
    岳川心中暗道，这才哪到哪。
    两千五百年后，这里的猴子更泛滥。
    这玩意还是保护动物，不能随便杀。
    问题是它们屡屡伤人，攻击游客。
    峨眉山景区没办法，招了一批专门打猴子的打工人。
    每天的任务就是拿着弹弓打猴子。
    现在抓峨眉山的猴子，也算是积攒功德了。
    岳川打开穆天子陵入口，猴群押着俘虏鱼贯而入。
    “走了！”
    听到这话，吉吉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
    山林中还有很多猴子。
    很多很多猴子。
    岳川说道：“没事，下次还来！”
    听到这话，吉吉瞬间兴奋起来。
    “师父，以后每年都来吗？”
    “嗯，每年都来！”
    随即，岳川又带着吉吉找到金丝猴的栖居地。
    正如岳川想的那样。
    看到这些漂亮的老表，吉吉就像毛头小子一样，瞬间走不动了。
    它指着前方的猴群，然后又指了指自己，嘴皮子哆嗦几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它们的身材多好啊，它们的毛发多亮啊。”
    “啊，它们的五官真秀气啊。”
    “眼影，它们还有眼影，啊啊啊，啊啊啊……”
    “它们的气质，啧啧啧……真温柔，真甜啊……”
    “美，真是太美了！”
    岳川呵呵一笑，拿出提前准备的糖果、糕点，以及美酒。
    全都用红纸包裹，看着就格外喜庆。
    “对付野蛮的家伙，就得用野蛮的手段，但是面对优雅有礼的，就得用文明的手段。去提亲吧。”
    吉吉精神抖擞，给自己施展净衣咒、清风咒。
    浑身上下清洗得干干净净，一身毛发柔顺蓬松。
    然后又把几个心腹的精怪手下也收拾干净。
    吉吉从它们面前走过，仔细检查它们的衣着、穿戴。
    藤编的小帽子，麻布缝纫的小马甲。
    脖子里缠着色泽鲜艳的红色丝绸。
    确定没问题了，吉吉这才一挥手，带着手下走过去。
    金丝猴们疑惑的看着这些奇怪的猴子。
    说它们是老表吧，不太像。
    不是老表，那又是什么呢？
    不过很快，它们的思维就被美食占据，满脑子思考“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好吃”。
    岳川刚开始呵呵笑，可是很快岳川就发现不对。
    “卧槽，这猴头怎么光围着公猴子转，根本不理会小母猴？”
    山间雾霭层层，林中阳光道道。
    也不知是雾霭割断了阳光，还是阳光切开了雾霭。
    但是这割裂的画面看起来无比和谐、统一。
    吉吉一脸满足的眯着眼睛，翘着嘴角。
    它的身体是疲惫的，但它的心灵是无比满足的。
    轻轻抚摸着身边金丝猴锦缎般的毛发，吉吉前所未有的充实。
    “美！”
    “妙！”
    “美妙哇！”
    岳川实在没眼看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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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5章

    带着吉吉过来找母猴子，结果它专挑公猴子。
    而且还把洗剪吹那一套用在了公猴子身上。
    此时，猴群的雄性金丝猴都焕然一新。
    净衣咒将它们浑身毛发，以及毛下的皮肤深层清洁。
    所有的灰尘、泥土、污渍，以及虫卵、草屑，不知从哪蹭上的苔藓等，全都清洗干净。
    吉吉不但用水系净衣咒，还用了火系净衣咒。
    前者能软化毛发，后者能给毛发抛光，还有烫发的效果，令毛发更加蓬松、蜷曲。
    原本三尺高的金丝猴，直接长到四尺高。
    剪刀咔嚓咔嚓！
    细碎的毛屑一点点飘落，膨胀炸团的金丝猴很快就显现出轮廓感、层次感。
    金色的阳光在它们毛尖流淌，乳白的雾气在它们身周缭绕。
    贵气扑面、仙气飘飘。
    吉吉赞叹，“完美，真是太完美了，这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杰作啊！”
    随即，吉吉一脸嫌弃的看向手下们。
    个子大有什么用？
    一点鸟用都没有！
    一个个毛又短又燥，想做造型都做不出来。
    “原来不是本大王手艺差，而是你们一个个底子太差！哼！”
    雄性金丝猴对自己的造型也很满意。
    美不美不知道，总之，挺舒服的。
    一辈子不洗澡，突然来了一个全身spa，那滋味，别提了。
    它们只觉得有一道道凉风在身周缭绕，在毛发丛中穿行。
    仿佛能透过身体，从前胸吹到后背。
    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被带走了，整个猴轻飘飘、空荡荡，如醉云端。
    雄性金丝猴当即表示要跟吉吉混。
    旁边的雌性金丝猴看到这一幕，也表示了入伙的愿望。
    吉吉大手一挥。
    “带走！都带走！”
    小弟们当即就要抡棒子，绑绳子。
    吉吉一脚一个全踹翻。
    “文明点儿，这些是客人，是尊贵的客人！”
    峨眉山那些猴子是干活、打仗、做苦力的。
    这些猴子是跟在身边，和自己一起讨论美学的。
    双方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岳川打开穆天子陵入口。
    金丝猴们看到岳川，看到这奇怪的一幕，却没有叽叽哇哇的乱叫、乱跑。
    它们优雅的排着队，一个接一个走了进去。
    那模样，就像头等舱登机口的社会精英们。
    所有猴子都进去后，岳川问吉吉，“你准备怎么管理金丝猴呢？”
    “在我的王国中，将给与它们贵宾的待遇，等同我们花果山成员。”
    “哦？”岳川笑着问道：“你不怕老成员不满吗？”
    吉吉摇头，“它们将会成为我的仪仗，成为我的摆设，成为我专属的艺术品！它们什么都不用干，只负责美就行了！离开了我，它们什么都不是！老成员有什么不满呢？”
    岳川一想，也对。
    金丝猴虽然地位高，但并不会威胁到花果山猴群的权力、地位，也不会分走它们的资源。
    说句不好听的，金丝猴就是吉吉豢养的高级宠物、高级花瓶。
    谁会跟它们过不去呢？
    而且，金丝猴确实美！
    经过吉吉一番妙手，更是美不可言。
    充当仪仗队，再合适不过。
    岳川暗暗点头。
    吉吉的猴群，已经呈现出分明的阶层。
    花果山猴群地位最高。
    其次是金丝猴群。
    最低的是峨眉山猴群。
    岳川说道：“西牛贺洲也会有土生土长的猴子，不知你到时候怎么安排它们。”
    吉吉想也不想的说道：“让峨眉山猴子去管它们！峨眉山猴子原本是最底层，现在又多了比它们更低级的阶层，它们一定会瞪大眼睛盯着土生土长的猴子，尽心竭力管理。如果它们管理不力，闹出什么祸事，揪出来几个背锅的打一顿，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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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6章

    杀猴儆猴？
    岳川瞬间想到这个词。
    “吉吉，这样做不妥吧？第一次或许有效，但一直这样做，再傻的猴子也明白你在糊弄它们。”
    “那就说它们是新来的猴子，不懂规矩。”
    “可是新面孔迟早会变成熟面孔，再说新来的就不合适了吧？”
    “那就把犯错的调到其他山头，不就又是新来的了吗？”
    岳川拍了拍吉吉的脑袋。
    “很好，你越来越像人了。”
    吉吉呲牙咧嘴，“师父，这听着不像好话，你是不是在骂我。”
    “没有，确实越来越像人了。”岳川摆了摆手，“别说了，走吧！”
    岳川心念一动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又出现在高原雷音山。
    辨认一下方向，岳川腾空而起。
    地面上道路蜿蜒，很好辨认。
    没多久，岳川就看到了南下的大部队。
    四臂怪物迦哩正忙碌的管理血食。
    它身边多了几个长相怪异的生灵。
    有的是两臂，有的是四臂，还有六臂和八臂。
    有的一个脑袋，还有两个脑袋、三个脑袋的。
    长相奇奇怪怪，皮肤却都是蓝色。
    岳川知道，这些就是刹帝利的雏形了。
    迦哩心有所感，抬头看向天空。
    “啊，伟大的上神，欢迎您，虔诚的迦哩请求亲吻您的靴子。”
    岳川本想说免了。
    可是看到迦哩一脸渴望的模样，还有周边其他刹帝利疑惑的神情。
    岳川知道，迦哩这是借亲吻靴子显示它的特殊地位。
    如果拒绝，会让迦哩在手下们面前很丢脸。
    于是，岳川点了点头。
    “这是你应得的荣耀！”
    迦哩顿时感激涕零，匍匐在地，捧着岳川的鞋子亲了一下。
    其他蓝皮怪物看到这一幕，纷纷跪倒在地，向岳川磕头。
    等岳川从身前走过，它们立刻冲上前去，捧着岳川留在地上的脚印疯狂亲吻。
    岳川对这一幕很不适应。
    在华夏这么久，都是平和相处，哪怕实力弱小的精怪，甚至野兽，最多也是磕头，从没有亲靴子和脚印。
    但岳川明白，这是天竺特有的习俗。
    如果自己拒绝迦哩，就等于表达“不喜欢”、“失望”、“疏远”等情绪。
    迦哩就会地位不稳，婆罗门的身份也会遭到质疑。
    算了，入乡随俗吧。
    岳川看了看左右，除了一个紫檀木墩子，也没有能坐的地方了。
    凑近一看，那木墩子上面满是血液干涸凝成的包浆。
    岳川摇摇头，随手唤出土壤，凝成椅子的模样。
    “给你们介绍个新同伴。”
    岳川挥手打开通道，两排光鲜亮丽的金丝猴仪仗队现了出来。
    它们手中捧着青翠的树枝，脖子上缠着大红的丝绸，身上也被吉吉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漂漂亮亮。
    后面的金丝猴手上捧着鼓、锣、镲等乐器，敲敲打打，吹吹弹弹。
    迦哩和众手下们倒吸凉气。
    美！
    真的太美了！
    它们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生灵。
    迦哩低头看了一眼脖子上的头颅项圈，又看了看腰上的手臂裙子。
    它突然觉得自己好丑，好低俗。
    金丝猴摆好队形，摇头晃脑吹拉弹唱。
    紧接着是吉吉的同族，花果山猴群。
    它们一个个孔武有力、全副武装，彪悍的气质扑面而来。
    尤其是长期劳作磨练出的队列、阵型。
    更是震慑得迦哩张大嘴巴。
    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这是猴？
    猴子怎么可能这样？
    没多久，峨眉山猴群出现。
    叽叽哇哇、蹦蹦跳跳、抓耳挠腮。
    迦哩瞬间长舒一口气。
    对！
    这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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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7章

    这才是猴子该有的模样。
    岳川等得不耐烦了，这猴头就是花样多，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
    伸手抓着顶瓜皮把吉吉拎出来。
    “喂喂喂，师父，给点面子，我也是要面子的啊。”
    岳川哼了一声，“面子？能被我拎着，面子足够了。”
    果然，迦哩和它的小伙伴们都一脸羡慕、敬仰的看着吉吉。
    被上神捧在手中，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岳川抬手一指，脚下又出现一个土质的小马扎。
    吉吉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上去。
    金丝猴们一左一右站在岳川两侧，继续吹吹打打。
    迦哩和它的小伙伴们看呆了。
    它们努力的瞪大眼睛，张大嘴巴，想要把眼前这一幕记在脑海中。
    神的装扮、神的音乐、神的礼仪……
    还有那伸手一指就变出凳子的神术。
    它们看重的不是操控土壤，而是凳子的造型，以及表面上精美、繁复的花纹。
    太美了！
    太华丽了！
    这才是神的排面啊！
    再看看自己。
    脖子上挂人头项链，腰上捆胳膊短裙。
    还有用牙齿、手骨、肋骨制作装饰的，手里提着心脏、胳膊上缠着肠子之类的习惯。
    以前觉得这很酷，很帅，很吊炸天。
    现在觉得，真丑！
    丑到家了！
    以前他们没见过神的模样，匮乏的智商也想不出神的牌面。
    它们的装扮，也跟人们穿兽皮，把兽骨、兽牙打磨成饰品一样。
    又或者用兽类的尾巴做成帽子、围巾。
    把麝香之类具有强烈气息的兽类分泌物抹在身上当化妆品。
    不是血腥，也不是愚昧。
    而是它们当时的大环境就那样，没有更好的东西了。
    那是吉吉的仪仗队给它们带来了强烈冲击。
    简单的梳理、打扮，就可以这么美？
    真正的美，是内在的，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优雅、文静、恬淡……
    根本不需要浓妆艳抹，更不需要穿金戴银。
    全神贯注敲锣打鼓，那神情、那仪态……
    迦哩心中高呼：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这样的牌面。
    对！
    自己是婆罗门，一定要从衣着、穿戴、出行等方面彰显自己的不同。
    婆罗门要有婆罗门的装扮、妆容、音乐等。
    吉吉哈哈大笑，“小的们！操练起来！”
    花果山的猴子们立刻排成队，手中统一拿着干活用的铁铲。
    道具简陋。
    但是吉吉别出心裁，用细麻线在上面绑了些花朵、树枝。
    猴子们戴着藤编的帽子，穿着小马甲，手里再拿着花团锦簇的铲子。
    动作虽然称不上优雅，可是贵在刚劲有力，整齐划一。
    迦哩眼睛再度瞪大。
    它心中大喊：我要这个，我也要这个，我一定要这个……
    领头的几个精怪猴子开始唱了起来。
    岳川听了几句，心中暗道：吉吉还真是猴才，在山里当大王有点委屈它了，如果能投生在中原诸国，再不济也能混个大官当当。
    可是这时候，猴群一铲子戳到地上，又高高扬起。
    “我在东北玩泥巴！”
    “玩泥巴呀玩泥巴！”
    岳川“噗”的笑出声来。
    随即，他一脸严肃的问道：“这小词儿是你写的？”
    吉吉一脸认真的点头。
    “师父，这首歌，这曲舞蹈，充分表达了同族们对家乡的思念之情，它们在蜀中劳作时，心已经飘回家乡，飘回东北万里之外的花果山，它们想起了在山上玩泥巴的场景……”
    岳川静下心来，认真听吉吉创作的歌曲《我在东北玩泥巴》。
    峨眉山的猴子们也都静了下来，瞪大眼睛仔细看。
    它们的猴生从没见过这种大场面。
    而且，周围有乌压压的人群，全都静静地看着，它们自然也不敢造次。
    迦哩恨不得多长几个脑袋，多生几双眼睛，把众多画面一一记录下来。
    可惜了，这个舞蹈太复杂了。
    至少对迦哩来说，太复杂了，根本记不住。
    反倒歌曲，里面“我在东北玩泥巴”这句重复次数太多，迦哩牢牢地记了下来。
    听着听着，迦哩忍不住手舞足蹈，脑袋晃动，跟着音乐旋律摇起来。
    其他蓝皮怪物们早就受不了了，看到老大摇起来，也纷纷起身，手舞足蹈左右晃动。
    又唱又跳的时候，一个球从天上落下来，精准砸在空地上。
    柳一御剑落在村庄外围，随即大踏步走过来向岳川行礼。
    柳二、柳三也跟着落地。
    “师父，我们攻下一座城池，里面的城主非但不投降，还胆敢还击，我们三人追杀百步，将其枭首。牦牛王它们正在肃清城中负隅顽抗的力量，清理完毕后，就可以接手城池了。”
    岳川看了一眼地上。
    蓝皮脑袋。
    满头红发，像蚯蚓一样摇摆飞舞，还没有彻底失去生机。
    感受目光，那老脑袋睁开双眼，与岳川对视。
    “可恶的东西，竟然敢伤我身体，杀我子民，占我城池，夺我牲畜，我一定不会饶恕你的，不会饶恕你的！”
    岳川呵呵一笑，“你说‘伤你身体’？”
    “没错！你们这群家伙，一定会受到惩罚的，所有城主会一起讨伐你们的！”
    岳川摆了摆手，“你说伤你身体，而不是害你性命，所以……你现在还活着，没死透是吧？”
    那蓝皮怪物刚想骂咧，突然醒悟过来。
    “不不不，我死了，我死了，你没看到我，我什么都没说。”
    岳川呵呵一笑，抬手打出一道魂咒。
    法术化作锁链，精准打在那脑袋额头上。
    随即，岳川化身钓鱼佬，不断收紧绳索。
    一道虚影从脑袋的七窍中挣扎着飘了出来。
    “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
    “放过我吧，我的城池是你的，我的牲畜也是你的，求求你放了我吧……”
    “我愿意为您效力，我有用啊，留着我有大用啊。”
    “我知道一个秘密，我愿意用这个秘密换取性命啊！”
    岳川慢条斯理的收紧绳索。
    “秘密？你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秘密了，我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翻看。”
    那怪物魂魄大急。
    “不不不，我还可以帮你说降，我有关系，我认识很多城主，我可以让它们投降啊。活着的我，更有价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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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8章

    岳川问道：“劝降？你能劝降多少城主？”
    “不敢说全部，至少西北那些城主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能劝降。”
    只剩一颗脑袋的怪物信心满满说道，也不知道它的自信从哪来，又寄存在哪里。
    柳二毫不在乎的说道：“师父，那些地方说是城池，实际上就是一个土围墙包起来的空地，说是大号的牲口圈也不为过。里面的防御也弱得很，我们一路打过去就是，何必浪费口舌？”
    听到这话，只剩一颗脑袋的怪物神色紧张。
    “上神，小的并不是怀疑您的实力啊，只是那些城主一个比一个邋遢，一个比一个肮脏，杀它们不是脏了您的手嘛？一个一个的打过去，也挺浪费时间的，是不是？不如让我去一趟，保准它们一个接一个的归顺。”
    岳川一想也是。
    杀猪不是难事，可是杀猪会弄脏手，还累一身臭汗。
    最重要的是，浪费时间。
    不过岳川还是很纳闷。
    “谁给你的勇气和信心呢？你就不怕说降不成，被它们轰出来，甚至……把你这冻梨似的脑袋切片摆盘？”
    “多谢上神赐名，小的以后就叫冻梨了！”
    岳川：……
    反正就是挺无语的。
    前面那个四臂怪物叫迦哩，听上去跟咖喱似的，这又来个冻梨。
    怎么滴，天竺这块地就跟“喱”过不去了？
    难怪啫喱卖的那么好。
    “上神，不是小的有信心，而是它们大难临头了啊！西北边来了一个强大的神明，那个神明有大智慧、大威能，所到之处攻城拔寨，西北的城主们全都拿他没办法，正到处求帮手呢。您要是过去，它们一定对您纳头便拜，奉您为主啊。”
    “哦？”
    岳川疑惑了一下。
    西北？
    天竺这块地方挺奇葩的。
    东南、西南都是海，东北是喜马拉雅山天堑，西北也是一道高大的山脉。
    只是，西北的山脉有条最宽处50公里，最窄处仅仅600米的豁口——开伯尔山口。
    南亚大陆四面天险，几乎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开伯尔山口就是唯一的罩门。
    原本这也没什么。
    修一道墙，造个险关就是了。
    也不用万里长城那么长，也不用万里长城那么高。
    有个万分之一的工程量就行了。
    可偏偏天竺人不修。
    两三千年了，从来没人提过这档子事。
    其结果就是，征服者一次又一次从这个豁口进入。
    雅利安人、波斯人、匈奴人、月氏人、阿拉伯人、蒙古人等征服者，全都是从这条豁口打进来的。
    对了，还有一个熟人，西天取经的唐玄奘也是走的这条路。
    岳川随口问道：“哪个势力打进来了？总共多少人？”
    上辈子的世界里，这些异族人进入天竺，就像狼进了羊圈。
    哪怕在外面被打成丧家之犬的，来到这里也能重振雄风。
    没办法，天竺人太容易被征服了。
    顺从到不可思议。
    只要允许它们当奴隶，它们就不会反抗。
    只是这次，历史要改变了。
    岳川不介意自己麾下多一支雅利安白皮劳工队。
    “什么多少人？不不不，总共就一个人！”
    “多少？”岳川难以置信的问道。
    “就一个！”
    这一瞬间，岳川想到了唐朝的王玄策。
    以一己之力灭国，平推印度。
    不过，王玄策距离现在还有一千多年，肯定不是他。
    “那人是谁？”
    “不知道哇，大家都叫他干饭小王子。”怪物连连叫苦，“小的就是知道有这么回事，还没仔细打听。不过上神放心，我一定把他的名字打听出来。”
    听到“干饭小王子”，岳川瞬间想到一个人。
    净饭王。
    净饭不就是干饭么？
    净饭王的儿子，不就是净饭小王子，也就是干饭小王子吗？
    这个绰号不太出名，大家都不了解，但他还有另一个名字——乔达摩·悉达多。
    江湖人称——释迦摩尼！
    历史上佛教曾经占领整个天竺，把印度教诸神打得落花流水，不是被打死，就是被收编。
    占领天竺全境后，又向西域扩张，罗刹、修罗、夜叉等异族也都被佛教度化。
    而佛教，是释迦摩尼白手起家，一拳一脚打拼出来的。
    真·一拳一脚！
    真·打拼！
    算一下时间，现在差不多就是释迦摩尼悟道，然后向周边扩张，度化印度教诸神怪的时间点。
    岳川有点头疼。
    来的太巧了，还正好撞上了，而且相距不远。
    “那个干饭小王子，有什么能力，怎么会打得众多城主毫无还手之力？”
    冻梨叫苦不迭，“上神，小的不知道啊！不但小的不知道，那些吃了亏的城主也都不知道啊。对方就只身一人，进入城池念经。劝也劝不走，打也打不过，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城中胡作非为。”
    “怎么个胡作非为法？”
    “那些血食，听了他的经，全都暴躁起来了，肉味不好吃了，品质降低了啊！那经文有毒啊！”
    岳川想了又想，想不明白怎么回事。
    经文有毒？
    第一次听说。
    不过，现在摆在岳川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一是原路返回，高原众生，以及吉吉、峨眉猴子等，全都哪来的回哪去，放弃西牛贺洲，拱手让给释迦摩尼。
    对方正是强势上升期，与其交锋，大不智。
    要是被度化几个弟子，就更亏了。
    二是主动出击，趁释迦摩尼虚弱期，将其解决。
    世间站在释迦摩尼一方，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实力会越来越强，势力也越来越大。
    所以，必须争分夺秒，将其击败，或者其他。
    岳川呵呵一笑。
    “干饭小王子？我倒是久仰大名，很想见见他呢！你，带路！我亲自会会他！”
    “遵命，上神！”冻梨的脑袋缓缓飘起，然后用头发指着前方说：“这个方向，上神请跟小的来！”
    岳川看了一眼周围。
    “迦哩，你镇守这里，等会儿记得去接收冻梨的产业。”
    “遵命，上神！”
    虽然不能凑热闹，但迦哩更喜欢清点血食，更喜欢数钱数到手抽筋的快乐。
    岳川又看向吉吉。
    然而，不等岳川说话，吉吉向手下说道：“你们镇守此地，好好训练它们！还有迦哩老表那边，能搭把手的就搭把手，明白吗？”
    手续小弟挺胸抬头，“遵命，大王！”
    吉吉转向岳川，连连点头哈腰。
    “师父，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徒儿这就随您出行，鞍前马后伺候您。”
    岳川还能说什么，只能让这猴头去见见佛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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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39章

    西牛贺洲的天气很炎热，只是站在太阳下什么也不干，都令人焦灼。
    但更令人焦灼的是干饭小王子。
    他只身一人，手无寸铁。
    身上就披着一条破破烂烂的麻布。
    那麻布就是简单的缠了一下，连衣服都称不上。
    麻布下的身体衰老、枯槁。
    就像风干的鸡爪，又像失去水分的橘子皮。
    他并不强壮，也不高大。
    无论身体还是气息，都找不到半点强者的影子。
    可偏偏，一群蓝皮怪物挠头抓屁股，急得满嘴泡。
    “各位大哥，谁有办法弄死他啊，再叫他这么念下去，我的血食就全毁了！”
    “是啊！这就跟瘟疫一样，沾上就跑不了啊！那些染上瘟疫的血食还会四处传播，搞坏其他血食。”
    “只能在路上拦截，格杀勿论，不能让他们逃窜出去！一个都不行！”
    最先说话的怪物气得跳脚，“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还没到你们那儿。你们信不信，我躺平不管了，叫这家伙去你们城里祸害！”
    说风凉话的蓝皮怪物顿时慌了。
    “咳咳咳……我们不是在想办法嘛。”
    “对啊小老弟，我知道你很急，可是你先别急。”
    “我倒是有一个老朋友，专门平事，解决麻烦。不过它开的价码有点高，一万个血食，你舍得吗？”
    “舍得！舍得！快点，快点叫它来！”
    “哈哈哈，好，我这就唤它！”
    很快，一道明亮的鸟鸣从天际响起。
    随即，一道绚丽的身影仿佛太阳般冉冉升起。
    那是一只鸟！
    一只巨大的鸟！
    它的身躯就像山丘一样庞大，翼展宽度超过一百丈，从嘴巴到尾巴却超过三百丈。
    等这只大鸟靠近了，蓝皮怪物们才发现，那庞大的身躯尽是光影。
    大鸟的本尊最多也就十分之一。
    “报酬呢？我的报酬呢？”
    大鸟身未到，声先至。
    下方，蓝皮城主指了指城内的血食。
    “随便吃，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大鸟也不客气，挥舞双翼从城池上方掠过。
    光影巨口从城中铲过。
    与城墙、地面等死物接触时，巨口都是直接穿过，可接触到血食的时候，直接将其铲了起来。
    大鸟向上爬升，仰头一吞。
    血食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就是“嘎吱嘎吱”的摩擦声，以及“噗叽噗叽”的爆浆声。
    大鸟幽幽说道：“才三千个。”
    于是又转身飞回去，想要故技重施。
    可是这时候，城中一个苍老的身形站了起来。
    他大喝一声，身上麻布左右飘动，花白的须发左右飞扬。
    大鸟却不屑一顾，它张开巨口，发出比老者更巨大的叫声。
    老者身上的麻布经不起声浪摧残，一点点碎裂、剥离，凭空化作齑粉。
    然后是他的须发，也都齐根断裂，化作灰烬。
    老者浑身肌肉皮肤扑簌簌颤抖。
    可是不等有所动作，便被大鸟一口吞下。
    得意的冲天而起，大鸟绕着城池飞舞一圈、又一圈。
    “这就是你们说的麻烦吗？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好了，我要取剩下的血食了。”
    与此同时，岳川一行人出现在城外野地上。
    “一圈……两圈……三圈……”
    吉吉问道：“师父，您在数什么呢？”
    “没什么。五圈、六圈、七圈……好，来了！”
    吉吉刚要问“什么来了”，眼角却传来一道刺眼的金光。
    随即就听大鸟发出凄厉的嚎叫。
    金色的光芒从它腹部绽放，并且迅速向外扩张。
    “嘭！”
    一阵血雨爆发开来，大鸟腹背被炸了个恐怖的豁口。
    随即，刚刚被吞下的老者漂浮出来。
    他身上一丝不挂，满是血污。
    下一瞬，金光绽放，所有血污都消失不见。
    吉吉见了眼睛放光，“这可比净衣咒好用多了！”
    老者随手一扯，大鸟身上的光芒暗淡大半，体型也随之缩小大半。
    老者将光芒团成一团披在身上，瞬间化作一件五光十色的麻布。
    不过在岳川看来，这东西还有一个新名字——袈裟。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就是佛母孔雀明王了！只是眼前这一幕，跟传说有点儿出入。”
    老者遮住羞处后，抬手抓向大鸟细长的脖子。
    大鸟被破了身，早就疼痛难忍，一门心思逃跑。
    可是不管它怎么逃，那大手都像附骨之疽，越来越近。
    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被擒住。
    分明是很小的手，却偏偏扼住了十倍大的鸟。
    “孽畜！你嗜杀成性！落在本王子手中，合该超度！这是你命中注定的劫数！”
    大鸟扑腾着翅膀呱呱乱叫，同时奋力啄击干饭小王子。
    后者轻轻一挥左手，鸟头瞬间被拨乱，怎么都落不到目标上。
    可就在干饭小王子手上使劲，准备送大鸟归西时，一声“手下留鸟”从远处传来。
    岳川腾空而起，“先不要杀他！”
    柳一跟着升起，护在岳川身侧。
    柳二、柳三也紧随其后。
    吉吉不会飞，连忙跳起抱住柳二的大腿。
    “二师兄，带俺一程，嘿嘿嘿……”
    冻梨也飘飘荡荡的进入城中，来到一堆蓝皮怪物身边。
    “这是我找来的帮手！”
    众蓝皮质疑，“他看上不怎么能打啊！”
    这些怪物的评判标准很简单。
    能打的，体型一定要大，就像大鸟那样，小山一样大，肯定巨能打。
    然后就是手多、头多。
    手代表力量，头代表智慧，当然越多越好。
    冻梨说的岳川，以及其他几个，看上去都弱不禁风的模样，跟“强大”不搭边。
    “哼！他们当然能打了！看看我，一招，他们只用了一招，就把我打成这副模样。”
    众蓝皮大吃一惊。
    这句话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
    新来的这几个人能不能打过干饭小王子不知道，但打过自己是肯定的。
    一招，就能把自己斩杀。
    冻梨满意的点了点头。
    “兄弟们，如今行情差，养殖业不好混啊，而且这瘟疫一起，肯定隔三差五爆发，咱们不能再零散养殖、各自为战了，咱们得团结起来、组成养殖联盟。同时，投靠一个强大的靠山，让靠山罩着咱们。”
    众蓝皮看向空中的岳川。
    “你说的靠山就是他？”
    “他行吗？”
    “等他打败干饭小王子再说。”
    “可惜了大鸟兄啊，被我害了性命啊！”
    众蓝皮连忙露出一副悲戚的模样。
    然而，干饭小王子没有继续握紧，而是转头说道：“不杀它？可以，不过你得给我一个饶恕它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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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0章

    干饭小王子仔仔细细打量着岳川一行人。
    可是看了又看，除了能感受出猴的深浅，其他几个都看不出。
    会飞，肯定不是普通生灵。
    而且这几个人的长相、穿着，也不是本地模样。
    外来的强者。
    干饭小王子瞬间警惕起来。
    如果其他人说“手下留鸟”，他肯定不会理，直接大手一握，将鸟头捏爆。
    可岳川说的话，他不得不听，不得不考虑。
    干饭小王子乐意给这个不知名强者面子，更不愿意因为一只杂毛鸟惹怒对方。
    所以，无论岳川说什么理由，他都会顺水推舟，放了大鸟。
    如果岳川说的理由太蹩脚，他甚至还会主动帮忙圆一圆。
    岳川说道：“万物众生，都是自母亲腹中孕育而生，你出自它腹中，自然是它的子嗣，杀之不祥！恐怕要结下大因果！”
    听到这话，干饭小王子浑身一震，他怒目圆睁，牙齿咬得咯咯响。
    “你是谁，竟然坏我佛心！可恶，你竟然有能力坏我佛心！你到底是谁？？？”
    岳川没有说话，只是淡淡一笑。
    孔雀明王吞释迦摩尼，这个故事背后很有深意。
    历史上，释迦摩尼出来后，想要打杀孔雀。
    可是有旁观者劝阻，说了一番母子因果的话语。
    释迦摩尼只能放下杀念，封孔雀为佛母。
    传说中，孔雀明王是雄性，男的，可偏偏封了个佛母。
    释迦摩尼有大智慧，能想不到“母子”这一点吗？
    但是他故意不想，而是以“你吃我、我杀你”为依据，想要打杀孔雀。
    杀或者不杀，都有理有据，而且理由都很充分。
    但选择权在释迦摩尼手中。
    这就是“我”。
    “我”的认知就是世界，我的“思想”就是真理。
    如果没有旁观者多嘴，释迦摩尼完全可以杀掉孔雀。
    哪怕以后再想到这一茬，也可以说一句“善哉”，多念几句佛经，这事就过去了。
    可偏偏旁观者插了一句话，点醒了释迦摩尼。
    这就是世界对“我”的影响，也是真理对“思想”的荼毒。
    释迦摩尼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娘”。
    没有旁观者这句话，就没有“因果”，无知者无畏，无知者无罪，杀了也就杀了。
    但是有了这句话，就有了“因果”，再执意杀孔雀，就是作恶、造孽，而且是杀戮至亲的罪业。
    干饭小王子看着手中的鸟，杀也不是，放也不是。
    他怒吼了几句，最终还是选择了放下。
    如果强行杀戮，必定导致心灵失守，实力大损。
    如果遭到围攻，很可能陨落于此。
    “这位朋友所言极是！”干饭小王子转向孔雀，“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母亲了，我会以母亲之礼侍奉您！”
    小王子着重咬着“从现在起”几个字。
    孔雀迷茫的瞪着眼睛。
    虽然很想说自己是公的，这母亲不当也罢。
    但是听说能保命，它忙不迭的点头，认下了这个儿子。
    蓝皮城主们看到这一幕，眼珠子掉了一地。
    “什么情况？这就完了？”
    “孔雀捡了条命，还捡了个儿子？”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啊！这位外来的强者有手段啊！”
    看到干饭小王子暴怒狂吼的模样，岳川呆了一下。
    自己不过是把佛教典故讲了一遍。
    典故上的释迦摩尼可不是这个反应啊。
    随即，岳川明白过来，典故都是美化了不知多少遍的玩意儿。
    再说了，写典故的那些僧人也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也都是道听途说。
    完全是根据“慈悲”这个结果倒推佛祖当初的言行举止。
    事实上的佛教一点都不慈悲。
    听干饭小王子说“坏我佛心”，岳川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咳咳……我说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干饭小王子肯定不信。
    能在电光石火之间想到这句话，悟出这个道理，怎么会是随口一说。
    可是，在敌我不明、强弱不清的局面下，干饭小王子也不敢太冲动。
    “哈哈哈，无妨，无妨！不知这位朋友怎么称呼？从何而来？又为何而来？”
    这也是一个挖坑的问话方式，很多人都答不上来这三个问题。
    真正能对答如流的，只有一个人。
    “哈哈哈，我名岳川！自东土神州而来，来此一统西牛贺洲！”说完，岳川一个反击打了回去，“你呢？”
    干饭小王子双手合十，“我名乔达摩·悉达多，从大雪山灵鹫洞来，到此地拯救众生脱离苦海！”
    岳川笑了笑，“看样子，我们的目标并不冲突，甚至还有合作的可能。”
    这下子，众多蓝皮怪物麻了。
    本以为请了个帮手，没想到又来一个对手。
    而且都是打不过的那种。
    蓝皮们对冻梨怒目而视，“你是叛徒吧？”
    冻梨翻了个白眼，“你见过我这么拼的叛徒吗？”
    众蓝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好像还真没有。
    这时候，干饭小王子问道：“远道而来的朋友，你打算怎么统一西牛贺洲呢？”
    他着重咬着“远道而来”四个字，提醒岳川的身份。
    岳川却不以为意。
    远吗？
    一点都不远，有土地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地盘。
    “统一西牛贺洲很简单，就是让我的寺庙遍布每一个乡村、每一个城市，每一座大山、每一条河流，天上的雷霆，就是我的凝视，地上的暴风，就是我的谕令！我的信徒将遍布每一寸土地，我的言语将写满每一部书籍，我的事迹将被万人传颂，我的智慧将被万世歌颂！”
    听到这话，冻梨第一个倾倒，脑门梆梆砸地。
    一边磕头，一边对身边的蠢货们喊道：“听见没，这就是我的主人，这就是我家主人的志向！你们赶紧磕头，也给你们安排个小头目当当，晚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吉吉看向下方的冻梨，目光很是复杂。
    干饭小王子也目光复杂的看向岳川。
    他心中狂吼，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熟悉？
    为什么听到他的话，有种万箭穿心的痛苦？
    痛到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好像血肉从身上剥离。
    但是又比那种痛苦强烈千倍、万倍！
    这时候，岳川笑着问道：“你打算拯救哪些众生，又打算用什么方法帮他们脱离苦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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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1章

    干饭小王子心中狂吼，面上却还是强忍着保持平静。
    “我拯救的，都是有缘人！”
    岳川点了点头，“这个有‘yuán’人是什么意思？缘还是圆？是不是有钱人都可以拯救，钱越多，就越优先？”
    干饭小王子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是想救人，根本没想过那么多。
    真理都是实践中总结出来的，“有缘人”也一样。
    现在才刚开始实践，还没来得及总结理论。
    不过岳川的话给了干饭小王子灵感。
    有钱人都将被拯救，钱越多被拯救的优先度越高。
    只是这个道理不能明说，不能在桌面上说。
    “不！我救人并不是为了钱，只要信奉我的人，都将被拯救，信奉的越坚定，获得的拯救就越大。”
    岳川哈哈大笑，“怎么证明信奉的存在呢？毕竟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口说无凭啊！一个人日日磕头祈祷，终生颂扬你的名字，可是到头来你说他心不诚、意不灵，他能怎么样呢？虔诚如何评判，又由谁来评判呢？”
    干饭小王子顿时说不出话来，张口欲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忘了要说什么。
    岳川继续批判道：“所以，必须找一样东西与信仰挂钩，用来衡量信仰的有无和大小，可以是佛寺的大小，也可以是佛像金身的厚度，还可以是佛前长明灯的数量，寺庙拥有田产的数量，国家给寺庙特殊待遇的法令……”
    “到最后可以延伸成僧侣的数量，僧侣身上绫罗绸缎、金银珠宝的数量，每年还要开法会，每个信徒都要给寺庙纳捐，他们的子嗣都要去庙里服役，还要抢每月的头香，每年的头香，佛陀生辰、成道日当天的头香……”
    “还可以给失足妇女开光，给手串经文开光，给护身符开光，给瓶瓶罐罐开光，每次开光都要收取一笔丰厚的报酬，这个报酬的多少，跟信仰挂钩。”
    “当信仰普及到一定程度，就把寺庙连同寺庙所在的山都圈起来，进山要交钱，这叫信仰，进庙要交钱，这也是信仰，香不能自带，得买庙里的，一个钱的香卖你一百钱，不买就是心不诚、意不灵。”
    “在寺庙里喝水要收钱，在寺庙里放水也要收钱，给佛像磕头也要交钱，不然佛听不到，也看不到，更保佑不到，谁给的钱多谁信仰坚定。”
    “寺庙里的花、草、树木，也都可以让信徒供养，只要交钱，就在旁边挂一个木牌，或者立一个石头，上面写着信徒的名字，让每个人都能看到他们坚定的信仰。”
    “还有什么来着……我想想……我好好想想……”
    干饭小王子“咕咚”咽了口口水。
    此时的他还一穷二白，手底下一个能用之人都没有，更别说组织、架构了。
    岳川说的这些话，直接构建了佛——寺庙——僧人——信徒这么一个产业链，从国家、地方、家庭、个人等诸多方面都连成一线、组成一面、构成一体。
    信仰和钱，都源源不断流入寺庙，流入僧人，流入佛。
    此时，干饭小王子只想顶礼膜拜，大声感谢。
    他一直苦苦思索的事情，被岳川一股脑解决了。
    干饭小王子刚才还有些遮遮掩掩，以“缘”代“圆”，此时干脆大大方方承认了。
    因为听到这番话的人太多了，不光自己，还有那些蓝皮的怪物。
    如果自己不这样做，蓝皮怪物就会这样做。
    到时候自己就落后了。
    干饭小王子重重点头，大声说道：“没错！信仰缥缈虚无，看不见、摸不着，必须找一个世俗存在的事物锚定，钱就是很好的锚定物，信徒用钱奉养佛，佛拯救信徒脱离苦海，保全他们的性命，这是很公平的交易！”
    岳川点了点头，再次问道：“你所说的拯救是什么呢？脱离苦海又是什么呢？”
    干饭小王子指了指周围的蓝皮怪物，还有蜷缩在墙角的血食们，以及地上的残肢断臂。
    “这里就是苦海！”
    “它们被豢养长大，长到一定程度，就会被拔掉舌头，因为它们被宰杀时的哭喊太过于吵闹。”
    “第二步，它们又会被拔掉指甲，因为这东西不能吃，也不好吃，挣扎过程中还会划破皮肤，破坏品相。”
    “第三步，它们会被挂到铁树上，利刃从背后刺入，瞬间瘫痪它们对身体的控制能力，防止它们挣扎。”
    “第四步，它们会被推到镜子前，镜子上有各种不同的尺寸，它们会根据尺寸、胖瘦分成各种不同的档次。”
    “第五步，肉质肥嫩的，会被送入蒸笼，蒸熟送上餐桌。”
    “第六步，肉质粗粝的，会被挂上铜柱，铜柱中有烈焰喷吐，灼热的火力会把它们由内而外炙熟！”
    “第七步，肉质老柴的，会被送到刀山，它们不断攀爬，不断承受刀山利刃的摩擦，皮肉被刮成一片一片……”
    干饭小王子把蓝皮怪物屠宰牲畜的法子全说了一遍。
    “这不是苦海，什么是苦海？它们只用付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信仰，就能脱离这种苦日子，有什么不好吗？这不是很划算吗？”
    岳川笑了。
    因为干饭小王子刚才说的屠宰方法，根本就是佛教对十八层地狱的描述。
    岳川更加确信，佛教并不是什么无中生有的新事物，根本就是对印度教的全盘继承。
    “干饭小王子，我问你……”
    “我不叫干饭小王子！”
    “好的，干饭小王子！我问你，之前你拯救的那些血食，它们如何生存呢？这些蓝皮虽然屠宰它们，可在屠宰之前，还是会给它们住所、食物，给它们治疗疾病，甚至还给它们婚配异性。它们被你拯救之后，谁给它们吃穿住用？谁给它们治病施药？谁给它们婚配？你吗？你会吗？”
    干饭小王子被问住了。
    他不会！
    真的不会！
    “我会用大智慧，帮他们解决诸般烦恼。”
    岳川摇了摇头，“不不不！你解决不了！”
    “我可以！”
    干饭小王子大声说道，声如雷霆，滚滚荡荡。
    岳川不温不火的说道：“它们去建造房屋、耕种农田，就要耗费几乎所有的时间，好不容易积攒一些财富，还没来得及奉献给寺庙，就被突如其来的疾病榨取干净，即便无灾无病，一场婚礼也会令它们一夜返贫。所以，最终，它们没有任何财物供奉你，也就相当于不再信仰你。”
    “不可能！”干饭小王子指着周围光着身子的血食说道：“它们只用吃很少的食物，住很小的房子，它们不会生什么大病，婚配也不需要花费财物，你说的都是谎言！”
    岳川觉得很无聊。
    干饭小王子还不是佛祖，现在的他还很幼稚。
    他拯救血食，确实别有用心，一切都是生意，一切都是利益。
    赚钱嘛，不寒碜。
    问题是，不应该嘴上念着经，心里数着钱。
    岳川向吉吉招了招手。
    “来，辩倒他！”
    吉吉兴奋的眨了眨眼，随即低声道：“师父，他恼羞成怒打我怎么办？”
    “放心！这一次，为师会出手的！”
    岳川声音不大，但他的决心令在场所有人都猛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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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2章

    吉吉上前一步，与干饭小王子面对面、脸对脸。
    “我是吉吉，花果山的大王！你可以叫我吉吉猴王！师父许诺我封地建国，国名我都想好了，就叫猴孙国，所以，你叫我吉吉国王也不算错！”
    干饭小王子双手合十，淡淡点头。
    吉吉继续说道：“我手下有一千多族人，就按一千算吧！你知道它们每天要吃多少食物吗？你知道一棵果树能结多少果子吗？你知道每个山头都生长多少果树吗？你知道需要多少山头才能供养得起我的族人吗？”
    干饭小王子不屑的说道：“你只是一只猴子，你需要考虑那么多吗？”
    吉吉并不感觉自己被冒犯，它指着干饭小王子摇了摇头。
    “猴子怎么呢？猴子就不配活着吗？话说回来，如果我信仰你，愿意用钱财供奉你，你会不会拯救我脱离苦海呢？”
    干饭小王子脸色一肃。
    他认真地看了看吉吉，突然觉得眼前这只猴子不简单。
    “喂，小王子，回答我，你会不会拯救我脱离苦海呢？”
    干饭小王子心中念头翻滚。
    说会，那就等于自己抽自己的脸，刚刚还看不起猴子，现在又说接受猴子的供奉。
    而且干饭小王子打心眼里瞧不起人族之外的所有生灵。
    佛教口头上说“众生平等”，但这个“众生”只包含人族，再准确一点就是人族中的富裕群体、权贵阶层。
    佛教眼中的众生都是买了VIP会员的那撮人，白嫖的穷B不是。
    精怪出身的佛教成员，要么经过轮回历练，脱去兽胎，比如金蝉子。
    要么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以及强大的背景，比如斗战胜佛，这也是诸佛中唯一的精怪。
    其他的精怪，大都是干些苦差事，或者成为坐骑什么的，偶尔再替领导干些脏活。
    也正因此，干饭小王子认孔雀为母的时候，心里是无比膈应的。
    只是形势比人强，为了修行，为了实力，他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了。
    现在吉吉又把他推向同样的境地。
    干饭小王子心中暗道：如果能收服这只猴头，麾下也算多了一个力量，顺便能恶心一下姓岳的。
    “善！我可以接受你的信奉，我一定会拯救你脱离苦海！”
    吉吉哈哈大笑，原地翻了个跟头，“可是我现在很幸福、很快乐啊，用不着你拯救！而且你连我们猴子一天吃多少都不知道，你怎么拯救我呢？你不会想说早上三个枣，晚上四个枣吧？哈哈，我学聪明了，不会再被骗了！”
    干饭小王子知道自己被耍了，可是他强忍着怒气。
    “吉吉，你的快乐，是低级的快乐，吃喝玩乐、声色享受，都是皮肉之欲，你应该寻求心灵上的超脱。”
    “哦？怎么超脱？”
    “不再有饥渴寒暑的麻烦，不再有生老病死的困扰，超脱皮囊，成就真正的自我！不为任何规则束缚，不为任何力量压迫，真正的大自由、大自在！”
    吉吉指着干饭小王子身上崭新的袈裟问道：“你穿它，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热？”
    干饭小王子瞬间呆住。
    不过他很快就解释道：“这不是因为寒暑，而是为了遮羞。”
    “哦？你不是说不被任何规则束缚的吗？那你为什么会有羞耻心？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感受？你怎么就不能像我一样坦荡荡呢？”
    说着，吉吉叉腰大笑，还得意的岔开双腿。
    “这才是真正的无拘无束，真正的大·自由！大·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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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3章

    干饭小王子辩不过吉吉，只能默默脱下袈裟。
    袈裟刚一离体，就化作绿光，丝丝缕缕的飞回孔雀身上。
    孔雀修为恢复，感激的看了吉吉一眼。
    旁观的岳川心中暗暗喝彩。
    之前吉吉跟自己争辩“种姓制度”时，说的头头是道，岳川心中一动，让猴子跟干饭小王子辩论，却没想到歪打正着。
    这猴子挺能说的。
    干饭小王子指了指自己的身体，说道：“现在咱们都一丝不挂，应该没什么区别了吧？”
    吉吉拍手摇头，“有区别！我一丝不挂是因为我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别人也不会对我有特殊的看法。但你一丝不挂是因为在意我的看法，别人也会对你有特殊的看法！”
    干饭小王子发现，自己掉进坑里了。
    无论怎么做都不合适。
    跟这个猴孙辩论从一开始就错了。
    干饭小王子合上双眼，静静思考。
    他重整思绪，不再被猴子牵着走。
    他隐隐有所顿悟，最终拈花一笑。
    “我不会在意任何人的看法，世间万物都无法影响我、左右我，我就是我，没有任何人可以定义我！相反，所有人都要遵从我的想法，接受我的定义。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吉吉说道：“那你父母呢？你的子女呢？”
    “父母如何？子女又如何？”
    “别人会说，你是某某的儿子，某某的父亲，这不就是别人对你的定义吗？如果没有父母，怎么来的你呢？不但是肉身意义上的你，还有概念上的你！”
    干饭小王子脑袋都烧冒烟了。
    吉吉这个问题乍听之下，没什么难的。
    但干饭小王子想了又想也找不到合适的回答。
    首先，他是有父母的。
    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我的肉身是父母所生，但我的心灵不是。他们可以左右的，只是俗世的我，过去的我，而非现在的我。我就是我，也只能是我，我不是谁的谁，也不会是谁的谁！”
    “婚配生育，都是烦恼根源，被父母子女牵连累赘，只能永堕苦难，无法翻身，我不婚配，自然无烦恼，我不生育，自然无忧愁。”
    言毕，干饭小王子双手合十，“吉吉，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吉吉说道：“如果你的信徒都不奉养父母，它们又为什么要奉养你呢？如果你的信徒都不生育，它们老了、死了以后，谁去奉养你呢？如果你的信徒都没有忧愁和苦难，它们又为什么要信奉你呢？”
    干饭小王子无言以对。
    吉吉继续补刀。
    它指着周围的血食们说道：“你拯救他们，只有一次，唯一一次！但是你想向它们索取的，是无休止、无穷尽的供奉！你拯救的是它们个人，但你想要的，是它们子子孙孙永恒的信仰和供奉！”
    “它们的子孙并没有被你拯救，也不欠你什么，但你会想尽办法告诉它们，它们身在苦海，它们身在苦难，所有的风霜雨雪、生老病死都是痛苦，信仰你就会免除这些痛苦，就会得到拯救！”
    “所以，你才是众生的苦难之源，是你不断贩卖焦虑、兜售苦难！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贪欲！你的野心——就是苦海！”
    “欲壑难填、苦海无边！你真要拯救它们，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抹脖子自尽，而不是在这里叽叽歪歪念经！”
    干饭小王子怒吼一声，“孽畜闭嘴！休得胡说八道！”
    说完，身形一动，抬手抓向吉吉。
    后者早有准备，双足一弹向后退去。
    “师父，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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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4章

    他怒了！
    他生气了！
    他选择动手了！
    岳川心中哈哈大笑。
    “这叫什么？如果施主听不懂大乘佛法，贫僧也略懂一些拳脚？”
    干饭小王子动作飞快，哪怕吉吉提前做出反应，还是逃不出拳头的笼罩。
    拳头还没临身，强大的拳风已经盖在吉吉脸上，令其五官缓缓变形。
    如果真盖到脸上，恐怕五官会变成四官，甚至零官。
    吉吉心中恐惧，眼角余光瞟向岳川。
    然而，令它绝望的时，岳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吉吉心中暗道一声糟糕，师父这是要不管自己了。
    可是这时候，吉吉感觉浑身一紧。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
    是柳家的摄物术。
    在蜀中这段时间，吉吉没少体验摄物术。
    无论身在何处，无论使用什么藏身手段，都逃不过柳家一个念头。
    以前吉吉挺反感这个法术的。
    没有一点隐私，没有半点自由。
    可现在，吉吉双手双脚赞成，跟生命比起来，隐私和自由屁都不是。
    “多谢柳家师姐出手相救！”
    柳一笑着摆手，“要谢就谢师父吧，我不过是听令行事。”
    吉吉连忙向岳川磕头。
    而这时，干饭小王子追杀到了跟前。
    “你们几个，歪理邪说，坏我佛心，我要杀了你们，以血明志！”
    柳二哈哈大笑，“恐怕你没那个本事！”
    说完，他反拧右臂，蓄足力气后一拳盖了出去，毫不退让的击在干饭小王子拳头上。
    “轰！”
    双方身体停滞，一道无形的力量场在拳头中间不足一毫米的间隙中爆发。
    那一瞬间，周围的空气都扭曲成了波浪状。
    双方一触即分。
    干饭小王子重新回到地上，柳二也返回岳川身边。
    “师父，他的力量好强！我不出全力，竟然压制不住他！”
    柳二本体赤色巨蟒，体长十多丈，更有天地法相的神通，可以令体型继续增长。
    与此同时，他的力量也会相应提升。
    力量，几乎是柳二最强的能力，也是最引以为傲的属性。
    可是现在，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头正面对抗中无法占上风，柳二难以接受。
    岳川却毫不意外。
    对方要是连这一拳都接不住，又如何降服印度教诸神，又如何横扫西域，开创佛教？
    虽然心理上非常藐视古佛教的教义，但岳川并非目空一切。
    古佛教的功法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柳二，无须留手，让他使出全力！”
    听到这话，柳二心中重视起来。
    师父不会无的放矢，眼前这个老头肯定有特殊的力量。
    “是，师父！”
    岳川又低声向身边两人一猴说道：“好好看！好好学！”
    柳三瞪大眼睛，瞳术全力运转，紧紧锁定干饭小王子。
    柳一也眯着眼，仔细感知周遭天地灵气的波动，留心干饭小王子的每一次举手抬足、呼吸吐纳。
    吉吉看看干饭小王子，觉得看不懂。
    随即看了看柳家姐弟，心中暗道：他们看懂了，不就等于我看懂了吗？
    “喝！”
    下方二人再次碰撞。
    只是碰撞的方式有些不同。
    柳二依旧是拳头，蓄满蛮力的拳头。
    干饭小王子却变拳为掌，向前平平一推。
    柳二感觉浑身一紧。
    那手掌的五根手指就像五座大山，山巅上寒风缭绕、冰雪覆盖，还未及体，凉意已经席卷全身。
    轰！
    一圈轰在掌心。
    可柳二觉得拳头上传回的触感十分怪异。
    就像是打在水中，打在气泡上。
    拳头上的皮肤能感受到气泡爆炸的轻微震荡。
    但是这种气泡爆炸密密麻麻，一个接一个，一群接一群。
    噼噼啪啪！
    柳二感觉拳头前方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空间。
    任凭自己的拳头如何攻击，始终无法触及到那掌心，拳头中的大力也始终无法生效。
    柳二吐气开声，脚下猛然发力，合身撞向干饭小王子。
    对方却不慌不忙，只是淡淡一笑。
    甚至连竖掌的姿势都没变。
    柳三低呼一声：“糟糕！二哥着了对方的道！”
    他看得清楚，那干饭小王子掌心中金光弥漫，在两人中间形成一道金光屏障。
    此时，金光屏障被柳二向前推进，从平面变成凹面。
    但是这个凹面正在从上下左右四方包裹柳二，很快就会把柳二包裹进去。
    “二哥小心！快回来！”
    然而，柳二充耳不闻。
    柳一摆手说道：“不用喊了，他听不见！那金光有古怪，能扭五感六识，屏蔽声光色，以及实体存在的形。”
    说完，柳一转头看向岳川。
    那意思仿佛在说：师父，咱们还继续看着吗？
    岳川点了点头，“继续看！这个法术很玄妙，如果你们窥得门径，必将受用终生！”
    吉吉嘟囔着说：“师父，不就是用金光形成一个大网，把柳二兄弟网起来嘛，有什么高明的！哼哼，柳二兄弟会天地法相，能把他那网撑破、捅烂！”
    岳川心中暗道：从前，有一只猴子也是这么想的。
    《西游记》中，猴子就是栽在如来佛祖的掌中佛国上，最终被压在五指山下。
    不光猴子，金翅大鹏也一样。
    传说中大鹏鸟巅峰速度是挥一挥翅膀十八万里，依旧逃不出掌中佛国。
    人们经常说的“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实际上就是说的掌中佛国。
    不过，眼前的干饭小王子和未来的如来佛祖还有天差地别。
    小王子初入江湖，经验浅薄，很多法术和感悟也都处于萌芽阶段、初创阶段。
    所以，柳二未必没机会。
    岳川之所以不出手，就是想掏空干饭小王子的家底。
    将其一身法术、本领都“借鉴”过来。
    柳二也察觉到事情不妙。
    自己越是卖力向前冲，眼前的手掌就越发高大。
    原本周围还能看到蓝天白云、青山碧水。
    现在直接灰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柳二顿时明白，自己身周的空间被扭曲了。
    不是那个手掌在变大，而是自己在变小。
    自己越是用力，空间扭曲的就越厉害。
    想通此节，柳二散去力道，停止攻击。
    干饭小王子嘴角勾起，“怎么？放弃了吗？”
    柳二咆哮一声，身上骤然红光爆发。
    “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卖弄？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也敢与我角力？看我天地法相！”
    柳二不但变回本体，还施展天地法相。
    他的体型瞬间膨胀百倍、千倍。
    干饭小王子只觉得掌心剧痛，原本轻松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他的胳膊剧烈颤抖，肩膀更是传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不过他还是全力施展法术，维持力量。
    “哈哈哈哈……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吧？你终究还是技差一筹，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干饭小王子心中狂喜。
    抓了这个俘虏，就能与对方讨价还价了。
    可是这时候，柳二大声喊道：“极限？不！我还有一招！”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的喊道：“大！威！天！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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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5章

    干饭小王子竭力握紧，可掌心中的大力令他手指生疼。
    双方的力量针锋相对，层层加码，又层层碾压。
    柳二身体蜷缩成蛇盘，头顶天、尾撑地。
    真言怒吼在心中响彻，在小天地中回荡。
    干饭小王子则喃喃自语，不断念诵经文，加固掌心中的空间。
    金光颤动，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裂纹崩现。
    一抹红色光芒从裂缝中迸发，转瞬间激射十里。
    干饭小王子连忙把另一只手也用了上去。
    双手合十，封印力量平添一倍。
    “没用的！你根本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回头是岸，你乖乖放弃抵抗，我还能留你一条性命！”
    “在这里，我就是天！我就是地！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你拿什么跟我斗？”
    柳二只觉得大力涌现，身体骤然一沉。
    可这更激发了他骨子里的凶性。
    “师父说过一人，名唐三藏！葬天！葬地！葬众生！你跟他，一定很熟吧？”
    干饭小王子感觉耳朵痒。
    从来没听过的人，从来没听过的事，为什么这般熟悉，又这般异样？
    究竟是为什么？
    而这时候，柳二哈哈大笑，再次施展“大威天龙”。
    精神意念中，不屈的意志爆发出来。
    所有的困境，都成了磨砺。
    挫折之下，铁杵也能磨成刀锋。
    “大威天龙！令！行！”
    柳二将两种真言同时施展。
    一道金光在他体内绽放。
    金色的光芒瞬间涌荡全身，赤红的身躯就像灯笼一样，由内而外绽放。
    柳二身体内外一片通透，金光更是漫出皮肤，萦绕在体表，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形虚影。
    这个身影双手掐诀，一手指天，说道：“禁！”
    另一只手指地，说道：“止！”
    干饭小王子只觉得双手一僵，一股无可抵御的力量施加在自己身上，双手中的空间无法维系，“噗”一声崩溃。
    哗！
    柳二就像突破了一层并不存在的隔膜，百丈身高瞬间现了出来。
    比百丈身高更大的是金色虚影。
    看到这一幕，岳川心中终于确定下来。
    干饭小王子还没有踏出那关键的一步。
    他还没有成为悟道境。
    天竺人不是人族，没有人族气运，诞生不出圣贤。
    干饭小王子和柳家众人一样，上限被锁死了。
    所以，他的大手印还没升级成“掌中佛国”。
    “你竟然破了我的法术？”
    “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我的法术怎么可能被你破掉？”
    “你用的是什么力量？我为什么会如此熟悉？”
    干饭小王子呆呆的看着柳二身周的金色光影，看着光影组成的人形轮廓，看着光影中的赤红色巨蟒。
    “这就是‘大威天龙’吗？这就是‘龙’吗？果然是强大的力量，强大的生灵！”
    蓝皮怪物们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仰望着山峰一样伟岸的巨大金光。
    之前干饭小王子进入它们城中，怎么赶都赶不走，怎么打都打不过。
    自己一方使出浑身解数，对方却屁股都没挪一下。
    现在，干饭小王子却一脸惨然，浑身狼狈。
    差距！
    这就是差距啊！
    “啊，赞美上神！”
    “感谢伟大的上神庇护我们！”
    柳二双眼凝成一线，死死盯着自己的敌人。
    他头也不回的问道：“师父，杀不杀？”
    岳川正思考怎么回答的时候，干饭小王子哈哈狂笑。
    “杀我？就凭你？也配？”
    柳二大怒，身周金色光影涌动，在“大威天龙”的怒吼声中一拳砸了下去。
    金色光影盘坐在地上依旧有百丈身高，这一拳砸下去，方圆百步范围同时一震，齐齐下陷八尺。
    “死了没？死了没？”
    吉吉站在柳三肩膀上，踮着脚尖向前望去。
    然而，土浪弥漫，什么都看不到。
    吉吉回头看向柳三的表情。
    见其一脸凝重，瞬间明白，敌人还活着。
    柳二抬起拳头，却发现敌人盘腿端坐，双手合十。
    一道道金光从他体内萌生，照亮了身周三尺范围。
    柳二的拳头虽有天塌地陷之力，却没能奈何干饭小王子分毫。
    他不信邪又砸了几拳，干饭小王子又下陷八尺，所处之地变成陨石坑。
    干饭小王子缓缓抬起眼皮，淡淡说道：“呵呵！你的力量是有限的，而我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无法战胜我，永远都无法战胜我！”
    柳二怒吼，想要再次攻击，可岳川出声制止。
    “他把刚才对你的那一招用在了他自己身上，换言之，他与你不在同一片空间，你的拳头伤不到他分毫！”
    直白的说就是，干饭小王子把自己封在了“掌中佛国”里。
    这既是一个困人的法术，也是一个保人的法术。
    可以让里面的人出不去，又可以让外面的人进不来。
    关键时刻可以拿来自保。
    柳二不甘的收起真言和天地法相，重新变回人形。
    “师父，我刚才能把他的法术从内部撑破，就能从外部捏爆！”
    岳川摇了摇头，“不要蛮干！对手不是石头、木头，不会杵在那任你摆布。明白吗？”
    柳二知道这个道理，可是除了蛮力，他什么都不会，只能恨得牙痒痒。
    岳川问道：“你们几个呢？观察得如何了？可有破解之道？”
    柳一尝试使用摄物术，可是她的力量刚触及金光就如同泥牛入海，消失不见。
    其他诸多法术都试了一遍，全都一样。
    “师父，他的防御已经达到了万法不沾的地步，我所有的法术都无法影响其分毫，就算水磨工夫也不行。他如果不出来，我拿他毫无办法。”
    柳三双眼挤了又挤，“看不出，我看不出其中的奥妙！这不是普通的法术……倒是有点真言的影子。”
    柳二点头，“师父，我刚才使用真言令行禁止中的禁、止，干扰他的法术，令其露出破绽，如果我们一起使用真言，应该能破解。”
    岳川点了点头。
    这的确不是普通的法术，而是真言力量，干饭小王子不断念经，就是在施展真言法术。
    可是这时候，干饭小王子说道：“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两次，你没有从内部攻破的机会了。”
    岳川转向吉吉。
    “你呢？你觉得应该怎么对付他？”
    “师父，他不出来就不出来啊，咱们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出来呢？搬一座山过来，把他压住不就行了？压他个五百年、一千年，就算饿不死他，也能急死他啊！”
    柳家姐弟齐齐一凛。
    他们想到了自己祖先被封印的日子。
    两千年，那可是两千年啊。
    再强大的祖先，也变成了一堆枯骨。
    随即，他们目光转向干饭小王子。
    “这个法子好！”
    岳川笑着说道：“一座山太少，怎么也得五座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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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6章

    岳川伸手一招，万千土灵力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
    那一瞬间，苍天变黄天。
    天地间的一切都变成了土色。
    蓝皮怪物们震撼、惊恐。
    之前它们只知道岳川很强，但具体有多强，它们并没有概念。
    没有参照物，没有对比，没有结论。
    可是现在，它们明白了！
    一念就能令天地色变。
    视野所及之处，意念感知之处，全都是土行之力。
    这种力量，分分钟就能碾死它们！
    而且是连杀带埋的那种。
    “赞美上神，上神无敌！”
    “上神，埋了他！”
    柳家姐弟对这一幕见怪不怪。
    师父的力量，不是自己能抗衡的，甚至都不是自己能揣测的。
    干饭小王子看到这一幕，直接惊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掌心中的小天地，又抬头看了一眼外面土黄色的大天地，眼睛里满是羡慕、渴望。
    他也渴望掌控大天地。
    只是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才琢磨出小天地。
    虽然很好用，但是跟大天地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双方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不过，干饭小王子并没有惧怕。
    “没用的，这种力量在我眼中都是枯草一样，吹口气就倒塌了。”
    岳川呵呵一笑，“那，加上这个呢？”
    岳川盘腿坐下，开始施展令行禁止真言。
    而且，岳川将力量着重放在“禁”上。
    得到真言加持，天地间的土黄色灵力瞬间变化。
    它们快速凝聚，快速成型，化作岳川意念中的“五座大山”模样。
    大山阴影之下，干饭小王子骇然色变。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力量受到干扰，受到影响。
    不光身体，还有精神。
    自己的力量刚才还像江河奔涌，现在却像溪流涓涓。
    真等大山压在身上，怕是要变成老头洒水，淅沥沥。
    想要起身逃跑，可是看了一眼外面，干饭小王子沉默了。
    被封印压制，或许不会死。
    但是出去，一定活不成。
    岳川说道：“我很公平，只压你五百年！这五百年间，你随时都可以向它承认错误，承认你辩不过它！”
    听到这话，吉吉瞬间大喜，感觉倍儿有面子，嘎嘎乱笑。
    “承认错误？我有什么错？我会屈服于拳脚之下吗？”
    岳川哈哈大笑，“当然，你如果不服气，也可以继续找吉吉辩论，我期待着你辩倒吉吉那天。”
    干饭小王子没有说话。
    似乎默认。
    只是他心中不断琢磨着脱困的方法。
    “轰！”
    五座大山同时砸下，干饭小王子后脑、双肩、脊梁同时遭到重击，被迫从盘坐变成趴伏。
    头和双手在外面，脖子以下在山中。
    但是他没有放弃。
    因为体内的力量还在涓涓流淌。
    只要有充足的时间，一样能摆脱困境。
    岳川心中暗笑。
    他已经看出了干饭小王子功法的奥秘。
    五座大山镇压，小王子的力量运转速度就像慢镜头一样。
    “我懂了！”
    “我明白了！”
    岳川终于知道佛家功法的源头是怎么回事了，也终于明白干饭小王子为什么那么强大，可以平推印度教诸神，甚至西域诸多妖魔。
    “这确实是天才的创意，只可惜，从现在开始，这个创意归我了！”
    岳川翻手掏出大禹石刻。
    这是蜀中洞府封印阵法的阵眼核心。
    本体是女娲补天石一角，又被大禹铭刻符篆，镇压龙蛇一族。
    石刻出现的那一瞬间，蓝皮怪物们集体惨嚎，仿佛感受到末日的降临。
    一股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恐惧从灵魂深处涌现，瞬间席卷全身。
    极度危险！
    逃！逃！逃！
    可是，它们没敢有所动作，唯一能做的就是匍匐跪地，不断向岳川磕头，表忠诚。
    岳川抬手，大禹石刻化作光芒砸在五座大山上。
    轰！
    就像盖章一样，五座大山都被盖上了大禹手书。
    “不！不！不可能！”
    “不！不！不可以！”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干饭小王子终于慌了。
    因为他最大的依仗没了！
    他抬头望着山顶。
    那里，五道铭文篆字闪烁着淡淡的光芒，随即沉入土层中消失不见。
    但干饭小王子明白，正是那五道文字，封禁了自己的一切。
    自己再也没有脱困的可能。
    一丁点儿都没有！
    “那是什么力量？”
    “为什么他会有那种力量？”
    “他都有那种力量了，还来这种破地方干什么？”
    干饭小王子不明白，他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岳川挥手召回大禹石刻，随即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好了，搞定！”
    吉吉双臂大张，卖力鼓掌。
    “师父威武！”
    柳家姐弟也纷纷拱手躬身。
    “师父威武！”
    不过他们心中都在回味岳川行云流水的连招。
    凝聚大地之力化为大山。
    使用真言为大山加持。
    再用大禹石刻盖章。
    没了？
    就这么简单？
    自己束手无策的敌人，师父三两招就拿下了。
    孔雀、蓝皮怪物们纷纷拜倒，梆梆磕头。
    如果没有岳川，今天倒霉的就是它们了。
    干饭小王子太强了，强得不可思议。
    它们是真的劝也劝不走，打也打不过。
    之前，干饭小王子是别有所图，没痛下杀手。
    如果干饭小王子杀心暴起，它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
    而现在……
    干饭小王子虽然没死，但是这种封禁下，比死还痛苦。
    最重要的是震慑效果。
    死了的敌人，威慑力有限。
    谁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死的，更不知道死者生前是什么实力。
    但是活着的囚犯，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这里有五座大山，才关押了一个囚犯。
    剩下四个山头还虚位以待呢。
    “上神，我们都是您最虔诚的奴仆。”
    “对对对，我们心甘情愿向您献上一切。”
    “我们的土地、城池、牲畜、财产，包括我们的生命，都由您支配。”
    “上神，请您慈悲为怀，让我们沐浴您的神光。”
    岳川左右看了看。
    冻梨立刻飞到最前排。
    “主人，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卑微的奴仆，随时听候您的调遣。”
    岳川点了点头，“很好！你和它们一起，组成使团，去拜访周边其他国家，让它们过来开会。”
    “是！我明白怎么做了，我想，它们也会明白怎么做的。”
    一切安排妥当，吉吉指着周围的血食问道：“师父，它们怎么办？”
    一个蓝皮怪物说道：“上神啊，它们都听了干饭小王子的经文，生了病，害了毒，整日躁动不安，肉质已经变了。”
    “还是把它们灭杀了吧，免得祸害更多血食。”
    “对对对，赶紧集体扑杀吧。”
    岳川摇了摇头，“放它们走，无需理会！”
    蓝皮怪物大骇，“上神，它们会四处传播经文，那经文就像瘟疫一样传播，让更多血食害病啊。这毁掉的，都是上神您的牲畜、您的财富啊！”
    岳川摆了摆手，信心满满说道：“无妨！放它们离开，任由它们传播经文。到最后，它们会主动回来，再也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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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7章

    听到岳川的话，城中的血食们纷纷四散逃跑。
    蓝皮怪物看到这一幕，心疼得直跺脚。
    可是它们不敢说半个“不”字。
    这是上神的旨意。
    上神的意志不容忤逆。
    再说了，不就是损失一些血食么，总算小命无碍。
    有命在，以后还能少了血食？
    “上神说得对，它们一定还会回来的。”
    “等它们回来了，就再也不会逃跑了。”
    岳川看了一眼周围的废墟。
    本来就是一个土围子，被柳二捶了几拳，彻底夷为平地，之后又砸成千步方圆、丈许深的陨石坑。
    干饭小王子就被镇压在陨石坑最中央。
    岳川看了一圈儿。
    “以后，这里会积攒雨水，形成一个池塘，这里会长出草木、滋生出鱼虾，引来鸟雀，一派生机勃勃。”
    “这么一个有山有水，又能赏花看鸟的地方，想来你不会寂寞。”
    干饭小王子嘶声怒吼。
    岳川侧身，做了个倾听状。
    “怎么？你想说什么？我没听清，你大声点儿。”
    干饭小王子沉默了。
    高傲如他，说不出服软的话。
    所以，他只能默默接受，任凭摆布。
    有蓝皮怪物献计道：“上神，要不要组织一些守卫，在此地看着他？”
    岳川摆手，“真要布置守卫，那是守卫看守他呢，还是他看守守卫呢？守卫究竟是守卫，还是囚犯呢？”
    一群蓝皮怪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被岳川绕晕了。
    他们只觉得上神说话太有哲理了，也太有意境了。
    岳川双手负于身后，信步向前。
    “忠心的护卫，自然应该放在正确的岗位上，向我展现他们的忠诚，而不是栓在这里腐朽。”
    蓝皮怪物们再次跪倒，感激涕零。
    岳川心中却说道：这五座大山尽在我感知中，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我的视线，还需要什么守卫？
    干饭小王子却不知道这一切。
    他呆呆看着岳川。
    那背影分明渐行渐远，越来越小，可是在干饭小王子心中，那背影就像山一样巍峨、庞大，一点点凸出地面、插入云端。
    无法撼动，甚至无法仰视！
    双方根本不是同一等级的存在。
    对方也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对手。
    太阳缓缓落下。
    月亮逐渐升起。
    干饭小王子听到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谁？”
    夜色中，一群身影跪倒在地。
    “王子，是我们啊！”
    “王子之前救我们，现在该我们救王子了。”
    “王子，我们摘了些野果，盛了些泉水，您先充充饥吧。”
    “那些魔鬼都走了，一个守卫都没留下，我们一定会把您救出来的！”
    干饭小王子心中一动。
    可是很快，他就叹息一声。
    “没用的，这不是普通的山，你们挖不开的。还是散去吧，不要在这里浪费力气。”
    可是，血食们执意不肯。
    他们用石头砸，用木棍敲，甚至用指甲挠，用牙齿啃。
    极尽一切所能，想要消磨大山。
    然而正如干饭小王子所说，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岩石，哪怕他的力量都无法撼动分毫，更何况这些普通生灵。
    一个血食指着百丈高的山顶说道：“山的力量在那里，我看得真切，我们去那里找找！”
    然而，血食们把五座山头搜索一遍，也没能找到任何文字、图案。
    干饭小王子说道：“那些文字与山融为一体，并不会显化在外。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赶紧回去吧。”
    可是，血食们集体沉默了。
    干饭小王子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王子，我们回哪呢？”
    “是啊王子，我们不可能再回去了。”
    “您好不容易把我们救出来，我们怎么能再回去呢？”
    干饭小王子想想也是。
    他们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你们便在这里，听我讲经，我会把我的智慧和力量，悉数教授给你们。”
    众人听了，全都激动不已。
    “王子，我们一定会拯救更多的同类。”
    “是啊王子，我们一定会继承您未完成的事业。”
    未完成的事业？
    干饭小王子心中默默回想了一下。
    自己的事业是什么呢？
    拯救血食？
    不，不是！
    自己需要的是信仰，是万众膜拜，子子孙孙、生生世世的供奉。
    只有这样，自己才能变得更强大。
    拯救血食只是手段，但绝不是目的。
    可是现在，时代变了。
    拯救血食就是目的，只有拯救更多的血食，帮自己恢复力量，才能挣脱这该死的封印。
    “没错！你们一定要善用我的力量，拯救众生脱离苦海！”
    随即，干饭小王子开始指导众人修行。
    众人有的面露喜色，有的满眼疑惑，还有的昏昏欲睡，又或者癫狂大笑。
    每个人都听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岳川也一样。
    五座大山就是他的眼睛、他的耳朵。
    干饭小王子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岳川的感知。
    佛家修行功法，就这样一字不差的落入岳川手中。
    更是通过岳川传授给诸多仙家成员。
    柳家众人、吉吉和它的精怪手下、高原众生，也都听了个盗版。
    只是很快，岳川就拿出了比正版更高级的盗版。
    “还记得我之前教你们的雷霆铸体吗？”
    众成员纷纷点头。
    “我教你们的真言之术呢？”
    众人再次点头。
    这是仙家最新的两大修行体系。
    雷霆铸体，可以让精怪借助雷霆之力淬炼身体，更快退去兽身，化为人形。
    真言之术更高级，也更神秘。
    目前大家都能使用的，也就是大威天龙。
    岳川说道：“干饭小王子的功法，实际上就是这两者的结合，不过他结合的方式很玄妙，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众人摇头。
    岳川笑了笑，“是啊，你们不知道！说实话，干饭小王子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机缘巧合，领悟到了这个功法，但是他还没有把这个功法完善起来，更没有将其发展成一种体系。”
    吉吉接话问道：“师父，难道您把这个功法完善成了体系？”
    岳川仔细思考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
    “没错！为师窥一斑而知全貌，这个修行体系，已经成竹在胸。”
    吉吉立刻磕头，“师父，教我，我要学！我要学！嘿嘿嘿……”
    岳川板着脸问道：“之前教了你那么多功法，都练会了吗？柳一他们教你的那些法术，也会了吗？贪多嚼不烂，你可知道？”
    “知道！知道！”吉吉挠着手背说道：“师父，我还是要学！等我学会了，就耍给那干饭小王子看，好好气他一气！五百年后，就算他活着出来了，也打不过我，师父你说，他会不会气死？”
    （大家可以说说自己对佛家修行功法的理解，互相印证一下。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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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8章

    “人们做每一件事，都需要一个明确的目的，哪怕这个目的最终无法达到或者实现，但终究还是需要。”
    “修行也不例外！那么，修行的目的是什么呢？”
    “或许是想比同类强大一点，占取更多资源；或许是比天敌更强大一点，获得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也有可能是想要活得更长久一些，战胜疾病、战胜衰老，即便不能彻底战胜，至少不至于失败得那么迅速。哪怕做不到，也要在这个世间留下自己的痕迹、烙印、影响。”
    “还有可能是某些更崇高的理想、更伟大的目标，比如探索天地宇宙的奥秘，探索万物自然的规律，探索精神世界的玄妙。”
    “或者某些大统一的规则、永恒不变的至理。”
    “当然，还有可能比这个更高级，只是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到。”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的定位，找到自己的路，然后根据目的地反推自己的起点。这个起点，就是你们在天地间的位置、高度。”
    “只想多吃一点、多占一点的，除了吃喝拉撒欲望什么都不考虑的，是牲畜。”
    “只想战胜危险、度过危机，传承繁衍下去的，是智慧生灵，是万物众生。”
    “想要立言、立功、立德，超脱自我、改易天地的，是先驱、贤者、智者。”
    “想要追寻万物起源、天地初开、永恒之密的，是觉悟者、觉醒者、悟道者！”
    “干饭小王子所说的‘佛’，其实就是领悟大道的人。”
    “只是很显然，他还没领悟大道，还没有真正的觉悟、觉醒。”
    吉吉问道：“师父，您应该是真佛吧？”
    岳川点头，“我不喜欢‘佛’这个字。但我确实有所领悟。”
    “师父快讲，快讲！”
    旁边，柳一按住吉吉的脑袋，“讲了你也听不懂，老老实实坐着，别捣乱！”
    岳川说道：“关于修行的本源，或者世界的本源，我们称之为‘道’，天竺这边称之为‘梵’，将来还会有人称之为‘奇点’。”
    “总之，都是一个概念上的事物，一个我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超出认知和想象的事物。它或许很神奇，又或许很普通。总之我们没有机会去验证。”
    “如果把‘道’看做一个起点，那么我们就是终点，我们与道之间的联系或者说距离，就像一条长河。世间万事万物，包括你我，以及周边的天地山河，都如此。”
    “所有的存在都与‘道’有直接或间接的联系，并且这种联系不可割裂，也不会被割裂。我们可以用‘缘’来指代这些事务。”
    “缘是道变化产生的，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个‘万物’，就可以看做‘缘’，成千上万的缘继续衍生，或者交互碰撞，衍生出更多事物。”
    “比如我们身处的天地，我们看到的日月星辰，当然，也包括我们自身！我们每个人都是‘道’的产物，所以人又被称为道体。”
    “我们所处的天地是道发展变化衍生，也是道发展变化推动，无数的‘缘’作用在我们身上，我们每时每刻又在衍生出无数的‘缘’作用于外界。”
    吉吉挠了挠脸，刚想说话，却浑身一紧。
    是摄物术。
    吉吉瞬间石化，只有两只眼睛咕噜噜转动。
    然后，眼睛也瞪直了，无法动弹。
    过了一会儿，吉吉双眼酸涩难忍，泪水直流。
    柳一大发慈悲，帮吉吉闭上了眼睛。
    失去视野，不再被外界的声光色干扰，吉吉突然生出一道明悟。
    因为自己生出了发问的“缘”，所以招来柳一摄物术的“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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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49章

    柳一对自己施展摄物术，是因为她心中想要听道的“缘”。
    柳一想要听道，是因为师父在向大家施加讲道的“缘”。
    师父之所以想要讲道，是因为干饭小王子的“缘”。
    ……
    吉吉突然觉得，仿佛有一条无形的脉络在推动这一切。
    真要顺着这个联系回溯，似乎能反推到自己在东北玩泥巴的时候。
    吉吉只想手舞足蹈，顺便再翻个跟头，大喊一声“我悟了”。
    可惜，它无法动弹。
    吉吉开始反思，如果自己平常不调皮捣蛋，经常打断师父，是不是就不会被柳一阻止，也不会被定身，自己现在就可以顺畅的表达喜悦了？
    岳川瞥了吉吉一眼，眼睛中浮现出一抹异色。
    只是，岳川没有多想，继续讲述自己的理解。
    “道说，世间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不过，在有和无之外，还有一种状态，那就是空！”
    岳川抬手托起一个盒子，又在盒子中放了一个果子。
    “我放了一个果子，所以盒子是‘有’，我拿走果子，盒子是‘无’，有和无是相对的。有替代了无，而无是为了等待有。”
    “那么，空是什么呢？”
    “这个盒子并非只能装果子，它还可以装石头，装钱币，装某些特殊的小工具，小纪念品。无论要装什么，我们都得把里面的东西腾出去，腾空，只有‘空’才能接受新事物。”
    “所以，空既不是有，也不会是无，空既包含有，也包含无。”
    “如果把我们自身当成这个盒子，那么，果子、钱币，就是我们内心产生的欲望，当然，也包括外界对我们产生的诸多影响。”
    “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往盒子里装东西，又不断向外拿出东西。我们的盒子很大，可以同时装很多东西，所以我们接受新事物的时候，并不是必须把自己腾‘空’。”
    “久而久之，我们就忘记了‘空’，也失去了腾空自己的能力，即便我们想要腾空自己的身体和心灵，也做不到了。”
    “甚至，我们失去了属于自己的盒子，我们的盒子不再属于自己。”
    “某些人或者强大的力量抢走了我们的盒子，开始在盒子外面雕刻各种各样代表归属的文字、图案，拿走我们盒子里的东西，再往里面灌输一些糟粕、渣滓。”
    “无论你们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事实就是这样——我们每个人都是一个装满了垃圾的盒子，是臭皮囊。”
    “而修行，就是找到属于自己的盒子，清理盒子中的垃圾，抹掉盒子外面乱七八糟的文字、图案，重新回归‘空’。”
    诸弟子沉思。
    许久之后，柳一抬头。
    “师父，您找到您的盒子了吗？”
    “找到了！”
    “师父，您的盒子里也装满了垃圾吗？”
    “我正在给它们分类，把它们摆放到正确的位置，让它们重新成为资源。”
    “师父，您现在已经是‘空’了吗？”
    岳川自信点头，“我已经触摸到了‘空’的境界！”
    “师父，那是什么样的境界呢？”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岳川念诵了一大段经文。
    “色即是空”这句话很多人都接触过，但是懂得其中含义的，并不多。
    在经文中，色与空相对，就像有和无相对一样。
    在岳川看来，这是不准确、不恰当的，至少是不完全准确、不完全恰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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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0章

    空不是一种具体的状态，也不是一种具体的事物，而是一种非具体的，无法用语言表述的。
    空是一个短暂的状态，它不会呆呆的站在那里，让你去观察和描述。
    就像“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它们都是非恒定，非恒在的。
    在“空即是色”后面的文段中，对“色”进行了详细的阐述。
    思想、意识、感知、认知等，都是“色”的媒介，都是“色”产生的起源。
    “色”是外在的，又是内在的。
    对身体而言，它是生老病死。
    对心灵而言，它是喜怒哀乐。
    人总是承受着内外双重煎熬，所以苦苦挣扎在七情六欲之中，无法挣脱，更无法超脱，也就无从开悟。
    空，说起来容易，却又谈何容易。
    岳川说道：“对于‘道’我们是渺小的，所以，我们的一切内心和外在，都是道定义的，是诸多缘影响的，是一些不可抗拒的力量打磨和雕琢的。”
    “父母、亲人、朋友、家庭、社会、律法、规则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是修行的阻碍。”
    “贫贱之家，父母亲人认知有限，却总会用自己浅薄的认知去约束子女、禁锢子女。”
    “贫家出身的孩子，开悟的第一步就是斩断与原生家庭的影响。亲人可亲、友人可友，却不能被其左右。”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空是统一的、相近的，通往空的道路上，人们的感受是一样的，或深或浅罢了。影响空的因素千千万万，每一种都是不幸的根源。”
    “所以，求同是空，大同是空！求同而存异，异的是人、物，同的是空！大同而小异，异的是国、族，同的是空！”
    “原生家庭、原生地域、原生种族、原生国家……这一切都是色，都是缘，都是影响你的因素，也都是空的阻碍。”
    “你出生那一刻起，就被冠之以父母、姓氏、地域、种族、国家，你要承受父母的喜怒哀乐、姓氏的爱恨情仇、地域的风俗习惯、种族的贫贱富贵、国家的礼法规章。”
    “这些，有可能助你超脱，更快找到空，也有可能将你羁绊禁锢，生生世世不得超生。”
    “地狱从来不在十八层之下，而在人心中，在人身边。地狱是人们一砖一瓦建造起来的，每个人都在为其添砖加瓦，无时无刻都在加高、加固，最终无可逾越。”
    柳一问道：“师父，进入‘空’，就要绝情绝性，斩断一切俗世羁绊，太上忘情吗？”
    众人纷纷点头。
    既然俗世的一切都会源源不断滋生“缘”，滋生“色”，那么斩断一切，就可以了吗？
    岳川笑了笑。
    随即并指成剑，做了个劈下的动作。
    “剑是缘，挥剑也是缘，以有缘求无缘，不可笑吗？”
    柳一呆愕许久，若有所思。
    岳川又说道：“你方才说的话，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既然俗世的亲朋好友会不断滋扰自己，产生麻烦，那绝情绝性，遁入山林就行了。是吗？”
    柳一点头。
    岳川收回剑指，幽幽叹道：“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明镜本清净，何处染尘埃！”
    柳一眼睛一亮，表情欣喜。
    可是这时候，岳川又说道：“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柳一浑身剧震，身上的气息猛然勃发，几乎暴走。
    只可惜，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这一切压制下去。
    柳一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接受了空。
    岳川接着说道：“绝情绝性是你的缘，太上忘情是你的缘，但是缘起之时，必然牵出万千变化，每个事物都不是单独存在，也无法脱离外界存在，每一个缘都必然产生联系，产生影响，产生结果。”
    “此，正所谓因果，正所谓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岳川又讲述起在南郭小院与挑灯僧论道时的场景。
    全都和“缘起性空”呼应起来。
    这正是中原佛家所说的“此生故彼生、此有故彼有；此灭故彼灭、此无故彼无”。
    这不正是量子纠缠吗？
    这不正是小孔成像吗？
    佛教确实有干货，只是眼下干饭小王子还没那么高深的境界，岳川只好代劳了。
    柳二问道：“师父，这些和干饭小王子的修炼功法有什么关联呢？他那种实力水平，也悟不出这些高深的道理吧？”
    岳川笑着点头。
    干饭小王子眼下悟不出，但不代表以后悟不出。
    自己是来得早，并且来得巧，恰好赶在干饭小王子最弱小的时候。
    否则，等干饭小王子成长起来，就能摧枯拉朽统一天竺，统一西域，甚至挺进中原。
    修行，从来不需要千年、万年。
    悟道，只是一瞬间。
    就像鹅厂游戏里的抽奖，99.99%的概率和0没区别，抽一万次也一样。
    真正的欧皇，0.01%的概率跟100%一模一样。
    唯一能阻止欧皇的，就是封号、断网。
    “接下来，我给你们讲解干饭小王子修行功法的理论，当然，这只是我随随便便的感悟，你们作为参照即可，无需生搬硬套。”
    诸弟子齐齐点头。
    但是都自觉过滤了最后的话。
    师父的感悟，哪怕随随便便的感悟，也足够自己受用终生了。
    师父这番话分明在告诉自己——这就是标准答案，全都记下来，一个字都不能改！
    扫了一眼弟子们，目光在吉吉身上多停留了一秒。
    岳川挥手，解开吉吉身上的束缚。
    后者缓缓睁开眼睛，却没有立刻跳起来，更没有呲牙咧嘴、抓耳挠腮。
    吉吉静静地坐着，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等着。
    这一刻，它前所未有的静，也前所未有的空。
    岳川低声问道：“你领悟了空？”
    吉吉点头，“弟子悟空，多谢师父！”
    岳川笑着问道：“你既然领悟了空，又为何要喊我师父，就不怕坏了你的空？”
    吉吉依旧神色平静，语气平淡
    “若无师父，我如何悟空？我既悟空，又有何惧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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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1章

    “人有精气神，这三者都是‘缘’的一种，或者多种，它们共同构成了我们的身体。”
    “就像竹编的筐子，组成精气神的‘缘’就是这一根根竹篾，而它们围成的空间，就是我们的心灵。”
    “所以，我们的心灵在身体内，又不在身体内。我们的心灵既在天地间，又不在天地间。”
    “普通修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采集天地灵气、吞吐日月精华，只是令这个筐子上的竹篾更粗、更长、更硬，圈出的空间更大。”
    “而真言，以及其他相应的修行，也是令筐子空间更大，但它用的是一种特殊的方法。”
    众弟子好奇，“什么方法？”
    岳川用手在面前画了一个圆圈。
    “你们说，如何增加圆圈的范围呢？”
    众弟子回答，“画一个更大的圈啊！”
    岳川继续说道：“如果在不画圈，甚至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如何增加范围呢？”
    众弟子瞬间鸦雀无声。
    这……
    这怎么可能？
    岳川抬脚走进圈子，笑着说道：“我现在站在圈子外面。”
    诸弟子表情各异。
    “明明在圈子里啊。”
    “会不会是说错了？”
    但也有人若有所悟。
    岳川回到原处坐下。
    “所以，内心修行的第一步就是找到自我，你是在里面，还是在外面。乍看之下好像没什么不同，实则天差地别！”
    “师父，找到自我之后呢？”
    岳川说道：“自我所在，就是内心世界，就是你的盒子，就是你的空。当然，想要清扫所有污秽，达到真正的空，还需要很多修行。”
    “内心世界是精气神不能达到的所在，拳脚再厉害，也无法影响到内心世界。内心世界的修行依靠真言力量，依靠冥想、观想、禅定、顿悟……”
    “叫法不一，但都是一个意思。总之就是令内心世界稳固，不为外物所扰，不为外物所侵。根基牢固之后，便可以将内心世界的力量具现，反过来影响精气神，影响外物所在。”
    “比如那干饭小王子，明明没有百丈身躯，明明没有天生神力，可他能与柳二角力，所凭所仗就是内心世界的力量。包括他之后使用的法术，也都是这种力量的运用！”
    柳二低头，若有所思。
    他回想起与干饭小王子交手的经过。
    虽是拳脚的碰撞，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拳拳到肉的感觉。
    原来，都是内心的力量。
    柳二问道：“师父，我使用的大威天龙，就是内心世界力量的具现吗？”
    岳川点头，“没错！不过，这是最简单、最低级的内心力量，与干饭小王子的内心力量比起来，相差甚远。”
    “那，为什么他输给了我呢？”
    “因为，他对内心世界的了解和运用还很粗浅，而你的大威天龙——是为师集合亿万生灵智慧和力量，千锤百炼的结果。胜他的不是你，而是大威天龙背后的亿万修士！”
    柳二恭敬起身，向压拜了一拜。
    “多谢师父！多谢诸位同道！”
    吉吉问道：“师父，干饭小王子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模样呢？”
    岳川想了想，再次指向地面的圆圈。
    “这个‘圆’，就是无数‘缘’组成，每一个缘都相交、相连。所有的因和所有的果都在这里统一。它的内外，就是边界。它可以无限大，也可以无限小。诸般变化，全都在一念之间。”
    众弟子仔细看向地面的圆圈，想要从中领悟出内心世界的力量。
    尤其柳二。
    他感觉脑子里痒痒的，好像有什么事物萌芽了，却又没能拱出来。
    岳川抬手唤出在高原上讲道获得的光轮。
    光轮缓缓转动，不断向周围辐射出五色微光、七彩毫芒。
    外缘更有数以千计大大小小的光点随之转动。
    岳川双手打开，光轮随之扩大，最终将众弟子笼罩进去。
    下一瞬，光轮又回到岳川手上。
    只是从竖直变成平放。
    岳川抬手说道：“干饭小王子的内心世界有一座山，名曰须弥山，这是一座巨大的金山，也是内心世界的中枢，他的内心世界就以须弥山为核心转动。须弥山外有一层层的高山、一层层的大海。”
    说话间，光轮中金光绽放，岳川述说的种种景象一一浮现。
    光轮法器是内心世界与现实世界的连接，岳川的所思所想都能一一具现。
    “当然，这些都是干饭小王子观想的世界，也是他用他有限的词汇描述的场景，或者他清楚了描述了，但其他人听不懂，理解不了，所以凭自己臆想记录下来的场景。”
    “在我看来，它应该是这样的……”
    须弥山缓缓蠕动。
    依旧高大挺拔，依旧是内心世界的核心，其他的一切都围绕着须弥山转动。
    但是须弥山从不规则的山体变成了规则的梭状物。
    同时，须弥山外的重重高山、重重大海也都生出变化。
    每一重高山都变成了高塔模样。
    高塔表面有无数联通上下的索道。
    每一根索道上都挂满了金光闪闪的法器。
    这些法器随着索道的运转浸入海洋中，掀起惊涛骇浪。
    随即又冲出海面，冲上云端。
    哗啦啦的海水从法器中注入大山一样的高塔。
    同样的场景发生在每一座高塔上，而须弥山周围有数以万计的高塔。
    与此同时，须弥山也在转动，带动整个内心世界一起转动。
    轮的外缘，万千大大小小的光点跟着旋转。
    它们一边旋转，一边碰撞，不断发出耀眼的光芒。
    光芒中，无数光点熄灭，又有无数光点诞生。
    就像“色”，就像“缘”，就像“因果”。
    仿佛“轮”的转动衍生了它们，又好像它们的转动带动了“轮”。
    内心力量不断从高塔喷涌，汇聚到须弥山中，又随着须弥山的转动一圈圈辐射出去，从内心世界具现到现实世界，灌入皮囊之中。
    其他弟子看到这一幕，满眼疑惑。
    只觉得这轮好漂亮，这内心世界好别致。
    可柳一不同。
    她在土地庙听过岳川讲道。
    岳川讲雷霆之道、雷霆铸体，和胡二商量布置雷霆大阵的时候，她就在现场，全程参与。
    所以，柳一一眼认出，岳川构筑的虚影就是雷霆大阵。
    须弥山外那些高山和海洋，就是仙家构想的发电法器。
    仙家是想搭建小天地，把发电法器装到小天地中。
    而干饭小王子直接将其构筑在内心世界中。
    柳一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她瞪大眼睛，仔细观看岳川展现的“轮”。
    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
    岳川托着“轮”，托着“内心世界”。
    “这只是一个小千世界，三千小千世界，构成中千世界，三千中千世界，构成大千世界。内心筑成大千世界时，问世间，谁可匹敌？”
    这一刻，岳川终于悟了！
    他找到了自己的大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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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2章

    之前，岳川一直以为“大千世界”就是诸天万界，是其他异空间、异世界。
    可是看到面前的圆圈，岳川明白了。
    大千世界又或者诸天万界，从来不在外界，而是在身边，在心中。
    所谓“内外”都只是自己的认知。
    一切的一切，都是“道”，都是“缘”，都是“无”和“有”。
    历史或许在发展，但历史从没有变化。
    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发生的事，不过是一次又一次重复。
    只是这些人和事被发现、被认知、被记录，然后被歪曲和篡改。
    上古先民时期，有广袤的土地，但土地不是财富。
    上古先民追逐的是野兽，是野果。
    部落、姓氏，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猎取更多野兽，采摘更多野果。
    后来有了种植业，土地成为财富。
    村庄、城镇、国家，礼仪、战争、联姻，也都应运而生。
    君王开疆拓土，封赏功臣，划分土地。
    土地连同上面的百姓，都成为“食邑”，成为功臣的财富。
    将来，国家不会再分封土地，甚至不再封赏功臣。
    不是因为他们文明了，也不是因为他们进步了。
    而是因为土地不再是唯一的财富，不是最重要的财富。
    功臣们将会被分封到能源、矿石、交通、电力、烟草、通讯、医疗、证券等各行各业。
    就像古天竺的种姓制度。
    第一等种姓掌握祭祀、占卜、教育等行业。
    第二等种姓掌握军队、政治、征战等行业。
    第三等种姓掌握种地、放牧、经商、做工等行业。
    第四等种姓掌握挑剩下的那些行业。
    不可接触者，连挑选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干与排泄物、尸体、垃圾有关的行业。
    这是种姓制度规定的，两千年多年都没有改变。
    所以，为什么印度的互联网、软件开发那么发达，从业者数量最多？
    因为种姓制度里没有规定这个新行业的归属，所有种姓都可以进入，也都可以从中赚到财富，远超自身种姓水平的财富。
    同样的道理，还有华夏的网红、主播，韩国的男团、女团，岛国的男优、女优。
    不是这些行业有多么受人追捧，而是它们新生，没有被垄断，没有被控制，所有人都能分一杯羹。
    但它们终将被“资本”侵入、攫取、掌控。
    所谓“资本”，不过是权贵、门阀、士族换个名称。
    两千五百年的时间里，这片天地从没改变，也从没进步，更从未觉悟。
    岳川喃喃自语：“所以，‘有’生于‘无’，一个世界想要发展、进步、提升，就必须源源不断的产生‘有’，而且要确保这些‘有’都是遵循秩序的。”
    随即，岳川转向众弟子。
    “我能做的，就是改天换地，创造一个适合人生存，也适合妖、鬼生存的世界，制定崭新的秩序，尽最大程度保障每个生灵生存的权力、繁衍的权力，以及追求幸福的权力。”
    “我追求的，不是我个人的觉悟，而是这片天地、这方世界的觉悟。我追求的，不是个人的超脱，而是万物众生的超脱。”
    岳川再次托起掌心中的“轮”，托起小世界。
    “这是我构筑的心灵世界，你们也要找到自己的心灵，找到心灵的空境，在你们的心灵中构筑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你们的小世界，将会与我连成一体，共同组成中千世界、大千世界。”
    “我们仙家的大千世界！”
    众弟子纷纷叩首，“是！我等谨遵师命！”
    岳川点了点头，随即进入内心世界。
    在外界看来，这就是神游太虚、超然物外，又或者冥想、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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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3章

    内心世界中。
    一道光闪耀、绽放，横亘心灵世界，连接向不知名的深处。
    岳川顿时明悟，这就是佛家说的无量光。
    光芒之中，岳川心中构想的图案一点点浮现。
    每个人都有想象的能力。
    但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内心世界中构筑起小世界。
    人们以为创造世界就是“神说，要有光”。
    但，光是什么？
    又如梦境，人们可以梦到很多事物、景物。
    但这些东西都只有一个轮廓，一个概念。
    人是没有脸的。
    景是没有影子的。
    物是没有纹理、层次的。
    缺少细节，所以显得不真实。
    视角也充满了局限，看不到后方和内部。
    因为这些人没有找到心灵世界的入口，没有真正进入心灵世界。
    而且，他们没有达到“空”境，心神意念的能量被生活中的诸多“缘”摊薄、干扰。
    还有一个就是——人们的梦境总是滞后的。
    所有的梦都是现实世界诸多元素的投影，而这些投影又是古老的、陈旧的。
    很多刚出现的元素，梦境中没有同步和更新。
    比如，处男的春梦总是在临门一脚中断、清醒，因为他没有经历过后面的环节，大脑中构筑不出来相应的场景。
    如果用个不恰当的比喻，那就是“网络连接中断”。
    同时，人们从来梦不到打电话，也从来梦不到刷手机。
    哪怕人们现实中每天使用最多的就是手机。
    所以，每个人都有想象力，每个人都会做梦，每个人都有一个心灵世界。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真正掌控它，并且使用其中的力量。
    这或许就是佛家说的——每个人都是未觉悟的佛，每个佛都是觉悟的人。
    觉悟的觉字，或许可以读“jué”，也可以读“jiào”。
    在感知中领悟，在睡梦中领悟。
    岳川掌握了通往心灵世界的钥匙，也掌控了心灵世界的力量。
    更知道了构筑心灵世界的方法。
    所有的香火之力一股脑投入。
    无量光化作一座擎天柱。
    高大、笔直，两端都没入无尽的虚空中。
    岳川不断念诵真言，使用心灵的力量雕琢这根柱子。
    它开始层次分明、纹理清晰、花纹精美。
    随即，海平面出现。
    海洋中涌动的不是水，而是水银。
    四面八方汇聚来的香火之力不断投入其中。
    一座水塔浮现在海面。
    随即是一排排索道。
    索道宛如珍珠项链，挂满了螺壳。
    内部的构造也完整、清晰。
    岳川念诵真言，一道心灵力量出现，推动水塔上的机关转动。
    继续念诵真言，赋予水塔力量。
    装满水银的螺壳一点点上升。
    终于，来到了水塔顶端，然后水银倾泻而下。
    轰鸣之中，水塔上的发电机组开始运转，一道道能量涌现出来，汇入擎天柱中。
    越来越多的水塔出现，越来越多的能量涌现出来。
    海面被搅动，波涛涌现，巨浪翻滚。
    水银不断蒸发，摩擦产生电荷，汇聚成雷云。
    心灵世界开始转动，围绕通天彻地的圆柱转动。
    心灵世界就像铜线圈，现实世界就像磁场。
    一次又一次的切割中，能量源源不断涌现。
    岳川身上开始浮现光芒。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光芒。
    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在那光芒之中，岳川显得超然物外。
    他好像就在那里。
    却又仿佛在遥远的深空彼岸。
    岳川看了一眼身下。
    没有莲花台。
    再看脑后，也没有佛光。
    不过岳川感觉到了自己的强大。
    前所未有的强大。
    哪怕干饭小王子更进一步，甚至成“佛”，岳川也毫不畏惧。
    “接下来，就是让更多的仙家成员开悟，构筑小千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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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4章

    与此同时，五指山下的干饭小王子也在给追随者们讲道。
    或许是经历了这次挫折，他真的觉悟了。
    又或许是被压在山下，他放低了姿态，顺便修改了自己的道。
    “众生平等，我、你们，以及其他万物众生，都是平等的，我们同在一片天地，就应该互爱、互助，不应该敌视、仇恨。”
    一个血食问道：“佛啊，那些神实力强大、寿命悠长，怎么会和我们平等呢？”
    它说的“神”就是那些蓝皮怪物，也是养殖场的主人。
    “如果你们修炼我的功法，追随我的道路，你们自然会获得强大的力量，也可以获得悠长的寿命，甚至永恒不灭。那时，你们比神更强大，它们自然会懂得什么叫互爱互助，什么叫温厚善良。”
    血食们眼睛中流露出强烈的渴望。
    它们盼望着那一天的到来。
    干饭小王子继续说道：“我们不能杀生，不能伤害其他生命，更不应该以生灵的血肉为食。每一个生灵来到这世间都是修行，杀生就是坏了它们的修行，就是给自己造业，欠下因果。”
    血食们瞬间共鸣。
    因为它们都是牲畜，都是被杀、被吃的那一方。
    它们双手双脚赞成不杀生、不吃肉。
    “佛啊！我们吃什么呢？”
    “当然是吃素，地上生长的粮食，树上结出的果实，吃一切不损害其他生灵修行的食物。”
    “佛啊，我们可以吃土吗？”
    干饭小王子愣了一下。
    他仔仔细细看向说话的信徒，发现对方是诚心诚意发问，绝不是捣乱。
    而且，其他信徒也都同样的表情。
    很显然，它们真的吃过土，而且不止一次。
    干饭小王子想了想，说道：“吃土不会损害其他生灵修行，当然是可以的。”
    不过，他心中暗暗说道：我是不会吃土的。
    下定决心后，干饭小王子又说道：“我之前苦修时，每天只吃一粒米，只喝一滴水，我苦修七年，终有所成。你们也可以持苦修！”
    “佛啊，我们不吃会饿啊。”
    “身体上的痛苦，都是修行的力量，只有战胜痛苦，才能找到心灵的所在，进入极乐的所在。”
    干饭小王子接着说道：“苦乐是相对的，乐是我们的追求，而苦就是我们追求的过程。苦会让你们摒弃所有贪嗔痴慢疑，让你们拂去心灵上的尘埃，消除所有的缘法。放下一切，你们就能觉悟，就会涅槃，就会新生！”
    干饭小王子鼓舌如簧，信徒们都被他讲的道吸引。
    而且，越来越多的血食从村庄和城镇中逃亡，来到五指山，追随干饭小王子。
    它们的日常也就成了移山、讲道、吃饭。
    周围有丰富的花草树木，吃饭倒也不成问题。
    但是随着人群越来越多，消耗也越来越大。
    在不杀生、不吃肉的情况下，它们获得的食物非常有限。
    而且，它们寻找食物的路程越来越远，来回所需的时间越来越长。
    而它们一来一回的路上，又不断带来新人。
    这些信徒都不事生产，每天唯一的事情就是苦修，寻找极乐。
    有的血食像干饭小王子那样，饿自己，每天只吃一米粒，只喝一滴水。
    还有血食举起自己的手臂，酸痛难忍也不放下，因为它们要时时刻刻品味痛苦。
    更有血食挖个坑把自己埋了，连头都不露的那种。
    它们要与干饭小王子共情，体会干饭小王子承受的苦。
    各种苦修五花八门，可就是没人去种地、栽果树、修水渠。
    有些女血食带着孩子过来投奔。
    它们修造了一些茅草屋遮风挡雨。
    可是很快就被其他信徒拆毁。
    理由是这些人违背了佛的修行。
    看着越来越壮大的队伍，干饭小王子心中是快乐的。
    但吃饭问题越来越严重。
    他不由想起岳川说的话。
    哪怕把这些血食都拯救了，然后呢，它们怎么生活，又怎么生存，怎么婚配，怎么繁衍。
    干饭小王子认为自己的智慧可以解决一切难题。
    可真正遇到困难的时候，干饭小王子一个主意都没有。
    “你们应该开垦田野，养殖牲畜……”
    “佛啊，我们这是在修行啊，开垦田野，不就是畏惧饥饿吗？不就是贪图饱腹吗？不就是荒废修行吗？”
    “佛啊，我们不吃肉、不杀生，养殖牲畜干什么呢？”
    “佛啊，有了田野和牲畜，我们就有了私产，有了财富，到那时就会衍生出诸多烦恼。”
    “佛啊，如果我们所有人都去耕种，根本没有那么多田野，也没有那么多种子啊。”
    “是啊，如果我们一部分人去耕种，那不是违背了众生平等的追求吗？”
    这些信徒是有慧根的。
    但是它们太有慧根了，干饭小王子忽悠不动。
    一小部分信徒能忍受每天一粒米、一滴水。
    但更多的信徒还是受不了，不得不去偷偷开垦农田、种植作物。
    数月之后，作物成熟。
    问题又来了。
    所有食物都均分，种田的人只得到了很少的口粮，它们心中产生不忿。
    还有一部分人借修行之名，围聚在五指山下。
    它们每天拿着石头去敲击五指山。
    哪怕干饭小王子多次告诉它们，这不是普通的山，根本撬不开。
    可那些人依旧锲而不舍。
    后面，干饭小王子逐渐发现，那些人根本不是为了拯救自己。
    它们就是在做样子，以拯救自己的名义骗吃骗喝。
    而且是吃得最多、喝得最多。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也都加入其中。
    五指山下，众多血食用石头、用木棍敲击石头。
    如果岳川在这里，一定会赞叹——这些血食已经懂得敲木鱼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有信徒不辞而别。
    离开五指山一定范围后，就进入到了蓝皮怪物们的领地。
    血食被捕捉。
    然而奇怪的是，这些血食们认命了一样，乖乖束手就擒，不反抗。
    甚至主动进入牲口圈。
    岳川之前说的话应验了。
    这些血食自己回来了。
    这次回来之后，它们再也不会离开。
    因为，它们大彻大悟——佛，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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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5章

    干饭小王子的骗局没有撑起来。
    这一点岳川并不意外。
    因为所有人都不从事生产，干饭小王子的势力缺少“有”。
    它们不能无中生有，自然越来越少，最终消散。
    反之，岳川这边如火如荼。
    迦哩、冻梨等蓝皮怪物借着岳川的威名四处劝降。
    孔雀也跟着撑场子、壮声势。
    所到之处，众多村庄、城池都献出忠诚，接受收编。
    迦哩给众多蓝皮同族划分种姓，安排任务。
    同时，互通有无交流养殖经验，还交换优质的品种，改良血食。
    养殖规模壮大之后，蓝皮怪物们开始对血食进行划分等级。
    血食也分成不同的种姓。
    最高级的种奴，就是身材高大、健壮，长相符合蓝皮怪物们审美的雄性。
    这些种奴唯一的任务就是与雌性繁衍小血食。
    它们的生活很苦逼，每天都要耕耘，每年都要几百次上千次。
    好在蓝皮怪物们有秘法。
    它们有一种神油，可以令种奴恢复元气，提升雄风，以便于接受更长时间的压榨。
    第二等血食就是被摘掉繁衍器官的雄性。
    新生的小血食都要经过蓝皮怪物们的筛选，天赋异禀的雄性留种，其他雄性直接阉割。
    然后就是给它们优渥的生活。
    每天都能吃饱喝足，还有干净的居住环境，并且修炼瑜伽，让肉质更肥美多汁有弹性。
    这一切，都是为了培养出更优质的血食。
    第三等就是女性。
    它们负责繁衍的同时，还要劳作。
    养殖场中需要的食物、饮水、衣服都是它们生产。
    还有照料刚出生的小血食。
    养殖场中最主要的劳动力就是它们。
    第四等就是不符合蓝皮怪物审美，以及养殖需求的品种。
    它们负责养殖场中的脏活、累活，清理垃圾、打扫卫生等等。
    在养殖场中，血食们不担心衣食。
    而且，生病的话会受到照料和医治。
    一般而言，都是些小病，蓝皮怪物们药到病除。
    至于大病……
    血食们不会有什么大病，因为它们活不到那个时候。
    哪个血食中暑了，立刻就被吃掉了。
    之前，血食们刚成年就会被屠宰。
    但是岳川额外给它们增加了五年，把成年从十三岁提高到十八岁。
    这一举动，引得血食们感激涕零，纷纷称赞上神的慈悲。
    岳川感觉挺魔幻的。
    不过仔细想想，血食们在野外根本活不到十八岁，甚至十三岁都难。
    不出意外的话，一半以上的婴儿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夭折。
    还有饥饿、疾病，它们根本长不大。
    在蓝皮怪物的庇护下能活到十多岁，已经是赚了。
    在五指山跟着干饭小王子呢？
    已经不是饥一顿饱一顿了，而是整天处于挨饿状态。
    很多血食直接饿死了。
    即便没有饿死，也得劳作耕种。
    耕种还要防止各种意外，比如病害、虫害，野兽践踏，以及其他血食的破坏、偷窃。
    总之，不出意外的话，它们还是会饿死。
    走出养殖场，它们获得了自由。
    但是对它们而言，这个自由毫无价值。
    另一边，高原众生开始繁衍生息。
    牦牛王占据了广阔的草场。
    它麾下庇护的高原野人开始修筑草屋，开辟田野。
    牦牛们除草、耕田，帮助高原野人迈出第一步。
    同时，牦牛王把牛群多余的奶分享给野人们。
    野狼王也围绕在牛群周围狩猎。
    不过，它们狩猎的目标不再是牦牛和牦牛庇护的野人。
    而是其他生灵。
    就像一个庇护圈，所有猛兽都无法靠近村庄、草场。
    吉吉圈占了大片的森林。
    吉吉国王开始建设它的王国，引领它的子民追求幸福。
    孔雀精怪、野象精怪等纷纷来投。
    它们向岳川献上忠诚，恳求岳川的册封。
    岳川就像周天子一样，册封诸侯，给它们指定建城点，让它们自己去发展、壮大。
    偌大的西牛贺洲很快就被分封得差不多了。
    各种生灵也都被岳川编入名册，制定等级。
    当岳川再次讲道的时候，百鸟朝拜，万兽叩首，各种妖魔鬼怪臣服。
    “众生平等，可以共同生存于天地间，划分等级并不是为了区分大小、强弱、贵贱，而是制定秩序，维护秩序，让众生更加平等，更加和谐。”
    “低级的生灵可以通过修行，领悟，不断向上提升。”
    “每个种族对我所讲之道领悟越深，成就越高，等级也会相应提升。”
    “每个种族都可以觉悟，都可以开启心灵世界大门，都可以筑造自己的小千世界。”
    “你们中有食草者，也有食肉者。我不会劝你们不杀生、不吃肉。因为这不是慈悲，而是伤害食肉者。”
    “我只希望，你们捕猎杀生是为了生存，而不是为了仇恨、为了杀戮、为了贪欲或者其他。”
    “好好治理你们的国家，好好引导你们的子民。”
    “仙家的身份来之不易，希望你们且行且珍惜。”
    说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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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6章

    岳川双腿盘坐，身下是羽毛光鲜，色泽亮丽的孔雀。
    这鸟本就是个显眼包，飞在天上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一路上，无数生灵跪地膜拜。
    因为它们都看到了孔雀背上的身影。
    那是神，掌握天地万物的神，创造新秩序的神。
    所有的不从者，都被镇压在山下，据说是五百年。
    岳川并不想高调出行。
    但是这次不同，他不知道要去的目的地，只能找一个本地的带路。
    孔雀是很好的选择。
    “上神，再向前八百里，就是了！”
    岳川点了点头，问道：“那是一个什么地方？”
    “回上神，那是一片火焰山，整座山以及山周围的大地都笼罩在火焰中。那里寸草不生，生灵无法存活，很是恐怖。”
    “哦？所以，它们需要的一切物资都得跟外界交换，是吧？”
    “没错上神！饲料、饮水、血食，都需要从外界交换。不过它们打造的兵器十分精良，很多城主都乐意与它们交换。”
    “怎么交易的呢？”
    “我是与各个村庄、城镇约定，帮它们送货上门，然后赚取报酬。其他的也都差不多吧，交易主要是靠中间商。”
    岳川心中暗道：中间商这个词都出来了？
    不过，想想也很合理。
    有利益就有交换，有交换就有专业从事交换的存在。
    岳川看了看孔雀，“你有飞行能力，而且实力不错，不怕拦路抢劫的。但是，你怎么携带货物？”
    土地庙有百宝袋，但容量有限。
    最关键的是，百宝袋不能存放活物。
    岳川很好奇这边是怎么运送血食的，而且是大批量运送。
    孔雀张开嘴说道：“我有一门天赋，可以吞噬上万生灵，如果我不吃它们，只是含在口中，它们就能继续存活。这个期间，足够我运输了，凭着这份能力，我在血食买卖中小有名气。”
    岳川见过孔雀吃人的场景。
    上辈子世界里，佛家经典中也记载孔雀爱吃人，而且一口就是一座城。
    岳川看到这些文字就纳闷了，天竺总共才多少城池？
    如果孔雀一顿饭一座城，不出十年，天竺不得吃得渣都不剩？
    而且，剩余的城池就坐等着孔雀来吃，啥也不干嘛？
    现在才明白，孔雀根本就是去运货的。
    那些城池欢迎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拒绝。
    “你这能力，倒是实用啊！如果没有你，它们的食物贸易也做不起来。”
    孔雀顿时得意的眯上眼睛，翅膀忽闪得更加卖力。
    岳川没有关注周围飞速后掠的风景，而是在琢磨孔雀的天赋能力。
    之前自己没有得到穆天子陵的时候，没办法远距离搬运生灵。
    现在有了小天地，可以带着仙家成员到处跑。
    孔雀的能力来得不合时宜。
    可是转念一想。
    自己整天不是在忙这事就是在忙那事，整天脚不沾地。
    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搞物流运输。
    蜀中洞府的鸡鸭鹅也都是五鬼在负责搬运。
    现在又增加西牛贺洲，需要搬运的东西更多、更频繁。
    岳川琢磨着，是时候找个运输大队长了。
    而且，岳川想到了美洲。
    一直没工夫去倒腾土特产，现在孔雀来得正是时候。
    是时候给它安排个出差任务了。
    正当岳川琢磨的时候，孔雀突然减速。
    “上神，我们到了！”
    岳川向下看去，红光满地，热浪冲天。
    到处都是白色、黄色、黑色的烟柱。
    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就像是水里的水草、海里的海带。
    岳川暗道：“这是一片熔岩地带。”
    与此同时，下方也发现了孔雀的到来。
    它们兴奋的挥手、蹦跳，清理出一片降落的地带。
    岳川没等孔雀降落，就抬脚走了出去。
    脚下分明什么都没有，可岳川如履平地。
    城池中的居民全都惊呆了。
    “这是孔雀送来的血食吗？”
    “这个血食怎么会飞？”
    “孔雀这是搞到高级货了？”
    “应该不便宜吧！”
    “看大王愿意出什么价了。”
    听到这些蓝皮怪物们的对话，孔雀差点一头栽下来。
    “上神，我不是，我没有，别听它们胡说！”
    孔雀那是心颤肝颤。
    要是引来猜疑，小命难保。
    就算死罪可免，估计也要被压到五指山下，跟干儿子作伴。
    岳川笑了笑，没有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他扫了蓝皮怪物们一眼，后者瞬间僵直、战栗。
    它们看到了金光。
    无穷无尽的金光。
    而在金光中，一根通天彻地的柱子。
    柱子上布满了金色的符文、篆字，流淌着强大的能量。
    而在柱子顶端，端坐着一个人影。
    光芒摇晃，空间模糊。
    那道人影与眼前的“血食”重叠在一起，不分彼此。
    蓝皮怪物们心中大骇，随即齐刷刷跪倒。
    岳川没有理会这些小喽啰，而是问道：“你们城主呢？”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岳川顺着声源看去，却是一座山。
    山洞幽邃，阳光斜斜洒在洞口中，非但没能照亮其中的黑暗，反而将其映衬得更加神秘。
    一道身影拨开黑暗面纱，一点点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巨人。
    体格粗壮、高大，差不多有三层楼高。
    它有一个脑袋，却有上百条手臂。
    这些手臂同时伸展开来，就像开屏的孔雀。
    而且，那些手掌的掌心中都生着一只眼睛，上百只眼睛同时看过来，换成寻常人，早就吓得转身逃跑了。
    岳川却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个蓝皮怪物。
    在印度教和佛教中，都有关于手臂的形象。
    比如三头六臂。
    再比如千手观音。
    还有百臂阿修罗王。
    其他诸多怪物，也都有多臂。
    在这些宗教里，手臂就代表力量，眼睛就代表智慧。
    手掌心里生着眼睛，就代表力量与智慧兼得。
    这是一种强大的象征。
    那百臂怪物重重的喷了口气，佝偻的身子直立起来，浑身肌肉像充气似的迅速膨胀。
    “孔雀，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又带来了新客人？”
    孔雀连忙解释道：“不是客人！”
    “难道是血食？嗯，看上去品质不错，我可以给你一个高价钱。”
    地上跪着的蓝皮怪物们集体晕倒。
    “大王，小声点。”
    “大王，别乱说。”
    孔雀哈哈大笑，“我是给你带来了一个主人，还不快跪下，请求上神的宽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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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7章

    百臂怪物听了，瞬间大怒。
    “孔雀，你是在愚弄我吗？你要为你的言行付出代价！”
    说完，它两只手臂在地上一锤。
    地面开裂，两条巨蟒一样的裂缝一左一右向岳川激射而来。
    裂缝中，火光弥漫，熔岩喷吐。
    百臂怪物身上黑光涌动，蓝色的皮肤迅速变成金属黑。
    同时，黑光凝聚，化作一把把兵器，以及其他用具。
    看到这一幕，孔雀心中一紧。
    它知道百臂怪物的势力，真要打起来，自己只有跑的份。
    如果换成其他不会飞的，估计连跑的能力都没有。
    不过，孔雀没有跑，甚至防御的架势都没有。
    它只是静静地看着。
    瞪大眼睛，仔细看。
    攻击临身时，岳川出手了。
    他竖起手掌，立在身前。
    金光弥漫，掌中佛国使出。
    岳川的心灵世界照进现实。
    一个小世界将百臂怪物笼罩。
    就像玻璃杯扣住了苍蝇。
    虽然只有毫厘之差，可对于百臂怪物而言，就像遥不可及的次元壁。
    它卖力奔跑，怒声狂吼，却依旧不能突进到岳川身边。
    相反，两者的距离还越来越远。
    而在其他旁观者眼中，百臂怪物一直在奔跑，而且越跑越快。
    可是，他距离岳川的距离始终不变。
    变的，只是百臂怪物的体型。
    它跑得越快，体型缩小的也越快。
    到最后，岳川竖直的手掌变成平伸，百臂怪物就像手里心的苍蝇一样。
    “嗯？这是哪儿？”
    “怎么有五根通天柱？”
    “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才不是在城里吗？”
    这时候，天空突然一黑。
    百臂怪物立刻做出防御姿态，手臂摆出不同的架势，各种兵器叮当碰撞。
    孔雀勾着头，直盯着岳川手心。
    百臂怪物也发现，那个遮蔽了光明的事物是鸟头，而且那鸟头还格外熟悉。
    “孔雀？这是你搞的鬼？”
    孔雀张开嘴，声音滚滚，如若雷霆，瀑布一样冲击着百臂怪物的身体和心灵。
    “不是搞的鬼！是神通！你信不信，我家主人现在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听到这话，百臂怪物浑身一哆嗦。
    到了现在，它哪里还不明白，那五根通天彻地的柱子就是手指头。
    自己落入别人手掌心了。
    对方只需要握紧手掌，自己就得粉身碎骨。
    想到这儿，它“噗通”一声跪倒下去。
    “上神饶命，上神饶命啊！小的有眼无珠，不知上神神通，小的愿自戳双目，向上神赔罪！”
    孔雀嘎嘎一笑，“自戳双目？好大的惩罚啊！”
    可不是嘛，这百臂怪物每个手掌心都有一只眼睛，总共一百多只眼睛。
    戳瞎两只眼睛，还有一百只。
    岳川挥手把百臂怪物送了出去。
    掌中佛国消失，小世界散去，怪物瞬间恢复原样。
    不过，体型的膨胀并没有带来勇气的上涨。
    它反而比刚才更加恐惧。
    “多谢上神，多谢上神！”
    岳川说道：“我来这里，是跟你谈一个交易。”
    “上神，您尽管说，能为上神效力，是我等最大的荣幸。”
    其他蓝皮怪物们也齐刷刷跪倒，向岳川效忠。
    它们不瞎，也不傻。
    岳川翻手间就能把它们大王制服，更别说其他小卡拉米。
    而且，孔雀以前是多么骄傲的大妖。
    现在却狗里狗气，张嘴上神，闭口主人。
    能打败孔雀的不少，但是孔雀打不过就跑，很少有谁能留住它。
    能打败，且能留下，还令其心悦诚服的效忠，这是何等手段。
    百臂怪物突然明白孔雀刚才说的话了——我送来的不是客人，而是主人。
    好主人！
    能跟随这样强大的主人，是自己的荣幸啊。
    岳川点了点头，说道：“给我介绍一下你的产业吧！”
    百臂怪物立刻讲述起来。
    “主人，我们这里是火焰笼罩的山脉，地下有很多矿脉，我们每天做的就是从矿脉中寻找需要的金属，用地火将其熔炼，打造成兵器。”
    “我们的兵器有三个品级，除此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的兵器。”
    “主人请看！”
    百臂怪物直接将自己手中的兵器献上。
    岳川接过来看了看。
    果然，是大马士革钢刀的锻造手法。
    金属锋刃上有密密匝匝的层次，一厘米长的刀刃中，竟然有上千层纹理。
    岳川“嗯”了一声，不过并没有太过关注。
    “给我看看其他三个等级的武器。”
    百臂怪物愣在当场。
    “主人，那些都是失败的作品，入不得您的法眼。这些才是最好的武器啊！”
    岳川笑着说道：“你觉得，我需要使用武器吗？”
    孔雀连连点头。
    主人的实力，翻手间天翻地覆，还用什么武器？
    百臂怪物也明白过来。
    自己面对的不是寻常客户，跟以前所有的客户都不同。
    “主人稍等，我这就去取。”
    百臂怪物手上都是最精良的武器，其他的垃圾装备碰都不碰。
    没辙，只能回到山洞里一阵翻腾。
    很快，它捧着一堆武器跑了过来。
    “主人，这是上品武器，能切金断玉，削铁如泥。”
    “主人，这是中品武器，再硬的骨头也经不起一击。”
    “这是下品武器，学徒们的作品，没什么特点。”
    岳川一一拿起，又一一放下，失望摇头。
    百臂怪物瞬间紧张起来。
    它的作品，岳川全都不满意。
    “主人，我有价值，我有价值啊！主人您说，您要什么样的武器，我都能打造啊！”
    怪物噗通跪地，声泪齐下，一百只手臂上下挥舞，做百体投地状。
    其他蓝皮怪物也纷纷磕头求饶。
    岳川先是疑惑了一下。
    自己什么都没说，它们怎么这么大的反应。
    孔雀解释道：“它们怕自己没有利用价值，被您杀掉。”
    “原来如此！”
    岳川顿时明白过来。
    没有利用价值的血食，都会被吃掉。
    没有利用价值的蓝皮也一样，都会被淘汰。
    要么驱逐，要么杀死。
    而哪一种都意味着死亡，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
    百臂怪物慌忙说道：“主人，我有价值啊，我们都有价值啊！无论您想要什么样的武器，我们都可以打造啊！”
    岳川咳了咳，拿起一把下品武器。
    “你们这东西质量太好了，有没有比它再差一个档次的？”
    孔雀呆滞。
    百臂怪物瞪大眼睛。
    这种奇怪的要求，它们还是第一次遇到。
    祖祖辈辈接待过的客人全都加一块儿，也是第一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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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8章

    不是百臂怪物打造的东西太差，而是……太好了！
    哪怕学徒们打造的，最下品的武器，也是寒光烁烁，锐气逼人。
    但岳川想要的是铁轨，锻造铁轨的钢材。
    用这种级别的好料、好工，有点太浪费了。
    哪怕百臂怪物它们有特殊能力，生产效率是普通人百倍，但也经不住庞大的需求量。
    一公里铁轨需要的钢材有多重？
    上辈子世界里，华夏使用的铁轨主要是p60型号铁轨，每一米重量60公斤，一公里是1000米，重量是60000公斤，即60吨。
    如果都使用大马士革刀的锻打方法，一公里都生产到猴年马月了，一千公里甚至一万公里，怕是得上千年。
    岳川说道：“我不需要质量，但是我需求数量！你懂吗？我需要等同一座山的重量！而且，每年都需要这么多，你能做到吗？”
    说话间，岳川抬手指向远方一座不大不小的山。
    咕咚！
    孔雀咽了一口口水。
    一座山的重量。
    上神果然是上神，需求都这么……伟大……
    百臂怪物只觉得后脖颈凉凉。
    它哪敢说“不能”。
    但凡有个“不”字，立刻就被碾死。
    而且，百臂怪物瞬间明白一件事：
    上神不需要什么高超的锻造手艺，也不需要什么丰富的锻造经验。
    上神的要求，哪怕最学艺不精的学徒都能满足。
    并不是非自己不可，在场任何一个同族都可以取代自己。
    “能！能！能！绝对能！上神放心，绝对没问题！”
    百臂怪物生怕自己有一丝半点犹豫，被上神碾死。
    真要那样的话，同族们非但不会给自己报仇，反而会争相自荐。
    岳川点了点头，随即拿出一张图纸。
    “照这个打造，材料的要求也都在上面写着，看不懂的话你就问！”
    “上神，我……看不懂！”
    岳川这才醒悟，自己搞错了。
    图纸上写的都是华夏文字，百臂怪物看懂才怪。
    于是，岳川招了招手。
    百臂怪物立刻匍匐在地，把脑袋凑过去。
    岳川一指点在其额头上，随即，设计图一股脑传输过去。
    百臂怪物看到图纸，立刻懂了。
    “上神，这个不难！我们锻造兵器产生的废料就足够了，而且，这里有很多很多废料，正愁没地方处理。”
    废料？
    岳川疑惑了一下。
    “这样，你现场锻造一把剑给我看看。”
    百臂怪物闻言，瞬间兴奋起来。
    终于有一展拳脚的机会了，一定要让上神看到自己的价值。
    “小的们，把家伙事搬过来！”
    百臂怪物不敢让岳川进山洞，而是直接把工具挪到外面。
    一群个头矮小的蓝皮怪物运来矿石，还有熔炼矿石的炉子等工具。
    岳川则端坐在一旁，静静等待表演。
    很快，炉子点火。
    一群蓝皮怪物鼓着腮帮子往炉子里吹气儿，熊熊火焰喷涌出来，炉子里的矿石迅速升温、变亮、融化。
    岳川问孔雀，“它们一直都是这样干活的吗？”
    孔雀点头，“没错！它们从熔岩中吸取火焰能量，然后释放出来。”
    “那还挺环保的。”
    岳川无语了。
    修仙世界果然有修仙世界的生产技术。
    这些蓝皮怪物拥有食火的能力，可以从熔岩中汲取能量，简直就是人形搬运工。
    不过，它们搬运的是火焰能量。
    看它们吐出的火焰，温度还挺高。
    最主要的是，持久！
    这些蓝皮怪物不换气能吐十多分钟，之后停顿一下，喘口气，又能吐十分钟。
    融化的矿石全都流入一口直径两三米的大锅。
    百臂怪物直接伸手在其中搅动。
    看到这一幕，岳川眼皮直跳。
    虽然已经有近乎佛陀的力量，但岳川心态还没转变过来。
    这种程度的铁水，寻常人丢进去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百臂怪物却哼都没哼，手上、胳膊上屁事没有。
    很快，它上百只手臂同时动了起来。
    结印，念咒，施法！
    一道道漆黑的能量从怪物身上涌现出来，丝丝缕缕的融入铁水中。
    其他蓝皮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加大火力。
    锅中铁水炽烈，表面更是火焰升腾，熊熊燃烧。
    很快，漆黑能量从铁水中缩回。
    只听“叮当”声响，一个拇指大小的铁豆子落在旁边的小锅中。
    然后是第二个铁豆子、第三个铁豆子。
    岳川仔细观察。
    发现那些铁豆子都是铁水中的精粹、精华。
    就好像铁变成钢一样。
    分明是同一种事物，各方面属性却有质的飞跃。
    这些铁豆子的属性比钢更强一筹，说是特种钢也不为过。
    一大锅，上千斤重的铁水，总共搜集了几十个铁豆子。
    剩余的铁水都被百臂怪物舍弃。
    “上神，这些是我们锻造兵器的原料，这些这是废料。后山还堆了很多废料，都是我们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
    岳川看了一眼“废料”铁水。
    虽然精粹都被提取走了，可并不影响材料品质。
    它们依旧是钢材，依旧能锻造铁轨。
    再听到百臂怪物的话，岳川抬头向大山看去，感知却穿过山体看向后面。
    岳川瞬间惊呆了。
    钢铁！
    全都是钢铁！
    一块摞一块，堆积成山。
    边上还有一群长相粗糙的血食正在挖坑，掩埋这些钢铁。
    岳川往地下看去。
    一层又一层。
    全都是“废料”。
    岳川心中暗道：捡着宝了。
    不过，这些宝贝只对自己有用，其他人看了，只能头疼。
    百臂怪物眼中，这是备受嫌弃的垃圾。
    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不说，还占地方，难处理。
    至于其他蓝皮，它们眼里只有血食，豢养血食才是正道。
    即便追求武器，那也是精粹锻造的优质武器，而非普通铁质武器。
    普通钢刀、钢剑对蓝皮怪物毫无价值。
    它们也不可能买来给血食用。
    所以……
    种种因素之下，这些优质钢材成了“废料”。
    此时，百臂怪物将几十个精粹丢入炉子，开始了它的炼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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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9章

    百臂怪物捶打的时候，岳川神游物外。
    他想起上辈子的世界里，华夏为了搞重工业，建了很多炼钢厂。
    炼钢厂周围都有堆积如山的矿渣、煤渣、废料等。
    其中一部分拉去做水泥，或者铺路了。
    但有一些金属废料，实在没地方弄的，就日复一日堆积起来。
    这些废料也都是金属，但不是钢铁，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处理的方法。
    后来，一个南方老板考察，发现了这些废料，拿回去化验一下，立刻声称可以无偿帮炼钢厂处理这些“垃圾”。
    刚开始厂里很挺高兴，一分钱不花处理掉一个心头之患。
    可是后来，门卫老大爷琢磨出来不对劲，往上面汇报了一下，这也引起了上面的注意。
    后来发现那位大款老板背后是岛国人，打“废料”主意的也是岛国人。
    岛国人什么尿性？
    这件事立刻就被叫停了，华夏方面开始对这些“冶炼废料”进行研究。
    后来怎么着？
    华夏开始明白，有一种东西叫“稀土”。
    炼钢厂的“废料”里有大量稀土元素，只要有相应的提取办法，这些“废料”就是无价之宝。
    所以，有了一句话——垃圾，只是放错位置的资源；差生，只是没发掘出天赋的栋梁。
    岳川对“意识影响物资、决定物质”的领悟更上一层楼。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百臂怪物要的是钢铁材料的精粹，剩下的普通钢材就是垃圾。
    留着没用，堆着占地方，掩埋还费力气。
    这些废料可以打造成普通刀剑没错，但是哪个养殖场老板闲着没事，给牲畜们发装备？
    岳川很怀疑。
    上辈子的世界里，历史书上有这么一句话：铁器的发展和使用，导致奴隶制度瓦解。
    华夏是这样。
    铁质农具物美价廉，大规模生产和使用，导致生产力发展，各诸侯国实力大增，不再臣服周天子。
    之前，战争参与者都是贵族，最低也是“士”，贫民百姓是没有参与战争的资格。
    之后，越来越多的贫民百姓成了征兵对象，成了战争主要参与者。
    战争也不再遵循“礼”，而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屠杀。
    古天竺估计也是这样。
    岳川心血来潮，开始掐算起来。
    占卜百臂怪物的未来。
    岳川看到一幕幕场景。
    有一个蓝皮城主与其他城主结怨，实力又不如对方，于是从百臂怪物这里购买垃圾装备。
    回头把血食们武装起来，还教给它们修行，赐予它们力量，带领它们去打仗。
    战场上出现一个老六，势必会出现许许多多老六，最后大家都成了老六，然后就看谁能当老八。
    铁器泛滥，血食实力壮大，再加上干饭小王子的搅风搅雨，最终推翻了蓝皮怪物们的统治。
    然后百臂怪物也遭到讨伐。
    眼见大势已去，百臂怪物提桶跑路，带领一群小喽啰向西而去。
    然后征服当地野人，融合土著信仰，逐渐形成一个教派。
    “嗯？拜火教？”
    岳川心中暗道：乖乖不得了。
    这可是基督教诞生之前在中东最有影响的宗教，是古代波斯帝国的国教，是摩尼教之源，也就是《倚天屠龙》里面的明教。
    有个冷知识——拜火教在中国称为“祆（xiān）教”。
    岳川心中一笑，“此教与我有缘！”
    因为自己的出现，蓝皮怪物们并没有因为抢夺市场而闹矛盾。
    因为自己的出现，干饭小王子还成长起来就被镇压在五指山下。
    自己也算是间接拯救了天竺人，间接拯救了百臂怪物。
    这时候，百臂怪物的锻造来到了关键节点。
    小喽啰们押来七个血食。
    七个高级血食。
    面对死亡，它们毫不抗拒。
    虔诚的跪在地上，张开双手，脑袋后仰。
    一脸的平静、期待、坦然。
    蓝皮喽啰们唱唱跳跳之后，挥刀割破血食的喉咙，咕嘟嘟放血。
    血食们全程平静、安详，没有任何挣扎。
    百臂怪物施法，几十只手同时结印，血泊中升起一道道血色的光芒。
    最后一道光芒升起，之前鼓风吹火的小喽啰们立刻对着血食大快朵颐。
    岳川挥手将这几个血食的灵魂收起。
    仔细查阅它们的生平过往。
    发现它们生生世世都是血食，没有干过什么坏事，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于是大手一挥，将它们安排到吉吉的猢狲国，成为一只峨眉猴。
    对它们而言，死亡也算是解脱。
    哪怕重生为峨眉猴，那也是幸福的。
    与此同时。
    百臂怪物将血液中汲取的能量灌入钢铁精粹，原本亮红色的铁块色泽更加鲜艳、明亮。
    “哐！”
    一锤砸下去，随即是第二锤、第三锤……
    岳川看过某著名作者写的“乱披风”锻造法。
    但是看到眼前这一幕，岳川只想说，某著名作者格局小了。
    怪物一百只手全都拎着锤子，一百只手循环发力。
    “哐哐哐哐”的声音不绝于耳。
    连成一线，更连成一片。
    到最后，有声变无声。
    铁块的形状不断变化，从一大坨变成一大片，又被不断折叠，重新变成一大坨，再变成一大块。
    看到这一幕，岳川心中暗道：百炼钢什么的，弱爆了，千锤百炼，在这里也是入门。
    一百只大锤不间断捶打，手臂和锤子都抡出残影了。
    看上去，就像千手。
    那一坨融入了血液精华的钢铁精粹不断蠕动、膨胀、收缩……
    就像有了生命一样。
    岳川眼前仿佛出现幻觉。
    每一次折叠，就相当于一次细胞分裂。
    从一个，分裂成两个。
    再次折叠，从两个分裂成四个。
    这样不断地折叠，不断地分裂。
    到最后，一个崭新的生命诞生。
    “这，竟然暗含造物之道？”
    岳川诧异。
    他有些坐不住了。
    因为他真的感受到了一丝丝不一样的气息。
    那块铁锭，真的有了生命迹象，虽然只是很微弱的生机。
    反复锻打不知多少次，百臂怪物动作变缓，力道也减弱。
    一把剑缓缓成型。
    百臂怪物伸手抓住通红的剑柄，一只只手掌抚摸上去。
    他在仔细检查、仔细感受。
    寻找最细微的瑕疵。
    但是这件作品很完美，无比完美。
    百臂怪物给剑淬火、开锋、抛光、打磨。
    再缠上剑柄，配上镶嵌有各色宝石的剑鞘。
    百臂怪物跪在岳川身前，双手平托宝剑，额头触地。
    它恭敬地说道：“上神，请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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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0章

    岳川忍不住鼓掌。
    “精彩！精彩！你的锻造技巧，是我见过最精彩绝伦的！”
    百臂怪物瞬间精神振奋起来，身上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岳川接过宝剑，“铿锵”一声抽出剑鞘。
    熟悉的花纹。
    繁复、精美、玄妙。
    虽是人工锻造，却仿若天成。
    一厘米的剑刃上，竟然有上万道花纹。
    传说中的大马士革刀，刀身反复折叠锻打，生成漂亮的花纹
    岳川目睹了锻造的全过程，也隐隐约约看到生命诞生的幻象。
    此时凝神观察宝剑中的纹路，眼前的景象快速放大、放大。
    就像进入了微观世界。
    每两道纹路中间都是一个单独的空间。
    原本，这个空间应该是间隙。
    可现在，这个空间中充斥着红色的能量。
    那是血液中抽取出的能量，是生命的能量。
    铁是“恶金”，铁制品是最好的法术绝缘体。
    这把剑也没有改变铁的属性，它并不是施法的好媒介。
    然而正因此，那一层层金属材质就像细胞壁一样，将生命能量包裹起来、保护起来。
    这把剑充满了生机，又充满了灵性，对法术充满了亲和。
    这是一把有生命的剑。
    真正意义上的“生命”。
    它可以不断饮血生存、成长。
    岳川突然想到吴国泛滥的血吸虫病。
    那些虫子都是巫术豢养的，吸食人血长大，一旦成熟就会飞回主人那里。
    主人则用其体内纯净的精血能量铸剑，提升剑的品级和属性。
    岳川淡淡说道：“好剑！不过，太凶戾！”
    听到这话，百臂怪物浑身哆嗦。
    它不知道上神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上神，小的尽力了，这是用的最好的材料、最好的祭品，我也用出了全力，这是我能打造出的最好的兵器了。”
    岳川把剑插回剑鞘，摇摇头叹息一声。
    “你觉得这是你的极限，但是在我看来，这还差得远，很远很远！”
    岳川指了指鼓风吹火的喽啰们。
    “你们几个，过来！”
    小喽啰心中惊惶，可还是哆哆嗦嗦的凑了过来。
    岳川看了一眼这些相貌狰狞丑陋的小喽啰。
    在佛教壁画和典籍中，它们都是被大人物们踩在脚底下或者抓在手中的小卡拉米。
    可现在看来，也就是普普通通的生灵。
    除了吃牲畜，也没什么别的劣迹了。
    在西牛贺洲这么长时间，岳川也明白蓝皮怪物的习性了。
    它们必须吃人才能保持生存，也只有吃人才能成长，所以它们才会开养殖场，豢养牲畜。
    它们天生拥有强大的体魄和力量，还可以变异成多头、多足、多手、多目。
    能够掌控地水火风等元素，或者其他一些特殊的能力。
    换句话说，它们就是用颜值换取实力的“变种人”。
    它们寿命悠长，只可惜子嗣不多，数量有限。
    原本岳川对蓝皮怪物不怎么喜欢，甚至琢磨着将它们慢慢抹去。
    可是看了刚才的表演，岳川突然发现，它们也是有价值的。
    世上有太多人面兽心的畜生，它们总是无差别伤害身边的人。
    它们站得越高、掌握的权力越大，它们伤害的人也就越多。
    到最后，整个人间乌烟瘴气、妖魔横行。
    自然界中，狼盯着羊群，每天杀死病弱的羊，保持整个羊群的生机、活力。
    人没有淘汰机制，这就使得人群中有太多败类、渣滓，它们就像瘟疫、毒瘤，毒害整个群体的健康。
    岳川突然发现，蓝皮怪物就是这个“清洁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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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1章

    自己掌控轮回，把那些人面兽心的畜生，一肚子男盗女娼的渣滓都丢到西牛贺洲，丢到牲口圈，人间风气自然就越来越好。
    风清气正，指日可待。
    与此同时，蓝皮喽啰们那叫一个害怕。
    上神脸色阴沉，目光凌厉，时不时杀意波动。
    蓝皮喽啰强忍着才没有尿出来。
    “上神饶命，上神饶命啊！”
    岳川缓缓回过神来。
    “你们的工作就是烧炉子吗？”
    蓝皮喽啰连连磕头。
    “上神，我们都是学徒，锻造水平有限，不过我们烧炉子还是很在行的。”
    “上神，我们每天都在熔岩边上吸取火焰精华，从无懈怠啊。”
    “我们刚才已经尽全力了，没有偷懒啊。”
    “上神饶命。”
    孔雀在边上解释道：“上神，它们原本是蓝皮，可是吸收火焰精华后会变成红皮，它们现在又变回蓝皮，说明它们已经把体内的力量都吐出来了。”
    岳川说道：“很好！你们很努力！只是你们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我赐你们一个修行之法，助你们提升修为，另外赐你们一个法术，帮你们提升控火之力！”
    说完，岳川用醍醐灌顶的方式将大威天龙真言和火咒传了过去。
    几个蓝皮喽啰惊喜连连，连连磕头叩谢。
    岳川淡淡说道：“诵我之名，行我之法，我能听到你们的心声，能看到你们的修行。”
    几个蓝皮喽啰默默念诵真言，一道道精神力量与香火一起流入岳川的心灵世界，为岳川的小千世界添砖加瓦。
    随即，岳川转向百臂怪物。
    “你与我有缘！”
    听到这话，孔雀呆住了。
    来这儿之前，上神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怎么现在就有缘了？
    但是孔雀不敢说，也不敢问，甚至都不敢表现出来。
    百臂怪物也呆住了。
    但紧接着就是狂喜，梆梆磕头，心中琢磨着要不要来一句“公若不弃”。
    “我传你一门修行之法，一门锻造之术，提升你锻造的能力！”
    说着，岳川用醍醐灌顶传授大威天龙真言，以及金咒。
    百臂怪物默念真言，顿时浑身一震。
    它感受到了一股特殊的力量从体内涌现，疲惫的身体重新焕发活力。
    每念诵一遍真言，体内的力量就多了一分。
    百臂怪物有点上瘾。
    它又尝试火咒，对控火、御火有帮助。
    只是它早就不亲自烧火了，炉子都有小喽啰负责。
    主要是它只有一个脑袋，没法分心二用。
    看到火咒之后，它琢磨着，是不是再生出一个脑袋，专门烧火？
    当它看到金咒时，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这法术竟然可以掌控金属。
    有了这个法术，自己就能全程掌握金属的状态。
    自己锻造出的兵器质量也更好，品质可以更上一层楼啊。
    这个法术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但它完美契合百臂怪物的职业，堪称无价之宝。
    “多谢上神！赞美上神！我愿永生永世侍奉上神，为上神奉献我的一切。”
    岳川看了一眼手中的剑。
    这东西诞生那一刻起，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浓郁的血腥。
    它想要生存，也只能杀戮、饮血。
    一旦停止，它就会失去灵性。
    这把剑跟蓝皮怪物们出奇的相似。
    岳川摇了摇头：“你的锻造方法很不错，但是锻造材料太低级了。锻造出来的兵器也有很大的弊端！”
    百臂怪物一颗心都吊起来，大气不敢喘。
    也不敢反驳。
    岳川掏出一样事物。
    “用这个！看看这东西能不能锻造！”
    百臂怪物抬头看了一眼，瞬间瞪大眼睛，心中的狂喜几乎要破体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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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2章

    岳川拿出的是穆天子陵中，使用雷霆之力和星辰之力融合而成的材料。
    这种材料刚合成时是液体状，可以加工成各种想要的形状，最终凝固成型。
    看到百臂怪物锻造的场景，岳川心中一动。
    既然血液中汲取的能量过于血腥，锻造成兵器后天生嗜血。
    那么，把血液能量换成其他能量，不就解决这个弊端了吗？
    这都是岳川的想象。
    但是试一下也没什么损失，对吧？
    百臂怪物托着这块星辰一样闪耀、雷霆一样耀眼的特殊材料。
    它心中无比的骄傲、自豪。
    对于锻造师而言，使用前所未有的材料，锻造前所未有的兵器，这就是最大的幸福。
    “小的们！准备一下，马上开工！”
    几个蓝皮喽啰立刻冲到熔岩边狂饮猛灌。
    甚至把脑袋插进去，“咕嘟咕嘟”。
    看到这情形，岳川突然想起那些说恒河水能喝，而且喝了对身体好的人。
    或许，古天竺时代，蓝皮怪物们经常喝恒河水，牲畜看看到了，也学到了。
    但是蓝皮怪物喝岩浆都没事，喝恒河水算什么？
    蓝皮喽啰盘坐在熔岩边上，运转功法吸收火焰能量。
    它们的皮肤一点点变红，最终变成深红、暗红。
    像煤炭一样的黑里透红。
    “大王，上神赐予我们的功法和法术太好用了，这才一个时辰，我们就存满了火焰能量。”
    “以往我们得搜集大半天啊！”
    “而且比以前存的更多！”
    “赞美上神！”
    百臂怪物一直在念诵大威天龙真言恢复体力，调整状态。
    此时，它的精气神都恢复到了巅峰，甚至超越巅峰。
    它迫不及待想要尝试金咒，尝试锻造新材料。
    “开工！”
    同样的流程。
    只是这回少了血食参与。
    蓝皮喽啰吐出的火更加旺盛、猛烈。
    小小的火咒，让它们控火能力有了质的提升。
    有了金咒之后，百臂怪物对钢铁精华的萃取更加得心应手。
    钢铁精粹数量更多、质量更好。
    所有精粹融成铁水，终于到了关键时刻。
    岳川也忍不住站起身来。
    他很想知道，两种材料能不能融合，融合之后会有什么效果。
    百臂怪物小心翼翼。
    就像倾倒液体一样。
    蓝银色的液体能量流入金红色的铁水。
    没有想象中的爆炸。
    两者泾渭分明，各占一半，没有融合的迹象。
    百臂怪物看到这一幕，张嘴吐出一团火焰。
    它也是从烧火工过来的，烧火也是老本行。
    猛火之下，两种材料终于开始融合。
    百臂怪物使用金咒，控制金属溶液，加快融合速度和融合效果。
    “小火！保持温度。”
    蓝皮喽啰们立刻降低输出。
    这么一会儿功夫，它们的嘴唇都受热过度，肿得跟香肠似的。
    听到“小火”，它们几个都如蒙大赦，连忙照做。
    很快，材料凝形。
    又是一轮百倍“乱披风”锻造法。
    上百个锤子轮番捶打。
    每一锤下去，铁锭内部都会有蓝银色光芒爆发出来。
    可是，金咒加持下的铁锭就像一个密闭的容器。
    所有蓝银色光芒接触到材料边界时就被反弹回去，无法逾越。
    它们只能彼此碰撞。
    从大块碎成小块，从小块碎成粉末……
    一次又一次捶打，一次又一次折叠……
    百臂怪物越捶越兴奋，越捶越来劲。
    它心中默念大威天龙，不断提升自己的力量。
    然后将这种力量灌注到铁锭之中。
    旁边的蓝皮喽啰们不断计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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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3章

    “百万层、千万层、一亿层……”
    “大王已经超越一亿层了，前所未有，前所未有啊！”
    “大王打造出最巅峰的兵器了。”
    “可是大王还没有停手的意思啊？”
    百臂怪物还在继续折叠、锻打。
    它感觉到胚子还有继续提升的空间。
    又折叠三次，终于达到了临界点。
    但这是百臂怪物的极限，不是材料的极限。
    它只能带着遗憾，进行下一个步骤。
    很快，成品被献到岳川手上。
    “上神，赞美您！”
    岳川接过来看了一眼。
    AI理解不了描述，最接近的也就是这个了
    或许是折叠的层数太多、太多。
    剑身表面已经看不到纹理。
    岳川全神贯注也没找到层次和间隙。
    或许，这就是“有”变“无”。
    透过剑身，能看到无数光点。
    光点数量难以计数。
    蓝色的光点、银色的光点在其中幻生幻灭。
    岳川仿佛看到了夜空！
    仿佛看到了银河！
    仿佛看到了宇宙！
    没错……
    这把剑就像琉璃水晶一样剔透。
    而它里面，是闪烁的星辰、流动的星河。
    岳川转动剑身，就像转动体温计一样。
    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向，看到的画面也不一样。
    岳川抽出第一把剑。
    纹理清晰、层次分明。
    每两层之间夹着一层血液能量，就像细胞壁夹着细胞液。
    整把剑就像无数细胞组成的特殊生命体。
    而第二把剑……
    这就是一个世界。
    手指点在剑身上，小千世界中产生的金色雷霆不断注入其中。
    后者立刻回应。
    光点闪烁、飞舞、萦绕、旋转……
    蓝色、银色之外又多了许多金色光点。
    整把剑从晶莹剔透变成金光闪闪。
    多了一份质感，也多了一份厚重。
    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真”和“重”。
    岳川对“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含义进一步理解，他的小千世界也进一步完善。
    喜悦之下，岳川拔出长剑，对着前方轻轻虚劈。
    结果，剑刃所过之处出现一道漆黑的细线。
    虽然细线很快就消泯，但岳川还是注意到了它的存在。
    “这是把空间都撕裂了？好锋利的兵器！”
    百臂怪物连忙说：“刚锻造的兵器并没有这种能力，是上神您赋予了兵器神威！”
    这句话并非拍马。
    百臂怪物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哪怕使用了新材料、新工艺，也不可能锻造出这种属性。
    兵器是好兵器，但也得看在谁手中。
    上神就是用一根木棍，一片树叶，也能打碎空间，有没有这把兵器都一样。
    岳川点了点头，收起兵器。
    “你们以后就跟我干了，待遇方面……”
    岳川指了指孔雀。
    “需要什么，跟它说就是！”
    孔雀是西牛贺洲最大的牲口贩子，需要什么，不言而喻。
    百臂怪物心中惊喜。
    这是有靠山了，以后吃喝管够。
    几个蓝皮喽啰也惊喜不已。
    这是从临时工连升三级，直接事业编了，以后也算旱涝保收，吃喝不愁了。
    岳川话音一转，“不过，我要的东西，你们必须定时、定量完成！”
    百臂怪物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山。
    “赞美上神！您会看到我们的虔诚！”跪地磕了几个头，百臂怪物说道：“恳请上神，为小的赐名！”
    取名？
    这可不是岳川的强项。
    “你擅长打铁，又是负责造铁轨，叫铁老大吧，你们几个就叫铁老二、铁老三，依次排序。”
    现场一阵寂静。
    岳川咳了咳，“当然，这是自己人的称呼，你出门在外，就叫摩尼好了！”
    刚才掐算的结果，这家伙与拜火教有不解之缘，拜火教又名摩尼教，就是因为这家伙。
    “摩尼，多谢上神！”
    喽啰们也纷纷磕头感谢。
    “铁老二多谢上神。”
    “滚，我才是老二。”
    “好吧，你是老二，可惜你不是铁老二。”
    摩尼一拳砸在地上，“你们几个，闭嘴！还不快准备准备，马上开工！”
    小喽啰们立刻跑到熔岩边上充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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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4章

    摩尼和一群蓝皮喽啰锻造钢轨的时候，一个秀气的小脑袋从山洞中冒出头来。
    黝黑的洞穴中出现一个白生生的瓜子脸，就像煤堆里长出来一朵雪莲花。
    岳川惊咦一声，扭头看了过去。
    那小脑袋立刻缩了回去。
    可是岳川的视线会拐弯，全方位无死角的锁定了对方。
    这不是蓝皮怪物，而是一个人族女子。
    “咦，不对，有点区别。”
    看到岳川目光所向，孔雀瞬间“心领神会”。
    “摩尼，还不把你家女娃娃交出来接客。”
    岳川两眼一瞪。
    什么话。
    接待客人就接待客人，你非要用“接客”。
    不过，岳川捕捉到关键信息。
    “那个女娃，是摩尼的女儿？”
    “上神，没错。”
    孔雀经常跟摩尼交易牲畜，见过小女孩多次。
    这时候，摩尼召唤一声，小女孩从山洞里走出来，怯生生的看着孔雀和岳川。
    孔雀低下头，“嘿，小娃娃，快过来！”
    小女娃非但不来，反而后退几步。
    摩尼连忙说道：“小的这女儿没见过生人，上神莫怪。”
    岳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摩尼。
    身高三层楼，少说十米。
    最主要的是膀大腰圆，上百条手臂。
    再看小女娃，也就是初中生的身材。
    摩尼是蓝色皮肤，小女娃皮肤白皙。
    摩尼红眼珠子，小女娃琥珀色的眼珠子。
    这是父女？
    岳川问道：“她的母亲是罗刹？”
    在西域开拓七河之地时，岳川见过罗刹，这小女娃跟罗刹一模一样。
    摩尼笑着说道：“一个西域的罗刹女过来买武器，她没有牲畜，就说给我生个女儿抵账。”
    岳川眼神顿时古怪起来。
    罗刹女也就是在正常人的体型，摩尼这……
    完全不成正比，怎么生的女儿？
    岳川问道：“亲生的？”
    摩尼连忙说，“确实是亲生的，我亲眼看着她生的。”
    “你呢？你没参与？”
    摩尼一脸疑惑，“我参与什么？她生孩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岳川沉思了一秒钟。
    他想仔细捋一捋这其中的关系。
    “所以，罗刹女说给你生个女儿，用女儿换兵器。但这个女儿并不是你的！”
    摩尼摇头，“是我的！她就是我的！是我用一把极品兵器换来的！她是我亲手抚养长大的，从这么长一丢丢，养到现在。她是我的！”
    岳川竖起手掌。
    他终于明白，这是跨次元对话。
    摩尼这些蓝皮怪物并没有血脉的概念，也不在乎是不是自己的种。
    对他们而言，养才是主要的。
    是它养大的，那就是它的。
    对这种事情，岳川表示理解和尊重。
    “你女儿叫什么名字？”
    “还没想好。我之前没有名字，上神给我赐名，我这才能给女儿取名字。”
    岳川点了点头。
    幸好不是让自己取名字。
    给蓝皮喽啰取铁老二、铁老三，没有心理压力。
    但是给这么个赛得过热巴娜扎的小女孩取名字，岳川有点张不开嘴，下不去手。
    摩尼想了想，“上神赐我铁老大之名，你也以铁为姓，你喜欢扇子，就叫铁扇吧。”
    蓝皮喽啰们立刻欢呼起来。
    “铁扇公主，铁扇公主，铁扇公主！”
    等等！
    岳川猛然一愣。
    这名字并不算好听，但是它熟啊！
    摩尼又指着远处一个山洞说道：“你的洞府常年云雾缭绕，就叫摩云洞吧！你以后外出行走，就叫摩云好了。”
    乱了！
    全乱了！
    岳川没想到自己随便取个名字，能引出这么多后续。
    西游记里，牛魔王的原配就是一个女罗刹，江湖人称铁扇公主。
    两人生有一个孩子，就是猴哥都吃瘪的红孩儿。
    不过“摩云洞”这个名字是牛魔王跟狐狸精同居后的洞府，跟铁扇公主没关系。
    没想到，自己给百臂怪物取了“铁老大”、“摩尼”两个名字，引出“铁扇公主”、“摩云”。
    这是把牛魔王出轨摩云洞的路提前堵上了吗？
    说到牛魔王……
    岳川心中一动，掐指算了起来。
    几分钟后，岳川呆呆无语。
    牛魔王竟然就是自己从高原上带过来的牦牛精。
    原本牦牛精走下高原，进入西域，遇到铁扇公主，喜结连理。
    因为自己到来，俩人直接在西牛贺洲相遇。
    提前了好几百年。
    岳川咳了咳，“摩尼，我给你这女儿说一桩婚事，如何？”
    上辈子饱受催婚之苦，备受相亲摧残的岳川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有给人提亲说媒的一天。
    上次是许石和小白蛇。
    但是小白蛇太小了，自己没有明确说出来。
    这次，自己直接提出来了。
    此话一出，现场瞬间寂静。
    孔雀连忙低头，一副“我什么也没听见”、“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摩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宠溺的看向女儿。
    小罗刹没有害羞的表情，反而双眼放光。
    “好啊！你一定得给我说一个盖世无双的大英雄。”
    岳川想了想牛魔王的事迹。
    能跟猴哥结拜，互称兄弟，一个叫齐天大圣，一个叫平天大圣。
    后来猴子带着天兵天将讨伐老牛，各种摇人找帮手，各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使了一遍。
    最后因为种种原因，老牛放弃抵抗，归顺了佛门。
    他只是不想打了，却不是被打败了。
    就像乌江岸边的霸王一样。
    这种强者，肯定称得上“盖世无双的大英雄”。
    “放心，一定是实力强、修为高的绝世高手！”
    小罗刹踮着脚问道：“他是谁？他在哪？”
    岳川呵呵一笑，“时机未到，还不是见面的时候。”
    小罗刹瞬间失落起来，眼睛中的光芒尽数熄灭，小脚在地上一踢一个坑。
    估计再踢几脚，三室一厅就出来了。
    摩尼低声呵斥：“摩云，不得无礼。”
    语气中非但没有指责，反而满是宠溺。
    岳川哈哈一笑，“那家伙还在忙着创业，用不了几年，他就会圈下一块大大的地盘，给你修建一个漂亮的城池。然后，我叫他踩着七彩祥云来娶你，怎么样？”
    等牦牛王化形了再说。
    现在的模样，不怎么符合小女孩审美。
    “真的吗？”
    小罗刹不知道什么叫掩饰，更不知道什么叫矜持，脸上满是期待。
    “真的，比真金还真！”
    听到这话，摩尼浑身充满了干劲。
    “我一定会给你攒下一笔丰厚的嫁妆，叫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孔雀抬起头，小声提醒道：“喂，你还是先把主人要的货打造出来吧。”
    摩尼二话不说，蹬蹬蹬跑了。
    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老鸟，给我招点小工。不管你是哄来的、骗来的还是抓来的，我都要！价钱你说了算！”
    孔雀瞬间来了精神。
    这活，它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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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5章

    拿到第一批铁轨后，岳川心念一动回到土地庙。
    招来胡二和大灰，岳川拿出摩尼锻造的两把剑。
    “你们看看，它俩有什么特殊之处，又有什么区别？”
    胡二接过剑，随手抽开。
    大灰接过剑，“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小老鼠爪子不大，根本托不起来那么沉重的剑。
    岳川说道：“大灰，你功高劳苦，是时候准备一下了。”
    胡二立刻笑着恭喜起来。
    “大灰兄弟，终于修成人形，可喜可贺啊！”
    大灰刚开始还有些愣神，不明白“准备一下”是什么意思。
    听到胡二提醒才醒悟过来。
    它激动的跪倒下去，梆梆梆磕了几个响头。
    “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小老鼠来土地庙就是为了混吃混喝混日子。
    鼠鼠在外面生活真的太危险了。
    食物链最底层。
    出门在外，一不小心就没命了。
    就算不出门，缩在洞穴里，还是会被天敌找上。
    总之，步步杀机。
    来到土地庙后，包吃包住，最大的好处是安全。
    有土地公罩着，有那么多仙家同门帮衬着，再也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
    干活也轻松。
    每天铸造几万个钱币而已，偶尔再加加班做点其他的东西。
    多花点时间和力气就行了。
    不用拼命，也没有半点危险。
    大灰觉得师父对自己太好了，自己亏欠仙家太多太多。
    现在，师父又要帮自己化为人形。
    这种大恩大德……
    大灰很想拒绝。
    但是它实在受不起化为人形的诱惑。
    “师父如此待我，我却无法报答师父，我惭愧啊！以后我得更卖力的为师父干活才行啊！”
    岳川呵呵一笑，指着两把剑说道：“先说正事。”
    胡二拿起带有繁复花纹的长剑。
    他立刻察觉到异常。
    揪下一根头发凑到剑刃上。
    还没真正挨到剑刃，头发就从中斩断。
    “师父，这把剑的锋锐已经不单单是物理意义上的，还包括法术意义上的。只是，它并没有铭刻什么符文篆字，这是怎么做到的？”
    大灰也伸头过去观察。
    胡二连忙把剑举高。
    “大灰兄弟当心，这剑锋锐异常，可不能伸着头看。”
    大灰缩了缩脖子，低声道：“那你拿着，离近点，我好好看看。”
    胡二照做。
    大灰眯着眼睛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会儿，低声问道：“师父，我能尝一口吗？”
    说这话时，大灰表情忐忑。
    这把剑一看就不是凡物。
    自己啃一口，基本上就毁了。
    可是不啃上一口，自己怎么体会其中的神异呢？
    岳川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别说一口，你就是全吃了也没事。”
    失去的是一把剑，得到的是造这把剑的技术。
    虽然自己并不需要这种技术，但是能给大灰涨经验的事情，何乐不为呢。
    再说了，也不是什么无法复制的绝品、孤品。
    吃了就吃了。
    让摩尼再打造一批就是。
    大灰感动的张大嘴巴，然后凑到剑尖处。
    小心的试探了一下。
    然后一口咬了上去。
    “嘎嘣！”
    大灰牙齿光芒一闪，长剑应声而断。
    随即就听“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然后又啃了几口，连剑柄都没放过。
    大灰眯着眼睛仔细感悟。
    胡二顺手拿起另一把剑研究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大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的说道：“这是普通的钢铁，而且一丁点法术的力量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胡二“哦”了一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吗？”
    大灰惊讶的说道：“咱们也打造过一批钢刀、钢剑，可咱们打造的都是寻常武器，承受不了法术力量。但这把剑不同，它可以承受法术的力量！可它跟咱们的钢剑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区别啊！”
    岳川笑而不语。
    他知道其中的原因，只是不想这么快公布答案。
    “那你们俩琢磨琢磨，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灰摇头，脸上满是沮丧。
    白白毁掉一把宝剑，却什么都没领悟到。
    不，也不是什么都没领悟到，只是领悟到的结果匪夷所思。
    胡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没看仔细呢，就被大灰吃了。
    这时候，岳川拿出两样东西。
    一个是石墨。
    一个是金刚石。
    “你们看看这两样东西，有没有区别？”
    胡二和大灰接过来，上上下下仔细打量。
    石墨不算陌生。
    又松又软，还能燃烧，跟煤炭差不多。
    金刚石是稀罕玩意，但也不算陌生。
    “师父，这俩东西区别可大了。”
    “对啊师父。”
    岳川笑着摇头，“你们再看！仔细看！”
    这番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没区别！
    但是他俩瞪大眼珠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同。
    大灰咂了咂嘴，对着石墨啃了一口，然后“呸呸”向外吐。
    随即，它又看向金刚石，也一口啃了上去。
    还真被它啃掉一个棱角。
    “咦……吃起来竟然一个味儿。这怎么可能？”
    胡二惊呆了，“什么？一个味？”
    “是啊，胡二兄弟，要不你也尝尝？”
    胡二看了一眼缺角的金刚石，连连摇头。
    “我还是算了。”
    随即，它俩一起看向岳川，等待岳川揭示答案。
    “这件事……怎么说呢。可能涉及到一些你们无法理解的东西，我先给你们解释一下基础的知识吧……”
    “天地万物都生于‘道’，这个道理在《道经》三卷里说的很详细，你们都知道吧？”
    “知道！”
    胡二和大灰连连点头。
    岳川上次宣讲道经的时候，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们都生于道，但我们并不是直接出生于道，这中间有一个漫长的过程。”
    “天地万物生于有，而有生于无。可以这么理解，‘道’中产生了很多名为‘缘’的事物。”
    “一部分缘是可以看见、触摸到的，它们组成了日月星辰、山川江河、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另一部分缘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它们在一个我们接触不到的层面，但它们又真切影响着前一种缘。”
    “我们的身体都是第一种‘缘’构成，我们又受到第二种‘缘’的影响，同时，我们的言行举止甚至思想念头，都会产生新的‘缘’。”
    “诸多‘缘’相互影响、碰撞、交织，最终形成我们眼前的事物，以及未来的发展和变化。”
    岳川一手举起石墨，一手举起金刚石。
    “便如这两个事物，同源同种，却因为缘法不同，一念成魔、一念成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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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6章

    岳川用自己的理解方式给胡二和大灰讲解了“元素”的概念，以及元素对万事万物的影响。
    还说出了意识和物质之间的联系。
    大灰明白了石墨和金刚石的区别，也明白了二者转化的条件。
    “师父，您的意思，我们制造的钢刀、钢剑都是石墨，没有经过特殊的制造工艺，所以没法成为金刚石，是吗？”
    岳川点头。
    “这把剑看似简单，但它经受了无数次折叠、捶打，已经由内而外的质变。同时，它在锻造过程中浸润了鲜血的能量，材质中有数以亿计的细小空间，每一个空间都相当于一个最基本的生命单位。”
    最终，岳川说道：“那是一把有灵性的剑，或者说有生命的剑。只要饱饮鲜血，就能不断成长、蜕变，未来说不定能产生灵智，成为鬼怪、精灵。”
    大灰心中一咯噔。
    没想到，自己吃下去的东西这么了不得。
    胡二再次打量起手中的剑。
    他仔细感悟，终于从中体会到一丝丝生命的波动。
    “师父，这把剑有灵性！”
    岳川点头，“这两把剑是同样的材料、同样的工艺锻造。只是，刚才那把剑锻造过程中浸润了鲜血能量，而这把剑浸润的是另一种能量。”
    随即，岳川讲述了摩尼锻造的场景。
    听到这话，大灰高呼一声，跳着脚说道：“师父，魔剑！魔剑！魔剑啊！”
    胡二疑惑，“魔剑？魔剑怎么了？难道让摩尼锻造魔剑？他行吗？”
    大灰激动地说道：“师父，咱们当初研究魔剑卷轴，只研究了一个皮毛，因为后续的内容都需要血祭，必须使用室女之血才能铸造。所以咱们没有继续钻研，而是把那些皮毛技术用在了铸币上。”
    岳川点了点头。
    魔剑铸造，除了要搭建特殊的阵法，以及特制的铸剑炉，还得搜集众多珍贵的材料。
    这些都难不倒岳川。
    阵法，随时都能布置，铸剑炉的技术也吃透了，随时都能搭建。
    珍贵的铸剑材料也一直在搜集，基本齐全了。
    但岳川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把剑铸造不出来。
    因为缺少关键的引子——室女之血。
    不是把一个活人丢进炉子里就行了。
    还有很多苛刻限制。
    室女之血必须是血统高贵的贵族女子，还得是纯洁的处子。
    而且，铸剑之人和殉剑之人必须关系密切，否则会铸造失败，哪怕侥幸成功，也无法发挥出魔剑最大的威力。
    最后，殉剑之人必须是心甘情愿，没有任何抗拒。
    烈火焚身的痛苦，足以吞噬所有的坚定。
    正因为知道这个，岳川从一开始放弃了魔剑铸造。
    现在，更用不着了。
    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需依仗外力、外物。
    魔剑确实好，可是自己不需要了。
    大灰指着胡二手中的剑说道：“师父，我们可以尝试用这种能量代替血祭啊！”
    一句话，令岳川茅塞顿开。
    他激动地站起来！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当初看到摩尼宰杀七个血食，抽取血液能量锻造兵器。
    而且锻造出来的兵器凶戾无比，天生嗜血。
    岳川觉得这东西有伤天和。
    锻造时要杀生，锻造后更要杀生，而且是源源不断的屠杀。
    （稍等，本章还有一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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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7章

    岳川抬手虚抓，一道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力量笼罩在铸剑炉周围。
    胡二瞬间察觉到不对。
    铸剑炉仿佛消失了一样，眼睛里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
    可是感知中，铸剑炉就像远在天边。
    皮肤上的滚烫触感也一点点消退，铸剑坊中的温度缓缓下降。
    大灰小眼睛瞪得溜圆，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师父，我感觉不到危机了，危险消失了？师父，您怎么做到的？”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缓缓握手。
    “这一招名为掌中……仙国！”
    原本想说“掌中佛国”，可是话到嘴边才想起来，这个世界没有“佛”了，更不会有佛国。
    “掌中仙国？”
    胡二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即仔细观察。
    铸剑炉所在的方位与外界完全隔绝，不仅仅是能量上，还有空间上。
    原本即将爆炸的炉子在强力封印之下一点点稳定下来。
    与此同时，岳川清晰感受到铸剑炉的膨胀。
    铸造魔剑繁琐异常。
    其中涉及到数以千计的小部件，每个小部件都铭刻有特殊的符篆。
    所有部件凑齐后，按照顺序和方位放入铸剑炉中，最后是关键的“室女之血”祭品。
    前面那些低级部件，岳川还能琢磨出用途，后面的就琢磨出了。
    刚开始，众多零部件融化，其中蕴含的符篆力量融合、变化，产生诸多特殊能量。
    这些能量环环相扣，变化万千。
    岳川看得眼花缭乱。
    可是转念一想，用“道”和“缘”的角度去思考，去分析。
    这每一个符篆都看做“道”，看做“缘”。
    它们之间互相影响的结果看做生有变化、因缘际会。
    无迹可寻的变化，瞬间清晰起来。
    岳川很快就摸清了冥冥中的脉络，更是根据这个脉络推演出下一步的变化。
    “原来如此……难怪需要室女之血殉剑……”
    “钻研出魔剑铸造方法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奇妙！真是太奇妙了！”
    星辰能量和雷霆能量的融合体虽然玄妙，但是跟室女之血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太多。
    这就像沸腾的油锅里，原本应该添油，可是突然倒进去一桶水。
    都是液体。
    但效果截然不同。
    此时，铸剑炉开始崩溃。
    只是之前诸多符篆的力量还有着强大的惯性。
    两者相持，很快就到了临界点。
    此时只需要一根头发丝的重量，就能将其打破。
    岳川的掌中仙国，何止是头发丝的重量？
    它分明是五座大山，一方世界。
    五指握紧那一瞬间，铸剑炉中沸腾的铜水瞬间凝止。
    铸剑炉下的火焰也宛若琉璃水晶。
    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它们与外界的诸多缘法悉数斩断。
    不再受到外界的影响，也不再受到外界的改变。
    也就是说，这次铸造不会受到外界气候、冷暖、震动、灰尘等诸多因素的变化。
    更不会像孔明七星借命被碰倒灯一样，含恨失败。
    能够影响铸造成败的，只有它自身。
    不，还有一个。
    那就是岳川。
    感受到掌心中越来越强的膨胀，岳川凝神静气，缓缓加大心灵世界的力量。
    铸剑炉中的诸多变化被死死压制，一丁点儿都动弹不得。
    炸炉的内因，在岳川心灵力量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哪怕再将其增强十倍，依旧是蚍蜉撼树。
    就这样。
    胡二和大灰眼中绽放起一团绚丽的光球。
    那光球缓缓膨胀，几乎笼罩整个铸剑炉。
    定格了一瞬间，光球又被一点点压了回去，重新笼罩住铸剑炉。
    强烈的光芒宣泄不得，只能一点点融入铜水。
    连同其他的光、热、火等，也都一点点缩了回去。
    岳川不断缩小掌中仙国，继续挤压这些能量。
    摩尼不过是一百条手臂，一百个锤子。
    而掌中仙国，所有角度、所有方位，都好像有一个锤子在大力捶打。
    而且是连续不断地捶打。
    没有任何停顿！
    没有任何遗漏！
    更没有任何间隙！
    岳川继续收紧！
    掌中仙国的笼罩范围已经从水缸大小的铸剑炉，收缩到水桶大小，然后是篮球大小。
    铸剑炉中符文、篆字、阵法产生的诸多“因”被强行嵌合在一起。
    原本，它们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可现在，它们合二为一。
    这个过程中，一些脆弱的“因”被排挤出去，从整体中剥离。
    仿佛烟灰，不断消散、飘落……
    在胡二和大灰眼中。
    铸剑炉中的铜水不断缩小……缩小……缩小……
    一股无形的力量不断锤炼它们。
    眨眼之间，它就缩小了几十倍、上百倍。
    但是肉眼可见的。
    他变得更加精粹！
    就像石墨一点点变成金刚石。
    两者本是同根生，同源同种，可是因缘际遇不同，结果截然相反。
    大灰忍不住叹息。
    “师父，这是什么铸造手法，我怎么从没听说过？胡二兄弟，你听过吗？”
    胡二连连摇头。
    偌大的青丘狐族，有一个算一个，谁见过这种手段？
    不敢想！
    不敢信！
    遇到炸炉，大家都是溜之大吉。
    哪像师父这样，非但不走，还化腐朽为神奇，变害为利，变废为宝。
    神奇！
    太神奇了！
    感觉差不多了，掌心中的法器逐渐稳定下来。
    岳川摊开手掌，将成品送到二人面前。
    胡二和大灰对视一眼，眼睛中满是古怪。
    “师父，剑呢？”
    “对啊师父，怎么只剩个蛋？”
    岳川也是尴尬。
    “太用力了，剑没成型，捏成这样了。”
    岳川的掌中仙国不怎么熟练，只会一个动作，那就是捏，往死里捏。
    具体细节还控制不了。
    所以，魔剑没见着，只剩下一个圆溜溜的鸡蛋。
    “你们研究研究，看看这个东西怎么样，能不能用？”
    胡二随手接过。
    指尖刚一碰到，立刻骇然色变，触电似的缩回手掌。
    “咚！”
    鸡蛋砸在地上，发出大锤敲地的声音。
    岳川惊呆了。
    “什么情况？有这么重吗？”
    岳川将其捏起来，在手上掂了掂。
    很轻！
    很飘！
    几乎没有重量！
    松手，又是“咚”的一声。
    大灰试着抱住鸡蛋，使出祖传的招式，愣是没能将其搬起来。
    “师父，估计这东西只有您能拿起来，我们都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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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8章

    “你们俩一起上！”
    胡二和大灰一起，使出浑身解数，那蛋终于动了动。
    俩人的力气能够将蛋抬起来，但是这种情形，根本没有使用价值。
    铸造法器，主要是为了用。
    既然要用，就不能太重。
    小说里那些兵器，动不动就千斤、万斤。
    且不说这东西是什么材料铸造的，就说一千斤一万斤的东西拿在手里，得什么力气？
    就算有那个力气，能撑多久？
    不说别的，寻常人拿着扫帚，胳膊平伸一动不动，看看自己能坚持多久？
    岳川遗憾的叹了口气，“看样子，没有使用价值啊！”
    “师父，是不是我们的用法不对？”
    胡二竖起手指，指尖上闪过一道蓝银色的光芒。
    正是雷霆之力。
    胡二已经在修炼雷霆铸体了。
    他将雷霆之力灌入法器中，后者果然生出感应，变轻了许多。
    “师父，有效！原来是我们刚才使用的方法不对！”
    大灰猜测道：“师父，魔剑卷轴上说，半成品魔剑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只有室女之血殉剑，才能展现魔剑真正的威力。但是，这个室女之血必须是魔剑主人的至亲血脉。难道是这个原因？”
    岳川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没错！我们没有用室女之血，而是用的雷霆之力、星辰之力，所以，成品只认这两种能量。”
    胡二拿起铜蛋，疑惑的问道：“师父，这东西怎么用呢？如果说这是魔剑，外人只会笑掉大牙。”
    岳川咳了咳，“剑只是一个代号，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即便手中无剑，心中有剑，一样能大杀四方。形状怪异怎么了？好用不就行了！”
    “师父，问题是，它不好用啊。难不成当板砖一样砸人？”
    岳川抢过铜蛋，仔细感受了一下。
    虽然外观跟魔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内里跟魔剑也一样风马牛不相及。
    研究了好一会儿，岳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也许，从炸炉那一瞬间，魔剑铸造就已经失败了。
    之后衍生的，已经是全新的事物。
    岳川翻开魔剑卷轴，逐字逐句查看。
    “魔剑的功效……与主人天然人剑合一，契合无比，而且魔剑天生护主，即便实力强大也不会反噬主人……”
    “魔剑举重若轻，又能举轻若重，无论进攻还是防守都威力十足。”
    “魔剑拥有所有属性，可以吸收一切形式的能量，并将其转化为精纯的魔力……”
    读到这一段落时，岳川愣了一下。
    之前听到“魔剑”，第一感觉就是这东西很邪性。
    再加上“殉剑”的环节，魔剑的“魔”字又多了一抹血腥。
    所以，狸花猫从姜国明堂下带回魔剑卷轴后，岳川看了一眼就束之高阁。
    现在读到后面的内容才发现，“魔剑”的“魔”是魔力。
    这东西一点都不血腥，也一点都不邪性。
    它可以将一切形式的能量转化为精纯的魔力。
    换句话说，它就像一个净水机的滤芯，可以把浑浊、肮脏的水转化为可以直接饮用的纯净水。
    反过来，它又可以将精纯的魔力转化为任意一种形式的能量。
    五行之力，以及风雷等特殊能量。
    “魔剑魔剑，‘剑’不重要，有‘魔’就行了。”
    说完，岳川向铜蛋中灌输一道雷霆之力。
    力道进入其中，瞬间消失不见，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下一瞬，铜蛋中又涌现出一道精纯的魔力。
    岳川将这道魔力摄取出来，拿到大灰和胡二身前。
    “你们看看，这道能量如何？”
    胡二用手摸了摸，“师父，这道力量比天地灵气更加凝聚、凝萃，吸收起来更方便，修行起来更加快速。”
    大灰凑上去猛吸一口，脸上浮现出陶醉的神情。
    “舒服啊，好舒服啊！这一口气抵得上我一天的修炼啊。”
    岳川继续向铜蛋中灌输能量。
    五行力量，其他杂七杂八的，一股脑灌了十多种。
    然而，经过铜蛋之后，全都变成了精粹的魔力，能够直接用于修行、吸收。
    岳川瞬间明白了。
    “这是能量的统一！没错，这就是能量的统一！”
    “华夏大地，天南地北风光不同，气候条件相异，再加上其他因素，势必导致修行功法不同，哪怕同一个门派、同一个功法，因为地域不同，也会产生这样、那样的分歧。”
    “因为他们的修行必然受到环境、自然、人文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必须因时而变、因地而迁。”
    “而这个不一样！”
    岳川举起铜蛋。
    “无论什么能量，经过它的转化，全都成了统一的能量，没有任何变化。它就是修行能量上的大一统，也是修行功法上的大一统！”
    “这不是一把剑！它的影响，绝不是一把剑那么简单！”
    “世人，都看错了魔剑！无论名字，还是效用！”
    没有人比岳川更明白“大一统”的影响。
    华夏大地上三教九流，衍生出太多太多的修行法门、流派。
    不同教派千差万别，就连同一门派也五花八门。
    最著名的就是华山派气宗和剑宗分歧了。
    随着时代的发展，还会继续产生分歧，产生分裂。
    就像一棵树不断开枝散叶，衍生出成千上万的枝杈。
    而魔剑让岳川看到了另一条路，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就像是把科技树倒过来。
    成千上万个枝杈，各种宗派，全都殊途同归、万法同源，最终走到同一条道路，再也不分彼此。
    岳川倒吸一口凉气。
    “魔剑是谁创造的？这么惊才绝艳的人，不应该寂寂无名！相反，他的名号应该响彻诸天万界。”
    “他是谁？他在哪？”
    岳川手掌紧握，不断自言自语。
    “师父？师父？”胡二低声说：“我想到一种可能。”
    岳川缓缓平复心中的情绪，一脸疑惑的转向胡二。
    “什么可能？”
    “师父，发电大阵可以源源不断产生雷霆之力，雷霆之力可以存入勾玉中。但是，勾玉存入和放出的，全都是雷霆之力，能享受到的，也都是雷霆铸体功法，对其他修行路子没有任何提升，对灵体鬼物甚至还有害。”
    “可是这个……”胡二指了指岳川手中的铜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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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69章

    胡二继续说道：
    “如果将雷霆之力注入其中，转化为精纯的魔力，那么，所有修行路子都可以享受便利，哪怕灵体鬼物也可以因此受益。”
    “除此之外，还可以将精纯的魔力转化为五行之力、雷霆之力等各种不同的能量，可以应对复杂的场景和用途。”
    “不但修行者可以使用，普通平民百姓也一样。比如转化为火焰能量，就可以烧饭、做菜、烤火。”
    “夏天炎热，可以转化为风的能量，如此一来就能通体舒泰、清爽。”
    “还有……”
    岳川点了点头。
    胡二说的平民化用途，雷霆能量都可以做到。
    电风扇、电磁炉、电烤箱……
    但是，每一种用途，就必须搭配一种电器。
    而魔剑一个代替所有，把所有功能都集合到了一起。
    或者说，它就是一个“源”，拥有无穷变化，具体怎么使用，全看个人。
    但是毋庸置疑的一点，这东西很强大、很有用。
    无论战斗，还是平常修行，乃至日常生活，它都尽善尽美。
    一把魔剑，解决所有需求。
    岳川将铜蛋丢给胡二。
    后者瞬间脸色煞白。
    连忙释放雷霆之力密布手掌，这才成功接住。
    “好险，好险！”
    胡二抹了把额头的汗水。
    要是一个手滑接不住，怕是要被砸死当场。
    岳川一指点在胡二眉心，使用醍醐灌顶将自己对“掌中仙国”的领悟传输过去。
    “这也是一门空间类型的法术，使用特殊的力量开辟小天地。你好生领悟，好生钻研！”
    胡二闭着眼睛感悟了一会儿，随即向岳川拱手拜下。
    “多谢师父！”
    他跟随南郭离学习《帛术》，研究空间阵法，制作各种空间法器。
    现在又跟着五条小龙一起搭建小天地。
    对于空间法术，他经验丰富、领悟颇多。
    此时再见到“掌中仙国”，脑海中瞬间生出丝丝缕缕的灵感，一道道模糊的脉络向四面八方蔓延，不断地触类旁通。
    可是仔细去想时，又雾里看花。
    总是差上那么一点点，遥不可及，难以把握。
    看到胡二的表情，岳川呵呵一笑。
    “这是悟道境的手段，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领悟的。”
    胡二瞬间醒悟。
    “是！徒儿明白了！”
    岳川又转向大灰。
    “你也过来！”
    听到这话，大灰非但不上前，反而还后退一步。
    “师父，我不想学这个。”
    岳川奇怪了，“这种法术，别人求都求不来，你怎么还推辞？”
    就连胡二也纳闷，“大灰兄弟，这可是悟道境的手段，即便不能施展，也可以借鉴啊。师父不是常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大灰依旧摇头，“不不不，我想学！但是，我资质悟性都非常有限，能修成人形已经是意外之喜，至于悟道境……我这辈子都没奢求过。如果没学这个法术，我还能保持平常的心态，一旦学了这个法术，我今后必定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日以继夜的修行、领悟。”
    胡二很无语。
    修行不就是这样吗？
    这不就是修行的乐趣吗？
    跟着师父，有这么得天独厚的修行条件、修行资源，区区悟道境，还不是……有可能指日可待。
    为什么要退缩呢？
    岳川想了想，随即重重点头。
    “大灰，你能这样想，很不错！自身缘法有限，自然是以守成为主，消化已有的缘法，稳固根基，再求突破，一步一个脚印！你好好修行，什么时候想学了，随时找我就是！”
    大灰拱手拜下，“是！多谢师父！”
    起身后，大灰问道：“师父，咱们现在干什么？重新开炉，再铸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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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0章

    岳川看了大灰一眼，心中暗道：说什么不好呢，非要说“龙潭虎穴”，还要闯一闯。看，把这位招惹过来了吧？
    转念间，岳川就想到当初第一次见老龙的时候。
    自己还无法脱离金身，只能靠神念观察外界。
    老龙行云布雨的时候，自己偷窥了一眼。
    结果就是老龙格外照顾了一下，土地庙周围大雨滂沱，刚挖的池塘转眼间灌满。
    原本这也没什么，好事一件。
    土地庙立刻就过上了养鱼种树的生活，桑基鱼塘直接上马。
    可是苦了大灰这些小老鼠。
    大浪袭来，直接封在洞穴中。
    幸好它有土地庙出售的陶器，撑船一样逃了出来。
    否则，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也正因此，大灰对土地庙格外感激，那叫一个死心塌地。
    还好，它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关联。
    岳川看了一眼大灰，心中暗道：这算是当年的因，现在的果吗？
    缘分，当真妙不可言。
    感受到老龙的接近，岳川摆了摆手，对胡二说道：“你们去吧，为师想一个人静静。”
    两人刚走没多久，铸剑坊中水汽升腾、大雾弥漫。
    一道模糊的黑影缓缓浮现，并且越来越清晰。
    黑影开始有了呼吸。
    雾气搅动，宛如云海翻滚。
    岳川拱手，“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那身影抬手，却不是回礼，而是捋了捋颔下虬髯。
    “不错！不错！真是不错啊！”
    老龙绕着岳川走了一圈，重新回到刚才的位置。
    他脸上满是笑容，眼睛里却溢满了惊讶，以及好奇。
    随着观察的仔细、入微，老龙脸色开始凝重起来，呼吸也变得轻微，最终几不可闻。
    捋胡须的手放下去，又抬了起来。
    拱手的同时微微躬身，向岳川回了一礼。
    “恭喜道友，贺喜道友！”
    感受到老龙的前后变化，岳川心中暗爽。
    不过，这也说明一件事——老龙是有见识的，而且见识不凡。
    虽然不是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深浅，至少三五眼之后察觉出了端倪。
    老龙欲言又止。
    他有很多小问号，但是又不敢说。
    关系到修行、境界、功法这些有太多忌讳和隐秘。
    不是一般人，根本不会坦诚相告。
    贸然试探，很可能招来敌意。
    岳川却大方的说道：“古人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老龙王给我的恩惠可不是一滴半点儿啊。我可得好好感谢感谢！”
    老龙惊疑了一下，见岳川不似作伪，于是长舒一口气。
    “道友，您去年真的刚刚踏上修行之路？”
    岳川笑着点头。
    对于其他人，岳川可以装神秘，装高深莫测。
    可是老龙亲眼见过自己当初的模样，知道自己的底细。
    在对方面前没有隐瞒的必要。
    然而，岳川的坦诚在老龙眼中更加神秘，也更加高深莫测。
    一年啊！
    龙生中有多少个一年？
    几乎是无数个！
    但是龙生中见过几个如眼前之人的存在？
    除了那几个“祖”字辈儿的，基本没了。
    但那些“祖”字辈儿的存在，哪个不是历经千年甚至万年的修行、积累。
    一年时间！
    简直匪夷所思。
    岳川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我！”
    说着，岳川指了指旁边的蒲团。
    “老龙王，坐下说话。”
    老龙立刻拘谨的拱手道：“不要叫我龙王，我只是普通的龙族。”
    岳川想想也是。
    出来行云布雨，一看就是个干活的。
    当官儿的，哪个会深入基层？
    不过，上辈子的习惯，对于所有龙都是称“龙王”、“龙王爷”。
    就好像老百姓看到公职人员，全都叫“领导”一样。
    “那不知该如何称呼？”
    “我们龙族强盛时，成员众多，名字也讲究。后来龙族衰落了，成员稀少，干脆以鳞甲颜色命名了。我鳞甲青墨，你就叫我鳞墨吧。”
    岳川忍不住笑了。
    这话大概意思是。
    以前人多，重名率高，大家取名字比较讲究，不但甲乙丙丁，还东南西北。
    现在人少，名字用不完，大家干脆用小名互相称呼了。
    “在下岳川，见过墨道友。”
    “在下鳞墨，见过岳先生。”
    寒暄之后，老龙迫不及待的直奔主题。
    “岳先生，能否指点一下小龙的修行？”
    当然可以！
    岳川心中暗道：正规的指点自己肯定不会，但是老龙家学渊源，肯定也不缺正规指点。所以，就给他一些不正规的指点吧。
    “不知墨道友修行多少年了？又是如何修行？修行中遇到了什么问题呢？”
    老龙一脸惭愧的说道：“小龙万岁不足，却千岁有余，打出生开始就按部就班修行，然而直至今日，依旧卡在悟道门槛，无法寸进。”
    岳川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如果老龙卡在之前的境界，自己也难办。
    毕竟自己一丁点儿经验都没有。
    就算有，也不会比对方更丰富、更精湛。
    但是卡在悟道境。
    呵呵，这正是岳川的强项啊。
    “墨道友，你的道，是什么呢？”
    “惭愧，小龙没有道。”
    有点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龙族什么都不缺。
    就是缺道。
    龙族太强了，强大到凌驾万物。
    可也正因此，龙族修行困难。
    能跨过这道坎的，全都是天生不凡之辈。
    偌大的龙族，有一个算一个，能在青史中留下名号的，也就祖龙、应龙。
    其他的，大多只能在野史、志怪小说里混个龙套。
    你看“龙套”这个词，就非常说明问题了。
    岳川问道：“你有没有香火走香火道呢？”
    听到这话，老龙一脸的嫌弃。
    “香火道？那不是孤魂野鬼、山精野怪才……”
    说到这里，老龙瞬间顿住，把剩余的话也吞回腹中。
    因为，他面前的岳川也是走的香火道。
    去年这时候，岳川还是一尊泥塑。
    今天，已经成了老龙都要仰望的存在。
    岳川呵呵一笑，“世人皆看错了香火道啊！”
    老龙对香火道的刻板印象并不算错。
    只有修行速度慢，修炼困难的山精野怪、孤魂野鬼才走这条路。
    香火道有利有弊，对那些没太多追求，一心混吃等死的普通生灵来说，香火道非常合适。
    但对老龙这种天生贵种，他们有太多修行的道路，有太多修行的资源，小小香火道，根本不值一提。
    就好像，底层那些一无所有的人才会去搞电诈。
    零成本，来钱快。
    明知道缅北是狼窝，还是“怀揣发财梦”，义无反顾的跑过去。
    哪怕损功德、遭报应、吃枪籽，他们也毫不在意。
    那些名门望族、皇天贵胄，他们怎么都不可能干这事。
    因为他们有太多来钱的路子。
    随便动动手指都有花不完的钱，何必去费老鼻子劲劳心劳力呢？
    但是，世上有很多东西，是钱买不到的。
    比如突破悟道境的契机。
    岳川双手负于身后，笑着说：“香火道啊，并不是常人想象中那么不堪，来来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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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1章

    “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哼！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
    “大威天龙！飞龙在天！去！！！”
    老龙震撼的睁开眼睛。
    刚才，岳川用灌顶的方式给他传输了一道影像。
    老龙不知道怎么形容。
    刚强、豪迈、热血、激昂……
    如此种种，全都是那道身影传递给自己的。
    只是看一眼，就忘不掉。
    只是听一遍，就绕梁三日。
    不过……
    “敢问岳先生，这个‘班门弄斧’是什么意思？”
    岳川瞬间表情呆滞。
    看到这一幕，老龙心中一咯噔。
    “呃，岳先生勿恼，实在是小龙愚钝，小龙愚钝。”
    一个以为是人尽皆知的，忘了打码。
    另一个也以为是人尽皆知的，自己竟然参不透。
    岳川咳了咳，解释道：“班门弄斧，就是有一个叫公输班的人，很擅长做木匠活，被尊为木匠鼻祖。有一个人在公输班门前卖弄自己的手艺，只以为很了不起，实际上非常丢人现眼。”
    “啊？原来如此！”
    老龙瞬间“懂了”。
    岳川仔细一想，也不对，鲁班还没成名呢。
    墨子此时也就五岁，鲁班出生没出生还两说，这个词有点超前了。
    岳川暗暗决定，有机会就去搜查一下鲁班这个人。
    嘴上却忙不迭的说道：“类似的还有孔夫子门前卖文章，这个你能理解吧？”
    “孔先生？啊哈，写《论语》那个吗？小龙还是有所耳闻的。”
    这下子，岳川放心了。
    老龙也真正理解了。
    岳川说道：“墨道友能感受到大威天龙的力量吗？”
    “能！当然能！”
    在岳川灌顶传来的影像中，并没有出现“大威天龙”具体的模样。
    但，念诵“大威天龙”之名的人，很是强大。
    而且，这个人以一己之力对抗兴风作浪的巨蟒，拯救了一座城的人。
    老龙的代入感瞬间就来了。
    他是“大洪水”之后出生的，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不止一次从长辈那里听到“大洪水”的传闻。
    对于兴风作浪的龙蛇一族，老龙心中很是复杂。
    一半是同情，一半是可怜。
    “岳先生，刚才的影像中，是大洪水时代的场景吗？”
    岳川愣了一下。
    他还真没想到这一茬。
    老龙竟然把水漫金山联想到了大洪水时代。
    不过，想了想老龙的年龄，大洪水时代还没出生呢，所以他根本没见过当时的场景。
    见到兴风作浪的巨蟒，以及淹没城池的洪水，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洪水时代。
    岳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哪个时代背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物和事件给我们传递的精神和力量。”
    老龙精神一震，沉声道：“我感受到了！只是不知岳先生能否引荐一下，我想见一见这位大威天龙前辈。”
    岳川哈哈一笑，“大威天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是不知道墨道友愿不愿意相认！”
    老龙狐疑的瞪大眼睛，在岳川身上看来看去。
    他怎么都没法把英俊飘逸的岳川和那个雄健魁梧的身材联系到一起。
    岳川指了指自己，随即摆手摇头，转而指向老龙。
    “不知墨道友愿不愿意成为‘大威天龙’，接受万民敬奉、万众香火？”
    “什么？”
    老龙霍然起身，身上的气息猛然爆发。
    “大威天龙？我？”
    岳川点了点头，“大威天龙只是我想象中的存在！他在一个强大的宗门里生长、修行，从小就被师门寄予厚望。只是他空有一身强大的法力，却没有经历过红尘磨炼，距离最终的圆满始终差了一线。”
    “所以被宗门派往凡间，护佑一方水土，镇一方善恶。在此期间，他降妖除魔、捉鬼驱邪，拯救了不少黎民百姓的生命，保全了一个又一个濒临破碎的家庭。可以说，子子孙孙都沐其恩惠。”
    “后来，大威天龙功德圆满，踏出最后一步。当地百姓不舍其离开，于是建庙立祠，香火供奉……”
    老龙自动代入了自己。
    从小在龙族出生，生而为龙，高贵非凡。
    他也一样，没有经历过半点儿磨难，没有遭遇过一丁点儿坎坷。
    空有一身强大的法力，却没有经历过红尘磨炼。
    “这……”
    老龙忍不住怀疑，岳先生是不是在暗示自己？
    可是老龙想了又想，真的可行吗？
    岳川说道：“想必这么多年来，墨道友已经尝试过所有的道路，每一条都走不通，是吧？”
    “岳先生，您怎么知道？”
    岳川心中暗道：废话。
    你要是突破了，还会坐在这跟我发牢骚？
    对此，岳川只能故作高深。
    “呵呵，言尽于此，如何选择，就看墨道友了。”
    老龙脸上犹豫、挣扎、徘徊。
    时而咬牙切齿，时而握拳砸腿。
    放着老祖宗留下的道路不走，却去走香火道。
    要是老祖宗知道，非得踹开棺材板抽自己。
    可是转念一想，什么面子里子的，实力才是王道。
    突破悟道境，比什么都重要。
    一线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如今龙族势颓，早不复当年盛况。
    如果再抱残守缺，传承怕是要断在自己这一代了。
    “我愿意走香火道！还请岳先生赐教！”
    说着，老龙拱手躬身，向岳川一揖到底。
    “哈哈，墨道友无需客气，无需客气！”
    岳川心中暗呼：赚了，赚大了。
    这可是龙啊！
    真正的龙！
    柳家虽然也是龙蛇一族，可终究“蛇”多一些，“龙”的成分相对较少。
    现在有了老龙，仙家又多一个战力，自己也多了一个助臂。
    压下翘起的嘴角，岳川说道：“墨道友，你有三条路可选：行云布雨、惩恶扬善、庇护众生。不知你喜欢哪一条路？”
    “岳先生，能不能说详细一点？”
    岳川解释道：
    “行云布雨，就是你之前做的事情，广布恩泽，广种缘法。而我，就是你的缘法。”
    “惩恶扬善，就是你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幕，各种危害万物生灵的存在，悉数铲除。也算是积攒缘法。”
    “至于庇护众生，前两种都是庇护百姓，但那都是小方面的，细枝末节的……”
    老龙立刻说：“我要这个！我就要这个！”
    “你确定？这可是一条充满艰难困苦的道路啊！”
    “哈？我会怕困难？岳先生尽管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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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2章

    “在说这个问题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岳先生尽管问，小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对岳川，老龙是敬仰有加，说高山仰止也不为过。
    一年时间。
    一年时间就从污泥里的蝼蚁，成长到云端之上的飞龙。
    这是何等的速度！
    又是何等的资质！
    如果仅仅是这样，老龙还不至于敬佩。
    千亿富翁多了去，一年时间从一文不值到身价千亿的人也不是没有。
    但是，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而岳川跟老龙有关系。
    岳川愿意指点老龙，愿意给老龙指条“明路”。
    就好像千亿富翁愿意提携穷小子，甚至愿意给穷小子一个小目标的创业资金。
    穷小子肯定对千亿富翁推心置腹。
    岳川问道：“你们龙族的职权范围是哪里？”
    老龙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禹皇划分中原九州，九州之内为人族，九州之外蛮荒之地分给了治水有功的功臣旧部。当时，只有中原九州的洪水退了，九州之外还有很多地方波涛汹涌。”
    “所以，很多治水功臣并没有前去赴任，而是滞留在了九州之地。那些地方，都被我们龙族托管、代管，说是我们的职权范围也不为过。”
    “只是后来，人皇没了，这个范围也模糊了。”
    岳川顿时明白过来。
    人族篡改了历史。
    禹分华夏为九州，九州之外，人族历史是一个字都不提。
    周天子更是喊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只可惜，口号喊得梆梆响，实际行动一点都没有。
    别说开疆拓土了，自己还被西方蛮夷攻破都城嘎了。
    后来又搞了几百年的尊王攘夷，依旧是在华夏九州范围打圈转。
    岳川问道：“华夏诸国不发展海运，就是因为因为你们吧？”
    老龙点头，“其他地方我们管不着，但海面上的事，我们的规矩就是规矩。没有人皇号令，片板不得入海！”
    “如果入了呢？”
    “哼！狂风暴雨、礁石海妖，一切皆有可能！”
    岳川想到了土地庙周边。
    想到了中原诸国与北疆的分界线。
    大致上就是沿着长城一带。
    一条非天然的，却非常自然的分界线。
    周天子封地建国，最多也就是燕国，再往北就没有了。
    除了这些地方夷狄众多，还有一个就是“九州边界”。
    周天子，终究是不敢逾越分毫。
    否则那些潜藏的势力有一千种办法让分封建国的城池覆灭。
    岳川叹息一声，“如果，我要派一支船队入海呢？”
    老龙瞪大眼睛，“岳先生，您想要什么，说一声就是啊，您尽管说，这海里面有什么，我都给您送过来。”
    岳川说道：“我要的不是珍珠玛瑙，不是珊瑚翡翠，而是未来！是气运！”
    听到“气运”这两个字，老龙瞬间严肃起来。
    气运这东西，谁也没见过，但谁都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每个种族都想要气运，可是谁都留不住。
    龙族曾经拥有过气运，又失去了。
    岳川说道：“中原太小了，九州太小了，而中原百姓人口繁衍，不到二十年就会翻一番，想要养活这么多人口，必须拥有更多的生存空间。你，明白吗？”
    老龙摇头。
    “岳先生，难道您的意思，要把那些多余的人都赶到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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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3章

    岳川身上与人皇相关的东西有两个。
    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册封符诏。
    龙蛇一族的封印枢纽——大禹石刻。
    但岳川没有拿这两样东西出来。
    虽然很有效，但多少有点儿扯虎皮拉大旗的意味。
    想收服老龙，必须拿出一些货真价实的利益，而且是自己能给予的利益，而非来自别人。
    所以，岳川拿出了一份世界地图。
    这个世界有北疆、西域，有蜀中、高原，还有岛国、天竺。
    其他地方基本也差不多。
    不变的是山川地理，变的只是人们对山川地理的认知和记载。
    华夏人自己喜欢篡改历史，西方人更是直接编造伪史。
    “墨道友请看，这是我们这方世界的大致模样……”
    然而，老龙看了图纸之后，疑惑的抬起头。
    “岳先生，这张图，从何而来？”
    “哦，随便画的。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不对，有太多不对了！”
    老龙指着图上的画面说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不对。嗯……也不是不对，就是怎么说呢……对不上。”
    老龙挠了挠头，“这些地方我也没去过，只是跟我印象中不一样。一些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具体怎么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
    岳川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可能是两千五百年间有一些变化吧。
    哪里多出来一个岛，哪里少了一个岛的。
    岳川指着中原诸国说道：“这里如今已经演变成数百个国家，这些国家加起来有上千万人族生灵。但是，他们依旧住在人皇所画的九州中，裹足不前，寸步难行。”
    老龙哼了一声，“他们认贼作父，不配为人。”
    以往听到这话，岳川心中并不会多想。
    可是见识到西牛贺洲众多血食的悲惨遭遇后，岳川再听到这句话，就触感颇多。
    “墨道友，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可以进入中原，并且建立起强大的势力，掌握了至高无上的权力，你会怎么做呢？”
    老龙也不掩饰，“如果真有这一天，所有周朝子民都贬为牲畜！他们背叛人皇，抛却‘人’的身份，就该与五谷、六畜一样，沦为牲食。”
    岳川心中暗道：果然！
    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会导致妖魔横行，鬼怪遍地。
    人族饱受各种精怪滋扰甚至侵害。
    唯一能保护人族的，就是天谴。
    有天谴在，这些妖魔鬼怪不敢太过分。
    哪怕害人，也是背地里，偷偷地害人。
    明目张胆杀人行凶，用不了多久就会遭雷劈。
    如果失去了天谴，失去了这最后的威慑，中原大地怕是也会和天竺一样。
    归根究底，人族太弱了。
    百家争鸣是人族的巅峰，但是很快，就独尊儒术，儒教又不断自我阉割，人族一代不如一代，一朝不如一朝。
    得人心者得天下。
    但是很显然，人族并不“得人心”。
    老龙这种前朝遗老遗少，根本不把周朝子民当人看。
    岳川摇摇头，打消联翩浮想。
    “墨道友，人族寿命不过三十岁，长寿者也就五十岁，寿七十者古来稀。前朝距今已经五百年，那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没必要算到他们头上。”
    老龙也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他还是面颊抽搐，后槽牙紧咬。
    “岳先生怕是不知那周天子有多猖狂……唉，不说也罢……”
    老龙摇了摇头，“岳先生，您接着说吧。”
    岳川指着地图说道：“九州太小了！这天下海陆面积加起来，应该有九九八十一州，这九九八十一州，都应该向人族敞开，成为人族安居乐业的沃土才行。”
    老龙眉头紧皱，“岳先生，这不是白白便宜了周天子吗？那狗贼白白捡了九州还不算，您还要把剩下的地方都送给他不成？”
    岳川心中暗道：周天子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现在的周天子已经和傀儡差不多了，政令不出京畿。
    两百年后再无周天子，取而代之的是皇帝，他还有一个称号——祖龙。
    这些话没法跟老龙说。
    岳川只能换一种方式。
    “墨道友，你想想，周天子的势力在九州之内，还非常稳固。但九州之外，周天子就没什么威信可言了。假如这八十一州遍布人族，就等于人族的地盘扩大了九倍，换一个角度，就是周天子的权力被稀释了九倍。是不是？”
    老龙眼睛一亮。
    好像……真的是这个道理。
    对他这种前朝遗老遗少而言，反周复商不太现实。
    但是，只要能挖周朝墙根，老龙是充满干劲，浑身动力。
    哪怕一丁点儿好处都没有，他也会锲而不舍。
    更何况岳川承诺了丰富的好处。
    其中包括了老龙无法拒绝的悟道。
    “墨道友你想想，这八十一州之地悉数人族，而不同地区的人族迎来送往、互通有无，一小半是走陆路，剩下一大半是不是都要走海路？”
    岳川点了点桌上的世界地图。
    老龙仔细看过去。
    认真地看！
    仔细地看！
    老龙对次方天地并不陌生。
    但也说不上熟悉。
    至于把所有海陆汇总到一起，制成一张图，这还是第一次。
    老龙立刻看到了其中的关键。
    “没错！陆地上有江河阻隔、山川屏障，往来运输困难。而海上，四通八达不说，还一马平川，论起交通便利，比陆路强百倍千倍！”
    老龙看向几块比较大的岛屿和陆地。
    “这些地方能养民千万，数千万，丝毫不亚于中原。”
    “这些地方与中原往来交通的话，海面上每天都有行船，每一艘船按照百人算，那么这百人每天都要祈祷上天的保佑，都能为我提供香火。”
    “如果这样的船有一千艘、一万艘，那么每天什么都不干，都有百万香火，甚至更多！”
    老龙顿时感觉头皮发麻，心口绞痛。
    浪费了啊！
    空活上千年，浪费了多少亿香火啊！
    龙族看不起香火道，但他们看不起的是为了仨瓜俩枣糊弄乡野村妇的香火道。
    如果是每天百万进账，每年数亿香火。
    就算祖龙来了，也得站着敬酒。
    “岳先生，这种好事，您愿意给我？”老龙想了想，“岳先生，小龙能为您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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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4章

    如果岳川只是说几句话，然后让老龙去悟。
    老龙会很感激，也会很感谢。
    但岳川没有这么做。
    他拿出了一个可行的方案，一个日收百万香火的金饭碗。
    领悟在个人。
    但金饭碗这东西，谁都能端，也都能吃。
    老龙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龙族血脉确实高贵。
    但是在岳先生面前，什么出身、血统都是浮云。
    不值一提。
    岳川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
    “我什么都不需要，因为我从没想过从你这里索取什么，也从没想过能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岳川指了指土地庙外池塘的方向，“墨道友就当是滴水之恩的回报吧！”
    见岳川如此洒脱，老龙顿时哈哈大笑。
    “岳先生承小龙滴水之恩，便以此相报。小龙今日承岳先生大恩，又该如何相报？”
    “那就好好庇护苍生，护佑人族吧！”
    老龙沉默了一下。
    岳川说道：“罪在天子，普通百姓无辜。墨道友无需庇护周朝国运，只需庇护每一个离开中原九州，远赴异域的人族即可”
    “这个好，哈哈哈！”老龙大笑三声，“中原走出来一个人，周天子手底下就少了一份收益，只要这些人在海外活得滋润，必定会吸引更多的人出海。哈哈哈！”
    挖墙脚这件事，会上瘾的。
    尤其是挖敌人和仇人的墙角。
    看到老龙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岳川瞬间放下心来。
    “天下八十一州，范围广阔，只有你一个的话，肯定罩不住这么大场子，你有没有什么信得过的朋友，可以一起拉进来。”
    岳川终于图穷匕见。
    他的目标不是老龙一个，而是老龙背后整个龙族。
    采花太低级了。
    岳川都是连盆拿，连窝端。
    老龙脸上的笑容瞬间尬住。
    “我们龙族势力大不如从前，纯血龙族血脉艰难，龙宫中的混杂血脉越来越多了。”
    岳川“哦”了一声，“说说，怎么回事？”
    “唉！还不是先祖留在外面的野种！”
    人们都听过一句话，“龙生九子，各有所好”。
    这句话背后还有一句，“龙生九子，子子不同”。
    简单说就是龙跟九种不同的生灵，生出了九个长相各异的亲儿子。
    但是古人有一个习惯，“九”并不是数字九，而是代表“极”。
    龙生九子，真正的意思是龙生了很多儿子，数也数不清的儿子。
    岳川问道：“对了，你们龙族的先祖应龙去哪了？”
    这个问题困扰岳川很久了。
    其他神话故事真假难辨，但大禹治水是货真价实的。
    但是大禹并没有提起应龙去哪了。
    岳川也没地方打听。
    老龙沉吟了一下，说道：“先祖去上界了！”
    “上界？”
    岳川心中瞬间浮现出许多猜想。
    老龙接着说道：“我只知道是上界，但具体是哪，里面有什么，我一无所知。”
    说着，老龙拱手道：“并非小龙刻意隐瞒，还望岳先生见谅。”
    岳川点头，“无妨，无妨！”
    “岳先生，上界应该是与我们这方天地不同的世界，上古时期颛顼绝地天通，就是切断了我们和上界的联系。在此之前，上界的生灵可以在我们这方天地自由行走，但是那之后，双方的联系就彻底断绝，上界的痕迹也被一点点抹去。”
    “绝地天通？上界人？”
    岳川喃喃自语。
    “没错！”老龙说道：“岳先生应该知道九天玄女吧？”
    这个肯定知道。
    传说轩辕与蚩尤大战，屡战屡败。
    那场面就跟项羽戳邦仔屁股一样。
    后来，一个神秘而强大的人从天而降。
    汉代纬书《龙鱼河图》载：黄帝摄政时，有蚩尤兄弟八十一人，并兽身人语，铜头铁额，食砂石子，造立兵仗刀戟大弩，威振天下，诛杀无道，不仁慈。万民欲令黄帝行天子事，黄帝仁义，不能禁止蚩尤，遂不敌。黄帝仰天而叹。天遣玄女下授黄帝兵信神符，制伏蚩尤。
    这个“天遣玄女”，就是九天玄女。
    仔细琢磨，“九天玄女”更多的是一种称谓，而非姓名。
    轩辕时代，很多名人都是有名有姓的。
    比如轩辕的配偶嫘祖，是名为嫘的女性，祖是敬称。
    再比如造字的仓颉，是一个名叫颉的仓库管理员。
    但是九天玄女，授予轩辕兵信神符，据传《黄帝阴符经》就是九天玄女授予的。
    这本书系道家哲学与修养之术，论涉哲学与军事，论涉养生要旨、气功、食疗、精神调养、房中等方面。
    道家又称“黄老之学”，其中老指老子，黄则是轩辕。
    九天玄女不但传授兵法，还与轩辕双修帮其提升功力，甚至指点轩辕铸造神兵。
    这样一个带资入组，把轩辕推上权力巅峰的女性，不求财、不求权，更不求名分。
    事成之后，飘然身退。
    如果不是典籍中记载了“九天玄女”这个名字，怕是都没人知道她的存在。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合理。
    她图什么啊？
    老龙说道：“九天玄女背后有庞大的势力，那就是先祖去往的上界。是上界帮轩辕扫平天下，也是上界帮轩辕奠定了‘人皇’的根基，人族也是在上界的指点下发展到今日。”
    岳川点了点头，“这么说，上界还怪好嘞！那颛顼为什么绝地天通？”
    老龙呵呵一笑，“上界这般扶持人皇，自然是有他们的目的。只是我道行浅薄、身份低下，参悟不透。我们族中猜测，肯定是上界与人皇的利益产生冲突，导致绝地天通的后果。”
    “然后呢？”岳川问道。
    “后来的大夏，依旧与上界有着联系，只是联系没有轩辕时代那么紧密。再然后是大商，他们崇信的鬼神，应该也是上界。不知道和大夏的上界是不是同一个。至于周……”
    老龙深吸一口气。
    “他们也有上界！而且，他们的上界可以像绝地天通之前那样，在我们的天地间行走！”
    岳川双眼微眯。
    他手指点在老龙眉心，将一段影像灌输过去。
    “他们，是不是这副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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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5章

    炎炎烈日下，一条赤红色的龙怒吼着、咆哮着。
    身后，穿着金色甲胄，驾着黄金战车的天神威风凛凛，火焰一样的飘带在身后猎猎飞舞。
    他们面色严峻，眼睛冰冷。
    金色的锁链深深扎入赤龙身体中，金红色的血液就像沸腾的铜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地表花草瞬间碳化。
    黑色的焦炭瞬间燃烧，又瞬间熄灭。
    灰烬随风消散，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地表已经化作琉璃。
    龙鳞坠落的地方，烧灼出一道垂直三丈深的孔隙。
    某个蛇形精怪看了一眼天空。
    它并不关心天上的战况。
    无论谁输谁赢，对它都没有影像。
    它关心的是面前这块龙鳞，以及龙鳞上残留的龙血。
    龙族统御所有鳞甲类生灵。
    龙族的血对鳞甲类生灵有莫大的好处。
    而蛇，恰好就是鳞甲类。
    如果能吸收这滴龙血的力量，它就能蜕变成蟒、成蛟，甚至成龙。
    总之，绝对稳赚不亏。
    盯着龙鳞想了又想，蛇形精怪终究还是遏制不住变强和蜕变的诱惑。
    它一口下去，完成了转职。
    从精怪变成鬼物……
    老龙睁开眼睛，牙齿咬得咯咯响。
    “是他们！就是他们！天子的狗腿子！该死，可恶！”
    老龙怒吼着、咆哮着。
    就如影像中被围攻的赤色龙族。
    许久之后，老龙平静下来。
    “那是我的族兄，我的亲兄长！他当时为了某件事偷偷进入九州地界，却不料撞上了那些狗腿子。”
    “我那族兄天赋异禀，修行神速，五百年前就已经是悟道境，可还是折在了那些狗腿子手中。”
    “可恨！我好恨啊！我那族兄尸骨无存，死无葬身之地啊！”
    岳川沉默了一下。
    他探手入怀，拿出一块龙鳞。
    龙鳞上有一道平整的切削痕迹，不用想，那是金甲天神攻击留下的。
    看到这个事物，老龙呆立当场。
    几秒钟后，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兄长！兄长啊！你死得好惨啊！”
    “兄长！五百年了，我们也不敢去给你收尸，我们有愧啊！”
    “兄长！我这就接你回家，回家……”
    岳川叹息一声，将龙鳞收了起来。
    “岳先生，您这是何意？”
    岳川说道：“这块龙鳞，已经成了一个鬼物的寄魂之物，关系着那个鬼物的生死存亡。它信得过我，将此物交给我保管，我不能把它给你。”
    老龙顿时明白，“那个鬼物”就是刚才影像中的视角。
    他也知道“寄魂之物”是什么意思。
    生灵死后化作鬼物。
    因为没有身体，鬼物会迅速消散于世间。
    为了保持长久的存在，鬼物都会选择一样事物，将自己寄托其中。
    那个物件就是寄魂之物。
    鬼物对自己的寄魂之物格外慎重。
    不但藏的严密，还捂得结实，轻易不向其他存在透露。
    老龙还是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岳先生，此物对我们家族格外重要，岳先生若能……”
    岳川摆手，“墨道友，此物对我也很重要。它不仅是那个鬼物的寄魂之物，也是我的信用所在。还望道友理解。”
    “唉……”
    老龙最终还是放弃了索要的想法。
    “岳先生，请您好好保管此物。”
    岳川点头。
    “墨道友若是想看，随时可以来找我。虽然不能给你拿走，但看一看还是没问题的。”
    老龙也知道，这是岳川最大的让步了。
    转念一想，这块龙鳞拿回家族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大家凑在一起痛哭一阵，然后就收藏起来，几百年不会再拿出来。
    可是放在岳先生这里，一样能妥善保管。
    自己想看的时候，随时找岳先生就是。
    借着这个机会，倒是可以随时见到岳先生。
    唔，想想也不错呢。
    “岳先生，您刚才问我龙族还有多少成员？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我全都召集起来，给您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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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6章

    老龙话语中对“混血龙族”很是嫌弃、不满，甚至厌恶。
    岳川有点疑惑。
    “你为什么那么讨厌它们呢？”
    老龙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半咆哮状态的怒喷：
    “岳先生，那些混血龙族口头上自称龙族，实际上根本不把龙族当回事，它们更在意的是自己龙族以外的血脉。”
    “各种鱼鳖虾蟹，它们体内的龙族血脉连万分之一都不到，加起来连一滴血都没有，从头到脚都看不到任何龙族特征，可它们还以‘龙’自称，在自己的种族前面冠以龙的称谓。”
    “而实际上，它们根本不懂龙族的历史，也根本不知道龙族的习性，更不信仰祖龙。它们就是一群削尖脑袋挤进龙宫抢资源、混福利的蛀虫。”
    “我祖父时代，龙宫里还能凑齐虾兵、蟹将、龟丞相的排面，宫内也都是清一色的蚌女。不但出身相同，就连品相、颜色也都万里挑一。”
    “现在……唉，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看着就烦心！修行也是各修各的，能力方面千奇百怪、五花八门，都凑不齐一个排面了。”
    “看了都烦！”
    岳川沉默了一会儿，“这方面你可以向人族学习。”
    “学了啊！”老龙立刻说道：
    “我们龙族分封四海，九州东西南北都由一个家族统帅，麾下继续细分海疆，交由龙族子弟管辖。”
    “可是我们龙族本身数量就少，这么一分就更少了，而且海洋中种族万千，修行速度快、实力强的，都是那些混血龙族。”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龙族血脉，它们也能快速超越其他水族，龙宫不用它们就没得选了。”
    岳川摆了摆手，“我说的不是学习周天子那一套，我说的是大一统！”
    “大一统？”
    老龙愣了愣，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概念。
    “没错！大一统，外加种姓制度和九品中正制管辖海洋水族。”
    随即，岳川说出了自己魔改的“种姓制度”：
    “种姓制度的等级是固定的，是针对整个族群的，一般五百年、上千年时间内不会改动。而九品中正制是可以改变的，是针对个人的，关系到它们在整个水族中的官衔、职位。”
    “你们龙宫没必要自己管理所有海洋水族，你们只需要制定一个等级制度，给各个水族精怪评定等级，让它们一级一级向下管理，这样不但省心省力，还眼前清净。”
    “至于等级制度的评定，完全掌握在你手中，你认为谁是高等级、高种姓，谁就是。这时候，你完全可以出一个统一标准，大家都认可的标准。”
    “比如——龙族这个概念！”
    “把龙族的历史整理出来，让各种水族精怪去背诵，然后统一考核，对龙族历史越清楚、越了解，相应的评分就越高，九品中正制的评级也越高。”
    “除了龙族历史，还可以考核龙族的精神内涵。那些水族精怪身体可以不是龙族的，但精神一定要是龙族的，甚至比你们这些纯血龙族更纯粹！”
    “对了，你们龙族还有一个特殊的地方，那就是血脉的提升。完全可以在水族中开枝散叶，提升它们的龙族血脉，那些没有龙族血脉的，也可以让它们拥有龙族血脉。”
    “如此一来，龙族的数量提升，那些混血龙族对你们的认可也提升了，族群的外观也会更加统一。水族的整体实力也会越来越强。”
    听到这话，老龙尴尬的咳了咳。
    “这……嗯……有点儿……怎么说呢……”
    岳川强忍着不笑，“反正你们龙族血脉扩散已经是事实，鳞甲类水族基本都带点龙族的血脉，而且龙族血脉的强大是得到所有水族认可的。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能顺水推舟呢？”
    老龙一想，还真是这样。
    之前对混血龙族嫌恶，并不是嫌恶它们玷污了龙族血脉。
    而是它们对龙族并不认可，只是挂着龙族的名字混福利，它们根本不认可龙族，甚至都不明白龙族的精神内核。
    但是岳川给出的方案，可以从精神上统一水族，统一它们对龙族的认知。
    这是老龙从来没想过的，也是所有龙族没想过的。
    “龙族考核？这……真是绝妙的主意啊，岳先生，您真是太厉害了！如此一来，我们龙族可以变害为利，变废为宝啊！”
    岳川心中暗道：这不是我的主意，而是隋文帝的主意！
    科举啊！
    不但影响了华夏，还影响了整个世界。
    最主要的，科举加强了统治阶层对精神的控制，对思想的禁锢。
    但凡是想在这个社会上出人头地的，都要顺从科举，学习统治者给出的“标准答案”。
    龙族说龙族要长角，那么所有长角的生灵天生高贵，其他不长角的生灵想方设法也得给自己弄个角，就算不是真角，最起码也是假角。
    这一点在上辈子的世界里很明显。
    西方人掌握舆论，掌握话语权，那么他们的审美就是对的，他们认为正确的，就是真理。
    男人要有八块腹肌，虽然不实用，但是你就说好看不好看吧？
    至于华夏流传了几千年的脂包肌，成了“油腻”、“猥琐”的代名词。
    高鼻梁、大眼睛、厚嘴唇、大屁股……
    仔细看看华夏古代流传下来的雕塑、壁画、绘画，这种身形体态的，几乎没有。
    岳川说道：“你们龙族的审美，就是整个水族的审美，你们龙族的需求，就是整个水族的需求，你们龙族想要什么样的下属，直接在‘龙族考核’中添上就是。你们掌握着最终解释权，黑的白的，好的坏的，都是你们说了算！”
    “除此之外，你们龙族可以在修行功法上进行统一，也列入‘龙族考核’，如果之前对龙族历史、信仰、精神等方面的考核是文考，那么这个就是武考了。”
    老龙听到这话先是一喜，可是很快就摇了摇头。
    “岳先生，这个不好弄……准确说，是根本弄不起来啊。”
    岳川疑惑起来。
    “哦？这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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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7章

    “岳先生有所不知，我们水族精怪……唉，它们的修行路子各有不同，吸收的力量也不相同。有传统的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还有吞噬血肉，吸取灵魂，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想统一这个根本不现实。”
    老龙接着说道：“我们龙族确实有很多修行功法，但是对修行资质要求极高，别说那些寻常水族了，就是带有龙族血脉的混血也达不到要求。如果是那些门槛低、难度小的修行功法，连它们原先的功法都不如，更不可能接受。”
    岳川笑了笑，“文考他们都能接受，是因为文考所有水族都可以学习，并且都能享受到文考的好处。但是武考不一样，首先不是每个水族都能做到，其次武考对它们没有任何好处。对吧？”
    “没错！是这样。”
    “如果我这里有一个所有水族都可以修行，而且修行难度不大，修行好处好非常多的功法呢？最重要的，这个功法便于掌控，甚至是绝对的掌控。”
    “世上竟有这种神奇的功法？怎么可能？”
    岳川呵呵一笑，“我这里还真有一个！”
    雷霆铸体，所有生灵都可以学习。
    水族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水族承受雷霆淬炼身躯，就如同天劫的分期付款。
    无论化为龙形，还是化为人身，都有着莫大的好处。
    试问，这种好处，哪个水族能拒绝？
    岳川接着说道：“雷霆之力便于掌控，这种力量并不属于天地，也不存在于天地间。我们可以完全掌握这种能量，当做一种奖励分发给下面的水族。”
    老龙瞬间心动。
    天地灵气、日月精华，这是弥散在天地间的。
    所有生灵都可以吸收、炼化。
    谁也不可能将这种能量垄断。
    但是，岳川说的雷霆铸体功法可以。
    雷霆之力，就是近乎垄断的存在。
    想给谁就给谁，想不给谁就不给谁。
    如此一来，龙族就掌控了几乎所有的修行资源，可以对下面的各种水族生杀予夺。
    虽然现在的龙族也可以生杀予夺。
    但龙族势力衰退是不争的事实，处事的时候也没有之前那么霸道。
    但是以后，龙族可以更霸道。
    “岳先生，我们龙族并没有雷霆之力，也没有这个衍生雷霆的阵法，如此一来，我们龙族岂不是也要受制于人手？”
    岳川点了点头，“那么，你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呢？我不会勉强你接受，选择权完全在你手上。”
    这叫选择权？
    这叫不勉强？
    这叫拥有充分的自由？
    但是老龙表示，这种自由不要也罢。
    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岳先生，我们龙族愿意无条件听从您的吩咐、差遣。如果岳先生不放心，我可以召集四海龙族，以祖龙的名义共同向您起誓！”
    老龙已经看出“雷霆铸体”功法的潜力。
    这不同于其他所有修行功法。
    别的功法都是增长修为，这个功法却可以提升生命层次，促进血脉的进化。
    这个功法影响最大的就是那些混血龙族。
    哪怕体内只有万分之一的龙族血脉，哪怕只有一滴龙血，它们也能通过雷霆铸体不断提升。
    血脉越来越浓，龙血越来越多。
    就像从蛇化蟒，从蟒化蛟，从蛟化龙。
    如果龙族拒绝，有的是混血龙族接受。
    到时候，海洋中将会出现一个新的龙族，或者一个又一个龙族。
    到那时，自己该如何自处？
    还不如趁现在有选择的机会，早点加入，提前获得优势地位。
    岳川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拿出一枚充满雷霆之力的勾玉。
    “你先试试看。”
    老龙接过来，按照雷霆铸体的功法修炼了一下。
    没多久，他就惊讶的睁开眼睛。
    “这……这竟然……我竟然也可以修行，而且获得提升？”
    岳川点头，“雷霆铸体对所有生灵都有效果，并不是说对你们龙族就毫无用处了。相反，你们龙族行云布雨，本就掌控风雷雨电，在这个功法的修行上，你们更具优势。”
    老龙激动。
    他困在悟道境这个门槛很久了，已经忘记有多久了。
    实力已经到了顶峰，没有任何提升的空间。
    哪怕每天不吃不喝的修行，也是水磨工夫，一丁点变强的可能都没有。
    而雷霆铸体，让他看到了提升空间。
    哪怕不突破悟道境，依旧能变强。
    修炼提升，这东西有瘾。
    一旦体验过，就再也不愿放弃。
    如果重新回到以前那种难以寸进的生活，老龙想死的心都有了。
    “岳先生，我们龙族，愿意为您鞍前马后效力！我也愿意成为大威天龙！”
    岳川心中暗道：成了，上钩了，这条鱼儿再也不会跑了。
    “我在中原那边有一座行宫……当地人称呼我为河神……你可愿意拜入我河神宫门下，成为我河神宫的护法天龙？”
    河神？
    老龙心中只想说，我们龙族坐拥四海，怎么可能臣服在区区“河神”座下。
    百川归海，海比河更高好吧！
    但这个“河神”是岳先生的马甲，那就不一样了。
    “小龙愿意！能够侍奉河神大人，是小龙毕生修来的福气！”
    岳川笑着说道：“河神宫下也有数千水族精怪，其他地方还有各种井灵、河长，用不了多久，河神宫的势力会遍布中原大地，乃至中原之外所有陆地水域。将你归在河神宫下，并不算折辱。”
    “哪里哪里，河神大人言重了。”老龙迫不及待的问道：“河神大人，我们龙族可以获得多少雷霆之力？”
    岳川指了指老龙手中的勾玉。
    “这东西，就当是俸禄吧。你为海面上的舰船保驾护航，就可以在我这领取俸禄，这些俸禄你可以自用，也可以作为修行资源下发给其他水族，用来笼络人心，巩固权威。”
    “是！小龙一定尽心竭力，保护每一艘航船。”
    岳川话锋一转，“你们要肃清海洋中的所有隐患，任何攻击航船的，妨碍航海的，全都杀无赦。这不但关系着人族的利益，也关系着你的利益，更关系着你‘大威天龙’的香火信仰。”
    “小龙，明白！”
    岳川思索了一下，“接下来，我会在中原诸国宣传你‘大威天龙’的事迹，你只需配合着现现身、露露脸就行了。这不难吧？”
    “这……”
    老龙没有立刻点头答应，而是露出为难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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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8章

    “河神大人，不是小龙不愿意去中原九州，而是……河神大人还记得小龙的族兄吗？”
    说着，老龙指了指岳川胸口。
    岳川瞬间明白，老龙说的是自己那块龙鳞。
    “你们龙族不能出现在九州之地吗？”
    老龙点头。
    “我虽然没有进入中原九州之地，但我有自己的消息门路，对中原并不算一无所知。河神大人或许会觉得周天子很弱，弱得连一个小国都不如，但是，周天子手中有一张王牌，他可以联系上界，接引上界的强者！”
    老龙的族兄就是这么死的。
    在上界强者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打不过就算了，连逃跑也做不到。
    岳川很想说，周天子气数已尽，根本没什么特殊手段。
    所谓接引上界强者，跟魏氏老祖、智氏老祖那种“生死不明”差不多。
    纯粹就是一种心理战术。
    这张王牌，周天子或许真的有，但也可能真的没有。
    老龙不敢赌。
    因为他赌不起，更输不起。
    看这张底牌的代价不是钱，而是命！
    随即，岳川想到自己在中原的所作所为。
    还好自己一直低调，无论做什么事都不留名。
    即便聚攒香火，也是用各种马甲，这些马甲互相之间还毫无牵连。
    如果自己像张角一样振臂高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恐怕就是强行开周天子的底牌了。
    “也罢，既然你不愿去中原，那就稍稍改一下剧本，让你的弟子用你的名义去人间游历，降妖除魔，救困扶危。”
    “这个好，这个好！”
    不用自己亲力亲为，也没有生命危险，只需要坐在家里数钱就行了。
    老龙当然开心。
    “河神大人，这个徒弟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小龙可以出钱！多少钱都行！”
    岳川突然想到老龙之前说的一句话——他在九州之地也有耳目。
    “中原诸国，哪个是你的耳目？”
    老龙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楚国！”
    岳川心中暗道：果然！
    楚国初建时，祭祀祖先用的牛都是从邻近村庄偷来的。
    因为这牛见不得光，所以楚国人不敢白天里敲锣打鼓的祭祀祖先，而是晚上偷偷祭祀。
    也正因此，夜间祭祀祖先成了楚国王室的习惯。
    可就是这么一个穷国，愣是混成了春秋时代疆域第一的大国。
    中原九州数百个国家，要说刺头，楚国说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楚国一辈子只干一件事——给周天子找难受。
    首先是周天子册封的众多小国家，楚国是一个接一个的灭。
    要论灭国最多，楚国当之无愧第一。
    还有就是挑战周天子的权威。
    周天子是“王”，楚国也称“王”。
    要的就是一个平等。
    其他国家虽然也称王，但都是关起门来悄悄称。
    楚王不一样，还得带着大军跑到周天子王城下嘚瑟一番，顺便问一下鼎的大小尺寸，扬言说回家也做一套。
    这就是楚王问鼎的典故。
    岳川仔细回想历史书上的记载。
    周天子派人慰问楚王的军队，并且告诉楚王：“九鼎过于巨大，加之年代久远，重量无法估计”。
    楚王不满意这个答案，说道：“只要折下楚国士兵武器上的钩，就足够铸造九鼎了。”
    这句话充分显示出楚国兵力的强大，也可以理解为进攻的信号。
    周天子的人继续说：“统治天下在德不在鼎。”
    言外之意，周天子之所以做天子是因为他的德行而不是因为九鼎。
    楚庄王一时哑口无言，带着大军退了回去。
    一个“德”字吓退了楚王。
    要知道，楚国可是把“我蛮夷也”挂在嘴边的。
    他们会在乎脸面，在乎道德？
    显然这个“德”不是简单的“文德”，而是“武德”。
    也就是老龙惧怕的所在。
    “楚王问鼎”就是老龙撺掇楚国对周天子的试探。
    岳川又问道：“你对楚国的影响力有多大？”
    老龙摇头，“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对小龙还算言听计从，但是后来他们实力壮大，就不那么听话了。问鼎之后，更是明里暗里跟小龙划清界限，逐渐向周天子那边靠拢。”
    说完，老龙咬牙切齿。
    “小龙没法踏足中原九州，否则一定叫他们好看！”
    岳川问道：“然后呢？你怎么做的？”
    老龙摇头，“楚国已经成了气候，灭国无数、疆域广阔，小龙找了一圈，也找不到合适的替代者。哎……”
    岳川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提醒道：“你可以试试秦国，把你在楚国的资源转移到秦国。”
    “秦国？那个不毛之地？喝口水都费劲儿的地方？”
    岳川发现，这老龙有点不开窍。
    龙族哪哪都好，哪哪都强，就是有点思维僵化。
    之前嫌弃混血龙族，无法好好利用这支力量。
    现在嫌弃秦国，根本看不到己身的优势。
    岳川说道：“正因为秦国喝口水都困难，每年为了抢水都要打破头，所以才体现你们龙族行云布雨的价值！”
    “可是……小龙没法踏足九州之地啊。秦国太远了，也太危险了。”
    “这样！”岳川拿出一张纸，“把你在楚国的眼线全都交给我，我来运转和操作。”
    老龙倒也没有不舍。
    这些眼线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正好丢给河神大人。
    河神大人可以帮自己成为“大威天龙”，给自己带来数以百万计的香火收入，帮自己香火道突破境界。
    还给自己一套管理方法，用来大一统所有水族精怪的思想和肉体。
    更是给了自己雷霆铸体的修行方法。
    相较这么多好处，几个不值钱的耳目算什么。
    老龙很快就写了起来。
    岳川现在不是文盲了，无论前朝的文字，还是楚地的文字都能看得懂。
    这份名单看起来毫无障碍。
    而且，老龙天性谨慎，发展这些耳目的时候没有透露自己任何消息。
    双方都是通过印鉴和暗号联系。
    岳川完全可以无障碍接手。
    “不错！不错！真是不错！”岳川赞叹不已。
    自己在中原发展这么久，也就收获了几个据点。
    老龙深耕数百年，他的耳目已经代代繁衍、根深蒂固。
    说是当地的豪强，甚至土皇帝都不为过。
    现在，这一切都归自己了。
    华夏九州之地，基本都有自己的人手了。
    老龙放下笔，拱手问道：“河神大人，还需要小龙做些什么？”
    岳川说道：“龙族那边你去联络。不管他们之前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以后都得听从你的号令。明白吗？”
    老龙心中一激动，“河神大人的意思，是让小龙成为龙王？”
    自己虽然在龙族中有点儿身份，但距离“龙王”还差了好几条街。
    转念一想，自己从河神大人手里得了那么多好处，要是还混不上龙王，一头撞死算了。
    “龙王？格局小了！”岳川摇了摇头，“我希望你能成为龙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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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9章

    龙二世？
    这个名称很好理解。
    不出意外的话，龙一世就是祖龙了。
    如果说龙族是所有鳞甲类精怪的信仰，那么祖龙就是整个龙族的信仰。
    老龙不敢说自己超越祖龙。
    可如果自封“龙二世”，那在龙族中就是一龙之下，万龙之上……
    哦不，眼下龙族已经没有“万龙”的规模了，充其量也就几十个，就这还老的老、小的小。
    有了“龙二世”这个名头，再加上“龙族”这个考试，还有种姓制度、九品中正制，杂乱无章的水族生灵立刻变得井井有条。
    老龙的眼睛越来越亮。
    之前的感觉碍眼的混血龙族，此时也都变成了香饽饽。
    原本杂乱无章、无从入手的内政管理，也都条理分明。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雷霆铸体的能量了。
    “河神大人，这个雷霆勾玉能不能先给小龙一点儿……不是小龙贪心，而是想拿一些样品，说服其他同族。”
    “这个简单！”
    岳川又拿出几个勾玉。
    虽然仙家的发电站还没搞起来，但雷霆勾玉已经在制作了。
    得到想要的东西，老龙立刻笑了起来。
    “河神大人，小龙这就回去，照您说的办！”
    岳川点了点头，“去吧！”
    云雾翻滚中，老龙消失不见。
    可是一转眼，云雾再次涌荡起来。
    岳川奇怪，“怎么？东西忘了拿了？”
    “不是，不是！”
    老龙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的表情。
    “这个……我们龙族的考核内容，这个……该怎么制定呢？”
    虽然这些东西都刻在老龙脑子里，无论什么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但是，要把脑子里的东西变成纸上的东西，就很难了。
    不信的话，反过来看看。
    要把书本上的东西变成脑子里的东西，简单吗？
    “河神大人，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水族没法用纸张啊。”
    这句话才是关键。
    纸遇到水就泡烂了，墨遇到水就化开了。
    海水还自带腐蚀性。
    岳川挠了挠头。
    这事不好办啊。
    上辈子的世界里也没有可参照的例子。
    毕竟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去研究这种纸张。
    老办法，科学不够，玄学凑。
    “墨道友，你们有没有那种……辟水的法术？”
    “咦，还真有！”
    不但有，还很多。
    不要怀疑龙族的底蕴。
    他们只是不善理财，并非穷逼。
    老龙一口气说了几十种辟水的法术，从小到大，从点到面。
    岳川一一记录下来。
    看到手中厚厚的纸张，岳川干脆说道：“这样吧！你把你们龙族所有的典藏、书籍，还有其他秘闻之类的东西，都拿过来，我帮你们整理出一份相应的考试内容。？”
    正好姜国那边在编书，龙族的书籍、资料肯定能派上用场。
    老龙最多犹豫了一秒钟。
    “好的，小龙这就去！”
    说完，又一次消失在云雾中。
    这一次，老龙没回来。
    似乎连行云布雨的任务都忘记了。
    岳川喃喃道：“看样子今天是没有免费的鱼了。”
    摇摇头，岳川再次翻开楚国耳目的资料。
    刚才没仔细看，现在静下心来仔细思考，发现这份名单很眼熟，非常眼熟！
    岳川一边看，一边发动话术，在脑海中搜索楚国风俗信仰相关的资料。
    楚国是老龙一手扶持的，老龙个人主观原因，对周天子充满了敌意。
    这种个人情绪自然也贯穿楚国各阶层。
    某种意义上讲，老龙的个人喜好就是楚国的“科举”。
    敌视周天子的，就可以在楚国上位，反之根本没有出头之日。
    上行下效，就导致楚国与华夏十分割裂。
    说句不好听的，楚文化并不属于华夏文化。
    它是独立产生的，也是单独进化的，只是后来秦并天下，把楚国文化吸收了过来。
    中原崇信的是三皇五帝，皇天后土。
    楚国不一样，他们将自然事物，比如太阳、月亮、山川、草木，全都幻化为人形神。
    比如太阳神、月神、水神、山神等。
    在极富浪漫色彩的楚文化熏陶下，楚神话神奇奔放、瑰丽奇伟、熠熠生辉。
    单看其神仙的名称，就足以让人心向往之。
    这其中更少不了屈原的宣传。
    《楚辞》中《九歌》就收录了许多与楚国有关的神话故事。
    比如：《东皇太一》。
    这是众神之首，男性形象，“皇”为天神的尊称。
    由于楚人立神祠于东方，故称东皇，“太一”，是说神道广大无边。
    其他还有《云中君》。
    云神，又称月神、云梦泽神，掌管雨、电等方面的神，女性形象。
    《湘君》，掌管湘水的男神，而楚文化就是在湘水流域发源、孕育的，湘水对楚国人就像黄河对华夏人一样。
    其他还有《河伯》、《山鬼》、《国殇》、《礼魂》。
    当然，也少不了《大司命》、《少司命》。
    前者是掌管人族寿命的神，男性形象；后者是执掌人族子嗣及儿童命运的神，年轻美貌的女性形象。
    不过在岳川看来，这些所谓的神都是一些山精野怪。
    修炼有成之后，在人间聚敛香火。
    就像吴国遍地开花的“河神教”一样，楚地也有五花八门的草台班子信仰。
    只是其中一部分幸运的得到了老龙的资助，有了更多的资源、更强的功法，可以招揽更多的信徒，通过信徒扎根民间，一步步洗白自己，获得编制。
    另一部分则艰难创业，苦苦挣扎，最终被时代浪潮淹没。
    老龙给出的名单上，有一大部分是屈原《九歌》中记载的，一部分则是描述相似，但名号有所出入。
    可能是后来信仰传播过程中有了改动或者变化。
    剩余的就是岳川没见过也没听过的。
    估计在之后的传播中出了什么岔子，被灭门了。
    岳川合上名单，心中暗暗琢磨起来。
    “楚国的神话故事并不算出名，要不是屈原的《九歌》，华夏这边根本不知道它们。即便有《九歌》，楚国神话故事还是小透明，冷门得很。”
    “上辈子的世界里，人们对楚国神话故事可以说是完全陌生，要不是《秦时明月》带火，人们估计连大司命、少司命都不知道。”
    “对于小学生来说，大司命也好，少司命也罢，都没有‘名刀·司命’来的熟悉。”
    一个完全脱离大众视野，需要动漫、游戏科普的神系，你就说说有多惨淡吧。
    毫不客气的说，九歌神系完全是《九歌》这部作品带火的。
    就像汪伦，，要不是李白，谁会知道这家伙？
    屈原不但赋予了九歌神系出众的形象和内涵，还给他们取了超级好听的名字。
    也正是这些名字，让他们永远的镌刻在了华夏历史中。
    但是……
    屈原两百年后才出生，《九歌》问世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眼下的九歌神系还没那么高的地位，也没那么高的颜值，更没有那么好听的名字。
    想到这里，岳川开心的笑了。
    “看样子，我得写一本《九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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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0章

    此时，楚国的神系信仰刚刚萌生，那些精怪们还不敢自诩“神”。
    他们的口气也没那么大，不敢以“天”、“命”之类的头衔自居。
    其中绝大多数山精野怪还没有修成人形，不能自由的行走人间，还得依靠门下信徒传话、跑腿。
    这个，多多少少有点像仙家和弟马的关系。
    再仔细一想，两者还真的很像。
    都是原始的山河草木精怪信仰，都是到人间聚敛香火，修行化形。
    只是，九歌神系比东北的出马仙早了两三千年。
    九歌神系这些山精野怪一个个修炼成人型，还被美化洗白，更是获得了官方的祭祀。
    等五大仙家入世修行的时候，天下已经统一，对信仰的管理非常严格。
    而且，五大仙家入世的时候，儒释道三足鼎立的格局已经奠定上千年了。
    别说吃肉，连喝汤都喝不到了。
    九歌神系基本上躺着挣钱，一个个富得流油，五大仙家累死累活，也就是挣个辛苦钱。
    只能说，时运不济。
    一个入行的早，遍地黄金，闭着眼捡钱。
    一个入行的晚，地皮都被刮掉三尺，遍地大坑。
    现在反过来了。
    九歌神系的谱写落在了岳川手中。
    “《九歌》肯定是要有的，但《九歌》肯定不是原本那个《九歌》了。”
    写书的人肯定是要往里面加干货的。
    就像屈原，不也在《离骚》里面写了“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如果不是这句话，谁会知道屈原的爹叫“伯庸”？
    “之前一直没有明目张胆宣传仙家，主要是为了低调，不想太扎眼。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楚国本就是刺头，干什么都高调，在楚国这边可以高调宣传仙家。”
    “一个‘我蛮夷也’的国家，干出什么出格的事都不稀奇。”
    “嗯……我捉摸捉摸，五大仙家都能安插什么身份？”
    “东皇太一这个马甲不用想，肯定是我的了。”
    不得不说，屈原给这些神取的名字一个比一个好听，满满的艺术气息。
    岳川对楚国的神系几乎一无所知。
    但是一听到那些神的名号，瞬间感觉高大上。
    比如“云梦泽”，好听吧？知道什么意思不？
    春秋时期，楚国方言中“云”是大的意思，“梦”是“湖泽”的意思。
    所以，云梦泽就是“大湖泽”。
    云梦神，翻译成中原的文字，就是大湖神，大沼泽神。
    逼格狂跌。
    对此，岳川只能说感谢屈原。
    如果没有他给九歌神系套上滤镜，开上美颜，估计也不会流传到两千多年后，更不会影响那么深远。
    随后，岳川仿照《九歌》的文字风格写了起来。
    自己是东皇太一，楚地所有神的顶头上司，一切众生的至高主宰。
    东皇太一诞生在天地未开时，先天地而存在，万物众生都是在东皇太一的注视下诞生、成长。
    东皇太一没有具体的神职，因为他不需要具体的职责。
    在东皇太一麾下，有天、地、山、河、日、月几个自然神。
    天就是长生天，地就是土地公。
    日是大金蟾，月是小玉兔。
    山是山神，在蜀地。
    河是河神，在长江。
    然后岳川又给碑王、烟王等成员也都安插了一个名号和职权。
    连老面神也没忘记。
    当然，在《九歌》中，它们都有了一个优雅的名称。
    有的名字是直接照搬屈原，有的这是岳川使用话术从浩如烟海的资料中挑选出来的。
    华夏文化两千多年，有太多文学造诣可以比肩屈原的存在。
    就算古人的作品不够，不还有广大网友嘛。
    岳川是取名废，但网友们不是。
    各种狂拽酷炫吊炸天的昵称，一个接一个。
    编写完毕，岳川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
    修改了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
    然后还留下大片的空白，以待将来能扩充、升级。
    仙家现在刚刚起步没错，但仙家注定发展飞速。
    将来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仙家成员。
    如果现在把《九歌》给定死了，以后的成员就没法安排位置了。
    职位、体系确定完毕。
    岳川又在背景、细节、世界观等方面进行润色。
    依旧是模仿屈原的文笔，内容非常浪漫、奔放。
    但是字里行间又充满了对未知的探索，对天地自然的追求。
    “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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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1章

    要说宣传的速度、广度和深度，哪一样都离不开世俗政权的支持。
    说个冷知识：祭祀分为民间祭祀和官方祭祀。
    民间祭祀就是自己在家里供个牌牌，或者立个神像，每天磕头烧香，求神给自己暴富！暴富！暴富！
    去寺庙烧香拜佛也一样，不过是从从自家厨房变成下馆子。
    官方祭祀不同。
    这个是国家主持的，国君以及下面的文武百官都要参加。
    不但有专门的祭礼、祭器，还有祭词之类的。
    能享受官方祭祀的不外乎天地、鬼神两大类，天地就不用说了，重点是鬼神。
    古人眼中鬼和神是一样的，并没有善恶、高低、贵贱的区别。
    这一点跟后世一捧一踩有质的区别。
    比如“鬼斧神工”一词，充分说明这两者是一个性质。
    上古先民对鬼神的理解是：生为上公，死为贵神。
    是不是很眼熟？
    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就是这句话的中译中。
    这句话就揭示了鬼神的来历：死了的活人！
    其中最多的就是帝王家列祖列宗，不管贤愚，都要供起来，也就是所谓的明堂、宗庙。
    到了后来，礼崩乐坏，这一套流入民间，就演变成老百姓家的祠堂。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就是为国家立下大功的人。
    比如生前功高劳苦的文臣，为国捐躯的武将，闻名乡里的英雄好汉等。
    这种演变到后来，就是城隍体系了。
    再说一个冷知识，民间有各种寺庙、道观、城隍。
    抛开香火情况不提，两者的区别：寺庙、道观是民办，城隍是国企。
    哪怕寺庙、道观香火再旺盛，依旧比城隍低一头。
    和尚供佛祖，道士供三清。
    这就是人们对祭拜神明的最直观印象，或者说全部理解。
    实际上，这两个都不是官方祭祀的对象。
    别说主祭，就连其他位次都坐不上。
    华夏圈子里的中原政权，历朝历代，官方祭祀的主祭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昊天上帝。
    这也是古往今来被碰瓷最多的至高神。
    汉朝时，汉武帝思想文化上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是在官方祭祀上，汉武帝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们老刘家是沛县人，往前推就是楚国人。
    楚国人不信华夏的昊天上帝那一套，他们信东皇太一。
    所以，汉武帝在官方祭祀的主祭上选择了东皇太一。
    儒家崇礼，维护的就是周朝那一套，周礼中最重要的就是祭祀了。
    现在倒好，家被偷了，还是被老板偷的。
    汉武帝活着的时候，儒家成员不敢说什么，汉武帝变成牌牌以后，儒家立刻把这个给掰了回来。
    最后，老刘家跟儒家角力多年，最终双方达成和解，昊天上帝和东皇太一一起祭。
    只是东皇太一比昊天上帝矮上那么一丢丢，有时候两者干脆融合到一起。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宋朝。
    大宋官家信道，为了表达自己的虔诚，把道家某位神仙给抬了上去。
    那个神仙名号很长，不好记，但简称大家都知道——玉皇大帝。
    儒家门徒当然不乐意，双方再次较劲。
    老刘家都干不成的事，你们老赵家也别想。
    最后，双方再次和解，玉皇大帝也成功融合昊天上帝。
    想到这儿，岳川笑了。
    “武侠小说中，年轻的新秀想要扬名天下，最快捷的办法就是挑战已经成名的老前辈，踩着老前辈的肩膀乃至脑门往上爬。”
    “很显然，昊天上帝就是这位老前辈，而且是‘独孤求败’式的老前辈，一直被碰瓷，从未被超越。”
    “不对，还有一个……”
    岳川想到了另一件事。
    西方的十字教传入华夏时根本没人信。
    毕竟十字教的教义宣称所有人都是高德的孩子，都是兄弟姐妹。
    这不是乱辈了么？
    华夏人最注重的就是长幼有序，纲常伦理。
    信十字教，爷爷秒变孙子，哪个老子能忍？
    除了这，还不允许信徒烧香、磕头、祭祖。
    还说这种祭拜鬼的形式是异端，是斜教。
    这就更不能忍了。
    不给祖宗烧香，以后自己成了祖宗怎么办？
    华夏人对香火的执念是深入到骨子里的。
    断子绝孙，就是“香火断了”。
    逢年过节不给祖宗烧几炷香，烧几沓纸，那就是不肖子孙。
    到最后，洋鬼子人人喊打。
    翻开历史书，不乏洋人传教士被村民打死，或者失踪的记录。
    这些也都成了洋人与清政府交涉的借口。
    十字教KPI完不成，几乎都要放弃东方大国了。
    可是这时候，慕羊犬自告奋勇，帮洋鬼子出谋划策。
    说起来也很简单，那就是改名字。
    之前他们的神叫高德（God），这名字放在华夏稀疏平常，还没喵喵神教、汪汪神教好听。
    慕羊犬告诉他们，你把高德改成上帝就行了。
    洋鬼子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不过他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果然，流量爆发。
    一听是上帝，华夏百姓立刻少了抵触，传教事业顺风顺水。
    因为老百姓都把这个“上帝”当成昊天上帝了。
    说句大实话，这就是康帅傅碰瓷康师傅，和其屌碰瓷和其正。
    购买者买的时候根本不会仔细看，喝的时候也察觉不出来，拉肚子进医院才醒悟过来有脏东西。
    人家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品牌形象，被无耻小人蹭流量。
    蹭完流量，还要说自己是正宗，其他品牌都是假冒伪劣。
    只能说，无论什么时候，汉奸卖国贼比敌人更可恨。
    因为外敌不知道的，他们知道；外敌做不到的，他们做得到。
    昊天上帝的秘密，洋鬼子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但是慕羊犬一句话，就引狼入室，把华夏同胞给卖了。
    这些汉奸整天“极目”远眺，就是为了寻找这种卖国的好机会。
    岳川再看一眼自己写出来的《九歌》，兴奋劲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武装夺取政权肯定是走农村包围城市的路。
    但传播信仰，收集香火恰恰相反，它要自上而下。
    只要能成为官方祭祀的主祭，香火就源源不断，万世不绝。
    哪怕不是主祭，也有着莫大的好处。
    想到这儿，岳川摇了摇头。
    “一旦这么做，就要与国家气运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岳川想起姜国给自己城隍庙挂牌子的事情。
    自己当时拒绝了。
    而且拒绝了三次。
    现在姜国的城隍庙香火旺盛，但它依旧是民间祭祀，而非官方祭祀。
    姜国的官方祭祀只有明堂。
    嗯，被小师弟炸翻了，还没重建。
    岳川再三思考。
    “我现在的实力，应该无所畏惧了吧？我的信徒遍布九州各地、华夏百国，甚至华夏之外。一个国家的兴衰存亡，应该影响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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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2章

    以前岳川本钱少，抗风险能力差，根本不敢把所有身家性命乃至整个仙家的前途压在姜国。
    话说回来，当时的姜国确实弹丸之地，小的可怜，抗风险能力还不如岳川呢。
    那时候梭哈姜国是非常冒险的行为。
    但现在不一样了。
    岳川的实力可以把干饭小王子压在五指山下，仙家的势力几乎遍布华夏、北疆、西域、高原、天竺……
    再过不久，吴国泛舟东南，广阔的海疆也会纳入仙家版图。
    岳川已经不是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小神了。
    他一个念头就能影响一个国家的兴衰，一个指令就能决定一个国家乃至一个种族的存亡。
    就算与国家气运绑定，那也是国家借了岳川的运，而非岳川蹭了国家的好处。
    岳川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发出马蹄一样的“哒哒”声。
    他在思考！
    他在衡量！
    他在抉择！
    突然，岳川眼前一亮，拨云见日。
    “此时的楚国，还不是未来那个楚国，就算未来的楚国，也是一个超级缝合怪，根本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国家。”
    楚国的壮大，是建立在灭国无数的基础上。
    而春秋时的规矩，灭人国不绝人祀。
    亡国之君不过是去了国君的称号，成为楚国的贵族阶层，或者地主阶层。
    所以，春秋战国时代，楚国的权贵阶层数量是最多的，实力是最强的。
    强到什么程度？
    秦国张仪以“六百里商於之地”诓骗楚王，后来更是将其软禁在秦国，逼迫楚国割地。
    楚国怎么干的？
    立马扶持一个新国君，压根没想过去救老国君。
    同样的例子，看看“瓦剌留学生”。
    商鞅变法，挖了老秦人的命根子，老秦人敢怒不敢言，最终商鞅作法自毙。
    吴起变法，只是刮了楚国权贵一层油皮，被权贵们乱箭射死在楚王遗体上。
    岳川喃喃道：“《九歌》神系的传播范围是长江流域以及南方所有国家。两百年后，这个范围都是楚国的地盘，但现在还不是！”
    人们对楚国最大的误解就是他的疆域。
    长江以南都是楚国疆域。
    最强盛时，楚国的疆域触及到了河南、山东、陕西。
    你问老子是哪里人？
    河南周口人，出生时还是陈国苦县，出去转一圈回来就楚国地盘了。
    跟庄子这个正儿八经的楚国王室成员比起来，老子这楚国国籍还真有点无语。
    所以，道家学说源自楚国，谁都挑不出毛病吧？
    楚国灭国无数，并且首创郡县制的方式管理这些区域。
    这些地方大都被楚国文化、风俗熏染。
    但是不同的地方又各不相同。
    整个楚国可以分为：西楚、东楚、南楚。
    南楚是最早建立的，楚国起家之地丹阳为中心，扩张到周围的江湖、河南南部、安徽西南、江西等地。
    这里苗蛮众多，还有山越，楚国被称为“蛮”，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东楚是吴越旧地，越国灭了吴，楚国又灭了越，将这大块地盘吞并，归入自己的疆域。
    因为在之前旧有疆域的东面，所以被称为东楚。
    西楚，是楚国首都郢都被秦朝攻克，并遭到屠杀和毁坏，为了躲避锋芒，楚人东迁。
    此时的楚国向北发展中，灭鲁国，并占领徐州周边、安徽淮河以北，大量向淮北移民。
    这块地区由于位于东楚的西面，所以叫西楚。
    楚国灭亡时喊出的那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其中“三户”的理解众说纷纭。
    有说是三户人家，也有说是“东、西、南三楚”，还有楚国三大贵族：屈姓、景姓和昭姓。
    但是这句话应在项羽身上，而项羽又自封“西楚霸王”。
    所以标准答案应该是“三楚”。
    项羽为什么不是楚霸王，而是西楚霸王？
    你自己品。
    在不团结这件事上，楚国人是最团结的。
    是不是听起来很熟悉？
    散装江苏的梗就是这么来的。
    东北三省，团结得像一个省，而江苏一家，就像十三个省。
    口罩时期，其他省的医疗援助队伍是一省一个队伍，江苏直接来了十三个队伍。
    除了南京是打着省队的名义，其他都是打着市队的名义。
    秦始皇都统一不了江苏，因为项羽、刘邦、萧何、韩信这些人都是江苏的。
    秦末的天下争霸，可以看成是江苏人（韩信）帮江苏人（刘邦）打江苏人（项羽）。
    想到这里，岳川瞬间放下心来。
    “与国家气运绑定也没关系，因为‘楚国’压根不是一个国家，也没机会成为一个国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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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3章

    想通此节，岳川瞬间格局打开。
    “为什么要限制在九歌体系内呢？还可以再扩大一些。”
    “吴国、越国、蜀地、高原，都可以囊括进来。”
    楚国人对开疆拓土有疯狂的执念。
    他们有一个规矩，国君必须率领大军开疆，如果三年之内没有御驾亲征，死了以后就没资格进祖坟。
    正是这个规矩，导致上辈子的世界里楚国灭国无数，疆域不断扩大。
    北边达到陕西、河南、山东。
    东边到海。
    西边到巴蜀，吞下了巴，却没能吞下蜀，因为秦国抢先一步拿下了蜀地。
    也正是这个原因，秦国对楚国有居高临下的地缘优势，更有了超级粮仓。
    如果楚国先一步拿下蜀地，统一天下的，就只能是也必然是楚国。
    华夏对楚国一直都是贬低，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楚国究竟有多吊。
    就连楚国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向西南的开疆拓土抵达了云贵，甚至一直推进到缅北。
    就是那个搞电诈，坑了不少华夏人的地方。
    只不过这些地方环境太恶劣，标准的穷山恶水，蛮荒之地，楚国没怎么在意。
    而两千多年后，宋朝的版图并不包括这里，因为它叫大理国。
    之后的明朝用改土归流，才真正意义上掌控云贵，以及周边区域。
    之后的满清，又把大片区域丢了，再也没能拿回来。
    如果最终统一天下的不是秦国，而是楚国，以他们“三年不征，不得入祖坟”的规矩，估计每一任君王都会四处出击。
    东边有个岛国？
    我蛮夷也，拿来吧你！
    西边有个欧洲？
    我蛮夷也，拿来吧你！
    南边有块大陆？
    我蛮夷也，拿来吧你！
    所以，很难说“文明”和“野蛮”究竟谁更先进。
    而岳川要做的就是给楚国“野蛮”的皮囊进行美化和修饰。
    披兽皮的是野蛮，但穿皮草的就是文明。
    吃生肉的就是野蛮，但吃三分熟牛排的就是文明。
    不是很可笑吗？
    这个世界永远都是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现在，岳川的拳头最大，也最硬。
    “《九歌》神系不够，还不够！我需要更多、更多！”
    岳川推翻之前的书稿，重新琢磨起来。
    这次还在其中掺杂了《山海经》。
    上辈子看《动物世界》时遇到的世界各地风光也都写了进去。
    屈原死都想不到，他的《九歌》不但被剽窃了，还被扩编了。
    内容不但有楚国故地，还有吴国、越国，海外诸国。
    更有南方百越，西方天竺，以及一片有黑色猴子、白色猴子的区域。
    到最后，《九歌》几乎涵盖全世界。
    只不过，岳川很聪明的留下了大片的空白。
    《山海经》有海内经、海外经等，岳川的《九歌》也分为海内、海外。
    现在整理出来的是海内篇，将来再慢慢把海外篇弄出来。
    “对了，还有龙族！”
    “等老龙把龙族的资料搬运过来，就能把那些内容融入进去。”
    “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史料，满满的干货！看谁敢说我造假？”
    想到老龙说的“考试教材”问题，岳川直接决定了。
    “就用《九歌》当水族精怪的考核！”
    “对了，我又有一个新主意！”
    （搜集资料，写得慢，这一章还有一部分内容，稍等我修改一下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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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4章

    岳川拿出一张白纸，开始誊写仙家成员的资料。
    这也是避免写《史记》的时候漏掉某个。
    最早跟随自己的，肯定是大黄。
    然后是黄二、黄三，以及他们的家属。
    黄家应该是白手起家的典范，从普通精怪开创一家，跻身《本纪》，而且是本纪之首的《黄仙本纪》。
    紧接着是胡二，以及他的兄弟姐妹们。
    胡家应该是从胡一和胡二算起，他们出自青丘，这里可以用一句“青丘之苗裔，先考曰……”
    曰什么来着？
    岳川突然发现，自己得好好问问胡二，把《胡仙本纪》写好。
    第三个是灰家，大灰被洪水灌了洞穴，跑到土地庙求保护。
    嗯，这个洪水是怎么来的不用写，着重写大灰在土地庙得到的重用，获得的启发，做出的贡献。
    土地庙里还有上百个灰家成员，好好做贡献，《灰仙本纪》也能有它们一份。
    第四个是白家，白老太太没有明确入仙家，但它的四个孙子都是白家成员。
    不过，作为白家的“祖”，白老太太可以在《白仙本纪》第一页，顺带它的配偶也沾了光。
    那位白刺猬肯定想不到，自己死了几百年后竟然红了。
    最后是柳家。
    柳家实力强劲，但是入门最晚。
    柳家的来头更大了，直接追溯到大禹治水时期。
    这部分资料岳川熟。
    毕竟获得了大禹的传承，当年龙蛇一族的诸多隐秘都清清楚楚。
    《柳仙本纪》就不是简简单单的本纪了，还是研究大禹时代历史的重要佐证资料。
    同时，柳家姐弟们个个都是人才。
    柳一在“东皇太一”的“指点”下领悟驭剑术，又以此为根基，开创蜀山剑派联盟。
    柳二身高臂长、力大无穷，于高原悟道。
    突然天降雷音，柳二获得“东皇太一”的“启示”，使用天地法相神通化作百丈巨蟒，甩尾在喜马拉雅山砸出一道豁口，打通了高原和西牛贺洲的通道。
    啧啧……
    这不就是神话的叙事风格嘛？
    但谁能想到，这是事实！
    因为喜马拉雅山真的被捶出一个豁口。
    而且那道豁口被夯实、硬化、平整，成了一条十头牛并行的十车道。
    高原众生顺着这条道向南迁徙，进入一片广阔的天地。
    然后遭遇一个名为“迦哩”的蓝皮生物。
    野狼王战之，不敌。
    牦牛王出手相救，与其激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后，将其制服。
    众述其恶行，欲杀之，然而柳三施展瞳术神通，言其无罪。
    众辩而不决，向东皇太一请教。
    迦哩跪地叩首，高呼东皇太一之名。
    它的诚心打动了东皇太一，金光降下，一道声音在迦哩心中响起。
    之后就是迦哩获得顿悟，创造了种姓制度，以婆罗门自居，另择刹帝利等协助自己治理养殖场。
    之后就是干饭小王子了。
    这其中包括他被孔雀吞下，又破腹而出。
    欲打杀孔雀之际，东皇太一劝阻，干饭小王子认孔雀为母。
    这一段佛家典籍有明确的记载。
    只不过，佛家典籍中没有指名道姓记载这个制止的人是谁，只用一句“诸佛”替代。
    岳川也有样学样，用了“诸仙”。
    之后就是吉吉猴王跟干饭小王子辩论，然后悟空。
    这么一条条线索串联起来，《史记》不但有纵向时间线上的联系，还有横向空间和地域上的交织。
    五大仙家本纪之后，是龙族本纪。
    这个内容就更丰富了。
    从祖龙开始，一直写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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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5章

    龙族的凋零、势颓和衰微，然后鳞墨在行云布雨之际心有所感，呼唤东皇太一之名。
    岳川没有瞎编，这是事实。
    老龙确实是因为行云布雨才来土地庙上空的，也正是心有所感才飞下来与岳川相会。
    之后老龙得东皇太一启迪，领悟了科举，通过考试的方法在水族精怪中遴选精锐，以九品中正制之法评定等级，委以重任，协助龙族统御海洋。
    《龙族本纪》上面就是《柳仙本纪》。
    两家紧挨着。
    龙族肯定会对柳家这些蟒蛇排在自己头上不满。
    但是《柳仙本纪》中详细记载了大洪水的内幕，还有龙蛇一族被封印镇压的冤屈。
    当时的龙族集体袖手旁观，并没有为龙蛇一族仗义执言。
    现在因为一个排名逞口舌之利，不可笑吗？
    龙族也说不出什么。
    把《龙族本纪》排在五大仙家之后，一来，因为先来后到，二来也是用龙族做一个标杆。
    想升到前五，先超过龙族再说。
    否则，老老实实在后面排着去。
    本纪前五才是“仙”，这也算是岳川对五大仙家的特殊照顾。
    本纪之下是世家。
    世家第一页是《悟空世家》。
    从花果山开始讲述，吉吉的祖先也可以沾光，留名青史。
    然后是吉吉成为花山猴王，与隔壁果山猴王不睦。
    后来拜土地公，得到板砖神器，打跑了隔壁猴王，一统花果山。
    再然吉吉认识到板砖的威力，拜师土地公，认真学习“以德服人”，顺便掌握了泥瓦匠手艺。
    后吉吉感慨生老病死，打算外出学艺。
    听说蜀山有剑仙，于是不远万里寻访仙缘。
    于青城山的霞光中遇一紫衣仙子。
    吉吉向其学艺，得到许多点播。
    修行期间，吉吉帮助当地人建造了唐家堡。
    这也是真的。
    唐家堡就摆在那儿。
    而且，唐家堡里还有一个石猴的雕像，享受唐家堡居民香火祭拜。
    猴群任务完成后就跟着吉吉一起回家。
    却不料迷了路，南猿北辙来到高原，然后又稀里糊涂的随着高原众生来到西牛贺洲。
    之后就是与干饭小王子辩论，吉吉领悟“空”境，干饭小王子不服，被诸仙家搬来大山镇压。
    看，《悟空世家》和《柳家本纪》对上了。
    而且，吉吉领悟“空”境的过程被岳川简略记录。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诗歌、传记，还蕴藏着修行经验。
    吉吉一个猢狲都能从中领悟“空”境，其他生灵自然也能。
    岳川仔细回想。
    吉吉之后加入土地庙的是熊大熊二这俩小机灵鬼。
    这两兄弟外出闯荡，到了西域。
    恰好秦国公子嬴捷被秦国君流放，率领十多万西戎老弱于七河之地建城立国，两兄弟立刻投靠。
    此后，西域生灵皆称此国为“有熊氏”。
    岳川捏了捏笔杆，自言自语道：“下次去七河之地，得好好跟它俩聊聊，充实一下狗熊岭的来历。”
    “对了，那哥俩有专修血气的功法，祖上肯定阔过。这又是一个值得挖掘的好素材。”
    又想了想。
    熊大熊二之后加入仙家的就是狮驼岭三兄弟和白骨精了。
    狮驼岭三兄弟眼下还不叫这个组合。
    不过岳川以后会找机会，让它们和“狮驼岭”这个地名产生联系，到时候就有了《狮驼世家》。
    至于白骨精，不是生灵范畴，按照《史记》分册规则，被归入《鬼神》卷。
    而鬼神卷之首，就是金蟾、玉兔了。
    这俩货虽然小卡拉米了点，但是它们献祭自身，让岳川和姜国产生了联系，然后有了《大侠姜十三》。
    然后岳川有点纠结了。
    要是姜国承认《史记》诸神，并且予以祭祀，姜国的英雄姜十三自然会被收录其中。
    那么，姜十三应该归入《仙人》卷呢，还是归入《鬼神》卷呢？
    （梳理一遍，大家帮忙看看，有没有遗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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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6章

    岳川琢磨许久，最终还是把姜十三归入《仙人》卷。
    按照史家的习惯，平民百姓一般都是在《列传》中。
    所以，列传第一页就是姜十三了。
    说到姜十三，岳川自然就想到姜国的蝗神庙，说到蝗神，自然离不开城狐社鼠、牛鬼蛇神。
    猫老大给自己偷来了魔剑卷轴，功高劳苦。
    《史记》中肯定有狸花猫一页。
    至于进世家还是进列传，就看狸花猫将来的造化了。
    胡七、胡八，还有四只小老鼠，天生是五大仙家的成员，以后做出成就，自然要进五仙本纪。
    岳川梳理一圈，基本把前两卷的脉络弄清楚了。
    《天地》卷，交代了天地山河、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等自然神的诞生、演变。
    《长生天》卷，交代了长生天的由来，以及其麾下的鹿灵、狼灵、羊灵、鹰灵、马灵等存在，以及长生天信仰的架构方式，鲜虞的起源、发展等。
    《土地公》卷，交代了土地公的由来，以及土地公体系的构建，尤其是土地公手下两员大将：马蜂女王和蝗神。
    如今姜国全境，吴国、齐国许多地方都有了土地庙，并且有了马蜂除虫、蝗虫除草的任务分配。
    《山神》卷，蜀山联盟众多门派刚刚起步，门下弟子们还没成长起来。
    但是不久的将来，蜀山众门派成长起来，山神信仰的分量也会水涨船高。
    岳川都想好了，直接借鉴一下《蜀山剑侠传》。
    《河神》卷，门下有六大使者，除了已经归位的田螺使者，还有鱼鳖鼋鼍四大使者，外加一个柳家成员。
    《城隍》卷，门下有碑王、烟王，牛头马面、龟蛇二将，五鬼等，还有六道轮回、惩恶罚罪等。
    《日月》卷，分别是金蟾、玉兔，它们俩是日神、月神麾下使者，前者分管财富，后者分管姻缘。
    《五灵》卷，这里讲述的是五条小龙。
    虽然实力不强，但它们天然特殊，能合力开辟小天地。
    这关系到仙家未来的大工程、大项目。
    岳川很慷慨的册封它们为五方神。
    东方木灵，地发木龙，尚青色。
    南方火灵，地心炎龙，尚朱色。
    西方金灵，地骨金龙，尚白色。
    北方水灵，地脉水龙，尚黑色。
    中央土灵，地灵土龙，尚黄色。
    华夏人的祭祀习惯，以中央为尊，最吃香的肯定是地灵土龙，但楚地祭祀以东为尊。
    比如东皇太一，就是祭祀位在东方的太一神，由此可以预见，最吃香的是地发木龙。
    这一卷中，岳川加入了管仲《霸业十三篇》营造篇的内容，讲述五行力量对建筑的影响，对居住环境的影响。
    这可以看做是最原初的风水学。
    再然后是《雷霆》卷，雷霆之龙单开一页。
    这其中讲述了雷霆的产生，以及雷霆对万物生灵的影响。
    其中还加入了雷霆铸体的部分内容，引导万物生灵克服恐惧，直面雷霆。
    虽然雷霆之龙还很弱小。
    可要论潜力，五行之龙绑到一起也比不过它。
    穆天子在西方收的两个小跟班——周厮和螯丁，全都混成神王了。
    “对，怎么把这俩家伙给忘了！”
    “宙斯、奥丁，你俩与我有缘啊，雷霆卷中给你们留两个护法的位置。”
    想了想，应该没有什么遗漏了。
    无论华夏还是楚国，又或者其他原始信仰，都有一个显著的特点。
    他们信仰的，都是一个具体的、具象化的神，而不是神所代表的事物。
    简单来说就是，人们信仰的是神，而非孕育神的事物。
    人们崇信财神，但没有人崇信金钱。
    拜财神，那是充满正能量，符合公序良俗，促进社会和谐的行为。
    但是拜金，必须得批判。
    同样的道理也适合天地山河、日月星辰、风雨雷电等。
    人们不会去崇拜这些自然事物，但是他们会崇拜这些自然事物衍生的人格神。
    这个听起来很矛盾，实际上很好理解。
    就好像，一个人要送礼求人办事，这礼肯定是要送给当官的。
    可是单位里那么多当官的，随便找到一个就送吗？
    显然不可能。
    他找的是具体的张哥、李叔、王伯这些人。
    老百姓不会巴结某单位，但他们会巴结这个单位的大小领导，或者某个具体办事的员工。
    岳川现在就给了他们机会。
    崇拜天，想找天办事，但是没有门路是吧？
    现在告诉你了，天是长生天。
    崇拜地，想找地办事，没有熟人介绍是不？
    现在告诉你了，得去土地庙。
    所以，哪怕《天地》卷中书写的这些神明并不能代表天地、日月、山河、五方等。
    老百姓也不介意。
    他们拜神是为了办事，是为了解决麻烦，并不是为了当傻大头。
    举个很恰当的例子，老百姓才不关心谁当皇帝。
    只要能让老百姓吃饱饭，他就是好皇帝，老百姓就真心拥戴他。
    说白了，还是远敬衣服近敬人，人靠衣装马靠鞍。
    不光小学生玩游戏喜欢买皮肤，神佛也一样。
    而岳川，就是在《天地》卷里给诸神，以及他们麾下的神系绘制了一张光鲜亮丽的绝版皮肤。
    梳理完《天地》、《仙人》，就剩《鬼神》了。
    上古先民眼中，鬼就是死了的人，或者其他亡魂。
    它们活着的时候得干活，死了也一样不能闲着。
    华夏不养闲神。
    《论语》有云：子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中庸》有云：鬼神为德也，其盛矣乎？
    《庄子》有云：鬼神将来舍，而况人乎？
    《墨子》有云：古者圣王事鬼神，祭而已矣。
    《管子》有云：顺民之经，在明鬼神。
    几乎所有百家圣贤都有过关于鬼神的讨论。
    而且，他们的态度大差不差，那就是鬼神得干活，而且得好好干活。
    当人的时候，还能谋个闲差，划水摸鱼，甚至吃空饷。
    可是当神，老百姓都看着呢。
    神不干活，那就把他搬下去。
    人敬神，但不是盲目的敬神。
    双方是平等关系，或者说契约、雇佣的关系。
    这一点在楚地的信仰中表现得非常明显。
    这也是岳川给《鬼神》卷定的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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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7章

    《九歌》中，东皇太一最大，在其之下是大司命、少司命，还有一堆“司”开头的神明。
    比如：司禄、司祸、司慎、司怪、司褨（suǒ）、司救。
    再往下还有司户、司灶、司门、司井等。
    至于上古先民对这些“司”字头的神明什么心理，我们可以参照这个职位——司机！
    某种意义上讲，司机和上面那些“司”字头的神明是差不多的道理。
    司：本义指职掌，主管。
    机：本义是树木名，即桤树木，引申为几案，小桌子等，也可以引申为机关。
    古人眼中，车就是木头制作的机关。
    “司机”这个词的意思就很好理解了，掌握机关的人。
    只是到了后来，普通马车、驴车已经称不上“机关”了，他们的掌控者也就成了“车夫”。
    内燃机驱动的汽车更符合“机关”的概念，所以掌管汽车的车夫就重新成了“司机”。
    司机的地位高不高？
    肯定是高的！
    汽车行驶的时候，他掌握着一车人的性命。
    他随便打个喷嚏、打个小盹，一车人都得去地府报到。
    毫不客气的说，司机跟神一样，掌握着所有乘客的性命。
    但是司机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一顿饭能吃几个菜，全都是乘客们说了算。
    那些“司”字头的神也一样。
    一个月上几次香，供品里有没有鸡，有没有猪头，全是信徒说了算。
    司机不好好干活，甚至背地里搞小动作，那就开除，再换一个。
    但是处理不好的话，司机也有可能妨害主人。
    比如历史上最著名的司机背刺。
    就在一百年前，楚国联合宋国要来攻打郑国。
    大战前夜，主帅华元为了鼓舞士气，决定改善一下将士们的伙食。
    他下令厨师宰羊，熬成鲜美滋补的羊肉汤，给每位将士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让他们补养一下身体，养足精神，准备第二天的战斗。
    但是，华元忘记了一个人——他的车夫羊斟。
    所有人都分到了汤，唯独少了羊斟的。
    羊斟心想：我虽然是个车夫，不用拿着兵器在两军阵前厮杀。可要是没有我给你赶马车，你怎么打仗啊？现如今上至大将，下至小卒都美美地喝着羊肉汤，唯独不给我喝。华元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给你驾车那么多年，任劳任怨，到头来连一碗羊肉汤都没得喝吗？
    于是第二天，双方交战激烈的时候，羊斟突然将车调转方向，郑国的军营赶，把自家主帅送给了对手。
    也正是从这个时候起，当官的都明白了一件事。
    你可以对所有下属不好，他们再抱怨，也只是不好好办差。
    你要是对司机不好，抱歉，他随时能要了你的命。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也一样。
    一个单位里，除了一把手，谁最大？
    你以为是二把手？
    不，是一把手的秘书和司机。
    二把手办不了的事，司机或许能帮你办成。
    所以，古人祭祀鬼神跟聘用司机是一个道理。
    能干活，你才可以享受祭祀。
    不干活，那就随时收拾铺盖滚蛋。
    不信，你看看历朝历代门神的变化。
    初起时，人们以“桃人饰门”、“画虎于门”、“户贴画鸡”等非人格化的神来守卫门户。
    再然后是人格化的门神是“神荼、郁垒”。
    然后几经变化，张飞、关羽；秦琼、尉迟敬德，也都担任过这个职位。
    有可能是上一个保安不好好干活。
    但也有可能是他们找到了更好的保安队长。
    上古先民时代，人和鬼神是平等的契约关系，或者雇佣关系。
    因为人族是人，是天地之间的主角，是人皇的子民。
    但是随着人皇消亡，人族气运逐渐消散。
    那些“司”字头的神明也纷纷生出变化。
    一个个不好好干活了，开始吃空饷了。
    而且一吃就是几百年。
    原本应该随时待命、有求必应。
    实际上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于是有人痛骂道：我在佛前苦苦求了五百年。
    唉……
    怎么说呢？
    人族自己贬低自己，跟舔狗一样，越是得不到就越舔，越舔越得不到。
    到最后这逐渐成了一种风气。
    所有“司”字头的神都开始摆烂。
    刚开始，哪个房地产商敢搞“公摊”？后来全都搞公摊。
    刚开始，哪个金店敢搞“工艺费”？后来全都搞工艺费。
    为什么？
    因为有人买单！
    因为总有人跪在地上苦苦求了五百年。
    无良商家都是被消费者惯出来的毛病。
    鬼神也一样。
    但是在岳川这里，一切都不一样了！
    《鬼神》卷，岳川明确了鬼神存在的意义，存在的价值。
    这既是鬼神们的史料，又是鬼神与人族的契约。
    时代会变，但这个契约不会变。
    华夏不养闲神，更不养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闲神。
    而鬼神卷第一页。
    岳川交给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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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8章

    《鬼神》卷的第一页，岳川选择了老土地公。
    如果没有他老人家，根本不会有自己，也不会有今天。
    《天地》卷和《仙人》卷中没有他老人家，但《鬼神》卷一定要有，而且要在第一页。
    在岳川笔下，老土地公就成了“忠”的化身。
    他是一个很普通的鬼神，被人皇册封在最边疆的地方，职位基本等于无。
    如果非要说的话，勉强相当于一个村长。
    具体职务也没有什么明确要求。
    基本等于一个可有可无的边缘存在。
    可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鬼神，对人皇无限忠诚，对故国无限缅怀。
    哪怕前朝大商已经故去五百年，他依旧每日祭奠。
    这种祭奠不但是心中，还表现在口头上。
    他不断向身边的生灵宣扬人皇，宣扬故国。
    即便，人皇和故国已经消亡了五百年。
    简单介绍了这位老人家的情况，岳川笔锋一转。
    他写到了“安西铁军”。
    历史上，大唐最巅峰时期牢牢掌控西域，在许多要地修筑城池、派驻军队。
    可是突如其来的安史之乱倒是盛唐坍塌，扩张中的疆域也迅速收缩。
    在这种孤立无援、举目皆敌的环境下，安息都护府军队依旧死守大唐国土。
    苦守四十年，满城尽白头。
    最终，他们还是没能等到大唐荣光再次降临这片土地。
    这几句诗歌除了岳川，几乎没人看得懂。
    因为文中没有提到“安息”、“大唐”这些具体的地名。
    而是像《山海经》那样，各种“有山焉”、“有水焉”、“有兽焉”。
    说了，又好像没说。
    但是充满了遐想空间。
    在岳川心中，老土地公就和安息都护府一样。
    只是，安息都护府苦守四十年，老土地公苦守五百年。
    安息都护府覆灭在异族的屠刀下，老土地公却把这份坚守传承下去了。
    之前两卷并没有表明什么立场。
    天地、山河这些神明，哪哪都有，谁谁都可以拜。
    可是在《鬼神》第一页，立场鲜明的站了大商，站了人皇。
    不用想，岳川的《史记》在华夏诸国肯定会受到打压，甚至封杀。
    有一失必有一得。
    喜欢跟华夏唱反调的楚国必定乐意宣传《史记》。
    所有能让周天子不痛快的，楚国人都非常痛快。
    楚人嘴上说着“我蛮夷也”，实际上处处都跟大周比，更是一门心思想要反超大周。
    可惜，底蕴太差了。
    武斗吧，被晋国打得灰头土脸。
    文斗吧，楚国直接弃考。
    一个能拿得出手的都没有。
    现在，它来了！
    上辈子的世界里，关二爷义薄云天的形象深入人心。
    历朝历代不断加封，捧上神坛不说，还捧成了圣人，地位几乎和孔子平齐。
    但是在民间。
    关二爷还客串门神职业，之后又被黑涩会供奉起来，成了义气、兄弟的象征，拜的多了，又有了财神的职能。
    上辈子的世界里，人们用两千多年才摸索出来的诸多神职，岳川全都加给老土地公的“忠魂”。
    对人皇忠，对朋友义，对亲人爱护。
    这是一个符合所有视角审美的形象。
    写完了老土地公，岳川又开始写第二个。
    这次是南郭合、南郭离。
    岳川写下一个目录就没再继续了。
    再往下是司门——碑王、司火——烟王。
    其余的白骨精等诸多成员，也都是只写了个名字和职位。
    因为这些鬼神都太年轻，工作还没稳定下来。
    这边把稿子写出来了，那边它工作变动了，或者又干出了新成绩，不是得推倒重来么？
    古人修史向来是盖棺定论。
    人活着的时候，是不会修史的，能上史书的，都是死人。
    给活人修史的风险太大了。
    因为有太多晚节不保的例子。
    古代封建王朝也一样。
    本朝不修本朝史书，都是修前朝史书。
    就像明朝修元史，清朝修明史。
    至于清史，大清亡了一百多年还没修出来，奇怪得很。
    想到这儿，岳川对之前罗列的目录进行筛选、审查。
    所有还活跃着的仙家成员，一律不修史，即便修史也不对外公开。
    如此筛选一遍，岳川手上能选择的对象就少了很多，不过也足够用了。
    《史记》不需要一股脑放出，而是像游戏里的资料片一样，隔段时间更新一次。
    既可以对之前的漏洞打补丁，还能继续完善神系。
    这种做法还有一个隐藏的好处，那就是防止有人冒充。
    上辈子世界里，洋鬼子碰瓷“昊天上帝”，蹭了“上帝”的热度，传教事业红红火火。
    可是广西老表突然来了一手偷家，搞了个拜上帝会，自称上帝的二儿子。
    大儿子耶稣死了，二儿子就是长子，有资格继承所有家业。
    所以，西方世界自古以来就是华夏的。
    岳川不希望未来出现一个“拜土地公”或者“拜东皇太一”的教派，更不希望某人宣称是自己的好大儿。
    隔段时间更新一次《史记》，足以威慑所有心怀异志的人。
    梳理完思路，岳川收拾起书稿，念头一转消失在原地。
    姜国。
    夜深，人却不静。
    夜如昼，人如织。
    与其他诸多国家的宵禁不同，姜国的夜晚格外热闹。
    除了本地人优渥的物质生活，以及富裕的精神生活，还有来往不断的异国他乡游客。
    以及某些进入人间游玩的精怪、鬼物。
    姜国对万物众生一视同仁，所有生灵只要遵守姜国的法纪，都能在城中自由生活。
    有特殊能力和突出贡献的，还能得到姜国的户籍。
    这消息一传出去，姜国立刻成了精怪鬼物们心中的圣地。
    岳川悠然自得的行走在街上。
    看着街道两侧笑容洋溢的行人，岳川仿佛回到了上辈子的世界。
    “冰糖葫芦……”
    “饴糖，饴糖……”
    “煎饼果子喽……”
    叫卖声、吆喝声，声声入耳。
    只是很快，所有的声音都被一个声音压了下去。
    “好！好好！”
    “打得好！打死他！”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哈哈哈……”
    掌声雷动，街上的行人却习以为常。
    他们依旧走着、笑着。
    只是全都默契的停止了说话。
    因为，这种掌声还会持续很久，此期间里，说也是白说。
    岳川转身走进胡说八道茶馆，放下一枚姜圆，点了一壶茶水，然后默默地坐到角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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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9章

    胡七又瘦了，仿佛所有的肉都长到了胡八身上。
    它们的差异越来越大，只是说书说相声的功力越来越深厚了。
    茶馆中数百人，全都沉浸在两只狐狸用花言巧语描绘的世界中，被它们的油嘴滑舌勾引得欲罢不能。
    哪怕表演结束，众人还是喊着“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两只狐狸一次又一次返场，继续卖力表演。
    到最后，返场的时间比正式表演时间还长了。
    直到外面渐渐冷清，打更人不断催促，人们才一点点散去。
    店里的小伙计跑到二人身前。
    “师伯，师父，外面还有一个客人不愿离开，咱们的人去请他，他点名说要见您俩。”
    另一个小伙计跟着点头。
    “是啊是啊，他还说，您二位要是不出去，他就进来。”
    其他小伙计见状，纷纷打抱不平。
    茶馆中绝大部分听众都有着极高的素养。
    但也有那么极个别的，喜欢吵闹、抬杠、唱反调。
    闹事者也不是没有。
    只不过白天了做了亏心事，晚上就要鬼敲门。
    被城隍庙的鬼差们惩治一番后，全都老老实实、服服帖帖。
    一个小伙计说道：“师父、师叔，依我看啊，肯定是外边来的，不知道咱们姜国的规矩。要不，我去把他打发了吧。”
    正在脱衣服、扇扇子、喝凉茶的胖狐狸、瘦狐狸点了点头。
    “你去吧，好好说话，莫要与客人起了争执。”
    不是它俩摆架子，而是累。
    真的累！
    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再从下午到晚上。
    白天里还能轮换着，一替一个，中间再插入几个徒弟们的表演。
    可晚上听众多，而且都是常客、熟客，两只狐狸不但亲自登场，还同时登场。
    一次又一次返场，其中的劳累就别提了。
    问题是，这样的劳累，一年里还有364天。
    它俩恨不得立刻倒头睡下，哪里有心思琢磨其他。
    “是，师父，我这就去！”
    可是刚抬腿就脚下一崴，也不知被什么绊了，滴溜溜摔成滚地葫芦。
    脑瓜子撞在门槛上不说，头上的骨头法器也摔了下来。
    “嘭！”
    小伙计消失不见，衣服堆里钻出一个毛色红亮的小狐狸。
    看到这一幕，胡七抬了抬眼皮，眼睛中满是疑惑。
    胡八笑着说道：“这小子化形术修炼地火候十足，平常上蹿下跳都没事，今儿个怎么还平地摔啊？”
    小狐狸抖了抖毛发，一双前爪抱着衣服和头盖骨。
    它仔仔细细检查左右，甚至还用尾巴在地上扫了扫。
    “平地，没有坑没有看，怎么就摔了呢？”
    说完，它把头盖骨放到脑门上，念咒施法。
    只可惜，技能还没冷却完，无法立刻变身。
    另一个小伙计说道：“师兄，你歇着，我去把他赶走。”
    可是话音刚落，它也平地摔。
    而且摔得非常夸张，原地360度回旋。
    这下子，在场所有狐狸都看出不对了。
    胡七、胡八也没了要死不能活的模样，从椅子上跳起来，警惕望向四周。
    它们明白，自己被盯上了。
    胡七清了清嗓子，“朋友，你有什么需求，尽管说出来。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你能来咱这就是把咱们当朋友，能帮的忙咱们一定帮。”
    胡八也拱手，“对对对！”
    岳川笑着哼了一声，“你们俩，滚出来！”
    听到这个声音，胡七、胡八浑身一震。
    它俩对视一眼，随即疯了似的冲向门帘。
    结果，胡八太胖了，把胡七挤到一旁。
    “嘭！”
    胡七重重撞在门框上，脑袋上的法器滚落在地，幻术被破。
    胡七也懒得管那么多了，直接从衣服中窜出来，直奔大堂。
    小狐狸们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了。
    “什么情况？”
    “师父和师伯怎么了？”
    “不知道啊，从没见过他们俩这样。”
    “咱们，要不要跟出去？”
    地上的小狐狸晃了晃脑袋，举起爪子说道：“别！千万别！”
    众徒弟纷纷点头。
    与此同时，胡七、胡八来到角落里，并排跪倒在地向岳川磕头。
    “师父，见过师父！”
    “徒儿给师父磕头了。”
    岳川一手一个拎起来，“好了好了，起来说话。”
    胡七站起来，乖巧的蹲坐在地上。
    胡八原本站起来了，可是看到胡七蹲坐着，它也蹲了下去。
    但胡七已经恢复原形，胡八还是幻术的人形。
    这么一蹲，别提有多难看了。
    胡八干脆掀掉脑袋上的头盖骨，主动撤去幻术。
    岳川看了一眼周围，说道：“你们俩感觉如何？”
    两只狐狸对视一眼。
    “师父，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呦？学会绕圈子了？”岳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指着两只狐狸说：“你讲真话，你讲假话。”
    “真话就是，我们过得很好，很充实。我们很幸福。”
    “假话就是，我们过得很好，很幸福。我们很空虚。”
    “嗯？”
    岳川眉头一皱，琢磨了两圈，没琢磨出来。
    “有什么困难吗？”
    “不是！”胡七说道：“师父，大黄师兄对我们很照顾，大师姐也帮衬我们，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也没人敢来茶馆闹事。我们能吃饱喝足，还能向孔先生讨教学问，回来每天教徒弟本事。每天都安排得满满的。”
    “那不是挺好吗？空虚什么？”
    胡八解释道：“是这样的师父，我们一年四季，都在讲《大侠姜十三》和《老杨君》。观众换了一茬又一茬，可说书的永远是我们俩。再精彩的书，不重样的说几百遍，也空虚啊。”
    岳川懂了。
    “怎么着？内容匮乏了？没有创新力了？”
    两只狐狸同时点头。
    “师父，您别看茶馆里每天爆满，可都是新面孔。老顾客来过几次就不来了。”
    “师父，这些新面孔也一样，新鲜几次就再也不来了，根本留不住人。”
    岳川表示理解。
    胡说八道茶馆不缺流量，但是他们缺少把流量留下来的手段。
    就像大江大河，看上去滔滔不绝，汹涌澎湃。
    可都是流水，存不下来。
    岳川拿出一本手抄书。
    “为师算到你们有此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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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0章

    岳川没说话，而是让胡七、胡八翻阅书籍。
    两个小家伙不断地倒吸凉气。
    一边看书，一边看岳川的表情。
    似乎想从岳川的反应中求证某些东西。
    “师父，这是什么书？这书也太好了吧？跟这书一比，《大侠姜十三》什么都不是啊！”
    说完，胡七突然意识到失言。
    《大侠姜十三》是姜国的必修课，必读刊物。
    别人不知道这本书是哪来的，但它俩明明白白，这就是它们师父创作出来的。
    “师父，我不是贬低《大侠姜十三》，我的意思是说，这本书太妙了，里面的故事太宏大了，还有这语言，这文字，这这这……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岳川心中暗道：别说你，无论换成谁，都是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华夏在春秋战国时，更倾向于文字性的内容。
    要么就是讲大道理，要么就是记录历史事件。
    这些书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枯燥。
    所以，《大侠姜十三》才会那么火爆。
    因为它不同于当世任何一本著作，甚至不同于任何一种著作。
    同理，屈原的著作也迥异于华夏文字。
    不同的风格，不同的遣词造句。
    最主要的是那种洒脱、烂漫、宏大……
    华夏诸贤就像是躬耕的老牛，仔仔细细梳理地上的土地，一丝不苟的拔草除虫。
    屈原则驾长车，直上九霄，在云海中遨游。
    与屈原同样风格的是庄子。
    这两人与华夏诸贤格格不入，迥然相异。
    因为他们都是楚国人，根正苗红的楚国人。
    他们的思想、文字、表达方式，天然不同华夏诸国的贤者们。
    岳川则吸收了屈原、庄子的写作风格，又加上了《山海经》的瑰丽雄奇，盛唐的璀璨气象，两宋的华丽辞藻。
    这才有了划时代的《史记》。
    “这本书，你们拿去研读一下，讲给大家听吧。”
    咕咚！
    两只小狐狸同时瞪大眼睛。
    “师父，这部书，要让我们讲？”
    “不是拿给孔先生他们研读吗？”
    它俩也算读书狐了，心中明白文字、书籍的神圣性。
    这种级别的旷世奇书，怎么可以流落市井呢。
    岳川笑着问道：“书嘛，写出来就是给人看的，给大众看的。书也好，文字也罢，都是大众的文学，如果它们只服务于少数群体，甚至被少数群体束之高阁、藏于匣中，它们就失去了书的价值，也失去了传递文化的意义。”
    两只小狐狸同时哆嗦。
    “是！师父，我们错了。”
    “我们明白了！”
    岳川指着第一本说道：“如果外人问起，就说是书友提供的稿子，至于哪个书友……”
    “师父，我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书友。”
    “哈哈哈哈，对不对，师父？”
    岳川用书敲了敲它俩的脑袋瓜。
    “不错不错，学聪明了！嗯……就这么说……”
    岳川翻了翻自己精挑细选的几本书。
    “这些你们先讲着，以后还会有更新的章节。”
    两只小狐狸顿时眉开眼笑。
    《大侠姜十三》好是好，可是没有下文，听过的都难受。
    现在这部质量更上乘的书，竟然还有更新。
    能读到这本书，真是幸福啊！
    轻轻敲了敲桌子，岳川说起此行的来意。
    “你们的徒弟教的怎么样了？”
    胡七、胡八连忙点头。
    “师父，它们一个个的可机灵了。”
    “对对对，每天都给它们登场的机会，现在一个个都能独当一面了。”
    “用师父教的话就是，都成角儿了。”
    “哦？”岳川好奇，“叫过来，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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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1章

    “是这样的，你们如今技艺已成，可以出师自立门户了。正好，我这里需要一些人手……”
    岳川话音刚落，小狐狸们就争相报名。
    “我去！我去！”
    “我也去！”
    “不急不急！先听我说完。”岳川连忙摆手，指了指南方，“此行的目的地的是楚国，以及楚国周边广大区域。一旦去了，就有可能在那里扎根了。现在，你们还要去吗？”
    一听要背井离乡，奔赴千里之外。
    而且有可能再也回不来。
    小狐狸们立刻迟疑起来。
    可是很快，它们就站起来。
    “师祖，我愿意去！我跟着师父学艺，就是为了这一天！”
    “师祖，我跟着师父学艺是为了混饱肚子，可是学了《大侠姜十三》我才知道，一个人吃饱不重要，重要的是全天下人都吃饱。”
    听到这么崇高的理想，在场所有小狐狸都心潮澎湃。
    唯独岳川。
    《大侠姜十三》都是他编的，编得还不咋地。
    却没想到有人把书中故事奉若经典，甚至人生信条。
    岳川问道：“那你怎么让天下人吃饱呢？”
    小狐狸一脸纯洁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但是师父和师祖肯定知道，我只需要听令行事就行了！所以，让我去楚国吧！”
    靠！
    岳川心中暗骂。
    这些小狐狸，玩心眼真是一等一的。
    自己都差点被绕进去了。
    胡七、胡八对视一眼，同时向前一个身位。
    “师父，让我们去吧！”
    “对！弟子服其劳，这种大事，还是我们兄弟俩出马稳妥一些。”
    出马？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种原本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的词语听在耳中就有了特殊的感受。
    不过仔细想想，对自己而言，胡七、胡八的行为不就是“出马”么。
    岳川还没说话，其他小狐狸们急了。
    “师父，师叔，茶馆里不能没有您俩啊！”
    “对啊，您们走了，茶馆可怎么办啊？”
    岳川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个道理。
    对于眼下的姜国，胡说八道就等于娱乐圈。
    胡七、胡八就是娱乐明星。
    超红的那种。
    说是天王巨星也不为过。
    毕竟整个圈子里就这俩，还是组合。
    这哥俩要是不干个，整个娱乐圈都得宕机。
    胡七、胡八同时一笑，捧起手上的头盖骨法器。
    “师父，我们去楚国，但我们的‘衣钵’可以留在姜国啊。让它们用这个，继续用我们的相貌演出就是。”
    惊呆了。
    岳川呆滞了一秒钟，随即瞪大眼睛。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小狐狸们并不是真的化为人形，而是使用特殊的幻术。
    用人的头盖骨，咒法祭炼之后，就能幻化成此人生前的模样。
    道行浅薄的，还需要衣服，道行高深的，直接连衣服都一起幻化。
    虽然这个法术粗糙的很，但骗骗普通人足够了。
    能看破这层幻术的，都是同道中人。
    他们知道深浅，自然不会大咧咧的冲到台子上“降妖除魔”。
    所以，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法术用在表演上格外好用。
    因为演员的形象是固定的。
    胡七、胡八用这两块头盖骨，幻化的是一胖一瘦。
    其他小狐狸用，也一模一样。
    几乎没什么分别。
    只要处理好声音的问题，就能做到如假包换。
    而声音……
    根本不是问题。
    看到岳川不反对，胡七、胡八立刻把衣服叠了叠，然后郑重的将头盖骨放在上面。
    “徒儿，过来！”
    “你也过来！”
    它俩分别叫了一个弟子。
    两只小狐狸立刻醒悟，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
    “徒儿，胡说八道茶馆的衣钵传承，就交给你俩了。”
    “对，以后这舞台也交给你俩了。”
    胡七、胡八仿佛在交出烫手的芋头。
    这本来是一个神圣、庄严、肃穆的时刻，可是偏偏，气氛奇奇怪怪。
    被授以重任的弟子全都苦瓜脸。
    它俩是同门师兄弟里天赋最好、学习最勤、提升最快的。
    它们俩也曾想过成为师门数一数二的弟子，将来接师父的班。
    可是现在，它们只想抽自己耳光。
    这接班，跟它们想象中的有点儿不同啊！
    不过事已至此，它们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弟子，谢过师父！”
    “弟子，定不负师父所托！”
    胡七、胡八顿感浑身轻松，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轻松！
    前所未有的轻松啊！
    好像又回到当初住在城隍庙下的时候。
    跟灰东风它们，还有猫老大一起谈天说地，偷鸡摸蛋。
    那时候大家都一无所有，但是大家有自由，有快乐。
    现在好像什么都有了，但是唯独没了自由，没了快乐。
    胡说八道茶馆是自己的成就和荣誉没错。
    但这也是一个枷锁，将自己牢牢禁锢，不得半刻清闲。
    笑过之后突然察觉不对，连忙收声。
    可上翘的嘴角和下勾的眼角出卖了它们内心。
    岳川咳了咳。
    两只小狐狸既然接受了衣钵传承，就等于是在仙家挂上名号了。
    岳川拿出生死簿和金笔。
    “你们俩叫什么？”
    “回禀师祖，晚辈没有名字，不过在师门中排行第七，师父就叫我小七。”
    旁边的胡七连忙点头。
    岳川“哦”了一声，“很好，以后你就是胡七七了。记住你在胡家的字辈。”
    胡七七眼里疑惑，不过还是重重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岳川又转向另一个小狐狸。
    “你呢？”
    胡八连忙说道：“师父，我可不像兄长那样收一堆弟子随便教，我就收了两个，这个是大弟子。”
    “哦？”岳川眼中一亮，“你就是胡八一了！”
    小狐狸很懂察言观色。
    发现师祖喜上眉梢，小家伙立刻做出乖巧状。
    “胡八一见过师祖，胡八一谢师祖赐名，胡八一给师祖磕头了，胡八一祝师祖仙福永享、万寿无疆。”
    所以说呢，情商是天生的。
    小家伙凭直觉捕捉到自己被喜欢的原因，而且句句必提、字字不离。
    虽然不知道师祖为什么喜欢“胡八一”这个排行字号，但是小家伙明白，自己赚了。
    估计去一趟楚国也得不到这种重视。
    岳川也回过神来。
    失态了。
    不过转念一想，在徒子徒孙面前没必要藏着掖着、端着拿着。
    喜欢就是喜欢，有什么不可以的。
    “好！胡七七、胡八一，你们俩好好干，不但要守住这个茶馆，还要想办法扩大规模、扩大影响。明白吗？”
    “是！师祖！”
    岳川重重点头，“你们师父的终点，就是你们的起点，这才是衣钵传承的意义。如果它俩的终点成了你们的天花板，这种衣钵传承不要也罢！”
    “多谢师祖！我们明白了！”
    岳川站起身，掸了掸衣袖说道：“给你们七天时间，好好处理一下身边的事情。七天后在这里集合，我带你们去楚国。”
    小狐狸们纷纷跪倒。
    岳川摆了摆手，随即消失在茶馆中。
    小狐狸们再次叩拜。
    “恭送师父！”
    “恭送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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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2章

    七天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
    但是足够做很多事情。
    老龙又来了一次土地庙。
    刚见面就一挥手，地上出现一个磨盘大的蚌壳。
    老龙指关节在蚌壳上敲了敲。
    随即，一道光芒从蚌壳缝隙中喷出。
    蚌壳开口越来越大，光芒却随之降低，变得暗淡。
    不过，那道光芒没有消失。
    它们缭绕在蚌壳开口处，形成一道七彩斑斓的屏障。
    岳川惊讶得合不拢嘴。
    “河神大人请看，这就是我们龙宫所有的书籍、典藏，以及修行功法相关的东西。”
    岳川点了点头，随即三步并做两步走过去。
    “好宝贝！好宝贝啊！”
    老龙得意点头，“没错！这是我们龙族积攒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家底，现在一次性拿过来了……”
    岳川惊讶抬头，“这个蚌，有那么老么？”
    老龙双眼瞪得溜圆。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河神大人口中的“好宝贝”根本不是那些东西，而是装东西的蚌壳。
    老龙不解。
    虽然蚌壳很不错，无论颜色还是外观都属于精品中的精品，但也不至于压过诸多典藏，成为河神大人口中的“好东西”吧？
    岳川咳了咳。
    他终于明白“买椟还珠”的感受了。
    书籍，确实不错。
    但对岳川来说，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
    但蚌壳就不一样了。
    这是空间法宝。
    而且很能装的样子。
    仙家也有空间法宝，大致分为三个类型。
    最初的是百宝袋，使用“帛术”编织的物品。
    好处是小巧精致，能贴身携带。
    缺点是容量小，大概一两个麻袋的容量。
    只能装小件货，而且不能装活物。
    然后是青黄葫芦，好处是空间有了提升。
    能达到一间房子或者一个小院的空间，而且能装活物。
    缺点是受限于葫芦口大小，能进出的东西体型有限。
    最后成了养马蜂和养蝗虫的宝贝法器。
    然后是根据螺壳法器仿制出来的“螺蛳壳里做道场”。
    仿版螺壳内部空间不如青黄葫芦，出入口比葫芦更大。
    但是螺丝壳内部空间歪歪扭扭，有棱有角的东西不好进出。
    最终成了专门装液体的工具。
    比如水杯，或者西域产出的煤油等。
    第四种就是五行之龙合力开辟的小天地了。
    空间大、进出快、没有体积限制，还能装活物。
    哪哪都好，就是造价高。
    要是只建造十座八座，岳川肯定没压力。
    但岳川需要的是十万、八万。
    这就鸭梨山大了。
    想要民用，而且普及开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可是现在，老龙拿来了蚌壳。
    一种全新的空间法器。
    “好宝贝，确实是好宝贝啊！”
    老龙心领神会，立刻开始讲解起来。
    “河神大人请看，这是我们海洋中生长的一种特殊生灵，它能吸收海洋中的水灵气精华，结合自身血肉精气孕育海珠，这是海洋精怪最喜欢的宝贝，吃一颗能抵得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苦修。”
    “为了保护自己的海珠，这些蚌就不断祭炼自己的壳，经年累月之下，就有了特殊的能力。这些蚌死后，壳就成了炼器的好材料，能炼制出这种空间法器。”
    岳川忍不住问道：“它们……不是正常死亡的吧？”
    老龙尴尬的咳了咳。
    这种事，大家都懂，都懂。
    岳川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大自然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这种海蚌特殊的能力，注定了它们悲惨的命运。
    活着的时候，就是生育机器，不断孕育海珠。
    等蚌老珠黄不能生了，就被杀掉，榨取最后的价值。
    老龙说道：“它们也不亏啊，在龙宫里好吃好喝伺候着，而且安全有保障，它们的子嗣也都能得到很好的照料。那些资质出色，化为人形的，还可以在龙宫里当差。”
    岳川再次摸了摸蚌壳，感受其中的纹理，以及灵力波动。
    “墨道友，普通的蚌壳能不能祭炼成空间法器呢？”
    “能是能！不过没意义啊！”
    老龙解释道：“太小了，装的东西有限，没多大用。”
    岳川看了一眼蚌壳中的货物。
    这都抵得上俩篮球场了。
    而且里面的东西堆得满满当当，虽然估算不出具体高度，但肯定不低。
    “普通蚌壳炼制的法器有多大空间呢？”
    老龙双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蚌壳，手艺不错的话，能炼制出这么大的空间。”
    岳川心中一动：洗澡盆那么大？
    不错！
    非常不错！
    巴掌大的蚌壳，稍加炼制，里面的空间就有洗澡盆那么大。
    最重要的，这个蚌壳开关方便。
    就像行李箱一样。
    在老龙眼里微不足道。
    因为龙族本体太大了，其他海洋生物的本体也都不小。
    对人族而言洗澡盆大的空间，对它们来说一泡尿就装满了。
    它们根本意识不到其中的商机。
    岳川又想到一个细节。
    “墨道友，你刚才开启它的时候，用的是什么手法？”
    “哦，需要特殊的敲击方式，敲击它身上指定位置，同时还得掐诀。”老龙重新演示一番，“这是炼器时留下的开启手法，如果没这个手法，随便一道暗波涌来，或者其他震动，蚌壳就打开了，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岳川心中再次说道：好东西！
    这不就是密码锁么！
    完美的组合！
    只可惜，龙族空有宝山，不知利用。
    岳川突然有点可怜龙族了。
    抱着金山要饭，说的不就是他们么。
    龙族，多么骄傲而强大的存在。
    上辈子的历史中说，轩辕御女三千，然后乘黄龙白日飞升。
    大禹治水，身边也有应龙以及其他龙族相伴。
    龙族一直都是人皇的左膀右臂，到了老龙这一刀，硬生生玩到灭族边缘。
    到最后为了发展，不得不低声下气与人族合作。
    龙族与世俗国家的气运绑定，成为陆地上的河龙王、海龙王。
    魏征对龙族说杀就杀。
    老百姓对龙王爷说打就打。
    走上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香火道就算了，还一天不如一天，一年不如一年。
    然而，龙族欠缺的是看事的眼光，而不是看人的眼光。
    老龙察觉出岳川对蚌壳的喜爱，立刻将海蚌养殖、海珠摘取、蚌壳炼制等双手献上。
    “河神大人，您坐拥江河，肯定有更高超的炼宝方法吧，小龙这点儿雕虫小技，班门弄斧了！”
    之前岳川科普“大威天龙”时，给老龙讲了“班门弄斧”一词。
    没想到后者活学活用。
    岳川心中尴尬。
    自己这河神大人真就一穷二白。
    “墨道友，无需这般。我河神宫虽有万千奇珍，可是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此物啊！它对我，有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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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3章

    岳川研究了一会儿蚌壳，随即开始干正事。
    老龙也没有离开，就在旁边帮忙。
    他俩分门别类整理龙族的历史、传承，以及其他种种隐秘。
    在这个过程中，岳川又发现了许多宝藏级的东西。
    他再次感慨龙族的底蕴。
    也再次感慨龙族的理财能力。
    自己一穷二白，靠着最简单、最低级的五行咒术起家。
    黄家的土咒、胡家的火咒、灰家的金咒。
    就这三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法术，成了仙家创业的根本，为仙家赚来第一桶金。
    再看老龙。
    功法满大街，法术满天飞。
    但是……
    全都放在箱子里吃灰。
    龙族根本看不上，也用不到。
    暴殄天物啊！
    简直，绝了！
    岳川庆幸，还好这些东西落到自己手上了。
    看上辈子世界里龙族落魄的模样，这些宝藏十有八九是消失在历史长河中了。
    “河神大人，书籍已经整理完毕，接下来咱们是？”
    说是“咱们”，但老龙很有自知之明，不着痕迹的向后退了半步。
    岳川也没指望老龙。
    修编书籍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磨墨。
    还别说，老龙磨墨很有天赋和优势。
    读书人磨墨，得往里面添水。
    这添水也是有讲究的。
    不能多了，也不能少了。
    多的话，墨迹浅，少的话又太浓。
    读书人做学问，不仅仅是纸面上的，还有桌面上的。
    古代，老前辈让晚辈后生露一手，你以为都是考较的书法吗？
    还有磨墨的功夫。
    比如以“某某”为题作诗一首。
    磨墨的过程，就是思考的过程。
    真正的读书人，磨墨时加多少水，研磨几下，心里都是有感觉的。
    就像售货员手一掂就知道几斤几两一样，十年寒窗苦读的文人也一样熟能生巧。
    他们研墨的时候，加的水不多不少，研磨的次数刚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正好把磨出来的墨用完。
    要是学问不到家，写到一半墨用完了。
    又要添水，又要研磨。
    等弄好了，灵感和手感也都没了。
    再写下去，就会给人狗尾续貂的感觉。
    所以，什么叫一气呵成？
    这就是！
    不是说憋着气把文章写完。
    真要几百字几千字，人早憋死了。
    一气呵成说的就是这种研墨的手法、感觉，恰到好处、妙到毫巅。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老龙没有研过墨，但是老龙玩了一辈子水，磨墨这事情无师自通。
    他磨出来的墨，很好，很舒服。
    岳川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总之，就是比自己磨的墨用着舒服。
    就像上辈子的世界里，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是机器做的，总给人一种没有灵魂的感觉。
    以前岳川还觉得是错觉。
    现在才明白，自己错了。
    普通工作，机器可以取代，但是有些东西，机器永远取代不了。
    比如——感觉！
    岳川写字是有情绪的，写字的速度也是有快慢的。
    不同章节、不同文段，岳川思考的时间长短不同。
    而老龙能根据岳川的情绪和停顿时间，研磨出不同的墨汁。
    虽然只是很细微的变化。
    但是岳川用着很舒服！
    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舒服。
    虽然是第一次配合，却好像配合了无数年。
    这种变化，机器永远学不会。
    这种默契，机器也永远不会有。
    当然，这种默契，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学得来的。
    高山流水觅知音。
    或许说的就是老龙这种。
    岳川搁下笔，揉了揉手腕，笑着说道：“你以前经常给人磨墨？”
    老龙摇头，“河神大人，小龙这是第一次磨墨，还挺好玩的。”
    岳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提起笔继续疾书。
    “这部《龙族本纪》，算是咱俩合力创作，这其中有你一半的功劳和付出啊！”
    听到这话，老龙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起来。
    “多谢河神大人！多谢河神大人！”
    他说了两次感谢。
    第一次，是感谢岳川给龙族编写《纪年》，第二次，是感谢岳川给他一份功劳。
    《龙族纪年》这本书，绝非等闲书籍。
    所有龙族，乃至所有海洋水族，都要研习这本书。
    也只有熟练掌握这本书，它们才能获得权力、地位，以及资源。
    这本书是龙族必学，也是水族必学。
    将来的影响和地位可想而知。
    而他老龙，是这本书的作者。
    虽然不是第一作者，但第二作者也是作者啊。
    哪怕老龙一个字都没写，但是，他研墨了。
    没有他，岳川也一样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是不是？
    老龙想成为“龙二世”，文治武功得说得过去是不是？
    武功方面老龙不虚，就等着不开眼的找上门来。
    但文治这东西，不是为难老龙么？
    现在好了，天大的文名啊！
    这份功劳，就是放在祖龙面前，也有底气。
    祖龙再强，也只是留下了龙族血脉，塑造了龙族的血肉之躯。
    而龙二世，塑造了龙族的精神内核、意识形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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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4章

    《龙族本纪·祖龙篇》编写完成。
    祖龙者：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有飞天入海之能，呼风唤雨之力……
    这一篇很好写，龙族中有很多关于祖龙的记载。
    岳川艺术加工一下，套上屈原体，基本就成了。
    《龙族本纪·应龙篇》也编写完成。
    应龙者：鳞虫之长，有角、有翼、可以春分而登天，秋分而落……
    龙族中对应龙的记载也很多，但岳川对应龙的了解远超龙族。
    很多老龙都不知道隐秘，岳川信手拈来。
    而且，岳川说话间对应龙的语气，充满了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态度。
    这令老龙心中惶恐的同时，也踏实了不少。
    河神大人跟自家应龙老祖有旧。
    还好，还好。
    这时候，岳川又把龙族大一统考试的教材整理出来。
    首先是龙族的分类：有鳞曰蛟龙，有翼曰应龙，有角曰虬龙，无角曰螭龙。
    这是按照龙族外貌特征进行的分类。
    这句话原本出自三国时期的百科词典《广雅》，是仿照《尔雅》体裁编纂的一部训诂学汇编，相当于《尔雅》的续篇。
    其中收录词汇18150个，可信度很高。
    由此可见，龙族并不是单一的种族，或者说，龙族的基因传承并不太稳定。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分析统计下来，就是龙族血脉传承中出现了四种分支。
    蛟龙这种有鳞有角的，是最像祖龙的，通常被认为是龙族正统。
    有翅膀的是应龙，两只大翅膀是应龙最大的特征。
    只是这一支数量很少，并不多见。
    然后就是虬龙、螭龙。
    大致来说就是根据龙角、龙鳞、龙爪、龙翼的有无来分成几个大类。
    大类下，还可以根据龙角的数量和形状，龙鳞的颜色和大小、龙爪上爪趾的数量等继续细分。
    岳川这本“大一统考核”算是第一次的科学的给龙族分类。
    以往，所有水族生灵都能碰瓷龙族，自称有龙族血脉。
    因为龙族老祖宗到处留情、留种，纯血龙族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现在，他们有了理论支持。
    不是所有水族生灵都可以自称“龙族”。
    龙族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
    岳川把三本书稿叠在一起，随口说道：“好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老龙感激的接过来。
    他全程参与了三本书的创作，对里面的内容一清二楚。
    他相信，有这三本书，龙族内部肯定会无条件支持自己，支持“大一统”。
    至于龙族外部，老龙根本不在乎。
    “河神大人，您的大恩大德，小龙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岳川“嗯”了一声，“还真有！”
    “啊？”
    “这样！”岳川一本正经说道：“你回去之后，着重饲养海蚌。海珠什么的不重要，我需要的是蚌壳制成的空间法器。”
    老龙已经看出岳川对蚌壳的喜爱，立刻点头称是。
    “河神大人放心，小龙一定炼制出一个让您满意的蚌壳法器。”
    “一个？”
    岳川笑着摇了摇头。
    “一个哪里够！我要的是规模化养殖、标准化炼制、规模化出货！明白吗？”
    老龙迷茫的摇头。
    不是太懂。
    岳川招招手示意老龙坐下，随即解释起来。
    “人皇在世时，货币是什么？”
    “贝！”
    老龙毫不犹豫的说道。
    这并非胡扯。
    上古先民时代，乃至夏商时期，天下流通的货币就是贝壳。
    当然，不是所有贝壳都可以充当货币。
    只有那些颜色鲜艳、造型精美、品相完好的贝壳才可以。
    “河神大人，小龙听说，眼下中原诸国使用的都是一种名为姜钱和姜圆的货币，造型更加精美，做工更加精致。”
    岳川没想到自己的产品都火到海外了。
    “哦，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岳川随手拿出一把货币。
    “对对对！就是这个！小龙也试着炼制，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结果就炼制出了两三个合格的，唉……”
    老龙无奈摇头。
    要说铸造法器的手段，他肯定一手又一手，一套又一套。
    龙族的底蕴太强了。
    但是铸币不同。
    它有成本的。
    老龙随意炼制，成功率惨不忍睹，别说挣钱，裤衩子都赔没了。
    但是要认真炼制，花了大功夫、大气力，结果就弄了那么百十个钱。
    说出去丢人。
    这道理，就像亿万富翁看到地上掉了一毛钱。
    你说他捡不捡？
    对于这种每秒几百块收入的人来说，弯腰、伸手，再站起来这么几秒钟，已经亏掉一辆雅迪了。
    岳川笑着说道：“那你觉得铸造这个货币的人，有没有赚头？”
    老龙果断摇头，“没！肯定没！铸造这种货币的人不是疯就是傻！”
    岳川指了指自己，“我造的！”
    “河神大人，小龙不是说您，小龙没有冒犯您的意思……”
    岳川没有在意这种细节。
    单纯以铸币的角度来说，干这种赔本买卖的，不是疯就是傻。
    这话没错。
    “墨道友，之前的中原诸国，每个国家都有一种货币，每个地域甚至每个城池都有自己的货币，而且每隔十几年二十年就要换一批货币。人间的货币就像你们海洋里的龙族，鱼龙混杂。”
    话题引到龙族，老龙瞬间明白了。
    他看了看手上的“龙族大一统考题”，惊呼道：“河神大人，您是要在货币中施行‘大一统’？”
    岳川点头。
    “没错！你说的很对！铸造这些货币是赔本的，除了物料钱，还要搭上人工费，更别说这其中蕴含的法术熔炼、符篆加持。造一个钱，少说得贴进去三个钱，甚至五个钱。”
    老龙觉得岳川谦虚了。
    三五个钱？怎么可能，分明是亏了十个钱以上。
    但是岳川心中暗笑，灰家闲着也是闲着，它们的人力根本不值钱。
    给它们包吃包住，保护它们安全，它们可以连轴转的加班干活。
    它们会主动要求，给干活的地方垒上高墙，安上铁丝网，顺便再挂一把锁。
    为了证明自己有价值，它们会努力学习金咒，努力提高铸币水准。
    土地庙铸币的良品率刚开始也惨不忍睹，但后来直线上升。
    到现在，无限趋近于百分百。
    老龙只看到了前期投入，但他并不知道，当产业规模扩大到一定程度，熟练度上升到一定高度，成本非但不会继续增加，反而开始急剧下降。
    这样的例子岳川见过太多太多。
    只是老龙见不到，也想不到。
    岳川指了指旁边的海蚌壳。
    “人皇时代，它就是货币，就是钱！现在虽然不是了，但它可以成为装钱的工具。它没有失去原本的价值，反而进一步提升了。你明白吗？”
    听到这话，老龙浑身一震。
    “河神大人，小龙明白该怎么做了！”
    “嗯！人皇没有消失，人皇时代的传统也不会断绝！钱包，只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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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5章

    古代的文字中，贝就是钱，就是财富。
    比如“财”。
    再比如“贡”，就是敬献给人皇的稀世大贝壳。
    还有“责”，就是手持武器看守大贝壳。
    类似的还有贪、贫、赏、赐等文字，这些和财富有关的，都带有“贝”字，都和大贝壳有关系。
    只是随着时代发展，上古先民逐渐掌握了冶炼和铸造，贝壳的地位受到冲击。
    铜钱、玉钱开始承担起货币的职能。
    岳川不知道上古先民为什么那般痴迷贝壳。
    或许真如专家所说，上古时代，华夏人都生活在黄河流域，远离大海，所以海边的贝壳因其稀缺性，成为货币。
    只是后来，华夏人的祖先不断向四周扩张，势力逐渐抵达海边。
    然后发现，这玩意遍地是。
    于是就不稀罕了。
    抚摸着玉质温润的大贝壳，岳川嗤笑一声，心中暗骂：专家都是煞笔！
    上古先民喜欢贝壳，绝不是因为它们好看。
    而是因为贝壳有着特殊的功效。
    比如炼器。
    除了炼制空间法器，肯定还有其他功用。
    后来商朝使用甲骨占卜，这两样东西跟贝壳何其相似？
    思考了一会儿，岳川叫来胡二。
    “这些东西，你整理一下。”
    胡二看了一眼堆满房间的各种典籍，石刻、玉牌等物，不由自主瞪大眼睛。
    “师父，这是？”
    “龙族的传承。”
    胡二只觉得脑袋一晕，双膝一软差点跪下。
    如果不知道龙族的强大，对“龙族传承”四个字不会有太多感觉。
    但胡二不同。
    他出身青丘。
    青丘也是有着千年传承的大族，在狐族中的地位是坐二望一。
    然而把狐族几个豪门加一块，也比不上龙族一根小手指。
    这就是差距。
    不仅是实力上的差距，还是岁月上的差距。
    现在，龙族所有的传承都放在眼前，任由自己翻阅。
    胡二“咕咚”咽了口口水。
    “师父……这……这太贵重了，我不敢……”
    “怕什么？让你整理，就允许你翻阅，你要不是翻阅，怎么知道那些书写了什么，应该怎么归类，是不是？”
    岳川摆了摆手。
    “好了，你自己研究吧！”
    岳川拔腿欲走，突然又折回来，一指点在胡二眉心。
    “这是大海蚌的控制法诀，你试试看。还有炼制的手法……”
    胡二惊喜的瞪大眼睛。
    “这是，空间法器？”
    岳川点头，“没错！我们仙家又多了一种空间法器，你好好研究，早点把这东西吃透。”
    说完，岳川向前踏出一步，凭空消失。
    胡二也跟岳川一样，三步并做两步来到海蚌旁边，一脸痴迷的上下抚摸。
    “好宝贝！好宝贝啊！”
    外面摸完，他又伸手摸里面，仔细研究海蚌里里外外每一处细节。
    情不自禁的时候，还把头伸了进去。
    突然，胡二身子一僵。
    他“嗖”的缩了回来。
    下一瞬，海蚌“啪”一声合拢。
    缝隙处光芒炸裂，光屑飞舞。
    胡二后怕的喘着粗气，许久……许久……
    “嘶……师父没说会这样啊！”
    平复心情之后，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然后用指关节叩向蚌壳表面，又掐诀念咒。
    光芒骤然绽放，紧闭的海蚌壳一点点打开。
    只是这次，胡二再也不敢把身子探进去。
    另一边。
    姜国胡说八道茶馆。
    七日之期已到。
    这天打烊之后，所有门窗紧闭，小狐狸们端出准备好的食物和酒水，热火朝天的张罗起来。
    它们的目光都瞅着胡七、胡八。
    而胡七、胡八左右张望，不断寻找。
    “师父呢？怎么还不来？”
    “再等等，说不定马上就来了。”
    准备好酒菜的小狐狸们全都静静地站着、等着。
    谁也不敢催促，更不敢动筷。
    这时候，一道身影浮现。
    “呦？我来晚了？”
    就像惊蛰的第一声雷。
    沉闷许久的茶馆瞬间生机迸发、万物萌生。
    “啊！见过师父！”
    “见过师祖！”
    “胡八一给师祖磕头了！”
    一群小狐狸叽叽喳喳，又叩又拜。
    胡七、胡八一左一右搀扶着岳川。
    “师父，您上座。”
    “对对对，师父您坐，我给您倒酒。”
    “好了好了，都起来，都起来！”岳川挥手将大家扶起来，“等那么久，都饿了吧！快点吃！咱们没那么多规矩，我也不喜欢那一套！”
    岳川这话是真心的。
    上辈子的世界里，他都是坐门口接菜那个。
    有时候连接菜都接不到——提着水壶给大家倒茶。
    能喜欢这种酒局文化才怪。
    有的人是自己淋过了雨，就想撕掉别人的伞。
    比如隔壁的偷国，为什么他们的男性不惜自残逃避兵役？
    因为兵营里的霸凌、虐待太严重了。
    尤其是那些明星，进到军营里，不但精神饱受摧残，身体也好不到哪去。
    究其原因，偷国曾经是小樱花的殖民地。
    当时偷国军队都是伪军性质，军营里的军官清一色小樱花人。
    小樱花根本不把偷国人当人，甚至连牲口都不如，各种羞辱、虐待、殴打都是家常便饭，时不时还要弄出人命。
    后来小樱花战败了，这些伪军摇身一变成了偷国正规军，那些饱受凌虐的牲口成了各级军官。
    然而，长期的凌虐、侮辱，令他们精神扭曲、心灵变态。
    他们尝过的粪，也要原汁原味的塞到后辈嘴里。
    正因为他们淋过雨，所以要撕掉别人的伞。
    岳川不喜欢这种人，更不喜欢这种事。
    或许这就是华夏人与偷国最本质的区别。
    华夏人总想着种种苦难、折磨在自己这一代终结。
    所以他们打了一辈子仗，从童子到少年，从壮士到暮年。
    他们想把所有的仗都打完，把所有的苦都吃完，为的就是让子孙后辈不再打仗，不再吃苦。
    地藏王菩萨没做到的事，他们做到了。
    岳川端着酒杯站起身来。
    他缓缓举高，心思跨越两千五百年，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眼前烛光摇晃，耳边厮杀震天。
    岳川想到了即将到来的战国。
    那也是一个烽烟漫天、骸骨遍地的时代。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
    小人物只是小，可再小也是人，不是蝼蚁。
    他们生在这个世间，就该健康长大，平安成年，幸福的娶妻生子，享受天伦之乐。
    人们总是把百姓的苦难归咎为“世道不好”。
    可是，世道是什么？又为什么不好？
    岳川深吸一口气，高举酒杯说道：“敬此方天地！”
    众狐狸同时举杯，大声喊道：“敬此方天地！”
    岳川又压低手掌，“敬世间鬼神！”
    “敬世间鬼神！”
    岳川双手捏着酒杯，左左右右敬了一圈。
    “敬我等众生！”
    小狐狸们全都被岳川感染，大声喊道：“敬我等众生！”
    岳川一饮而尽，笑着说道：“都吃好！都喝好！吃饱喝足开始干活，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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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6章

    （昨天第三章写完，觉得科普楚国和屈景昭三氏的内容太多了，就贴在上一章末尾，作为资料篇，没看到的可以往回翻一下，给您带来不便，请海涵）
    在胡说八道茶馆一通吃喝，小狐狸们都喝得烂醉如泥。
    这次，岳川也不用穆天子陵了，直接挥挥手抓在掌中。
    掌中仙国不但有困人的功效，还可以用来装活物，远程运输。
    五鬼搬运能运送活物，但是岳川对五鬼不放心。
    几个家伙搬运的时候吵闹起来，阵法一个错乱，很可能上半身运过去了，下半身没有。
    缺个零件或者多个零件什么的，太可怕了。
    所以，五鬼的日常就是搬运货物，或者往蜀中洞府搬运鸡鸭牛羊。
    后来岳川获得穆天子陵，可以放心的搬运活物了。终于可以带着仙家成员满天下飞。
    只可惜，这东西暂时还无法大规模复制，眼下只有一件，除了岳川谁都用不了。
    现在岳川领悟出掌中仙国……
    好吧，还是只有岳川能用，短时间内连复制都复制不出来。
    岳川在楚国选择的据点是武汉。
    没办法，这个地方名气太大了。
    这座城市处于汉江和长江的交汇处，天然被分割成三块，也是俗称的武汉三镇：武昌、汉口、汉阳。
    自古以来，武汉无论陆路交通还是水路交通都无比便利。
    更关键的是，他水、陆交通兼具，可以陆路转水路，又可以水路转陆路，天然就是交通枢纽。
    交通便利，必然带来经济的发展，同时武汉战略位置重要，又是军事重镇。
    这种种buff叠加在一起，武汉想不发达都难。
    满清时洋务运动，武汉就是洋务运动的根据地，各种工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武器制造方面，鼎鼎大名的“汉阳造”就出自武汉。
    这把枪有多牛比？
    它一直是中国军队的主力枪械。
    无论国民党军队，还是八路军、新四军和游击队，都大量使用汉阳造步枪。
    从辛亥革命到抗美援朝一直在战场上发挥作用，堪称华夏军事史上的传奇。
    我们常说的“用小米加步枪”，“小米”是人民军队的主要实物供给，而“步枪”就是汉阳造。
    岳川寻思着，这么牛的城市，仙家得提前布局。
    有了仙家的支持，武汉肯定会发展得更快，更迅猛，对天下的影响也更大。
    然而循着记忆中的位置来到楚国时，根本找不到武汉的位置。
    “不对！武汉就该在这里啊！”
    “难道我迷路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岳川一挥手，十几只小狐狸出现在草地上。
    小家伙们落地之后，全都迷茫的瞪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倒不是岳川车技不行，而是它们喝得太多，直到现在才陆续清醒。
    胡七看了一眼周围，“师父？这里就是楚国？”
    胡八踮起脚尖，极力向远处眺望，“师父，楚国人果真蛮夷，这种地方竟然是他们最繁华的城市。”
    岳川咳了咳。
    出发前，自己说带大家去楚国最繁华的城市。
    结果就是眼前这幅荒凉场景。
    “先等等，先等等！为师算一算，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说完，岳川掐着手指计算起来。
    同时发动话术，在脑海中搜寻关于武汉的资料。
    过了一会儿，岳川浑身一震。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在哪了。
    “地方是这个地方没错，只是时间上出了点儿问题！”
    小狐狸们不解，“师父？难道这里是鬼市，白天不出现，必须晚上来？”
    岳川摇头苦笑。
    上辈子的世界里，人们对“云梦泽”耳熟能详。
    一是因为名字好听，二是云梦泽和神农架一样，有太多神秘色彩。
    神农架还在，云梦泽却怎么都找不见。
    于是很多人都纳闷，是不是古人记错了？
    或许云梦泽根本不存在，而是像蓬莱一样，纯属古人虚构。
    现在岳川才明白，古人没有虚构，也没有记错。
    因为云梦泽就是后来的武汉。
    这一切都是因为沧海桑田的变迁。
    云梦泽是一片周长千里的庞大水域。
    只是后来长江和汉江的冲击泥沙不断沉积，出现了汉江三角洲，更是不断生长，成为后来的江汉平原。
    云梦泽的记载流传于先秦，两汉时逐渐减少，几近消失，魏晋时就没人提了。
    唐朝诗人那句“波撼岳阳城，气蒸云梦泽”说明，云梦泽已经从实际上的地理名词变成文学意义上的词汇。
    岳川看着眼前烟波浩渺的画面，心中感慨甚多。
    一个周长千里的水域。
    一个能把武汉三镇装进去的天然湿地。
    这里有太多的生灵。
    不仅是水里的鱼虾，岸上的小兽，还有芦苇荡里栖息的水鸟，以及来往的候鸟。
    可是随着云梦泽的缩小，以及消失，这一切的一切都改变了。
    难以计数的生灵失去了家园，甚至失去了生命。
    岳川忍不住叹了口气。
    胡八一蹦蹦跳跳的凑过来，“师祖，您有什么烦心事吗？”
    岳川看了小家伙一眼，笑着摇头。
    胡八一没再多问，支着后腿，学岳川的姿势向前眺望。
    岳川突然问道：“我问你们一件事……”
    小狐狸们纷纷支棱起耳朵。
    “如果……把前面这片水域的抽干，可以获得一个方圆千里的大平原，而且是淡水充沛，土壤肥沃，温度适宜的大平原。这片平原上可以建造一座超级大城市，城市中可以容纳上千万人口……”
    听到这话，小狐狸们纷纷双眼放光。
    “师父，这岂不是比咱们姜国大了一百倍？”
    “师父，真有这么繁华的城市吗？”
    “一千万人口，这得多少啊？”
    岳川没有解释，而是问道：“你们会怎么选择呢？是抽干这片水域，还是怎么？”
    小狐狸们纷纷沉默起来。
    “师父，抽干这片水域，还要用泥沙垫成平原，这恐怕不是人力能做到的吧？”
    其他小狐狸也都点头。
    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
    想想都不可能。
    岳川笑着说道：“你们不用考虑能不能，只需要说出你们的选择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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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7章

    瘦狐狸胡七沉吟片刻，“师父，我反对！如果真那么做了，鸟儿可以飞走，兽类可以跑走，但是水中的鱼虾螺贝除了死，什么都做不了。”
    胡八反对道：“我们可以留一部分水域，让鱼虾之类的水族生存在那片保留地里面嘛……”
    胡七翻了个白眼，“留一部分？这一部分是多大？一半，还是十分之一，又或者百分之一？”
    “嗨，你管那么多干嘛？师父只是让咱们说选择。”
    “选择？你以为选择就是非对即错、非黑即白吗？你以为选择只对当下有影响，对长远的将来就毫无改变吗？”
    “能有什么影响？”
    胡七哼了一声，开始了自己的讲解：
    “首先，天下到处是荒野，到处都可以垦荒，为什么非要揪着这片水域？又是抽水又是填土，同样的力气去其他地方开垦，可以有千百倍甚至万倍的收获！”
    “其次，不要说一半，哪怕是侵占了万分之一，就是不好的开端！师父教我们，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今天占万分之一，明天就可以占一半，后天就可以占九成九。反过来年，就可以大言不惭的说‘自古以来’。”
    “他们花这么大的力气抽水、填土，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一点儿土地？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最后，如果这种事情行不通也就罢了，一旦行得通，并且获得丰厚的利益，其他人必定争相模仿。你以为你的选择只是影响了眼前的水域，实则是天下所有水域。”
    “后人提及此事时会如何评论？又会如何说你？”
    “你的一念，累及万世！罪业滔天！”
    胡七说完，习惯性的爪子狠狠一挥，做了个甩袖的动作。
    只是刚做完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幻化人形，也没有穿衣服，气势这块有点不到位。
    然而，在场所有小狐狸都被这番话镇住了。
    说是自由发言，自由选择，可是其他小狐狸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岳川也沉默了。
    眼前看上去只是一个沧海桑田的变化，是大自然的伟力。
    但岳川想到了以色列复国运动。
    如果把巴勒斯坦人看做云梦泽中的水族生灵，好像没有半点儿违和。
    他们的祖祖辈辈的栖息地被侵蚀，不断缩减。
    他们被圈进一小块“保留地”，苟延残喘着。
    保留地并不是因为侵略者良心发现，而是因为他们短时间还吞不下那么大的土地。
    可是等他们消化了战利品，把战利品转化成血肉骨骼，他们一定会继续侵吞保留地。
    类似的，还有印第安人。
    岳川心中很是疑惑。
    为什么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的云梦泽，在秦汉这短短三四百年的时间，就突然消失了呢？
    要说泥沙含量大，它还能大得过黄河？
    这显然不符合沧海桑田的岁月变迁。
    太诡异了。
    一切都像刻意而为。
    胡七和胡八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胡八一跑到岳川身边。
    “师祖，如果这事情是人力所致，就是罪业；可如果是天地所致，我们也毫无办法。对吗？”
    “对啊！”岳川点了点头，“可是……我有办法啊！”
    如果只是一个小人物，岳川只能感叹“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但岳川身兼诸多神职，尤其是土地公、河神。
    他有能力改变云梦泽的命运。
    可也正是这样，岳川才会难以抉择。
    坐视不管，等同放弃了数以千万计甚至数以亿计的生灵。
    强行干涉，武汉这个超级大都市就不会出现在华夏大地上，自己“八纵八横”的构想也要重新修改。
    情感上，岳川更喜欢武汉的出现。
    他还想修一个黄鹤楼，楼前立一个碑——禁止收高价门票！
    但现实中，岳川……
    还是希望武汉出现。
    这时候，胡七又说道：“兔子急了还会蹬鹰，再弱小的生灵，生死面前也不会坐以待毙。就像大禹治水一样，弱小的人族战胜了大洪水，这水域中的精怪失去家园后，会变成什么？你想想，你仔细想想？”
    胡八沉默了。
    如果有人毁了自己的巢穴，自己肯定会一门心思盯着它报仇。
    这片水域中的水族精怪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将来不知会酿出多少精怪害人的事情。
    如果水族精怪中涌现出一个大禹式的强者，后果不堪设想。
    胡七再次说道：“如果云梦泽可以填平，禹皇早就填平了，为什么要留到今日？很显然，这是禹皇刻意留下的。”
    岳川心中一动。
    这是自己从没想过的。
    按理说，大禹治水，足迹踏遍九州水域。
    云梦泽这么大一块，禹皇没道理视而不见。
    留着它，肯定有留着它的道理。
    就像程序员写的BUG百出的程序。
    只要它还能平稳运行，就不要去修改它，否则肯定会产生这样那样的新问题。
    显然，云梦泽就是这样。
    上辈子的世界里，人们喜欢围湖造田、毁林造田。
    后来出现各种各样的恶果，又开始封山育林、退耕还湖，还设置了禁渔期、禁猎期等。
    这其中，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岳川再次掐算，顺便发动话术搜索脑海中的资料。
    从有文字记载的2000多年时间里，黄河一共发生了超过500次洪水，平均每4年就一次。
    这在世界河流史上都是史无前例的存在。
    与黄河相比，作为中国第一长河的长江，虽然地处南方，流域降水远多于黄河，但水灾的记载却很少，因此古人常言“有河患，无江患”。
    但是，黄河属于那种小本生意，别看它吆喝得响，实际上不挣几个钱。
    长江则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不发水就罢了，一旦发水，神仙都挡不住。
    据统计，在唐朝以前，长江平均18年才发生一次洪水，而且规模有限。
    可到了清末民初，这一频率提高到了每2年一次，之后几十年长江流域更是年年有洪水，遇到降雨多的年份，还会发生特大洪水。
    例如清朝同治九年，1870年，长江发生全流域特大洪水，从中上游的四川、重庆开始，洪水一直蔓延到下游的湖北、安徽一带，绵延上千公里。
    嘉陵江、汉江等支流同样水位高涨，沿岸城市、农田被淹没无数，特别是万县、宜昌、荆州等地，到处堤坝溃决，平地水深数米，淹平屋脊。
    当时长江流域共有189个县受灾，损失难以估算。
    新中国成立后，长江几乎年年都有洪灾，特别是1954年和1998年特大洪水。
    如果说其他都是故纸堆中的资料，那么1998年的特大洪水，就是岳川亲眼见证的了。
    那种场面，岳川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就在所有人都怔怔出神的时候，一声“哞哞”的牛叫声从远处传来。
    岳川顺着声音看过去，小狐狸们也集体回头。
    十几双视线之下，老牛悠闲吃草，跟在牛身后的人们则深色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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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8章

    子申浑身战栗。
    寒意就像野草，迅速缠上脚踝，顺着小腿肚子一路向上。
    膝盖不由自主的颤抖，骨头的摩擦声前所未有强烈。
    一个衣着华丽，长相俊美，气度卓然的年轻人。
    身边围了十几个毛色光亮，体型优美的狐狸。
    那些狐狸全都像人一样站立着。
    而且，它们会说话。
    虽然没听清说的什么，但是激昂顿挫，很有气势的样子。
    子申本以为是乡野遗贤在此论道，欣喜之下想要结交一番。
    却没想到是这么个场景。
    子申目光幽怨的看着老牛，心中暗道：牛儿啊牛儿，我待你不薄啊，今天还多喂了你一把豆子，你怎么能把我带到这里啊……
    后者甩了甩尾巴，继续淡定吃草。
    空气凝滞了一秒钟，小狐狸们纷纷惊醒。
    它们齐刷刷向下一缩，身子埋进草丛中，凭空消失似的。
    “糟糕，他看到我的本体了。”
    “我躲！”
    “兄弟们，快变身。”
    “你傻啊，现在变身还来得及吗？”
    子申握拳在大腿上捶了捶，仿佛在敲击着无形的冰块。
    恢复行动后，他壮着胆子向前走去。
    “晚辈子申，见过这位前辈！”
    说罢，他拱手拜下，向岳川行了一礼。
    不等岳川回答，子申又侧着身介绍道：“这是晚辈的护卫和随从们……哦，还有它，是晚辈家的牛。就是它把晚辈引到此处的。”
    草丛中，小狐狸们窃窃私语。
    “咦？他还挺有风度的，不像传言中那般野蛮。”
    “传言有误，有误啊。”
    “嘘，噤声！”
    子申强忍着不去看草丛，生怕冒犯对方，给自己一行人带来不利。
    岳川看了一眼身穿轻甲，手持制式武器的护卫。
    古代人出门在外，持兵器防身很寻常。
    毕竟毒虫猛兽太多了。
    但甲胄不同。
    不是谁都能拥有甲胄的，即便拥有，也不是整天都穿在身上的。
    甲胄并不像人们想的那么坚固，实际上它非常娇贵，需要妥善的保管和保养。
    非必要时，不会甲胄在身。
    就算不心疼磨损，穿着也累啊！
    岳川问道：“你是楚国贵族？”
    子申不敢隐瞒，答道：“家父乃楚国国君！”
    感觉岳川不像楚国人，所以子申特意说了“楚国”二字。
    岳川暗暗点头，终于听到一句比“家父张二河”更有气势的话了。
    “你途经此地，又遇到我们，也算是缘分。这样，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能为我答疑解惑，我可以送你一份富贵。如何？”
    子申心中只想平安离去，至于富贵不富贵，他根本不在乎。
    “晚辈鲁钝，不敢为前辈解惑。不过，晚辈愿尽力一试，若是说的不对，还请前辈多多海涵。”
    岳川哈哈一笑。
    谁说楚人野蛮？
    这子申就挺会说话的嘛。
    岳川指着前方烟波浩渺的云梦泽，把刚才谈论的话题说了一遍。
    听到这个问题，子申眉头紧皱。
    如果是在朝堂上，他肯定毫不犹豫的选择“是”了。
    大平原啊！
    面积广阔、土壤肥沃，水热条件充足的大平原。
    稍加开发，就是一座大粮仓，而且是超级大粮仓。
    楚国虽然疆域广阔，可大都是荒山野岭。
    平原少，连成片的平原更少，连成片还适宜耕作的几乎没有。
    所以，楚国的粮食产地非常分散，征集粮食是一个大工程。
    每次与北边的晋国对峙，筹措粮草就是一个大麻烦。
    因为楚国的主要粮食产地分散，而且大都在南边。
    楚国与晋国争霸败多胜少，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粮草不济。
    晋国的耕地太多了，而且土壤肥沃、连绵千里。
    晋国粮食产量大，筹措、运输简单。
    真要持久对峙，头一年的粮食还没吃完，新一年的又筹集完毕了。
    如果云梦泽变成一个连绵千里的超级大平原，一切都不一样了。
    首先，这里有长江天险，易于防守。
    不像江北那些领土，很难防守，种地也都是给晋国种的。
    其次，这里距离前线更近，筹措粮食简单，运输距离更短，简直就是楚国北上中原争霸的利器。
    这个问题抛到楚国朝堂上，肯定是清一色的同意、支持。
    不会有人反对！
    根本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哪怕再昏聩的国君也明白这块土地对楚国的影响。
    但是……
    子申强行压下心中的想法。
    如果问题如此简单，前辈怎么可能询问自己？
    前辈既然问了，而且许诺自己一份大富贵，就证明这个问题不简单。
    肯定还有自己没看到的东西。
    想了又想，子申还是不敢贸然开口。
    他灵机一动，诸多线索在脑海中连成一片，答案也昭然欲揭。
    “前辈所问的，是公权与私权吧？”
    岳川：？？？
    我问了吗？
    还是说我说话有口音？
    又或者，云梦泽在楚国还有“公权”、“私权”的含义？
    其他小狐狸们也都摸不着头脑。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什么公犬、母犬？我怎么听不懂？”
    “我还是个宝宝，可以听这些内容吗？”
    “闭嘴，别捣乱。”
    看到岳川诧异的表情，子申心中欢呼一声。
    蒙对了！
    前辈一定很惊讶吧！
    想到这儿，子申拱手拜下，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前辈所虑，云梦泽也，这云梦泽乃天地生成，不属于任何人，也不属于任何事物，每一个生灵都可以在其中生存、繁衍。”
    “泥沙冲击，就像是外界对云梦泽的侵蚀，就像是权力对天地自然的掠夺。权力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岳川心中暗道：这是不能碰的滑梯啊，能这么敞开的说吗？
    我听听没事，你身后那些护卫们听了，保不准就传出去，给你带来不利啊。
    不过，岳川也很好奇。
    这个年轻人究竟想到了什么？
    他的脑回路又为何这般清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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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9章

    看着水面上的波光，子申心中也荡漾起来。
    他想到了自己在王都的见闻，想到了自己的处境和遭遇。
    一时间，百感交集。
    心中所有的苦楚都汇聚到一起，随着岳川的问题宣泄出来。
    “前辈，如果把这片水域看做家庭，那么子女就是水域中的生灵，水域出现沧海桑田的变化，就像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如果把这片水域看做族群，那么每个成员都是其中的生灵……同样的道理，这片水域还可以是地方、国家。”
    “沧海桑田的变化，可以是父母的意志，可以是地方豪强的胁迫，可以是朝堂政敌的攻讦，可以是国君的猜疑……”
    “沧海桑田的变化来临，飞禽可以飞走，走兽可以逃走，可是水中的鱼鳖虾蟹无路可逃。天地再大，却没有它们的容身之地。”
    “在晚辈看来，这片水域中的生灵是幸运的，因为上天根本不会关注它们，既不会剥夺它们，也不会额外惠泽它们。”
    “但是人不一样！父母把子女当成财产，男丁长大可以成为壮劳力为家庭带来收益，所以他们把女孩叫做赔钱货。”
    “豪强虎狼一样，把同地域所有人都当成牛羊牲畜，是他们掠夺的对象。政敌会把其他同殿为臣的人当做生死之敌，国君会把所有的儿子都当成权力的威胁者。”
    “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压榨、削弱，甚至消除。最关键的，我们无法反驳，更无法反抗。”
    “家中有孝，族中有规，朝中有仪，国中有法。天地间原本没有这些东西，它们都是沧海桑田的变化，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它们掩埋了人们的心志，改变了人们的认知，让后来的人们以为这才是常态。”
    子申转向水面。
    “所以，一切规章制度、礼仪律法，都是人为创造的坑、洼，为的就是让万物生灵都深陷其中，无路可逃。一日一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它们抓不到飞鸟、追不上走兽，只能每日捞鱼。如果鱼儿反抗，到处逃窜，他们就填平水域，涸泽而渔，然后重新清淤、灌水……”
    听到这话，岳川想起一个人，想起一件事。
    他由衷感叹道：“宁赴江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浩浩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子申猛然一震。
    他呆呆的看着岳川，眼睛中迅速蒙起一层水雾。
    “前辈，您也体会过这种感受吗？”
    岳川沉默了一下。
    他肯定没有切身体会过。
    屈原投江自尽之前说出了那番话，意思是：我宁愿投身江河，被鱼儿吃掉，也不能让我的清白高洁，被这污浊的世俗荼毒。
    这一刻，岳川突然明白了屈原的感受。
    秦灭楚，一统天下。
    天下间再也没有安宁的净土。
    所有人都成了秦帝国池子中的鱼儿，接受秦帝国的投喂。
    秦帝国给饭，鱼儿就吃饭；秦帝国给泔水，鱼儿就只能吃泔水。
    吃得久了，鱼儿会把泔水当成美味。
    没有选择的余地，更没有反抗的能力。
    屈原看到了，也看懂了。
    只是他无法接受，更无法忍受。
    所以他投江了。
    不是因为什么国破家亡。
    身为楚国大贵族，屈原的家族肯定会受到拉拢和优待，生活方面根本不会受到影响。
    屈原的死，是因为理想的破灭。
    人间，再无净土，他那颗自由、烂漫、不羁的心再也无处安放。
    屈原是两百多年后才出生。
    但是现在，已经有人产生了这种感觉，更是说出了这种话。
    子申看到岳川变换的表情，心中生出一阵迟疑。
    是不是自己想岔了，猜错了？
    也对！
    自己这些感慨，更多的是无病呻吟。
    人们关心的只是当下，只是眼前。
    谁会关心百年之后呢？
    就算关心又能如何？
    国家兴亡、天地改易，跟匹夫有什么关系呢？
    “前辈见谅，是晚辈放浪了！”
    说完，子申转身欲走。
    “慢着！”
    子申心中咯噔一下，不过还是故作平静的转过身来。
    “前辈有何吩咐？”
    岳川指着前方的水域说道：“我答应你，要送你一份富贵。”
    言外之意，子申这番话说得很好。
    子申拱手道：“长者赐，不敢辞。只是晚辈还有要事在身，不敢继续耽搁。”
    “哦？什么要事？”
    子申也不隐瞒，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岳川心中暗叹：古人真是太磊落了，落落大方。
    上辈子的世界里，岳川是一个比较单纯的人。
    遇到熟人、同事，别人一句：你去哪？你干什么去？
    岳川都会一五一十的回答。
    因为他从内心抵触说谎、言不由衷。
    可是过了一两年，吃过几次亏，岳川就改变了这个习惯。
    再面对这种问题，岳川总会说：我去那边儿；我去那边儿办点事儿。
    说了，又好像没说。
    逢人只说三分话，就这三分话还可以随时作废。
    所以，人心变化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人两人。
    雾霾之下，谁能一尘不染？
    岳川走到子申跟前。
    看到这一幕，子申的护卫下意识上前护主。
    草丛中的小狐狸们也纷纷冲了出来。
    它们还人立而起，张开双臂，令自己显得更高大一些。
    岳川挥挥手，护卫们全都受到掌中仙国影响。
    他们卖力前冲，可是与主子的距离非但没有拉近，反而越来越远。
    周围的世界不断变大。
    声音、光芒、色彩也都渐行渐远。
    五感六识逐渐被压制，最终被彻底剥夺。
    子申看到护卫们的样子，心中一惊。
    “前辈，莫要伤害他们性命。”
    岳川摇头说道：“不，我只是不想接下来的谈话被打扰。”
    子申点了点头，“前辈请说。”
    “你刚才说，你是楚王的儿子？”
    “不敢欺瞒前辈，确实如此！”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成为楚国的大王呢？”
    听到这话，子申腿肚子一软。
    成为大王。
    他也想过。
    生在王室，谁不想登上那个座位呢？
    可是很快，子申就摇了摇头。
    “前辈，晚辈有心，却无力。晚辈成为大王，只会给天下百姓带来纷争、战乱和不幸。”
    岳川抬手按在子申肩上，重重一压。
    “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只需要有这个心就行了！”
    子申沉默了一会儿，“前辈要晚辈做什么？”
    岳川指了指前方的水面。
    “不叫尘埃埋人心，莫使沧海变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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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0章

    在春秋时代，还没人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个时代，王侯将相就是有种的。
    权臣弑君谋逆，也只是再改立新君，根本没有自己上台的机会。
    也就是田氏代齐、三家分晋，改变了这一点。
    但那只是个例，不代表所有人。
    王室身份有着无可估量的价值。
    为了这个价值，韩赵魏三家的老祖可以跟着身无分文的公子重耳流亡天下。
    为了这个价值，吕不韦可以把全部身家梭哈在公子异人身上。
    类似的例子，比比皆是。
    如果子申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子，岳川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到了岳川的高度，已经无需在意这些身份、名利上的计较了。
    但是子申的思想让岳川眼前一亮。
    这位公子身上，有一种稀缺的品质。
    他就像是浊世中的一股清流。
    如果这股清流放在民间，自然会被吞噬、淹没。
    可如果这股清流在源头，必然能净化这世间。
    岳川想到之前和柳一说的，“这人间不宜居”。
    每个时代都会有人抱怨“世道不好”，但是他们永远不知道，他们生活的时代，会是五百年内最好的。
    子申此时也心潮澎湃。
    “不叫尘埃埋人心，莫使沧海变桑田！”
    他反复喃喃着这句话，眼睛中逐渐生出明亮的光芒，而且越来越亮。
    “前辈，晚辈要怎么做，您又如何帮助晚辈呢？”
    岳川说道：“你成为楚国的大王，然后按照你的想法去施政改革即可，无论你遇到什么阻力，我都能为你摆平。无论你需要什么支持，我都能为你筹谋。”
    说着，岳川再次拍了怕子申的肩膀。
    “我有心，却无力！我有力，却无心！明白了吗？”
    子申后退一步，向岳川行大礼拜下。
    “当年，文王于渭水遇太公，今日，晚辈于大泽遇前辈。晚辈若能为君，定要拜前辈为相。”
    为相？
    岳川笑了笑，“世俗名利，无需挂怀。只要楚地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尽享鱼水之乐，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到这里，岳川突然感觉用词不当。
    鱼水之乐，好像是指代男女羞羞的生活。
    可是子申闻言，感慨的望向云梦泽。
    “鱼水之乐……鱼水之乐……前辈说得太好了！鱼，就应该生活在水中，而不是生活在浑浊的泥水中啊。晚辈也希望楚国如水，楚人如鱼！只是，我们从何做起呢？”
    子申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父王受奸臣挑拨，杀了伍太傅父子，据说伍家次子逃往吴国，如今已成为吴国相，整日磨刀霍霍，意欲攻伐楚国。”
    “太子出逃中原，惹得父王暴怒，性情越发暴戾，我们兄弟在国中也胆战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晚辈远离王都，前往封地，又如何再回王都？”
    “即便晚辈回了王都，无人支持，也成不了气候。即便侥幸掌握局面，吴国来伐、晋国来攻，又该如何是好？”
    “内有奸臣、外有强敌，终日不得安宁，又如何有心力一展抱负？”
    子申叹息。
    如果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成为楚王就是尽情享受。
    敌国来攻就攻吧，奸臣乱政就乱吧。
    只要不影响自己享乐就行。
    可偏偏子申不是。
    他清醒，不愿同流合污，所以痛苦。
    “前辈，楚国的顽疾太多了！国内权贵遍地，除了我们王族子孙，还有诸多被兼并国家的君臣，更有越蛮、苗蛮等部族首领。”
    “每一股权贵都有各自的利益，而且他们的利益各不相同，根本无法调和，也无法把他们拧成一股绳去做一件事儿！”
    “最大的顽疾是父王。他……唉……”
    子申没有说下去。
    摊上这种老父亲，实在够倒霉的。
    子申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自己媳妇长相不算出众，否则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岳川问道：“楚国权贵的利益分歧，主要体现在什么地方呢？”
    “回禀前辈，朝堂上一直有两股势力，一股是开拓派，一股是守成派。守成派认为当前楚国的疆域足够辽阔，却没能产生足够的收益，再开拓下去也收益有限，不如潜心下来施行郡县制，加强对地方的掌控。”
    岳川点了点头，“楚国有能人啊！郡县制确实适合楚国，如果能把疆域尽数转化为国力，楚国将无敌于天下！”
    子申摇了摇头，“前辈，守成派中的郡县派大都是我们楚国老人，还有一派是被兼并国家的君臣，历代先王都是只灭其国，不绝其祀。这些人主张恢复诸国，效仿周天子分封，诸国共尊楚王为楚天子，与周天子平齐。”
    岳川听了，哈哈大笑。
    “有意思，楚王肯定很心动吧？而且他们说的很有道理，楚国疆域太大了。楚王治理不过来，不如分封下去，让诸国君臣一同治理。”
    子申对此没有多做评价。
    “楚天子”这个名号很响亮，但是周天子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前辈，除了郡县派、分封派组成的守成派，还有开拓派，这个派系就更多了，东进、西出、南下、北上，每一种都有人支持。”
    岳川惊讶了。
    楚国旧都被秦国覆灭后，国内贵族和百姓都向东迁徙，到了江苏那块。
    本以为“江苏十三太保”是后来形成的，却没想到“自古以来”。
    “你仔细讲讲！”
    “是，前辈！支持者最多的是北上一派，他们认为应当逐鹿中原，争霸天下，击败周天子，成为新的天下共主！数百年来，楚国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也都是把争霸当做毕生夙愿。”
    岳川当然知道这一派是怎么回事。
    老龙在背后撺掇的。
    给了很多钱、很多人手，帮助楚国壮大，然后北上争霸。
    子申没有看出岳川的异样，而是自顾自说道：“楚国与晋国争霸，败多胜少，所以争霸派内部出现了不同的声音，他们认为晋国平原众多、粮草充裕，每次都能在相持中取得胜利。所以楚国也要有自己的大平原、大粮草。由此衍生其他三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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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1章

    “东进一派认为吴、越富庶，应当趁其弱小时吞并。东方有良田，吴、越又擅长铸剑。如果将其拿下，楚国必定粮草丰裕、兵甲精锐！”
    “原本这一派呼声并不大，因为吴、越实力不算弱小，楚国不能在对抗晋国的同时继续与吴、越交战。但是伍家次子逃往吴国，双方的仇怨无可调节，这一派的支持者日渐增加。”
    “西进一派认为，我们应该攻占巴蜀，将巴蜀打造成粮仓，同时借助巴蜀的地利，从西面战场对晋国施加压力，为争霸创造有利条件。”
    “南下一派认为，那边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应该大力开拓，继续为楚国开疆。南方的土地虽然贫瘠、蛮荒，可蚊子腿也是肉，积少成多，创造的财富也非常可观。”
    “这一派大都是越蛮、苗蛮的部族首领，他们的话语权有限，也没人在意他们的声音，属于开拓派中最弱小的。”
    子申对这些国略侃侃而谈，信手拈来。
    显然，平日里下了很多功夫。
    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他没法施展自己的才华，实现自己的抱负。
    岳川站在未来人的角度看待楚国。
    守成派的观点并不算错。
    楚国国祚819年，打下了大大的疆土。
    战国七雄的疆域加在一起，楚国占一半——这个数据绝不夸张。
    毫不客气的说，楚国早就完成了南方天下的一统。
    只是南方天下的含金量不如北方天下。
    北方的中原华夏是文明世界，南方是荒蛮的代表。
    但是楚国拥有819年的国祚，这漫长的时间里，完全可以把疆域治理起来，成为一个新的文明世界。
    就算不如中原文明，至少也不算太差。
    而楚国没有这么做。
    他们铁了心的北上争霸，屡屡碰壁之后开始迂回争霸，衍生出各种主张。
    郡县制也好，分封制也罢，只要关起门来苦修“内功”，楚国只会蒸蒸日上。
    东进也好、西出也罢、南下也不算错。
    其实每一个方案都很好，可以让楚国脱胎换骨，浴火重生。
    可惜！
    楚国错就错在有太多选择。
    偌大的楚国就像“江苏十三太保”，每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盘，每个都认为自己是对的，是掌握真理的。
    他们每一派都掌握着权力，导致楚国始终无法拧成一股，做成大事。
    除非楚国真的很强，强到上辈子世界里的江苏那样，“十三太保”随便拉出来一个都能碾压其他一个省的GDP。
    否则，这种局面只会使楚国分崩离析，成为散装国家。
    当中原诸国陆续变法，加强集权、提升国力的时候，楚国的劣势也就越来越大。
    之前还能跟晋国互有胜负，后面直接就成了沙包，被中原各国轮番修理、戏耍。
    想到这里，岳川说道：“楚国眼下最亟待解决的就是统一思想！所有人，不分血脉、出身、地域，全都一视同仁，不能因为老楚人、新楚人，又或者蛮夷区别对待。这一点你能做到吗？”
    子申点头，“晚辈可以！”
    “嗯！”岳川接着说道：“你这边统一思想，剩下的就是给其他人统一思想。东边的权贵希望东进，去掠夺吴、越的土地和财富，北边打仗，他们肯定不愿出工出力。其他地方也一样。是这样吧？”
    子申叹气，“前辈所言极是！这种现象非常严重，主要是楚国疆域太大了，最东边和最西边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天下，各个地域都有自己单独的利益，根本无法勠力同心。”
    “所以，应该给他们创造共同的利益，以这个共同的利益将他们拧成一股，任何触犯他们利益的人，都会成为他们不同戴天的仇人！”
    “前辈所言极是，可是，这个利益在哪里呢？”
    岳川拱手向远方拜了拜，“人皇！”
    “人皇？”
    子申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人皇怎么就成利益了？
    而且，人皇与楚国有什么关系，与楚国各地的权贵有什么关系？
    单凭一个虚名，怎么可能让各地团结起来，万众一心？
    岳川示意子申稍安勿躁，随即慢慢解释起来。
    “楚国为什么要北上争霸？究其原因，不就是霸主这个虚名背后的影响吗？但是，楚国真的愿意尊王攘夷吗？真的愿意成为周天子的马前卒，为其驱策吗？”
    子申摇头。
    他是楚国王室，对这些事最为清楚。
    “前辈，我们楚国北上争霸，更多的是要取代周天子，成为天下的共主，而非周天子的家臣！”
    “这就对了！”岳川笑着说道：“既然你们的目标是为了取代周天子，那为什么不能跳出争霸，立起人皇的旗帜呢？”
    “这……这也可以？”
    “这为什么不可以？”
    岳川嘴角微微勾起，心中想起了上辈子的世界。
    罗马帝国覆灭后，欧洲遍地罗马帝国的继承者、守护者。
    就连跟罗马帝国八竿子打不着的俄罗斯，也舔着脸说自己继承了罗马帝国的衣钵。
    他们真的想给罗马帝国当儿子，给罗马帝国养老送终吗？
    不！
    他们单纯就是想继承罗马帝国的遗产。
    所以，楚国傻就傻在这里。
    你们看周天子不爽，也别被人家牵着鼻子走啊。
    争霸，争赢了又能怎么样？
    还不是给人当儿子？
    真正的男人，就该当爸爸！
    子申叹气道：“前辈，大商已经覆灭五百年，影响力早就几近于无，再立起人皇的大旗也毫无用处吧？”
    “呵呵，那是你以为！”
    岳川没有多做解释。
    凡人见识有限，根本不明白“人皇”二字的影响。
    老土地公说，人族已经遗忘了人皇，不配为人。
    但是精怪、鬼物没有遗忘。
    人皇不光是人族的人皇，还是万物众生的人皇，是天地间一切生灵的共主。
    老龙就是最好的例子。
    哪怕五百年了，老龙依旧对人皇念念不忘。
    龙族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
    楚国立起“人皇”大旗，就像黑暗中的灯塔，为无数迷失在黑暗中的生灵照亮了方向。
    方言当今天下，也唯独楚国有这个实力和资格扛起大旗。
    楚是大国，说话有分量。
    如果是聂国那种小国，只会徒惹天下人笑话。
    其他大国都是周天子的臣下，他们没资格立起“人皇”的旗号。
    楚不同，他一直是周天子的强力挑战者、反对者，几百年如一日。
    他立这杆旗，有人信！
    子申虽然不明白这些关窍，却也知道人皇大旗比争霸大旗高了十几个层次。
    “前辈，齐国尊王攘夷而争霸天下，我们该怎么说呢？”
    岳川想了想，一字一顿道：“大楚兴，人族王！你们就是人皇最后的忠臣，以人族最后的继承者自居！”
    “可是……我们的祖先曾追随武王伐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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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2章

    “追随武王伐商？这重要吗？一点都不重要！”
    要知道，武王伐商的时候，主力都是西岐大军，其他盟军说白了，都是凑数的。
    当时西岐自身的实力也很差，只能靠偷袭，更别说其他盟友了。
    历史上记载的都有谁呢？
    武王联合庸、蜀、羌、髳卢、彭、濮等部族……
    这里面眼熟的，也就一个蜀了。
    但是古蜀部族什么实力？
    别说拿人头了，蹭助攻都够呛，充其量也就是个观战位，跑慢点观战都称不上。
    而楚人的祖先，在“等部族”三个字里面，连龙套都没混上。
    不过，面对子申，岳川还是委婉了许多。
    “你想想，这么多年来，周天子是怎么对待你们的？”
    “这……”
    子申回忆了一下。
    周天子对楚国的态度不是什么秘密。
    当初楚国的先王屁颠屁颠去给周天子上供、觐见。
    结果到了地方，连门都没进去。
    楚国先王被周天子安排在门口看守火堆，隔着帐篷听里面“接着奏乐、接着舞”。
    而楚国先王对面坐的，是鲜卑首领。
    周天子根本没把楚国当自己人，甚至都不当人。
    也正是这次的侮辱刺激了楚国先王，从那之后，楚国不再跪舔周天子，而是自强。
    看到自身变幻的表情，岳川说道：“你以为周天子是鄙夷你们蛮夷的出身？”
    “啊？难道不是吗？”
    楚人立国的地方在丹阳，周围有很多越人、苗人。
    所以，楚国的百姓有很多周人眼中的“南蛮”，连带的楚国也就成了蛮夷。
    周人这种德行不是针对谁，而是针对所有人。
    秦国一开始也被当成戎狄。
    或许是同病相怜，楚国和秦国非常共鸣，很长时间里都联姻不断。
    子申知道周人对楚国的态度，他自己也认可了这种鄙夷。
    因为楚国开疆拓土过程中吸纳了太多“南蛮”部族。
    然而，岳川摇了摇头。
    “蛮夷？你看看吴国，不也是蛮夷吗？为什么他们就能摇身一变，跟周天子攀上了亲戚呢？是因为他们臣服么？你们楚国刚开始不也很恭谨守礼吗？”
    “对啊？这是为什么呢？”
    子申很纳闷。
    为什么小小的吴国就能在百年间褪去蛮夷身份，成为文明人，而楚国五百年了，还是蛮夷。
    “这关系到一个秘密！”岳川幽幽说道：“你们楚国，是身在周营心在商啊！你们实际上是人皇的忠臣，潜伏在周营刺探情报的。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西岐军队推进的太快了，大商覆灭的太快了，你们卧底的身份……唉……”
    这一番话说得子申耳中嗡鸣，脑海里一片空白。
    之前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楚国做了那么多努力，周天子还是区别对待。
    楚国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如果是“蛮夷”原因，楚国也认了。
    可吴国比自己更蛮夷，为什么周天子就接纳了他们？还给他们认祖归宗？
    子申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现在，恍然大悟。
    原来根子在这里！
    我们楚国的老祖宗是大商一方的卧底。
    周天子一定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所以才这般反感楚国。
    所以，无论楚国几百年来如何努力，都始终无法获得周天子的认可！
    没错，一定是这样！
    岳川看到子申的表情，心中暗道：卧底这种事儿，还真死无对证。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总之都五百年了，还怎么查？
    而且，对于上位者来说，卧底不卧底根本不重要。
    疑罪从有，上位者认为臣子不忠诚，那就是不忠诚。
    于是岳川感慨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们楚国做得很好，非常好！周天子不认可你们又如何？今天他对你爱搭不理，明天你让他高攀不起！”
    子申眼睛一亮，喃喃着重复岳川的话。
    “今天他对我爱搭不理，明天我让他高攀不起？话糙理不糙啊，就是这个道理！”
    岳川哈哈一笑，“真正的强大，根本无需他人认可。需要他人认可的强大，本质上就是虚弱！所以，诸侯会盟那一套，都是弱者的游戏，本质上就是拉帮结派、以多欺少。”
    “没错！确实是这样！我们楚国被争霸耽误了两百年啊！”
    说到这儿，子申摇头叹息。
    楚国把所有资源都消耗在争霸中了，根本没有发展。
    而晋国，一边跟楚国对峙，还能有余力发展。
    就算晋国不发展，其他诸国也都在偷偷发展。
    长此以往，楚国就真的沦落成二流国家，甚至三流国家了。
    “前辈，我们竖起人皇大旗，喊出‘大楚兴，人族王’的口号就行了吗？光这样做，还不够吧？”
    岳川点头，“旗帜也好，口号也罢，从来不是表面功夫，而是为之付出的行动，以及这些行动产生的影响。”
    “哦？还请前辈教我！”
    “你们出来吧！”
    岳川招了招手，十几只小狐狸纷纷凑过来。
    它们在胡七、胡八的带领下排成一排，恭恭敬敬的行礼。
    “见过公子！”
    子申正要还礼，却见小狐狸们将一样东西放在头上，随即“嘭”的一声。
    烟雾升起，又飘散。
    原地哪里还有狐狸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十几个高矮胖瘦、老少不同的男女。
    “啊？这……”
    饶是子申心理素质过硬，而且对鬼神之事多有了解，此时也惊呼出声。
    知道世上有精怪、鬼物是一回事。
    真正遇到又是一回事。
    子申目光一点点转向岳川，“前辈，您该不会也……”
    仿佛看出了自身的想法，岳川呵呵一笑。
    “你们楚人崇巫蛊、信鬼神，而那些鬼神，都会成为我的信徒。你说……我是谁？”
    子申“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
    他想到了，但是不敢说。
    岳川双手负于身后，自言自语道：“大商信鬼神，周天子不信鬼神，楚人信鬼神。你明白了吗？”
    子申明白了！
    楚人在信仰上迥异于中原诸国，反而和前朝大商贴近。
    子申更加坚信，楚人的祖先就是人皇的卧底。
    “多谢前辈指点迷津，晚辈懂了！”
    “嗯！”岳川接着说道：“楚人已经迷失了方向，心不往一处想，力不往一处使。所以，我来了！我来给楚人统一一下信仰，统一一下……各地楚人的利益！”
    子申看向十几个男女老少。
    “那么，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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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3章

    夜色就像海蚌的壳，缓缓合拢下来。
    篝火则成了海蚌孕育的珍珠，璀璨而夺目。
    云梦泽旁，子申一家，还有他的随从、护卫们席地而坐，聚精会神的听故事。
    一种前所未有的故事。
    胡七、胡八虽然改头换面，可还是一个胖、一个瘦。
    胖胖的胡八带领着一群手下做动作。
    瘦瘦的胡七则站在暗处念旁白。
    “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强盛的帝国，名为大唐……历五百年，大唐爆发叛乱……反贼黄袍加身夺取军权，建立大宋国。”
    “这个大宋得国不正，立国之后灾情连连，不是干旱就是水涝，不是地震就是蝗虫，瘟疫更是年年有，不新鲜。”
    “大宋天子夜做一梦，你猜他梦到了什么？”
    “一条龙，一条龙脉！”
    “大宋天子虽然窃国成功，然而人皇气运不绝，还有最后一缕生机藏于民间。正是这两股气运碰撞、碾压，才导致天下灾祸连连。”
    “大宋天子连夜招来心腹，命令其前往梦中所见之地一探究竟。”
    “那心腹到了地方，果然见一座大庙，庙前立有一座石碑，轻松屈直、松柏阴森，所有场景都和大宋天子梦中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那心腹立刻招呼手下，挖！非要把这座碑、这座庙一并挖掉，把前朝最后一丝气运都断掉！”
    “周边村民见到这一幕，纷纷阻止，说这庙护佑一方水土，不能破坏。”
    “大宋天子的心腹才不管那么多！为了这一小撮人累得全天下人受苦，这叫什么事？挖，继续挖！”
    “村民想阻止，可是那心腹人强马壮，刀剑锋利，村民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掘地三尺，发现这石碑下有一只石龟，两者连成一体，根本起不出来。于是继续挖，又挖三尺，才挖出这石龟的身子。你们猜猜，这石龟什么来头？”
    “它头大肚圆，遍身纹理，首尾俱全却独独没了四足，你可知这是为何？”
    一个护卫惊呼出声，“哎呀，这不是女娲补天时杀的老龟吗？”
    胡七“嗯”了一声，“没错！天倾东南、地陷西北，女娲寻了一只巨龟，削其四足以撑天。这老龟虽然早了点罪，可是得了天大的功德，后来修成正果，褪去的形骸就是这石龟，人皇用其镇压气运。”
    “那心腹也算见多识广，只是一眼就认出老龟的来历，于是拿出一把千斤重的八棱紫金锤，运足力气，嘿那么一下！”
    与此同时，胡八手中拿起一个纸扎的道具锤子挥舞，“重重”砸在道具石碑和石龟上。
    其他小狐狸纷纷施展法术，一时间电闪雷鸣、飞沙走石、烟尘滚滚。
    表演的效果太好了。
    别说子申等人吓得惊呼出声，跑龙套的小狐狸们听到“打雷”也是尖叫连连。
    还有几个直接一翻白眼躺倒在地。
    子申心理素质还算好，泰山崩于眼前不色变。
    他赞叹道：“演得太好了，太真实了，不错，真不错……”
    旁边，他的夫人喃喃自语道：“我怎么觉得不像演的？”
    胡七看到这一幕，急得直跺脚。
    第一场演出就搞砸了，这不是给师父丢人现眼嘛。
    胡八也连忙补救，借着烟尘遮掩，把徒弟们叫醒，施展幻术化为人形。
    许久，烟尘散去。
    石碑和石龟裂成两截，一道道光芒从老龟腹中飘出。
    胡七捏着嗓子笑道：“哈哈哈，自由了！”
    “我们自由了！”
    “哈哈哈，人皇封印了我们五百年啊，终于自由了！”
    “啊？我怎么感受不到人皇的气息了？”
    “哈哈哈，这不是更好吗？”
    胡七变换了十几种腔调，再配合舞台上的光芒、烟雾效果，以及龙套演员们抱头鼠窜的模样。
    人们立刻感受到“群魔乱舞”的场面。
    可是这时候，胡七大叫一声：“哎呀！好歹毒的人皇，竟然还留了这一手！”
    “该死的人皇，死了也不放过我们！”
    “可恨，可恨啊！”
    众多光点被一股无形的大力捕捉，它们竭力抵抗，最终作鸟兽散，各奔东西。
    观众们看得一脸迷糊。
    “什么？”
    “发生了什么事？”
    “人皇留下了什么后手？”
    胡七慢条斯理说道：“那些妖魔鬼怪出世，必定要掀起腥风血雨，可是人皇留了后手，将他们悉数丢入轮回。”
    “不得不说，什么封印都是虚的，再强大的牢笼，也有被破坏的一天。而人的血肉之躯是最好的封印，也是最好的牢笼！”
    “于是这天下多了一百零八的特殊的生灵，他们分为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
    “他们天生强大、神通盖世！他们不畏强权，替天行道！他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观众们听得津津有味。
    古人白天的生活都很枯燥，更别说夜生活了。
    唯一的娱乐就是那点事儿，一成不变的娱乐几十年，搁谁都枯燥。
    此时听到一个光怪陆离、瑰丽雄奇的故事，他们心中的震撼难以想象。
    只可惜，演出结束。
    “哎呀，太短了！”
    “再来点，再来点！”
    “我今晚上不睡了，我想一直看！”
    “求求你了，再演一点儿吧。”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只可惜，小狐狸们早已收拾完道具，消失在黑暗中。
    篝火如旧。
    只是，篝火旁的人变了。
    他们心中多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想法。
    一百零八颗灾星、魔星。
    人皇留下的最强封印。
    诸多元素碰撞，留下了太多遐想的空间。
    而且，故事中的种种，都能在现实中找到对应的事物。
    强盛的大唐，四方臣服，万国来贺，不就是前朝大商嘛？
    黄袍加身兵变起家，自称天子，不就是大周嘛？
    以前楚人都觉得大周很强大、富庶、文明，可是听了故事才发现，大周算个屁啊！
    跟前朝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故事里的大唐，灭国无数，而故事里的大宋，各种叫哥哥、叫爸爸。
    憋屈！
    窝囊！
    这种人，也配坐天下？
    五百年来一直仰望大周的楚人终于开始反思。
    子申却察觉到一丝非同寻常的意味。
    故事里说的一百零八颗魔星都是妖魔鬼怪所化。
    被人皇留下的后手送入轮回转世投胎。
    那么，他们变成了什么模样？
    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这些魔星，会不会转生到楚国呢？
    子申突然想到岳川之前说的：楚人崇巫蛊、信鬼神，而鬼神，全都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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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4章

    胡七、胡八讲的是岳川魔改的《水浒传》。
    把时代魔改一下，套到商和周，把人物替换一下，弄成当今之人。
    也许，现实世界没有这些对应的人物。
    但是当故事流传到一定范围，流传了一定的时间，必定会沉淀出底蕴，结出岳川想要的果实。
    一百零八颗魔星。
    一百零八个充满反抗精神的人。
    一百零八个不畏强权，为民请命的替天行道者。
    这就是岳川想要的结果。
    老龙给岳川的耳目名单上有很多楚地妖魔鬼怪。
    但是真正混出成绩的，也就是《九歌》中那几个知名的，其他的估计都尘归尘、土归土了。
    现在，《九歌》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
    岳川给这些妖魔鬼怪准备了一百零八个位置，也是一百零八条修成正果的道路。
    故事里的人物不存在，但是故事里的事情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出现。
    那些欺男霸女的，吃拿卡要的，残害忠良的，全都是功绩啊。
    路见不平一声吼，说走咱就走。
    宰了他们，上梁山去。
    至于梁山在哪……
    岳川看了一眼烟波浩渺的云梦泽。
    完全可以在里面弄一个出来。
    云梦泽的位置，就是未来的武汉，九省通衙之地。
    换句话说，无论中原诸国，还是楚国各地，距离云梦泽的距离都是大致相等的。
    无论在哪里犯事了，只要往云梦泽跑，准定不会错。
    距离最短，地形最复杂。
    管你如何位高权重，到了这里都白给。
    其他人还在讨论故事内容的时候，子申悄然来到岳川身边。
    “前辈，您深夜不睡，是在想事情吗？”
    岳川点头，“我在想，楚地有多少英雄豪杰可以坐上这一百零八把交椅。”
    子申心中暗道：“果然！”
    这是一个针对楚国的计谋。
    但子申并不反感。
    他太知道楚国那些权贵的秉性了。
    仗着手中的权势、地位，胡作非为，鱼肉百姓。
    无论小家的孝，还是大族的规，又或者国中的法，都是一根根绳子，紧紧束缚着人们的思想。
    楚国权贵心不往一处想、力不往一处使，但是对待下层的时候，他们出奇的一致。
    子申想了想，问道：“前辈，这些魔星转世的人们最后会如何？”
    岳川心中暗道：还没想好。
    虽然有《水浒传》可以抄，但是不能一比一还原。
    很多背景要改，剧情肯定也不可能一样。
    这些要根据楚国的情况进行艺术加工。
    差不多就是开局一张图，内容全靠编。
    反正胡家成员是以相声、评书的方式表演，最多再加点舞台剧。
    几个经典的章节，就足够说好几年了。
    至于后面，走一步算一步吧。
    想到这儿，岳川说道：“一百零八个魔星汇聚一堂后，他们有两个选择。”
    “哦？还有两个选择？”
    子申心中一惊，他听得出，这不是故事，而是预言。
    岳川说道：“第一条路，就是占山为王，列土分疆，建立他们自己的国家，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称分金银！”
    这种事情并非不可能。
    上辈子世界里，梁山水泊在山东。
    他们地界上有多少商旅，能打劫多少客商？
    这个世界里，岳川把梁山水泊搬到了云梦泽。
    随着时代的发展，天下各国的贸易越来越频繁，作为九省通衙之地，云梦泽的水泊梁山流量更大，业务更广，收入也只会更多。
    而且，依仗地利，云梦泽的魔星们完全可以四处出击。
    至于围剿？
    根本不可能！
    大宋打梁山水泊都打不动，更何况放大了几百倍的云梦泽水泊。
    岳川在这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子申沉默了一会儿。
    这些魔星每一个都天生不凡，放在哪里都能兴风作浪。
    一百零八个魔星汇聚一堂，搅动天下也易如反掌，裂土建国也不是不可能。
    真要那样，周和楚之间要崛起一股新势力了。
    “前辈，另一条路呢？”
    “另一条路，当然是诏安！人皇一道旨意，一百零八个魔星纳头便拜，效忠人皇，忠心耿耿。”
    “前辈，他们不是被人皇封印的魔星吗？他们那么仇恨人皇，又怎么会效忠？”
    岳川哈哈一笑，“你知道妖魔鬼怪最迫切、最渴望的是什么吗？”
    “什么？”
    “化为人形！”
    无论什么精怪、鬼物，它们最羡慕的就是人，最渴望的也是成为人。
    人族生而为人，根本不明白自己的生命有多金贵。
    岳川向子申解释道：
    “人皇把它们送入轮回，转世为人，既是对它们的封印，也是对它们的宽恕！”
    “魔星为非作歹、兴风作浪，封印就是对它们的惩罚，但是惩罚终究有期限，接受了惩罚，它们的罪孽也随之消失。”
    “再者，人皇都已经消失了，封印自然不可能无限期的持续下去。人皇留下这一个后手，也说明宅心仁厚，哪怕妖魔也不是一棍子打死，而是希望它们能回头是岸。”
    “这……”
    子申还真没考虑到这一点。
    罪就是罪！
    一日是贼，一辈子都是贼，而且子子孙孙都是贼。
    这是绝大部分人的思想。
    而在岳川的口中，罪不是无止境的，一旦受到了足够的惩罚，罪业也随之消失，哪怕魔星也能再世为人。
    “前辈，以您所说，那些魔星转世为人，也是一种历练，是人皇对它们的考验了？”
    “没错！”岳川点了点头，“他们除暴安良，替天行道。如果能诏安，引到正途，对他们，又或者对国家，都助益良多！”
    “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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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5章

    子申端坐在水岸边，目光怔怔出神的看着水面。
    日升月落。
    从星光看到晨曦。
    太阳升起，微曦的光芒倾洒下来，金红色逐渐在水面晕染开来。
    子申缓缓抬头，视线顺着粼粼的波光向上爬升。
    世上有两种东西无法直视。
    一种是人心，一种是太阳。
    前者太黑暗，后者太耀眼。
    而现在，子申用磊落的心直面朝阳。
    前者坦荡，后者温润。
    蜷缩了十多年的子申第一次抬起头，第一次睁开眼，也是第一次敞开心扉。
    之前，他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低调、隐忍，甚至退让。
    因为他要保全家人，保全自己。
    与这些相比，个人的追求显得不那么重要。
    可是与岳川一番交谈，子申明悟了。
    沧海桑田的变化下，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就像云梦泽中的亿万水族。
    它们没有犯错，更没有造下罪孽。
    但是沧海桑田之下，它们再无辜又有什么用？
    它们无法逃跑，更无法反抗。
    它们唯一的结局就是被活埋。
    真正的自保，不是改变自我，而是改变天地。
    “不叫尘埃埋人心，莫使沧海变桑田……前辈说的太有道理了……”
    “如果有人想对我不利，我就是隐居山林又能如何？只要我活在这天地间，他们就会寝食难安。”
    “天下之大，根本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地！这天下，就是云梦泽，我就是那云梦泽中的鱼儿！”
    “除非我有跳出天地、超脱五行的能力！”
    “否则，我就只能迎难而上！”
    “唯有实力，方可自保！”
    这一瞬间，子申突然明悟。
    小到自己个人，大到自己的家人，甚至自己的国家，都是一样的。
    在楚国，自己是小鱼。
    在天下，楚国是小鱼。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不变的。
    云梦泽尚且有沧海桑田，更何况一家一国。
    想到这儿，子申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冻僵的手脚，随即哈哈大笑。
    他的夫人拨开帐篷走出来，静静地站在一旁。
    “夫君，好多年没见你这般雄姿英发了，是有什么喜事吗？”
    子申回过头来。
    那一瞬间，晨曦在他身后打光，每一根发丝都被镀上了金红的光芒。
    人的轮廓被光芒虚化，人的色彩被光芒渲染。
    整个人飘飘欲仙，不似凡间。
    最惹眼的还是子申的表情、目光。
    一扫之前的压抑、颓废。
    比朝阳更蓬勃！
    “夫人，我想通了！”子申走过去，牵起后者的手，“我不应该退缩，不应该一退再退！我退一步，你和天儿就要退三步，我退无可退的时候，你和天儿必定生不如死！”
    妇人回头看了一眼帐篷，眼睛中多了一抹朦胧的哀愁。
    “夫君，你之前不是说我们的处境岌岌可危，如果不后退必然粉身碎骨吗？”
    子申点头，“那是因为我们势单力孤，无依无靠。”
    “现在呢？”
    “现在不一样了！”
    子申信心满满。
    今天的他，已经不是昨天的他了。
    妇人看了一眼岳川等人休息的方向，眼睛中满是担忧。
    “夫君，你就那么信他？如果他只是说说，什么忙都帮不上呢？”
    子申摇头，“前辈一字价值千金，他的一番话已经给我指明了方向，如果还不能混出名堂，那只能是我自己的原因！”
    妇人摇了摇头，“夫君，我什么都不懂，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我只希望，你凡事多思量，不要贸然下决断。”
    子申点了点头，眼睛中的光芒更加坚毅。
    另一边，小狐狸们化作人形，围成一圈忙碌着。
    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有的煮着汤，有的烤着鱼，更过分的干脆架起铁锅炒菜。
    虽然手艺不怎么样，可是飘散出去的香味惹得子申一方护卫和随从们垂涎三尺。
    胡八看到这一幕，低声说道：“我觉得，咱们开个饭馆也能赚大钱。”
    岳川斜睨他一眼，“咱们来楚地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宣传理想。”
    胡八连连点头，“我就是随便说说，哈哈。”
    岳川改口道：“追求衣食住行，追求生活品质提升，这是人的天性，谁都无法免俗。可是，除了吃饱喝足、穿暖住好，人还应该有更长远的筹谋、高层次的追求。”
    子申也闻着味凑了过来。
    刚开始，他就是想蹭点好吃的、好喝的。
    当然，不是他自己想吃，而是他八个月的儿子想吃。
    听到岳川的话，他静静地坐了下去，仔细聆听。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人活于世，总要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证明自己来过。”
    “圣人用他们的思想、言行、经验、品行名垂史册，供后人观瞻！”
    “帝王用高耸的城池、巍峨的建筑来彰显他们的文治武功和不朽！”
    “普通人只能立一个墓碑、立一个灵牌，让子孙后人凭吊、哀思！”
    “还有一种人，就是到哪都喜欢留下个‘到此一游’证明自己来过！”
    众人哄笑。
    小狐狸们心中暗道：其实还有一种，走到哪尿到哪，留下自己的气味证明自己来过……
    岳川感觉小狐狸们笑得有点怪，却又不知道怪在哪。
    摇了摇头，岳川继续说道：“但是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在做无用功，甚至是有害的！”
    “圣人的言行品德，会成为后世的思想禁锢！帝王的威仪纲常，会成为后世的人身枷锁！祖先的规矩家法，会成为子孙的羁绊、障碍。”
    “后人总会用‘圣人言’、‘子曰’之类的话语来标榜自己，贬低他人，帝王总是以自己的喜怒哀乐左右天下兴亡，主宰万民生死；而祖宗之法不可违一直都是个人进步、家庭壮大的最大阻碍。”
    “所以，真正的圣贤，不是为后世留下了多少条条框框、纲纲线线，而是为后世破除了多少繁文缛节、陈规旧俗！拨开迷雾，让人们看到这世界的本来面目！”
    “上古先民披荆斩棘，筚路蓝缕，为我们开拓蛮荒，为我们钻木取火、养蚕缫丝、创造文字……”
    “他们做的，都是打地基，都是夯实基础，帮助我们建造更上乘的建筑。而我们总是想建造高楼大厦、宫殿楼台。”
    “前人从没有让我们必须仰望他们，他们没有禁锢我们的思想，没有束缚我们的躯体。而我们总是想让后世膜拜我们，让后世觉得我们这一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高无上、神圣不可侵犯！”
    听到这话，子申赞叹：“前辈说的太好了！这才是国君真正该干的事啊！”
    胡八悄声嘀咕：“我就是想开个饭馆而已……而且，我只是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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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6章

    每一代人，都应该给后世留下些什么东西。
    好的，后世可以传承发扬。
    坏的，后世可以引以为戒。
    但可悲的是，很多时候，老祖宗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却非要把一坨臭狗屎说成是传家宝。
    更关键的是，一群孝子贤孙睁着眼说瞎话，昧着良心说真香，还要让全天下的人都认可。
    楚国从立国到现在已经五百多年了。
    但楚国能传承下来的东西屈指可数。
    楚国没有文明。
    楚国没有文化。
    这一切都是因为楚国不注重传承，也没有什么可传承的东西。
    每一代人对这个国家，对这个天下的贡献都几乎为零。
    岳川努力回忆了一下楚国的历史资料，只想起一本《梼杌》(táowù)。
    这是楚国史官撰记楚国历史的编年体史书，但已亡佚。
    除此之外，就只有屈原的《楚辞》、《离骚》了。
    华夏文明，最诟病的就是老祖宗定了太多狗屁规矩。
    婚丧嫁娶、衣食住行、礼尚往来等，全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甚至两口子羞羞，什么时辰羞羞，用什么姿势羞羞都有明确的要求。
    楚国文明则恰恰相反，颇有些百无禁忌的味道。
    华夏一方，人们有追求和探索的欲望，只是这些都被“圣人之言”、“祖宗之法”给禁锢了，或者扼杀了。
    楚人也有追求和探索的欲望，只是太过宽松、自由，导致他们各行其道、各行其是，天然的离散，最终成了散装江苏。
    岳川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
    然后开始反思自己的《史记》，反思自己设计的神系。
    自己不能定下太多规矩，尤其是那种约束性，甚至禁锢性的规矩。
    短期看，这种禁锢性的规矩会树立起神的威严，让信徒感觉高深、不可测。
    但是长期看，这必定会拉远神和人的距离。
    这时候，必定会有一批新的神见缝插针，填补神和人之间的空白地带。
    上辈子的世界里，儒释道就是这么做的。
    他们填补了三皇五帝与人之间的空白地带。
    然后他们也变得高高在上，刻意疏远信徒。
    无论儒释道还是出马仙，都有五花八门的规矩、禁忌。
    这些规矩、禁忌无一例外，都是故弄玄虚。
    新入坑的人，一不小心就要踩坑、犯忌讳。
    就单说一个烧香。
    取香用哪个手？
    一次取几根？
    点火的时候如果出现明火，是让它自己熄灭，还是左右摇摆将其晃灭？
    是先上香后磕头，还是先磕头后上香？
    上香的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上辈子的时候，岳川专门留意了一下，也跟村里的老人询问过。
    都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实际上，同一个村的人烧香、烧纸，使用的法子也各不相同。
    线香燃烧后无故熄灭了怎么办？一长两短或者两长一短怎么办？香的头是平圆的，或者锐尖的，又意味着什么？
    还有香冒起的烟，如果是直着的代表什么，弯着的代表什么，绕圈的代表什么……
    这其中一部分是有用的。
    是仙家通过特定的方式给出马弟子回复。
    但更多的，都是江湖骗子故弄玄虚。
    岳川从来没有定那么多规矩。
    从土地庙开始，磕一个头给一个陶罐，磕一个头给一块板砖，磕一个头给一个功德无量钱。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而儒释道各家，信徒磕头非但得不到好处，反而还倒欠一笔，欠下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债。
    宗教信仰没有透明度，全凭神棍一张嘴。
    宗教信仰没有统一度，各说各的，下面的小庙出事了就是一句“不正规”、“不正统”。
    岳川曾经去过鹿邑老君观，小道士算了一卦，说岳川的感情注定有三个坎。
    岳川给了两百块，询问破解之法，小道士笑而不语。
    岳川请求加小道士微信，小道士给了号。
    岳川回到家才发现，小道士根本没通过验证，再加也加不上。
    岳川又到山中，向僧人请教烧香的方法。
    僧人告诉岳川该怎么拿香。
    双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香的尾部，大拇指翘起，不捏香。
    左手在外，右手在内。
    手指贴在额头，因为这里是意念所在，距离人的心灵最近，精神最强烈，祈求神佛时“声音”最大。
    三炷香不能一起插，而是一根一根分别插。
    第一根，供佛。
    第二根，供法。
    第三根，供僧。
    翻译过来，第一根就是供神个体，第二根是供该神的修行体系，第三根则是供这个神的信徒们。
    岳川当即摇头。
    第三根，不应该供“僧”，而是供“生”，供“众生”。
    岳川又去给仙家磕头。
    在庙里向一个老太太请教。
    老太太没有说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而是耐心解释：
    你求什么你就给老母说什么，你说的时候一定要跟老母说清楚。
    你是谁，说你的名字，默默想出每个字的笔画，有生僻字要多想。
    你住哪，从省市县，到街道，小区单元和门牌号。
    你家里有几口人，你的父母、子女都是谁，越详细越好。
    要不然老母想帮你也找不到你啊。
    万一找错人，你的头就白磕了。
    所以，宗教信仰这块很简单。
    儒释道就是规矩太多了，太死板了。
    前人总想着自己高高在上，用各种虚无的规矩神话自己。
    却不知，孔子死了，老子死了，释迦摩尼也死了。
    释迦摩尼亲口说过自己的死亡，也说了佛教的消亡，魔鬼会潜入佛教，替代僧人。
    所以，后人信奉的到底是什么呢？
    回到本质，后人信神，为的是什么呢？
    不外乎：吃饱穿暖、衣食无忧、家人健康、子女幸福、婚姻圆满、财源滚滚……
    所以，信了一圈，岳川最终选择了那位仙家老母。
    因为她真的会问你是谁，你家住哪。
    道士也好，和尚也罢，唯恐岳川找到他们。
    仙家老母唯恐找不到岳川。
    这位仙家老母没有什么规矩，也没有什么禁忌。
    可是她身上披了一层又一层锦衣绸缎，墙上挂了一面又一面锦旗。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医者无煌煌之名。
    那些总是夸耀自己过去多么伟大的，不用怀疑——他一直在吃老本，几百年上千年不思进取。
    想通此节，岳川对仙家未来的规划又清晰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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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7章

    饭做好了。
    岳川的早课也讲完了。
    子申大呼过瘾。
    一个是听得过瘾，一个是吃的过瘾。
    他又厚着脸皮要了一份，打包带走。
    小狐狸们收拾东西，把锅碗瓢盆、帐篷道具等装起来，转眼间轻装上阵。
    子申的随从们则大包小包。
    手提肩扛挑担子，又或者放到牛车上。
    坏掉的车子被修好了，老牛又开始任劳任怨。
    只是这次，子申没有坐在车上，而是跟在岳川身边。
    “前辈，再走一段距离就是晚辈的封地丹阳了，还请前辈与诸位同道在丹阳长住，助我一臂之力。”
    岳川点了点头。
    他本就要在楚国找一个落脚点。
    郢都是最好的选择。
    却又是最坏的选择。
    岳川选择了武汉，却没想到那里水泽一片，根本没法落脚。
    至于丹阳……
    岳川回想了一下。
    这是楚国的起家之地。
    正是靠着丹阳五十里的封地，一点点壮大成今天的超级大国。
    然而，这并不是说丹阳有多么好。
    相反，丹阳的条件很差。
    楚国被中原诸国视为“南蛮”，就跟丹阳脱不开关系。
    这里有各种蛮族，越人、苗人，还有其他叫不上名字的蛮人。
    周天子把秦人封在西戎边上，秦人玩了命的干西戎，一刀一枪拼杀五百年。
    周天子把楚人封在蛮人边上，楚人也跟蛮族打成一片，把蛮族收为己用，帮自己开疆拓土。
    嗯，周天子一定没想到吧？
    丹阳的“蛮”一直很有名。
    比如“丹阳兵”。
    指的是出身于丹阳郡的精壮兵士。
    袁术曾经以“此地精兵辈出而闻名”来评价丹阳。
    孙坚战死后，孙策招募五百名丹阳兵去投奔舅父吴景，然后打下了偌大的江东。
    刘备增援陶谦，解徐州之危，陶谦向其赠送数千丹阳兵，之后刘备凭借这支精兵转战千里。
    “丹阳山险，民多果劲，好武习战，高尚气力，精兵之地”，这就是刘备的原话。
    吕布占据徐州，获得了丹阳兵，在和袁术的作战中多次获胜，饮马淮水，风光一时。
    高顺手下陷阵营，除了原本的老兵，还吸收了很多丹阳兵补充。
    之后吕布被曹操剿灭，徐州的丹阳兵除一部分战死外，大多数投靠了曹操。
    再往前想，项羽起家的八百子弟，也有很大的可能是丹阳兵。
    一个地方越是穷山恶水，民风也就越剽悍，百姓也就悍不畏死。
    相反，一个地方越富足，民风就会和善，百姓也相对更加惜命。
    这跟人的品行无关，纯粹是人性。
    丹阳兵那么骁勇善战，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地方够穷、够苦。
    岳川忍不住思考。
    仙家在楚国的落脚点改成丹阳……
    眼下武汉是没希望了，丹阳好歹有个熟人。
    岳川也没有更好的选择。
    “丹阳？也不错！不过我事务繁忙，无法长住。”
    子申脸上浮现出一抹遗憾。
    如果不能每天听前辈讲道，人生要少了很多乐趣啊。
    “不过，他们可以留在丹阳，帮你发展势力。”
    岳川指了指胡家众成员。
    胡七、胡八上前一步，自信点头。
    “治理地方，我们也懂的。”
    “对对对，肯定能帮你把丹阳封地治理得好好地。”
    子申连忙拜下。
    “多谢前辈！多谢各位同道！子申感激不尽！”
    岳川将他扶起，说道：“丹阳穷苦，但民风淳朴……”
    民风剽悍应该也是淳朴的一种吧？
    子申脸上苦笑。
    丹阳什么情况，外人不知道，他这种老楚人还能不知道？
    不过他也只能干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岳川接着说道：“丹阳是楚国的起家之地，经济上是薄弱了一点儿，但其他方面，底蕴深厚，最重要的是人脉和关系。”
    子申点头。
    丹阳除了缺钱，什么都不缺。
    丹阳除了有人，什么都没有。
    丹阳确实有很多人脉和关系，但问题是，这些人脉和关系别人也一样有，而且比自己更硬。
    自己在这方面根本没优势。
    此时，子申唯一的希望就是竖起“人皇”大旗，喊出“大楚兴、人族王”的口号。
    希望老楚人们能支持自己一把。
    看到子申忐忑的表情，岳川呵呵一笑，“不就是钱嘛？这有什么难的，我送你一个发财的门路就是！”
    （我再补充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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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8章

    丹阳，楚国的“龙兴之地”。
    这里并没有外界想象的那么繁华、富饶。
    按理说，楚国应该对丹阳倾注资源进行建设，好好打造才对。
    实际上楚国对这里并不重视。
    至少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重视。
    首先，丹阳穷山恶水，交通不便，根本就是蛮荒之地。
    周天子对楚国的尿性，根本不可能封给他们什么好地段，甚至可以说，丹阳是当时最差的地方。
    其次，楚国只擅长开疆拓土，不擅长治理内政。
    最后，这个问题非常普遍，也非常耐人寻味。
    岳川看着丹阳老破小的城池，衣着丑旧脏的人们，心中想到了上辈子世界里的历史。
    朱元璋开局一个碗，最终坐了江山。
    富贵不还乡，就是锦衣夜行。
    所以老朱花血本建设老家，甚至动过定都凤阳的念头。
    奈何，凤阳先天条件不足，后天成长有限。
    老朱又是迁徙富户，又是征调工匠，砸了各种物资、人手、政策……
    结果，叮叮当当十几年，凤阳别说变好了，甚至还不如当初。
    种种原因之下，活不下去的凤阳老乡纷纷逃难。
    还有了“凤阳花鼓”。
    说凤阳，道凤阳。
    凤阳本是好地方。
    自从出了朱皇帝。
    十年倒有九年荒。
    大户人家卖骡马。
    小户人家卖儿郎。
    奴家没有儿郎卖。
    身背花鼓走四方。
    说是走四方，其实就是乞讨，这些人还都是当朝皇帝的老乡，其他地方是赶也不敢赶，骂也不敢骂。
    种地负债累累，乞讨身家百万。
    这个道理古人也明白，所以凤阳的乞丐滚雪球一样壮大，逐渐成了一种职业。
    你要说朱元璋不会治理天下？
    老朱的能力还是可圈可点的。
    问题，能治得了天下却治不了老家，这是什么道理？
    岳川觉得，还是那句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牵扯到家务事，牵扯到宗族里的叔伯兄弟，那真是怎么做都不对，干什么都憋屈。
    皇帝也不例外。
    这种事，只能说是人的劣根。
    上辈子世界里，很多发家致富的老板，回老家后都被乡亲们软硬兼施的逼着修路、盖房、发钱。
    这种新闻还不少。
    还有老乡要找活，给子侄后辈讨要工作。
    你以为他是要正常的工作？
    不，他就是想要那种活不多钱不少的工作，最好是什么也不干还能拿钱的。
    有太多工厂企业，就是安排老家亲戚，安排垮了。
    老家的人去厂里上班，管不得、说不得、委屈不得。
    一个伺候不好，回到老家小嘴一吧嗒。
    得了，全村人都知道了。
    上辈子的世界里，但凡是有点名气的企业家，一看简历——祖籍XX。
    发家致富的地方都不是老家。
    换句话说，在家门口基本都干不出什么名堂。
    无它，老家的人太难伺候。
    他们可以有恃无恐的伤害你。
    因为他们知道，你们是亲人，你不敢把他怎么样。
    他们不怕法律的制裁，因为他们笃定，你害怕老家的风言风语。
    有人会奇怪，为什么这些富商、老板、企业家就任由老家的乡亲们摆布呢？
    归根结底两个字——宗族。
    就在岳川站着不动琢磨事的时候，丹阳城门口的人们议论开了。
    “哪个是子申？”
    “那个背着手，眼睛朝天的吗？”
    “嘁，有什么好神气的，不就是个庶子嘛！”
    “对对对，按辈分，大王还得叫我一声叔爷，他一个后辈装什么装。”
    “哥几个，治治他？不然他还不知道咱丹阳谁是老大！”
    一群人揣着手商量点子，眼角余光却频繁扫过岳川。
    可是这时候，子申走上前去，“子申见过各位长辈！”
    一群老少爷们差点闪了腰。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子申，又转眼看向岳川。
    怎么看怎么觉得子申像个跟班，岳川才是正主。
    子申立刻猜出众人的心思。
    “各位长辈，这是我的……恩师！”
    这纯粹是子申乱攀关系。
    不过丹阳老乡们听到这话，表情更加轻蔑。
    他们连子申这个公子都不怎么看得起，更何况子申的老师。
    “我等听闻公子来丹阳就封，心里自然是欢迎的。奈何咱们丹阳穷啊，公子有所不知啊，咱丹阳这几年不是天灾就是虫害，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啊！”
    “是啊是啊！去年还遭了瘟，死了好多人啊，都请不起巫医啊……”
    “公子，你可得给大王说一说，咱老家的人苦啊！”
    说完，丹阳百姓们纷纷跪倒，朝着子申磕头叩拜。
    纳头便拜，这是子申希望看到的。
    可眼前这种纳头便拜，子申一点儿都不喜欢。
    他自己还穷得叮当响呢。
    为了避嫌，为了解除父亲的猜疑，他基本上是净身出户。
    除了必要的干粮行李、护卫随从，他什么都没带。
    丹阳老乡们想要好处，只能把子申拆光了论斤卖。
    附近看热闹的百姓纷纷汇聚过来。
    “哎呀，这位就是王都来的公子啊，论辈分还是咱们小叔呢，来来来，给小叔磕头了。”
    一群半大孩子嘻嘻哈哈的凑到前排，围着子申梆梆磕头。
    这头不是白磕的。
    得给钱！
    光给钱还不行！
    得加钱！
    众人磕头磕得跟打雷似的，可是一丁点儿雨水都不下。
    大家的动作逐渐缓慢，然后自顾自的站起来，有气无力的拍着身上的灰尘。
    “原来是个穷鬼啊！”
    “大王什么都没赏你吗？”
    “你们不知道吧，这是个庶子，不受宠。”
    “嘁，看看他后面那些护卫，穿得跟叫花子似的，能有什么钱。”
    “拉车的牛瘦嘎嘎的，宰了也杀不出几斤肉。”
    似乎听到这话，老牛“哞”一声，晃着牛角左右摇摆。
    “呦，这畜牲还听懂话啊。”
    子申无奈的朝几个长辈拜了拜。
    “子申就封时来的匆忙，没有携带什么贵重物品……”
    话刚出口就被老乡们呛了回去。
    “啥意思？子申公子觉得我们是讨钱的？”
    “嘁，看不起谁呢？”
    “咱们穷，可是咱们有志气，子申公子可不要把咱们当成要饭的。”
    “就是就是！”
    一群人抱着膀子、揣着手，狭小的城门被挤得满当当的。
    看到这一幕，岳川哈哈大笑。
    丹阳众人不乐意了。
    “呔，你笑什么？”
    “就是，有什么好笑的？”
    岳川说道：“一个人乞讨，却又不让人说他乞讨，你说可笑不可笑？”
    听到这话，子申顿时头皮发麻。
    哎呦，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感受到乡亲们越来越强烈的怒气，子申拱手道：“晚辈请借花贝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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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09章

    花贝？
    听到这话，丹阳众人立刻表情舒缓。
    这是要给东西了。
    所谓生气、发怒，都只是装腔拿调，为的还是讨要好处。
    只要好处给的多，脸皮什么的，无所谓了。
    岳川随手丢过去一个贝壳，正是之前展示的那个。
    看到这东西，老乡们刚刚压下去的怒火瞬间高涨。
    “可恶！这小子耍我们！”
    “一个不值钱的贝壳？”
    “还真拿得出手！”
    然而，子申曲起手指，关节处在上面敲了敲。
    “花贝开门！”
    一道夺目的金光绽放，贝壳缓缓打开。
    “嘶……”
    丹阳老乡们都惊呆了。
    钱！
    密密麻麻的钱！
    不但数量多，而且做工精良！
    子申学着岳川的样子，手腕轻轻一转，像倒水一样。
    钱币“叮叮当当”的倾泻下来。
    刚开始是砸在泥地上，声音沉闷。
    紧接着就是砸在钱币上，清脆悦耳。
    地上很快就铺了一层钱。
    贝壳中依旧金光闪闪，仿佛有使不完的钱。
    众人贪婪的看向花贝。
    这可是好东西啊！
    要是能把这东西要过来，该多好啊！
    子申对众人贪婪的目光视若无睹，而是问道：“够了吗？”
    众人意动，目光纷纷转向领头几个族老。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他们凑热闹就是为了仨瓜俩枣。
    随便蹭点好处就心满意足了。
    但领头的族老不同。
    这些鸡毛蒜皮的好处就想把他们打发了？
    不可能！
    子申瞬间明白，于是手上加大力度，花贝倾泻的速度更快了。
    刚开始是叮叮当当，现在直接变成哗哗啦啦。
    “够了够了……”
    一个老乡忍不住说道。
    可是很快，他就被旁边的人扯着衣服拽了一下。
    子申继续倾倒。
    钱币已经堆成半人高的小山。
    子申不得不向后退一步，免得被埋入其中。
    他合上花贝，笑着看向几位族老。
    后者干笑一声，说道：“子申公子，咱们丹阳穷哇，你看，你三叔公病了好多年，巫医说得吃好药，那药不便宜啊。还有你四叔公，前些年摔断了腿，要请巫医做法，把断腿重新接上，这要是没钱可不行哇……”
    族老小嘴一吧嗒，把各家各户的困难说了一遍。
    你说他是好干部吧，他不干实事。
    你说他不是好干部吧，他又心系群众，知冷知热。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族老直接读书破万卷。
    众人也纷纷点头，全都用期待的目光看向子申。
    苦！
    太苦了！
    族老说的都是各家各户实情，都是各家各户无法抗拒的困难。
    他们指望自己是不可能的，指望族里也不现实，而子申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子申沉默不答。
    族老面色转冷，“公子，咱们丹阳城狭小，实在腾不出地方让您落脚了。”
    子申点头，“正要跟大家说一声，我不打算在城中安住，而是在外面筑城。”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
    他们堵着门拿捏子申，就是笃定子申要进城，要住在城中。
    如果子申到外面筑城，他们的底牌就没了。
    “哎呀，公子说的哪里话，你就封丹阳，怎么能住外面呢。”
    “就是就是，回到老家没地方住，说出去让人笑话啊。”
    “来来来，公子快进城，快进城。”
    几个族老簇拥上去，抬胳膊的抬胳膊，抓袖子的抓袖子，拽着子申往城里走。
    一边走，还一边给族人们使眼色。
    后者立刻扑到钱堆上收拾起来。
    有干活的，有监工的，有事后搜身的，有事后统计的。
    一个眼神，就把工作安排得明明白白。
    就这执行力，完爆多少基层干部。
    干工作难吗？
    不难！
    一点儿都不难。
    早有人先一步跑进城中，招呼乡亲们杀鸡、杀猪，烧饭煮肉。
    岳川一行人也跟了进去。
    刚才还阴阳怪气的丹阳百姓此时全都笑容可掬，亲切可人。
    路上不断有小孩拦着子申磕头。
    他们大都是被老人和妇女怂恿的。
    小孩不知道什么，嘻嘻哈哈的就磕了。
    子申也出手阔绰，见了小孩就一把钱撒过去。
    一群小孩嘻嘻哈哈抢了，然后跑到大人跟前邀功。
    看到这一幕，族老们肉疼。
    这可都是自己的钱。
    怎么能分给其他人。
    有心劝子申别撒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原本还想着多绕一圈路，叫家里人好好准备准备。
    现在也不绕了，直接抄近道。
    回家！
    关上大门！
    不叫那些贱皮子沾了光。
    几个族老围着子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一起看向贝壳。
    “公子……这是何物？”
    “花贝啊！”
    子申介绍起来。
    “这是装钱的东西，想花钱的时候这样，敲一敲，喊一句花贝开门就行了。”
    说着，子申演示了一遍。
    众人再次看到那满满的钱币。
    嘶……
    “这……这个花贝是从哪来的？”
    “是大王赏赐的吗？”
    “哎呀，大王真是宠爱公子啊！”
    “这里面有多少钱啊？”
    子申哈哈大笑，“这不是父王赏赐，至于里面有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因为我还没花完过。”
    这倒是实话。
    子申还是第一次用花贝，连一个钱都没花过，他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
    但是听在族老们耳中，就成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他们对花贝的欲望也就更大了。
    “公子，这花贝不是大王赏赐的，那是从哪来的？”
    “这……说来话长了……”
    “公子请说，请说。”
    说完，几个族老给子申倒酒、端杯子、送到嘴边。
    子申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岳川，心中暗笑。
    一切，都如前辈说的那样。
    前辈真是料事如神啊！
    不，前辈本就是神！
    子申把岳川讲的故事重新说了一遍。
    “父王把我封到丹阳，却什么赏赐都没有，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过我想着，真要两手空空来到老家，实在无颜面对父老乡亲啊。”
    族老们纷纷点头。
    随即意识到不对，又纷纷摇头。
    “所以呢，我一路上寻思着找点值钱的东西，给大家带过来。”
    “可是我找啊找，找啊找，还是没找到。”
    “直到我路过云梦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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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0章

    重头戏来了，族老们纷纷屏息凝视，唯恐漏掉什么关键性的细节。
    我看到水边有许多贝壳，于是我捡了一些，打算送给大家。
    族老们立刻看向子申手中。
    他们心中疯狂呐喊，送我啊，赶紧送我啊。
    “子申公子，这个贝壳是在云梦大泽捡的？”
    “在哪捡的，子申公子快告诉我。”
    “子申公子你捡了几个？”
    子申连忙说：“不是不是。”
    “我捡的只是普通的贝壳，可是就在我往回走的时候，脚下一滑摔了一跤，贝壳‘咕咚’一声掉水里了。”
    “哎呀！”
    众族老纷纷捂着胸口。
    疼！
    太疼了！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我很难过，要两手空空回来了。于是我悲从胸来，放声大哭。”
    子申衣袖掩面，那叫一个难过。
    众人也纷纷安慰，等待子申往下讲。
    “可是这时候，云梦大泽中浮现出一个身影，他自称河神，随后问我为何哭泣，我告诉其缘由，他被我的孝心感动，于是从水中捞出一个金贝壳，问是不是我的。”
    金贝壳？
    众族老瞳孔放大。
    他们不是没见过贝壳，但金色的贝壳，还真没见过。
    但是低头一看，子申手上拿的不是金贝壳啊。
    “公子说不是？”
    “对啊！”子申点头道：“我丢的不是金贝壳，为什么要说是呢？”
    众族老再次心口疼。
    恨不得拉着子申回到水边再来一次。
    “然后，河神又拿出一个银色的贝壳，问是不是我的？”
    “公子又说不是？”
    “对啊！然后河神又拿出一个花花绿绿的贝壳，问是不是我的。”
    族老们目光再次转向子申手中。
    刚才觉得这东西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宝贝，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一个普通贝壳都装了这么多钱，银贝壳、金贝壳岂不是更多？
    子申自豪的说：“就是这个！我捡的就是这个！然后河神夸我诚实善良、不贪不占，所以要奖励我。他说，只要我永远保持良好的信誉，这个花贝中就会有用不完的钱。哪怕用完了，再过一段时间，又会重新充满。”
    轰隆！
    族老们全都被雷得七荤八素。
    子申的话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这贝壳里真的有花不完的钱。
    哪怕花完了，过段时间还能重新充满。
    “公子，你糊涂啊！”
    “唉，花贝都如此了得，银贝和金贝岂不更好？”
    “可惜，可惜了啊。”
    族老们扼腕叹息的时候，子申转向岳川。
    “前辈，再借银贝和金贝一用。”
    岳川立刻掏出两个贝壳，一金一银。
    轰！
    族老们全都站了起来。
    他们眼珠子瞪得像鸡蛋一样，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两个事物。
    “金贝？”
    “银贝？”
    “这……”
    子申解释道：“河神大人说我诚实，于是把金贝和银贝作为奖励送给我了。”
    族老们看了看子申，又看了看岳川。
    “为什么在他那啊？”
    “哦，是这样的……”子申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河神大人虽然把它们奖励给了我，但我不能贪占不属于我的东西。所以就拜托老师保管，以免我把持不住，起了贪婪之心。”
    族老心痒痒。
    他们揪着子申回到座位上。
    默契的用身子挡住岳川方向，然后小声说道：“子申公子，您糊涂啊！”
    “对哇对哇，咱们才是一家人，你不能光信外人，不信咱们自己人啊。”
    “这种贵重物品，当然要交给咱们自己人保管啊。”
    “对对对，外人跑了你就找不着他了，咱们自己人肯定不会跑。”
    子申为难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子申公子，咱们这都是为你好啊！”
    “对对对，我们还能害你吗？”
    子申脸上浮现出犹豫的表情。
    “这……我该怎么和恩师说呢？实在是难以启齿啊。”
    “有什么不好说的。”
    “对对对，我们跟他说！”
    一群族老走到岳川身前。
    岳川心中暗笑，脸上却不动声色。
    “几位族老有什么事情？难道是要开饭了？”
    呃……
    族老打了个哈哈。
    他们对视一眼，觉得先吃饭也不错。
    灌他几杯，等他不省人事的时候再把金贝和银贝要过来。
    “对对对，开饭了！”
    “我们请先生过来吃饭。”
    “先生是公子的恩师，就是我们的恩师啊。”
    席上，一群族老疯狂的朝岳川敬酒。
    他们自己陪着岳川、子申喝。
    还招来几个壮小伙，陪着胡家成员，以及子申的随从、护卫们喝。
    原本，护卫是不饮酒的。
    可是子申早就吩咐过，推辞几下就行了。
    不多会，岳川就表现出不胜酒力。
    至于子申，已经钻到桌子底下呼呼大睡了。
    族老强打起精神，问道：“先生，先生……”
    岳川打了个哈欠，用手在面前扇了扇，“何事？该我喝了吗？倒酒……满上……”
    族老嘿嘿一笑，“是这样的，刚才子申公子说，金贝、银贝是我族的重要财物，得交由族中保管，他不好开口，特地叫咱们跟先生说一声。”
    岳川表现出错愕，难以置信。
    不过很快就不耐烦的甩了甩手。
    “拿去拿去！莫在我眼前晃荡，看着生厌。”
    族老们对视一眼，嘿嘿直笑。
    “先生，先生……”
    “又有何事？”
    “是这样的，还请先生告知我们如何打开这金贝和银贝……”
    东西到手了没错，可他们不知道咒语，打不开。
    岳川拿过银贝，向众人示范一番。
    族老们全都瞪大眼睛，仔细的瞧着，唯恐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岳川用指关节敲了敲，随即说道“银贝开门！”
    银光迸发。
    贝壳打开，里面全都是做工精致的银钱。
    嘶……
    之前花贝里面倒出来的大都是铜钱。
    这银贝竟然是银饼子。
    金贝岂不是金饼子？
    族老们刚要伸手，岳川却手一晃将其合住。
    族老们刚要说话，岳川又拿起金贝开始鼓捣。
    族老们连忙闭嘴，一瞬不瞬的盯着岳川。
    “金贝开门！”
    贝壳打开，里面不但有金饼子，还有珠玉翡翠。
    嘶……
    族老们倒吸一口凉气。
    岳川手一晃把金贝合上。
    “拿去拿去，都拿去！”
    族老连忙伸手去抢。
    可是为首的族老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这等宝贝，自然得我亲自保管。”
    其他人气得直咬牙，却又不敢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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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1章

    族老按照岳川教的动作和口诀，轻轻打开金贝。
    然而，里面什么都没有。
    “嗯？钱呢？我的钱呢？”
    族老又打开银贝，依旧是空空如也。
    “这……”
    一群人全都傻眼了。
    刚才他们看得清清楚楚，贝壳里面全是钱。
    “大哥，是不是你用什么法门，把钱昧起来了？”
    “胡说！我能有什么法门？我也是第一次摸金贝好吧？”
    其他几人纷纷点头。
    既然问题不是出在金贝身上，那只能是出在大哥身上了。
    “大哥，要不，我来试试？”
    其他几人再次点头。
    是啊，换个人说不定就行了。
    大族老虽然蛮横，却也不傻。
    他把金贝递出去，可是刚要放桌子上的时候又缩了回来。
    “你先试试银贝！”
    其他人虽然不满，可也只能接受。
    “钱呢？我的钱呢？”
    “告诉我，我的钱哪去了？”
    几个人全试了一遍，全都空空如也。
    轮到最后一人……
    “咦？有钱！”
    这次银贝中满是银色的饼子。
    “嘿，发财了！我发财了……哦不，我们发财了……”
    这个族老伸手就要去拿银饼子，可是下一秒，光芒一闪，银饼子全部消失不见。
    “钱呢？我的钱呢？”
    他难以置信，把银贝倒过来。
    然而，依旧一个钱都没有。
    气急败坏之下就要把银贝往地上摔，其他几人连忙拦住。
    “混账东西，竟然敢对河神大人不敬！你摔了银贝，就不怕河神大人怪罪下来？”
    大族老这么一番话说出来，他自己也愣住了。
    “咦，咱们好像没拜过河神大人，所以不灵验。”
    其他人纷纷点头，“可能是！”
    其他人打开银贝什么都没有，也就最后那么一次，瞄了一眼，没了。
    这说明什么？
    银贝是真的，里面真的有钱，但是这个钱他们取不出来，也用不了。
    “快快快，把河神大人供上，给河神大人磕头。”
    兄弟几人心意相通，立刻在屋中忙活起来。
    有人找香炉，有人找香烛。
    找了一圈发现没神像。
    “诶？河神大人长什么样？”
    “对啊，河神大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
    族老们又来到岳川身边。
    “先生，请问，河神大人长什么样啊？”
    “还请先生告知，河神大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什么忌讳没有啊？”
    “求先生教我发财的门路啊。”
    岳川装作半睡半醒的模样，低声说道：“河神大人啊……嗝……他身高八尺……嗝……面如冠玉……玉树临风……剑眉星目……唇若涂脂……目如朗星……嗝……”
    拿着木头的族老瞬间麻了。
    他还想着随便雕几个，应付应付得了。
    现在一听，好家伙。
    没有三年五载，甭想完工了。
    河神大人长得那么英俊潇洒，秀气不凡，自己要是随便比划，惹得河神大人生气怎么办？
    “大哥，这是个大活……”
    大族老咂吧一下嘴，“算了，先弄个牌位凑合凑合。”
    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牌位，反倒搬出一堆祖宗牌位。
    “大家看看，用哪个？”
    众人投票，随便选了一个看着不顺眼的祖宗，族老吭哧吭哧的削了起来。
    岳川看到这一幕，差点笑出声来。
    丹阳这些人，唯一的依仗也就是楚国的老祖宗了。
    他们守着龙兴之地，守着祭祀先祖的职责。
    然而，他们是对祖宗最不敬的人。
    楚国先祖对其他人而言是激励，是信仰。
    对他们而言，仅仅是生财的工具，谋生的手段。
    楚国老祖宗没能让他们过上锦衣玉食的富贵生活，几百年的头白磕了。
    河神给的更多，他们立刻就把河神搬上了神坛。
    “河神大人，我们诚心诚意的供奉您。”
    “对对对，河神大人，我们是诚心的。”
    “求河神大人显灵啊！”
    说着，大族老一手捧起金贝，一手捧起银贝。
    他口中的“显灵”不言而喻。
    其他几人也纷纷磕头。
    “求河神大人显灵啊！”
    磕了好一会儿，大族老用手叩向金贝。
    “金贝开门。”
    贝壳打开，里面金光闪烁。
    有钱了！
    但是只有一个。
    “哈哈哈，发财了。”
    哪怕只有一个，那也是钱啊。
    一块金饼子，足够一大家人过上好日子了。
    “这头磕得值啊！比之前五百年都值啊！”
    然而，大族老伸手去抠金饼子的时候，金贝“啪”一声合住，将他两根手指紧紧夹住。
    “嗷~~~嗷嗷嗷~~~”
    大族老那叫一个疼啊，原地一蹦三尺。
    其他几个族老看到这一幕，也都吓得满地打滚。
    什么情况？
    这贝壳怎么还会咬人啊？
    之前可没听说啊。
    “快快，快帮大哥拔出来。”
    几人分别拽着贝壳和大族老。
    刚要发力，大族老却喊道：“停停停！别把金贝弄坏了！”
    “可是大哥，你的手……”
    “我的手不要紧，不要紧……嗷嗷，太紧了！”
    众人心中也都琢磨起来。
    是手重要，还是金贝重要。
    很显然，手是大哥的，但金贝是大家的。
    大哥果然是大哥啊，因公废私啊，舍己为人啊，捐躯为族啊。
    大族老疼得满头大汗，可还是硬气着不让砸金贝。
    他走回桌子旁。
    “先生，先生……”
    岳川“悠悠醒来”，“啊？怎么了？还喝吗？来来来……喝……”
    大族老一口酒闷下去，急切问道：“那个金贝夹手，是怎么回事啊？”
    岳川呆滞了一下，仔细“回想”。
    “这个啊……河神大人说过，只有诚实、善良、守信的人才能使用金贝，获得金贝中的财富。贪婪、虚伪、狡诈的人，不能使用金贝，如果偷金贝中的钱，就会被夹住手。”
    大族老咬了咬牙，“你……你之前怎么不说啊？”
    “这还用说？能接触金贝的，无一不是品德高洁的人，卑鄙小人也根本见不到河神大人，更得不到金贝。”
    “我……”
    大族老气得直跺脚。
    可是这时候，岳川头一歪，呼噜呼噜睡了起来。
    桌子底下，岳川手指拈了拈。
    大族老感觉手上的痛苦翻了十倍，再次叫出声来。
    “快快快，快砸了这东西，嗷嗷，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说着，就要往地上摔。
    众人连忙拦住。
    “大哥，你要以家族为重啊！”
    “对啊大哥，苦了你一人，幸福千万家啊。”
    “大家挺住，我们都会支持你的！”
    大族老狂怒，可是手脚都被架着，除了尖叫，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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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2章

    大族老安静的躺在床上。
    其他几人却愁眉不展。
    “这可如何是好？”
    “总不能一直给大哥灌迷药吧？”
    “要不然呢？他醒过来把金贝砸了，咱们的富贵就没了。”
    “这不还有个银贝吗？”
    众人同时看向桌上。
    刚才还你抢我夺的银贝，此时却像烫手山芋一样，谁都不愿碰。
    可是他们又不愿让银贝离开自己的视线。
    “先生说，只有品德高洁、心地善良的人才能用，咱们都用不了啊。”
    哥几个谁不知道谁，也没有自夸的必要。
    “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抱着金贝要饭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继续这样下去，还真就抱着金贝要饭了。
    “要不，咱们把金贝还给子申？叫他给咱套现？”
    “套现什么意思？你从哪学来的词？”
    “就是……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众人想了想，也只有这样了。
    金贝也好，银贝也好，放在自己手中一分钱都套不出来。
    不过，还是有族老不甘心。
    “要是给了子申，他套现的钱也不会全给咱们。就算给咱们，以后咱们就得仰他鼻息了。”
    “是啊，以后咱们想花钱，都得看他脸色，他要是不给咱钱，咱也没办法啊。”
    想到这种后果，众人瞬间摇头。
    子申能套现没错。
    但他套现出来的钱没法变成自己的。
    公家的钱再多，装不进自己口袋里有什么用？
    “不行不行，不能给子申。”
    “要不，咱们在家族中培养一个合格的人，怎么样？”
    “妙哇！从小培养，从小教育。而且容易掌握，叫他给咱套现，他就给咱套现。”
    “好好好，我家大孙子不错。”
    “我家二孙子也很好。”
    “我家小侄子也不算远。”
    几人迅速商量出培养的人选以及培养的方法。
    “这件事得保密！”
    “对！谁也不许说出去！”
    “就咱们几个知道，以后套现出来的钱咱们几个平分。”
    “对对对，谁走漏半个字，生儿子没皮燕儿。”
    几人以老祖宗的名义发誓、赌咒。
    却浑然忘记，老祖宗的牌位刚被削了一层皮。
    日落西山，人不能寐。
    大族老是疼得受不了，醒了一阵，又灌了一碗迷药，然后继续睡。
    其他几个族老则是兴奋、忐忑、期待，辗转反侧。
    他们都守在一间屋子里，谋划今后。
    却不知，外面同样有一群夜猫子。
    胡七、胡八带着一群小狐狸缩在墙角黑暗里。
    它们都使用了藏形匿迹的法术，一个个身形朦胧甚至透明，再加上夜色的掩护，几乎就是隐身了。
    “话术已经教给你们了，记住怎么做了吧？”
    “记住了！”
    “好，行动！”
    小狐狸们立刻分头行动。
    几个老头老太太刚吃过晚饭，坐在门前大槐树下纳凉。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丹阳没什么稀罕人，也没什么稀罕事。
    几十年上百年来，一直平静如水。
    子申的到来，就像一颗石子丢在水中。
    他引发的不是涟漪，而是波涛。
    “子申公子阔绰啊，我家小崽子抢了两个钱。”
    “才两个钱？我家小闺女抢了仨。”
    “嘿嘿嘿……发财了……”
    每个人都喜滋滋的，每一家都幸福洋溢。
    “要是每天都能钱就好了。”
    “是啊，可惜，不现实啊。”
    老人不贪。
    他们的生活虽然清贫，却也能吃饱、穿暖。
    楚国王室还是要脸面的。
    就算不能让老家的人富贵，却不至于让他们饿死。
    家家户户生存还是有保障的。
    如此一来，这凭空得来的三五个钱就能买点其他东西，或者添置一些盐、糖、布匹。
    能尝一回饴糖，就是死也瞑目了。
    可是这时候，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听说了吗？子申公子有三个贝，今早上拿出来的是花贝，除此之外还有金贝和银贝。”
    “真的？你从哪听说的？”
    “嘿，你忘了我该喊大族老叔公的，今儿个去他家帮忙，我亲眼看到的。”
    “那金贝跟银贝是什么？”
    “那可不能告诉你……大族老说了，这是秘密……”
    然后就是一阵嘀嘀咕咕。
    几个老头挠了挠耳朵，还是听不真切。
    他们训着声音找过去，什么也没发现。
    “刚才那是谁的声音？”
    “好像是大族老家的谁，我听着像。”
    “金贝跟银贝是什么？”
    老头们好奇起来，也顾不上纳凉了，背着手在城里转悠起来。
    与此同时，类似的事情在各个角落上演。
    “听说了吗……”
    “你知道吗……”
    “我给你说个秘密……”
    开头各不相同，但内容十分相似。
    每个人掌握的线索支离破碎，但是互通有无，拼凑之下，很快就还原出事情的大概。
    所有村民都知道了“花贝”、“金贝”和“银贝”，知道了“河神大人”，更知道了子申的神奇经历。
    “可恶啊！族老他们竟然这般贪婪。”
    “狗贼，子申公子赏的钱他们都昧了还不甘休，竟然连子申公子的金贝和银贝都要了去。”
    “老头子非得唾他一脸！”
    “老头子锤他两锤！”
    族老的地位最高没错。
    但族老的辈分未必就是族中最大的。
    总能寻出来几个辈分更高、年纪更大的。
    这些老人只是平常不愿管事，或者没啥话语权，乐得清静。
    可事情到了这种节骨眼上，他们于公于私都得站出来。
    不为那仨瓜俩枣，而是为了全族的未来。
    财帛动人心！
    但是这个钱没那么好拿！
    子申公子仁义，不计较。
    可子申公子的子嗣呢？
    他们知道了今天的事，计较起来怎么办？
    就算子申公子的后代不计较，王室的其他成员呢？
    消息传到大王耳中，大王能不起心思？
    真要到了那种时候，丹阳的祸事就来了。
    “走走走，咱们去给子申公子讨个说法！”
    “就是！讨个说法去！”
    呼朋引伴之下，很快就凑齐了上千号人，而且他们的队伍还在继续壮大。
    丹阳城中所有人家都动了起来，周边乡野的成员也都派人去通知了。
    然而诡异的是，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大的动静，几个族老连同他们的家人全都一无所知。
    从头到尾，他们没收到任何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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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3章

    子申也同样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但子申对城中发生的大小事件都了如指掌。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前辈真是料事如神，算无遗策。”
    岳川呵呵一笑。
    “不过是一些小手段，上不得台面！”
    子申拿出花贝，在上面敲了敲，说一声“花贝开门”。
    光芒闪烁，密密麻麻的铜钱现了出来。
    岳川一挥手，所有铜钱都消失不见。
    再一挥手，铜钱又现了出来。
    虽然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但岳川动作娴熟，极具观赏性。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一种技法叫“魔术”。
    说白了就是通过视觉的欺骗，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除了构思和创意，最重要的就是手速。
    手速快的魔术师，能在人们眼前调换扑克，或者硬币等小道具。
    赌场中出老千也是同样的道理。
    说起手速，岳川真是天下无敌了。
    再加上掌中仙国、摄物术等，糊弄几个凡夫俗子易如反掌。
    子申叹了一口气，“世上哪里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钱？一切都是世人心中的贪欲在作怪啊。”
    岳川摇了摇头，“未必！”
    “哦？前辈，这世上真有生钱如流水的宝贝？”
    岳川点了点头，“有！”
    不但有，而且很多。
    比如印钞机。
    这是最简单粗暴的生财之道。
    还有银行、金融、彩票等。
    不过，这些东西并不是凭空创造了财富，而是财富的搬运。
    他们的钱都是从其他地方搬运过来的，或者诈骗过来、掠夺过来的。
    南郭合在《币术》中说的很清楚，有一失必有一得，有一得也必有一失。
    两千多年前的古人就明白这个道理，后人怎么会不知道。
    那些想要买彩票、炒股发家致富的，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他们不是不知道风险，他们只是坚信，自己运气好、命好，能成为那百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幸运儿。
    子申没有继续问。
    他知道，问了，就会掉进贪婪中。
    岳川满意的点了点头，幽幽说道：“风浪越大，鱼越贵。但是捕鱼的人哪里知道，他们又何尝不是鱼。如果没有河神的保佑，他们根本不可能平安的回到岸上。”
    子申赞叹，“确实如此！以后，我得多给河神大人磕头上香。”
    此时，外面突然喧闹起来。
    族老们所在的地方响起了乒乒乓乓的碰撞声、打闹声、哭声喊声。
    子申问道：“前辈，接下来会怎么样？他们把族老押到我身前，把金贝、银贝还给我？”
    岳川摇头，“那样太低级了。”
    “哦？”
    “他们把金贝、银贝还给你并不是因为他们良心发现，而是他们希望金贝、银贝在你手中发挥出最大的价值，给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子申点头，“然而，金贝和银贝是假的，到时候就穿帮了。”
    “所以，得让金贝和银贝消失在人间，成为传说中的东西。如此一来，它就是真的了！”
    金贝和银贝的传说，将会一直流传。
    越来越多的人去追寻、探索。
    随着时光流逝，岁月变迁，金贝和银贝的传说故事越来越完善，越来越丰富。
    它的表面会罩上一层又一层神秘的面纱。
    直至，人们再也看不到它的本来面目。
    子申向外看了一眼，“前辈，照现在这个情形，族老他们是插翅难飞了吧？”
    “要不，一起去看个热闹？”
    “我？现在出现不合适吧？”
    “这有何难！”
    说着，岳川挥手将子申摄入掌中，脚下一点便飞了出去，居高临下看着丹阳城中的热闹。
    “你们干什么？你们这是要造反吗？”
    “混账东西，谁叫你们过来的，知不知道这是哪？”
    “滚出去，一个个的都给我滚出去！”
    以往，族老们一瞪眼，其他族人就会战战兢兢。
    可是今天，族老们又蹦又跳，族人们却不为所动。
    “啐！老家伙，造反也是你们造反！”
    “赶紧把金贝交出来！”
    “还有银贝！”
    族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他们很纳闷，谁把消息传出去了？
    不是严令封锁消息了吗？
    就连子申公子那边也有人看着，一个个都睡得跟死猪似的，不可能走漏风声啊。
    “金贝？什么金贝？我怎么不知道？”
    “银贝是什么？你们说的什么啊？”
    族人们大怒。
    “敢做不敢认的，有本事把大族老交出来，一看便知！”
    族老们心中一沉。
    完了，真走漏风声了。
    如果说大家知道金贝、银贝，还有可能是自己近亲泄露的。
    可大族老被金贝夹了，这事只有自己几个人知道。
    族老们默契的向后退了一步，互相打量彼此，想要从其他人脸上看出端倪。
    然后，越看越怀疑。
    除了自己，没有一个好东西！
    一个瘦得皮包骨，浑身满是老年斑的族人呼哧呼哧喘了几口气。
    “打！给我打！”
    这是族中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成员了。
    老人家一发话，立刻有几个族人冲上来，揪着几个族老噼里啪啦一顿扇。
    “混账东西，你敢打我？我是族老！”
    “啐！大家认你你才是族老，大家不认你，你就是二狗子！”
    “反了！反了！这是要噬主了！”
    族老们还要作威作福，唯一的后果就是招来更多巴掌和拳脚。
    院子里乱成一团。
    岳川手一指，昏迷中的大族老悠悠醒转。
    他撑着虚弱的身子来到门口。
    “干什么？一个个的吵什么吵？滚滚滚，都给老子滚！”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大族老吸引，然后不约而同看向他手上。
    “金贝！”
    “果然是金贝！”
    “大族老的手果然被夹了！”
    一个族老喊道：“大哥快走，他们要抢咱们得金贝！”
    族人们纷纷骂道：“呸！什么叫你们的金贝，这是大家的金贝！”
    “对！这是大家的！”
    大族老终于回过神来。
    他一转身就往屋里钻。
    可是众人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衣服往外扯。
    大族老浑身一激灵，手脚中涌现出一股大力。
    “嗤啦！”
    衣服被扯烂，惯性之下，大族老身子猛地向前冲去。
    他的脚绊在门槛上，身子“嗖”一声飞了出去。
    “快接住他！”
    “小心金贝！”
    “别把金贝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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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4章

    大族老在空中翻滚两圈半，“轰”的砸在墙壁上。
    撞墙时还不忘护着金贝，宁可自己脸先碰撞也不让金贝沾半点儿灰。
    脑子还没从震荡中平静下来，大族老只觉得肩膀上一紧。
    族人们这次吸取教训，没有再抓衣服，而是直接扳着胳膊肘。
    大族老只觉得皮肉生疼，就像被肉钩子勾住了一样。
    “啊！疼疼疼！”
    金贝夹着手他勉强能忍，但是胳膊上的疼他一秒钟都忍不了。
    “快看，果然是金贝！”
    “这就是金贝啊？”
    众人抓着大族老的手，将手上的金贝高高举起，展示给其他人。
    看到大族老被抓，其他几个族老心疼、肉疼。
    金贝！
    他们的金贝！
    原本只是他们几个独享，现在却成了所有人一起享受。
    原本一百个金饼子五人分，现在一百个金饼子近千人分。
    连一个金豆豆都分不到了。
    众人上空，子申清晰看到了这一幕。
    他很疑惑。
    “前辈，现在大族老被抓住了，接下来的戏该怎么演？”
    岳川笑了笑，“你猜？我看看你能猜出几种可能。”
    子申摇头，“前辈，我猜不出。”
    琢磨人心这种事称不上光彩，工于心计也不是上位者应该做的事情。
    这个时代，上位者还是以“德”为贵。
    后世习以为常的“帝王术”此时还没出现，即便出现了，也是偷偷摸摸，根本上不得台面。
    礼崩乐坏的几百年里，国君还是要脸面的。
    也就是大一统之后，国君才逐渐抛弃脸面。
    岳川无奈叹息。
    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就拿眼前的一幕来说，岳川脑海中浮现出不下十种处理方式。
    诸多处理方式中，没有一种是救人的。
    岳川说道：“权谋没有善恶之分，有的只是对错。我略施小计惩罚他们，让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也算是变相的帮助他们，拯救他们。也能为你掌握丹阳扫除障碍。”
    子申拱手，“多谢前辈！”
    此时，压力给到丹阳众人。
    他们看着大族老手上的金贝束手无策。
    究竟是保手，还是保金贝？
    这根本不用选择。
    人们心中的答案非常统一。
    只是这种事不方便说出口。
    除非，有其他人第一个说出来，自己再附议。
    “大家说说，怎么办？”
    “对，大家说说。”
    “大家都说说。”
    每个人都希望“大家”站出来，却唯独不希望自己成为“大家”。
    有好处的时候，每个人都痛恨自己被“大家”代表。
    有害处的时候，每个人都希望“大家”能代表自己。
    可是这样干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总得有一个人挑头。
    于是，人们纷纷看向自己心目中的人选。
    目光不断汇聚，最终落在辈分最高、年纪最大的老人身上。
    老头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个恶人只有自己来当了。
    好在，老头也没几天可活了，也不怕得罪人。
    “来人，剁手！保金贝！”
    听到这话，大族老拼命挣扎。
    他大声吼道：“你们敢动我试试！就不怕河神大人的宝贝沾了血，失去作用？”
    一句话，众人脸色突变。
    “是啊是啊，这种宝贝怎么能沾血了。”
    “听说血会污浊天地灵物啊。”
    “对对对，上次巫医过来驱邪，还专门用女人的天葵。”
    “不能剁手，不能剁手啊！”
    刚才说出“剁手”二字已经耗尽了老头所有的力气，话音刚落就蹬蹬蹬向后退了几步。
    要不是几个小伙子见机得快在后面扶住，老头怕是要直挺挺的躺倒下去。
    见众人不同意剁手，老头也懒得当这个恶人了，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哎呀，老太爷晕倒了。”
    “快掐人中，快掐人中。”
    一群人七手八脚的忙活，忙着救老太爷。
    大族老瞬间得了机会，卯足力气一个碰撞，身边的小伙子全都“哎呦”的飞了出去。
    大族老“蹬蹬蹬”几步冲到墙边，纵身一跃跳了上去，然后几个蹦跳消失不见。
    快！
    真是太快了！
    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族老已经跑到五十步开外了。
    “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众人也顾不上老太爷了，纷纷冲了出去。
    有那些性子急的，懒得走正门，直接翻墙追了出去。
    至于老太爷……
    谁还有心思管他啊！
    老头自己感觉没意思，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然后就尴尬的发现，院子里还有几人没动。
    剩余几个族老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太爷哼了一声，问道：“你们要是不让老头子走，老头子就只好躺下了。”
    “不不不，老太爷您赶紧回去歇着吧。”
    “对对对，老太爷，您慢走。”
    打发走老头，几人同时冲向屋中。
    金贝被带走了，但是银贝还在。
    “快走！他们醒悟过来就走不掉了。”
    “咱们先说好，银贝是大家的，谁也不许私吞。”
    “你们几个得发誓，在祖宗面前发誓。”
    “对，谁敢私吞，祖宗绝不饶他！”
    可是，几人冲到屋里找来找去也没找到银贝。
    “诶？哪去了？”
    “是不是大哥顺走了？”
    “你怎么不说是其他人趁乱顺走了？”
    “该不会是谁私吞了吧？”
    “搜身！”
    几人全都脱了个精光，可即便如此，还是找不到银贝。
    完了！
    几人知道，全完了！
    “金贝啊！”
    “我们的金贝啊！”
    “还愣着干什么，追啊！”
    “你怎么不追？你是不是相等我们走了，你自己带着银贝远走高飞？”
    “要去一起去，谁也别想离开大家的视线。”
    “最好用绳子把咱们的手捆在一起，谁也别想离开！”
    有人想反对。
    可是在这种情形下，反对不就是说明心中有鬼么？
    没办法，几人只能用绳子把彼此的手绑在一起。
    手牵手是有了。
    但心连心是不可能的。
    众人全都离开之后，岳川回到自己屋中。
    一挥手撤去掌中仙国，子申出现在原地。
    “怎么样？精彩不精彩？”说着，岳川手中出现一个银贝，“这东西已经成为传说中的物品了！所有人都见过它，但所有人都得不到它，所有人都坚信它的存在，又都千方百计渴望拥有它！”
    子申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样。
    银贝将会成为一个“不解之谜”，必然有一群人研究它、探索它，并围绕银贝编出各种小故事。
    “前辈，金贝又该如何处置？”
    岳川笑了笑，“你猜！”
    “晚辈不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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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5章

    大族老在前面跑，族人们在后面追。
    “别跑了，停下吧，咱们好好商量！”
    大族老非但不停下，反而跑的更快了。
    因为他知道，一旦被抓住，不但金贝不保，小命也有危险。
    剁手！
    他们是真敢剁，绝非说说而已。
    至于剁手会喷血。
    大族老脑海中立刻蹦出好几种办法。
    比如，先把胳膊腕扎住，让手掌整个坏死，等上一段时间，自然就不会出血了。
    这种方法比较耗时间。
    更简单的办法就是，把人的血抽干、放干。
    不见血死，方法实在太多了。
    相较之下，“剁手”还是最温柔的处理办法。
    失去一只手，却能保住一条命。
    “不不不！金贝就是我的命！谁也不能夺走我的金贝！谁想夺我的金贝，我就跟谁拼命！啊啊啊……”
    大族老瞬间来了精神，脚下速度更快。
    很难想象，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大族老，会跑得比狗还快，跳得比兔子还高。
    村里的棒小伙累死累活，愣是追不上。
    “哈哈哈，哈哈哈……金贝是我的，谁也别想把金贝从我手里夺走。”
    可是很快，大族老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前面出现一片水域。
    云梦大泽。
    丹阳城外不远处就是云梦大泽。
    看到这一幕，身后的人们也来了精神。
    “快！他跑不了了！”
    “左右，包抄一下，别让他溜了！”
    “盯紧点，全都瞪大眼睛！”
    大族老想要改变方向，可是众人根本不给他机会。
    左右两边都有人。
    而且是很多人！
    虽然称不上天罗地网，但是严密程度丝毫不差。
    大族老绝对没有逃命的可能。
    唯一的生路就是水。
    跳进云梦泽。
    “噗通！”
    大族老真的跳了。
    他不想被抓住，更不想失去金贝。
    看到这一幕，族人们全都慌了。
    云梦泽方圆千里，这么大的水域，随便找个芦苇荡一钻，一辈子都别想找到。
    退一万步来说，如果大族老淹死了，捞尸都没法捞。
    到那时候，就更找不到金贝了。
    人们心中还有一个隐忧——金贝是河神大人赏赐的，河神大人住在云梦泽中，现在金贝重新回到云梦泽，引来河神大人现身怎么办？
    虽然大家都很想见到河神大人显灵，但是今天不行，现在不行。
    “河神大人千万别出现啊……”
    哗啦啦……
    水面开始波动起来。
    不知从哪吹来的风，搅得水面晃荡不休。
    大族老向前游了十丈，转眼又退回八丈。
    他拼了命的往前游，可是游得越远，退的越快。
    到最后，一个浪头拍过来，大族老直接被拍回岸边。
    “哈哈哈……河神大人不收你！”
    “大族老，你品行低劣，秉性贪婪，河神大人都不想让你死在云梦泽里。”
    “哪里跑！给我跪下吧！”
    大族老怒吼一声，几步冲到一块石头旁。
    “别过来！都别过来！谁再往前一步，我砸了它！”
    大族老手掌高举，作势劈砸。
    众人顿时被镇住。
    “别，别冲动啊！”
    “大族老，有话好好说，咱们好好商量啊！”
    “这可是咱们全族的金贝啊，这是咱们全族的好日子啊，你怎么忍心呐？”
    大族老怒哼一声，“你们还好意思说？你们分明就是想害我性命，夺我金贝！”
    “我们只想要金贝，才不会害你性命！”
    “呸！你们贪得无厌，已经有了银贝，还想夺我金贝！”
    众人这才想起来，家中还有一个银贝。
    大族老咬着牙说道：“识相的，你们回去，以后这金贝里的钱，我分一半给你们。银贝的钱，我一个都不要。”
    “一半？你想得美！”
    众人怒斥！
    大族老也不说话，只是做了一个“砸”的动作。
    “慢着慢着，三七开，你三，家族七。”
    “一半，多一个都没有！”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瞬间达成一致。
    听大族老的，好歹还有一半。
    要是闹掰了，“咔擦”一声，什么都没了。
    到时候就是把大族老卸成八块又能如何？
    “好！你过你得发个誓，等你寿终正寝，金贝得收归家族！”
    “金贝要传给我家儿子，传给我家孙子，你们想都别想！否则，我砸了它！”
    双方再次讨价还价。
    最终，家族一方无奈答应。
    眼下争这些利益得失毫无意义，先把金贝带回去，以后自然有一百种办法将其充公。
    大族老见多识广，哄不动、骗不着、吓不住，但是他的子孙未必。
    到时候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给其五百块钱加锦旗，说不定就屁颠屁颠的献给家族了。
    “好！我们答应了！”
    “对对对，我们答应了，你赶紧上来吧！”
    “你们发誓！”
    “好，我们发誓！我们以列祖列宗的名义起誓。”
    “我呸！你们换一个！你们以河神大人的名义起誓。”
    “好……”
    这时候，其他几个族老也赶了过来。
    “大哥，银贝不见了！”
    一句话，众人如遭雷击。
    家族一方是琢磨着，自己有了银贝，又有了一半的金贝，也不算亏，勉强能接受。
    现在倒好，银贝不见了，金贝才得了一半，这怎么能忍？
    然而，他们还没说话，大族老先跳了起来。
    “该死的，你们谁把银贝偷走了？”
    族人们纷纷摇头。
    “我没拿，谁拿的？”
    “哪个混账东西把银贝拿走了？赶紧交出来，否则以后查出来，腿给他打断！”
    “赶紧的，自己滚出来！”
    然而，骂了一圈，还是没人站出来。
    大族老不干了。
    “今天你们敢偷银贝，明天就敢偷金贝！”
    其他几个族老也点头附和。
    “对！大哥，千万不能相信他们。”
    族人们也恼火了。
    “行！那就耗着吧，看你们几个能撑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话，大族老浑身一哆嗦。
    刚才沾了水，现在又吹了风，浑身激灵灵打寒战。
    他连忙向前走了几步。
    一边走，一边嘀咕“水太凉”。
    然而，还没走几步，又连蹦带跳的退了回去，唯恐被族人们骤然发难摁住手脚。
    “大族老，你说吧，眼下该怎么办？”
    “对，大族老你最有主意，那你就拿个主意出来吧。”
    大族老与其他族老对视一眼，无声交流一番，很快就达成共识。
    “你们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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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6章

    “什么？叫我们挨个向河神大人起誓？赌咒我们没拿银贝？”
    “对！只有这样，我才能相信你们！否则免谈！”
    大族老高抬手，做了一个砸的动作。
    族人们连忙妥协。
    “好，我们答应！”
    其实，他们也想知道，究竟是哪个混账东西私吞了银贝。
    大族老虽然想私吞金贝，可好歹还吐出一半。
    而这个私吞银贝的，是一丁点儿都不打算拿出来啊。
    一个族人上前，跪倒在云梦大泽边。
    “河神大人在上，小人黑狗蛋发誓，小人没有拿银贝，要是小人拿了银贝，叫小人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俺也一样！”
    “俺也一样！”
    众人轮番上前，跪在云梦大泽边发誓。
    没有做亏心事，发誓也理直气壮。
    “大族老，咱们都发过誓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哼，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的家人老小？”
    “大族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
    “没意思？这么多年了，老子一直瞎了眼，没看出四毛你小子也是个人才，敢跟老子叫板啊！”
    “大族老，四毛不敢冒犯您，四毛也是为了族人着想。”
    “哼！”
    “大族老，现在大家没了银贝，这分成比例是不是也得重新商量一下？”
    “商量个屁！对半分，一个子儿都别想多！”
    “大族老，就算四毛答应，族人答应吗？就算族人答应，其他几位族老都答应吗？”
    听到两边说“分成”，剩余几个族老疑惑了。
    他们来的时候，双方已经谈妥了分赃比例。
    四毛不得不再给他们讲一遍。
    “几位族老，我们跟大族老商量好了，金贝的好处对半分。大族老拿一半，我们大家拿一半。”
    “那我们呢？”
    “对啊，我们呢？”
    四毛笑了笑，“那就看几位族老是哪边的人了！”
    几个族老看了一下两边。
    跟着大族老，能分一半；跟着族人，也能分一半。
    听起来一样，实际上天差地别。
    “大哥，我们挺你。”
    “对，大哥，我们永远支持你。”
    “滚！这一半是我的，是我子子孙孙的，你们别想碰，一个都别想！”
    其他族老顿时怒了。
    他娘的，平日里称兄道弟，说什么共患难，同富贵的，关键时候只想吃独食啊。
    “大族老，你确定要把我们推到对面吗？”
    “大族老，你可要想好了！”
    这下子，几人连大哥都不喊了。
    大族老冷哼一声，“再敢多说一句，我就砸了它！”
    “那你砸吧！”
    “对！你砸！”
    其他人不知道大族老的尿性，这几位还能不知道？
    别看大嘴老嘴上硬气，实际上怂得不行。
    他不敢砸！
    根本不敢砸！
    果然，大族老手上摇晃几次，起起落落又落落起起，最终还是不敢砸下去。
    “大族老，你砸啊！”
    “对，你倒是砸啊！”
    在几个族老的逼迫下，大族老连连后退。
    “别过来，你们过来！你们再过来……再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那你就死吧，死了清净了！”
    大族老哪里肯死。
    真要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刚要说话，可是这时候，一个浪头打来，大族老身子一个不稳，被卷进水中。
    “糟糕，快救人！”
    族人们纷纷下水。
    然而，无一例外被水浪推了回来。
    聪明的人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他们纷纷跪倒在岸边，梆梆磕头。
    “河神大人勿怪，河神大人勿怪。”
    “我们无心冒犯河神大人。”
    “我就是救人的。”
    浪涛中，一抹金光格外耀眼。
    正是大族老手中的金贝。
    大族老拼命挣扎，高举着手臂，唯恐金贝淹进水中。
    众所周知，人的密度比水小，人浸泡在水中的话，如果保持平静，一动不动，会自然的浮起来。
    人浮出水面的体积有限，大约就是半张脸的体积。
    这半张脸的体积，足够人露出口鼻，呼吸到空气。
    如果运气好，会被波浪冲到岸边，或者被钓鱼佬看见，进而获救。
    然而，人惊慌之下，总会手忙脚乱的扑腾。
    把手举出水面，想要抓住东西，与此同时头部必然会沉下去。
    如此一来，人会更加惊慌，然后就是喝水、继续挣扎、继续喝水……
    大族老不惊慌。
    相反，他格外冷静。
    他知道此时最正确的做法就是保持不动，把头露出水面。
    可他唯恐金贝沾了水会消失不见。
    于是高高举着手臂，不断踩水保持身体上浮。
    他努力的想要游到岸边，岸上的人也纷纷冲过去救他。
    可是风浪太大了，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远。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
    “大族老，放手吧！”
    “是啊大族老，赶紧收手吧！”
    “咱不要金贝了，活着要紧啊！”
    刚开始只是一声两声。
    很快，所有人都喊了起来。
    大族老充耳不闻。
    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没了金贝，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要是没了金贝，我也死了算了！”
    “金贝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河神也不行！哈哈哈！”
    此言一出，水面瞬间寂静。
    高高抛起的浪花凝滞了一瞬，随即向下落去。
    岸边的人们也都察觉到空气中的压抑。
    “糟了！”
    “大族老惹怒河神大人了！”
    “河神大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您罚他一个人就行了，不干我们的事啊。”
    “对对对，我们没有冒犯河神大人。”
    “河神大人宽恕我们啊。”
    这时候，水面上浮现出一个身影。
    一个水流凝聚的身影。
    晶莹、剔透。
    却光芒缭绕。
    他身穿高贵的华服，水流涌动，鱼群环绕。
    波光粼粼，就是衣服上的点缀。
    他头戴巍峨的高冠。
    星光点点，就是遮掩面庞的冕旒。
    身影居高临下看着大族老。
    “你确定要永远和金贝在一起？”
    大族老听了，连连点头。
    “确定，我确定！我要永远和金贝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我喜欢诚实的人！我能感受到你心中的诚意！我就如你所愿！”
    听到这话，岸上众人懊悔不迭。
    早知如此，自己也说了。
    水流身影抬手一指，大族老手上的金贝绽放出万千光华。
    光芒之中，金贝像充气一样迅速膨胀。
    原本只有巴掌大，眨眼间就像脸盆大，再一眨眼，就跟小船一样。
    大族老哈哈大笑。
    “好金贝！全是钱啊！我的钱啊！全都是我的钱啊……”
    金贝中满满的，全是金饼子。
    大族老哈哈大笑着钻了进去，抱着金饼子往怀里揽。
    可是这时候，金贝缓缓闭合。
    然后，一点点沉入水中。
    水流身影说道：“我，有求必应！你和金贝，再也不会分开了！”
    说完，水流身影看向岸上的人。
    “你们刚才也在呼唤我？说吧，你们有什么愿望。”
    众人齐齐一哆嗦。
    “不不不，我们没有！”
    “我们没有愿望！”
    “我们就是过来认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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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7章

    河神显灵了！
    但是所有人都不想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场合下见到河神大人。
    到手的金贝没了。
    不用想，肯定是被河神大人收回去了。
    丹阳，血亏啊！
    底层的族人很快就恢复了平常心。
    就算家族有金贝，跟他们的关系也不大。
    就像现在，跟楚王沾亲带故，也没见有多少好处。
    心最疼的，还当数几个族老，以及带头闹事的几个村民。
    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
    金贝的份额全都在他们几个手中。
    现在，全都没了。
    “都怪你们，金贝没了！”
    “明明是你们，非要抢我们的金贝！”
    “哼，金贝是家族是，是大家的，是共有财产，不是你们的私产。”
    “嗬！说得好听！金贝要是私产，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它，可金贝要是公产，每个人都没机会得到它，到那时，你反而有了机会。什么叫公，什么叫私？还不是你说了算！”
    两边互相挖苦、嘲笑。
    不时地再回头望向云梦泽。
    河神大人早已消失不见。
    可是，河神大人的威势萦绕在所有人心头。
    一想到自己在河神大人家门口吵架，几人全都头皮发麻。
    “走了走了！”
    “不跟他们废话！”
    几个族老边走边嘀咕。
    “那群泥腿子懂什么，他们屁都不是。”
    “金贝没了，还有银贝，银贝没了，还有花贝，咱们只要伺候好子申公子，要什么有什么。”
    “就是就是！子申公子才是重中之重！”
    “蠢货！子申公子也是从河神大人那里得来的宝贝，咱们只要拜好河神大人，还愁没有？”
    几人回到家中，立刻开始摆弄起来。
    之前只听岳川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他们还没感觉。
    现在亲眼目睹河神大人英姿，立刻来了灵感。
    神像、牌位、摆设……
    一应俱全。
    “老祖宗们拜了几百年，也没给咱什么好处，不拜了！”
    说完，他们把楚国的老祖宗请到一旁。
    主位腾了出来，让给岳川。
    “河神大人，我们诚心诚意供奉您啊！”
    “我们真心实意给河神大人磕头啊！”
    “请河神大人保佑我们，保佑我们。”
    隔壁院子里，岳川浑身一震。
    因为他感受到一股特殊的能量。
    “这就是传说中的国运吗？”
    磅礴、浩瀚、汹涌、澎湃……
    有山河原野，有耕战狩猎，有织染匠造……
    这不是单纯的天地之力，也不是纯粹的精神能量。
    而是二者的结合。
    是人与天地自然的统一。
    而且，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就像一道涓涓细流，在它后面，还有滔滔不绝的江流。
    “楚国的国运，确实强啊！”
    从五十里封地，拓展成七雄半壁江山的超级大国。
    世界舞台的老大轮流换，但老二里面，总是少不得楚国的身影，这个老二最爱干的事情就是跟老大叫板。
    春秋五霸有它，战国七雄有它。
    曾经最有机会统一天下。
    如果项羽、刘邦是楚国后裔，那么，楚国真的完成了统一，并且将华夏推向前所未有的巅峰，为华夏赋予“汉”的荣光。
    楚国国运绵长，树大根深，即便短暂倒下，一转眼又枯木逢春。
    楚国可以倒下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能重新站起来。
    而同台竞技的其他对手，倒下一次就是永眠。
    “楚国的国运……倒是好东西！”
    “而且是楚国源头的国运。”
    岳川想了想，还是没有接受。
    以前是怕。
    害怕这东西拖累自己。
    现在是嫌。
    即便绑定国运，也不会一荣俱荣，自己可以只享受国运的好处，不承担国运的弊端。
    但是，岳川如今的修为和境界，已经无需借国运修行。
    步行的人或许会觉得自行车很方便。
    但是对学会飞行，甚至空间跳跃的人而言，自行车只能是怀旧的藏品。
    能用，但是没什么用。
    “子申，给你一个好东西！”
    “前辈，这次又是什么贝？”
    “你猜！”
    “晚辈不猜！”
    岳川抬手扣在子申脑门上，通过灌顶将冥冥中飘荡的楚国国运连接在子申身上。
    后者刚要说话，身上猛地一震。
    许久……许久……
    子申缓缓睁开眼睛。
    他热泪盈眶，毕恭毕敬的起身，然后躬身拜下，向岳川行大礼。
    “多谢前辈！”
    “起来说话……”
    子申自顾自说道：“多谢前辈，让晚辈看到了先祖们披荆斩棘，一路开拓的艰辛！多谢前辈，让晚辈看到了楚国从一隅之地壮大到堪比华夏百国的历程！多谢前辈……”
    千言万语，都无法表达子申心中的感激之情。
    因为他获的东西根本不是语言和文字能够描述的。
    任何感激之情和感谢之词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单薄。
    同时，子申明白了一个道理。
    前辈的有通天手段，实力远远超出自己想象。
    之前子申还以为自己是周文王，岳川是姜太公。
    现在才明白，自己什么都不是。
    子申有些疑惑。
    “前辈，您有通天手段、倾国财富，为什么要来楚国，又为什么要帮我呢？”
    “哦？你觉得我动机不纯，别有用心？”
    “非也！晚辈只是觉得，楚国的一切——疆域、人口、财富等全都加起来，折算到一起，对前辈而言也只是砂砾、粪土，不值一提。所以晚辈想知道，前辈为何来楚国，又为什么做这些事情？”
    说话间，子申用手指了指周围。
    言外之意，就是花贝、银贝、金贝这一系列计划。
    之前子申愿意配合岳川的计划，是因为他要在丹阳站稳脚跟，拥有自保之力，接着在楚国站稳脚跟，可以应对各种威胁。
    可是得到了楚国的国运能量，子申瞬间明白，岳川与自己根本就不是同一层面的人。
    权谋斗争，诸国争霸，对前辈而言，也就是蝼蚁之间的打架。
    前辈随随便便吹口气，参战蚁群都得死伤惨重。
    所以，子申想不明白。
    岳川做这些究竟是为了什么？
    楚国又有什么东西，值得岳川亲自跑一趟，甚至亲自布局？
    岳川笑着摇了摇头，“你谋一域，我谋全局；你谋一时，我谋百世；你谋一家一国，我谋万族众生。我们的目的各不相同，但我们的追求并不冲突。在很长的时间里，我们都可以亲密无间的合作。”
    “敢问前辈，这个‘很长的时间’是多久呢？”
    岳川想了想，竖起一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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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8章

    “五百年！！！”岳川说道：“至少在未来五百年内，你们楚国都是要仰仗我的，在我的指引下发展、建设、升华、沉淀。”
    “五百年内，你们楚国将会从野蛮走向文明，从落后走向先进，从弱小走向强大。就像是茁壮成长的婴孩，一天一个模样，一年一个变化。”
    “至于五百年后，楚国成长、壮大，有了自己的思想，想要独立自主，或许会进入叛逆期。”
    子申点了点头，“多谢前辈！哪怕只有五十年，晚辈也心满意足了！”
    人的视角是有局限性的。
    每个时代的人，都会有不同的局限性。
    历史是一个不断重复的过程，同样的事情，周而复始发生。
    子申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子，还是庶出。
    他再聪慧，再有才学，眼光、思想、格局，也都有着天然的局限。
    他不可能像岳川一样，站在两千五百年的高度看待历史、事件、人物。
    而绑定了楚国的国运后，子申瞬间不同了。
    如果把楚国的发展历程当做盘山公路。
    之前的历代国君都是在盘山公路上周而复始打转。
    绕了一大圈，才获得一小点点提升。
    有时候脚下一滑，还咕噜咕噜倒退几圈。
    子申就像是坐着电梯，直接抵达山巅，居高临下俯视着楚国。
    他知道了楚国的优势，也明白了楚国的短板。
    他看到了楚国的方向，也知道了楚国的出路。
    如果说秦始皇是奋六世之余烈，那么，子申就是奋三十七世余烈。
    考虑到子申的老爹有点拉胯，将其除名的话，就是奋三十六世余烈。
    他是天生就要干大事的人。
    “我楚国愿一心一意辅佐前辈，鞍前马后效劳。”
    岳川笑了。
    他喜欢“辅佐”这个词。
    让楚国辅佐自己，辅佐仙家……
    很好，很不错！
    这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过，楚国也会在这个过程中获得无与伦比的好处。
    这是双赢的！
    岳川示意子申坐下。
    他装模作样掐算了一下，随即摇头不止。
    “前辈因何叹息？”
    “你父亲命不久矣，你父亲去世之后，楚国将会大乱。之后，敌国趁你们立足未稳，入侵楚国，长驱千里，直破郢都。”
    “什么？这……”
    听到父亲的死，子申一点都不意外。
    帝王家本就亲情淡漠，不似寻常百姓家。
    再说，就楚王那截胡儿媳妇，给儿子戴绿帽，东窗事发还先下手为强，想要搞死儿子的货色。
    子申对他也敬不起来，更爱不起来。
    父亲活着的时候，子申还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亲近，还是该疏远。
    但是父亲死了的话，子申就好办了。
    哭、跪、拜，年年上香。
    最重要的，自己安全了，不用再担惊受怕，夜夜惊醒了。
    某种程度上讲，子申是希望楚王赶紧挂到的。
    这种人多活一天，楚国就多遭一天罪。
    可是，楚王的生死，关系到楚国的安危，甚至关系到楚国的存亡。
    这种情形下，子申只希望楚王能多活几年。
    楚王再烂，百姓还能活下去。
    一旦他死了，百姓也都活不下去了。
    岳川接着说道：“敌人将会在郢都烧杀抢掠，持续数年之久。不但楚国的平民百姓，就连楚国的贵族也无法幸免，楚王的坟墓被挖掘开来，曝尸于野。如此，敌人还不甘心，又将楚王挫骨扬灰。”
    听到这话，子申沉默了。
    “前辈说的，是吴国相吧？”
    岳川点头。
    天底下，对楚王恨入骨髓的，除了楚王的好大儿，就是伍子胥了。
    前者没什么本事，也没什么人脉，逃出楚国、奔向中原的那一刻，政治生命就已经完了。
    后者不同！
    同样是逃，伍子胥没有逃往中原，而是逃到了吴国。
    之后更是混上吴国相，受到吴王无条件的信任，大权在握。
    最近这段时间，吴国上下掀起改革热潮，农林牧副渔工商等诸多方面，同步改革。
    吴国的国力蒸蒸日上，吴国的百姓日富一日。
    长此以往，吴国必然要攻打楚国。
    有公仇，更有私仇。
    两国之间，必有一战。
    只是子申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战楚国输了，而且输得一败涂地。
    国都陷落，百姓被屠，就连祖坟都被刨了。
    想到那人是伍子胥，子申瞬间无力了。
    自己父亲因为一个预言，就要杀伍子胥全家。
    看来，那个预言没错。
    伍子胥果然有妨害楚国的能力。
    只是，子申无论如何都不能忍！
    于公于私都不能忍！
    “前辈，我本以能够以丹阳为中心，耗费十年的时间经营出我自己的班底，没想到……没想到……”
    子申急了。
    十年时间，他等得起，可是楚国等不起。
    苦修十年，终于出山。
    那时候国都都陷落了，祖坟都被刨了。
    “求前辈教我！求前辈救救楚国百姓啊！”
    此时此刻，子申唯一的依靠就是岳川了。
    之前岳川略施小计，用“金贝”、“银贝”耍得丹阳族人团团转的时候，子申确实有点小小的不乐意。
    他觉得，正人君子，就应该光明正大，而不是使用些鬼蜮伎俩。
    可是现在，子申唯一的念头就是——管他什么不什么，能解决问题就行，只要能救命，就是毒药也一口闷。
    岳川沉吟，“这事儿……不好办啊……”
    不好办！
    不是不能办！
    子申何等聪明，瞬间听出这个弦外之音。
    “求求前辈，救救楚国！前辈需要什么，尽管说，子申全部答应！”
    “这事儿……说好办也好办，说难办也难办，主要是看你能为之付出多少。”
    “晚辈愿为楚国粉身碎骨！”
    岳川拿出一张纸，又拿出一根笔，在上面勾画起来。
    “你看，这是云梦泽！这是大江！这是吴国，这是丹阳……”
    岳川手指在图上比划几下，子申瞬间明悟。
    接收了楚国的国运后，子申奋三十六世余烈，眼光格局都有了数次突破、提升。
    “前辈是要让我在云梦泽修造水师，顺势而下，直取姑苏吗？”
    “不！”岳川摇头说道：“首先，你造不起！其次，你打不过！最后，即便你侥天之幸打过了，也解决不了问题。”
    子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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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9章

    岳川失望的叹了口气，“看样子，你刚才白白领悟了！”
    子申瞬间大汗淋漓。
    “前辈，我……我再想想……晚辈再想想……”
    岳川摇头说道：“这不怪你，而是你三十六代祖先中，没有一个精于此道的！”
    “啊？”
    子申不解，自己那么多老祖宗，就算再不堪，三十六个加在一起，还能缺这少那？
    岳川说道：“我且问你，战争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掠夺！土地、人口、财富！”
    楚国老祖宗一次又一次发动战争，就是为了这些。
    没办法，楚国太穷了！
    连祭祀老祖宗用的牛都是从隔壁国家村里偷的。
    周边全都比他富裕，还种什么地啊，直接开抢。
    岳川点头，“没错！战争的本质就是掠夺！低端一点是抢钱、抢粮、抢女人；高端一点是罪在当世，功在千秋，背负骂名，造福子孙，给子孙打下一个大大的疆域，把所有雄关险隘都握于掌中，让子孙能轻松地坐稳江山。”
    子申呆滞了片刻。
    他那三十六代老祖宗都是前一种，俗的那种，还没有上升到后者。
    现在听了岳川的话，子申只觉得——太对了，太有道理了！
    就是要为子孙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域，留下一个又一个雄关、要塞，把视野所及范围内的一切异族都清扫干净。
    宁可自己沾满血腥，缠满冤魂，也要让子孙干干净净、整整洁洁。
    可是这时候，岳川一句话重击子申。
    “你们楚国一直以来都在寻找战略上的安全感，与晋国争霸，最初的目的可能就是争夺大江天险，不能让晋国的势力越过大江。”
    “这一点，你们楚国做到了！但是楚国与吴国之间，无险可守。连一个像样的战略要地都没有，吴国有一百种方法穿插突袭，直抵郢都。”
    子申满头大汗。
    因为岳川说的是事实。
    楚国向东，无险可守。
    与吴国接壤的地方，都是平地，虽然不是一马平川，却也差不多。
    还有密集的水网。
    吴国的船完全可以顺着水流进入楚国，出现在楚国任何一个角落。
    这……
    “前辈，我该怎么办？”
    岳川说道：“所以我说，战争是最愚蠢的！你们楚国与吴国的战争，根本无法解决问题，无论谁胜谁负，都只是用一个大矛盾掩盖一个小矛盾。矛盾并没有被化解，它依旧存在，并且会一直存在，哪怕你们楚国吞并了吴国，也无法化解这个矛盾，只会令楚国更加离心、分散。”
    “那，除了战争，还有什么办法呢？”子申向岳川磕头，“前辈，就算我们楚国不攻打吴国，伍子胥也不会放过我们楚国啊！我们两国，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子申简单的讲述了一下伍子胥的事情。
    岳川摆手，“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的比你更清楚，因为……伍员都告诉我了。”
    子申瞬间双眼瞪圆。
    什么？
    什么意思？
    伍员？
    这不是伍子胥的小名么？
    河神大人竟然与伍子胥这么亲密？
    啊？
    子申有种天塌了的感觉。
    河神大人有通天的手段，如果他站在吴国一方，楚国死无葬身之地啊。
    “前辈，您可怜可怜楚国百姓吧，他们是无辜的！”
    “我知道，所以我来楚国了。”岳川指了指旁边的蒲团，“你坐下说话，别动不动就跪。要知道，伍员那小子第一次见我，可是拔剑相向的。”
    岳川又想起河神宫发生的一幕幕。
    要不是有河神印这个逆天的法宝，自己还没法轻松镇压发疯又入魔的伍子胥。
    子申乖巧的回到蒲团上。
    他努力想要表现出镇定、坚毅。
    可内心中的恐慌无可抑制。
    他终究还是太年轻了。
    庶子出身的他，根本没机会参与各种国家大事，政治上基本是一片空白。
    伍子胥有父兄言传身教，他爹是太子的老师，教育方面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伍子胥子申又是修行者，而且以仇入道，境界极高、修为极强。
    子申跟伍子胥比，全方位落后。
    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德行了。
    子申内心纯洁，古朴。
    他还愿意相信真诚、善良、美好。
    “我与伍员有些交情，我可以帮你们楚国与他谈谈，化解这份仇怨……”
    “前辈，这……”
    子申本想说“这可能吗”，伍子胥那是灭门之恨。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种仇都不报，伍子胥还有什么脸面存活于世呢？
    岳川知道子申想要什么。
    伍子胥伐楚之心，人尽皆知。
    早一天晚一天罢了。
    谁也不相信伍子胥会放弃这个念头。
    岳川说道：“除非有足够大的利益，这份利益大到伍子胥伐楚也得不到，那么，吴国上下一定会反对开战、反对伐楚，就连伍子胥本人，也会思考再三。”
    子申脸上一红，“前辈，难道您要让我们割让国土？赔偿钱款？”
    伐楚都得不到的好处，那只能是财富、土地、人口。
    而且是大块的土地、大量的财富、大批的人口。
    这么三刀割下去，楚国还是楚国吗？
    楚国的百姓不会答应，楚国的贵族更不会答应，就连子申自己也不能答应。
    真要这么做了，九泉之下，如何见三十六代先王？
    岳川摇头，“战争，是一次性的，属于一锤子买卖！而且，战争是有成本的，成本高，风险也大。到最后，很可能无法赢得战争，徒耗钱粮。也可能艰难的赢下了战争，但入不敷出，打了个赔本仗。”
    上辈子的世界里，吴国伐楚就是一个赔本买卖。
    吴国没能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反而消耗了自己太多力量。
    除了军事上是胜利，其他的，诸如政治、经济、外交等，全都一败涂地。
    岳川索性不再卖关子。
    “你转变一下思维，如果把水军战舰换成商船，会如何？”
    子申浑身一震，瞪大眼睛看着楚国和吴国的地图。
    “妙！真是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对不对，晚辈就算想到了也无济于事，这事情必须得有前辈的帮助才行啊！”
    云梦泽复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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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0章

    岳川仔细对比了云梦泽消失前后的地图。
    上辈子的世界里，云梦泽沧海桑田，这里成了九省通衢的武汉。
    乍一想，好像很方便的样子。
    仔细一想，如果没有这个“九省通衢”，而是一个方圆千里的广阔水域，云梦泽不就是一片陆地包裹的海洋吗？
    这片“海洋”上下看，正是南方和北方分界线，左右看，正是东部和西部的分界点。
    长江为首的诸多河流在这里交汇，也就是说，船舶可以从这里进出，通往四面八方。
    海运的便利无须赘述。
    云梦泽完全可以成为华夏九州的“心脏”，不断搏动，向四面八方输送资源。
    一条京杭大运河都能成为华夏的经济大动脉，加强了南北联系。
    云梦泽的作用岂不是更大，影响也更深远？
    岳川说道：“楚国的疆域是很大，但楚国的疆域并没能转化为生产力！”
    “土地上的人口非但不能给楚国贡献税赋、钱粮，还不断滋扰地方，劫掠乡邻。”
    “山林中的果子、野外的蔬菜，并不能及时运出，而是烂在田间地头。”
    “广袤的土地非但没能增强楚国实力，反而因为路途遥远，政令难行，给地方贵族极大的便利，滋生诸多地主豪强。”
    “但是有了云梦泽，这一切都会改变！”
    岳川点了点地图上的吴国，“他们的商船非常先进，尤其是一种名为‘龙舟’的铁索连舟，每一节龙舟两三丈长，若干节龙舟连接在一起，自由航行在江河之中，每日千里、每夜八百。假如吴楚通商，龙舟可以往来于云梦泽，你猜，会是什么局面？”
    “咕咚！”
    子申咽了口口水。
    龙舟？
    日行千里？
    子申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
    相反，他什么都略懂一些。
    尤其是绑定楚国国运之后，“亲眼见识”到历代先祖开拓的剪影画面。
    舟楫之事，他格外清楚。
    日行千里，根本不可能！
    人力根本做不到！
    而眼前，恰恰是一位拥有大能力、大神通的神明，与河神大人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前辈，吴国的船，楚国也可以拥有吗？”
    岳川点头，“如果你们只用于商贸，自然是可以的。可如果将其用于战争，不行！”
    三国以前，商船可以自由往来，与各地、各国贸易。
    后来出现了一个“白衣渡江”的家伙，商人的名气彻底臭了。
    之后历朝历代，商人都成了压制和打击的对象。
    各地关卡对商人也都严防死守，趁机吃拿卡要，甚至一刀杀了。
    就算东窗事发，一句“奸细”，谁也说不出什么。
    毕竟有“白衣渡江”在前，谨慎一点也不算错。
    岳川想把水族精怪驱动的“龙舟”经营成河神的名片，也是河神麾下最大的便利。
    他自然不会让某些人借龙舟参与战争。
    听到这话，子申长舒一口气。
    他原本就没想过用日行千里的龙舟去参与战争。
    但是他怕对手这样做。
    现在岳川担保，子申彻底放下心来。
    如果敌人不能借水道威胁楚国，那就可以全身心地琢磨贸易了。
    如果能将云梦泽利用起来，确实能盘活周边的贸易。
    大山里的山民可以放心采摘野果、药材，农民可以放心种植粮食、蔬菜，工匠可以放心制作各种产品。
    他们不需要考虑卖不出去。
    会有专门的小贩去收购。
    小贩们也不用天南地北的跑，只需要把货物贩运到云梦泽就行了。
    云梦泽将会成为华夏九州最大的货物集散地。
    沿云梦泽一圈儿，势必会催生出许多繁华的商业城市。
    海运的便利，云梦泽一样有。
    而云梦泽的便利，海运没有。
    海运能惠及的，只是沿海城市，最多也就是沿海的河流入海口城市。
    比如黄河入海口的天津、长江入海口的上海、香江入海口的香港等。
    这些港口城市能影响的范围十分有限。
    上海是吃了整个长江流域十多省的资源，香港是吃了内地所有的资源。
    不是这两个城市有多强，也不是这两个城市的人有多勤劳。
    他们就像是茶壶的壶嘴。
    他们不生产水，他们只是水的出入口罢了。
    而云梦泽，就像是把海搬进了内陆，沿岸全都是上海、香港。
    上辈子的世界里，上海的作用是把内陆省份生产的货物打包上船，发送出去。
    而这辈子的世界里，上海的作用恰恰相反。
    他要把海外的资源运送到云梦泽，再从云梦泽输往四面八方。
    在这种模式下，上海不再是倾泻资源的茶壶口，而是攫取资源的抽水口。
    海外资源将会从上海这个“嘴”，吃到云梦泽这个“胃”，然后顺着毛细血管一样的水网和陆路交通输往九州。
    岳川一手按在云梦泽上，一手按在吴国的出海口处。
    “这里、这里，都是河神的地盘，而你和阖闾，将会成为河神最眷顾的两个人。”
    吴国手扼长江入海口，楚国坐拥云梦泽。
    长江流域最重要的两个节点，都成为河神最虔诚的信徒。
    子申心潮澎湃，可是很快就头疼起来。
    “前辈，吴国那边，真的愿意与我们合作吗？”
    “为什么不能？”
    “我们两边的仇……”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可是楚王活不了几年了。人死债消，到时候你上台，给伍员修书一封，诚恳道歉，再派几个得力的臣子去彻查伍家冤案，给伍奢、伍尚父子沉冤得雪，再大力宣传一下，不就行了？”
    “就这么简单？”
    “很难吗？你就是写了封信，一分钱的好处都没付出，而伍员得了面子，父亲和兄长沉冤昭雪，他要是再死缠烂打，反而引得天下人不喜。而且，通过这件事，你的形象也树立起来了，天下人一定会争相为你鼓吹，怕是庄王的美名也不及你！”
    楚庄王，就是那个春秋五霸的楚国霸主，也是“一鸣惊人”的典故出处。
    这位爷是楚国最拿得出手的明君雄主了。
    如果按照岳川说的去做，子申的名气将会远远超越楚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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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1章

    子申难以置信。
    他知道，岳川说的非常可行。
    只要自己那样做，不但能化解伍子胥的仇恨，还能为自己塑造一个光明磊落、大公无私的形象。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伍家的事，原本不是什么大事。
    但伍子胥成功逃出去，悟道成功，并且成为吴国相，这件事就是大事了。
    小人身上无大事，大人身上无小事。
    伍家的事就从家庭纷争上升到国仇家恨。
    这件事关系到的，不仅仅是伍子胥个人的命运，还有吴国和楚国这两个大国的未来。
    再延伸一点儿，伍子胥的老爹直言劝谏，不惧祸己，被楚王杀掉。
    伍子胥的大哥不愿逃走，而是要留下来陪老爹一同赴死。
    楚王听信谗言，抢儿媳、逼走太子、错杀忠良。
    太子忠心为国，三年练兵，最终流亡他国。
    这一系列元素，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爆款经典，更何况它们凑到一起了。
    最后，子申再以国君之尊，向伍子胥承认错误，替老爹下个罪己诏什么的。
    名誉，这不就来了吗？
    如果再在楚王的死、子申的上位、对伍子胥的抉择上继续丰富一下、润色一番，这个故事就更完美了。
    岳川已经灵感如泉，忍不住要开始创作了。
    姜国的小狐狸们主打《大侠姜十三》，楚国的小狐狸们就主打《忠臣伍子胥》。
    岳川指了指外面，说道：“他们演的戏，你还记得吧？”
    子申点头。
    他当然记得！
    那叫一个印象深刻。
    不但是他，他的夫人也在等更新，每天都想知道那一百零八个魔星的未来。
    岳川说道：“将来，完全可以把你家和伍家的事情撰写成书，编成故事，到处演出，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胸怀。”
    轰！
    子申彻底呆住。
    名誉！
    泼天的名誉！
    这谁能抵得住啊！
    既化解了吴国的仇恨，又能与吴国合作，还能让自己名利双收、名垂青史。
    什么都没做呢，就躺一波功劳。
    梦幻开局啊！
    “前辈，我愿意听从您的吩咐！”
    岳川笑了笑，“在这件事情中，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得到了他们以往付出毕生心血甚至生命都得不到的好处！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又得到了很多新的好处，是不是？”
    “还真是！”
    “这就是战争和贸易的区别！明白了吗？”
    子申闭目沉思。
    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一个全新的视角。
    三十六代祖先都没有经历过。
    许久……
    子申缓缓睁开眼。
    “前辈，我明白了！战争跟贸易唯一的区别，战争什么都不想付出，但什么都想得到，想成为唯一的赢家。贸易是有付出、有收获，而且贸易是希望自己过得好的同时，贸易伙伴也过得不算太差，否则就会失去这个伙伴，贸易也就做不下去了。”
    “你很有悟性！”岳川赞叹，“贸易和战争就一线之隔，它们之间的界限非常模糊。将来还会有人借助自己手中的权力、地位、人脉、资源等，借贸易之名行战争之实。真要到了那个时候……”
    子申问道：“前辈，到那时会如何？”
    “我会出手的！”
    “前辈会如何出手？”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哦？”
    子申疑惑，难道前辈也要干贸易吗？
    岳川摇头说道：“我会让河神给他们征收过路费，让那些人明白，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本是什么！”
    子申恍然大悟。
    云梦泽贸易圈，根本就是水运。
    而水运，是河神大人在庇护，而非权力、地位、人脉、资源。
    这些东西在河神大人面前，不值一提。
    “晚辈懂了！”
    云梦泽贸易圈上所有人，都是在吃河神大人的饭，都是在端河神大人的饭碗。
    所有人的地位都是一样的。
    这个圈子里的人，都要按照河神大人的规矩玩，谁破坏规矩，谁就进不了这个圈子。
    其他地方，大不了就是关门不干了，回老家种地去。
    但是在水面上，随随便便遇到点儿颠簸，就有丧命的可能。
    没有河神大人保佑，根本不可能平安上岸。
    “楚国，必定虔诚供奉河神大人，遵守河神大人的规矩！”
    岳川点了点头。
    “丹阳百姓可用！他们穷了一辈子……哦不，穷了五百年，你带领他们发家致富，他们一定会竭诚效忠于你。如果得到他们的效忠，你在楚国政坛上会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子申瞬间明白过来。
    丹阳再穷，那也是楚国的龙兴之地。
    楚国人分为“老楚人”和“新楚人”。
    老楚人就是从丹阳老家出来的那一批，每一个都是世家大族，大权在握。
    新楚人就是后来兼并的疆域，以及收服的苗蛮、越蛮等异族。
    老楚人看不起新楚人，骨子里满满的优越感。
    新楚人也觉得很合理，非常认可这种优越感。
    可是，老楚人在丹阳百姓面前，还没资格称“老”。
    丹阳人是资格最老的楚人。
    这里随便走出去一个人，都能收到郢都上流社会的追捧、礼遇。
    只是丹阳太穷了，穷到毫无存在感，谁都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如果丹阳在“祖宗”的保佑下，突然富裕起来，而且是暴富那种，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前辈，我们该如何致富呢？”
    “你找几艘船，带领他们去寻找金贝吧！”
    “啊？”子申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金贝……不是假的吗？”
    “呵呵，假是真时真亦假，真是假时假成真。人们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可是在眼睛没看到之前，谁也不能说一样事物是假的，对吧？只要一直找不到这个事物，它就一直是真的，对吧？”
    “对！可是……前辈，如果一直找不到金贝，他们肯定会灰心丧气，也不可能继续找下去了吧？”
    “那就给他们一点儿甜头啊！”
    “甜头？什么甜头？”
    “你猜！”
    “呃……晚辈……猜不到。”
    岳川心中暗道：当然是龙族炼制的海贝！
    这些海贝从吴国装船，运到云梦泽，再交由子申贩卖。
    虽然是海洋里的贝壳，但是在云梦泽里洗洗澡，就是正宗的云梦贝了。
    这东西需求量肯定很大，也一定很好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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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2章

    大族老溺亡云梦泽、河神显灵、金贝银贝花贝……
    如此种种，丹阳百姓全都成了虔诚的信徒。
    信仰河神，生命有了保障。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丹阳人跟水打交道的时间太多了，在未知和死亡的阴影下，他们更加渴望河神的庇护。
    信仰河神，经济有了保障。
    金、银贝的功效有目共睹，虽然这两个东西都消失了，但花贝是货真价实的，子申每天都往花贝中放钱，或者向外拿钱。
    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虔诚感动河神大人，进而赐予自己金贝、银贝，再不济也赐予自己一个花贝。
    而且，丹阳百姓还有一个小心思。
    即便自己得不到河神大人的赐予，其他同族得到也不错，同族吃肉，自己多少也能喝点汤是不是？
    这种心态下，丹阳百姓不但自己信，还要求其他人信。
    自己虔诚，还要求其他人比自己更虔诚。
    所有人都一条心后，事情就好办了。
    族老们威信扫地，全都龟缩在祠堂里烧香磕头，伺候祖宗。
    一时间，曾经见过河神大人，并且获得河神大人认可，得到河神大人赏赐的子申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丹阳百姓的观念非常淳朴。
    如果一个人运势正旺，那就不要站到他对面。
    这样做肯定要损运势，甚至倒大霉。
    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跟在他身后，就算借不到风，也能遮光挡雨是不是？
    这种观念在两千多年后的广东地区依旧很流行。
    要说运势最旺，谁能跟子申相比呢？
    之前，丹阳百姓看不起子申，因为他是楚王的庶子。
    楚王的儿子很值钱，但庶子除外。
    现在……
    楚王的儿子再值钱，又怎么能比得上河神大人认可的人？
    子申居住的小院，访客络绎不绝。
    全都是丹阳的老门老户。
    开门见山先套近乎，然后就是拍胸口表忠心，最后是推荐自家子侄，年轻人二话不说，跪在地上梆梆一串响头。
    好，以后就是子申公子的人了。
    子申来者不拒。
    因为他需要人，很多很多人！
    宗族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但是他也有天然的优势。
    比如忠诚。
    大家都是同一个祖宗，虽然远了点，可终究都流着同样的血。
    再者，大家都住在丹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在血缘和地域的纽带下，信任的成本很低，背叛的代价很大，人们最本能的选择就是忠诚。
    不是因为他们有什么高贵的品质，而是他们不想在老家抬不起头，不想让家中父母被人戳脊梁骨。
    子申这种“招兵买马”的行为吸引了更多的人。
    之前还心存犹豫的同族纷纷过来表忠心。
    此时，子申也在胡七、胡八的帮助下，将丹阳所有居民的户籍统计完毕、编造成册。
    这件事上，小狐狸们功不可没。
    从最开始的家庭住址、家中几口、几男几女。
    进一步详细到性格、嗜好、口头禅、梦想。
    子申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统计的，想到这些都是前辈的弟子，也就释然了。
    前辈教出来的人，统计名册不是信手拈来吗？
    子申对照名册，给族中众人分组，安排工作。
    首先就是在城中建立一座庙。
    听说是河神大人住的地方，百姓们动力十足。
    不到十天就完成了。
    地基牢固，地面平整，小庙是三合土夯筑，结实得夸张，地板也都是条形青石。
    眼下的河神庙还很粗糙、简陋。
    但那是仓促赶工的缘故，而且缺少了树木、植被的点缀，风霜、雨雪的冲刷，烟火、人气的熏陶。
    河神庙竣工当天，丹阳百姓集体上香、祭拜。
    胡七、胡八也被子申邀请过来表演，给河神老爷唱戏。
    这也算是胡家成员第一次走向楚国公众。
    戏台后面，胡七、胡八紧张的对台词。
    其他小狐狸们手上拿着各种家伙事，不断默念自己的工作和任务。
    岳川扒着幕布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身后的河神庙。
    尤其是供台上那个上好木料雕琢的神像。
    “嗯……真帅！那几个家伙的手艺还挺不错。”
    说完，岳川转向小狐狸们。
    “好了，该你们上场了！”
    外面，子申朗声说道：“现在，有请云梦社献给河神大人的节目——金贝传说！”
    丹阳百姓听到“云梦社”的时候，心中嘀咕：什么玩意？
    紧接着就听说这是献给河神大人的节目，他们瞬间改口：小玩意应该挺不错！
    再听到金贝传说四个字，丹阳百姓脸上全都火辣辣的疼。
    哎呦，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外面的人都知道了？还改成了节目。
    小狐狸们穿着戏服，带着各种道具上台。
    下面的观众顿时哈哈大笑。
    “嘿，那个是大族老，那个是二族老。”
    “看那个，是我，是我，真像我。”
    “金贝，他们那个金贝做的也太潦草了吧？”
    “嗬，不潦草，怕是有人去哄抢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讪讪。
    不过那人说的没错。
    金贝的诱惑力太大了，哪怕明知道台子上那个是假的，人们还是心神摇曳，浮想联翩。
    台上的《金贝传说》剧情紧凑、情节跌宕，台词打磨也很到位，每一句都踩在情绪的高点。
    人们看得怒气高涨。
    “大族老竟然这么坏！”
    “没想到，二族老他们都是被胁迫的，我错怪他们了。”
    “唉，其他族老也是可怜人啊。”
    当大族老被金贝夹住手，疼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众人哈哈大笑，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
    众人宣泄的那一瞬间，台上锣鼓喧天，多种乐器同时伴奏起来。
    表演的人们也迅速排成队形。
    “咦？这是什么？”
    “难不成要跳舞？”
    “跳舞？有什么不对吗？”
    岳川也看得莫名其妙。
    因为之前编排的节目中没有这一段。
    “难道是胡七、胡八临时加的？”
    就在众人猜测不断地时候，胡七、胡八动了。
    一个唱歌，一个跳舞。
    听到那歌词，岳川只感觉吴磊轰顶。
    “哦~~贝贝~~贝贝~~哦——！”
    “嗷~~贝贝~~贝贝~~嗷——！”
    贝贝，说的是金贝，体现了得到金贝时的狂喜。
    “哦”、“嗷”、“唔”之类的语气词，是模仿大族老被夹住的痛苦场景。
    这是一首充满教育意义的歌。
    告诫人们，不要贪婪，否则就要像大族老一样，不断地“贝贝~~贝贝~~嗷~~”
    但是在岳川半点都共情不到。
    因为他脑海中全是贾斯汀·比伯的《Baby》。
    认知越多，越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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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3章

    金贝传说，让丹阳百姓重新温习了一下金贝的诱惑。
    虽然贪婪很可耻，可丹阳百姓还是压抑不住对金贝的渴望。
    没办法，丹阳太穷了！
    穷山恶水，搞什么都搞不起来，每个人都穷得荡气回肠。
    也就是仗着楚国龙兴之地的名头，时不时能弄点救济，否则早就被世人遗忘，从地图上消失了。
    金贝是最不实际的发财路。
    但这是丹阳百姓唯一的暴富希望。
    不是丹阳百姓傻，而是他们清楚，除了这个渺茫的希望，其他都是绝路、死路。
    演出结束，子申问道：“大家想不想要金贝？想不想发财？想不想暴富？”
    这……
    众人骇然色变。
    什么情况，公子怎么问这种话？
    而且是在河神庙前。
    河神大人不是最讨厌贪婪的人吗？
    不过，还是有人梗着脖子说：“想！！！”
    他们太想了！
    做梦都想！
    子申遗憾的摇了摇头，“看样子，你们不怎么想要啊，算了，当本公子没问吧，继续看节目！”
    刚才没出声的人全都呆了。
    “不，我们想！”
    “公子，我们想啊！”
    “我们想要金贝啊，我们想发财啊！”
    激动的人当场跪下去给子申磕头。
    “公子，我们太想暴富了！”
    子申满意点头，“我接到河神大人旨意，主动来丹阳，带领大家发财致富！只是大族老从中作梗，导致银贝消失无踪，金贝沉入云梦泽。”
    听到这话，大家全都气得直跺脚。
    幸好大族老消失不见了，如果在场，众人非得将其生撕活吞。
    子申公子带领大家发财致富，大族老蓄意破坏，这是什么居心啊！
    “原本，河神大人对我们很失望，可是本公子焚香沐浴，虔诚祷告三天三夜，河神大人又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众人狂喜。
    “啊？真的？”
    “什么机会？”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啊！”
    甭管什么机会，先把头磕了再说。
    子申拿出一个贝壳，说道：“河神大人赐给我一种新的贝壳，而且赐给我成千上万个！我决定，在场所有族人，每人都发一个，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有份！”
    什么？
    这是真的吗？
    众人震惊，大骇！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贝壳，但是河神大人赐下的贝壳，怎么也不会太差了吧？
    之前全族就三个，抢得头破血流。
    现在人手一个。
    喝稀饭还漏水的老头有，睡觉还尿床的小孩也有。
    按人头分啊！
    人口多的家庭瞬间乐开了花。
    人口少的家庭虽然失落，却也怪不到谁，只能暗下决心，从今天开始努力。
    子申拿出一个贝壳，继续说道：
    “这个贝壳不能像金贝、银贝、花贝一样源源不断吐钱，但是它们可以存钱，还可以存放其他物品，比如衣服、粮食、锅碗瓢盆，又或者其他东西。”
    “你们可以自己用，还可以拿出去，卖给外面的人，换取我们需要的钱财、物资，以及其他东西。这个贝壳没法给你们吐钱，但是能帮你们赚钱！”
    众人一想，还真是这样！
    有了这个贝壳，自己随便背点东西运到外面都能赚钱。
    背得越多，赚得也就越多。
    虽然不像金贝那样一句“金贝开门”就能哗哗吐钱，但是也不费多少功夫啊。
    只要跑跑腿、动动手，就能源源不断赚钱。
    丹阳人穷！
    不是因为他们懒，而是他们没有任何生财的门路。
    哪怕他们愿意吃苦，愿意劳动。
    可是一没产出，二运不出去，根本换不来钱。
    人们总是歌颂努力的重要性，却不提努力的背景。
    这就像在喜马拉雅山上烧开水。
    再怎么努力也没用。
    他们缺少的不是努力，而是一种关键性的工具。
    在喜马拉雅山上是高压锅。
    在丹阳就是贝壳。
    “公子，河神大人赏赐给我们的东西，怎么能卖呢？”
    “是啊公子河神大人会怪罪我们的。”
    子申说道：“这是河神大人的恩赐！河神大人不忍看到大家贫穷，所以赐予我们宝贝，让我们依靠宝贝生财发家。河神大人不会怪罪我们的！”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随即开始憧憬宝贝的用法。
    贝壳的特性，决定了它是搞运输的利器。
    楚国疆域辽阔，但是基础设施烂得出奇，连一条像样的路都没有。
    每当春夏雨水充沛的季节，到处都是泥泞、沼泽。
    在这种情形下，每个村庄、城镇都是孤岛，与外界的联系都是断绝的。
    所以，也就不存在“低买高卖”的说法。
    无论买什么，只要运出去就是赚的。
    有买家，有卖家，而且买卖双方的交易欲望都非常强烈。
    但是东西运不出去，只能烂在田间地头。
    这种局面在两千五百年后，一样频繁上演。
    南方果农丰收，一毛钱一斤卖不掉，果农宁可喂猪也不卖给果贩子。
    而北方消费者十块二十块一斤吃不起。
    子申又说了几句，随即报出下一场节目。
    丹阳的百姓们哪里还有心思看演出，他们只想着赶紧结束，家家户户领贝壳，然后出去挣钱。
    可是节目开始后，观众们瞬间沉浸进去。
    大唐盛世？
    弱宋天子？
    人皇后手？
    一百零八颗魔星？
    云梦水泊？
    这个讲的故事太好了，太生动了。
    尤其是故事中说的“云梦水泊”，让丹阳百姓特别有代入感。
    “没想到，咱们家门口有这么大一块宝地。”
    “咱们真是蠢的可以，在云梦水泊守了五百年，穷了五百年。”
    “是啊，人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又靠山又靠水，怎么穷得叮当响呢？”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因为咱们以前不信河神大人啊，他老人家没有一场洪水收了咱们已经是宽宏大量了。”
    众人齐齐哆嗦一下。
    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守着云梦泽，却不信河神大人，还想得到河神大人的庇护？
    这不闹么！
    再看着眼前的河神庙，丹阳百姓们瞬间安定下来。
    虽然错了五百年，但现在改过自新也不晚。
    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河神大人的重要性，认识到河神是自己改变命运的唯一机会。
    点点金色的光芒汇聚到庙中，附着在神像表面。
    与此同时，岳川心中一阵心血来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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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4章

    “功德开光！这座庙也成了！”
    岳川非常开心。
    神像沐浴功德开光后，自己就能一念传送至此，今后在楚国也有了一个传送点。
    如此，岳川就可以放心的离开了。
    心念一动消失在原地，下一瞬又出现在吴国河神宫。
    钟声响起。
    姑苏城内，正在练习钢笔字的阖闾猛然抬起头。
    “河神大人回来了！”
    “来人，摆驾，出宫！”
    “叫上国相大人！”
    没多久，阖闾的船就在河神宫外码头靠岸。
    不等仪仗摆开，阖闾一马当先冲向台阶，身后的伍子胥也丝毫不慢。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出现在河神宫外。
    凝神静气，整理了一下衣冠，又抚了抚须发。
    互相看一眼对方，确定彼此没有失仪之处，两人同时转身向主殿走去。
    “我等，拜见河神大人！”
    “进来吧！”
    岳川指了指旁边的蒲团，随即掏出在丹阳画的地图。
    “看看这个，如何！”
    阖闾看了一眼，随即转交给伍子胥。
    伍员瞄了一眼，然后伸长脖子，又瞄了一眼。
    “河神大人，这是要对楚国下手了？”
    说话间，伍子胥身上杀意波动。
    在岳川的开导下，伍子胥有了更高层次的追求，更远大的目标。
    只要将吴国打造成霸主国，在各方面远远超过楚国，让楚国永远屈居在吴国之下。
    这样做，绝对比一刀宰了楚王解气。
    可，伍子胥不介意给楚王一刀。
    只要岳川点头，伍子胥现在就能冲出去，奔赴千里取仇人首级。
    岳川没好气的看了伍子胥一眼。
    “真要动手，还用得到你？”
    伍子胥讪讪的低下头。
    确实，真要对楚国动手，河神大人都不需要说话，只是一个眼神示意，就有一大群水族精怪去楚国地盘上兴风作浪。
    不出半年，楚国就得全面崩溃。
    这是无解的。
    南方水网密布，水族精怪的破坏力尤其强大。
    以往，水族精怪都是单打独斗，就算兴风作浪，破坏力也就一城一地。
    现在，所有水族精怪都被河神收服，有了组织、有了编制。
    集体行动之下，洪泽千里不在话下。
    放眼天下，没有任何国家能承受得住这种打击。
    岳川简单说了一下楚国的情况，以及子申的处境。
    对于这些，阖闾或许很陌生，但伍子胥一清二楚。
    这家伙从来没放松过对楚国的关注。
    “河神大人，这个子申公子确实很有才气，心性也很不错，就像淤泥里的莲花。只可惜，他是庶子。”
    在这种嫡长子继承制的世界里，庶子身份足以断绝子申所有的前途。
    哪怕他把各种能力都点满，也就是将将能触摸到嫡子的脚底板。
    而一个嫡子，哪怕不学无术、五毒俱全，下限再低，那也在庶子之上。
    最差的嫡子，那也是凤尾。
    最好的庶子，也只能是鸡头。
    岳川笑了笑，“我不在乎他是什么人，我在乎的只是他这个人。”
    听到这话，君臣二人浑身一震。
    河神大人，又有新宠了？而且还是个楚国的。
    岳川再次指了指云梦泽的地图。
    “吴国的商贸队伍已经初具规模，但是吴国的贸易市场过于有限，想要继续增长的话，很难、很难！”
    伍子胥解释道：“河神大人，我们已经在准备海船，并且派遣先遣船队探索航道、积攒经验，相信再过不久我们就能开启远航了。我们吴国的新时代，就要来了！”
    阖闾重重点头。
    大航海时代啊！
    这是华夏的新篇章，而这一章，专属吴国，专属自己。
    阖闾之名，将永垂吴国史册，永载华夏史册。
    “河神大人，吴国能有今天，全赖您的庇护！”
    岳川摆了摆手，制止阖闾的马屁。
    “我知道，你们说这个是想让我打消对楚国的帮助，不过楚国的计划牵连甚广，干系甚大，我希望你们能抛弃成见……”
    阖闾看向伍子胥。
    伍子胥却想都没想，拱手说道：“一切听从河神大人吩咐！”
    “伍员，你放心，这件事情上，我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委屈！”
    随即，岳川将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前些日子，我掐指一算：楚王命不久矣，楚国必生内乱。这确实是你们出兵伐楚的好机会，如果推进顺利，你们完全可以一路打到郢都，灭了楚国。”
    听到这话，君臣二人浑身一震。
    好事啊！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每当出兵打仗，都要去庙里占卜一下。
    现在直接跳过占卜环节，河神大人告诉自己，此战吴国必胜，能一战克楚。
    还等什么，点兵出发啊！
    然而，岳川冷冷的看着伍子胥。
    后者头皮发麻，低眉敛目。
    “河神大人，您说，您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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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5章

    “你们吴国跟姜国贸易往来，肯定遇到货物不足的情况了吧？”
    两人点头。
    吴国的底蕴太浅薄了。
    无论粮食、鱼虾，又或者竹编和铸剑，全都是以前积攒的底子。
    当底子耗空之后，很多问题都浮现出水面。
    吴国无货可卖了。
    以往船速慢，来回数月甚至小半年，大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秋天粮食收获，出发了，冬天时候带着年货回来了。
    现在朝发夕至，贸易的往来速度提升几十倍。
    但是吴国的物产没有提升几十倍。
    粮食、茶叶、鱼虾之类的农副产品不可能那么快提升。
    竹编和铸剑这种初级的手工业产品也不可能那么快提升。
    说句不好听的，吴国现在能卖的东西全都卖掉了。
    地里的草、山上的竹子、水里的鱼……
    可即便如此，还是架不住姜国的消耗。
    岳川说道：“姜国是小国，但姜国背后有众多国家，比如齐国、鲜虞诸国，还有晋国的大家贵族们、北疆诸多新城。你们吴国有多少商品，他们都能吃掉，供不应求。但是很显然，你们吴国已经无法提供足够的货物。”
    伍子胥说道：“河神大人，给我们五年的时间，不，三年，只要我们开启大航海，有了海外的资源，我们吴国的物产水平肯定会翻倍上涨。”
    阖闾重重点头，“河神大人，请相信我们！”
    岳川呵呵一笑，“三年？你们为了赶进度，肯定要付出不小的代价，这些代价肯定不是你们付出，那只能是民夫们了。为了赶进度，不惜人命，这种做法我不喜欢！”
    一句“不喜欢”，两人心中齐齐哆嗦。
    河神大人慈悲，见不得底层百姓受苦，自己这种行为惹得河神大人反感了。
    岳川接着说道：“就算我等你三年，姜国等你三年，中原百姓等你三年。三年后呢？那些资源，怎么变成竹编？怎么变成老面神的产品？全靠你们吴国百姓去做吗？吴国有那么多人吗？那些人都愿意做最低级的工种吗？”
    伍子胥很疑惑，“河神大人，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做工又不是服徭役，有钱挣的啊！”
    “伍员，你还记得胖阿东吗？”
    “胖兄弟？怎么不记得。”
    “那，他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在家乡经营，而是要出去闯荡呢？”
    “这……”
    伍子胥不傻，他已经听明白了。
    因为人们不甘平凡。
    自己不甘平凡，所以来到吴国，辅佐公子光。
    胖阿东不甘平凡，所以去姜国，遇到河神大人，成了聂国相，帮助聂国国君经营“江南皮革厂”。
    但是，天下还有更多的普通人。
    他们都有一颗不甘的心。
    封侯拜相或许很远，但发家致富很近。
    这种大背景下，谁还会老老实实种地、采茶、做工？
    他们肯定都想出去闯荡。
    哪怕在外面混得还不如家乡，他们依旧乐此不疲。
    岳川指了指地图上的大江入海口。
    “你们吴国扼守此处，坐拥地利。海外殖民地运送回来的资源，你们第一个挑选，好的、精华的，肯定都留在吴国了。”
    “就像一桌美食，吴国第一个吃，肯定把鸡鸭鱼肉都挑走了，后面进来吃饭的只剩下萝卜白菜，最后吃饭的人也就舔舔盘子。”
    “现在，你们的思想是，鸡鸭鱼肉要吃，萝卜白菜要吃，吃完了还得把盘子舔干净。但是你们的肚子有那么大吗？你们吃得消吗？”
    “就算你们吃得消，可是第二桌菜端上来的时候，你们还有肚子吗？”
    “而现实是，不但有第二桌菜，还有第二十桌，甚至第二百桌！”
    两人瞬间醒悟。
    “原来如此！”
    “我们吴国人应该从事最高端的产业，挣最多的钱；至于那些低端产业，还有挣钱不多的，应该转移出去。”
    两人不知道“性价比”这个词，但是他们能明白这个道理。
    “河神大人，您的意思，我们要把这些产业转移给楚国？”
    岳川点头，“楚国地广民多，劳动力充沛，尤其是那些越蛮、苗蛮，他们的劳动力根本不值钱，只要管饭，他们什么活都愿意干。”
    伍子胥点头。
    确实是这样。
    楚国被称作“蛮夷”不是没道理的，其境内有太多蛮族。
    这些蛮族……怎么说呢……
    你比他弱小，他就很野蛮，隔三差五过来烧杀抢掠。
    你比他强大，他就很淳朴，可以帮你卖力气甚至卖命。
    阖闾脸上一红。
    因为百年前，他们吴国也是“蛮夷”，管饭就卖命。
    当初晋国给这给那，帮吴国发展起来，吴国也就对晋国马首是瞻，百年间频繁背刺楚国。
    道理差不多的。
    岳川说道：“如果你们把低端的资源转移到楚国，楚国百姓肯定会对你们感恩戴德，他们买资源的时候给你们带来一笔收益，他们把资源做成产品卖给你们，你们又赚了一笔收益，这些产品你们自己用也好，卖出去也罢，又是一笔收益。一鱼三吃，岂不美哉？”
    伍子胥跟阖闾一愣一愣的。
    还能这样玩？
    但是仔细想想，为什么不能这样玩？
    伍子胥赞叹：
    “河神大人，此计甚妙！乍一看，好像是让利给楚国，让楚国得了天大的便宜，可实际上我们吴国百姓可以从低级的产业中脱身出来，做更挣钱的买卖，也可以全身心投入到海外殖民地的开拓。”
    “如此一来，我们国内平稳运转的同时，还能借楚国人力生产工具，加工产品，把这些工具和产品运到海外殖民地，就等于楚国在间接帮我们开拓。”
    “这其中的收益，是战场上击败楚人而无法获得的！”
    岳川点头，缓缓说道：
    “楚国也好，其他国家也罢，都是一样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一个国家的财富不外乎三种：金钱、土地、人口。金钱只能掠夺一次，而且很难掠夺干净；土地只能掠夺一次，而且掠夺回来的土地大部分都分配给有功之臣了，国君根本捞不到多少，一不小心就是赔本买卖；但人口不同……”
    “施政水平差了，人口就是一剂毒药，非但不能产生收益，反而还要投入人力、物力去统治、同化，保障他们的生存，还要防止他们造反，一旦怨声载道，随时揭竿而起。”
    “施政水平强了，这些人口就是摇钱树，不但每年都能产生收益，还能不断开枝散叶，产生更多的摇钱树。”
    “自己种树太慢了，也太累了，如果能直接摘果子，薅别人家的摇钱树多好呢？”
    “而楚国，就是你们的摇钱树！你们却一直视而不见。”
    伍子胥拱手，诚心发问：“还请河神大人赐教，该如何薅秃楚国！”
    （被动态审核了，emmm……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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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6章

    岳川看了一眼周围的建筑。
    阖闾不愧是专业修园子的，苏州园林的鼻祖。
    河神宫建得磅礴大气，细节处又低调奢华，极具内涵。
    丹阳的河神庙跟这里一比，根本就是5A级景区和无A级景区的差别。
    “你们民夫队伍水平极高，工匠们经验也丰富，闲置着就是资源浪费，原地解散的话更亏了。”
    阖闾心中一动，“河神大人，您要修宫殿吗？修哪？”
    岳川摇头，“我的意思，你们可以把民夫队伍遴选一遍，挑出其中的有用之才，编成一个专业的团队，然后派到楚国去干工程。”
    这……
    阖闾有点小不开心。
    要用自己的心头宝给自己的对手干活。
    这不就是花原配的钱养小三么？
    岳川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白干！楚国要为此付出一笔报酬，也就是说，这支在你手中闲置无用的人手，可以为你源源不断赚取收益了。”
    “这……”
    白干肯定不行。
    但是给钱的话，不是不能考虑啊。
    阖闾看了看伍子胥。
    后者并无反对的意思。
    正如河神大人说的那样。
    就算杀入楚国，一刀宰了楚王，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收益。
    抢来的钱肯定不多，而且大都被中下层士兵先搜刮一波，装入囊中。
    如果自己清查所有人，强行收缴战利品，肯定要得罪一大批人。
    到时候，被抢劫的楚国人恨自己，被收缴的吴国人恨自己，自己两面不是人。
    自己楚国人的身份肯定会被人拿来做文章，到时候很难在吴国政坛立足了。
    就算灭了楚国，治理楚国疆域也是一个大问题。
    想要好好治理，势必要劳心劳力，不想好好治理，那肯定乱象四起，甚至波及吴国本土。
    琢磨来琢磨去，复仇是一个赔本买卖。
    如果能像河神大人说的那样，楚国新君昭告天下，为伍家沉冤昭雪，代老楚王发罪己诏。
    自己面子、里子都有了，而且不费一兵一卒，没有任何后续的麻烦。
    “大王，臣觉得可行！只是我们的民夫和工匠只会修园子，不会建造其他。”
    岳川笑着说道：“我在姜国有些关系，稷下广场你们知道吧？”
    阖闾知道，只是知道。
    伍子胥不但知道，还亲眼见过，甚至进去逛了几圈。
    “大王，是这样的……”
    听了伍子胥的解释，阖闾赞叹，“河神大人，我之前就想着，让他们来姑苏城，给姑苏城也修一个稷下广场，只可惜他们在姜国的工程还没结束。现在，他们终于得了空，先把我们姑苏城的稷下广场修了吧。”
    岳川笑了笑，“可以！没问题！楚国那边只是铺路修桥、建造码头和堤岸，难度不大，派去普通的工匠就行了。姜国也分派过去一些工匠，两边互相磨合，为以后打基础。至于最优秀的工匠，都留在姑苏城修稷下广场。”
    “好！真是太好了！”
    伍子胥问道：“河神大人，这个费用，该收多少呢？楚国怎么支付呢？”
    “既然是出国，费用翻三倍不过分吧，他们在吴国是多少工钱，直接翻三倍。”
    伍子胥心中暗道：在吴国没工钱怎么办？
    他没有把这话说出口，而是仔细琢磨普通工匠的收入水平，只要在合理范围内就行了。
    “至于怎么支付……直接折算成钱，楚国用各种资源，或者农产品抵账。比如……吴国的竹子消耗得差不多了吧？”
    一句话说得二人脸色尴尬。
    吴国很适合竹子生长，而且竹子长得很快。
    这东西看着像树木，实际上是一种草。
    可是，就算长得最快的韭菜，也经不起一轮又一轮收割吧。
    吴国竹编需要用竹子，出口到姜国的竹编大受欢迎，竹筷、竹篮、竹凳、竹席什么的非常畅销。
    这就导致吴国的竹子消耗飞快。
    后面造龙舟，上面的船篷也需要用竹子，消耗速度更快了。
    再然后马蜂造纸作坊，竹子的边角料也不放过，全都变成了竹纸。
    吴国自己的竹子没了，就去买隔壁越国的，现在越国的也没了。
    新一轮竹子长出来，得明年了。
    岳川说道：“楚国有竹子，而且很多，可以让他们用竹子抵账。而且楚国还有皮革、木材、珠玑、犀角、象牙、玳瑁、金、铅、锡等，各种水果也不少。这些货物，运到你们吴国，价格立刻翻几番，甚至十几番。”
    君臣二人眼睛放光。
    以前，他们从来不把低级的竹木生意放在眼里。
    但是跟姜国做贸易后才发现，这些低廉的商品是如此挣钱。
    竹子、木头都是山里的，根本没有成本。
    只要花费一些手工，立刻有了价值。
    手艺不高，挣少点，手艺高超，挣多点。
    竹木生意都赚得盆满钵满了，更何况皮革、犀角、象牙、玳瑁之类的珍稀材料。
    皮革中的牛皮是制作甲胄的材料，比牛皮更好的是犀皮。
    一副做工精良的犀皮甲胄，价值数十万钱，抵得上数十把做工精良的吴国大宝剑。
    吴国很垂涎这个生意。
    但是很可惜，吴国境内没多少犀牛和大象。
    犀角、象牙之类的东西，都是楚国特产。
    “河神大人，我明白了！云梦泽就是一个中转站，源源不断抽取楚国的资源，我们吴国只用守着云梦泽，就能稳定获得楚国的廉价资源，这可比开战、战胜他们，然后掠夺他们更快速，也更稳定！”
    岳川流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也不算掠夺吧！毕竟那些资源放在楚国手里也没法变现，云梦泽发展起来后，也能给楚国带来可观的收益，每个参与其中的人，最低最低也能吃饱喝足，勤劳能干的，发家致富不在话下。至于你们……”
    阖闾、伍子胥瞬间挺直腰杆。
    “当今之世，吴国的商船是最多的，技术也是最先进的，与航海配套的产业也是最完善的，今后，云梦泽上数量最多的，也肯定是你们吴国的商船。”
    伍子胥笑着说道：“大王，就算我们灭了楚国，也没法占领其全境，更不可能让他们的百姓任劳任怨为我们干活、付出。可是，战舰做不到的事情，商船可以，他们的百姓会争先恐后把资源搬出来，搬到我们船上。”
    阖闾也笑了，“是啊，楚国虽然从中获利了，但是我们的获利数倍于楚国啊！”
    “大王，我们修筑码头，是为了给我们自己搬运货物，但是这个码头的修造费用是楚国人出的，这叫什么，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是极是极！这就把民夫装船运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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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7章

    又说了几句，岳川心中一动。
    “好了，你们去准备吧，我先走一步！”
    说完，岳川原地消失。
    只剩君臣二人四目相对。
    这种来无影、去无踪，没有任何灵气波动的神通……
    君臣二人是大开眼界。
    他俩同时起身，向岳川方才身处的位置行礼。
    “我等，恭送河神大人！”
    随即，他们收起桌上的地图。
    这不仅仅是云梦泽的地图，还包括了周边水域的脉络。
    如今吴国商船探索能极强，中原那边的水网都摸得差不多了，楚国这边因为特殊原因，相对有限。
    现在好了，一清二楚。
    阖闾问道：“国相，你真的放下仇恨了？”
    伍子胥沉默了一下。
    “大王，之前我确实执着仇恨，因为我一无所有，我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又有什么好怕的？可是现在……”
    伍子胥指了指自己胸口，又指了指阖闾，再挥手指向外面。
    “我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也不再是一条命，我有在乎的人和事，也有在乎我的人和百姓。我没有放下仇恨，但仇恨已经不再是我的全部。”
    阖闾大为感动，“吴国，定不负国相，孤也不会！吴国大航海开启，国相当居首功！今后，吴国当为国相建庙立祠，就连国相的父兄，也能一并享受香火。”
    这……
    伍子胥震惊了。
    自己身为人臣，忠心不二，又立下诸多功劳，混一个祭祀是情理之中。
    但自己的父亲和兄长，生在楚国、长在楚国、死在楚国，葬在……
    好像死无葬身之地吧。
    总之一句话，父兄和吴国没有半点关系，他们何德何能享受吴国祭祀？
    吴国的子孙后代，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祭祀这两个外人？
    这一切都是爱屋及乌，又或者父凭子贵。
    伍子胥本能的想推辞。
    可是话到嘴边，又变成“多谢大王”。
    伍家已经被灭门了，逢年过节连个祭祀的人都没有。
    如果能得到吴国官方的祭祀，父兄在九泉之下也该含笑了。
    为了让父兄得到这种殊荣，伍子胥只能更卖力的干活，立下更多的功劳。
    他现在不是为了一个人活着，而是为了三个人！
    阖闾笑着说道：“国相，云梦泽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毕竟那边你熟！孤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狠狠地捞钱，掏空楚国的家底！”
    “大王放心，这也是臣最想做的事情！”
    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那就从商场上得到。
    伍子胥没有放下屠刀，只是从硬刀子变成了软刀子。
    另一边。
    丹阳河神庙的节目表演完毕，子申带领族人们祭拜河神，为河神上香。
    岳川心念一动回到庙中，居高临下看着黑压压的信徒们。
    香火源源不断流入。
    丹阳人对发家致富的渴望太强烈了，而河神是他们唯一的财路。
    如此一来，香火数量大，质量也多。
    也满意的享受了一会，随即挥手打出一道光芒。
    仿佛彩虹当空悬挂，河神庙前五光十色。
    丹阳百姓全都抬起头。
    “啊！贝贝！”
    “贝！贝！”
    “贝贝！嗷~”
    空中出现了数以千计的贝壳。
    花花绿绿、五光十色。
    阳光照射下，散发出迷蒙的光辉。
    这些贝壳缓缓飘落，悬浮在丹阳百姓面前，在他们触手可及的位置。
    一个人伸出手，将贝壳抓在手中。
    越来越多的人伸出手。
    子申趁机说道：“这是河神大人给咱们的赏赐，虽然不是金贝、银贝，可是用好了，一样能源源不断赚取财富，大家说，是不是？”
    “是！！！”
    人们嘶声喊道。
    贝不贝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河神大人显灵了。
    哪怕河神大人什么都没赏赐，只是刮一阵风、下一场雨，信徒们也欣喜若狂了。
    因为河神大人看到他们了，听到他们了，知道他们了！
    众人再次磕头，比之前更加恭敬，也更加虔诚。
    子申将三炷香插进香炉，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随即悄然离去。
    刚走没几步，立刻遇到了岳川。
    “怎么样？进行顺利吧？”
    子申兴奋点头，“前辈，河神大人果然认可了我们，还赏赐给我们贝壳了。这一切，都是前辈的面子啊！”
    岳川呵呵一笑，“河神大人给你们的赏赐不光这些，还有更多更好的。”
    “啊？我猜一猜……”
    子申已经学会抢答了。
    “河神大人该不会赏赐给我们一批船吧？”
    “虽不中，亦不远矣！”
    岳川把吴国的援助掐头去尾说了一下。
    “河神大人与吴国那边沟通了一下，伍子胥愿意放下仇恨，与楚国通商互贸。不仅如此，吴国还会派遣优秀的工匠，帮丹阳修建码头、加固河堤、疏浚水道等。不过，这些都是有偿服务。”
    子申很爽快，“钱，不是问题！”
    虽然没有钱，但子申一点也不吝啬。
    过不了几年，他就是楚王了，钱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天底下，风险最大的生意就是争夺国君。
    同样的，收益最大的生意也是争夺国君。
    子申对楚国国内的局势非常了解。
    太子出逃，几乎没了继承国君的可能，剩下的诸多嫡子，也都参差不齐。
    自己虽然是庶出，可要是得到丹阳百姓的支持，再加上前辈的相助，王位十拿九稳。
    就算退一万步，拿不到君位，至少也能把云梦泽当做自己的封地。
    吴国工匠帮自己建造封地，多么好的事啊！
    岳川提醒道：“吴国的工费可不低啊，你想好了！”
    “前辈，这根本不是钱多钱少的事情！有人愿意投资于我，就是这笔生意最大的收益！吴国人愿意帮助我，我的分量就更重了，在国内的影响也就更大了，其他人在站队和说话的时候，就得考虑我身后的吴国。”
    岳川心中暗骂一声：卧槽，怎么忘了这一茬。
    政治家还真是天生的。
    自己从头到尾，看到的只是商业上的利益，根本没考虑政治上的利益。
    没错！
    修筑云梦泽码头、堤岸、航道这一系列设施，都说明子申的人脉广阔，能从吴王手中拿到资源。
    这是一个信号！
    一个很微妙的信号！
    关键时刻，子申是不是能借到吴国的兵马？
    吴国或许不是天下最强的国家，但它是对楚国威胁最大的国家。
    尤其是楚国东部的贵族们，吴国兵马随时都能冲进他们封地里烧杀抢掠一番。
    这种情形下，他们投票的时候是不是得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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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8章

    平静了不知几千年的云梦泽开始荡漾起来。
    大批的水族精怪顺着长江涌入此地，开始地毯式的清理。
    有点道行的水族精怪都被揪了出来。
    懂事的，口头告诫一下，不要上岸兴风作浪，不要在水域里攻击船舶。
    不懂事的，直接当场灭杀。
    这段时间的云梦泽战斗连连，浪涌冲天。
    水怪的身影冲霄而起，又直坠水泊。
    绝大部分水族精怪都静悄悄死在水中，成了其他水族的食物。
    但也有一少部分逃命时冲上岸，甚至冲进周边百姓的村庄、农田里。
    于是就有了很多某某村坠龙事件，或者某某地走蛟传说。
    龙也好，蛟也罢，都是无知百姓的曲解。
    他们根本就没见过龙，也不知道龙族的详细划分。
    他们只是笼统的把所有水生的、巨大的、狰狞的生物都称作“龙”。
    如果不是龙，那就在后面加上其他词汇，形成“龙龟”、“龙鱼”、“龙虾”、“龙鼋”等名字。
    但这些传说事件共同的特点就是，水族精怪尸骸迅速消失。
    有时候是一阵风过后，离奇消失。
    有时候是一场雨过后，原地不见。
    来得稍晚一点儿的吃瓜众只能看到被碾压的农田，被压垮的房屋，还有被撞断的树林、山石等痕迹。
    于是，坠龙、走蛟等事件都成了民间传说。
    信者信誓旦旦，不信者置之一笑。
    只是没人知道，云梦泽水泊中游弋着一支支巡逻队伍。
    此时，扬子鳄趴在光滑的岸礁上。
    这块半埋水中，半埋堤岸的石头被波涛冲刷了不知多少年。
    它的表面光滑、细腻，充满了淡淡的光泽，隐隐中仿佛有一层水光盈动、流淌。
    但是风吹日晒之下，它又斑驳、坑洼。
    一道血泉泼洒上来。
    滚烫的热血染红了暗礁，磅礴的气血顺着岩石纹理沁入，很快，石头表面就出现一道道猩红的纹理。
    扬子鳄身前，一只长着龙头的鳄鱼精怪嘶吼咆哮。
    然而，它身边是体型巨大的虾兵蟹将。
    巨大的钳子抓住手脚向外拉扯，龙鳄瞬间惨叫连连，甲鱼精怪一脚踩上去，龙鳄“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扬子鳄脚下的礁石更红了。
    “叛徒！你们这些叛徒！身为水族，却帮人族残害同胞，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扬子鳄冷声说道：“人族？我们是河神大人座下使者，我们在执行河神大人的旨意，我们怎么偏帮人族了？”
    甲鱼脚下用力，碾得龙鳄心肝肠胃“噼啪”爆响。
    “河神大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他的威能岂是你这种小爬虫能想象的？跟着河神大人，我们得享香火、得受祭祀，将来还能修成正果，化为人形。再瞧瞧你……”
    甲鱼摇头晃脑，小眼睛里满是怜悯的神色。
    “以为我们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不就是偷偷上岸攻击人畜牛羊，吃一顿血食？不就是兴风作浪掀翻船只，饱餐一顿？让周围的村民畏惧你，然后给你建庙立祠，给你香火祭祀？”
    虾兵蟹将们也都哈哈大笑。
    这种套路在水族中人尽皆知。
    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天才想出来的点子，更不知道这种点子是怎么传播开来的。
    总之，很好用。
    有江河湖泽的地方，基本都有这种精怪，而且大都成功混上了香火。
    虽然不多，但胜在稳定。
    周边百姓世世代代祭祀它们，给它们提供香火和供品。
    扬子鳄咧嘴一笑，“你一年才吃几个菜？才得几炷香？你知不知道跟着河神大人混的，一天能吃几个菜？一天能受几炷香？”
    虾兵蟹将们再次笑了起来。
    “得河神大人许可，在江中拖船，每天都能吃饱喝足，还有几十、上百份香火。干一天，抵得上你一年！”
    “对！最重要的是，不用杀生，不怕遭天谴！”
    “还有功德！”
    龙鳄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世上还有这种好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甲鱼再次脚下发力，“你肯定不知道！因为你不会关注，也不愿意了解！你只想着害人赚香火，你习惯了这种躺着挣香火的门路，怎么会想着进取？”
    龙鳄再度吐血，“啊啊啊！各位各位，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干你们的，我也没招你们惹你们，为什么对我下此毒手啊？”
    扬子鳄说道：“水域安全，是河神大人的脸面，你在这里害人，就是给河神大人脸上抹黑。不除掉你，河神大人心中不安，我们心中不安，行船的人们也心中不安啊！”
    虾兵蟹将们也纷纷附和。
    “对！我们一百年兢兢业业，保人平安，你只要害人一次，我们的信誉就付诸东流。”
    “留着你们这些祸害，就是对河神大人的不敬！”
    “隐患，就要铲除！”
    龙鳄大怒，“我活了三百年，从来没听过什么河神大人，他凭什么管我？又凭什么杀我？我无罪，我无罪啊！”
    听到这话，虾兵蟹将们全都精神一震。
    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蛮夷也！”
    “对对，我蛮夷也！”
    “杀了他！”
    虾兵蟹将们同时发力，龙鳄惨叫痛呼。
    如牛的怪声传遍方圆十里。
    听到这声音，周边村民都吓得哆嗦连连。
    看家的狗夹着尾巴，抱窝的老母鸡蔫了吧唧，小孩全都哇哇大哭。
    恐惧，就像野草，从每一个生灵心中滋生而出，并且疯狂蔓延。
    只是很快，那声音戛然而止。
    一切戛然而止。
    前一瞬还黑云压城城欲摧，下一秒就甲光向日金鳞开。
    有胆大的人披着蓑衣，拿着短棍向田野中寻去。
    赶到水边时，现场早已被清理干净。
    地面上的泥沙被流水冲刷干净，就连践踏的痕迹也被水波抚平。
    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不过这时候，村民身边的狗叫了起来。
    小家伙冲着岸边的礁石狂吠，一边叫，一边向后退，还不断地压低身子，“呜呜”闷吼。
    村民察觉出不对，凑近了看过去。
    “咦……这块石头……之前好像见过……它以前不是红色的啊……”
    村民摸了一下，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只能摇着头，念叨一声“奇怪”。
    狗子却凑上去，尝试着舔了一口。
    然后，再舔一口。
    不远处水面上，扬子鳄身子沉在水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水面上。
    “忘了把那石头薅走了！”
    “这狗子要成精了！”
    “成精不至于，但奇遇是肯定的。”
    “陆地上的事不归我们管。”
    “还是要报告给河神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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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9章

    云梦泽中每天都在战斗。
    每天都有伤亡！
    往往是河神宫下属轻伤，不服管教的水族精怪死亡。
    每一场战斗都是示威。
    无数水族精怪的尸骸就是最好的威慑。
    河神不是善类——水族精怪都这么认为。
    但是也有一些水族精怪拍手称快。
    被杀掉的都是云梦泽中横行霸道的存在。
    平常都仗着实力欺负弱小，因为没人能治它们，也就越发猖狂。
    今天，终于遇到铁板了。
    本以为河神的下属会重新成为横行霸道的存在，却没想到，它们全都消失不见。
    什么地盘，什么势力范围之类的，根本不在乎。
    “整个云梦泽都是河神大人的！”
    “河神大人是云梦泽唯一的神！”
    “云梦泽不允许有第二个河神！”
    云梦泽中的水族全都明白了一件事——河神大人来这里只做三件事：规矩、规矩、还是规矩！
    不许害人！
    不许害人！
    不许害人！
    不允许兴风作浪，更不允许撞翻船舶。
    水面上发生任何死人的事件，河神都会彻查到底，严惩不贷。
    如果遇到翻船或者有人落水，救人一命可以获得河神大人的奖励。
    经过三个月的严打和宣传，云梦泽终于风平浪静。
    所有水族精怪都接受了新规矩。
    它们按照栖息地划分区域，每个水族精怪负责一块区域的治理。
    所有精怪都祈祷，自己的区域中不要有翻船和溺亡事件。
    一旦有人死在自己地头上，自己八成是要被问责。
    另一边，精怪又祈祷，希望遇到翻船和溺水事件，那样的话就能捞个功劳，找河神大人领取奖励。
    虽然不知道什么奖励，但是能见到河神大人，就是最大的奖励。
    云梦泽中一个孤岛上，岳川双手背在身后。
    他身后，金鳞、扬子鳄、甲鱼和蟒蛇四个使者一字排开。
    再向后是各种虾兵蟹将、水族精怪。
    它们有的是吴国来的，有的是进入楚国后新收编的，还有慕名过来投奔的。
    真·来自五湖四海。
    旁边是各种水族精怪的尸骸。
    有大的，有小的，还有不大不小的。
    长得千奇百怪，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害人、骗香火。
    岳川说道：“云梦泽中还有什么刺头吗？”
    “回禀河神大人，没有了！”
    “有些见机得快跑路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藏在哪，至于其他的，不服管教的全都正法了！”
    岳川点头。
    “我治理云梦泽，不仅仅是为了人族，也是为了你们！我们河神宫经营这么长时间才建立起来的招牌和信誉，不能因为它们而玷污，甚至被毁掉。你们明白吗？”
    “我等明白！”
    河神宫麾下的水族精怪都混上编制了。
    吴国商船每次都要请水族精怪领航，一桌酒席，一案香火。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大船有大船的席面，小船有小船的招待。
    堂堂正正赚取香火和供品，这不比害人、骗人来的长久、持续吗？
    哪怕没有岳川的命令，河神宫众水族也会清理云梦泽。
    它们已经明白了秩序的重要性。
    河神制定的秩序，能给它们这些有编制的水族精怪源源不断带来好处。
    现在的局面是，吴国的商船越来越多，但水族精怪数量有限，远远跟不上吴国商船增长的速度。
    以往，水族精怪兴风作浪能力达到一定水平才能领航。
    现在，标准一降再降，很多生瓜蛋子也能尝试着领航了。
    以往，水族精怪都是吃饱了不饿，对修行非常懈怠。
    现在，水族精怪全都努力苦修，提升实力、钻研法术。
    为的就是早日上岗，领航跑船。
    云梦泽水族精怪的行为，是坏了整个行业的规矩，毁了整个族群的风评。
    任由它们胡作非为，所有水族精怪都会丢了饭碗，再度回到以前那种穷哈哈的状态。
    正因为穷过，所以它们倍加珍惜现在的生活。
    “河神大人放心，我们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家伙抓回来正法！”
    “对！我们会盯着云梦泽每个水族，谁敢有不轨之举，直接抓回来审问！”
    “河神大人，我们会维护云梦泽的规矩，哪怕付出生命！”
    岳川摆了摆手，“这倒不用！有什么棘手的家伙，跟我说就是，我很久没动过了！”
    上次在七河之地斩杀众多水族精怪，之后就没有像样的战斗了。
    这次云梦泽，岳川本想活动活动。
    他想试试，在不用河神印的情况下，能不能翻江倒海，把云梦泽犁一遍。
    只可惜，手下们群情汹涌，争着抢着要去猎杀。
    岳川不忍拂了它们的热情，只好作罢。
    “对了！那些水族精怪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它们分配点工作，也好让它们自食其力。”
    随即，岳川说出了自己的构想。
    “云梦泽水域广阔，但很多地方水面浅薄，淤泥厚重，水量充沛时还不显，一旦水量下降，那些地方很容易形成沼泽、泥滩，导致船舶搁浅。”
    “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两件事：一个是发动水族精怪勘测各地区的水深，把数据汇总起来，制作出云梦泽的地图；另一个是清淤，把淤泥运送到指定地点，制造岛屿。”
    “接下来，云梦泽中要修筑一个个岛屿，岛屿上设置水寨，给来往的行人、游客、商船提供各种服务。”
    岳川知道云梦泽的未来。
    沧海桑田之下，这片水域不断枯竭，最终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武汉为首的众多城市，以及江汉平原等广阔的耕地。
    既然沧海桑田的趋势无法改变，那就顺势而为。
    把所有的淤泥都集中起来，人工修筑岛屿。
    既是船舶停靠、休整的码头，又是船舶航行的路标。
    将来时机成熟了，就在岛屿之间修筑大桥，将一座座岛屿连接起来，令云梦泽重新成为“九省通衢”之地。
    这是一个大工程。
    如果让人去做，无异于登天。
    但是水族精怪去做，轻松自如。
    闲着也是闲着，给它们找点事情做。
    岳川说道：“也不让它们白干，这些岛屿可以由它们命名，或者用它们的名字命名，岛屿上还会为它们立像，享受岛上居民的香火和供品。同时，我这里也可以给它们一些奖励，比如修行上的指点。”
    听到这话，河神宫四大使者还好。
    它们的石像已经立在河神宫外了，不缺这些荣誉，更不缺香火和供品。
    至于修行上的指点，它们更不缺了。
    岳川教它们，柳家姐弟也教它们。
    其他虾兵蟹将们却羡慕得流口水。
    现在改户籍还来得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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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0章

    吴国的工匠到了！
    上百艘大船。
    上面装满了人，以及工具。
    还有许多专业的建筑工具，也都用大船运送过来。
    丹阳百姓看到这一幕，全都吓得小腿肚子发软。
    他们见过船。
    但是他们没见过这么大的船。
    三丈高的大船，停泊在水面上，就像一个浮动的城池。
    必须仰起头、踮起脚才能看到船首。
    丹阳百姓心中第一个想法就是：如果这艘船上站满了弓箭手，会是什么场景？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脸色煞白。
    此时，他们格外庆幸自己跟了子申公子。
    这些大船都是子申公子一句话叫来的，子申公子跟吴国的关系太铁了。
    有吴国这个强援，子申公子必成大业啊！
    吴国工匠却没那么多想法，他们下船后第一时间组织起来。
    拿上各种工具在周围勘测。
    随即选定一块区域，清理杂草和碎石、平整地面，然后就挖了起来。
    “子申公子，那些吴国人在干什么？”
    “他们在修筑新城！”
    “新城？不住我们丹阳城吗？”
    子申没有回答，只是感觉说这话的族人有点智商欠费。
    小小的丹阳城一下子涌入了数倍的人口，根本负担不起。
    而且，子申也不喜欢丹阳旧城。
    之前落魄，没得选的时候，想的也是在城外修一草庐。
    现在发达了，有的选了，自然要在城外修一座新城。
    至于丹阳老城，就留给楚国的贵族们凭吊怀古吧。
    像丹阳新城这样的城市不止一个。
    在岳川透露给子申的计划中，这样的城池有十几个。
    除了大城，还有数量若干的小城。
    这些城镇共同的特点就是环绕云梦泽，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都有。
    它们都是吴国援建的工程。
    城池、码头、堤岸、道路……
    一步到位。
    至于每个城市要支付多少钱……
    子申根本不在意。
    城市本身就是财富，是聚宝盆，更是摇钱树。
    城池越多，百姓就越多，国家的实力就越强。
    谁会嫌弃城池多呢？
    环云梦泽城市圈建立起来后，必定会促进楚国的贸易，源源不断带来人流。
    大商人、小贩、行人、旅客、外国人，以及卖苦力的苗蛮、越蛮……
    子申有信心，用未来若干年的赋税收入偿还工程款。
    岳川已经从伍子胥那里得到了报价。
    这家伙直接照搬了姜国的收入水准，一个熟练工匠每天十枚姜钱。
    这个标准不算低了。
    毕竟姜国是姜国，岳川重点发展的地方，“标杆”一样的存在。
    吴国照搬姜国的工资水平，多多少少有点虚。
    最重要的，岳川还说了翻三倍。
    这些工匠一天的薪水就是三十枚姜钱。
    一个月就小一千姜钱，一年收入上万。
    要知道，吴国一把做工精良、品质上乘的大宝剑，卖到姜国也就一万钱。
    这种大宝剑连龙阳都爱不释手，转手卖到西域诸国，立刻翻十倍。
    一个工匠年薪过万。
    问题是，吴国一把送过来上万工匠。
    一年下去，工钱开支一个亿。
    岳川突然觉得自己开的价码太高了。
    “咳咳……子申，那个……工匠的待遇方面……”
    子申毫不在意的说道：“前辈做主便是，我绝无异议！”
    他奉行的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既然这件事是岳川牵头的，自然全权交给岳川。
    只要事情办成了就行。
    至于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子申虽然不知道“回扣”，但他明白这种大工程里有很多利益往来。
    “前辈，您不用告诉我具体的数目，无论吴国要多少好处，您答允他们便是。”
    岳川沉吟，心中暗道：言外之意，回扣随便我吃？
    这个时代的国君心太大了，手下吃回扣都不在意。
    不但随便吃，连账本都不查的，假账都不用做了。
    这要是遇到几个不讲究的，不得把子申坑死？
    岳川还是有点不踏实。
    子申这小子究竟是太傻，还是太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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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1章

    “好事？这怎么能是好事呢？按照这个计算方法，一座城的造价，不说物料成本了，单是人工都得一亿钱，而是姜钱。你知道姜钱和楚钱的区别吗？”
    两国货币具体怎么兑换，岳川也不知道。
    但岳川相信，姜钱的币值肯定更高。
    “前辈，如果是以十年计，这笔支出肯定不小，甚至可以说巨大。但是以百年计，就不算什么了。”
    岳川没想到子申主动分期付款。
    “如果把工程款分期成百年，那得额外付出不少利息，否则吴国不会答应。”
    “那就给他们利息！一百年太短，最好能分个三五百年。”
    岳川直接无语。
    分三五百年，这不是老赖么。
    银行都不敢给客户推销这种。
    “你怎么想的？”
    “前辈，如果我们一把就将款项付清了，与吴国就互不相欠了，这样一来我们确实省了很多钱，但是我们没法借用吴国的影响力了。”
    岳川顿时想到子申之前说的，借势吴国。
    从这个角度想，岳川瞬间明白了。
    欠钱的是大爷。
    你要欠银行两万块，银行天天起诉你。
    可你要是欠银行两个亿，甚至两万五千亿，银行得立个长生牌位求你万岁万岁万万岁。
    逢年过节都得拎着包过来看你，找个能说会唱的小美女给你聊天解闷儿，免得有啥想不开。
    但凡你有点儿头疼发热小感冒，银行第一时间过来嘘寒问暖伺候，那仔细劲儿甭提了。
    媳妇跟你说“该吃药了”，你心里得激灵一下。
    但银行跟你说“该吃药了”，放心吃，他们比你更在意你的小命。
    岳川没想到这一茬。
    因为岳川没机会欠银行两个亿，也从没体验过这种至尊待遇。
    嗯，贫穷限制了人的想象力，神也一样。
    想到这儿，岳川就放下心来，索性放飞自我。
    子申不怕花钱，岳川会怕？
    用楚国的钱给自己修园子，啧啧……
    “丹阳的百姓都出去了吧？”
    “前辈，我把他们五人编作一伍，五伍编作一两，四两编作一卒，共计十卒，分派到不同的区域做经营。”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浮现出一股熟悉感。
    五人为伍；五伍为两；四两为卒；五卒为旅；五旅为师；五师为军。
    这是古典的军队编制，没想到子申将其用在了商业上。
    如此一来，丹阳百姓平日为商，战时为兵。
    而且他们在经商的同时，前往各地游历，熟悉当地风土、地形，与当地的人们建立联系。
    真要到了特殊时期，完全可以云集响应。
    岳川问道：“这是你想出来的？”
    “前辈说的是兵法？”
    跟聪明人交流就是省事。
    岳川点了点头，“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前辈，晚辈以往对兵法并不感兴趣，只是伍家的事情后，晚辈心中警惕。伍太傅学识渊博，能文能武，又与太子练兵三年，精通兵事。伍员自幼熟读兵法，长于治军，而我楚国内无名将，外无猛士，晚辈只能亲力亲为，读书知兵。”
    这……
    岳川有点敬佩了。
    无论什么时候，未雨绸缪者总是比事后诸葛亮伟大。
    能见微知著已经很难，能在风起青萍时行动起来更难。
    能行动起来并且做出一定成果，难上加难。
    也正因此，即便楚国昏君频出，可每当危难时刻总有人站出来扛起大梁。
    华夏也一样，每当国难时总有无数有识之士。
    有识之士的“识”就是指的这个。
    岳川有些好奇，于是问道：“你成为国君后，会如何施政颁策呢？”
    子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道：“前辈喜欢什么样的天下呢？”
    “我？”岳川坦言道：“我喜欢天下大争，因为只有竞争才能进步，只有竞争天下才不会死水一潭，只有竞争才能运乎一心之妙，制衡一念之间，左右风云变幻，重排天地鬼神。但是我又喜欢天下无争，我不希望刀兵四起、狼烟遍地。”
    子申看向远处的云梦泽，问道：“这段时间水上很是热闹，周边许多村镇都出现怪兽、蛟龙，这就是河神大人在以大争实现无争吧？”
    云梦泽中的动静太大了，根本瞒不过有心人。
    丹阳在周围算是大城了，自然是人、物以及消息的集散地。
    子申汇总信息，找出真相并不算难。
    岳川点头，“所以，你怎么看这件事？”
    “河神大人此举虽然暴力，却也一劳永逸。我们楚国内部积弊重重，其一贵族，其二巫蛊，余者皆不足虑！这数百年来全靠周天子的羞辱，靠着争一口气勉强凝聚到一起，全靠对晋国一次又一次的威胁才没有散架。”
    岳川立刻想到吴国的血吸虫。
    阖闾和伍子胥都说，这些东西是楚国巫蛊之术的产物。
    看来此言非虚。
    楚国疆域辽阔，但楚国对地方的统治并不算强，很多交通不便的深山老林，都是象征性的统治。
    比如云贵，再比如湘西。
    上辈子的世界里，一直到21世纪，这些地方依旧有巫蛊的传说。
    此外还有赶尸、傩戏、落花洞女等。
    上辈子世界里，汉武帝将大汉帝国推向巅峰，又将大汉帝国推下神坛。
    究其原因就是一个“巫蛊之祸”。
    大致就是有人状告另一人使用巫术咒武帝，武帝大怒将其诛杀，然后顺藤摸瓜扩大株连，卫青的儿子都因此被杀。
    然后事情又牵连到太子身上，有人趁机诬告太子，太子惊惧，带兵要诛杀这个诬告自己的小人。
    武帝原本是不信的，于是派亲信去问询太子意欲何为。
    结果这个亲信怕死，压根没有见到太子，而是转了一圈跑回去，告诉武帝说太子反了。
    太子兵败后自杀，皇后卫子夫——也就是卫青的姐姐，也一同自杀。
    这件事前后牵连数十万人，史称巫蛊之祸。
    大汉也因此元气大伤，再也没能重回巅峰。
    读这段历史时，感觉很可笑，也很荒诞。
    一个扎小人的破事，竟然能牵连这么多人。
    一个寻常的诬告，竟然能让太子惊慌惊恐。
    一个小小的信使，撒了个谎就导致皇帝和太子兵戎相见，到死都没能澄清误会。
    帝国双壁的卫青，在这件事中几乎被灭门。
    武帝培养多年的太子被构陷，最终自杀，大汉继承人动荡。
    如果不是武帝长寿，有足够的时间去收拾烂摊子，大汉几乎就要应声而倒。
    这一切的起源，都是巫蛊。
    巫蛊，绝不是史书上轻描淡写的“迷信”。
    “迷信”不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只是后人已经没法隔着两千年探索当年。
    现在，岳川有机会。
    “说说巫蛊的事情，我突然生出点兴趣，想去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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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2章

    “前辈，巫蛊之事是蛮夷土著掌握的力量，这种力量很特殊，而且都是在他们部族中传承，我们也只是知其名，不知其详。”
    “根据他们所说，巫蛊之术起源于九黎部落，是蚩尤掌握的力量。”
    “巫蛊之术有三种，一是物蛊，可以是一块石头，也可以是一块木头，又或者其他器具，通过特殊的方法将其制成蛊，如此一来，蛊主人受到的诸多伤害，都会转移到蛊上。”
    “上古秘闻中记载，九黎部落的战士悍不畏死，刀枪不入，就是这个原因。”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动。
    上辈子的世界里也有类似的记载，不过是反着的。
    比如——扎小人。
    原版的巫蛊之术是让物体帮人承受致命伤害，后人却反过来，让人承受物体遭到的伤害。
    传说中，针扎小人，被咒的人也会在相应的位置生出相应的感觉，大多是疼痛，甚至痛不欲生。
    如果把小人胳膊掰断，甚至脖子掰断，被咒的人也会横死。
    呃……
    岳川不知道怎么评价。
    如果蚩尤大神知道后世子孙这么糟蹋自己的绝学，恐怕要气死。
    子申没有察觉岳川的表情变化，而是继续讲解。
    “第二种是虫蛊，蛮族祭司有特殊的方法，把各种毒虫炼制成蛊，不同的蛊效果也不同。有强身的蛊，可以放进人体，吃掉人身体中的病、害、瘴、污、垢五毒，调理人体心、肝、脾、肺、肾五脏，还有疗伤、治病的蛊。”
    “上古秘闻的记载中，蚩尤大神与他那八十一个兄弟，全都铜筋铁骨、刀枪不入，就是因为他们的身体已经强化到极致，体内蛊虫时时刻刻护佑着他们，治愈着他们。”
    岳川再次无言以对。
    上辈子的世界里，蛊强身、救人的很少听说，但害人的花样一个比一个多。
    想想也对。
    拿手术刀的医生和拿杀猪刀的屠夫，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只是一个手艺精湛，一个手艺粗糙。
    一个管开还管关。
    一个管杀不管埋。
    屠夫想成为医生很难，但医生学艺不精，随时化身屠夫。
    调理五毒、五脏，需要精确的配比，精妙的操控。
    往好了操作很难，但是往坏了操作，很简单。
    “至于第三个，是命蛊！不过蛮族部落的祭祀说，这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蛊，他们也是只听过命蛊的传说，没见过命蛊的模样，也不知道命蛊的功效。”
    岳川问道：“你们对巫蛊的态度是什么？”
    子申想了想，“敬而远之。只是后宫中的嫔妃都在暗地里花费重金结好蛊师，寻求强身驻颜之术，或者借蛊惑之力诱惑父王。这种事屡禁不止，最终不了了之。蛮族也是凭着这层关系，始终在国内占据了一席之地。”
    岳川点了点头，发动话术，搜索脑海中的资料。
    蛊字演变历史
    巫蛊是古代信仰民俗，就是用以加害仇敌的巫术。
    这种神秘的力量起源于远古，包括诅咒、射偶人和毒蛊等。
    诅咒在原始社会已很盛行，古人认为以言语诅咒能使仇敌个人或敌国受到祸害。
    这一点深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
    比如民间骂人，都是围绕祖宗、亲眷、子孙进行。
    按道理说，骂人不疼不痒，但是被骂的人为什么就很愤怒，甚至会上升到仇恨的程度？
    只能说，这些污言秽语有特殊的力量。
    咒骂，其中有一个咒字，指的就是诅咒。
    污言秽语中对亲人子孙的咒，有可能会影响到现实，所以被骂的人才会愤怒甚至仇恨。
    这种习俗不仅华夏有，其他民族也一样。
    这足以说明诅咒的存在。
    《汉书·王嘉传》有一句话最能说明这个现象：千人所指，无病而死。
    一个人的咒骂或许不疼不痒，但成千上万人，甚至数十万人，就量变形成质变了。
    网暴，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修行之人讲究“不造口业”，说脏话骂人、诅咒人，都是在造业。
    普通人骂一句，可能不疼不痒，但修行之人有特殊力量，虽然不至于言出法随，但也会冥冥中影响他人。
    民间传说中，某些特殊的节日不能说某些话，某些特殊的地点不能说某些话，也都是“不造口业”。
    说了不吉利的话，要连忙说“乌鸦嘴呸呸呸”，大概就是最原始的“撤回消息”。
    摔碎了碗要说“岁岁平安”，差不多就是错发了某个小黄图又超过两分钟，无法撤回，只能多发几个图片，赶紧把小黄图顶上去，防止别人看到。
    古人讲究避尊者讳，皇帝叫什么名字，全国人都得改名。
    比如观世音菩萨，因为李世民，就被改成观音菩萨。
    避讳这件事上，神仙也不能例外。
    唐朝的鲤鱼不叫鲤鱼，而叫赤鯶（huàn）公。
    唐朝律法规定：捕获鲤鱼后应当立即释放，不得食用。违者，杖六十。
    究其原因，就是鲤为“李”也。
    说到赤鯶公，就不得不说孔子。
    夫子十九岁生了个儿子，当时夫子是管理仓库的委吏，得到鲁昭公赏识。
    于是昭公派人在泗河里捞了一条红色的大鲤鱼，送给孔子以示祝贺。
    孔子以国君亲自赐物为莫大的荣幸，因此给自己的儿子取名为鲤，字伯鱼。
    所以现在曲阜、泗水人都一直把鲤鱼叫做红鱼而不叫鲤鱼，这就是最早有颜色鲤鱼的记载。
    后来逐渐演变成了锦鲤，成了吉祥、好运的象征。
    民间年画也都有抱着大红鲤鱼的孩童。
    类似的还有明朝老朱家与“猪”。
    只是猪就没资格上年画了，也没有小娃娃抱猪的年画。
    华夏的诸多历史、政治、民俗都在极力避讳巫蛊，但这恰恰说明了巫蛊的存在。
    不但存在，而且影响深远，涉及到平民百姓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
    对于巫蛊老百姓都是惊恐的。
    上辈子的世界里，一直到20世纪，很多乡村中还有“蛊婆”的传说。
    某个小姑娘长得漂亮，脸红扑扑的，就会被说成养蛊吸人精气的蛊婆，谁家汉子遭了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位小姑娘。
    一个麻袋套了乱棍打死，或者沉塘。
    某个妇人鼓捣腌咸菜的瓶瓶罐罐，一不小心就被当成养蛊。
    一把火连人带房子烧掉，烧得渣渣都不剩。
    民间对蛊婆的忌惮，就像西方中世纪处决女巫一样。
    这其中不可避免有很多诬告、陷害，但更多的还是人们骨子里对巫蛊的恐惧。
    岳川拿出龟甲、金钱开始起卦，随即掐指占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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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3章

    看到这一幕，子申屏息凝视，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更不敢做出任何动作，唯恐打扰了岳川。
    他精通算数，但算数解析的都是已知。
    占卜不同，它解析的是未知。
    两者相通，却又不同。
    这么长时间的占卜问卦，岳川也稍微有了些了解。
    生辰八字、时间地点人物事件等，就像是数学中的解方程式，给几个已知条件，求未知条件。
    数学有公式，占卜也有公式。
    其他人占卜，需要解卦，解析自己占卜出来的结果。
    每次占卜的结果，又能成为以后其他占卜的参照。
    所以，占卜需要经验，越是上了年纪占卜越准确，越灵验。
    可是，再能掐会算的人跟岳川比起来也是弟弟。
    他们耗尽心血占卜出来的信息，很可能是岳川小学课本上的知识。
    他们珍愈性命的破碎信息，很可能就是岳川打开抖音随手划过去的垃圾视频。
    这就像赖笔头和大数据库的差距。
    诸多已知信息不断汇总，又和岳川记忆中的信息匹配，生出一个又一个卦象。
    这些卦象继续成为“已知项”，去推导新的“未知项”。
    随着占卜进行，岳川的眉头越来越深，表情越来越凝重。
    袅袅的白烟在岳川头顶升腾、旋绕。
    最终汇成一股，滚滚如柱。
    “原来如此！”
    “竟是这样！”
    “匪夷所思！”
    子申听得莫名其妙，想问，却又不敢问。
    岳川眉头舒展，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他已经明白了大半。
    如果把传染病、寄生虫、瘟疫、病毒当做“蛊”，古人的恐惧也就容易理解了。
    人们无法战胜未知的恐惧，因为他们想象不到这种未知的存在是什么模样。
    所以他们创造了“蛊”，创造了“蛊婆”。
    人们无法认知抽象的事物，只能将其具象化、人格化。
    天神、地神、山神、河神，是这个道理。
    蛊神也是这个道理。
    只不过，两者的待遇不同。
    他们认为杀死蛊婆就能杀死“蛊”，就能战胜瘟疫、疾病。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种行为在源源不断提供香火，滋生一个特殊的存在。
    然后这个特殊的存在以香火成神。
    就像老面神一样。
    不过，占卜的结果只推出七成，还有三成云里雾中。
    所谓“蛊神”是香火凝聚的神明，一个新诞生不久的神。
    但是巫蛊存在了成千上万年。
    蚩尤时代，巫已经强绝天下，炼蛊、养蛊、放蛊、收蛊也有严明的体系、方法、传承。
    蛊有很多种类，很多用法，涵盖九黎族人生活的方方面面。
    可以说，蛊术也是一种修行的方法，而且不弱。
    能压着轩辕打，打的炎黄一方各种跑跑，足见巫蛊之道的强大。
    但，蚩尤时代的巫蛊跟现在的巫蛊根本就是两码事。
    都叫巫蛊，但差了十万八千里。
    巫蛊的精髓和神韵都随着蚩尤的败亡彻底断绝。
    世上遗留的，都是些只得了皮毛的卡拉米。
    他们各种拼凑，弄出了一个四不像的东西。
    巫，从字形上，是顶天立地的人。
    蛊，从字形上，是高居神坛的虫。
    上古先民将世间万物分为五类：蠃鳞毛羽昆，又称五虫。
    后面四种都很好理解，分别是：
    体表生长鳞的生灵，以龙为首领；体表生长皮毛的生灵，以麒麟为首领；体表生长羽毛的生灵，以凤凰为首领；以及体表生有甲壳的生灵，以龟为首领。
    但是“蠃”比较奇怪，很多人不懂。
    古书中将人、蚯蚓、青蛙等裸露无毛无鳞的生物被称为“蠃虫”或“倮虫”，以圣人为首领。
    上古先民时代，人还不是人，而是“蠃”的一种，五虫之一。
    “人”是道体，是出自万物生灵，又高于万物生灵的特殊个体。
    所以，巫蛊是一个强大、高贵的群体。
    只是后来被不断的诋毁、抹黑，意义大改。
    巫成了藏头露尾，装神弄鬼的人。
    蛊成了装在器皿里的虫子。
    周对楚的蔑称“蛮”，也带有一个“虫”。
    亦和虫组成了蛮，意思是说，楚人，是虫子。
    不过，这句话要是放在上古先民时代，只会显示周人没文化。
    天地有五虫，人是五虫之一。
    楚人是虫子，很合理，很正常。
    反而周人认为自己不是虫子，有些不可理喻。
    也许正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楚王才会自豪的说出“我蛮夷也”。
    岳川叹息一声。
    子申问道：“前辈有何烦忧？”
    岳川说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未来的路被斩断了，过去的路也被斩断了。我们就像是抱着一截船板漂流的可怜人，不知身在何处，又不知去往何方。”
    越是了解历史，越发现历史的残缺。
    史书不仅仅是被涂涂抹抹、修修改改。
    还被暴力的扯断、撕碎。
    人们拼尽全力复原出一页史书，却不知，那只是微不足道的碎片罢了。
    岳川喃喃自语：“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怎么做到的？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子申疑惑的瞪大眼睛，“前辈说的是？”
    “啊，我只是感慨一下。对了，接着说你知道的巫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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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4章

    楚国，郢都。
    虽然中原诸国极力抹黑楚国，然而这并不能改变楚是大国的事实。
    大国风范，通常都会在建筑上流露出来。
    大国国君也非常喜欢用宽广而高大的石制建筑来彰显自己的权威。
    楚国的宫殿不仅占地广阔，而且格外高。
    用料也都以巨型石条、巨型原木为主。
    偏灰暗的色调，尽显厚重，而厚重之下又是极致的粗犷。
    这种皮实耐操的建筑，防御力完全不输城墙，关键时刻封闭大门就是一座天然的堡垒。
    只是楚国宫殿的设计者和建造者们并不知道，他们的作品有一个致命的弊端。
    那就是虫！
    石头的缝隙，可以藏匿很多虫豸，各种虫豸可以在其中穿行、游走、生存、繁衍。
    厚重的原木更是如此。
    哪怕楚国工匠已经对原木进行防腐防虫的处理，又在表面刷了漆。
    可这只能防御普通虫豸，根本防不住蛊虫。
    那一根根水桶粗甚至水缸粗的原木中，有太多虫眼。
    一个又一个肉眼难以察觉的蛊虫蛰伏其中，顺着虫眼和石缝不断游走。
    蛊虫汇聚的地方，两个雪白的肉虫紧紧缠在一起。
    其中一个肉虫肤色微黑，皮肤褶皱、松弛，花白的须发很是杂乱。
    另一个肉虫肤色雪白，皮肤很是紧致，体态爆炸一样的丰盈，唯独腰腹处变得纤细起来。
    楚王好细腰，这是楚国一直以来的传统审美。
    只是，肤色雪白的肉虫长发披肩曳地，被汗水浸湿后紧紧黏在肩上、背上、臀上，将所有的春光都遮蔽起来，一丝都没露出。
    楚王卖力的耕耘了一会儿，终于气喘如牛的趴了下去。
    他无力的挥了挥手，立刻有宫人搀扶着楚王去沐浴清洗。
    白肉虫手指点在唇角，用力的压了又压，丰润的嘴唇从鲜红变成暗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很不甘心！
    明明只差一点点，就只差一点点，怎么就功亏一篑。
    一个衣衫黑褐的侍女跪坐在榻边，帮白肉虫清洗、擦拭。
    被服侍的白肉虫舔了舔嘴唇，用力吮吸了一下，一抹血腥味儿在舌尖弥漫开来。
    不知为什么，这种腥腥咸咸的味道令她很是着迷。
    “大王睡下了吗？”
    她慵懒的问道，说完，动作优雅的翻了个身，方便侍女为自己服务。
    后者目不斜视，擦拭了几下，闷闷点头。
    “睡了，我点了安神香，大王还会睡很久。”
    白肉虫点了点头。
    隐约间，一抹凉风吹过。
    她连忙抓起一旁的锦被盖在身上。
    “注意分寸，不要被养将军察觉端倪。”
    “放心，我有分寸！”
    说到这里，侍女将锦帕甩在水盆中。
    “你自己弄！”
    说完，她自顾自的坐在床榻边。
    双手撑着床沿，双脚在距离地面三寸的高度来回晃荡。
    白肉虫也不恼怒。
    她没有看水盆，而是斜着身子坐起，用手肘支着身子。
    锦被滑落，她又连忙抓住，在即将擦边的瞬间拽了回来。
    “大王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
    “大王已经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白肉虫丝毫不在意这些，她关心的是：“大王还能让我有孕吗？”
    说着，白肉虫解释道：“如今太子出逃，其他嫡子都不成气候，子申那小子也有点眼力劲儿，主动去丹阳就封。只要我能怀一个王子，这国君之位十拿九稳，到那时我就是太后，我们一族将位极人臣！”
    侍女冷冷的哼了一声，“大王的身子已经被掏空了，根本就是秋后的蚂蚱，他仅剩不多的精气能维系身体机能就很不错了，你还要去榨他的油水。这是要命的！”
    “命？我要他一命，还他一命，他也不亏！要是运气好，我能还他两个小生命呢。”
    说着，白肉虫脚掌游走，隔着锦被在侍女后腰处蹭来蹭去。
    侍女没好气的瞪过去，却看到白肉虫雾气朦胧的大眼睛。
    “姐姐，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你就忍心看着我功亏一篑吗？我为了今天，付出了所有，族中也在我身上倾注了很多资源。我们必须有所收获才行啊！”
    侍女低头想了想。
    最终还是无奈叹气。
    “我自然会帮你！不过，这样做太危险了，一旦被养将军发现，我们都会有杀身之祸，甚至灭族之灾！”
    说到那个名字，两人都激灵灵的哆嗦了一下。
    “妹妹，我劝你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大王还有那么多年轻俊俏的儿子，还有几个年富力强的兄弟，你随便挑一个，将其扶上王位不一样吗？老树榨汁很难，小树可都是水灵灵的，一掐就出水啊。”
    “哼，我明明只用受一年的苦就能享一辈子福，为什么要受一辈子苦，还不一定享福呢？”
    侍女叹息一声，“你的情蛊已经用在大王身上了，等大王崩了，情蛊自然会回来。虽然元气大损，但是温养几年就恢复过来了，到那时，你还怕拿捏不住男人？”
    白肉虫咯咯一笑，“可是，我等不及了，一天都不想等了！姐姐，我现在青春年少，大王对我神魂颠倒也说得过去，等我人老珠黄，新王还对我恋恋不舍，谁都知道我有问题了。”
    侍女也明白这个道理。
    后宫斗争一向很残酷。
    尤其自己这妹妹，不是正经入宫，而是以太子妃的身份被大王截胡。
    本就饱受争议，背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嚼舌根。
    如果再傍上其他公子，或者王爷，流言蜚语怕是要满天飞。
    一旦招来养将军的注意，就是死路一条。
    “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听到这话，白肉虫失望的吐了口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吐气的时候都带着轻微的咻咻声，那声音就像有倒钩一样，撩得人心痒痒、魂飘飘。
    “妹妹，这样吧，我回族中一趟，问问阿公他们，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
    “好，阿姐，我就知道你会疼我的。”
    “哼，不害臊啊！赶紧起来，穿衣服。”
    “反正大王等会儿还要用我，要是我洗干净了，没了气味儿，大王没了兴致怎么办？”
    白肉虫还要说，侍女却蹬蹬蹬走了出去。
    只是，她那耳根就像火烧了一样。
    比白肉虫的嘴唇更红、更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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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5章

    夜色渐深。
    楚王悠悠醒转。
    他很庆幸，自己活了过来。
    他这个年纪的国君，大多数都没了雄风。
    少数几个也是依靠虎狼之药硬顶。
    可是，这种药对身体负荷极大，一个不好就是七窍流血、精气逆行甚至蹦乱。
    通常情况下，史官不会记录的那么详细。
    只是小道消息会说，国君死在某某的肚皮上。
    楚王很怕自己哪天也会死在爱妃的肚皮上。
    他很想节制。
    但他这辈子，从来就没有节制过，无论什么方面。
    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得得到。
    只要是他想做的，他都得办到。
    唯一遗憾的就是争霸中原，成为天下的霸主。
    到现在也没能如愿。
    摸了摸自己松软垂驰的小肚子，楚王叹息一声。
    “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喽……”
    可惜，可惜啊……
    “大王，您可终于醒了？臣妾给您熬了鱼羹，您尝尝……”
    说是尝尝，可还没等楚王回答，汤匙已经凑到嘴边了。
    淡淡的腥、淡淡的香，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气味。
    楚王也说不出什么感觉，总之就是很好闻。
    闻一口就能神清气爽，身体舒泰。
    所以，他非常喜欢喝鱼羹，每次都一滴不剩。
    “大王，臣妾服侍您安寝吧？”
    楚王后腰一紧。
    “咳……孤还有政务要处理，今天就免了吧。”
    “大王~~~”
    “嗯，明天，明天！明天孤一定来！”
    说完，楚王匆匆忙忙更衣，趿上鞋子就向外小跑。
    他是真的怕了！
    可是这种怕没能挫败他，反而令他更加斗志昂扬。
    就像年轻二八的棒小伙一样，越挫越勇。
    走出宫门的瞬间，一个雄壮的身影靠拢过来。
    他身高九尺，虎背熊腰。
    寻常人都是腿长臂短，腿粗臂细，到他这里却恰恰相反。
    他的腿很长，胳膊却更长。
    他的腿很粗，胳膊却更粗。
    他整个人就像参天的大树，浑身充满了由下向上的精气神。
    磅礴澎湃，几欲喷薄。
    “养将军，让你久等了！”
    “为君分忧，是臣子的本分。”
    楚王叹息一声，看了看身侧之人雄壮得不像话的身躯，再看自己干瘪的身子骨，心中的羡慕甭提了。
    “养将军，孤拖累了你啊！”
    说着，楚王摇了摇头，抬手揪了揪身上的披风。
    他很清楚，以这位大将的实力，无论在哪个国家，都能立下不世功勋。
    可惜，他偏偏在楚国，在自己手下。
    而自己……
    楚王虽然有霸主的雄心壮志，却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跟桓公一样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也跟桓公一样不学无术。
    但，桓公有管仲为相，自己却没有。
    养将军的武力天下无敌，却不精通治国。
    遗憾啊。
    养将军始终若即若离的跟在楚王身后，既不超越，也不落下。
    而且，他的身体总会遮挡楚王外侧，为楚王遮风、挡雨。
    楚王走了几步，突然停下来。
    他回过头，定定的看着养将军。
    后者会意，立刻抬手挥了挥。
    其他护卫和随从们连忙迈着小碎步向远处跑去。
    跑出百步之后，还转身过去，背对着楚王。
    “养将军，孤若寿终，你还会留在楚国吗？”
    “大王为何有此问？”
    楚王深吸一口气，“养将军事孤，只因孤与你有恩。可孤的子孙与你并无恩情，待孤寿终，养将军会何去何从？”
    “臣定会尽全力辅佐新君。”
    “那……养将军以为，谁会是新君呢？”
    说出这话的瞬间，楚王佝偻的腰突然挺直，浑浊的眼睛也变得炯炯有神。
    一股淡淡的威仪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养将军连忙低下头。
    然而，他低头的动作就像俯视楚王，于是连忙跪倒下去。
    “大王，臣不知！”
    楚王点了点头，“是啊！你不知，孤也不知啊！”
    抬手扶起养将军，楚王叹息道：“孤这辈子没什么可信之人，唯独养将军。将军也能对孤推心置腹吗？”
    “臣，愿剖开胸腹，让大王一观！”
    “不可！”
    楚王低声说道：“将军乃国之栋梁，楚国可以没有孤，却不可没有将军！”
    “多谢，大王！”
    楚王背着手向前走了两步。
    顿了顿，又转过身来。
    “养将军，你说句实话，孤诸多儿子中，你最愿意辅佐谁呢？”
    “大王，臣不知！”
    “如果儿子里没有，孙辈也可以，你看谁顺眼，孤就让他当大王，如何？”
    “大王，无论谁登基为君，臣都会尽心辅佐！”
    “唉……”
    楚王叹息一声，干脆蹲下来，脸对脸的看着养将军。
    “孤对将军推心置腹，将军却为何不能坦诚相对呢？”
    养将军挣扎了一下，终于叩首于地。
    “大王，臣斗胆！”
    “不！养将军的胆子，天下第一！你想什么就说，想做什么就做，这天底下，没人能拦得了你！”
    “大王……臣斗胆！诸位公子中，子申公子最贤、最智、最明、最德！子申公子若能为君，必可效庄王伟业，称霸中原，乃至天下！”
    楚王没说话。
    养将军心中一咯噔。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臣妄议国事，死罪！”
    “不！将军能坦诚相告，孤甚是欣慰。”
    “大王并不开心？”
    “孤……”
    楚王想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孤再考虑考虑……”
    养将军起身，提了提腰间宝剑，嘴唇也一点点咬紧。
    他知道，议论君王的家事，没什么好下场。
    也就是自己，身份特殊，才能无碍。
    换成其他人，早就身首异处大卸八块了。
    养将军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不会再有下次。
    这时候，楚王又说道：“这样……孤再生一个儿子，养将军从小培养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国君，就把他培养成什么样，如何？”
    养将军脸色冰冷，嘴唇紧绷。
    “养将军？”
    “臣死罪！”
    “不，孤可以让让他认你为亚父，如何？”
    “臣死罪！”
    “养将军，孤对你推心置腹，字字属实，绝无虚言！”
    “臣死罪！”
    楚王绕着养将军走了一圈。
    然而，无论他怎么劝说，后者都油盐不进。
    “大王……”
    “啊？养将军，你答应了？”
    “大王，您的寝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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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6章

    岳川收回目光，摇摇头将绮丽的画面驱逐出脑海。
    “楚国被渗透得跟筛子一样，竟然还能存活八百多年，这命真够硬的。”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现象在春秋战国时代很寻常。
    诸国联姻不断，后宫嫔妃来自各个国家，她们出嫁时都带着大量的奴仆、护卫、随从，每一个都是不小的势力。
    没有哪个国君的后宫是铁板一块的，古往今来，一个都没有。
    楚国常年被中原国家鄙视，没法跟中原国家联姻，只能将目光转向国内。
    公卿大夫子女、被灭掉的国家贵族后裔，以及蛮族部落的女子。
    诸多势力在后宫角逐，就像养蛊一样。
    现在，蛊王诞生了。
    岳川再次摇头，将脑海中的画面驱逐出去。
    “养由基，这就是阖闾说的养一箭吗？”
    之前在吴国时，岳川询问天下英雄。
    阖闾点评了几个当世各国的悟道境强者。
    谈及楚国时，阖闾无奈摇头。
    既没有准确的数量，也没有详细的情报。
    不是阖闾消息闭塞，而是楚国的养由基太耀眼了。
    他一个，就足够了。
    对当今之世而言，养由基就是无敌、不败的象征。
    岳川想到了上辈子世界里的神射手。
    说起箭术，用的最多的词就是“百步穿杨”，这个成语来自养由基，“百发百中”也来自这位神射手。
    他最高光的时刻就是“一箭定乾坤”。
    三国中吕布“辕门射戟”就是借鉴了养由基。
    纵观历史，也就薛仁贵的“三箭定天山”勉强能与养由基相提并论。
    偷听到养由基和楚王的对话，岳川心中叹息。
    这样一个英雄人物，不能为国开疆拓土，征伐异族，反而像保安队长一样，贴身保护楚王。
    好不容易熬死楚王，有了自由的机会，却又落入楚王的算计中。
    接下来，不但要继续当保安队长，还得兼职奶爸。
    楚王给养由基画的饼很好。
    但是学过历史的都知道，给人当干爹的，没几个好下场。
    比如秦始皇的亚父吕不韦，顺治帝的亚父多尔衮。
    唯一有好结果的亚父，也就诸葛亮了。
    一来诸葛亮忠心不二，二来阿斗不学无术，乐意放权。
    这种君臣组合，千载难逢。
    岳川不认为养由基有那么好的运气。
    就算养由基真的有，王子还有个生母呢。
    除非他俩能搞到一块，否则必生分歧，甚至仇怨。
    岳川没有制止。
    悟道境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岳川的神念又在郢都转了几圈。
    他发现楚国确实底蕴深厚，修行者众多。
    但这些修行者出身和来历五花八门，派系也错综复杂。
    楚国根本就是一个散装的政权，各种地域、阶层、族群、信仰的群体都能在这里获得一席之地，并且参与到楚国的政治中。
    就在岳川琢磨的时候，一道换了便装的身影悄悄离开王宫，进入郢都，然后又一路走走停停、变换衣着。
    从郢都离开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她坐上一驾牛车，嘎吱嘎吱的向南走去。
    岳川很有耐心，跟着牛车向南。
    子申对楚国的巫蛊非常熟悉。
    但这种熟悉都是蜻蜓点水性质，再深入一点的子申也说不上来。
    这不怪子申。
    而是巫蛊历来神秘。
    不仅是对外人神秘，对他们自己人也很神秘。
    上辈子的世界里，在汉人眼中，苗族都是会下蛊的。
    然而实际上，苗族也是一个很广泛的概念。
    苗族不仅仅在华夏境内分布，在东南亚、欧美等地方也都有分布。
    根据历史文献记载就更复杂了。
    “长裙苗”、“短裙苗”、“红苗”、“白苗”、“青苗”、“花苗”等等。
    苗族先民最先居住于黄河中下游地区，其祖先是蚩尤，“三苗”时代又迁移至江汉平原，也就是云梦泽一带，也就是丹阳附近的“苗蛮”。
    后又因战争等原因，逐渐向南、向西大迁徙，进入西南山区和云贵高原。
    元明清时期，中原朝廷施行“改土归流”之类的政策，瓦解土司势力，加强中原朝廷对这些区域的统治力度。
    这期间有很多军队、百姓迁徙到苗人生活的区域，与当地人经过数百年的联系、通婚、融合，新中国建立后，这些人的后代都被划分成“苗族”。
    但是这些苗人与传统苗人有很大的区别，最直接的就是他们不会下蛊。
    哪怕在传统苗人中，下蛊也是少数群体才能接触和掌握的能力。
    真正的蛊师少之又少！
    这种刻板印象就像老外都觉得中国人会武术一样。
    过了一段时间，那女子进入一处大山中。
    刚进去没多久，山林里就出现一道道身影。
    确定身份之后，山里的苗人欢呼雀跃，吹着牛角号向部族传递信息。
    与此同时，岳川施展遁术来到部落中。
    “咦，有意思！”
    这个苗人部落很大，周围十几座山头都是他们的栖息地。
    这些山头有广阔的平地，上面修筑了很多砖瓦房。
    陡峭的山壁上有一座座石洞。
    茂密的丛林中还有很多木屋甚至树屋。
    河流在山涧流淌，河谷两侧有开垦出的农田、菜地。
    家家户户门前屋后都有竹架，上面摆着层层叠叠的竹筐。
    筐子里是晾晒的药草、蔬菜、果干等物。
    虽然很原始，比起中原也稍显落后。
    但比起周边其他蛮夷部落，这里已经算先进和富足了。
    不过，最让岳川意外的是他们豢养的牲畜。
    牛！
    很多很多牛！
    拉车的牛、拉磨的牛、耕田的牛。
    据说蚩尤是牛头人身的长相，所以苗人部落都将牛视作财富、地位的象征。
    苗寨中最惹眼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牛头骨。
    不但大，而且多。
    这些牛生前卖力干活，死后又成了吉祥物，被挂在苗寨中。
    不过，岳川又发现了牛牛的一个用途——养蛊！
    苗寨中有一种牛牛。
    它们不拉车，也不拉磨，更不拉犁。
    它们唯一的工作就是吃。
    吃草，吃草药。
    然后成为蛊的“载体”。
    不过，在牛群里，还有一些惹眼的大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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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7章

    “阿公，小姐回来了。”
    “嗯……”
    “阿公，大家都出去迎接小姐了！”
    “嗯！”
    “阿公……”
    “嗯？”
    送信的小年轻终于品味出不同的含义。
    “阿公，我先出去了。”
    被称作“阿公”的是一个老人。
    他身材不算高大，却也称不上五短。
    算是中等的个头和身材。
    他的身子骨很硬朗，精神也很矍铄。
    目光冰冷的看向前方树林，冷声说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
    暗处的岳川心中一咯噔。
    被发现了？
    这怎么可能？
    岳川的实力早已今非昔比，藏形匿迹方面更是独步天下。
    施展掌中仙国将自己笼罩起来，就等于遁入异空间，一切探测之法都不能对岳川生效。
    之前在楚国郢都，养由基都没能发现岳川。
    难道，这个小老头比养由基还强？
    就在岳川准备有所动作时，前方“窸窣”声响，随即一个庞然大物现了出来。
    通体灰黑，牙齿雪白，一双蒲扇般的耳朵忽闪忽闪，额头上还生着一层稀疏的呆毛。
    象！
    一只大象精怪！
    岳川从大象的眼睛中看到了智慧光芒。
    它不是寻常野兽。
    而是一个智慧生灵。
    看到这一幕，岳川恍然大悟。
    老头说的是大象。
    岳川还以为这大象是苗寨驯养的，看现在的情形，非但不是，还恰恰相反。
    “放了我的孩子，否则，我的同族会踏平你们村寨，毁了你们的农田和药圃，你们的牛也不能幸免！”
    老人双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踱步，根本不把大象的威胁放在心上。
    “我抓它，是想炼制一个蛊。”
    “你敢！”
    老人不理会大象，而是自顾自说道：“准确说是两种蛊，一个叫大力蛊，一个叫巨形蛊。古籍上说这原本是同一种蛊，能令使用者体型变大、力气暴涨，只是炼制方法失传，后人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两种功能分开，炼制成两种蛊。”
    “你有什么冲我来，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嗯，可以！我的目标原本就是你！”
    老人笑了，笑得很开心。
    “我之前一直都是在牛身上炼蛊，但是牛的身体素质太差了，九头牛再加上两只老虎，也没能养出一只蛊。但是，换你就不一样了……”
    老人目光迷恋的看着大象，还走过去，用手拍了拍。
    大象强忍着抬腿飞踹的冲动。
    因为他知道，面前的老人很强大，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蛊师，不但人害怕，精怪也胆战心惊。
    杀人不过头点地，而蛊师不同，落入他们手中，死是可望不可即的恩赐。
    大象精怪最终还是屈服的俯下身去。
    “放了我的孩子，我愿意配合你！”
    “只要巨力蛊炼成，我自然会放你们离去，我说话算话！”
    看到这一幕，岳川心中暗道：有意思！
    还有他说的那个“巨力蛊”，岳川心中好奇。
    能让人身体变大，还能让人力气暴涨，想到了什么？
    绿巨人！
    嗯，看字面意思，两者非常很像！
    就算没有绿巨人那么夸张，这种巨力蛊对普通人而言也是一种强大的力量。
    比起那些阴损害人的蛊，这个巨力蛊还算正常点。
    岳川在苗寨里转悠一圈，没能找到小象。
    又放出神念，以天视地听之法搜索方圆百里。
    终于，岳川在一个地下密室中找到了小象的身影。
    “唰！”
    岳川施展土遁，出现在地下。
    感受到陌生人出现，小象悲鸣一声。
    只可惜，它浑身都带着枷锁，动弹不得。
    小象四肢和躯干都套着沉重的铜器。
    不是镣铐，更不是枷锁，却比那些更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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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8章

    在岳川看来，就像是按照小象的体型1：1倒模，铸造了一个象形模具。
    模具正好将小象嵌入其中，周围用锁扣卡死，小象就被紧紧地禁锢其中。
    不能站，不能卧，更不能躺。
    小象就这样无助的站着。
    要不是长鼻孔处有个开口，怕是直接被封得严严实实。
    “谁想出的这种刑具？太残忍了点儿！”
    在岳川看来，这就跟把人装到容器中，然后灌混凝土，把人封起来一样。
    比活埋更加残忍，也更加痛苦。
    岳川抬手一招，刑具上的铜销缓缓拔出，岳川双手一分将小象剥了出来。
    只是，小象的状态不容乐观。
    它萎靡的晃了晃，随即脚下一软栽倒。
    这时候岳川才发现，那刑具内侧有粗细不一、深浅不同的凹槽。
    凹槽中注满了粘稠的红色液体。
    像血，却又不是血。
    小象身上被染出一条条血色的纹路，一条条纹路组合在一起，勾勒成玄妙繁复的符文篆字。
    “这是法器？”
    “看样子，似乎是抽取精血元气的阴损法器。”
    岳川摸了摸小象的额头，随即燃烧香火，施展一道回春术。
    这是白家老太太的拿手绝活。
    然而，岳川使用出来效果更好。
    小象身上绿光萦绕，很快就生龙活虎起来。
    站起身的第一件事就是撞向铜质法器。
    脑袋嘭嘭嘭撞了几下，结果铜器没事，小象满头包，只能嘤嘤放弃。
    岳川笑了笑，问道：“小家伙，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小象也是精怪。
    它能感受到岳川身上的善意，再加上救命之恩，它对岳川知无不言。
    很快，岳川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小象身属的是周围丛林中的野象群。
    它们的固定成员有二十多只，还有几个非固定成员。
    只是这几个非固定成员只有在繁殖季节才出现，其他时候都看不到踪影。
    只是这些年，象群频繁受到攻击，总有成员莫名其妙消失不见。
    象群很快就查出是苗寨所为。
    象群出动，攻击苗寨成员，毁坏苗寨农田、林场。
    还有象群成员趁夜冲进牛棚里，抓着苗寨的牛牛一顿胖揍，平均每头牛都被揍了三顿以上。
    双方有来有往斗了几场，互有输赢。
    总体来说，象群占了上风。
    因为它们没有损失，而苗寨一方不但有伤亡，财产损失也非常严重。
    最终，苗寨改变打法，出其不意偷了象群的家。
    象群出动时的，都会把小象藏在隐秘的地方，并且留几个成员看守小象。
    可是不知怎么，苗寨知道了象群的藏身之地，将所有小象一网打尽。
    “你的意思，除了你，还有其他小象？”
    小家伙哼哼唧唧。
    “你还有七个同伴？”岳川想了想，问道：“你的同伴也都是精怪吗？就是……它们也都像你一样聪明吗？”
    小家伙想了想，随即摇头。
    岳川瞬间明白，象群中就这么一个精怪小象。
    “不对，我刚才找了方圆百里，都没见着其他小象，这附近只有你一个小家伙。”
    小象急了，哼唧哼唧不停，还用鼻子磨蹭岳川的腿。
    “有一个成年公象过来救你们了，只可惜，它进不来！”
    小象急了，嗷嗷的就想冲出去。
    岳川连忙将其拦住。
    此时，苗人阿公正在施法，在大象精怪身上炼蛊。
    岳川很想知道巨力蛊的炼制方法，更想知道那个苗人阿公能不能成。
    “等等！先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小象这才平静下来。
    它被抓过一次，连对方的身影都没看到就昏了过去，现在冲出去除了送死，没有别的结果。
    小象畏惧的看了一眼铜器。
    那种禁锢的滋味，它再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此时，苗人阿公将大象精怪身上洗干净。
    大块大块的泥土、草屑、砂石，以及其他不知名事物从大象身上剥落，随着流水逐渐远去。
    随即，苗人阿公拿出一个陶罐。
    咬破手指滴了几滴血在其中，随即一边念咒一边搅拌。
    丝丝缕缕的红色烟雾从中升起。
    那红色烟雾既不飘散，也不淡化，而是始终缭绕在罐子上方。
    那情形，就像是罐子里长出了一个磨盘大小的红蘑菇。
    苗人阿公伸手在罐子里沾了沾，随即在大象身上点了一下。
    一个红色的指印现了出来。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蘑菇状的红色烟雾晃荡起来，发出隐隐约约的“嗡嗡”声。
    它们飞向大象，在指印周围汇聚。
    指印越发红艳。
    原本是平平的，随着红色烟雾汇聚，逐渐变得凸起。
    就像……
    就像是被蚊子咬的大血包。
    红色的血包膨胀到极致，又一点点缩小。
    血色的烟雾凝聚成丝线，顺着皮肤表面的毛孔进入大象体内。
    皮肉、筋骨、内脏……
    一切的一切，都被血色丝线侵蚀、占据。
    血色烟雾很快就充斥大象四肢百骸。
    也正是这一刻，苗人阿公有了新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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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39章

    （上一章有一点修改，凌晨看过的可以回头看一眼）
    这一刀下去，大象肯定要暴毙，但自己的本命蛊也会暴怒。
    蛊虫实力强大没错，但它们的智商很低，或者说干脆就没有智慧。
    这是蛊师们千年万年积累的经验。
    实力强大但是有智慧的蛊，以及实力稍差但没智慧的蛊，蛊师们肯定选后者。
    无一例外。
    犹豫一秒钟都是对蛊师的不敬。
    谁也不放心一个有思维、有意识的生命在自己体内，而且掌控自己所有的修为、力量。
    每个蛊师从长辈手中接过传承的时候，都被耳提面命——蛊是工具，不是生命。
    哪怕本命蛊，也是毫无智商的低级生命，它只有最基本的欲望——吃！
    打扰它进食，就是它的敌人，会受到不死不休的攻击。
    真要到了那种时候，自己是打，还是不打？
    不打，要被本命蛊弄死。
    打，弄死本命蛊，自己也没什么好下场。
    老者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这一招是谁教你的？以你的智商，绝对想不出这种法子。”
    大象精怪缓缓合上眼睛，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身体中痛如刀绞。
    每一根筋络都在抽搐，每一根筋肉纤维都在痉挛，每一块骨骼都在呻吟。
    但是大象精心情无比愉悦。
    好像在享受世上最美好的事情。
    它的快乐融入血肉、精气，令蛊虫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大象精怪虚弱的说道：“你成功了！这次蛊虫肯定能炼制成功！”
    老者点头。
    蛊虫的血食强大，还无比配合，心甘情愿舍身，自己的本命蛊疯狂进食，获取了超量的生命能量。
    这一次炼蛊绝对大成功，前所未有的成功。
    今后也很难复制这一次的成功。
    但老者心中没有半点欢喜。
    四下望去，苗寨已经被摧毁大半。
    象群结成队伍在村子里横冲直撞，所到之处人畜皆死。
    这群大象疯了。
    它们根本不计伤亡，一门心思杀戮。
    族里其他蛊师仓促应战，可是很快就被象群中的精怪盯上。
    蛊师施展蛊虫，普通的大象立刻顶上去，为精怪同族创造进攻机会。
    这一刻，蛊虫的弊端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野象体型庞大、血气旺盛，对蛊虫充满了诱惑。
    而且，野象皮糙肉厚，就算被蛊虫吸上十分钟也不会死。
    而大象精怪击杀没有本命蛊的蛊师，只需要一个照面。
    战斗结束后，它们又能灭杀本命蛊，救出同族。
    看到老者浑身颤抖的样子，大象精怪笑了，笑得非常开心。
    这种愉悦之情令它的精气更加美味，蛊虫也跟着开心。
    “你可以去参战，去救你的同族。就算不能拯救全部，也能保住几个火种，是不是？”
    老者浑身一颤。
    他本能的就想抬脚，可是下一瞬就打消了念头。
    “不，我还要炼制巨力蛊！”
    村子重要，还是巨力蛊重要？
    老者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
    只要自己炼制出巨力蛊，有了传说中的力量，就能统一九黎族后裔，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国家，一个足以和炎黄后裔平起平坐的国家。
    到那时，想要多少村子就有多少村子。
    大象精怪继续说道：“为什么不去呢？你是害怕受伤，还是害怕死亡？”
    “哼，孽畜，你们的计划确实精妙，但是很可惜，你们算错了一点。这一次成功，足以弥补所有的损失！”
    大象精怪强忍着身体被一点点啃噬，一块块消失的痛苦，依旧保持愉悦。
    它的身体在一点点消瘦，甚至坍塌。
    圆润而膨胀的躯干一点点干瘪，下垂。
    可是它一声惨叫都没有。
    非但没有，它还在笑，一直不停的笑。
    “你不会成功的！”
    说完，大象精怪浑身抽搐了一下，随即七窍流血。
    那血颜色黑紫，滴到地上的瞬间就听到“滋滋”声响，石头、泥土都被灼穿一大片。
    老者呆愣瞬间，随即暴怒。
    “混账，你竟敢服毒！”
    很显然，大象精怪来之前就服用了某种毒药。
    估计是将毒药封在腹中，防止其发作。
    现在被蛊虫吞噬精气，力量的压制逐渐降低，毒药立刻发作起来。
    老者再无半点犹豫，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手起刀落斩下去，在大象精怪脊背上开了一条半尺长的口子。
    “回来！”
    他一手插入大象精怪体内，略一搜查，随即抓向某处。
    拔出来的时候，手上沾满了黑紫色的污血，衣袖和手臂上的铜环全都受不住污血腐蚀，迅速消融。
    老者靠着修为抵御毒素，可是这时候蛊虫发作了。
    它狠狠咬住老者的手掌。
    “嗷！”
    这种痛苦，根本不是人能够承受的。
    即便老者修为强大，即便修行的这数十年里被蛊虫咬了几百上千次，他还是无法习以为常。
    与岿然不动，笑容满面的大象精怪相比，他差了太多太多。
    老者甩手将蛊虫丢出去。
    可是，后者立刻冲了回来，继续攻击老者。
    享受美味的时候被打断，而且是最可口的无上美味，蛊虫瞬间暴走。
    老者明白，自己的本命蛊根本没什么智商可言，也根本没想过用什么手段去唤醒它。
    唯一的办法就是制服它，用实力压制一切。
    或者逃命，等蛊虫逐渐忘记今天的事情，或者耗尽体力进入休眠。
    老者没有压服本命蛊的实力。
    或者，他不愿让本命蛊受到伤害。
    所以，他只能选择后者。
    逃！
    不过在逃跑的时候，他还是冲进战场中，捞起几个年轻男女。
    巨力蛊没有炼制成功，那就必须保住村子的火种。
    被老者救下的男女中，就有那位从郢都赶回来的大小姐。
    “阿公，我们的村子没了吗？”
    老者闷不做声的“嗯”了一下。
    “阿公，我们的族人都没了吗？”
    “嗯！”
    “阿公……”
    “嗯！？”
    大小姐终于不敢再说话，其他几人更是噤若寒蝉。
    看着渐渐远离的火海，女子鼓起勇气问道：“阿公……我们……还会回来吗？”
    老者眉头皱了皱，许久之后，重重的“嗯”了一声。
    他也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村寨的余晖。
    尤其是那个把他坑惨了的大象精怪。
    这一刻，他心中又生出一丝敬佩之情。
    那家伙要是生成人胎，必然是圣贤。
    可惜，是个畜牲。
    火光跳动间，老者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大象精怪身旁。
    他仔细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只能无奈作罢。
    转身要走时，老者突然想起一件事——蛊呢？我的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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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0章

    岳川翻手一抓，掌心中出现一个花生米大小的金色蛊虫。
    这小东西长得像金龟子，背上是两扇对开的硬壳，甲壳表面有一道道火焰状的纹路。
    那纹路从后颈出发，跨过全身，在尾巴处交汇，最终绽放出红色的光芒。
    精气如流水，在蛊虫体内涌动，外溢的能量形成一层如若实质的光罩，将蛊虫护在其中。
    看上去就像是一块琥珀。
    只是，这小虫子凶猛得很，不断冲撞着攻击岳川，尖锐的口器戳来戳去，六条足也不断挥舞，想要抓挠岳川。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
    掌中仙国一出，小虫子插翅难飞。
    所有的攻击都落在空处，上下左右都无边无际，小虫子连攻击的目标都找不到。
    岳川没再理会蛊虫，而是带着小象走出去。
    他们来到大象精怪面前。
    小家伙悲鸣一声，冲到大象精怪身边，用脑袋蹭啊蹭。
    闭目待死的大象精怪睁开眼睛。
    看到是小象，它笑了起来。
    “走！离开这里！跟着象群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小象没有走，而是来到岳川身边，用鼻子勾住岳川的衣服。
    大象精怪这才察觉到岳川的存在。
    “你是？”
    小象立刻叫了几声。
    “多谢你救了我的孩子，只是我马上就要死了，没什么好报答你的。等我死后，你可以拿走我的牙齿。听说，我们的牙齿在人族那边很值钱。这是我唯一能报答你的东西了。”
    岳川心中叹息一声，摇头说道：“我可以救你！”
    小象开心的叫了一声，大象精怪却耷拉着眼皮说：“没用的，我的毒无药可解，你不要白费力气了。”
    它的情况它自己知道。
    且不说被毒虫吃成这样，单是身上的毒，也不是寻常人能解决的。
    岳川笑着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如果我救了你，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如何？”
    大象精怪问道：“什么条件？”
    岳川也不掩饰，翻手亮出金色蛊虫。
    “帮我完成巨力蛊的炼制。”
    大象精怪深深地看了岳川一眼。
    小象也后怕的退了一步。
    在它的认知中，蛊虫很可怕，非常可怕，见了就要跑，跑得远远的。
    可是它看了一眼周围。
    每个方向都非常可怕，根本没什么地方可以躲藏。
    大象精怪深深地看了岳川一眼。
    它没有立刻拒绝，更没有暴怒。
    因为它看出了岳川的可怕。
    蛊虫的攻击性很强，尤其是那些高级的蛊，寻常蛊师也无法随心所欲掌控。
    也正是利用这一点，象群才能出奇制胜。
    现在，蛊虫在岳川手中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逃离半步。
    这还不是最初的本命蛊，而是吞噬了大象精怪精气后的进阶体。
    大象精怪明白，自己遇到高手了。
    对方能轻易降服蛊虫，也必然能轻易降服自己的同族。
    “前辈……”
    大象精怪迅速找准了自己的定位，也明白了该用什么语气和姿态说话。
    “前辈，以您的实力，好像用不到巨力蛊吧？”
    “我只是好奇，想看看这个巨力蛊是什么东西，有什么功效。”
    之前岳川全程看戏，没有插手其中，就是想看看这件事的结果。
    在不干涉的情况下，大象一方胜利，苗寨覆灭，苗人阿公带着几个男女逃亡。
    也许，他们会在一个幽静的山谷中重新建立苗寨。
    也许，他们会找一个差不多的苗寨，鸠占鹊巢。
    总之，他们还会活跃于南疆，蛊师也会继续传承下去。
    只是巨力蛊再也没机会出现。
    上辈子的世界里没有这种东西，也没有这种传说。
    岳川想改变这个结果。
    如果炼蛊成功，巨力蛊出现，会是什么模样，又会产生什么影响。
    岳川不知道这样做会产生什么影响。
    可是想了想上辈子世界里只会躲在阴影中桀桀冷笑“巫蛊”，岳川觉得不会比那种情况更差了。
    再次挥了挥手，岳川问道：“怎么样？”
    大象精怪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对付苗人蛊师，它还能智取。
    因为双方的实力差距不算太大，智慧和计谋能改变局势。
    但是面对岳川，大象精怪生不出半点反抗之心。
    实力差距太大了，自己除了乖乖听话，没有别的选择。
    就算自己不配合，面前的高人也能强行擒下其他同族，用它们的血肉炼蛊。
    “我答应！不过，前辈得解掉我身上的毒素才行。”
    这也算是一个考验吧。
    如果连自己身上的毒都解决不了，那就不是自己不配合了。
    岳川抬手一指，大象精怪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震。
    随即，浑身血气翻涌、鼓荡。
    四肢百骸中的毒素全都在震荡中凝聚到一起，最终顺着脊背上的伤口冉冉升起。
    日照香炉生紫烟的场景出现在大象身上。
    只不过，那紫色的烟雾满含剧毒，触之者死。
    大象精怪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刚才还半死不活，精神意念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心思转动一下都艰难异常。
    现在却浑身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
    前辈不但驱除了自己身体中的毒素，还将自己的伤势一并恢复。
    此时，大象精怪感觉前所未有的好，浑身气血汹涌，精力澎湃。
    大象精怪虔诚的拜倒下去。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岳川摆了摆手，“不用谢，你只要帮我炼蛊就行。”
    “好的，前辈进来吧！”
    岳川挥手撤去掌中仙国，蛊虫瞬间失去束缚，“嗡嗡”的飞了出来。
    它原地绕了一圈儿寻找目标。
    刚才在掌中仙国里，上下左右都一片茫茫，什么目标都没有，蛊虫都不知道该仇恨哪个了。
    这时候，诱人的香气传来。
    蛊虫瞬间想起肉味。
    它熟门熟路的落在背上，顺着伤口钻了进去。
    大象精怪强忍着痛苦，不断放松精神、愉悦身心，让自己的血肉变得更加美味、可口。
    看到这一幕，岳川瞬间想到了天竺的血食。
    蓝皮怪物们从小就教导血食，要乐于奉献肉体，要无视痛苦，所有的痛苦都是福报，别人吃完你的左边，你要主动翻身，把右边也亮出来。
    身体只是臭皮囊，心灵和精神才是永恒的唯一。
    岳川一直都是嗤之以鼻。
    得什么样的奇葩，才能说出这种话，又是什么样的脑残才能信这些鬼话？
    可是看到大象精怪，岳川终于明白了。
    它确实乐于奉献。
    它确实无视痛苦。
    它确实被吃完左边又送上右边。
    但，它求的不是来生，而是现世。
    它要的不是自己脱离苦海，而是以身作舟，载同族前往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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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1章

    岳川一直在关注着大象的情况，也一直在关注着蛊虫的变化。
    小象也担心的看着自己老爹。
    几次想要靠过去，却都被大象用目光制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象群终于发现了岳川，逐渐向这里靠拢。
    它们把岳川也当成了苗寨里的人，想要除之后快。
    可是小象拦住了它们。
    “小家伙，他是敌人，我们要斩草除根，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什么？他救了你？还救了你父亲？”
    “他又拿你父亲炼蛊？”
    “这是什么情况？”
    岳川说道：“你们乖乖坐下，不要到处走动。”
    平淡的话语，带有无形的力量。
    一部分野象瞬间坐了下去。
    随即，它们惊慌的站起来。
    剩下一部分野象目光怪异的看向岳川。
    刚才，它们也想坐下。
    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就像第一次听到虎啸时，双腿发软，不由自主打哆嗦一样。
    眼前的人不是老虎，也没有虎啸，却强烈的影响到了自己。
    如果眼前之人发怒，又该是什么情形？
    正在被蛊虫撕咬的野象精怪低声说道：“各位同族，不要冲撞了前辈。还有，我是心甘情愿帮前辈炼蛊的，你们不要误会。”
    听到这话，象群终于冷静下来。
    它们开始后退，退到岳川视线外，救治伤员、打扫战场。
    岳川也没有闲着，施展魂咒招魂。
    苗寨中所有灵魂都被岳川摄走。
    一个接一个记在生死簿上，他们的生平、履历，全都呈现在岳川眼前。
    苗寨的历史，蛊师的传承，各种炼蛊的配方，以及增加成功率的玄学等。
    各种知识、体系不断在才脑海中拼凑、补全。
    一道道模糊的轨迹浮现出来。
    “这就是蛊吗？”
    与此同时，本命蛊躁动起来。
    它已经吸收了足够多的精气能量，小小的身体逐渐达到临界点。
    就像气球一样，再吹入一丁点儿气体，就要“砰”的爆裂。
    但是，气球表面有无数个点，从哪个点爆破都有可能。
    蛊师可以通过特殊的法诀，掌控爆破的方向。
    换句话说就是，掌控蛊虫进化的方向。
    蛊虫培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用什么虫为本，以什么生灵的血肉为基，炼蛊时用了什么辅料，都是很有讲究的。
    这些细节会影响蛊虫的品相和品质，还会影响蛊虫进化的方向，以及在该方向上进化的潜能。
    诸多蛊虫的培养方式在岳川脑海中浮现。
    尤其是巨型蛊、大力蛊。
    之前那位老者能领悟出来的东西，岳川一样能领悟出来。
    而且，岳川领悟的基础更多。
    不仅有苗寨养蛊、炼蛊的知识体系，还有上辈子世界里关于蛊虫的描述，以及各种法术、神通。
    这其中就包括柳家天地法相的神通。
    在岳川看来，巨型蛊、大力蛊合练的巨力蛊，效果跟天地法相很相似。
    两者肯定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岳川在使用法诀时，掺杂了一些天地法相的内容。
    轰！
    一道金光闪耀起来。
    光芒刺破大象精怪筋肉骨骼，刺破皮肤，缓缓消散。
    随即是第二道、第三道。
    金色蛊虫身体表面接连爆发，一道又一道金色的丝线喷发出来，在体表缭绕一周又一周，仿佛一个金色的大茧。
    岳川惊咦一声，“原来如此。”
    大象精怪被金色光芒笼罩，每道光芒都是一根丝线。
    无数丝线勾连相交，将大象层层包裹。
    这些丝线看似刺破了大象四肢百骸，浑身四万八千个毛孔。
    实际上，一丁点伤害都没造成。
    这道理就像针灸一样。
    看上去可怕，实际上一点儿都不疼，反而还能调理身体，祛除疾病。
    而大象精怪就是反向的针灸。
    一根根金色丝线从内向外，为它调理身体，激发潜能。
    而所有的潜能，都成为蛊虫进化的能量。
    大象精怪一切的一切，都与蛊虫合二为一。
    岳川挠了挠头，他有点看不懂了。
    “这……有点哲学……”
    （还有一点内容，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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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2章

    昆虫在生长过程中，会不断的变态。
    这个变态不是小樱花那种变态，而是生命形态的变化。
    从狼变成狗，从猩猩变成尼哥，这叫进化。
    就像从蝌蚪变成青蛙，完全是两个不同形态的生命，这就叫变态。
    类似的还有爬蚱变成蝉，毛毛虫变成蝴蝶，蜂蛹变成蜂。
    昆虫一生中要经历很多次变态，这些变态的过程，就是文人和修道之人笔下的“羽化”。
    一般而言，羽化只出现在低级生命身上，高等生命几乎没有羽化的现象。
    以前，岳川以为是人以及其他高级生命进化的太完善了，所以用不到羽化，干脆删掉这个冗余的功能。
    现在才明白，是羽化需要的能量和资源太庞大了，高等级生命根本负担不起，所以只能将这个功能变成休眠状态，日渐遗忘。
    “奇妙！真是太奇妙了！”
    “身体的精气神全部还原，重回一团元气，这就像是重归混沌。”
    “上古传说中，盘古就是诞生于一个混沌的蛋中，盘古劈开蛋壳，然后才有了天地。”
    “大象精现在的状态和盘古何其相似！”
    这世上已经没有大象精了，也没有本命蛊了，双方全都化作最纯粹的精气神，化作元气融为一体。
    在这种近似“混沌”的状态下，生命重组、孕育。
    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诞生一个崭新的生命。
    一个前所未有的生命。
    岳川心中唯有叹息。
    这种修行方式太逆天了。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
    某人天生残疾，虽然有足以媲美爱因斯坦的大脑，身体却重度残废，浑身上下只有一根手指能动。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天才只能去萝莉岛寻求飘渺的希望。
    但是通过炼蛊的方式，可以将他的血肉还原成纯粹的精气神，然后重新构筑生命。
    通过这种方法，他可以拥有一个完整且健全的身体。
    再进一步，他可以强化自己的身体，让某方面的能力更加凸出，甚至所有方面的能力都很凸出。
    摒弃人族所有的弊病和不足，让自己拥有其他生灵的能力和特长。
    先天残疾，有了健全的希望。
    绝症，再也不是绝症。
    意外导致的伤残，也都有了治愈希望。
    岳川脑海中浮现出上古巫族的记载。
    他们长相各异，但共同的特点就是体型高大，远超常人数倍。
    除了高大，巫族还特别强壮，身体素质堪比猛兽。
    最后就是巫族长相很随意。
    他们身上通常会有猛兽、飞禽、蛇虫的特征，或者干脆长着飞禽走兽的脑袋、翅膀、爪子等。
    之前岳川很疑惑，他们的基因如此混乱，又怎么划分种族的？
    猛兽特征的化作一族，飞禽特征的化作一族，蛇虫特征的化作一族？
    现在，岳川终于明白了。
    巫族就是巫族。
    他们的核心是巫。
    决定“巫”的是精神内核，而不是躯体。
    对巫而言，身躯只是工具，或者一个载体。
    这个载体损伤了就维修，报废了就更换。
    如果有了什么新的想法，或者新的功能，还可以升级换代。
    所以，“巫”的本质是一种精神，是一种修行路线，而不是皮囊、表象。
    “某种意义上讲，巫已经不需要轮回了吧，因为他们自己就可以掌控轮回。”
    “所以有典籍说，上古巫族体魄强大，但是没有灵魂……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吗？”
    “巫族有灵魂，有元神，但是他们的情况比较特殊，自己在家里就能轮回，根本不用去黄泉路上走一遭。”
    “某种意义上讲，巫已经达到永生的境界了吧，可是为什么巫族消失了呢，连一丁点儿道统都没留下。”
    “关于他们的一切都被抹去，抹不掉的痕迹也被歪曲，变得面目全非。”
    岳川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
    可是这时候，“蛋”中传来一道剧烈的精神波动。
    岳川立刻关注过去，却发现大象的精神意念和蛊虫的精神意念激烈交锋。
    蛊虫只是没有智慧，不是没有意识。
    它只有最原始、最低级、最纯粹的生命本能——生存、进食、繁衍。
    所以，它也在争夺“蛋”的主导权。
    它想把大象精怪的精神意念吞噬，成为“蛋”里的唯一，然后决定孕育和进化的路线。
    大象精怪原本并没有想那么多。
    在它的认知中，炼蛊是邪恶的，尤其是被当成炼蛊材料的一方，基本十死无生。
    真正置身其中才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
    大象精怪感觉自己就像重回母体，重归先天。
    不是胎中之谜状态下的懵懂无知，此时的它无比清醒。
    它明白，这是一场机遇。
    脱胎换骨算什么？
    跟眼下的机遇相比，提鞋都不配。
    “造化！”
    这是大象精怪唯一能想到的词汇。
    也只有“造化”才能表达它此时的状态。
    而造化中蕴藏着危机，那就是蛊虫的意识。
    作为炼蛊的核心材料，蛊虫实力异常强大。
    大象精怪想要战胜它很难！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蛊虫智商低下，而且双方融为一体，没有了体型上的差距，决定胜负的，唯有意志、信念。
    “来吧，我是不会放弃的！”
    “吼！”
    蛊虫的意识咆哮一声，随即扑了上去。
    大象精怪的意识没有放弃。
    之前那么久，它都坚持了下来。
    面对撕心裂肺的痛苦，它一声不吭。
    非但如此，它还极力保持轻松、愉悦，让自己的身体不断分泌多巴胺，让自己的精气血肉变得美味。
    它的意志，就像百炼精钢。
    它的信念，就像百炼真金。
    蛊虫不断冲击。
    可每一次都被大象轻松化解。
    一次、两次……
    无数次……
    双方的交锋越发激烈，蛊虫用尽了所有手段。
    然而，大象始终不动如山。
    千磨万击还坚劲。
    当蛊虫一鼓作气、再衰三竭，无以为继的时候，大象精怪平淡的意念泛起。
    “现在，该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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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3章

    精神层面的战斗更加凶险莫测。
    蛊虫的精神攻击，纯粹是“吞噬”、“攻击”相关。
    直白说就像是欧美的恐怖片，各种血浆、残肢断臂、肉块内脏等。
    强行渲染恐惧、引起不适。
    这种攻击，换成其他生灵早就崩溃了。
    或许都撑不到现在。
    之前啃食血肉的时候早就痛得死去活来，现在旧梦重温，双倍伤害。
    可大象精怪无视了痛苦，无视了身体上的伤痛，也无视了蛊虫的所有伤害。
    然而，蛊虫没见过大象的攻击方式。
    冲撞！践踏！戳刺！鞭笞！
    还有各种语言攻击。
    一坨便便就能把蛊虫活埋，一个喷嚏就能把蛊虫吹得随风湮灭。
    每一种精神攻击都令它愤怒、痛苦。
    这激起了蛊虫的凶性，它的攻击更加狂暴。
    只可惜，它的攻击方式还是老三样，大象精怪完全无视。
    蛊虫开始发出钻脑魔音，一种高速、低频的嗡嗡声。
    像振翅的声音，又像蛊虫啃食指甲、皮肉，摩擦筋肉、骨骼的声音。
    那种声音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足以令人精神崩溃。
    可是这些对大象精就属于毛毛雨了，威胁还不如之前的痛苦回忆。
    最终，无计可施的蛊虫尖叫一声自爆。
    意念中的贪婪、暴戾、偏执、嗜血等负面情绪从一团火化作满天星。
    “蛋”中的精气全都被污染，清亮通透的色彩出现了一抹晦暗。
    大象精怪的意念也仿佛蒙尘一样，被蛊虫残念污染，气息变得不稳定起来。
    看到这一幕，岳川若有所悟。
    通过炼蛊的方式令自身“羽化重生”确实有诸多好处，但也有致命的弊端。
    这个弊端就是蛊虫。
    炼蛊需要用到蛊虫，蛊虫也是一个生命，它们也有生存的欲望，不会束手待毙。
    哪怕蛊师培养蛊虫的时候已经极力挑选没有智慧的，但还是无法改变蛊虫最基本的本能。
    所以，每一次“羽化重生”就相当于和蛊虫的生死对抗。
    失败，就会被蛊虫吞噬意识，失去自我。
    成功，就会获得新生，蜕变进化。
    但成功不代表毫发无伤。
    或是被蛊虫重创，留下心理阴影，或是被蛊虫濒死的残念污染，沾上嗜血、暴戾、吞噬、好战等情绪。
    岳川喃喃自语：“原来如此！上古典籍记载，巫族嗜血好战，而且杀戮过重，有伤天和，最终导致灭亡。”
    “不是他们本性坏，而是炼蛊重生的过程中沾染了蛊虫的负面精神能量，被影响了。”
    “一次两次或许还能把持得住，但炼蛊重生的次数多了，层层积攒下来肯定会改变性格、喜好等。”
    岳川看了一眼“蛋”中的情景。
    精气已经被污染，大象精怪就算谨守清名，不被污染。
    可是身体变成那样，从根子上就带了毛病，它就算重生，也要面对诸多后遗症。
    想到这，岳川灵机一动。
    他抬手拿出一颗形状不规则的珠子。
    正是之前使用掌中仙国铸造魔剑，大力挤压之下，把魔剑捏成了珠子。
    “虽然形状不同，但功效和魔剑差不多，能够吸收一切形式的能量，包括怨念、阴气、魔气、戾气等，并将其转化成纯净的魔力。”
    想到这儿，岳川抬手将珠子打入“蛋”中，为大象精怪护法。
    魔珠刚一进入蛋中就感受到了磅礴的能量，一道道能量波动散发开来，蛊虫残念就像受到磁铁吸引的铁屑，蠢蠢欲动。
    魔珠加大力度，蛊虫残念终于承受不住，被吸摄过去。
    “蛋”中逐渐变得清澈起来。
    大象的精神也受到一场净化，所有负面情绪都被魔珠吸收，重新变得安宁、平淡。
    它不断念叨着：感谢前辈……感谢前辈……
    岳川正想收回魔珠，却发现它还在吸收。
    这一次不是蛊虫的残念，而是蛊虫身体消融产生的精气神。
    蛊虫的诞生，是一次又一次炼蛊的结果。
    而炼蛊，是将各种毒虫和毒物混在一起吞噬，决出一只最强者。
    吞噬其他毒虫胜出的蛊身上携带了所有毒虫的力量。
    这种力量斑驳、杂乱。
    平时不明显，关键时刻就一股脑冒了出来。
    蛊虫只有黄豆那么大，它身上的瑕疵根本不明显。
    但是当蛊虫吞噬大象，身体膨胀百万倍、千万倍甚至上亿倍，这些瑕疵也相应变大，成为新生身体中无法剔除的组成部分。
    或许这就是巫族长相千奇百怪的原因。
    此时，魔珠力量加强，精气神中的冗杂部分全都被搜罗起来，吸收殆尽。
    所有的精气神都被魔珠过滤一遍。
    有形的杂质、无形的杂杂质，全都被清理一空。
    嗡！
    魔珠将吸收的种种能量炼化成魔力，然后释放出来。
    一切尘埃落定，岳川挥手收回收回魔珠。
    “好了，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蜕变了。”
    大象精怪除了“多谢前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岳川耐心的等待着。
    打扫完战场的象群也汇聚过来，远远围成一圈，紧盯着同族的“尸体”。
    嗯……应该算是尸体吧……
    身体表面蒙了一层厚厚的金色丝线，就像尸体腐烂发霉生出的霉菌一样。
    但是，象群中的精怪们又感受到“尸体”内磅礴的生机。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死？”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蛋”中的精气神开始凝聚。
    从清澈透亮的液体向松花蛋那种半透明、半凝固状态变化。
    同时，“蛋”里无中生有的出现了一道道纹路，就像松花蛋里的松纹一样。
    那是新生命的大脑、脊椎、五脏、血管、经络。
    就像素描一样，先勾勒出几道线条，然后不断增减，并且在增减过程中缓缓修饰，形成想要的结果。
    “蛋”里出现了一个婴儿。
    一个人族的婴孩。
    大象精怪选择了化为人形，成为人胎。
    可是下一瞬，岳川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婴儿的小鸟不用这么长，也不用这么粗吧？大象精这是在搞什么？难道是蛊虫的残念没清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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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4章

    岳川现在的感受就像是新生婴儿的四维彩超检测。
    怀孕四个月左右就可以进行这项检查了，其作用就是排除胎儿畸形，一旦发现胎儿有异常，会提前告知父母，让他们早作决断，避免出生后遭受痛苦。
    四维彩超阶段，新生儿的身体和各器官基本都发育的差不多了，有没有先天隐患也都能一目了然。
    上辈子时，岳川没机会去四维彩超，但是在朋友圈看过其他人发的图片。
    图片上基本都能看到婴儿的长相了，更别说性别。
    只是此时的婴儿性别特征不明显，具备专业知识的医生才能分辨出来。
    医院原则上是不允许透露新生儿性别的，但懂的都懂。
    此时“蛋”里的情况也差不多。
    胚胎已经出现人的轮廓，小家伙两腿蜷曲，头低垂着贴在膝盖上。
    在两腿之间有一个很明显的东西……
    岳川第一眼看过去，觉得有点儿辣眼睛。
    第二眼看过去，发现有些不对。
    再三检查，终于明白是自己想岔了。
    那不是新生儿的性别特征，而是鼻子。
    大象精怪重塑新身体时选择了人的模样，但它保留了一部分象的特征。
    换言之就是象首人身。
    刚开始身体比较抽象、模糊，看不真切。
    随着时间推移，身体发育逐渐完全，轮廓也变得清晰起来。
    与此同时，“蛋”内的精气逐渐下降，最终几乎干涸，只剩浅浅一层缭绕在新生儿身体周围。
    再然后，这一层也被吸收殆尽。
    蛋内开始变得干燥。
    诸多金色丝线老化、硬化。
    之前它们是帮助胎儿发育、成长的重要组织。
    现在，它们反而成了胎儿身上的束缚，像绳索一样禁锢着胎儿。
    小家伙奋力挣扎了几下，丝线捆缚得紧紧地。
    它低吼一声，鼻子“倏”的甩了出去。
    “啪！”
    “蛋壳”表面向外一凸，一道道醒目的裂纹浮现出来。
    岳川对这一幕早有预料，并不觉得意外。
    但是象群其他成员不一样。
    它们集体哆嗦一下，随即直勾勾看向同族的“尸体”。
    “诈尸了？”
    “活了，动了，它要出来了。”
    “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咚！”
    鼻子刺破“蛋壳”。
    可是看在其他象群眼中，这就像触手怪的触手，充满了邪恶和恐怖。
    正当象群仓惶欲跑的时候，一个象头伸了出来。
    象群终于站定。
    “这……好漂亮啊……”
    “这长相也太好看了……”
    别说，新生儿的模样粉嫩可爱，非常符合大象的审美。
    可是下一瞬，象脑袋下面的身体也钻了出来。
    象群集体呆滞。
    这……怎么说呢？
    实在没法评价。
    重生的大象精怪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尸体”，眼睛里光芒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之后，它双手合十，躬身一拜。
    起身后，它甩动鼻子喷出一道火焰。
    “蛋壳”连同里面的东西全都被火光笼罩。
    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岳川以手作扇在身前扇了扇，淡淡说道：“臭皮囊，果然如此！”
    上辈子的世界里，佛家将人的身体视作臭皮囊。
    佛家的修行更注重心灵、意志，追求顿悟和超脱。
    至于身体，佛家并不看重，反而有摒弃身体的倾向。
    在佛家修士眼中，身体就是臭皮囊，是诸多体液、疾病、污秽的集合体。
    只是人生在世，需要一个事物承载自己的心灵，才不得不忍受这具皮囊。
    修行的终点就是摆脱臭皮囊，达成心灵的超脱。
    岳川看了一眼面前的情景。
    对大象精怪而言，之前的身体就是一具“臭皮囊”。
    就像爬蚱蜕变成知了后留下的蝉蜕，就像毛毛虫蜕变成蝴蝶后留下的茧壳。
    大象精怪已经摆脱臭皮囊，也完成了超脱。
    不是它的修为有多么强大，而是它的意志固若金汤，心灵无懈可击，承受住了蛊虫的攻击和侵蚀。
    岳川点了点头，暗道：“看样子，佛家还是有些东西的！他们能提出‘臭皮囊’一词，就说明他们见到过炼蛊重生、羽化登仙的场景，看到了生命蜕变后的质变，以及蜕变后留下的皮囊。”
    佛家，还是有些东西的。
    这时候，象首人身的精怪跪倒在地，向岳川虔诚叩拜。
    （稍等，补充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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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5章

    看到象群，岳川想起一个字——豫！
    禹分天下为九州，九州之中为豫州，豫州也就是天下之中，自古以来就有“天中”的美誉。
    关于“豫”也有两个说法，一个是“禹”的代称，表示禹所在的地方，后来禹的儿子启建立夏朝，也定都在豫州。
    另一个，也是大家常说的——“牵着大象的人”。
    因为上古先民时代气候温暖，豫州地区林木茂密、水草丰美，非常适合大象的生活，所以豫州有大象，而且是很多大象。
    这两种说法，岳川更倾向于第一种，豫就是禹的代称，即人皇所在之地，万族众生向往之地。
    直接书写人皇的名讳显得不敬，所以改成了其他同音字。
    第二种说法“牵着大象的人”，跟放牛的人、赶猪的人、牧羊的人一样，不但拉低了豫州的逼格，也拉低了人皇的逼格。
    这无疑是后世“去人皇化”，消除人皇存在痕迹，抹杀人皇权威的举措。
    眼下的豫州，就是姜国所在的区域，但是岳川没听说什么“牵着大象的人”这种说法。
    中原大地上连耕牛都很少。
    之前岳川给姜国弄了很多小矮马，让姜国从小培养骑兵。
    不过，矮马适用范围有限，最多也就是陪小孩玩，或者运输少量货物。
    农田里的活矮马是干不了的。
    耕牛更干农活，不过跟大象比起来就差太远了。
    如果有大象帮忙，种地或者其他工作会更轻松。
    想到这儿，岳川说道：“你们这般仇恨人族，是什么原因？”
    象群不说话，全都看向龙象般若。
    后者想了想，说道：“前辈有所不知，人族对我族多有杀戮，他们杀戮我们，吃我们的肉、喝我们的血、寝我们的皮，还把我们的牙齿和骨骼制作成各种用具。现在变本加厉，竟然拿我们炼蛊！”
    龙象般若用鼻子指了指自己的孩子。
    “我们族中很多幼崽都被偷去，成为炼蛊的原料。它们被从小喂食药草，好一点的是补药，坏的就是各种毒药，从小就把毒药当饭吃……”
    岳川“哦”了一声，“竟然如此歹毒？你怎么知道的？”
    龙象般若沉默了一下，“因为，我从小被捉走，喂食各种毒虫、毒药。侥幸的是，他们没发现我是精怪，对我的看守比较松懈，后来我找到机会逃脱了。
    “我亲眼看到、我亲身经历，所以我知道！”
    这确实很有说服力。
    岳川想起上辈子的世界里对战犯的审判。
    一名德国战犯在审判庭上各种狡辩、开脱，法官缺少证据支撑，无法对其定罪。
    可是这时候，一个中年男子跳出来，指着战犯说“我亲眼看到你杀了我父亲”。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真实，更有力。
    战犯无可辩驳，最终得到应有的惩罚。
    华夏也有很多二战的受害者，他们有细菌实验的幸存者，有大屠杀的幸存者……
    可是，他们说的话没人听，没人关注。
    他们一辈子都在等一个公道，却迟迟等不到。
    最终，他们一个接一个老去，离开人世。
    随着哈尔滨旅游爆火，臭名昭著的731部队逐渐引起世人关注。
    可是这时候，一个球星梅西冲上热搜，将731的热度压了下去，全世界的注意力随即转移到娱乐明星上。
    对梅西的口诛笔伐毫无意义，除了能发泄心中的愤怒，什么也得不到。
    但是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在为国发声的时候，731再无人关注。
    等下一次引起全世界关注时，会是什么时候？
    再等一个八十年？
    那些老人还能等到下一个八十年吗？
    这是华夏的悲哀。
    也是世界的悲哀。
    舆论被操纵，真相被掩盖，
    巫蛊之道拿大象炼蛊不算什么。
    蛊师最喜欢的炼蛊材料是人，蛊从来都是取之于人、用之于人。
    在华夏地面上，蛊师都是歪门邪道，人人得而诛之。
    传统的佛道修士容不得他们，世俗皇权容不得他们。
    乡村里听说谁是蛊婆，立刻就能将其沉塘，或者烧死。
    蛊师在华夏地界上基本没有生存空间。
    但是华夏之外不同。
    尤其是紧邻华夏的东南亚地区，巫蛊大行其道，甚至可以说是昌盛。
    降头术、蛊术、痋术合称东南亚三大邪术。
    这些，全都是蛊的分支。
    岳川说道：“那些人拿你们炼蛊只是一个开始，今后还会有更多的象群成为他们炼蛊的原料，除了象群，还有其他生灵惨遭荼毒。”
    龙象般若立刻说道：“请前辈给我们主持公道啊！”
    其他象群也纷纷向岳川叩拜。
    其中的精怪附和着请求岳川，非精怪的象群跟着“昂昂”大叫。
    岳川点了点头，“蛊师邪恶，我自然容不得他们，不过我分身乏术，很多事还需要靠你们自己！”
    龙象般若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不过，就算岳川不出手，仅仅是口头答允一下，对象群也意义重大。
    这就等同“师出有名”，等同象群攻击蛊师得到了强者的认可和背书。
    蛊师强大，但是没有前辈撑腰，肯定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就算自己进攻不利，折损惨重，派个小辈去找前辈哭鼻子，前辈还能无动于衷？
    “多谢前辈！”
    其他象群也纷纷感谢。
    它们不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是跟着族中最聪明的龙象般若做肯定没错。
    岳川指了指南方，“巫蛊之道流传甚广，诸多山林村寨中都有蛊师，今后你们要逐一清查，将那些蛊师甄别出来。凡有豢养蛊虫害人性命者，就地正法，虽然豢养蛊虫但没有恶举的，可赦其无罪！你们甄别不清的，可以送到我面前，由我裁决。”
    “是！我等谨遵前辈谕令！”
    岳川又指了指北方，“你们的祖先，在北方广泛分布，林海雪原中也有它们的足迹。可是无数年过去，你们被排挤出了北疆，又排挤出了中原，现在就连南疆都快待不下去了。唉……”
    这一声叹息，听得象群心中悲戚。
    遥想祖先时代，象群数量众多，分布广泛。
    再看现在，小猫三五只，还隔三差五被捕杀。
    丢祖宗的脸面，坏子孙的未来。
    “前辈所言极是，只是不知，我们该如何做才能恢复祖先荣光？”
    岳川冷冷的吐出四个字：“南蛮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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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6章

    南蛮入侵？
    什么意思？
    象群显然不知道这个梗，彼此对视，大眼睛里满是疑惑。
    龙象般若见多识广，又智商极高，知道“南蛮”。
    中原人眼中的南蛮是楚国人，楚国人眼中的南蛮是越人、苗人等南疆土著。
    越人、苗人眼中的南蛮是那些更野蛮、更不开化的野人。
    “蛮”不是特定的某个群体，而是一层低过一层的鄙视链，永无终点。
    岳川说道：“你们象群也可以成为‘南蛮’的一员，以南蛮的身份进入人族地界，参与人族政治，为你们的族群谋取一席栖身之地。”
    这……
    象群全都疑惑，不知道岳川说的是什么意思。
    龙象般若却若有所思。
    “前辈，我们进入人族地界会遭到捕杀。他们垂涎我们的皮、肉、血、骨。”
    其他象群纷纷点头附和。
    “它们把我们的牙砍下来。”
    “还把我们的鼻子当成菜。”
    “好像叫象拔。”
    岳川说道：“你们之所以会遭到捕杀，是因为你们没有归属。你们所谓的自由之身在人族眼中就是无主之物，明白吗？”
    “前辈的意思，我们应该选择一方主人，为其效力，受其庇护？”
    岳川点头。
    龙象般若立刻说道：“我们愿意选择前辈，为前辈效力。”
    岳川摇了摇头，“我不参与世俗中的权力斗争，太低级，也太无趣。”
    象群失望的叹息一声。
    岳川又说道：“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推荐一个明主。”
    “前辈请说！”
    “去云梦泽，找子申公子！就说，你们受到神明启示，特意出山投靠明主圣君。”
    龙象般若点头，“是，我等谨遵前辈谕令。”
    “嗯，你们可以联络更多象群，兵分两路，一路北上云梦泽，一路南下清扫各地野人，为子申开拓疆土。等子申登基为王，就能向其讨一个册封，索要一片封地，到那时，你们也就可以名正言顺融入人族世界。从云梦泽一步步北上，沿着你们先祖的足迹，重回中原、重回北疆！”
    龙象般若眼睛一亮，恭恭敬敬向岳川行礼。
    这时候，岳川抬手在般若脑门上拂过。
    “我传你一些修行功法，你自行领悟后可转授你的同族。我再赐你一块灵牌，可时时叩拜我，有什么重大事项也可以通过灵牌上报给我。”
    龙象般若大喜。
    终于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其他象群也都跟着欢喜起来。
    它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修行功法，大都是凭本能行事。
    白天吸收天地灵气、晚上吸收日月精华，不分白天黑夜的吃东西，吸收炼化食物中的精气。
    可是这种方式太低级，也太低效。
    它们的修为非常有限，遇到强大的对手，尤其是强大的蛊师时，就像砧板上的鱼肉。
    这次多亏般若以命相搏，拖住了苗寨中最强的蛊师，给其他象群创造击杀机会。
    但是下次呢？
    下下次呢？
    象群虽傻，却也明白出其不意的道理。
    每个计策，第一次使用效果最好。
    可是第二次、第三次，就没有效果了，反而还会被对方将计就计。
    现在有了修行功法，就能大幅提升族群力量。
    尤其那些精怪个体，实力都会有突飞猛进的发展。
    再遇到之前的蛊师，完全可以硬刚硬碰。
    象群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岳川的身影。
    于是，所有象群都汇聚到龙象般若身边。
    一根根长鼻子前后左右伸过来，在般若身上挠来挠去，蹭来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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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7章

    那画面，辣眼睛。
    般若也被挠得痒痒的，脚下一跺腾空飞起，避开几十根象拔。
    “停停停，有话好说，不要动鼻子。”
    象群立刻问道：“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是前辈赐予我的造化！”
    说着，龙象般若把炼制巨力蛊的过程说了一遍。
    “巨力蛊炼制成功，并且与我合二为一，我不但脱胎换骨，还身具造化之力，比之先前有了质的飞跃！”
    象群大喜，全都喊着让龙象般若表演一个。
    后者没法拒绝，只能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
    很快，一道金光在般若身上泛起。
    光芒由内向外膨胀，浓郁的金光从皮下浮现，化作一道道金色纹路满布前胸、后背、四肢。
    象鼻上也出现一道道金色纹路，虽然不像身上那么粗大，但是纤细的线条更加精美、细腻。
    这些线条和之前金色蛊虫身上的极其相似。
    不能说完全一样，至少在风格上十分统一。
    金光膨胀，龙象般若的体型缓缓长大。
    开始时还是三寸高的孩童，转眼就成了八尺壮汉，几个呼吸后又变成了一丈高的巨人。
    这身高，比起象群中的精怪也相差无几。
    龙象般若也是第一次使用蛊虫的力量，它惊讶的摸着胸口，摸着雄壮的胸肌。
    手指和皮肤摩擦，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就像金属碰撞。
    “咦……这手感……”
    龙象般若朝地上吸气，一块拳头大的石块被鼻孔接住。
    随即鼻子一甩，石块从胸前划过。
    没有想象中皮肤受损、鲜血横流的画面。
    反而听得“咔啪”声响，擦出了一溜火星子。
    象群全都瞪大了眼睛。
    它们确实皮糙肉厚，可是并不意味着刀枪不入。
    蛮人的刀剑弓弩还是会伤到他们，在诸多蛊虫面前，皮肤的防御形同虚设。
    可是龙象般若不同。
    那薄薄的皮肤传出了金铁碰撞的声音，更是迸发出金铁碰撞的火花。
    一个大象精怪说道：“我听一个蛮人说，上古传说中有一个强者名叫蚩尤，牛首人身，铜头铁额，鬓发如剑，喝铜汁吃沙石，练得铜筋铁骨、刀枪不入。般若现在的模样，跟蚩尤好像啊！”
    听到这话，般若自己也是心中一动。
    它听那个苗人阿公说过，炼制巨力蛊就是变得更强，成为上古传说中蚩尤一样的强者，借此统一九黎百姓，建立一个比肩炎黄诸国的大国。
    蚩尤是牛头人身，自己是象头人身。
    蚩尤铜头铁额，自己也刀枪不入。
    这说明苗人阿公的炼蛊没有错，让自己拥有了和蚩尤相似的能力。
    这是不是说明，自己也能像蚩尤一样，批量制造强者，拥有八十一个同样刀枪不入的手足兄弟？
    龙象般若遗憾的摇了摇头。
    这种夺天地造化的身躯需要前辈赐予，自己无法随意复制。
    不过，自己还有其他的。
    “前辈赐予我雷霆铸体功法、大威天龙真言，还有一门血气旺盛的炼体之法，诸多小法术。你们勤加练习，用心钻研。有了一定的成果，可以找前辈学习更高深的功法，说不定还有机会向前辈求得造化，像我一样褪去兽胎，成为人身。”
    象群立刻羡慕起来。
    不过很快就哈哈大笑。
    “什么人身，你最多也就是半个！”
    龙象般若哼了一声，“人脑袋的人不稀罕，象脑袋的人谁见过？我这副模样，万中无一！你们根本不懂！”
    象群不屑。
    “行了行了，懒得跟你们废话。现在，集合队伍，我开始分配任务，执行前辈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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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8章

    北疆土地庙中，岳川的身形缓缓浮现。
    胡二感受到岳川的气息，立刻跑过来拜见。
    “见过师父！师父唤我，有何吩咐？”
    岳川点了点头，说起自己在楚国的经历。
    “我们仙家在楚国也有了一个支点，上层可以通过子申撬动郢都，下层可以通过象群影响南疆，如此一来，神州大地处处都有我们的落子，我们仙家的布局……初步完成……”
    “恭喜师父，贺喜师父！”
    胡二脑海中浮现出天下诸国的疆域图，从东方的齐国，到西方的秦国，从北方的晋国和鲜虞诸国，到南方的楚国、吴国，都有了仙家的落子。
    而且，每一个棋子都大权在握，可以影响一国政局，左右天下风云。
    至于中原，更是仙家布局的重中之重。
    姜国是仙家倾注资源最多的地方。
    其他诸国，大都是从资源方向考量，为仙家提供某种资源或者支持。
    而姜国，则是把仙家的思想、理念、行为、准则灌输给诸圣人，再通过诸圣人辐射天下。
    “师父，如此一来，我们仙家就能制衡当下，左右未来了！”
    岳川点了点头。
    自己不是天胡开局，开局一座没有香火的土地庙，可以说是地狱级开局。
    可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土地庙迅速发展，仙家的实力和势力也都滚雪球般的壮大。
    如今不但席卷九州，还走出传统的九州范围，涉及到西域、高原、天竺、南疆等域外疆土。
    地基已经夯实，只要按照现在的局面发展下去，土地庙必然遍地开花，仙家也会成为世俗中最强大的力量。
    可是岳川并没有因此而开心，反而更加沉重。
    “胡二，你还记得讨封吗？”
    “当然记得！”胡二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师父，黄家三位师兄，我，白家兄弟、灰家兄弟，全都是向师父讨封才化为人形。比起寻常精怪，我们省去了数百年的苦修。这都是师父恩赐啊！”
    胡二是真心感激。
    如果没有讨封，他现在还是兽胎，像阿姐一样苦苦修行，等待渡劫。
    胡一是青丘狐族乃至整个狐族公认的天才，有机会百年内成功渡劫，未来悟道境可期。
    可是岳川的出现，令胡一光芒暗淡。
    百年内渡劫成功、无到有望也都变得苍白起来。
    不说一文不值，至少不像以前那样真金白银。
    岳川说道：“这世上除了渡劫化为人形，以及向为师讨封化为人形，还有第三种方式！”
    胡二立刻拿出一块头盖骨，“师父说的是这个嘛？这只是幻术，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化形啊。”
    岳川摇头。
    他当然知道这是幻术。
    胡说八道茶馆的小狐狸，还有土地庙的小狐狸们，都是用的这个幻术，一部分黄家成员也喜欢这个幻术。
    “胡二，为师这次去南疆，收了不少蛊师的亡魂，从他们记忆中搜罗出一些隐秘。为师更是试验了一番，然后……”
    岳川说起了龙象般若的事情。
    “什么？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修行方式？可以自行脱胎换骨，化为人形，而且没有任何后遗症？”
    岳川点头，“非但没有任何后遗症，其身躯比起普通人要强上十倍不止，还拥有特殊的能力！最重要的，这些能力可以自行控制，根据自己的喜好排列组合。”
    这就是巫的强大之处。
    他们的身躯可以随意设计，就像组装电脑一样，需要什么样的零部件，就事先炼制什么样的蛊虫。
    需要什么样的能力，就赋予蛊虫什么样的潜能。
    如此搭配下来，成功炼制出想要的蛊虫，只要与蛊虫合二为一，就能脱胎换骨，重获新生。
    “之前，为师认为化为人形是一种神圣的、独一无二的能力，现在看来，这个能力并不神圣，也不唯一。寻常的巫就能做到！”
    胡二难以置信。
    “不可能啊师父，绝对不可能！化为人形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要是这般轻而易举，阿姐的苦修又算得了什么？我们精怪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的雷劫又算什么？”
    岳川无奈叹息一声，“我知道，但这就是事实！”
    随即，岳川仔细回想龙象般若化形的全过程。
    仔细分析才发现，事情并不像自己说的那么轻而易举，炼蛊化形的方式也充满了艰辛，甚至比渡劫更加凶险。
    “胡二，事情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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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9章

    岳川陷入沉思。
    姜国修书过程中搜集到了很多上古时代的资料。
    虽然没什么有价值的干货，但这些资料全都明确记载：巫在人皇之前。
    某种意义上讲，蚩尤是最后一个“巫”的首领，轩辕是第一个“人”的首领。
    但是巫也好，人也罢，实际上都是同一物种，只是生活习性、修行路线有所不同。
    人皇有册封万物，化为人形的能力。
    巫也有炼蛊秘术，可以让万物生灵化为人形。
    前者是人皇专属，后者是巫族共享。
    这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岳川想了想，缓缓说道：“也许，在巫统治天下的时代，万物众生都能自由化为人形。飞禽走兽、鳞甲虫豸，都能通过蛊的力量，将自身精气神还原成本源状态，重塑自身。所以，巫并不是某个特殊的种族，而是万物众生里最优秀、最强大、最顶尖的那一拨。”
    说到这里，岳川想起了佛家经典。
    “佛是开悟的人，人是未开悟的佛。巫也一样！”
    胡二深以为然。
    “师父，就像我，讨封前就是普通的精怪，但是讨封后就化为人形，成了仙家。所以，仙家就是开悟的精怪，精怪就是未开悟的仙家？”
    “嗯，确实是这样！不过仙家的范围可以再扩大一些，万物众生都可以成为仙家。”
    “多谢师父教诲，我悟了！”
    话刚说出口，胡二惊咦一声。
    “师父，‘悟’和‘巫’，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联系？”
    岳川从没想过这个细节。
    仔细琢磨了一下，缓缓摇头。
    “可能只是巧合吧。”
    “哦，也许吧……”
    嘴上这么附和着，可胡二眼神闪烁，明显有其他想法。
    只是，这种猜测没有什么理论依据，左思右想，最终只能作罢。
    收回思绪，胡二问道：“师父，您打算推行巫蛊之道？”
    岳川心中暗道：有那么明显吗？
    他点了点头，“有个伟人说过一句话：某个力量的巅峰，如果我们不去占领，就会被敌人占领。巫蛊之道也是如此，我们不去研究，其他人就会研究，一旦有了成果，就会成为对付我们的武器。”
    “师父所言极是，我见过很多民间使用蛊虫害人的。虽然蛊虫有这样那样的不便和弊端，但是蛊虫隐秘，很难被察觉，最重要的，蛊虫杀人根本追查不到源头，别有用心的人最喜欢这种杀人方式，甚至愿意为之付出沉重的代价。”
    岳川没有反驳。
    因为同样的事情他也见过，而且见过很多。
    小小的虫豸，轻则杀人，重则祸国。
    寻常人用蛊虫，都是喜欢它的隐秘；可一旦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使用蛊虫，就是弥天大祸。
    比如畜生不如的小鬼子。
    蛊虫的杀伤力超过任何刀兵箭弩。
    再锋利的兵器，也得挥动才能杀人，再强大的军队也可以刀兵入库、马放南山。
    但是蛊虫不一样。
    当大规模使用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就已经失控了。
    上辈子世界里，丑国在世界上许多国家都建立有生化实验室，专门研究各种大规模传染性病毒、细菌。
    新冠就是他们的研究成果。
    只需要一个“毒人”，就能废掉一个国家，甚至毁灭整个世界。
    想到这儿，岳川声音凝重的说道：“巫蛊之道，我们必须研究，而且要深入的研究，将这种力量研究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胡二慎重点头。
    岳川接着说道：“寻常人怕鬼，是因为他们对鬼一无所知，其实鬼并不可怕。蛊虫也一样，人们提起蛊虫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疾病、死亡，实际上蛊虫还有很多其他功效。如果我们把蛊虫研究明白了，就可以去其害、享其利！”
    胡二灵机一动，“师父，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你说！”
    “师父，咱们家的老面神，是不是蛊？”
    岳川心中一震。
    仿佛一把利刃刺破夜幕，岳川脑海中光芒绽放，灵感迸发。
    诸多线索像链式反应一样爆炸开来。
    胡二原本还想说什么，可是岳川身上光华绽放，小小的土地庙被映得金灿灿、亮闪闪。
    胡二知道，师父又在悟道了。
    他紧紧闭上嘴巴，还缩了缩身子。
    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打扰到岳川。
    因为胡二明白，师父是仙家的核心。
    仙家能有今日，全都是师父一拳一脚打拼出来的，是师父一字一句教导出来的。
    师父的上限提升，仙家的上限也水涨船高。
    无论师父领悟了什么力量，得到了什么法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传授给仙家成员，提升仙家成员的实力。
    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仙家又要有质的飞跃了！
    巫蛊之道……
    胡二很是期待。
    与此同时，岳川话术发动，浩如烟海的文字、资料翻卷起来。
    人们谈巫蛊色变，但是巫蛊一直都在人们的生活中，甚至在人们身体里，与人们的生活和生存息息相关。
    比如胡二说的老面神。
    最初是岳川鼓捣的酵母菌，用来制作食物、酿造酒水的。
    后来传入姜国，被一些村妇当成了能让饭生长、膨大的神物，于是膜拜起来，久而久之有了“老面神”这个名头。
    当时土地庙在姜国传播得并不顺利，可以说无人问津。
    可是沾了老面神的光，土地庙迅速传遍姜国，并且向周围扩散。
    在岳川还没有日入一万香火的时候，老面神做到了。
    那时候的老面神也就初出江湖。
    某种意义上讲，老面神为代表的酵母菌和蛊虫同出一源，都是微生物。
    酵母对人的生活乃至生存影响重大。
    发酵专家桑多尔·卡茨说过：不是人发明了发酵，而是发酵发明了人！
    这句话道出了发酵对于人类的重大意义。
    如果没有酵母，人类餐桌上至少一半的食物都要消失：德国人会失去啤酒，法国人会失去奶酪，韩国人会失去泡菜，越南人会失去鱼露，中国人会失去什么，那就多了去了。
    上辈的世界里，科学技术突飞猛进发展，可是有两个领域始终进展缓慢，或者说裹足不前。
    一个是材料，另一个就是发酵。
    随着现代食品工业的发展，人类仿佛已经驯服了发酵。
    但任何一个跟发酵打过交道的人——无论是专业的酿酒师、面包师，还是只想做点泡菜的主妇，都清楚一个道理——没有人能百分百保证得到自己想要的味道。
    古人如此，今人亦然。
    古人想酿酒，结果造出了醋。
    今人想酿茅台，结果造出了茅台镇。
    巫蛊之道，永远那么玄学，除了炼蛊材料，还跟天时地利人和、风水等有神秘莫测的联系。
    岳川忍不住想道：如果能以老面神为出发点探索巫蛊之道，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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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0章

    除了酵母，人们生活中的疫苗也是巫蛊之道的体现。
    名字不同，但本质一模一样。
    最原始的疫苗——牛痘克天花。
    仔细想想，这不就是巫师们经常鼓捣的东西吗。
    只是失去信仰的巫师把心思都用在怎么害人上，从来没想过用巫蛊之术造福世人。
    岳川说道：“胡二，你知道吗，每个生灵体内都生活着数以亿计的虫子。”
    “什么？”
    胡二骇然色变。
    任谁听到这个话都会毛骨悚然。
    不过很快，胡二就放下心来，“师父，我吃过白家老太太配制的打虫药，而且吃了两颗！”
    之前岳川让白家老太太制作打虫药，放到姜国城隍庙里，磕头就能免费领一颗。
    每天限量一百颗，先磕先得。
    这法子给城隍庙带来不少香火。
    姜国的小乞丐还一大早排队磕头、领药、换钱，然后买吃的。
    只是后来城隍庙香火旺盛，不需要搞活动了，由其他渠道发放。
    吴国的许石也是冲着打虫药去拜城隍，结果成了岳川在吴国的棋子。
    如今，仙家成员都知道打虫药的功效，也都接受了打虫药的药效。
    不但它们，姜国、吴国的百姓也都接受了这个新事物。
    其他国家的达官贵人们还出高价求购打虫药。
    大家逐渐接受了一个事实：所有人体内都有虫子，而且很多。
    岳川摆了摆手，说道：“不一样！比那些虫子更小、更多。”
    胡二再度脸色煞白，一层细密的汗珠从脑门沁出。
    虫子恐惧症、密集恐惧症，都会令人极度不适，更何况两种结合在一起，而且还在自己身体中。
    岳川知道，这个结果很难接受。
    想当初上学时，第一次知道这个事实，也是膈应好久，整个人都不好了。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岳川逐渐接受。
    现在看到胡二的表现，岳川嘴角上翘，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胡二你放心，身体中那些虫子坏的少，好得多。它们中好的部分与万物众生同生共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平常吃东西，以及食物到了胃里被消化，还有肠道里吸收食物精气，都是在这些虫子帮助下完成，或者全都由这些虫子完成。”
    岳川说出了上辈子世界里的科学成果。
    这种理论很难接受，但都是事实。
    除了饮食、健康，工业生产中也离不开细菌、微生物。
    地球上的生态运转也离不开微生物。
    比如海洋以及其他水体中微生物光合作用，产生氧气的同时产生食物。
    再比如大自然中污水的自然净化，垃圾的自然分解，也都是微生物的功劳。
    大豆等植物“固氮”功能，也是微生物的功劳，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还有云南人最喜欢吃的各种“菌子”。
    听了岳川的讲解，胡二目瞪口呆。
    “师父，巫蛊之道对生活的便利如此之大，可为什么上古时代的巫还会失败，被推翻，最终被彻底抹去呢？”
    岳川想了想。
    脑海中没有任何与之相关的资料。
    可是结合炼蛊重生，以及重生对人的诱惑，岳川觉得答案也不难猜。
    “我刚才给你说的都是对人体有益的蛊虫，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对人体有害的蛊虫。它们同样住在人体中，不过它们不帮人体干活，反而经常捣乱。”
    “比如攻击人体各种器官，破坏人体组织，或者释放毒素摧残人体，影响健康，带来疾病，又或者大批量繁殖，消耗人体的精气神。”
    “有益的蛊虫与它们对抗，每一次对抗都是一场惨烈的厮杀，每当这个时候，人就会发烧、昏迷。不是有害蛊虫被弄死，就是人被弄死。”
    “嘶……”
    胡二倒吸一口凉气。
    他也有过发烧的经历。
    之前跟着老祖逃出青丘，逃出大周地界的时候，很多同族受到重创，之后就高烧不退。
    有的同族活了过来，有的则一命呜呼。
    胡二只以为是命硬或者点背儿。
    却没想到都是体内蛊虫在打仗。
    战争的胜负，也就决定了同族们的生死。
    岳川接着说道：“刚开始，巫是有利的，他们带领同族抵御天灾，驱逐猛兽，开拓蛮荒，给同族寻找食物，治疗疾病，带领他们生存、生活。”
    “可是渐渐地，巫发生了改变，他们不再付出，而是一味地索取。他们不断压榨同族，吸取资源，屠杀各种生灵，用来炼蛊。”
    “甚至，同族也成了他们炼蛊的材料，而且是最好的炼蛊材料。”
    “为了炼蛊重生，他们彻底疯狂。”
    “即便侥幸成功，也受到蛊虫残念影响，变得嗜血、残暴、狠厉，与同族越发疏远，双方的关系也从仇恨上升到不共戴天。”
    “巫活着，万物众生就要死，而且都得死！所以，万物众生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战胜了巫，并且将巫的所有痕迹都抹除干净。”
    胡二沉默。
    因为岳川说的很真实。
    类似的例子还在不断上演。
    只是从“巫”变成了其他群体。
    “师父，我们钻研巫蛊之道，会不会招来众怒呢？”
    岳川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人能离开巫蛊的力量，现在不行，以后更不行！”
    “师父，人们不认可巫蛊，甚至仇恨巫蛊、忌惮巫蛊，我们这样做很可能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岳川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师父请说。”
    岳川讲了一个超级联盟从弱小到鼎盛，再到覆灭的故事。
    最后，岳川感慨道：“钢铁的联盟已经覆灭，但联盟的钢铁依旧保护着它的百姓。同样的道理，巫已经覆灭，但蛊依旧在造福万物众生。”
    “师父，我明白了！”胡二眼睛中光芒闪烁，“不过，我觉得巫蛊太树大招风了，还是改个名字为好。”
    岳川无奈点头。
    他对巫蛊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也没必要坚持这个名字。
    而且胡二说的很对，改个名字，换个风格，可以减少99%的不必要麻烦，何乐不为呢？
    就像三级片是洪水猛兽，但青春期启蒙教程是学习资料一样。
    岳川知道自己是起名废，于是问道：“你觉得叫什么名字好？”
    “师父，咱们不是有现成的‘老面神’吗？而且老面神已经传播开来，民间争相膜拜，直接用这个名字不行吗？”
    岳川愣了一下，随即狂喜。
    “行！真是太行了！就用老面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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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1章

    晨曦如沙，被茂密的树冠筛了一遍，飘飘摇摇的洒落下来。
    枝叶缝隙中的阳光干净、明亮，线条清晰。
    其他地方的阳光有种雾蒙蒙的感觉，非但照不出事物的轮廓，反而虚化了它们的模样。
    鸡还没叫，土地庙中的仙家就忙碌起来。
    胡三、胡四在鸡舍中走了一圈，进去的时候提篮空空，出来的时候全都装满了鸡蛋。
    “姐姐，咱们起来的时候鸡还没叫，你说留着它有什么用呢？”
    “妹妹放心，用不了多久它就会中暑的。”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一只毛色鲜艳、冠肉炽红的大公鸡昂起头“勾勾勾”叫了起来。
    “姐姐，它是不是在骂咱们狗？”
    “好像是！”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其他仙家成员看到这一幕，全都笑了起来。
    “那大公鸡确实偷懒了。”
    “未必是偷懒，可能是忙坏了。”
    “对对对，忙了一整宿，能不累么？”
    “胡三姑娘、胡四姑娘小，不懂事，误会了。”
    土地庙瞬间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胡三、胡四小脚快步的进到食堂，清理灶膛、点火、加持火咒，开始烧水。
    虽然仙家有煤油炉，以及更先进的电炉。
    但胡三、胡四还是坚持用柴火。
    因为以前岳川说过一句话：地锅做的饭最香，最有灵魂！
    而且，马蜂们造纸只用木纤维，木质素成了副产品，正好烧掉。
    两只小狐狸转到后厨，突然看到一个身影。
    “呔，是谁这么心急，锅都没烧热呢就来找吃的，还找到后厨了？看我不告诉师父……啊，原来是师父……”
    岳川笑着转过身。
    食堂建好后，除了教胡三、胡四做饭，就没进过后厨了。
    突然见到，两只小狐狸还有点不习惯。
    “师父恕罪。”
    “师父，我不是故意的。”
    “起来吧！”
    岳川挥了挥手，继续观察陶盆中的老面神。
    面头，或者说面肥。
    它的本体是一团面，土地庙自己种的粮食磨出来的面。
    因为没有打磨、抛光和漂白，所以面的颜色有些深、有些杂，并不是印象中的洁白如雪。
    这一点也体现在了老面神身上。
    它色泽金黄！
    由内而外的金黄，就像大号的点灯泡。
    冥冥中不断有香火之力从虚空落下，降在面盆中。
    一外一内两重光芒交织下，面团的光芒更加明亮，也更加内敛。
    仿佛有一层金色的光膜包裹在面团周围，沁在面团表层。
    如此一来，些许瑕疵可以忽略不计。
    岳川心中一动：怎么那么像我的功德金身呢？
    土地庙的神像前后数次灌输，总计百万功德，神像材质由内而外质变，而且表面有一层无形的力量笼罩，达到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程度。
    不但蝇虫，就连灰尘都无法靠近。
    功德金身三尺范围是绝对意义上的干净，任何外物都不能侵染，颇有种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感觉。
    现在，老面神也一样。
    岳川啧啧称奇，“好宝贝！真是好宝贝啊！”
    老面神不声不响的，都发展到这种层次了。
    如果不是自己一直在卖力的传播信仰，发展信徒，搜集香火，还真被老面神比下去了。
    可即便如此，岳川还是有一点儿比不上老面神。
    他的香火很杂。
    虽然这是岳川刻意为之，将信仰分成土地庙、城隍庙、山神庙、河神庙、长生天庙等诸多马甲。
    但也不可否认，一部分人磕头时并非诚心诚意。
    最早可追溯到小玉兔。
    后面肯定还有类似的人和其他生灵。
    而老面神的信徒不同。
    每一个都是坚定且纯粹的，每一份香火都无比虔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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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2章

    之前岳川和胡二谈论巫蛊之道，本意是想把这摊子事交给胡二。
    不得不说，胡二很聪明，非常聪明。
    上辈子的世界里，五大仙家中胡家大都是掌堂的，胡仙名气也是仙家中最大的。
    这里的仙家，大黄锋芒最盛。
    他是特例，暂且不提，其余的就是胡二了。
    他的天赋不是战斗方面，而是对法术的领悟能力，直白说就是脑洞大。
    岳川的脑洞算大的了，胡二经常能给岳川杠上开花，在岳川的脑洞上继续推陈出新。
    比如之前雷霆铸体功法。
    岳川只想着用雷霆勾玉，修筑电网输电。
    胡二直接提出把空间法器应用在发电站上，把发电站装进小天地中。
    行走的发电站，还要什么输电网络。
    这也使岳川养成依赖，有什么科研方向的事情，直接丢给胡二。
    但是现在回头一看，胡二身上的担子够多了，一刻闲工夫都没有。
    骆驼再能干，也会被稻草压死。
    所以岳川良心发现，将目标换成胡三和胡四。
    “老面神的修行之道，你们想不想学？”
    两只小狐狸同时点头。
    它们并不讨厌修行，只是它们不喜欢打打杀杀。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它们才离开青丘狐族，改投土地庙。
    现在听说“老面神修行之道”，两只小狐狸瞬间来了兴趣。
    老面神是蒸馒头、做面条、酿果酒、制作各种调味品用的，“老面神修行之道”不就是厨艺之道吗？
    这个得学，必须学！
    “师父，您要直接教老面神修行吗？”
    “老面神可笨了，还不会说话呢。”
    “对啊，对啊，除了吃什么都不会。”
    准确说，老面神是除了“吃”和“被吃”什么都不会。
    吃，就是每天给它补充新的面团，让酵母菌生长、发育、繁殖。
    被吃，就是酵母菌连同面团一起被做成面条、馒头，以及酿造其他酒水、酱料。
    在胡三、胡四看来，这是缺点。
    但岳川看来，这是优点，无可挑剔的优点！
    巫蛊培养蛊虫时，第一追求就是智商低下，最好是毫无智商。
    它们筛选繁育千年、万年，也没有找到梦中情蛊，而土地庙的老面神，完美符合这一标准。
    而且，酵母菌并不抵触被吃。
    即便不被吃，它们短暂的生命也撑不了多久。
    如果能以老面神为基础，炼制出合适的蛊虫，就能完美解决炼蛊重生的反噬问题。
    最最重要的，老面神为代表的酵母菌是吃素的。
    给一个面团就能养活，给一桶麦子、谷子、果子就能活三年五载。
    如果给鱼虾螃蟹，它们也能凑合两口，顺便弄点玉露出来。
    而巫蛊培养的蛊，基本都是吃肉的。
    后世资料关于他们的记载虽有抹黑成分，但他们用毒虫互相吞噬炼蛊，喂食其各种毒药增强毒虫能力，却是不争的事实。
    巫蛊这东西，从一开始就伴随着血腥、死亡、疾病、剧毒等，并且挥之不去。
    巫蛊就像是食肉动物，为了生存，注定要杀戮、掠食。
    酵母就像是食草动物，它们的生存不需要掠夺其他生灵，甚至可以给其他生灵提供生存所必须的物资。
    岳川说道：“老面神只是待在面盆里、成为食材，实在太可惜了，它还有更多的用途，还可以给我们提供更多方便，可以造福更多生灵。”
    “师父，教教我。”
    “对对，我也想学。”
    岳川咳了咳，开始长篇大论：
    “首先，老面神可以应用在衣食住行各个方面，而我们现在只用在了‘食’上，而且利用得非常初级，至于其他三个方面完全没有涉及。”
    “老面神可以吃，不但美味，而且有强身健体的功效，这一点算是我们仙家的福利，不过这个福利可以继续开发一下，造福更多生灵，吸引它们加入仙家，成为仙家。”
    “比如我们的咸条，之前都是用豆干和精盐一起制作，可以给生灵们补充盐分。今后，你们可以尝试把咸条的主材料豆干发酵一下，制作各种风味的咸条。”
    “还可以把豆干换成发酵的面饼，或者豆干与面饼混合在一起发酵，再浸满植物油，给生灵们补充盐分的同时补充一些油水。”
    两只小狐狸同时点头。
    它们还真没想这么多。
    以往制作美食都是围绕仙家成员，准确说就是土地庙里的仙家成员。
    至于外销的咸条……
    有就行了，还想多好吃？
    “师父，您说得对！当初二哥就是用咸条给咱们土地庙提升名气、扩大影响的。但是生灵口味不同，只是一个咸味肯定无法满足它们。”
    “是啊师父，我们可以制作成各种口味的，满足更多生灵，让它们来土地庙磕头，膜拜师父。”
    “师父，我们是不是可以把果脯晒干、磨成粉，然后掺入豆干、面饼里，制作出水果味的，或者其他特殊口味的，让那些吃草的生灵也喜欢上咸条？”
    “师父，我们是不是可以把驱虫丸的成分也加入到咸条里，或者其他强身健体的药物，制作出特殊的咸条，赚小钱钱的同时还能造福万物众生？”
    岳川心中赞叹：这俩小狐狸跟胡二一样，都是举一反三的。
    自己只是为了忽悠它俩学巫蛊之道，把养蛊、炼蛊换个皮传给它们，叫它们去钻研。
    却没想，它们如此上道。
    “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我要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嗯嗯嗯，没错！你们真是太有悟性了！”
    两只小狐狸顿时眉笑颜开。
    “师父，您接着说。”
    “对对，师父，衣食住行，还有其他的呢？”
    岳川咳了咳，“食这块还有很大的开发潜力，除了咸条，还有酒水饮料。咸条补充盐分，饮料就可以补充水分。”
    “师父，吃盐就会渴，渴了就要喝水，完美啊！”
    “师父，这有点不好吧？”
    嘴上说着不好，可眼睛里分明绽放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岳川连忙摆手，“不！为师的意思，野外有很多生灵饮水困难，喝不到水，或者喝不到干净的水，因此影响生活和健康，甚至丢掉性命。每每想及此处，为师都心痛不已，唉……”
    小狐狸在心中自责了三杯。
    “师父，我们愿意帮您想办法。”
    “对，师父，您说怎么做，我们去拯救天下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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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3章

    小狐狸可能不知道卖饮料的暴利，岳川却一清二楚。
    都不说卖饮料了，光是卖白水都能赚得盆满钵满，跻身首富。
    上辈子的世界里，搞互联网的、搞电商的、搞房地产的，都没卖水的赚钱。
    一斤晒干的粮食，八毛到一块一；一斤装的矿泉水两块到三块。
    2000年之前，卖水没有这么暴利，很多人连自来水都用不上。
    但是2000之后，卖水越来越赚钱，家家户户都通了自来水，但是都不敢用自来水。
    没别的，就是太脏了。
    管道老化，藏污纳垢。
    施工挖断水管，下水道里的水灌入自来水管道，来水后一开水龙头全是浑浊的污水，甚至能看到头发和卫生纸。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所以越来越多的人选择桶装水、纯净水。
    丑国更是喊出，石油之后，水将成为全球争夺的资源，转眼小鬼子就排泄核污水。
    眼下的世界，水资源还没被污染，人们洗衣做饭都是直接去野外河沟里挑水。
    但这并不意味着野外的水干净。
    就拿吴国来说，水里面有太多血吸虫以及其他虫子。
    这些有的是蛊师出于不可告人目的炼制的，但更多是自然生成的。
    如果能改变人们饮水的习惯，既能创造收益，又能提高人们健康水平，延长人均寿命。
    这也算是一份功德！
    岳川说起了“瓶装水”、“桶装水”的构想。
    “你们二哥一直在研究空间类的法术，制作空间道具，我们也给赵无恤提供了一种便携式单兵水壶，此水壶使用了玄工业技术，重量轻、空间大，一个杯子大小却能装一桶水。”
    “如果我们继续研究这种水壶，进一步优化细节、提升质量，统一水壶的同时把成本降下去，今后我们就能出售瓶装水了。”
    小狐狸举手问道：“师父，真的卖水吗？谁会买我们的水呢？它们完全可以出去喝啊。”
    “对啊师父，就算懒得出门，也能等下雨天喝个饱啊。”
    岳川心中暗道：真要把外面的水都污染了，你看他们买不买。
    不过岳川干不出那种缺德冒烟的事情。
    “纯净水也有需求啊，比如磨墨、烹茶、炼药、酿造，都要用水啊。外面的水确实便宜，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地方的水土有细微的区别，可就是这万分之一甚至百万分之一的区别，就会造成感觉、味道、成色的不同。”
    “如果用我们的水，就能保持水的统一，便于质量的把关。寻常人用不到，也没钱去买，但是行业的顶尖群体有需求啊，而且需求不小。”
    岳川想到上辈子的世界里农夫山泉和娃哈哈的广告之争。
    人们都意识到水污染，担心饮水健康时，娃哈哈纯净水打出广告，声称自家的水经过了多少道工序，多少道过滤，杀灭了多少细菌等等。
    人们买的放心，喝得舒心，其他卖水的都没法与之相抗。
    可是这时候农夫山泉出现了，一句“我们不生产水，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瞬间领先娃哈哈几个段位，跟降维打击没区别。
    你以为娃哈哈就这么完了？
    不，它只是不在超市和便利店卖了，而是专供各种实验室，成了重要的科研工具。
    娃哈哈的水导电率达到了1.56，而实验室用水的标准是水的导电率≤5，娃哈哈完全达标。
    哇哈哈纯净水最大的特点就是水质纯净，能最大限度的降低实验过程中可能会出现的误差，使用哇哈哈纯净水做出来的实验数据相对来说是更加准确。
    有了几块钱一瓶，十几块钱一大桶的娃哈哈水，谁还傻了吧唧买几百块上千块的实验用水？
    贪污经费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是不是？
    只不过，这种细节没法说，说了也没人明白。
    岳川只能叮嘱胡三、胡四，“你们研究一下，使用老面神净化水质，清理水中不利于身体健康的成分，保留有益于身体健康的成分。顺便保持水质的统一，无论什么时候生产的水，品质都要始终如一。这个应该不难吧？”
    “不难！”
    “太简单了！”
    小狐狸心中暗道：这不就是烧开水么？能有多难？都不用老面神，我们自己就能办妥。
    看着小狐狸咕噜噜转动的眼珠子，岳川瞬间明白了它们的想法。
    嗬，烧开水？
    要是知道这种水的需求量，你俩得哭出来。
    岳川接着说道：“除了水，我们还可以制作瓶装酒、瓶装果汁。酒水饮料可以是纯粹的口腹之欲，也可以是具有某种药效，用来强身健体、补益精气的。”
    听到这个，小狐狸们瞬间精神起来。
    “师父，这得跟白家商量。”
    “对啊师父，没有白家的帮忙，我们俩做不好啊。”
    岳川点头，“好的，白家那边我去说！”
    有了这话，胡三、胡四瞬间兴奋起来，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起来：
    “修行的第一阶段是后天，主要是锤炼气血，强筋壮骨，打熬身躯。只是很多生灵先天身体孱弱，修炼速度慢，道行有限。”
    “对啊，如果能有药物辅助，肯定会快速许多，修行起来更加快速。只是这个药物的价格不能太高了，否则大家用不起。”
    “成本也不能太高，尤其是配料，最好是产量大的资源，草木最好，否则就要平白造下无辜的杀戮。”
    两只小狐狸同时停了下来，随即眼睛中光芒闪烁。
    “师父，老面神！”
    “对，老面神！”
    酵母菌繁衍迅速，而且生命周期短，如果酵母菌能成为制药的原料，就没有“无辜杀戮”的担忧了。
    就跟蒸馒头、做面食一样。
    只是把馒头变成了修炼使用的药物。
    岳川笑着问道：“老面神能做到吗？”
    “能！一定能！”
    “我们会好好研究的！”
    两只小狐狸声音坚定地说道。
    它们不是对老面神有信心，也不是对自己有信心。
    而是因为万物生灵。
    它们明白这件事的意义，明白这件事对万物生灵的影响。
    所以，它们愿意为此付出。
    哪怕耗费毕生心血，也要将其钻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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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4章

    岳川原本想的是可乐、雪碧、红牛之类的饮料，又或者绿茶之类的茶水。
    有老面神这种超级酵母菌，制作那些饮料还不是手拿把掐？
    岳川有信心在这个世界开创出仙家的“可口可乐”，连名字都想好了。
    不过胡三、胡四想的更远。
    修炼资源！
    末法时代的肥宅才需要快乐水，高武世界的热血青年更钟爱淬体液之类的东西。
    如果能把淬体液做成快乐水的价格，一定大受追捧。
    这样事物也会成为仙家又一张王牌。
    没有哪个国家能拒绝仙家的快乐水，也没有哪个种族能向仙家说不。
    岳川说道：“是药三分毒，你们研究方向就是增强药物中的有效成分，减少药物中的有害成分，甚至彻底消除有害成分。正常手段做不到的，就交给老面神。”
    “是！师父！”
    胡三、胡四兴致勃勃。
    仿佛第一次进入土地庙，第一次接触到各种美食的时候。
    它们的心在跃动，它们的意念在燃烧。
    这才是它们应该做的事情。
    法术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建设。
    修行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拯救。
    仙家的意义，就是为了造福众生，德泽天下。
    “师父，您接着讲，您多讲点。”
    “对对对，师父！我感觉脑袋痒痒的，我要悟了，我终于也能悟一回了。”
    岳川的好心情瞬间没了。
    家里的小吃货都要悟了？
    不过，岳川还是神色如常的画大饼。
    “食物加工，肯定离不开火，有一种类似酵母菌的生灵，它们生活在泥沼中，以腐草、落叶为食物，在进食的过程中释放出一种特殊的气体，这个气体可以燃烧，产生热量，无论用来照明还是用来烧水煮饭都非常方便。你们可以试试看老面神能不能做到。”
    听到这话，两只小狐狸都惊呆了。
    “师父，这是真的？”
    “不可思议啊！”
    岳川本来想展开细说，可是想了想，没说出口。
    泥沼和下水道都会产生沼气。
    新闻上经常报道，有人将烟屁股丢进下水道，引发爆炸，或者小孩在下水道放炮，引发爆炸。
    运气好的，只是毁坏一些路面，或者周围的建筑设施。
    运气不好的，还会造成人员伤亡。
    要么被爆炸冲上天，要么被冲上天的下水道井盖落下来砸死、砸伤。
    但这也说明，沼气是一种可以利用的资源。
    而且，产生沼气的原材料是枯枝败叶、厨余垃圾甚至人畜粪便。
    既获得了燃料，又清理了垃圾。
    而且，这些垃圾被微生物分解后又成了上好的肥料，可以增加地力。
    一个完美的闭环。
    胡三举手说道：“师父，我们这段时间做饭的时候，经常把面团里的毛发挑出来，有时候会带上一些面团。我们把这些沾了毛发的面团喂给猪吃，然后……”
    岳川好奇，“然后怎么了？”
    “咳咳，是这样的师父。猪吃了以后经常放屁，而且有一次猪对着灯笼放了个屁，瞬间火光弥漫，有这么长……”
    小狐狸双手比划，极力想表达火光的范围。
    岳川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
    人体和动物肠道中的食物残渣在经过微生物发酵后会产生大量气体，其中含有蛋白变性的硫化氢、卵磷脂分解的磷化氢以及甲烷等等。
    沼气也可以理解成泥沼、下水道释放的高浓度屁，两者的形成道理相差无几。
    屁越臭越容易被氧化点火，沼气也是同样的道理。
    如果路过下水道闻到一种浓重的刺鼻气味，小心了，不要在这里使用明火。
    另外，大量吃萝卜和白菜等富含萝卜硫素或者鸡蛋的屁，因分解产生的硫化氢过多有可能会使人产生触电样死亡。
    听起来搞笑，却是非常严肃的科学事实。
    岳川哈哈大笑，“后来呢？”
    “后来我们没敢喂猪了，就喂鸡了。”
    “然后鸡吃了也放屁，而且放屁的时候能飞得很高很高，我们不得不加固了鸡舍。”
    “有一只大公鸡，它不放屁，但是体型膨胀，变得非常轻盈，可以漂浮在空中，很久都不落下。”
    岳川瞬间无语了。
    这大公鸡到底是憋了一个屁，还是憋了一肚子氢气？
    飘飘欲仙，仙风道骨了？
    难不成仙人能腾空飞行就是憋屁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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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5章

    “老面神如果可以生产沼气，就能生产另一种东西。”
    岳川想到了生物燃料——燃料乙醇。
    也就是汽油兑水用的“水”。
    极大降低汽油成本，极大提高汽油价格，是不是很神奇？
    燃料乙醇的主要原料是高粱、玉米、木薯、海藻等。
    世界上消耗玉米最多的不是人，不是养殖场，而是制造燃料乙醇的工厂。
    岳川寻思着，这个世界的老百姓生活艰难，冬天冻死骨遍地。
    之前在姜国时说出“燧边取暖”的话，自然要付诸实践。
    尤其北疆的城池、村庄，每到冬天取暖、做饭都是问题。
    木材、煤炭、石油之外又能多一种燃料。
    乙醇可以是液体，还可以是固体。
    餐馆、饭店常用物品
    在其中加入凝固剂就能成为固体形态，一根火柴即可点燃。
    燃烧时无烟尘、无毒、无异味，火焰温度均匀，温度可达到600℃左右，每250g可以燃烧1.5小时以上。
    固体酒精广泛应用于餐饮业、旅游业和野外作业等。
    使用、运输和携带方便，燃烧时对环境的污染较少，与液体酒精相比比较安全，被视为一种理想的方便燃料。
    继沼气之后，岳川又说出了燃料乙醇。
    这些都是微生物发酵产生的，理论上老面神都能胜任，而且能做得更好。
    两只小狐狸听得双眼放光。
    “师父，您的意思，老面神能把一些枯枝败叶、生活垃圾之类的东西，转化成一种名为沼气的燃料？”
    “师父，照您这样说，因为收割不及时、储藏不力、保管不善，发芽霉变的粮食，可以用来制作名为酒精的燃料？”
    “可是为什么叫沼气还有酒精？”
    “这名字怪怪的。”
    岳川点头，“沼气、酒精都是我随便取的名字，这个名字不好听，你们换一个就是。比如仙气、仙水。”
    “呃……师父，还是叫沼气和酒精吧。”
    “对对对，不能平白污浊了‘仙’字。”
    岳川笑了笑，又说起蛊在衣食住行中的其他作用。
    “要说穿衣服，嫘祖最有话说，她把野蚕驯化成家蚕，让它们吐丝制作衣物。经过几千年的筛选、繁育，逐渐成了今天的模样。”
    蚕是虫子，虫子就是蛊。
    之前岳川看到这段记载，也感觉嫘祖真伟大，竟然能想出这种办法。
    但是看了野蚕的模样，再看家蚕的模样，岳川觉得这段记录很有水分。
    后世往前看很简单，就像对着答案填题目。
    但是在嫘祖那个时代，怎么会选择野蚕去改良？又是怎么改良？又怎么坚信野蚕能变成今天的模样？
    物种的改良和驯化不是三年五年就能完成的，很多时候是需要几代人的心血。
    这还是从1到10的改良。
    嫘祖那是从0到1的创新，面对茫茫如繁星的虫豸，她是怎么选中野蚕的？
    这概率不亚于单吊一注彩票中两个亿。
    联想到人皇之前是巫的天下，一切豁然开朗。
    蚕，很可能是巫族的成果，是巫族几千年上万年的沉淀。
    嫘祖只是改良，或者发扬光大了这个成果。
    如果嫘祖真的惊才绝艳，应该还会有其他成果，驯化其他虫子。
    然而事实是没有。
    迄今为止，人类成功驯化的虫子，一个是蚕，一个是蜜蜂。
    岳川说道：“前段时间，姜国的公主葵发明了羊毛纺织，可以把羊毛纺成毛线、织成毛衣。”
    小狐狸忍不住问道：“师父，毛衣好看吗？”
    “对啊对啊，比我们身上的毛发还好看吗？”
    岳川沉吟片刻……
    这怎么比呢？
    毛衣跟皮草没法比好吧。
    唯一的优点就是，毛衣不用杀生，皮草必须杀生。
    “毛衣好看，很好看，可以有不同的颜色，还能纺织出不同的造型。嗯，到时候给你们拿两件穿穿，一试便知！”
    小狐狸瞬间期待起来。
    “师父，这个毛衣跟老面神有什么关系呢？”
    岳川说道：“你们见过蜘蛛吗？”
    “见过啊，肯定见过。”
    “蜘蛛也会吐丝，它们的丝比蚕丝更细、更韧，其强度远远超过钢铁。如果用蜘蛛丝制成衣服，完全可以做到刀枪不入。”
    “什么？”
    “这么夸张？我也没觉得蜘蛛丝有多硬啊。”
    岳川也不说上来为什么，可能是蜘蛛的种类，有可能是蜘蛛丝的粗细。
    总之，蜘蛛丝是一种很有研究价值的材料。
    人们看到蜘蛛丝就摇头，觉得这东西不可能成为纺织材料。
    却不知，嫘祖时代的野蚕也差不多。
    任谁看到它们吐的丝也不会联想到精致华美的丝绸。
    岳川鼓励道：“你们没事的时候可以研究研究蜘蛛，给它们喂点老面神，看它们吐的丝会不会发生改变。如果能变得像蚕丝一样，你们俩就会像嫘祖一样，功德无量！”
    小狐狸眼睛放光，激动得浑身颤抖。
    嫘祖，这可是人皇的妻子。
    “师父，如果我们做到了，会变得比涂山氏更受尊敬吗？”
    涂山氏，狐族，大禹的妻子。
    涂山氏是整个狐族地位最高的了，因为她嫁给了人皇，生了个人皇。
    岳川说道：“涂山氏只是嫁得好，本身没什么特殊的功绩。如果你们俩能培养出‘家蚕’一样的‘家蛛’，你们俩的地位将远远超越涂山氏，甚至超越嫘祖，可享万世香火！”
    嫘祖的发明很好！
    但那是富人、权贵的专属。
    平民百姓养了一辈子蚕，却到死也穿不上丝绸。
    就像蚕一样，耗尽毕生心血吐丝，到头来还因为这些丝丢了性命。
    上辈子的世界里，岳川一生中距离丝绸最近的也就是红领巾了。
    就这，还是人造的假丝。
    岳川一辈子都没穿过丝绸的衣服。
    不是买不到，是买不起，更穿不起。
    如果胡三、胡四能把蜘蛛驯化成家蚕一样的虫子，以它们的吐丝量，绝对能把丝织品价格打下去。
    哪怕普通人也能穿得起、用得上。
    “师父，我们有空就去抓蜘蛛。”
    “对对对，我们一定要把这件事做成。”
    “到时候看阿姐怎么说。”
    “看它还说不说我们是青丘之耻！”
    当初因为抵触修炼和战斗，被胡一赶出家族，改投了土地庙。
    没想到，这俩小狐狸心里憋着一股劲呢。
    岳川也不说破，“好！真到那天，为师让胡一给你俩颁奖，如何？叫你们阿姐亲手做个红色的领巾，给你俩系上。”
    “哈哈，好呀好呀！”
    “我们提前谢谢师父！”
    岳川屈指一弹掀掉两只小狐狸的头盖骨。
    “嘭”一声，胡三、胡四在烟雾中现出原形。
    岳川一指点过去，将虫咒灌顶给它们。
    捎带的还有岳川精挑细选的养蛊、炼蛊知识、经验、要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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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6章

    给胡三、胡四安指明方向后，岳川心念一动回到丹阳。
    第一批外出的丹阳老乡陆续回归，顺便带回了周边的物产。
    子申从中选择一批供到河神庙中，其余则汇集到一起进行梳理、点评。
    岳川本想跟子申说此次探查“巫蛊”的情况，看到这一幕，顿时来的兴趣。
    他也想知道，云梦泽周边的村庄、城镇有什么好东西。
    结果大失所望。
    都是些不值钱的鱼虾贝类、野果蔬菜、竹木制品。
    子申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花了这么多钱，浪费了一两个月的时间，结果就带回来一些草根树皮。
    这跟子申想象中的货物云集相差太远、太远。
    拿这些东西跟吴国交易，岂不是让人笑话？
    挥了挥手让众人去外面等待，子申躬身说道：“前辈，让您失望了！”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翻看着地上桌上的贝壳，仔细检查贝壳中的货物。
    捡漏，不可能捡漏的。
    岳川把上百个贝壳翻了一遍，最终也没发现什么看得入眼的东西。
    不过很快，岳川就释然了。
    上辈子的世界里，中原王朝富甲天下，茶叶、丝绸、瓷器、漆器、书籍、绘画、纸张等，不但品类全，还质量高，最重要的是量大。
    一家的产量足以供应全世界。
    反观其他国家，上贡给中原朝廷的，都是些农产品、草席、木材。
    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弄些草根树皮到中原王朝骗补贴。
    摆在子申面前的就是这么个情况。
    楚国很穷，云梦泽周边更是穷乡僻壤，丹阳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了。
    这种情形，即便有河神大人的帮忙，也够呛。
    “前辈，您有什么好办法吗？”
    岳川仔细看了看桌子上的贝壳，回想起贝壳中装盛的“特产”。
    “咱们丹阳周边环境不利，云梦泽水面时涨时落，周边地面松软、泥泞，每当雨天寸步难行，彼此之间联系不强。这种情形下，诸多村寨都是自行发展，有什么种什么，什么能种活来年还种什么。”
    子申点了点头。
    不但云梦泽周边是这样，楚国其他地方也差不多。
    种什么庄稼都是随心所欲。
    还有不种庄稼，专门去捕捉野鹿的。
    当年齐桓公和管仲就是借这一点，让楚国吃了个大亏。
    “前辈，您的意思是咱们给众村落制定规划，让他们因地制宜，种植咱们需要的作物，或者放牧咱们需要的牲畜，加工咱们需要的农副产品？”
    岳川眼睛一亮。
    没想到，子申这小子还挺有悟性的。
    政治这东西，几千年翻来覆去都一样。
    不外乎就是发明几个新词，糊弄糊弄老百姓，把简单的事搞复杂，把明白的事搞糊涂。
    岳川说道：“云梦泽周边环境优越，可以发展水产养殖、捕捞，也可以垦辟水田，种植谷物。还有山林中，可以种植竹木，采摘蔬果。”
    子申连连点头，表示自己记下来了。
    “前辈，陆上交通虽有不便，可是借助云梦泽四通八达，完全可以将周边所有村寨、城镇联系起来，结成一个整体。”
    “没错！”岳川说道：“吴国的工程队伍正在修筑码头，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投入使用，这个期间我们正好指导各村寨进行前期准备。还有其他地方，也都可以提前规划，形成阶梯状的产业分布、环环相扣、层层推进，最终汇入云梦泽。”
    “前辈，我们应该主打哪个产业呢？”
    岳川看了一眼桌上的贝壳。
    主打哪个？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种地的话，岳川根本看不上楚地的作物。
    不是有什么偏见，而是产量太低了。
    上辈子世界里的高产作物，都是农学家们花费几十年心血改良的品种。
    产量高、味道好、生长快。
    古老的品种虽然有抗病能力强之类的优点，但是产量十分致命。
    十斤种子撒下去，还收获不了一百斤粮食。
    其他物产也都差不多，平平无奇。
    就算偶尔有几个过得去的，也产量少、质量参差不齐，很难大规模贸易。
    至于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几乎没有。
    吴国有大宝剑，在中原诸国称得上硬通货。
    上至贵族公卿，下到平民百姓，都喜欢得很，愿意花大价钱购买、收藏。
    楚国的象牙、犀角、犀皮跟大宝剑算是同一档次的硬通货，云梦泽周边也有。
    但是，岳川不喜欢这种类型的货物。
    这时候，门外有人说道：“公子，小人还有一个货物献上。”
    子申连忙说：“拿进来。”
    那人忐忑不安的奉上贝壳，打开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团颜色暗红的膏状物。
    “此为何物？”
    “公子，小人也不知！当时路过一处山村，随便跟当地山民换了一些，山民说的那个名字很拗口，小人没记住。”
    子申无语了。
    真是看走眼，把这种糊涂货色派出去了，还让他担任伍长，管理一支队伍。
    “此物又有何用？”
    “呃……当地山民炼蛊用的。”
    说出“炼蛊”二字，那人浑身一哆嗦跪了下去。
    “小人当时也是好奇，并非想拿来炼蛊，还请公子明察。”
    子申对“炼蛊”比较敏感。
    楚国上下对蛊师的态度出奇一致。
    虽然都想借用蛊师的力量，帮自己做一些不方便的事情。
    但每个人都极力撇清与蛊师的关系，也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和蛊师的联系。
    这种情形下，蛊师就像马桶一样。
    每个人都需要它，但是每个人都极力的远离它。
    也正是这种心态，那名族人才不敢光明正大的拿出来。
    也就是所有货物都上不得台面，这才拿出来挽尊。
    子申看了一眼外面的族人。
    “你们呢？是不是也都藏了什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默认。
    很显然，他们多多少少都弄了些跟蛊相关的东西。
    这也侧面说明巫蛊之道在楚国民间有多么盛行。
    “公子恕罪，我们不是有意隐瞒！”
    “对，我和巫蛊不共戴天！”
    子申摆了摆手，“行了行了，这里没有外人，都拿出来吧！”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一转眼，桌上又多了几百个贝壳，数量是之前三五倍。
    岳川随手拿起一个贝壳，叩开之后，眼前顿时一亮。
    “这……楚国竟然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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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7章

    很多东西，磨成粉的话，岳川根本分辨不出来。
    但是有些东西，不磨成粉的话，岳川还真没那么好认。
    比如……
    “阿嚏！”
    贝壳刚一打开，子申就来了个大喷嚏。
    强力气流冲入贝壳，旋转一圈又倒流回来，顺带卷起里面的粉末。
    然后，子申痛苦的惨叫一声。
    “啊，我的眼睛！啊，我的鼻子！啊，我的手……”
    献上贝壳的人瞬间慌了神。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快来人啊，救公子！”
    子申脸上、手上迅速生出大片大片的红斑。
    一边惨叫，一边涕泪直流。
    他本能的想在脸上抓挠，却又不敢下手，强行克制本能。
    看到这一幕，岳川更加确信。
    没错！
    就是那个东西！
    挥手打出一道回春术，盎然生机迅速笼罩子申的手和脸。
    岳川随即使用水灵力施展净衣咒，冲刷子申的皮肤。
    十几个呼吸之后，子申终于恢复正常。
    只是，当他再看向贝壳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忌惮。
    “丢掉！此等害人的东西，决不允许存于世间！”
    族人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可是这时候，岳川出声制止。
    “慢着！我看一下！”
    族人立刻僵住，转头看向子申，目光里满是征询。
    后者点了点头，族人连忙把贝壳双手奉给岳川。
    “前辈小心，这东西凶得很。”
    岳川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岳川那叫一清二楚。
    辣椒！
    准确说，是辣椒晾晒之后磨成的粉末。
    科学来讲，辣椒是一种有毒的植物，辣椒素就是它的毒素。
    这种毒素会破坏生物的口腔、肠胃，令其产生灼烧、疼痛的感觉。
    辣椒本想靠这种毒素保护自己，防止自己被吃。
    辣椒毒素也确确确实实起了作用。
    但是辣椒怎么也没想到，世上有一个BUG生物。
    人还真就喜欢那一口了。
    只是当下人们都将辣椒与巫蛊联系到一起，认为辣椒是一种毒草。
    还通过各种方式将辣椒炼制成蛊虫或者蛊毒。
    这一点跟上辈子世界里的防狼喷雾差不多，都是辣椒水为主料，配合其他东西制成。
    这东西确实会对人体产生伤害，甚至导致死亡。
    岳川心中暗道：如果不是我恰好在这儿，辣椒恐怕要被子申连根拔起、斩尽杀绝了。
    幸好，幸好！
    想到这儿，岳川用手指沾了点辣椒粉末凑到口中。
    “前辈，有毒！”
    “不要吃啊！”
    众人纷纷惊呼。
    明知道有毒还往嘴里送，这是胆大啊还是命硬啊。
    岳川不理会他们，而是眯着眼睛享受起来。
    味蕾受到刺激，迅速分泌口水。
    法相凝成的身体，感官上比普通人敏锐百倍，再加上岳川修为强大，感官更加敏锐，怕是有万倍不止。
    也正因此，岳川受到的刺激更大。
    仿佛有一道道电流在舌尖和口腔之间弹来跳去，不断产生更多的痛感，分泌更多的口水。
    美！
    真是太美了！
    岳川太怀念这种味道了。
    上辈子的他并不嗜辣。
    相反，因为经常熬夜、上火、起痘痘，他对辣椒非常抗拒。
    但凡多吃一点，就要肠胃造反，或者口舌生疮。
    这辈子没了血肉之躯的拖累，没了上火的担忧，终于可以尽情享受了。
    岳川又挑了一指甲盖的粉末。
    缓缓凑到嘴边，迷恋的嗅了一口。
    “不错！很纯！很正！就是这个味儿！”
    听到这话，子申瞬间醒悟过来。
    “前辈的意思，这是宝贝？”
    岳川点头，重重点头。
    “这可是无价之宝啊！有此一物，可令我们云梦泽富甲天下！”
    什么？
    众人全都愣住了。
    他们不知道岳川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们明白一件事——自己要发财了！
    “好啊！”
    “真是太好了！”
    “我们终于找到宝贝了！”
    子申很是心动，但他还是有些担心。
    “前辈，这……这是蛊毒啊……”
    天下人对蛊师的态度是如避蛇蝎，与蛊相关的一切也都被划上邪恶的标志。
    这东西就是再宝贝、再值钱，可它是蛊毒。
    用这东西赚钱，那都是昧良心的钱，是要遭报应的。
    岳川看了一眼子申，再看周围。
    众人眼睛里满是对发财的渴望，但是又逃不过良心的谴责。
    明知道这是蛊毒，还卖出去换钱，这是要遭报应的。
    岳川想了想。
    让丹阳人种辣椒、卖辣椒，就像是让21世纪的华夏人种那些东西。
    在人们的心中，两者都是毒。
    岳川突然沉默了。
    辣椒是不是毒？
    很显然，是的！
    辣椒会不会损伤身体？
    这是肯定的，无论大病小病，医生都会叮嘱患者“禁辛辣刺激”。
    辣椒会不会上瘾？
    这个也是会的。
    所以，一个有毒、不利健康、有成瘾性的东西，它是什么？
    上辈子的世界里，人们都以为辣椒是美洲传来的。
    实际上，这个说法不对，至少不完全对。
    因为华夏本土也有辣椒，在神农架周边区域，发现了几千年之前的古老辣椒品种。
    也就是说，华夏本土一直有辣椒，只是知名度不高，传播范围有限，后面美洲辣椒传进来，两者被混为一谈。
    究其原因，就是子申等人的观念——辣椒是毒，是蛊毒。
    这种观念至少存在了两千年，才逐渐淡化，最终被人遗忘。
    岳川想到了丑国的大麻。
    原本，这是违禁品，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认为大麻应该合法，甚至列举出大麻合法的种种好处，鼓励政府售卖大麻，征收大麻税。
    相信用不了多久，丑国就会真的放开大麻合法化，再过几十年上百年，大麻或许也和辣椒、香烟一样，成为寻常普通的东西。
    毒品的危害，从来都是水滴石穿。
    任何一丝一毫的松懈和纵容，都会给它们可乘之机，最终积重难返。
    所以，华夏一直秉承零容忍，不给毒物任何机会。
    这一刻，岳川感觉到了冥冥中的压力。
    辣椒，到底是不是毒物？到底能不能种植？到底能不能贩售？
    贩售辣椒，究竟算不算伤天害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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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8章

    这确实是一个很无语的问题。
    辣椒和违禁品怎么能相提并论？
    但事实确实如此。
    辣椒和香烟一样，都有依赖性，都会对身体造成损害，都会在造成损害时给人带来“舒服”、“爽”的感觉。
    很多人并不知道，“辣”并不是一种味道，而是一种痛觉。
    人的味蕾只能分辨出“酸甜苦咸”之类的味道，是分辨不出“辣”的。
    如果这样说不好理解，那就换一种方式。
    人只有舌头有味蕾，也只有舌头能品尝出各种味道。
    但是眼睛可以感觉到辣——辣眼睛。
    手掌、臀部等全身皮肤也可以感受到辣，这些器官和组织都是没有味蕾的，而且，它们感受不到“酸甜苦咸”。
    本质上讲，辣椒是一种非调味品的调味品。
    就在岳川沉思时，丹阳众人纷纷说道：
    “前辈，我们愿意诚实劳动、诚信经营，种地做买卖赚钱，不搞这些歪门邪道。”
    “对！前辈，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我们更愿意做些上的台面的事。”
    “要是咱们搞蛊毒买卖，中原诸国更小瞧了咱们。”
    “到那时，蛮夷之名就坐实了！”
    子申也深以为然。
    他确实需要钱，但他更需要名。
    不是沽名钓誉那种名，而是一个伟光正的形象。
    不能玷污楚国的名声。
    “前辈……”
    岳川竖起手掌，制止了子申。
    “这不是蛊毒，而是一种调味品，一种非常有潜力的调味品。”
    嗯？
    众人疑惑。
    再联想到岳川刚才品尝蛊毒，一脸陶醉的模样，一个个都惴惴不安起来。
    不是吧！
    这是吃的东西？
    这不是给蛊虫吃，增加蛊虫毒性的吗？
    岳川解释起来，“你们知道盐吗？”
    这必须知道啊！
    盐是生活必需品，甚至可以说是生存必需品。
    一个家没有盐，人就活不长。
    一个国没有盐，就必然生乱。
    《管子·轻重甲篇》有言：燕有辽东之煮。
    这个“煮”就是传统的煮海盐。
    《周礼·夏官·职方氏》有言：东北曰幽州……其利鱼盐。
    东北靠海，自然也产盐。
    齐国坐拥海盐之利，管仲时代也是靠鱼盐之利发家，把小白捧上霸主之位。
    《管子·轻重甲篇》记载：齐有渠展之盐。
    同篇又记载：齐国食盐“粜之梁、赵、宋、卫、濮阳，彼尽馈食之也”，可见齐国盐业的盛状。
    不但自己够用，还能出口换外汇，中原诸国都仰仗齐国的盐。
    晋国虽然不靠海，但是坐拥池盐之便。
    《山海经·北山经》记载：又南三百里，曰景山，南望盐贩之泽。
    郭璞注盐贩之泽“即盐池也”，也就是运城地区的河东盐池。
    《戎生编钟》与《晋姜鼎》均记载有“卤积”，反映了晋国盐业的发展。
    秦国更不用说了。
    甘肃、青海交界之处有众多盐湖，最著名者如青海察尔汗盐湖、茶卡盐湖等。
    这些地方，都是秦国的势力范围。
    秦国吞并西戎、拓地千里，获得不光是人口、牲畜，还有这众多的盐湖。
    在古代，盐就是钱。
    很多钱买不到的货物，盐可以换到。
    这些盐湖也成为秦国财政的补充，令秦国有足够的军费。
    仔细观察，燕国、齐国、秦国，以及三晋分家的赵魏韩，其地盘上都是产盐的，而且是大量产盐。
    这几个国家能从上百个国家中脱颖而出，成为战国七雄，其中多多少少仰仗了盐业的财富。
    楚国就拉垮了。
    在没有吞并吴越之前，楚国是一个内陆国。
    没有海盐的便利，有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池盐、井盐。
    楚国一度很惆怅。
    如果是小国也就算了，买一点就是。
    问题，楚国是大国，全靠买的话得多少钱？
    很多时候，大国伐交，一旦关系交恶，买不来盐怎么办？
    还有一个问题，楚国交通不便，盐的运输很困难。
    再加上楚国地处南方，湿热多雨，这种气候既不利于盐的生产，又不利于盐的运输。
    所以，楚国一直很渴望“出海口”。
    不是为了大航海，单纯就是为了海盐。
    丹阳百姓虽然没什么大眼界、大格局，但他们都明白盐的利润。
    “咕咚！”
    又是一群“咕咚”声。
    “前辈，您的意思是说，这个东西可以变成盐？”
    “前辈，您真有这种神奇的法子吗？”
    “前辈您说，需要什么！”
    众人神情激动，语气亢奋。
    就连子申也双拳紧攥。
    如果自己有盐，必定能成为楚国最具影响力的公子。
    假如楚国有盐，必定能成为天下最强大、最富庶的国家。
    然而，在众人渴望、期盼、憧憬的目光中，岳川缓缓摇头。
    “不，我没法把它变成盐。”
    仿佛铁锤砸在鸡蛋上，丹阳百姓的美梦瞬间破碎。
    如果不是岳川地位崇高，子申一直对岳川毕恭毕敬，这会儿估计有人骂出脏字了。
    “为什么要变成盐呢？这东西比盐贵重多了！”
    岳川脑海中浮现出《天工开物·作咸》中的记载：大自然有风、暑、湿、燥、寒这五气，导致产生辛、酸、甘、苦、咸这五味。人体需要的五味中，辛、酸、甘、苦这四味长期没有都不会引发什么问题，唯独咸味只要十天半月没有，人就会打不起精神，甚至手无缚鸡之力。
    也正因此，人需要盐，离不开盐。
    但宋应星这篇文章有地域局限性，他只写了中原地区，没有涉及湘赣、巴蜀、云贵等地。
    中原百姓风暑湿燥寒不严重，有盐就行了。
    而湘赣、巴蜀、云贵等地，光有盐不够，还得靠辣椒祛除体内的湿热等。
    中原百姓十天半个月不吃盐打不起精神。
    湘赣巴蜀等地，一天不吃辣就浑身难受。
    中原百姓吃辣多了两头受罪，湘赣、巴蜀、云贵百姓多吃辣浑身巴适。
    这也有了俗语中：辣不怕、怕不辣、不怕辣。
    子申以及丹阳百姓根本不知道辣椒在后世的影响，更不知道辣椒在后世餐桌上的地位。
    他们只是单纯将辣椒当成了“蛊毒”，敬而远之、避而不及。
    而岳川要做的，就是为他们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让他们明白辣椒不是蛊毒。
    顺便借这个机会让人们明白，并非所有蛊都是毒，也并非所有蛊都对人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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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9章

    岳川说道：“此物不光是调味品，还是一种药物，能祛除体内的风邪湿热，能活泼气血、强壮筋骨，驱寒保暖。”
    众人兴趣缺缺。
    主要是听不懂。
    就算听懂了也懒得信，更懒得尝试。
    这是蛊毒！
    蛊毒都是害命的！
    碰都不能碰！
    岳川一直在观察众人的表情，见大家反应平平，岳川只能昧着良心给辣椒加了个顶级Buff。
    但凡食材，一说到“壮阳”，肯定被哄抢一空。
    个个嘴上不要不要，暗地里疯狂的炫。
    然而对楚国人来说，有一个比“壮阳”更强的buff。
    “当然，这些功效都是小意思，最主要的，吃了这东西能祛除蛊毒，提升对蛊的免疫力。免疫力你们懂不？”
    “就是对蛊毒的抗性，抗性越高，蛊毒对你们的效果越弱，抗性达到一定程度，就能百蛊不侵，无视绝大多数蛊毒。”
    果然，听到这个效果，丹阳百姓全都振奋起来。
    “真的吗？”
    “这可是神药啊！”
    “我愿以身试毒，为大家测试效果。”
    子申明显感觉不对。
    但是他一句话都没说。
    岳川继续兜售辣椒的好处。
    “这东西好养活，不挑地。田间地头、房前屋后、山坡林地、乱石堆、旮旯角，只要能长草的地方，它都能生长。而且不用打理就能成活，非常适合我们丹阳这种穷山恶水。”
    “越是穷乡僻壤的地方，越适合辣椒的生长和种植。我们云梦泽周边众多村寨，包括山里那些蛮人，㐓尝试着种辣椒，大规模、大批量种辣椒。”
    “不要担心卖不动，这东西绝对能风靡天下，流传百世！”
    岳川没有夸大。
    后世有八大菜系，但是全国一半以上的饭店都卖川菜。
    习惯都是培养的。
    上辈子的世界里，辣椒一直都是穷人的食物。
    富贵人家更钟爱吃糖。
    曹丕喜欢吃糖，蜂蜜加糖直接吃，最终死于糖尿病。
    袁术喜欢吃糖，临死最后的愿望就是想喝一口蜜水。
    朱棣的好大儿朱高炽也喜欢吃糖，一勺一勺的吃、一罐一罐的吃，同样死于糖尿病。
    糖尿病就是富贵病，一点都不祸害穷人。
    因为在古代，糖是比较稀缺的资源，比较昂贵，自然而然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
    而且甜食刺激多巴胺分泌，能令人感到“快乐”。
    糖就是富人的快乐。
    辣椒不一样，它是穷人的快乐。
    因为它一开始是以盐的替代品身份出现。
    古代很多地方的人吃不起盐，长期得不到盐分补充。
    于是发明出各种办法代替盐，比如草木灰，再比如“醋布”。
    除了代替盐，还有一个作用就是“下饭”。
    人们常说“粗茶淡饭”，这里的“淡”就是因为没有盐。
    没有盐，吃不下饭，所以古人研究出腌菜、泡菜、豆酱、虾酱之类的东西佐餐。
    但是制作这些东西多多少少都得用盐，穷人买不起盐。
    那么，有没有一种不需要盐的下饭东西呢？
    辣椒完美符合这一点。
    很便宜，而且很下饭。
    最重要的是，辣椒的辣椒素稳定。
    大蒜、大葱之类的食材在烹制过程中，辛辣味会淡化甚至消失。
    辣椒不一样，不会随着烹制变化。
    这也使得辣椒成了厨师的宠儿。
    再加上辣味能掩盖腥臭、异味，吃不起肉的穷人就用它熬煮动物内脏，或者爪、头、蹄之类的边角料。
    所以，辣椒一直以来都是穷人的调味品。
    富人就算喜欢吃，那也是偷偷地吃，并且不敢让别人知道。
    后来因为战争、动乱、人口迁徙、农民工大规模进城等因素，贫困山区的人口进入城市，顺便把他们的生活习惯也带进城市，带进中产阶层甚至上流社会。
    再加上糖越来越廉价，穷人也能吃得起糖，富人则不再嗜糖。
    辣椒、糖和贫富的联系越来越弱，直至消失。
    眼下辣椒还被当成“蛊毒”，被当成毒药喂食蛊虫，还没有成为调味品。
    世人还不知道它的用途、价值。
    但是岳川相信，自己稍加引导，肯定会像火柴丢进油桶里一样。
    “大家放心，这东西绝对有前景，如果大家不放心，我可以兜底！赚钱了，大家分，赔钱了都算我的！”
    听到岳川这话，丹阳百姓瞬间不自在了。
    “前辈，这可不行。”
    “对对对，前辈帮公子出谋划策就行了，哪能让前辈出力又出钱呢。”
    “就是这个理儿。”
    不过，大家目光都转向子申，挤啊挤的。
    那意思是说：公子，你不是有花贝么，掏点钱出来啊。
    子申咳了咳，“这个本钱算我的！我为大家兜底！”
    反正还是岳川的钱，换了个名义罢了。
    岳川不计较这些细节，笑着点了点头。
    众人则大喜过望。
    仿佛看到滚滚的财源向自己招手。
    岳川立刻给众人制定计划。
    前往各地村寨，搜集辣椒，以及辣椒的种子。
    不管什么品种，全都要。
    随即就是制定辣椒的种植大计。
    虽然辣椒不挑地、好养活，只要一场雨水就能长得枝繁叶茂。
    但是大规模种植的话，依旧需要大量人手照料。
    丹阳的年轻人、中年人都外出跑商，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只能花钱请外面的人过来照料辣椒。
    在楚国，精通种地的不好找，但是精通种辣椒的每个村都有。
    他们种辣椒，多多少少都是跟“蛊”相关。
    岳川也不在意，养蛊才挣几个钱？
    名声还不好听。
    给自己种辣椒，保准他们一个个的都发家致富，老婆孩子热炕头。
    关键不用藏着掖着。
    制定计划的过程中，岳川琢磨着，完全可以借辣椒的力量，把云梦泽周边区域打造成“红粉”区，把红粉生意做大做强。
    不但在云梦泽周边卖，还要开拓外面的市场，与各地合作分销，建立拆卖网络。
    既要注重老传统、老手艺，还得培育新品种，研发新工艺，不断为天下人提供价格更便宜、纯度更高的“红粉”。
    嗯，就这么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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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0章

    就在云梦泽开始打造红粉种植、加工、销售网络的时候，一队风尘仆仆的身影进入郢都。
    他们正是苗人阿公，和村寨中几个幸存的年轻男女。
    苗寨中还有一些外出的人，幸免于难，也都跟着阿公一起逃难。
    苗寨是回不去了。
    鬼知道那些大象是不是走了。
    万一没走，被象群盯上，自己就走不了了。
    一想到这儿，阿公心口一阵绞痛。
    除了精神层面的痛，还有物理层面的痛。
    他的本命蛊终究没有回来。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本命蛊应该是死掉了。
    这对阿公打击很大。
    大半辈子的心血，全都付诸东流，实力大损。
    而且，阿公受到本命蛊死亡的反噬，心口不断隐隐作痛。
    “我们先找一个地方住下，我要好好修行，恢复实力。另外，给我搜集一些资源，我要重新开坛炼蛊。对了，你们几个也都准备好，跟我一起学习蛊术！”
    听到这话，随行的男男女女都露出狂喜之色。
    蛊术！
    这可是族中的不传之秘。
    除了那些血脉高贵、天赋出众的人，其余族人根本没资格接触。
    这次倒是托了象群的福……
    哦不，不是这个意思。
    众人在心中默默忏悔了一下，随即毕恭毕敬的看向阿公。
    阿公却看向身旁的少女。
    也就是那位混入宫中的“大小姐”。
    “以往，咱们倾全族之力把你们姐妹送进宫，现在，是你们回报的时候了。”
    女子顺从的点了点头。
    以往她们一文不值，是家族把她们捧到现在的高位。
    如果没有家族的力量，她们别说进宫，能不能走出大山都两说。
    现在家族落难，是她们出力的时候了。
    不是她们有多么顾家。
    而是宫中的争斗和倾轧太厉害了。
    如果孤身一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有一群血脉相连、利益相通的同族在宫外做帮衬，她们不但立足更稳，行事手段也能更狠辣。
    以前想做不敢做、敢做又做不成的事情，现在都可以大胆尝试了。
    “阿公，我们虽然入宫时间短，但妹妹平日里受楚王宠爱，得了不少赏赐，给你们置办一套院落不算难事。可是眼下我们遇到一个棘手的事情……”
    “哦？什么事？谁敢欺负你们不成？给阿公说，阿公帮你们做主！”
    其他几人也都捶胸顿足，一副抽刀子杀人的模样。
    女子连忙竖起手掌，示意大家小声点。
    这里不是苗寨，不能太过喧哗。
    “阿公，是这样的，楚王他……”
    女子将事情大略的说了一下，阿公迅速明白了。
    男人嘛，都有一点点那方面的小毛病。
    只是有些长在自己身上，有些长在“我一个朋友”身上。
    “阿公给你炼一只蛊……”
    女子连忙摇头，“阿公，不行！楚王身边有一个姓养的护卫。”
    阿公瞬间懂了。
    虽然深处大山，但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
    养由基，这是楚国第一强者。
    强到什么程度？
    其他国家会炫耀自己有几个悟道境强者，几个悟道境种子，还有多少好苗子、天才……
    楚国：“我们就一个养将军！”
    一个就够了！
    楚国也有其他悟道境强者，有悟道境种子，也有很多天才、好苗子。
    可是无须赘述。
    一个养由基抵得上所有，压得住一切。
    “阿公，养将军乃正人君子，从不窥视妹妹的住所。但是我们给楚王下蛊的话，必定会引起养将军的注意，到时候我们都会死，说不定还会连累到你们。”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寒气直冒。
    被养一箭追杀？
    一百条命都不够用！
    养由基的箭术已经出神入化。
    与晋国交战时，楚王赏赐养由基三支箭。
    养由基只用了两支，晋国就溃不成军。
    那支没使用的箭被楚国当成宝贝供了起来。
    养由基也由此获得“养一箭”的名头。
    有一次，宫中进了一只猿猴精怪。
    侍卫们全力捕捉，猿猴却蹦跳腾挪，来往自由如入无人之境。
    楚王不得以，让养由基出手。
    养由基也不张弓搭箭，只是手掌需拉，朝猿猴瞄准。
    说来也怪，那猿猴瞬间僵立不动，口出人言说自己必死无疑。
    养由基松手，猿猴应声倒下，气绝身亡。
    这个故事颇有孙猴子大闹天空，十万天兵天将束手无策，只能去西天请如来佛祖的味道。
    而养由基，就是那个“如来佛祖”。
    这件事传的很广，苗寨众人也都清楚。
    大家都知道养由基很强，但问题是，谁也不知道养由基究竟强到什么程度。
    学渣考100分，是因为他的能力只有100分。
    学霸靠100分，是因为卷面只有100分。
    养由基就是那位学霸。
    苗人阿公本想说句找场子的话，比如“若我本命蛊还在云云”。
    可是咂了咂嘴，终究没说出来。
    养由基的强大，即便以阿公这样的实力，也不敢在背后说其坏话。
    “不能用蛊，那就用药吧，我给你说一个方子，你们给楚王调理一下身体。”
    女子眼睛一亮，“能让楚王延年益寿吗？”
    其他人也纷纷支棱起耳朵。
    延年益寿的秘方，谁不爱啊。
    阿公摇了摇头，“命由天定，再说了，以楚王的状态，延年益寿根本不可能。”
    “那是？”
    “能让楚王死前留个种。”
    女子瞬间明白了。
    楚王是保不住了，但楚王的儿子可以抱住。
    在保大还是保小的问题上，苗人一致选择保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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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1章

    人的眼睛有一个特殊的能力。
    比如岳飞越远的飞机，眼睛盯着它的话，哪怕飞机缩小得像个针尖大小，人依旧能看到。
    但是在没有“紧盯”这个过程时，一眼扫过去，只会感慨天空好蓝。
    同样的道理也出现在“鸡蛋里挑骨头”中。
    当人们认为一样事物存在某个缺点时，这个缺点就会无限放大。
    当人们想要寻找某样事物时，会发现到处都是，哪哪都是。
    比如楚国的野辣椒。
    以前从来没人关注，都是当做野草甚至毒草对待。
    可是丹阳人“重金求籽”后，各地村寨都疯狂起来。
    他们都翻箱子倒柜，想要寻找干辣椒、辣椒籽。
    更有人连夜进山，去摘野辣椒，甚至把野辣椒连同地皮一起挖过来。
    这一幕在两百多年前也上演过。
    齐国重金买鹿，楚国人纷纷进山捕鹿，无人种地、做工。
    突然间，齐国不买鹿了，楚国瞬间崩溃。
    时间过了两百多年，楚国人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疼。
    套路还是那个套路，一点都没变。
    只是找辣椒、摘辣椒的难度比起捕鹿低了不知几百倍。
    老人、妇女、小孩都能做。
    丹阳人爽快付钱，并且承诺下次还来。
    各村寨里，山民难以置信的数着钱。
    真钱！
    真得不能再真！
    很多山民都是第一次挣到钱，甚至是第一次见到钱。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山上的野草都能换钱。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野辣椒，琢磨着将其移栽回来。
    之前偷偷摸摸研究野辣椒的业余蛊师、神婆们心中窃喜。
    种辣椒，他们是专业的。
    以前不敢光明正大的种，都是在偏僻的山林里撒一把种子。
    为了防止村民发现，他们还编造出山中有鬼怪的话，顺便再用蛊术教训几个愣头青。
    费尽心思才种了一小片辣椒。
    现在好了，大家都想种辣椒，可以光明正大的种了。
    再也不怕别人指指点点。
    更有人耐不住山中寂寞，收拾行李跟着丹阳人外出闯荡。
    与此同时，一队人马从郢都出发，来到云梦泽周边。
    他们在村寨里询问：“你们这里有没有一种长长的、尖尖的、红红的，一摸火辣辣疼的药？我们家中有人病了，得用这个药，放心，我们是好人，绝不拿这个药干坏事！”
    不敢明目张胆说蛊毒，而是说草药。
    不但不敢说，还要极力的解释、澄清。
    本以为村寨的山民会警惕、抵触，却没想到对方全都欣喜的笑了。
    “你们也是重金求籽的吗？”
    丹阳人花费重金，求购辣椒籽，大家都称其为重金求籽。
    见到有人收辣椒，直觉以为是丹阳人又来了。
    对于财神爷，山民们那叫一个恭敬。
    然而郢都来的楚人听到这话，心中“咯噔”起来。
    三伏天吓得如坠冰窖、手脚冰凉。
    “你们……你们怎么知道？”
    他们收购辣椒是为了给楚王配药、调理身体，让楚王生儿子。
    说“重金求子”也不算错。
    可问题，这种绝密的事情，怎么传到外面的？
    这可是杀头的事情啊！
    胆敢对楚王不利，无论传到养由基耳中，还是其他人耳中，都够他们这些人五马分尸了。
    山民们全都哈哈大笑。
    “我们怎么不知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对，我们全都知道！老人、妇人、小孩，全都知道！”
    “我们以前不知道，也就是前几天才知道，唉，要是早点儿知道就好了！”
    “对啊！我们早些年知道，早些年做准备，今天就能狠狠赚你们一笔！”
    山民们的意思，自己也是刚刚知道辣椒值钱，要是早点知道，就能提前囤货。
    可是听在郢都来的楚人耳中不啻于天雷轰顶。
    这可是秘密啊，绝顶的秘密啊！
    天底下也就自己几个人知道，外人怎么可能听到风声。
    几人随便瞄了一眼，发现山民们看向自己的眼神炽热中包含热情，瞳孔中仿佛有金钱的光芒闪烁。
    “不好，快走！”
    郢都来的楚人撒丫子狂奔，头都不敢回。
    唯恐慢上一步被山民抓住，扭到大王面前换赏钱。
    山民们看到这一幕全都愣住。
    “诶，你们跑什么啊！”
    “回来啊，价钱咱们好商量啊！”
    楚人非但不回头，跑得更快速了。
    甚至都没敢歇脚，一路星夜兼程赶回郢都，一个个累得脱形。
    “阿公，不好了！”
    “咱们的事走漏风声了。”
    “阿公，咱们收手吧，外面的人都知道咱们的事了。”
    “对啊，他们要抓咱，找大王领赏钱。”
    苗人阿公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情况？
    这叫什么事？
    “你们仔细说，一个个说，怎么回事？”
    几人喘匀了气儿，开始讲述其自己的经历。
    “阿公，咱们重金求子的事情，山里的人都知道了。”
    “对啊，他们说了，是十几天前刚知道的，以前都不知道。”
    “阿公，咱们中出了叛徒啊！”
    苗人阿公听了这话，顿时怒目圆睁。
    “混账！谁走漏了消息？”
    给楚王配药，压榨楚王精元生子，这是一等一的机密，掉脑袋的事情。
    几人都同出一族，彼此间无需怀疑，也就没有刻意保密。
    可是谁知道，这一转眼的功夫，消息都传到千里之外了。
    连山里的蛮人都知道了，更何况其他人？
    一时间，阿公心中惴惴不安。
    他贴到门板后，顺着门缝儿向外看去。
    外面不断有行人走过。
    之前也没什么，大隐隐于市嘛。
    可是现在，路上经过的每个人都感觉面目可疑。
    “那个女人走路太慢了，肯定是在盯着这里。”
    “那个男人行色匆匆，可是这一会儿时间，在门前来回走了两遍。嗬，还低着头装作找东西的样子，真以为能瞒得过我么？”
    “还有那个，那个……”
    阿公深吸一口气，“不行，这里不能待了！”
    苗寨被毁，他们几个没地方落脚，只能投靠宫里那对姐妹。
    这处院落就是那对姐妹购置、安排的。
    其他几人听到这话，顿时明白过来。
    “阿公，我知道了，是那对赔钱货走漏风声。”
    “什么走漏风声？分明是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啊？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是杀人灭口啊！咱们死了，她们谋害大王的事情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啊，好歹毒的心肠！”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阿公脸色更加阴翳。
    “收拾东西！走！”
    “阿公，咱们去哪？”
    “回老家！”
    “阿公，咱们老家不熟被毁了吗？”
    老者怒哼一声，“谁跟你说咱们就只有那一个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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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2章

    苗人阿公带着残余的族人连夜跑路。
    宫里那对姐妹左等右等，一直等不到消息。
    姐姐忍不住，乔装打扮出宫查看。
    到地方的时候，门窗都封上一层层蛛网了。
    嗯，蛊师住过的地方，就是容易招蛇虫鼠蚁。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可姐妹俩都明白，坏了！
    “姐姐，你说，究竟怎么回事？阿公他们怎么会不辞而别？没道理啊，就算有什么事走得急，至少也会给咱们留个信啊。”
    “妹妹，唯一的解释就是，阿公他们遇到了比急事更急的事，连留信的机会都没有。”
    “姐姐，你是说……”
    两人都没说出口。
    可是惊恐的大眼睛说明了一切。
    “阿公虽然年迈，可一身实力横扫诸多苗寨，即便如今没了本命蛊，依旧不能小觑。天底下能悄无声息制住阿公，一点消息都没传出，甚至门窗完好、院落平整，一点儿打斗的痕迹都看不出。唯有……”
    两人没说话，但她们同时想到一个人。
    “是不是养将军发现了什么，所以暗地里动手，把阿公他们给？”
    “但愿阿公他们逃出去了。不过，这基本不可能。”
    “阿公他们会不会把咱俩供出来？”
    两人心中同时一紧。
    随即，姐姐低声说道：“不，这都过去十天半个月了，大王依旧对你宠爱有加，昨天还在你这儿宿了一夜。”
    “呜呜，阿公他们肯定什么都没说。”
    姐姐叹息一声，心中暗道：但愿如此。
    “妹妹，咱们给阿公立个牌位吧。”
    “对，阿公的恩情，咱们得永远记着。”
    可是写名字的时候，两人迟疑了。
    直接写阿公的名字，以后被查到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阿公用姓名掩护自己，自己怎么能辜负阿公的付出？
    “就写红粉神吧，这是阿公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个药方。”
    “好，就立红粉神吧。”
    两人默默地摆好香案，点燃香烛。
    祭拜时，两人默念“红粉药方”上的内容。
    不能直接祭拜，只能睹物思人，间接祭拜。
    丹阳城中。
    正在研磨辣椒的岳川忍不住鼻子痒痒，“阿嚏”一声。
    下意识的用手揉了揉，鼻头瞬间火辣辣。
    动作是会传染的。
    其他人也接二连三的打喷嚏、揉鼻子、揉眼睛。
    随即，惨叫一声接一声响起。
    岳川笑了笑，随即施展法术帮众人缓解痛苦。
    “唉，这药可真毒。”
    “是啊，摸一下就疼得死去活来。”
    “这东西真的能吃吗？会不会吃出人命啊？”
    众人回想起刚才的感觉，顿时毛骨悚然。
    这东西要是吃到肚子里，不得把肠胃烧穿？
    但是当着岳川的面，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继续干活。
    岳川用手背擦了擦鼻子，心中暗道：刚才那一道香火是怎么回事？
    静下心，在心灵世界中梳理一番，很快就找到那一道特殊的香火。
    顺着冥冥中的联系感应过去，岳川立刻看到两个年轻貌美、身材火辣的华服女子。
    “红粉神，求您的在天之灵保佑我诞下血脉。”
    “红粉神，求您梆梆姐姐吧。这是我们家族唯一的血脉了。”
    听到这话，岳川顿时同情起来。
    富婆、多金、生子、继承家业……
    上辈子世界里烂俗的戏码，现在竟然出现了。
    “红粉神？什么红粉神？”
    岳川很奇怪，自己什么时候有了红粉神的马甲？
    虽然自己有心思搞一个“红粉帝国”，全世界卖红粉。
    可这不是还没开张嘛。
    货都没配好，销售网络也没搭建起来，口碑怎么就冒出来了？
    仔细观察，岳川发现两女所处的环境有点眼熟。
    这……
    这不是楚国王宫嘛？
    还有这女的，不是上次表演活春宫的女主角么。
    岳川本来不想理会这莫名其妙的“红粉神”。
    可是考虑到对方特殊的身份，岳川顿时来了兴趣。
    红粉神就红粉神吧，反正这个马甲我不说，就没人知道。
    于是，岳川收摄心神，通过意念与二人联系起来。
    为了防止以后被吃瓜众扒到本尊，岳川故意变了个声。
    一个非常洪亮、火爆的声音，噼里啪啦像鞭炮一样。
    嗯，这很符合红辣椒的性子。
    “你们能拜我，我很高兴，可是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很不喜欢。”
    “啊！”
    两女同时尖叫一声。
    姐姐还好，只是吓得满地打滚，妹妹直接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岳川被整无语了。
    什么情况，不是你们拜我的吗？
    姐姐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本想说什么，可是牙关打颤，尝试数次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词。
    “阿……阿公……公公……是您吗？”
    阿公？
    难道是楚国人对神明特有的称呼？
    听着还怪亲切呢，就像“东叔”一样。
    岳川“嗯”了一声，“你们的艰难，我也明白，不过生死有命，强求不得。楚王寿数将尽，我也无可奈何。”
    延寿是不可能延寿的！
    岳川不画个小人扎楚王就不错了。
    赶紧把这位送走，好捧子申上位。
    不过，子申是庶出，想要上位肯定得经历一些波折。
    但凡涉及到王位争夺，就没有不流血的。
    岳川灵机一动，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你们二人倒是糊涂，光明大道不去走，偏偏要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糊涂，糊涂啊！”
    悠悠醒转的妹妹听到这话，顿时哆嗦起来。
    “啊……阿公？”
    旁边的姐姐连忙点头，用眼神示意妹妹不要多说话。
    “阿公，我们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您老人家多指点指点我们。”
    “对对对，阿公，您得指点我们啊，我们什么都听您的。”
    姐妹二人先是失了家族，又失了阿公和族人。
    在这世上算是举目无亲了。
    楚王又黄土埋脖子了，随时都有可能蹬腿。
    一旦楚王崩了，她们俩弱女子如何在后宫中生存？
    都不说新王乐，就是那些王公贵族也不会放过她们。
    所以，眼前这位“红粉神”就是她们唯一的依靠，也是她们唯一的活路。
    而且，这红粉神还是阿公死后所化，和自己根子亲。
    一想到阿公活着的时候为自己殚精竭虑打算，死了也不忘化成鬼保佑自己，姐妹二人感动得稀里哗啦。
    看到二人真情实意的模样，岳川心中暗道：不错，很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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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3章

    “你们所担忧的，不过是膝下无子，没有依靠。”
    “是啊，是啊，就是这样。”
    妹妹还要说话，却被姐姐推了一下，示意其闭嘴，听阿公的。
    岳川接着说道：“既然你们想要儿子，何必非得自己生呢？”
    听到这话，姐妹二人都惊呆了。
    儿子不自己生还能怎么着？
    岳川冷哼一声，“糊涂！就算楚王真的给你留了一个骨血，其他人信吗？你们怎么证明那个孩子是楚王的？你腹中的孩子非但不能成为你们的护身符，反而是催命符！”
    姐妹二人顿时汗流浃背。
    没错，之前太想当然了。
    如果大王还活着，孩子的身份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也没有人敢质疑孩子的血脉。
    可要是大王走得太急，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呢？
    会不会有人说孩子是野种？
    会不会有人说孩子是灾星，克死了大王？
    没有大王在前面铺路，这个孩子一点价值都没有。
    “阿公，那我们该怎么办？”
    岳川幽幽说道：“楚王有那么多儿子，你们认领一个，当成亲生子不就行了？”
    这……
    姐妹二人只想自己抽自己。
    是啊，就这么简单，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姐姐看了一眼身边的妹妹，心中暗道：以前太心高气傲，只想着自己生，根本没想过其他。现在靠山没了，不敢再眼高于顶，领养一个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阿公，您觉得我们领养哪位公子最合适呢？”
    楚王的儿子太多了。
    姐妹二人平常也不关注，一时间都想不起来有什么好人选。
    岳川说道：“自然是身份卑微的公子，而且生母过世缺少母爱，如果有点儿能力和贤名就更好了。”
    身份卑微，才有被领养的欲望。
    生母过世，领养后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可以视如己出，等着养老送终。
    至于能力和贤名，就更不用说了。
    既然要挑，那肯定挑个好点的。
    三个条件都符合的，答案呼之欲出。
    “阿公，您说的是子申公子？”
    岳川长长的“嗯”了一声。
    这种时候，肯定得推销自己的崽啊，哪能给其他公子搭台子呢？
    “可是阿公，子申就是被我逼走的啊。”
    如果不是妹妹在楚王耳边谗言诋毁，子申现在还深居简出，低调生活呢，又怎么会净身出户似的离开郢都前往丹阳。
    岳川一瞬间就想出对策。
    “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你这么做，就是对子申的考验，磨砺其心性，观察其德行。子申得意不骄、失意不馁，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你一定能感受到子申的拳拳赤子心，子申也一定能感受到你的殷殷桑梓情。你们，是天生的缘分啊！”
    这……
    姐妹二人都惊呆了。
    阿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文化了？
    以前的阿公，要么就是骂骂咧咧爆粗口，要么就是不张嘴从鼻子“嗯”。
    现在怎么一套套的词。
    而且，说得还那么好。
    转念一想，阿公死了，从人变成鬼，肯定是念头通达了，所以才有此番感悟。
    “阿公，我愿待子申如己出，可……可子申比我还要大上几岁，这会不会惹人说闲话啊？”
    岳川差点笑喷，好不容易才忍住。
    转念一想，姐妹二人看上去也就二八年华，最多不过双十。
    子申则二十多了。
    这俩女子精通巫蛊，保养有方、驻颜有术，模样更加稚嫩。
    子申则刻意淡化自己的存在，常年不修边幅，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老。
    俩人要是站在一起，妥妥的父女。
    现在却要演母子。
    这不是难为人么？
    岳川说道：“你身上的闲话还少么？”
    原本是太子妃，却被楚王截了胡，搞得父子反目，太子出逃，伍子胥一家也因此遭难。
    不招闲话是不可能的。
    听在姐妹二人耳中却成了：你们还怕闲话吗？
    普通的女人，被造谣中伤，只能憋着、忍着。
    可她俩是蛊师，会下毒会放蛊。
    谁敢嚼她们的舌根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她们不敢对楚王下蛊，那是因为楚王有个头疼发热小感冒，都得牵动宫中所有人，什么鬼蜮伎俩都无所遁形。
    可是，宫里的奴仆，死了也就死了，根本不会有人关心。
    以前没阿公撑腰，她俩还不敢太放肆。
    现在有了阿公“许可”，两人眼睛中都光芒闪烁。
    “阿公，我们明白了！”
    “可是阿公，我们愿意也不行啊，子申那边能理解我的‘苦心’吗？”
    之前整治子申的时候下手太狠，不留情面，现在要认子申为亲子，脸上多少有点下不来。
    岳川故作高冷的“嗯”了一声。
    “子申那边，我去摆平！由不得他不答应！”
    感受到阿公的存在渐渐远去，姐妹二人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太恐怖了！
    她们熟悉的力量是巫蛊，不是鬼神。
    巫蛊的力量在鬼神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不过转念一想，阿公生前对巫蛊的造诣已经炉火纯青，死后又化成鬼神，又多了一门能力。
    阿公肯定比生前更强。
    如此，自己的靠山也就更稳固了。
    便是比起养将军，怕是也差不到哪去。
    妹妹自言自语道：“姐姐，那……真是阿公吗？”
    变化来的太快，她有点儿不敢相信。
    姐姐也同样存疑。
    不过很快她就注意到一个细节。
    “阿公生前的口头禅是‘嗯’，能用这个的，绝不多说一个字。刚才……”
    姐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神牌。
    刚才岳川说话时也用了很多“嗯”。
    原本只是故作高深，不让人联想到本尊。
    却歪打正着，跟苗人阿公的口头禅撞了。
    两人恭敬的磕了几个头。
    心中默默想道：这肯定是阿公，不是也是！
    这是两人在世上最后的，也唯一的靠山了。
    是不是阿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庇护自己。
    就像子申一样。
    是不是亲生的都无所谓，只要他能让自己安度晚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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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4章

    “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
    “我先听坏消息。”
    “你听我把话说完。”
    “不用，前辈只管说坏消息就是。”
    “没有坏消息，只有不好不坏的消息。”
    子申错愕了一下。
    自己好不容易抢答一次，还抢错了。
    “前辈先说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有一群远方来的客人投奔，需要你出面迎接一下。”
    南方的象群跋涉千里，终于到云梦泽了。
    主要是这一路上需要避开人口密集的地方，绕了不少弯路，比苗人阿公他们晚了许久。
    子申此时正想做一番大事，想招贤纳士。
    就像云梦社故事中讲的“聚义厅”那样，广招五湖四海的英豪。
    听说有人来投，子申瞬间豪情万丈。
    “前辈，是什么人？”
    “不是人！”
    明白不是人，而是一群大象后，子申更加兴奋了。
    这可比人有用多了。
    “前辈，那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呢？”
    “呃……是这样的，我给你找了个娘。”
    “前辈，您的意思是？”
    岳川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
    当然，少不得掐头去尾删节。
    “我在郢都也有些关系，之前调查巫蛊的时候跟宫里那位聊了几句，她愿意抛弃前嫌，扶助你上位。而你，只需要以母亲之礼待她就行了。”
    如果是认个爹，子申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比如岳川，真要流露出膝下无子，没人养老的意思，子申立刻就拜倒在地，愿奉岳川为父。
    没办法，岳川给的太多了。
    最重要的，岳川能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源源不断提出策略、方案，并且付诸实施。
    岳川还关系通天。
    跟河神大人有关系，让河神大人给丹阳人恩赐。
    之前跟吴国有关系，从吴国借来上万民夫建造云梦泽。
    现在又跟宫里有关系。
    可是认娘这种事，子申还是有点犹豫和抵触。
    子申是庶出的原因，从小就没有父爱，但母爱是满满的。
    对母亲，子申还是格外敬重和缅怀。
    岳川说道：“所以我说这是一个不好也不坏的消息，具体是好是坏，还得看你的决定。”
    子申犹豫了片刻，决断道：“我愿意听从前辈安排，也多谢前辈为我的筹划。”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
    子申明白，自己难接受小妈，小妈更不乐意接受自己。
    毕竟，小妈还能生。
    “前辈，母亲她不会再给我生个弟弟吧？”
    岳川摇头，“不会！楚王已经油尽灯枯，榨不出精华了，她跟楚王生不了。至于跟其他人生……放心，他不敢的！她是聪明人，她的未来身家都系在你身上，一旦她有了亲生的孩子，无论是男是女，都会毁掉她的下半生。所以，她一定会管好下半身的！”
    宫里那个宠妃和子申的关系，就像刘备和刘封。
    刘备没儿子，就想收寇封为义子。
    当然，也有可能是看中了寇家的人脉和资源。
    寇家也盘算刘备的基业，双方一拍即合，寇封还改了刘姓，一心等着刘备驾崩。
    结果没几年，阿斗出生了，还取名刘禅。
    封，册封。
    禅，禅让。
    后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刘封失宠，更是被诛。
    这种事情放在普通人身上也一样难受。
    谈婚论嫁中，对象原本是独生子女，婚后媳妇还没怀孕呢，婆婆先怀孕了，还生了个男孩。
    你就说，这个男孩以后谁养吧。
    始皇帝也遇到这种事情，亲妈和转轮法王生了俩儿子，还要干掉始皇帝，把这俩儿子扶上王位。
    但是岳川相信，自己对局面完全掌控，不会有任何意外。
    就算有意外，自己也能抹平。
    手握轮回之力，能不能生是自己说了算。
    子申点头，“前辈，我该怎么做？”
    “不用做！你只用好好做事，剩下的都交给宫里那位，她会给你操办一切的。”
    “多谢前辈！”
    “先别那么早谢，还有一个附加消息，你要不要听？”
    “前辈请说。”
    “嗯……可能还得给你找个爹。”
    ……
    宫中，这位盈贵妃听从“阿公”的建议，对未来的规划进行调整。
    自己生孩子太慢了，而且中间有太多变数。
    还是找一个现成的比较稳妥。
    这样做，子申不会再成为自己的潜在对手，而是自己最可靠的盟友。
    而且，不用再为了楚王的身体担心。
    之前整天盼着楚王别死，现在巴不得楚王赶紧升天。
    女人嘛，就怕钻牛角尖。
    一旦女人想通了，什么事情都好办。
    在楚王耳边吹了几天枕头风，楚王也鬼迷心窍，不再寻思生儿子的事情。
    回到寝宫后，楚王费力的斜靠在床踏上，两个宫人跪在地上为其褪鞋袜。
    养由基顶盔掼甲，站在旁边。
    宫人又端来热水给楚王烫脚，再用精美的丝绸帮楚王擦洗干净。
    做完这些，宫人缓缓退去。
    养由基拱手道：“大王，臣下告退。”
    楚王摆手叫住他，“爱卿留步。”
    养由基愣了一下，因为今天楚王对他的称呼不同。
    因为平常都是叫“将军”，今天却变成了“爱卿”。
    养由基也没多想，毕竟自己要成为太子太傅，与王室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大王有何吩咐？”
    “嗯……是这样……孤想了想，突然觉得爱卿言之有理、所言极是，子申确实是孤诸子中最贤良的一个，深受群臣喜爱。所以，孤觉得……子申可以为君！”
    听到这话，养由基心中一惊。
    有了上次的教训，养由基不敢再轻信楚王的话。
    “大王，子申公子虽有贤名，可毕竟是庶出，名不正、言不顺，大王岂能废嫡立庶？”
    春秋时期，国君家里尽出狗屁倒灶的事。
    一个是废长立幼，一个是废嫡立庶。
    前者，只是得罪一个人。
    后者，是得罪一群人。
    毕竟长也好、幼也罢，都是王后所出，背后有一群外戚帮衬，要斗也是外戚内部窝里斗，对国君影响不大。
    相反，外戚集团无论谁输谁赢，国君都是稳坐钓鱼台。
    每一次宫斗，都是变相削弱外戚，巩固王权。
    可废嫡立庶，直接掀了外戚集团的桌子，外戚几天还不把天捅了窟窿？
    稍微有点智商的国君都不会这么做，也不敢这么做。
    养由基仔仔细细看向楚王，想要看清楚眼前这位究竟哪根筋搭错了。
    “大王，子申公子贤良不假，可他无权无势，想要上位的话困难重重，国中诸多权贵、大族都不会同意。”
    “你呢？”
    “什么？”
    养由基下意识的反问一句。
    “养将军你呢？你同意吗？”
    “臣……臣自然是喜欢子申公子的。”
    “将军同意，谁又敢反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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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5章

    丹阳城外，象群逐渐靠近。
    虽然对大象不陌生，可是很多人并没有亲眼见过大象。
    第一次见到大象时，人心中都是本能的恐惧。
    太大了！
    领头的大象肩高一丈往上，脑袋足足两丈高。
    高就算了，还壮。
    身体就像圆球一样，爆炸性的力量由内向外膨胀。
    尤其是象群“昂昂”的叫声，悠长、有力、高亢，震慑人心、穿透灵魂。
    这样的巨兽，出现一只，必然群起而攻之。
    象牙、象皮，全都是珍贵的资源。
    可是，这样的巨兽出现一百只、五百只，周边居民就表现得和蔼友善。
    “公子，城外出现了一支象群。”
    “公子，象群正在向我们这里靠近。”
    “公子，码头工地上的民夫惊慌失措，向我们求援。”
    “公子，已经有大批野人逃往城中，我们要不要关闭城门？”
    在当下时代，城就是城内，城墙之内的范围。
    再延伸一点就是隍内的范围，隍就是城墙外面挖的深沟，所以城隍也就是城市的代指。
    与城隍相对的就是乡野。
    乡是靠近城市的居民，野就是远离城市的居民。
    这里说的“野人”就是山里的居民。
    很显然，象群的到来令丹阳周边人心惶惶。
    谁也不知道这些大家伙来丹阳是干什么的。
    武力相抗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逃，逃到城市中，借城市的深沟和高墙保全性命。
    子申早已经知道了象群的到来。
    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什么？象群？有五百？当真？”
    “回禀公子，千真万确！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象群，有五百之众！”
    子申挥手道：“打开城门，接纳乡野之民！对了，提前在城中搭建窝棚、筹措柴草被褥，保障他们的居住和生活。”
    下属心中赞叹：子申公子真是仁义啊！
    可是心中又有一点点疑惑。
    子申公子为什么要给他们搭窝棚？还要保障他们的长期生活？
    这时候，又有下属过来汇报。
    “公子，象群发疯，摧毁了一个村庄，好在村中居民跑得快，并无人员伤亡。”
    “报，象群又毁掉了一个村庄。”
    “报……”
    探子一个接一个的回到城中，不断汇报象群动向。
    众人议论纷纷，“什么情况？这些大象是怎么回事？也不伤人，专门拆家。”
    “怎么？你还希望它们伤人不成？”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它们的行为太奇怪了，好像是蓄意而为。”
    “蓄意？怎么蓄意？难不成这些大象奔袭千里来丹阳，就为了拆几个茅草屋？”
    “争这个有什么用，不如好好想想，丹阳祖上有没有的罪过大象。”
    “对！我听说这些家伙最是记仇，指不定是咱们丹阳的先人得罪了它们的祖先，现在人家的子孙过来报仇了！”
    “有可能！这些村庄就是开胃菜，它们真正的目的是咱们丹阳城。”
    “咱们的城墙，能挡得住吗？”
    一时间，所有人都心虚起来。
    丹阳人穷得叮当响，饭都吃不起了，哪有闲钱和闲工夫去修葺城墙。
    且不说这墙是几百年前建的，根本没有修的必要。
    就算有修的必要，谁敢去修？
    不修还好，能直挺挺立在那，真要修，一碰就散、一推就倒。
    这种烂泥一样的城墙，能挡住象群才怪了。
    子申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大家有什么好办法？”
    群臣支支吾吾，一言不发。
    这时候，岳川幽幽说道：“公子，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什么仇、什么怨，只要说开了就行了。不如咱们派个人去问问象群，究竟怎么个来龙去脉。要真是咱们理亏，该怎么赔怎么赔，好好安抚一下象群，把它们劝走。”
    众人纷纷称赞。
    “好！就按前辈说的办！”
    “前辈，您说的太对了！”
    “可是派谁去好呢？”
    热烈讨论的众人瞬间哑火。
    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但是象群算国么？
    它们明白“不斩来使”的规矩吗？
    最最重要的，它们能听得懂人话吗？谁能跟它们沟通呢？
    这根本就是个送死的差事。
    而且是死得毫无价值、毫无意义。
    见众人不说话，子申叹息一声：“我受封丹阳，守土有责，岂能坐视丹阳百姓被象群蹂躏而无动于衷？也罢，我这就去与象群一晤，看它们有什么说道的！”
    听到这话，众人大惊。
    “公子不可！”
    “对啊，公子千金之躯不坐垂堂，更何况以身犯险。”
    “公子留步，还是让我去吧！我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公子还要留得有用之躯带领乡亲们发家致富啊！”
    不是手下们有多忠诚，而是子申的命太值钱了。
    这可是全村人的希望。
    丹阳几千口人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全都系在子申身上。
    这种情形下，所有人都会自发的效忠子申，恨不能以身代死。
    其他人听了这话，也纷纷跪倒。
    “公子，让我去吧！”
    “公子，我去！”
    子申被拦住了去路，通往门口的方向全是人头，连个下脚的空都没有。
    无奈，子申只能转头看向岳川。
    “前辈……这……”
    岳川说道：“我观象群行事风格，只拆屋不伤人，明显是有分寸的，绝非凶蛮兽类。你们去，一来身份不够，二来能力不足，帮不上什么忙，还要添许多乱。还是让公子去吧！”
    众人反对。
    “不行，公子不能以身犯险啊！”
    “这一切都是前辈的猜测，公子不能将身家性命寄托在猜测上啊。”
    子申说道：“唯有我，能代表丹阳！这是我的责任，就算死，我也是职责所在、义不容辞！诸位是要让我背负弃民失土的骂名吗？”
    上升到大义高度，众人终于闭上嘴巴。
    在名和命的抉择上，人们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名。
    这时候，岳川补充一句：“我会和公子一同前往！如果我猜对了，皆大欢喜；即便我猜错了，也能保公子全身而退。”
    众人知道岳川不是普通人，顿时放下心来。
    他们集体向岳川拜下。
    “一切，就拜托前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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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6章

    与此同时，象群也是惴惴不安。
    几个精怪大象围在龙象般若身边，鼻子一甩一甩。
    “首领，咱们已经到前辈说的地方了，怎么没人来迎接咱们呢？”
    “对啊首领，前辈还让咱们拆房子，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呢。”
    “就是，拆房子，这不是结怨嘛，要是有一个不好，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象首人身的般若淡定自若的坐在地上，象群庞大的身影将他遮得严严实实。
    丹阳那么多探子，愣是没发现象群中有个异类。
    不过，此时的龙象般若也一脸茫然。
    脑瓜疼，脑瓜疼！
    因为前辈给他的命令就是：拆拆拆！大拆特拆！
    丹阳周边、云梦泽周边，目之所及，所有的村庄、屋舍，全都拆光。
    既然是要投靠丹阳，讨一个身份、地位，哪能与丹阳的人交恶呢？
    这样一路拆下去，象群有好果子吃才怪。
    龙象般若忍不住怀疑，前辈不是在坑自己吧。
    但是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再想到前辈那参天地造化的手段，龙象般若将这个念头抛出脑海。
    前辈想要害自己，动动手指就行了，何必绕这么一大圈。
    “别废话！听前辈的，前辈让我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别说只是拆几个破房子，就是把天捅一个窟窿咱们也不能有半点犹豫。”
    象群纷纷点头。
    可是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昂昂”的叫声。
    龙象般若和其他精怪象群同时一震。
    “前辈来了？快快，快准备一下！”
    远处，子申和岳川走在最前面，众多丹阳百姓随行。
    象群也迅速汇集起来，以龙象般若为中心，结成一个圆阵。
    看到越聚越多的象群，丹阳百姓小腿肚子抽筋。
    多！
    真是太多了！
    每一只大象都得抬头仰望。
    随着距离接近，这种恐惧也越发强烈。
    丹阳百姓忍不住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这些大象拉一泡屎会不会把自己埋住？
    队伍最前端的子申也心中直打鼓。
    虽然嘴上说的漂亮，可真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刻，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呼吸急促、瞳孔紧缩，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在紧绷，每一根汗毛都在竖起。
    这是祖先烙印在他们骨子里的印记，是血脉中流淌的本能。
    面对巨兽，要远远离开。
    逃！
    逃得远远地！
    可子申背道而驰。
    他坚定地抬腿、迈步！
    齐腰深的茅草挡不住他，水面上略带土腥味的水汽吓不住他。
    因为他身边有前辈，身后有同族。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他受封于此，守土有责，岂能弃民丢土，身败名裂。
    “丹阳芈子申，见过诸位！”
    看着面前比城墙还高的大象，子申毕恭毕敬行礼，强忍着生理本能全了礼数。
    楚国国君是芈姓熊氏。
    古代男子一般称氏不称姓，所以楚国国君的姓名都是用熊氏，而非芈。
    但这是国君的特权。
    其他非国君的公室成员大都是用芈姓。
    比如屈原，祖上也是楚王的儿子，他们就不能用“熊”，而是“芈”，从公室分出去单开一枝，就成了“屈”氏。
    楚国的三大贵族“屈景昭三氏”是“氏”而非“姓”。
    如果有了封地，都会用封地为自己的氏，也就是外嫁的楚国公主，才会一辈子用芈姓。
    眼下的子申还比较尴尬。
    丹阳是楚国的龙兴之地，肯定不能成为子申的氏。
    公室对他的册封也没有正式下来，所以还是用芈自称。
    上辈子的历史中，子申的父亲驾崩后被追封“景平王”，于是子申才以“景”为氏。
    “龙象般若，见过子申公子！”
    听到这话，子申心中骇然。
    身后的丹阳百姓也纷纷抬头向上方望去。
    只见身躯最庞大的大象头上出现一个身影。
    那身影跟大象比起来，就像瘦小的猴子一样。
    可是，任谁看到那身影都不由自主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漂亮！
    真的太漂亮了！
    浑身皮肤洁白如雪、晶莹如玉，看不到半点瑕疵。
    阳光下，更是流溢着七彩光芒，圣洁无比。
    但是，这具人的身体上顶着一个象头。
    原本是怪异的组合，但不知为什么，两者完美结合，浑然天成。
    随即人们才醒悟过来，这个象头人会说话，而且还有名字。
    龙象般若？
    好奇怪的名字！
    但是为什么听起来朗朗上口呢？
    子申强忍住心中的震撼，大声问道：“远道而来的朋友，你们为什么要在丹阳拆屋毁田，让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呢？”
    听到子申的话，丹阳百姓心中齐齐捏了一把汗。
    公子啊，算了吧。
    一点小事，不值当的。
    对对对，这些大象也不是故意的，咱们别计较了。
    龙象般若目光瞟了岳川一眼。
    岳川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龙象般若不敢道破岳川的身份，而是按照预先设计好的剧本跟子申对台词。
    “子申公子，你是来问罪的吗？”
    “没错！丹阳是我的封地，丹阳百姓是我的子民，我守土有责！你们在丹阳胡作非为，我就要问、就要管！我不聋，也不瞎，我做不到视而不见，更做不到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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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7章

    楚国人喜欢拓张领土，向东西南北各个方向灭国无数。
    在此之前，楚国人只知道自己的疆域是从“人”手中抢来的，现在突然意识到，被抢的还有人以外的其他生灵。
    饶是子申能言善辩，此时也哑口无言。
    丹阳是楚国人的老家。
    云梦泽就在老家门口不远。
    如果象群的祖先在云梦泽生活，那么它们就是楚国扩张的第一批受害者。
    谁能想到，五百年了，象群的子孙回来讨要土地了。
    子申不由转身看向岳川，压低声音说道：“前辈，这可如何是好？”
    岳川左看看，右看看，却发现双方都在偷偷看自己。
    于是咳了咳，说道：“对于领土问题，我们一向是穷则搁置争议、达则自古以来。要不，你们俩比一比，看谁力气更大，谁实力更强？”
    无论象群要融入楚国，还是楚国人接纳象群，都得有个认识的过程，只有深度了解才能明白对方的底细，明白自己要给出什么价码。
    就像买卖双方，一个漫天叫价，一个坐地还钱，在反复的拉扯中得出一个双方都差不多的中间价。
    否则两边都觉得自己亏了，埋下嫌隙，逐渐酿成祸端。
    然而听到这话，子申脸色一白。
    跟大象比力气，自己还没傻。
    不过，身后随行的丹阳老乡们灵机一动。
    “前辈，比试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们能自己挑选对手吗？”
    岳川看了看这个五大三粗的大聪明，随即装模作样将他的话转达给象群。
    “它们答应了，随便你挑，随便你选！”
    “我选他！”
    那人兴奋的指着龙象般若。
    他感觉自己在象群中挑了个最不能打的，根本不知道这随手一指选了个最能打的。
    都不说龙象般若融合蛊虫，再造重生后的实力了，单是之前精怪时的修为，也足够碾平整个丹阳。
    “我？你确定？”
    龙象般若和人打交道少，不知道人族有欺软怕硬的传统。
    他只是钦佩眼前的楚人，一上来就挑战自己，而且这般自信。
    要么是很有实力，要么是很有勇气。
    无论哪一种，都值得龙象般若敬佩。
    “你是一个勇士，我会给你勇士应有的荣耀！”
    其他象群看到这一幕，也纷纷挥舞着鼻子，朝楚人致敬。
    丹阳百姓们觉得自己的作为有点不光彩。
    瘸子里挑将军就算了，还挑了个侏儒将军。
    那象头人长相怪异，但体型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孩。
    再加上生得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
    妥妥的欺负人家。
    不过，涉及到领土问题，丹阳百姓只能集体沉默。
    对方也没有反对，是不是？
    龙象般若向前几步，问道：“你要怎么比？”
    “简单！咱们掰腕子、举石头、拔河，都可以！你随便选！”
    龙象般若不明白，还是岳川讲解了一下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岳川说道：“不如这样吧，我画一个圈，你们摔跤，谁能把对方推出圈子，或者摔倒在地就算胜，如何？”
    之前在鲜虞联盟的时候，岳川大力推广摔跤，更希望通过摔跤促进华夏诸国与鲜虞联盟诸国的关系。
    现在把楚国也算进去了。
    双方可能语言不通、风俗不同，但是在某些地方可以达到统一。
    就像上辈子的世界里，给韩国人说普通话他们可能不懂，但是给他们写繁体字，韩国人多多少少还是能看懂的。
    还是说韩国，它们可能看不懂自己的历史、认不出自己的历史古迹，甚至念不出自己身份证上的名片，但中国人可以，无障碍阅读、理解。
    进韩国历史景点游玩，比自家那些粗制滥造的景点还正宗。
    岳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很期待以后华夏诸国、鲜虞诸国、散装楚国为了“摔跤起源地”拍桌子、吐口水，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
    摔跤规则简单，一听就会、一看就懂。
    龙象般若和楚人全都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然后，岳川一声“开始”！
    楚人应声而飞。
    对于这个结果，参战双方全都惊呆了。
    龙象般若：不是，这么弱的吗？还好我关键时刻收住力气了，不然非得把他撕碎不可。
    楚人一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定是我们的人刚才没准备好！
    “再来！”
    龙象般若本想放放水，给楚人留一点儿颜面。
    可是一想到事关“领土争议”，关系到自己族群的未来和前程，他只能拿出一百分的精神，以及万分之一的力道。
    楚人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越挫越勇、越战越强。
    他对摔跤的规则也越来越了解，对摔跤的技法也越来越熟练。
    如果换成寻常对手，这会儿说不定就拿下了。
    可惜，他面对的是龙象般若。
    一个原本就强大无比，又与巨力蛊合二为一的怪胎。
    放到上古先民时代，绝对能跟蚩尤拜把子，成为八十一员兄弟中的一个。
    终于，在不知第多少次被摔得后背着地后，楚人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摔得，还是羞得。
    “我来！”
    早就有楚人按耐不住“我上我也行”的想法，衣服一脱，光膀子冲了进去。
    “先说好，咱只能用手脚，不能用鼻子！”
    楚人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了合理的解释，因为龙象般若还有第五肢，一定是用这第五肢发力或者保持平衡，才导致自己一方的失败。
    听到这个要求，龙象般若也很无奈。
    他把鼻子卷起来缠在脑袋上。
    “这样行了吧？”
    “好！可以！”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二个人被摔了一次又一次，终于不肯站起来了。
    然后是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丹阳一方排成队，车轮一样碾过去。
    结果无一例外，全都冲进沟里。
    身高力壮也好，膀大腰圆也罢，手掌如蒲扇也一样。
    总之，全败！
    子申示意自己的护卫悄悄混入人群，结果也一样。
    “公子，对方很强，臣不是他的对手。”
    子申眉头一皱。
    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他有多强？你总得给我一个参照标准吧？”
    护卫羞愧的低下头，“他给臣的感觉，就像养将军一样——深不可测、高不可攀、无可撼动，根本生不出挑战的心思！”
    子申瞬间呆滞。
    他不懂修行，但是他懂养由基。
    这时候，护卫压低声音说道：“公子，那样的对手，象群里足足有五百个，而且每一个都比他高大、强壮。”
    子申瞬间沉默。
    老祖宗，你们究竟招惹了什么怪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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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8章

    比试的结果双方都很意外。
    楚人一方意外的是：对方为什么这么强？只是个头最小的，都能横扫自己一方，简直不可思议。
    象群一方意外的是：对手明明很弱，为什么老大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无论什么对手都要周旋一番，然后再“艰难”取胜。
    难道这些人有什么深不可测的底牌，或者有什么自己看不透的力量？还是有什么强者在旁边掠阵，老大不得不分出精神应对？
    结果就是双方都对己方的实力有了清晰的认知，双方都客气的坐了回去，并且歉疚的表示自己刚才声音有点大了，唾沫星子飞得有点远了。
    嗯，咱们回到刚才的话题。
    “穷则搁置争议、达则自古以来。我想，你们双方磋商得差不多了吧？”
    双方一致点头，认可了对方的“实力”。
    岳川觉得，有了今天这档子事，双方以后的相处肯定会非常融洽。
    你对我客气，我对你更客气。
    充分体现什么叫“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不会出现外来人口仗着种种特权，欺负本地人，或者本地人仗着各种关系以及对资源的占有刁难外来户。
    于是，岳川抬起双手，各向两边招了招。
    “来来来，坐下说话。”
    子申和龙象般若一左一右，同时望向岳川，眼睛中饱含期待，希望岳川能为自己说点话。
    “是这样的，我呢是个公道人，我也只说公道话、办公道事。”
    两边同时点头。
    “可是你们这事，不太好公道啊！”
    双方同时紧张起来，都以为自己这边要陷入被动。
    双方的亲友团都很急，可是又都不敢说话。
    子申已经不敢多想多要。
    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其他地方更拿不到。
    对面只是派了个头最矮、胳膊最细的小家伙出来，都把自己这边一穿到底，真要打起来，还不是被碾压的份。
    比他强的，还有五百个。
    别说丹阳，就是整个楚国都招架不住。
    除非，养将军出手。
    对方养精蓄锐五百年才回来找场子，即便今天被打败了，它们再养精蓄锐五百年呢？
    五百年后，楚国还有第二个养将军吗？
    而象群，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无敌的存在。
    “一切听凭前辈做主！”
    子申只希望岳川能看在之前的交情上，帮自己一把。
    地可以让出去，赔偿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只要能保持自己这边的体面就行。
    可是这番话听在龙象般若耳中，就有了另一层含义。
    什么？
    他也称呼自己的前辈为“前辈”？
    本以为自己是先来的，没想到自己才是第三者。
    不行，不行！
    “我也听凭前辈做主！”
    象群中的精怪也同时醒悟，原来人族一方的后台是前辈，所以才有恃无恐，上来就挑战自己老大。
    原来如此。
    一切，都豁然贯通。
    岳川伸手向两侧虚压。
    “好说好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万顷水泊今犹在，不见当年熊绎王。”
    岳川一番魔改，把“三尺巷”的故事讲了一遍。
    顺便完成了外来文学作品的本地改造，加入了浓厚的楚文化气息，成了后世楚国文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当人们再说楚国“蛮夷”的时候，总会有楚国人拿“三尺巷”的故事来反驳。
    同时，楚国民间也出现了各种“三尺巷”、“六尺巷”。
    龙象般若和子申听到的却是另一层含义。
    万倾水泊就是云梦泽，熊绎王就是楚国的开创者。
    再抬头看向远处，正如岳川说的那样。
    云梦泽还是云梦泽，一点都没改变，但是云梦泽边上栖息的生灵换了一茬又一茬。
    以前是象群，后来是楚人，今后或许还会有其他生灵。
    双方为了三尺地吵的不可开交、打的头破血流，只会白白便宜了外人。
    “前辈，我们愿意再让三尺。”
    “前辈，我们也愿意再让三尺。”
    对象群而言，全都是白捡的，让出去三丈也不心疼。
    嗯，有就行。
    岳川点了点头，很是满意。
    “不错不错，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很好，很好啊！”
    众人再次被岳川的文化底蕴折服了。
    看看，前辈高人就是不一样，随便一句话都蕴含了深刻的大道理，道尽了人间利益纷争。
    每个人都能忍一时，退一步，这个世界该多好啊。
    再想想自己，要是没有保持克制，而是气血上涌操家伙直接上，现在的丹阳又会是什么模样？
    双方成员全都激灵灵的打着寒战。
    岳川说道：“楚人占了你们的地，确实不该，不过那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人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跟现在的楚人不说毫无关系，至少也关系不大。”
    子申一脸愧疚的说道：“前辈，虽然与我们今人毫无关系，但我们享受了祖先留下的土地、房屋、钱财、米粮，我们吃的每一口饭都浸着血，我们的每一个毛孔都带着罪！我们必须赎罪！”
    这下子把龙象般若搞不会了。
    他就是个演员，五百年前什么的都是随便说的，根本没想过有人信，还当真了。
    可是楚人们纷纷表示，要补偿象群，为祖先赎罪。
    岳川咳了咳，“赎罪不赎罪的，暂且放到一边。我们说说另一件事——象群在丹阳周围拆了不少房屋，毁了不少村庄，可有此事啊？”
    龙象般若双眼圆睁。
    因为，这些事情都是岳川指使他做的。
    现在岳川把责任甩得干干净净。
    象群也集体躁动起来，“昂昂”的大叫。
    它们在为自己鸣不平。
    可是听在楚人耳中，这就是“认错”、“后悔”、“道歉”的象征。
    龙象般若想不明白，但他明白一件事——前辈的话就是对的，前辈是不会错的。
    所以，他躬身拜下。
    “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一时冲动，造成了今日恶果。一切都有我们承担。”
    “不不不，是我们不该在你们的故地上盖屋建房。”
    双方客气来客气去，搞得岳川都看不起下去了。
    再叫他俩热络一会儿，都能绕过自己这个中间商，直接签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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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9章

    “这样！子申，你们的祖先侵占了象群的栖居地，让它们的子孙流离失所，你们必须得好好安顿象群，解决它们的生存和生活问题，让它们能在这里安居乐业，繁衍生息。你能否做到？”
    “能！我一定竭尽全力做到！”
    岳川点了点头，又转向另一方。
    “你们拆毁房屋、破坏村庄，虽然事出有因，可终究不是善举，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放下嗔念，寻求心灵的解脱。”
    龙象般若自然愿意。
    不过他心里有点不踏实。
    这待遇是不是太好了？
    白拿好处，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连之前干的坏事也一笔勾销了。
    “不过，那些因为你们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怎么办呢？他们现在的处境，就像你们当初的祖先一样，背井离乡，流离失所。”
    这……
    龙象般若满脑子问号。
    前辈，这事怎么能怪我呢？
    不过他还是诚恳说道：“一切听凭前辈做主！”
    “嗯，那就罚你们为丹阳劳动，和丹阳百姓一起建造新家园。你们可愿意？”
    龙象般若瞬间醒悟。
    原来如此！
    “愿意，我们愿意！”
    象群简直太愿意了。
    五百多号大象，浑身上下一个钱都搜不出来，也根本不可能赔偿。
    但是你要说力气，它们穷得就剩这个了。
    听到这话，丹阳百姓们也激动了。
    象群的力量深入人心。
    更何况刚才的角力，一个小不点儿通杀丹阳所有人。
    如果能把这些大象拉来给丹阳干活……
    啧啧……
    子申也被这巨大的惊喜砸晕了，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
    随即，他也意识到象群到来给丹阳的改变。
    有了这五百大象的加入，丹阳码头建造速度势必要快的飞起。
    原本计划一年的工程，现在只用半年，甚至更快。
    除了搬砖打工，象群最大的作用就是武力。
    子申也一直在关注中原诸国的变化，尤其前阵子横空出世的《骑兵篇》。
    听说晋国的赵氏组建骑兵，北击匈奴，在北方斩获无数，拓地千里。
    楚国历代老祖宗开疆拓土，新增的疆域范围加起来，也比不上赵氏小子这一次的斩获。
    这就是骑兵的犀利。
    子申也梦想过楚国能有一支精锐的骑兵队伍。
    可惜，楚国的环境不适合大批量养马。
    楚国的地形也不适合大规模使用骑兵。
    因为有太多泥沼地、河流、丛林。
    而这些地形非常适合大象。
    如果给大象全副武装，简直就是无敌的存在。
    子申不指望象群为自己陷阵冲锋，但是，把象群武装起来，摆在丹阳城里也大有裨益啊。
    任何想要对丹阳不利，对自己不利的人，都得掂量掂量这支象群的力量。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丹阳能不能养得起这些大肚汉。
    子申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拱手拜下。
    “多谢前辈为我们化解恩怨。”
    起身后，子申双目灼灼的看向对面。
    “不如这样，今日，我们在前辈的见证下歃血为盟，共同守护我们共同的家园！”
    “好，请前辈为我们见证！”
    岳川心中有一点点小无语。
    在他的计划中，应该是子申给象群册封一块地，象群用劳动换取报酬。
    双方应该是主从地位。
    可现在，子申直接跟龙象般若斩鸡头拜把子，差不多是以兄弟相称了。
    眼下子申还是普通的公子，倒也没什么。
    可是用不了多久，子申就会成为楚王，象群的地位水涨船高。
    但是看到两者都迫不及待，生怕晚一秒对方拒绝的模样，岳川也不好棒打鸳鸯。
    嗯，缘分这东西，奇妙无穷啊。
    反正自己撮合成了，双方看对眼了，至于以后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我见证还不够，不如这样，我给河神大人说说，让河神大人来吧。”
    听到这话，象群一方有点迷糊。
    什么河神大人？
    我们心中，前辈才是至高无上的，其他的都得靠边站。
    丹阳一方却精神振奋。
    他们都是河神的信徒，虔诚且狂热的那种。
    能让河神大人出来见证，既能保障这个盟约的稳固，又能增加河神大人对丹阳的脸熟程度。
    一举三得啊！
    “多谢前辈！”
    （还有一小段，稍等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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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0章

    万事俱备，云梦泽的大建设轰轰烈烈展开。
    象群被判“社会劳动”，差不多全体投入到云梦泽的建设中。
    对人而言繁重、艰难的工作。
    比如搬运千斤以上的重物，或者远距离搬运数百斤重的石块、原木。
    在大象手中举重若轻。
    装卸货物由人来做的话，一辆牛车得配十多个人。
    可是一头大象能包圆三五辆牛车。
    寻常人装卸货物还得“一二三”的喊号子，几个人同时发力。
    大象这里根本不用，鼻子一卷就稳稳拿捏。
    寻常人夯实地基需要抬着石质或者金属工具反复捶打。
    大象那柱子一样粗的腿就是最好的工具，或者用鼻子卷着工具在地上哐哐捶打。
    经过简单训练的大象甚至能掌握搬砖和砌墙的技巧。
    它们砌的墙又平又直，完美符合标准。
    标准的板砖尺寸是为了契合人的手掌，这就使得砖块很小。
    一段城墙中需要用到更多的板砖，使用的粘合剂也随之增加。
    如果加大板砖的尺寸，甚至使用石条，城墙或者其他建筑会更牢固。
    只是人们在反复权衡之后，选择了方便，牺牲了实用。
    越是古老的建筑，使用的砖块体积越大，也偏好使用大块的青石条。
    就连铺设路面也是如此。
    青石条铺的街道可以用数百年，石条都磨光磨圆了依旧能使用。
    反而板砖铺的道路，用不了几年就粉碎、开裂、下陷。
    有了大象参与劳动，就能使用更大块的砖，更大块的石条。
    随之而来的就是劳动效率提升、建筑强度提升。
    想到这儿，岳川来到丹阳周边的砖厂。
    在砖厂里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一个小庙。
    小庙不大，可是建得非常用心。
    四周的地面垫高之后平整夯实，又用土咒进行硬化。
    地面上还用刀雕出各种各样的花饰、纹样。
    土咒硬化之后，这些花饰和纹样也保留了下来，很是精美。
    庙虽小，可是烛台、香炉、供桌、神像一应俱全。
    神像左边是金蟾，右边是玉兔，两者中间还有一个面盆。
    香炉中的香灰堆得满满的，还冒了个尖儿。
    看得出，此地香火很是旺盛。
    这时候，一个身影从供台下钻了出来。
    看到岳川，那身影愣了一下，随即惊喜道：“师父，您怎么来了？您是来拜土地公的吗？呃……不是不是……”
    岳川笑了笑，“我就是随便走走，随便看看。”
    小家伙用爪背蹭了蹭脸颊，随即掏出一块头盖骨，念咒施法后“嘭”的一声化作人形。
    “黄十四拜见师父！”
    “不用多礼，起来吧！”
    说完，岳川满意的看着砖厂。
    这是姜国投资的，骨干成员也都是姜国瓦缸寨抽调过来的。
    窑厂主是南郭合的弟子，后来跟随大黄，得到大黄传授土咒，走上一条特殊的修炼道路。
    现在，瓦缸寨又把搬砖神功带到楚国，造福楚国百姓。
    连带的土地庙也被工匠们带了过来。
    “咱们的人在楚国还习惯吗？”
    黄十四苦笑，“回师父的话，实在不习惯，不过我们的人能克服困难。”
    岳川明白，楚国太穷了。
    丹阳是出了名的穷山恶水，楚国人自己都受不了，更别说姜国人了。
    当今天下，姜国可以说是最繁荣、最富庶、最文明、最先进的国家了。
    从姜国到楚国丹阳，无异于从华夏到非洲援建。
    岳川又问道：“具体是哪些困难，你说说，我会给你们想办法。”
    “师父，主要是衣食住行方面。楚国湿热，咱们的工人干的又是体力活，动不动就是一身汗，衣服黏在身上很难受。光膀子的话又怕蚊虫叮咬，这里的蚊子太毒了，一口一个包。”
    “你没有带蜂巢吗？”
    “带了，不过水边滋生蚊蝇，蚊蝇太多，咱们的蜂巢族群规模还没上来，能控制的范围有限，估计下个月就好了。”
    “那就再加一个蜂巢，一个不够就加十个！这种事情，你应该直接报给我！”
    黄十四缩了缩脖子。
    它本以为这是小事，用不着劳烦师父。
    不就是蚊虫叮咬么，让工人们多忍忍就是了。
    谁知道惹得师父不高兴了。
    “徒儿知错，还请师父责罚。”
    “算了！”岳川摆了摆手，“记住，咱们土地庙就是给群众解决困难的，群众事无小事儿，不要总觉得死人了才是大事。对群众的冷暖苦寒不闻不问，视而不见，那是木雕泥塑，不是土地公，也不是仙家！”
    黄十四听得浑身汗毛竖起。
    它之前一直在土地庙修行。
    上次入世去姜国，它没报上名，这次好不容易抢到名额了。
    要是因为一件小事被赶回去，以后还怎么抬头？
    真要那样，自己就是黄家第一个被退货的了。
    “是，师父，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你跟我来！”
    说完，岳川便向水边走去。
    黄十四不敢怠慢，连忙跟了上去。
    岳川背着双手，目光紧盯着水面。
    黄十四挺直腰杆陪在旁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许久之后，水面浮现出一团阴影。
    黄十四低声道：“师父小心！”
    说完，它摆出战斗的架势，眼睛也冒出凶狠的光芒。
    “没事，自己人！”
    随着岳川的话，一个蛤蟆精浮现出来。
    “小的见过河神大人。”
    黄十四：？？？
    岳川说道：“这里蚊虫太多了点儿，你带些子孙在这里巡视，把蚊虫清理一下，水里的卵和幼虫也不能放过。”
    “是！”
    岳川又指了指边上的黄十四。
    “这个是我的弟子，专门守护这座砖厂，你们以后要好好配合工作。”
    两者对视一眼，眼睛中满是疑惑。
    配合工作？
    配合什么工作？
    一个管水里的，一个管地上的，毫无交集。
    岳川说道：“砖窑的基础建造的差不多了，工具也都备齐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开工了。我们的砖厂有点特殊，不烧火，而是用法术。”
    “河神大人，需要我做什么？”
    “你清理水底的淤泥，把淤泥运送到岸上，沥干水分。接下来黄十四它们负责淘洗淤泥，打成砖坯，做成砖石。”
    蛤蟆精还以为什么苦差事呢。
    听到这话，心中忍不住冒出一句“就这”。
    “河神大人放心，小的保证完成任务。”
    岳川又转向黄十四，“砖厂这边你负责，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
    黄家都是搬砖出身的，土地庙的每个黄家成员都是从搬砖开始做起，管理砖窑根本不成问题。
    岳川掏出一张纸，“这是板砖的尺寸，你让工匠们调整模具，安排生产吧！”
    黄十四接过来瞄了一眼。
    它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这叫砖？门板大的砖，干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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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1章

    砖厂最大的问题就是对耕地资源破坏。
    但凡砖厂所在的地方，地表就坑坑洼洼的，各种取土的大坑。
    取过土的大坑就只能旷着，下雨积水之后就成了深水坑。
    这种坑水比较深，下方的水层常年不见阳光，水温极低，游泳的人在这种环境下非常容易抽筋、溺亡。
    所以，砖窑上的水坑大都有人命，伴随而来的就是各种鬼怪传说。
    丹阳的砖厂有土地庙镇着，不可能有什么鬼怪传说。
    但土地庙没法解决土的来源问题。
    人们印象中，土地资源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实际上，土地有肥沃、贫瘠的区别，土层也有厚薄的区别。
    就拿东北的黑土地来说。
    黑土只是表面那一层土壤，厚度大约40至100厘米，在坡度较大的地区，黑土层厚度通常只有20至30厘米之间。
    形成这一层黑土，需要数千年甚至上万年。
    但是黑土层消失，只需要短短十年。
    过度耕作和开垦，会导致黑土层变薄，使用国家明令禁止使用和危害耕地质量、农产品质量安全的杀虫剂、除草剂等农药产品也会危害黑土层。
    但更令人痛恨的是把黑土层挖走出售。
    每立方米草炭土售价170元至190元，大都贱卖给了日本、美国。
    上辈子看到这种新闻时，岳川那叫一个恨。
    人们印象中，土壤都可以种植作物。
    实则不然。
    能生长作物的只有地表那薄薄一层，大约一两米的样子。
    如果把这层熟土壤剥掉，下面的生土壤是没法种植粮食、蔬菜，甚至都没法长草。
    这就是砖厂的危害。
    但凡砖厂取土的地方，对土地资源都是致命性的破坏，而且是永久的破坏。
    丹阳想要发展，必然得大兴土木，必然需要大量的砖瓦建材。
    挖土、取土破坏环境，所以岳川想到了云梦泽。
    云梦泽淤积，水底有大量的淤泥。
    如果放任不管，千年后这片水域就会被淤泥填满，最终消失。
    但是，把清淤和砖厂结合起来，就形成了完美的内循环。
    水族精怪把水底的淤泥运到岸上，砖厂对淤泥进行淘洗、分层。
    淤泥中的腐殖质可以用来改良土壤，滋润农田。
    江河口冲积平原通常都比较肥沃，原因就是这些腐殖质。
    它们都是上好的肥料，而且是天然的肥料。
    剩余的砂石土质可以用来造砖。
    这就是岳川给姜国砖窑制定的发展方向。
    这个模式熟练以后，还可以推广到其他地方。
    环云梦泽城市圈，全都可以用这个方式建造。
    城市建立起来了，云梦泽的淤积问题也解决了。
    推广到其他地方，江河湖泊的淤积问题都能得到缓解和根治，再也不会有湖泊面积减少、江河淤塞的问题。
    尤其是黄河。
    岳川觉得，这辈子的黄河没机会成为地上悬河了，北方百姓也不会隔三差五遭受黄泛了。
    蛤蟆精沉入水中，开始执行岳川的命令。
    黄十四则继续汇报砖窑的问题。
    “师父，除了穿衣的方面，吃的方面也不行，不过咱们的工匠都能吃苦，这些问题根本不是问题……”
    黄十四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越来越少。
    “师父，弟子知道错了。”
    岳川摇了摇头，“这不怪你！吃的方面，确实没办法解决。”
    生活息息相关的，也就是衣食住行四个方面。
    工匠都是在砖窑打工，也不四处行走，“行”的问题可以无视。
    工匠都会泥瓦活，住的方面绝对没问题，无须担心。
    真正需要考虑的也就是衣食。
    衣服不合身，大不了光膀子。
    可吃的东西不合胃口，还真就没法迁就了。
    很多人都鼓励吃苦，把吃苦和奋斗画等号，跟光荣画等号。
    岳川对这种行为不发表评论，只是，岳川不会这样做。
    人活在世，就是为了一口吃的。
    谁不是为了吃饱点、吃好点。
    在古代，生活和生存的同义词就是“糊口”。
    古往今来，最底层劳动者都是为了一口吃的，如果吃都吃不饱，还要去无休止的高强度劳作。
    老百姓只能揭竿而起。
    “吃的事情好解决，而且已经解决了，你很快就知道了！”
    岳川笑了，笑得很开心。
    前段时间给胡三、胡四安排的事情，已经有成果了。
    酒水、饮料、酱料等，还有其他下饭、拌菜的小食品、小零食等。
    丹阳人上山下乡“重金求籽”，搜罗来的辣椒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辣味的出现，绝对是颠覆性的。
    最传统的烹饪，讲究的都是“鲜”，追求的是食材口感，用各种手段激发食材中最纯粹的味道。
    与之相反的是腌菜、泡菜、卤菜，讲究的是压制异味。
    食材本身是什么味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把“难以下咽”的东西做得能够入口，能够吃进肚子里。
    在这方面，没有什么调料比辣椒更强。
    皮鞋切成丝用辣椒拌一拌，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对上层百姓而言，活着就是为了吃饭。
    所以他们追求鲜美的味道。
    也正因此，秉承“和、精、清、新”理念的淮扬菜成了国宴的代表菜系。
    普通老百姓很疑惑，淮扬菜是什么？
    没见过，没吃过，一点名气都没有，凭什么能成为国宴菜？
    岳川表示：我也没吃过。
    因为岳川不是“活着就为了吃饭”的人，而是“吃饭只为了活着”的人。
    甭管什么饭菜，能吃就行，吃不死就行。
    吃完赶紧搬砖。
    对于底层劳动者而言，饭菜的味道就是油盐酱醋，就是辣椒。
    越是从事繁重劳动的人，口味越偏重咸和辣。
    除了补充盐分，另一个原因就是工作的环境。
    矿工、建筑工等，尤其是经常下井、下矿的工人，工作环境潮湿阴凉，寒气侵入人体，而食用辣味有利祛湿，于是很多矿工养成了吃辣的习惯。
    当然也有迫不得已的情况。
    矿上和工地上的工人来自天南地北，口味各不相同。
    厨子不可能根据每个人的口味去单独做菜。
    没那精力，也没那时间。
    所以，辣口味就成了最简单、最省事的选择。
    就算食材不新鲜，菜馊了、肉臭了。
    用辣椒一炒，异味也盖下去了，根本品不出来。
    如果做其他口味的菜，瞬间就尝出来了。
    岳川记得自己爷爷年轻时是湖北某机械厂的工人，原本不吃辣，在单位里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吃辣。
    然后吃坏了肠胃，退休后身体也不好，晚年饱受折磨。
    想到这儿，岳川感慨道：“黄十四，饮食的问题我来解决！放心，每个人都能吃饱、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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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2章

    土地庙中，伴随着“嗤啦”一声爆响，随即就是一股白烟飘了出来。
    正在等饭的仙家成员立刻站起身、踮起脚，猛地一口深吸。
    “啊，让我看看，胡三姑娘今天做的什么菜。”
    “卧槽，这是什么味？”
    “我中毒了！我要死了！”
    “胡三姑娘要下毒害我们啊！”
    闻过味儿的仙家成员两腿一蹬，差点昏死过去。
    就算没昏死的，也涕泪直流。
    看到这一幕，岳川心中暗笑。
    辣椒炝锅，别人避都避不及，你还冲上去一口吸光，不呛你呛谁。
    不理会这几个活宝，岳川几步走进厨房。
    胡三、胡四把食材和配菜在锅中快速翻炒，断生之后简单的调了一下味，立刻装盘。
    “师父，这个辣椒真是太好用了！”
    “是啊，之前炒菜还得注重味道的细节，还得注重火候，哪一点没拿捏好，菜的口感就会降低一大截，可是有了辣椒，根本不用考虑这些细节。”
    “简单，真是太简单了！”
    “炒菜的难度降低了好几个档次！”
    胡三、胡四对辣椒赞不绝口。
    抛开味道不说，单是降低烹饪难度这一点，就非常可贵。
    小狐狸们用不着，它们的厨艺早已炉火纯青。
    但是其他人用得着。
    俗话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由此可见庖厨之道的难度。
    在古代，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厨子的。
    老百姓家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根本不用奢求其他。
    油盐酱醋都不便宜，老百姓家里也没条件去鼓捣研究。
    但是有了辣椒就不一样了。
    这东西便宜！
    这东西口味重！
    不管什么菜，只要放辣椒就行了。
    如果不好吃，那就继续放辣椒！
    辣椒根本就是厨师界的作弊器。
    “辣椒虽好，可也不能滥用！厨艺之道，还是要精益求精！”
    胡三胡四点了点头。
    “师父，您说得对，辣椒的出现是厨艺的倒退，无论什么食材，无论什么味道，最终都成了辣味。”
    “如果不加克制，最终所有的菜肴都会出现辣椒，其他一切味道都被辣味遮盖。”
    “对了师父，您说的辣椒火锅，肯定会把这种乱象推到极致。”
    “无论什么食材，只要在辣汤锅里涮一涮，最终都成了辣味。”
    “肉质本身是否鲜嫩筋道根本不重要，因为根本吃不出来。”
    “如此一来，美食就失去了灵魂！”
    两只小狐狸你一句、我一句，把辣椒对厨艺的冲击说得淋漓尽致。
    岳川不由想到上辈子世界里某个餐饮界大佬说的话。
    辣椒的出现，对美食是一种破坏，甚至毁灭。
    尤其是火锅，清一色的红油，清一色的麻辣。
    无论什么食材，涮过之后都是同一个味道。
    到最后出现的就是供应链的同质化、食材的工业化，到最后就连调味品也都被辣椒精之类的东西取代。
    最初看到这个文章时是两千年初。
    岳川根本没将其当回事。
    甚至觉得说这话的人就是看人家川渝火锅赚钱，眼红、嫉妒、诽谤、抹黑。
    但是后来，各种科技与狠活的出现，预制菜的横行，无不印证了那位餐饮大佬的话。
    辣椒把所有人的口味都统一起来。
    辣椒把所有人的味蕾都屏蔽掉。
    当人们已经吃不出咸淡、吃不出香臭的时候，嘴里是鸭肉还是鼠肉又有什么区别？
    岳川知道，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肯定要被辣党口诛笔伐。
    但是，二十年后再看、再品、再评。
    会有不一样的想法。
    想到这儿，岳川摇了摇头，“辣椒好用，但是不能滥用！毕竟……这东西的本质是一种毒！这种毒可以治病，也可以害人。”
    胡三、胡四一边说话，一边动作麻利的做好了菜。
    各种菜肴端上桌的时候，众仙家的脸都绿了。
    “这……这东西能吃吗？”
    “胡三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毒害我？”
    “师父，您说句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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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3章

    一口辣椒精气吸进去，五鬼瞬间嚎叫起来。
    那声音、那力道，真是见者心伤、闻者落泪。
    岳川忍不住问道：“怎么样？什么感觉？”
    辣椒什么味儿，岳川一清二楚。
    但是鬼吃辣椒什么味，岳川还真挺好奇的。
    “土地公，毒！毒！毒啊！”
    “啊！疼疼疼，疼死我了！”
    “这是什么毒，如此猛烈！”
    五鬼叽叽喳喳的，总算把话说清楚了。
    这一口下去，就像吸了一个精壮小伙的阳气。
    鬼物自己没有血肉之躯，就像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所以，它们喜欢吸食活人的精气神，以此来保持自己生存。
    但是活人阳气炽烈，会对它们造成伤害。
    尤其是童子身的壮小伙，火力刚猛，别说一腔热血了，就是撒一泡尿，里面的阳气都能对鬼物造成伤害。
    “土地公，这盘菜让我感受到了血气方刚的力量。”
    “是啊，烫死我了，差点烧起来。”
    “土地公救命啊！”
    岳川心中暗道：上辈子的世界里看僵尸片的时候，好像有过拿大蒜、辣椒克制僵尸。
    本以为是恶搞片段，现在看来，还真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辣椒本质上是一种毒素，这个毒素会深入到人的血液中。
    鬼物吸人一口精气，就等于灌下去半瓶辣椒油。
    啧啧，那滋味，甭提有多酸爽了。
    人可以代谢辣椒，出点汗或者撒泡尿毒素就没了。
    大不了上上火，辣辣菊花，长长痔疮。
    可是鬼物怎么代谢？
    它们可没有循环系统。
    岳川寻思着，难怪矿井、建筑工地的工人喜欢吃辣。
    除了祛湿，还有辟邪啊。
    一天三顿吃辣，在鬼物眼里就是彻头彻尾的毒人，闻一口都要半条命，更别说下嘴了。
    整天喝酒，血管里全是酒精的人，蚊子都不敢咬。
    咬一口，高低得整个酒精中毒。
    岳川重点看向火鬼。
    “你呢？这种毒能不能融合到你的力量中？”
    火鬼试了试，随即惨叫道：“不行，根本不行，这种毒我们根本没法吸收炼化啊。”
    “那我就放心了！”岳川笑着招呼众仙家成员，“听到没有，这东西能让自己百鬼辟易！来来来，多吃点！”
    仙家成员听了前半句，立刻猛炫。
    这是好东西啊，能增强实力。
    但是火辣辣疼的时候它们才想起来，自己本来就不怕鬼啊。
    这确实是个好东西，但是不适合自己。
    岳川仔细观察仙家成员的反应。
    绝大多数都是浅尝辄止，吃一口就不再吃了。
    就算有那么几个七秒钟记忆的，吃一口，一脸嫌弃，过一会儿再吃一口，又是一脸嫌弃。
    很显然，辣椒在仙家受到冷遇，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冷遇。
    岳川说道：“这东西可以活泼气血，你们试试气血旺盛。”
    听到这话，众仙家连忙呼吸吐纳、搬运灵力。
    “咦！还真是！”
    “这么快就气血沸腾了！”
    “我感觉修为更上一层楼了。”
    “之前我距离瓶颈始终差了一截，现在刚一修行，直接突破了。”
    “神药啊！”
    “看在对修行有益的份上，我可以接受它奇怪的味道。”
    仙家没法接受辣椒的味道，但是可以接受辣椒的功效。
    “胡三姑娘，要是能把这种食材奇怪的味道去掉就好了。”
    “对啊，胡四姑娘，你们想想办法。”
    “要是能把这股怪味儿去掉，我天天吃！”
    饭堂里讨论热烈。
    唯有五鬼一言不发。
    “呃……咱们没有气血，就算把怪味去掉对咱们也没用。”
    “兄弟们，我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什么？”
    “如果以后仙家的饭里全都带这个食材，咱们要饿死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以前咱们好歹能吃一口剩饭剩菜，以后咱们连剩菜剩饭都吃不了了。”
    其他四鬼一琢磨，好像真是这样。
    于是它们一起冲到岳川面前。
    “土地公啊，不能这样做啊！”
    “对啊！我们仙家的饭菜不能加辣椒啊。”
    旁边，黄家成员一口辣椒炒肉一口米饭，再滋一口小酒。
    它突然觉得辣椒的辣和酒的辣差不了多少。
    酒里面有草木精华，能滋养身体，辣椒里面也有特殊的药力，可以活泼气血，提升修为。
    正想着以后光干饭就能变强的美好画面，冷不丁就听见五鬼那刺耳的话。
    “嘿，你们几个，真是吃饱了撑得，闲着没事干了。你们不吃，也别耽误我们吃啊！”
    其他仙家成员纷纷响应。
    “对啊！辣椒是好东西啊！”
    “这哪里是食物，分明是药物啊！”
    “师父给我们找来这么好的修行资源，你却不让我们用，究竟是何居心？”
    “少数服从多数，少数服从多数！”
    “对！总不能为了你们几个，让胡三姑娘和胡四姑娘做两份饭吧？”
    看到这一幕，岳川笑了。
    这个世界没有辣党，但是这个世界有庞大的辣党积极分子。
    看吧，一个活泼气血的功效，几乎所有精怪都调转口风，为辣椒鼓吹。
    为了修行，什么苦都能吃，辣又算得了什么？
    跟伤筋动骨、断手断胳膊，甚至一命呜呼的危险比起来，这才哪到哪？
    五鬼瞄了一眼左右，希望金蟾玉兔、南郭兄妹出来帮自己说话。
    毕竟土地庙中只有它们几个鬼物。
    金蟾、玉兔一个眯着眼，一个眼珠子朝天，当做没看见。
    它们又不像五鬼那种饿死鬼饭桶，它俩胃口很小，只吃一点点就够了。
    而且，它俩是灵魂寄托功德，先天纯洁，吸收日月精华就能维持自身。
    最最最重要的，它俩就蹲在土地庙的供台上，岳川不吃的供品，基本都进了它俩的肚子。
    五鬼找它俩帮忙，这就等同泥腿子找和珅一起造反。
    至于南郭合兄妹——它俩有资格开小灶。
    岳川看着五鬼有苦说不出的模样，心中很是同情。
    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爷爷。
    在老家时从来不吃辣，为了国家建设远赴千里之外，吃了三四十年的辣，吃坏了肠胃，更吃坏了身体。
    爷爷当时，肯定也是这般孤立无援吧。
    在一片“少数服从多数”、“不搞特殊”的声音中默默接受。
    岳川抬手压了压，饭堂中瞬间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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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4章

    “辣椒确实能辅助修行，尤其是气血的修行，吃了辣椒以后气血涌动，修炼起来事半功倍！虽然味道有点怪异，但是比起它的功效，根本不算什么。”
    “但是修行之道万千，气血的修行只是其中一项，这天下还有许多不依赖气血的修行方式。”
    “原本这也没什么，修行气血的吃辣椒，不修行气血的不吃辣椒就行了。但辣椒和三餐联系起来，问题就出来了。”
    “因为三餐关系着生活，更关系着生存。”
    “最基本的，要有饭吃，这是生存的权力。更进一步就是吃什么饭、不吃什么饭，这是生活的权力。”
    “就像吃素的仙家，你非要让它们吃肉，它们能高兴吗？反过来，吃肉的仙家，你让它们吃素，这合适吗？”
    “我们仙家不是某一个族群的仙家，也不是某一个地域的仙家。你们看到的，什么面孔都有，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只是仙家的一角，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五鬼急得团团转。
    它们心里只想着吃。
    岳川说的话，让它们云里雾里。
    “土地公，我们能吃肉，也能吃素，我们就是不想吃辣椒。”
    “对对对，土地公，我们什么都能吃，就是不想吃辣椒。”
    岳川停滞了一秒钟。
    “刚才说到哪了？”
    被几个蠢货一打岔，思路瞬间断了。
    岳川沉声道：“你们几个，以前不是整天因为吃馒头还是吃豆浆，闹得灰头土脸？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今天怎么统一起来了？”
    五鬼哑口无言。
    其他仙家都笑了起来。
    当初五鬼为了吃饭问题互相拆台，最后弄得谁也吃不上饭。
    进仙家好几个月，愣是一个馒头渣都没混上。
    “土地公，以前那只是不想吃，并不是不能吃。”
    “对啊对啊，今天这个是真不能吃啊！”
    “土地公，我记得您之前说过一句话，当一堆小矛盾互相矛盾，无法一一解决的时候，就引出一个更大的矛盾取代所有小矛盾，那么矛盾的人立刻就不矛盾了。”
    岳川想了想。
    自己说过这话吗？
    好像没有吧？
    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又有那么点道理。
    五鬼自己肯定是说不出这种有哲理的话，肯定是从自己这里听来的了。
    仔细想想，的确如此。
    岳川把问题抛给五鬼，“你们说矛盾怎么解决，或者找一个更大的矛盾出来？”
    五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睛里全是茫然。
    它们连自己互相之间的内部矛盾都解决不了，又怎么解决外部矛盾。
    只能老办法——饿着不吃！
    胡三、胡四看到五鬼可怜的模样，于心不忍。
    “师父，饭菜还是照以前那样做吧。”
    众仙家立刻反对。
    “辣椒是好东西啊，不能丢啊！”
    “对啊，胡三姑娘，要不这样，一天加一顿辣椒？”
    胡三、胡四同时摇头。
    “饭菜还是照常做，不过我们可以把辣椒单独做成一道菜，或者一个酱料，喜欢吃的自己去加就行了！”
    “对！用辣椒炒菜，会影响我们的厨艺，时间长了产生依赖性，就做不出好吃的菜了。”
    听到这话，众仙家集体点头，五鬼也拍手称快。
    岳川心中一激灵：咦，这不是老干妈么？
    其实，解决吃辣和不吃辣，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老干妈。
    这东西能炒菜，能拌饭，能夹馍。
    想吃了，自己抱着一瓶使劲炫就是。
    没必要直接炒一桌子辣味菜难为人。
    之所以没人这样做，根本原因就是希望别人迁就自己。
    宁可让一桌人用白开水涮菜，也不想自己一个人蘸辣碟。
    岳川说道：“没错没错！就这样做！把辣椒做成一种单独的酱料，这样一来矛盾就解决了。”
    胡三、胡四同时点头。
    “师父，我们可以试试看老面神能不能给辣椒发酵一下。”
    “如果可以给辣椒也发酵一下，这事情就简单了。”
    “放手去做吧！”
    岳川掏出一个百宝袋递过去。
    “现在辣椒数量不多，你们省着点用。”
    看着百宝袋里少得可怜的辣椒，两只小狐狸同时惋惜。
    “啊？师父，这也太少了吧？”
    “早知道这么少，刚才就不该一下子用掉那么多。”
    听到这话，仙家成员瞬间明白了辣椒的稀缺性。
    “啊，师父，我这碗还没吃，能不能收回来啊。”
    “师父，我这碗才吃了一半。”
    岳川摆了摆手，“吃吧！没事！眼下辣椒不多，可是再过几个月，我们就有源源不断的辣椒了。哦，对了，咱们仙家也可以种些辣椒。”
    岳川拿出一包辣椒种子交给白家老太太。
    仙家里面，就这位老太太喜欢侍弄花草。
    “土地公，老婆子一定会照顾好这些灵药的。”
    白家老太太慎重的接过种子。
    岳川问道：“老太太，这也不是什么金贵的东西，随便种就行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土地公啊，人们总觉得物以稀为贵，实际不然，在老婆子看来，廉价的、易得的，随手就能摘到的，才是好药啊！”
    岳川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就拿汽车来说，法拉利再好，劳斯莱斯再强，跟普通人有什么关系吗？对社会进步有什么影响吗？
    真正能提升老百姓生活质量的，是二八大杠，是雅迪两轮，是三蹦子，是五菱之光。
    白家老太太又说道：“可是呢，再好的药，它还是药！药不能当饭吃，可如果饭能当药吃，而且天天吃、顿顿吃，必然能造福万物众生。”
    听到这话，岳川陷入了沉思。
    好像真是这个道理。
    一日三餐，每个人都离不了。
    可是，一日三餐只能给人提供生活所必须的能量。
    如果能在满足日常所需的基础上，额外附加一些特殊功用，饭的意义就大不相同。
    到那时，吃饭也成了一种修行。
    哪怕不修炼，只是每天吃吃吃，也能变强。
    一抹明悟在岳川脑海中袅袅升起。
    岳川想要抓住那抹感觉，却像抓烟雾一样，手还没到就被激起的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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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5章

    人有生老病死。
    生不可避免、老不可避免、死不可避免。
    但病是可以避免的。
    人先天纯粹、无暇，乃天生道体。
    但是出生后，呼吸世间空气，吃五谷杂粮，身体逐渐被污浊。
    更是深陷滚滚红尘，七窍逐渐闭塞，灵光逐渐磨灭，最终泯泯庸人。
    岳川一直以来，都在改变人们的思维、观念，教授仙家弟子自己的理念，与圣贤之辈论道，寻找世界的本源，探索未来的方向。
    除了改变思想，岳川还在致力于改变环境。
    消泯人和精怪之间的嫌隙，给鬼物“约法三章”，创造一个万物众生都能融洽生活的世界。
    天地的主角是人族，人族占据天下气运。
    所以岳川“周游列国”，在各国布下自己的棋子。
    以天地为盘，以众生为棋，引领华夏诸国繁荣发展，以华夏为主体，融合鲜虞、西域、高原、百越、南疆等地域的人群，让华夏文明变得更强大、更开放。
    随着楚国的尘埃落定，这盘棋基本已经下完了。
    大龙已成，下一步就是收官。
    稷下乘凉的宏愿，是让百姓吃饱，天下再无饿死之人。
    但是下一步呢？
    万物众生依旧饱受生老病死的折磨。
    生、老、死无可避免，但是病可以。
    就算大病无法避免，少生一些小病，少受一些小痛总可以吧？
    岳川看向白家老太太。
    后者似有所觉，看了一眼身边的孙子们，说道：“老婆子吃好了，出去走走，你们慢慢吃，多吃点儿。”
    岳川摆了摆手，“大家吃吧，别浪费食材！”
    众仙家欢呼一声，对着碗里的辣椒猛炫。
    一边吃，一边运转功法，搬运气血。
    白家老太太和岳川一前一后走向池塘。
    艳阳高照，波光粼粼。
    池塘里的芦苇随风摆动。
    这段时间，老龙来过几次土地庙，给土地庙送了不少“水特产”。
    池塘里鱼虾成群，吸引到不少避暑的鸟群。
    没有黄二、黄三这俩活阎王，鸟儿生活得那叫一个舒服、惬意。
    白家老太太停下脚步，看着前方生机盎然的画面，眼睛逐渐迷离。
    “土地公，老婆子在这里生活了四五百年，可是从没见过像现在这样的。”
    “你说的是？”
    “生机！每个生灵都能在这里找到生存的空间，找到生存的方式。虽然有弱肉强食，可一切都在正常的范畴，万物生灵的总量还是逐年增长……不，应该是逐月增长，一天一个样！”
    岳川笑了笑。
    他盘腿坐在堤岸上，拉进与白家老太太的距离。
    “未来，还会更美好！”
    听到岳川信心满满的话，白家老太太点了点头，重重的“嗯”了一声。
    这不仅仅是岳川的希望，还是它的希望。
    “土地公啊，您刚才在饭堂里，是有话要说吗？”
    “是这样的！”岳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刚才受你启发，我想到一件事——我们能不能从饮食入手，改变万物众生呢？”
    “土地公，您细说。”
    “嗯！是这样的，我们仙家入世，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可是我们惩强扶弱、打抱不平，改变的也仅仅是少数几个人的祸福；我们建庙立祠，庇护一方水土，影响的也是一家一姓的福祉；我们仙家成员摄政辅国，总理一方政务，改变的也是一城一地的命运……”
    岳川接着说道：
    “哪怕我亲自入世，与诸多圣贤论道，改变他们对精怪的看法，让他们接受精怪，允许精怪融入人间，但是能改变的依旧是……绝大多数人，而非全部的人。”
    “无论我们怎么施展自己的影响，最终受益的群体都非常有限，即便受益的群体，也都是蜻蜓点水，真正沐浴到的恩惠，连一滴水都不到，‘滴水之恩’都称不上。”
    “这天地间，依旧有我们影响不到、改变不了的个体！”
    说这话时，岳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爷爷。
    生在建国前后，沐浴着红太阳的光辉，可以说是最苦难却也最幸福的群体。
    后来成为一名工人，给国家做贡献，在需要自己的岗位上挥洒汗水和热血。
    但是，因为一个小小的吃饭问题，留下终身遗憾。
    岳川没有什么怨言，因为爷爷同样没有怨言，哪怕最后下岗了，还是没有怨言。
    但岳川不希望这种事情重复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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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6章

    眼神紧盯着水面粼粼波光，视线随着浮光跃金跳动。
    岳川的心神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静极生慧。
    “老太太，咱们仙家如今影响的范围十分广阔，可以说，整个华夏都囊括在其中，天下间所有的人族都直接或间接受我们的影响。”
    “这是我们的优势！但是这个优势还不够，我们还无法真正影响到所有地域、所有阶层、所有人群、所有个体。”
    “人是复杂的！这种包括人心、人性，也包括人族社会的构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充满了矛盾。无论什么政策，投入到人族地界，都会有支持者和反对者。”
    白家老太太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
    其实它是听不懂的。
    老太太一辈子都没出过远门，方圆几百里范围就是它认知中的一切。
    外界对它很陌生。
    对于人族，它只是听说过，很少见到，更别提接触。
    “土地公，现在咱们土地庙的仙家越来越像人了。”
    听到这话，岳川瞬间呆住。
    以往，这是一句好话。
    精怪越来越像人，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可今天岳川摇了摇头。
    以往，吃饭最难的是五鬼，为了吃什么整天掐架。
    其他仙家成员倒是无所谓，有什么吃什么。
    无论吃什么都津津有味。
    它们和五鬼并没有什么矛盾。
    现在辣椒一出，仙家成员和五鬼的矛盾就出现了。
    五鬼吃不了辣，吃一丁点都会难受得要死。
    仙家成员却需要辣椒活泼气血，提升修为。
    这里说的是绝大部分仙家成员。
    或许有一小部分，像白家老太太这样口味清淡、胃口不大的，对于辣椒是无所谓的态度。
    可以吃，也可以不吃，就算别人吃，它们也不会有意见。
    非要给它们取个名字的话，可以叫做“沉默的大多数”。
    眼下只是一个辣椒，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新事物，必然会产生众多“支持”、“反对”和“沉默的大多数”。
    这确实很“像人”。
    岳川叹息一声，“大黄那样的，也是人，它们这样的，也是人，同样的像人，为什么差距如此之大？”
    白家老太太摇头不答。
    它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土地公，老婆子能治的是身上的病，治不了心上的病。”
    不知为什么，岳川脑海中浮现出“学医救不了中国人”的话。
    纵观华夏历史，历朝历代都不乏忠臣良将，也不缺奸佞弄臣，但更多是“沉默的大多数”。
    因为“沉默的大多数”数量最多，所以他们倒向哪边，哪边就会胜利，就会掌握权力。
    不是封建社会的底层百姓过得苦，而是他们自己选择了这样的日子。
    作为沉默的大多数，他们做出了选择，或者没有做出选择。
    但是无论怎么选择，都决定了最终的结果。
    岳川心中生出一种明悟。
    “老太太，我们当下最紧要的就是消灭‘沉默的大多数’，让它们成为‘支持’或者‘反对’。简单说就是开启民智，增强民体，让它们不再浑噩，也不再沉默。”
    白家老太太点头，笑着说道：“土地公，开启民智有点难，但是增强民体应该很简单吧？”
    “哈哈哈，你说得对！这就是今天找你的目的！”
    岳川向白家老太太说出自己的想法：
    “人吃五谷杂粮，但是五谷杂粮一来能提供给人体的能量有限，二来五谷杂粮最多也就是保障人活着，无法让人强大起来，甚至还会不断磨灭人体内的先天之气。”
    “所以我想，咱们能不能对食物进行升级，让食物富含灵气，拥有特殊的功效——就像辣椒那样。研制出能当饭的药物，保障生灵存活的基础上锤炼精气神，促进实力提升。”
    “比如米，我们可以研发一种灵米，其中富含灵气，或者其他能淬炼气血、滋养筋肉、强壮骨骼的能量，长期食用能让生灵潜移默化的变强。”
    “当万物生灵都能吃得起灵米，灵米逐渐取代五谷杂粮，就能达到整体的蜕变、进化。”
    白家老太太眼睛中流露出向往之色。
    “灵米？灵米！灵米……”
    老太太念叨着这个名字。
    每一次，语气都有所不同。
    “土地公，老婆子之前一直都在琢磨用法术催生草木，让普通的瓜果蔬菜带上灵气，增强其功效。之前老婆子只是有这么个想法，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又要达到什么目的。现在听了土地公的话，老婆子恍然大悟。”
    “你也在研究灵米？”
    岳川说的“灵米”可以是具体的某样事物，也可以是某种概念。
    之前五鬼说，如果内部有众多的小矛盾，彼此之间无法调和时，那就找出一个更大的矛盾，取代所有小矛盾。
    众口难调，甜党、咸党、辣党之类的争端层出不穷。
    这种理念之争放在整个华夏层面，就像毛毛雨一样，不值一提。
    可是倾注到个别人头上，就是难以负荷的重压。
    既然矛盾无法调和，那就跳出这个层面，跳出五谷杂粮、跳出酸甜苦辣。
    灵米就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当食物拥有修行的属性，什么甜咸之争、香菜之争，都不值一提了。
    就在岳川心情舒畅的时候，白家老太太叹息一声。
    “可是土地公，老婆子研究了很长时间，根本没效果啊。无论怎么用法术催生，结出来的瓜果蔬菜还是寻常普通的那种，没有什么奇特之处。”
    岳川笑着说道：“问题不在瓜果蔬菜身上，而在蛊虫身上。”
    “蛊虫？”
    岳川点了点头，“发酵，老面神！”
    随即，岳川把自己教给胡三、胡四的老面神修行之道讲了一遍。
    “通过微生物的发酵，可以产生新的物质，生出新的能量。只是这些物质和能量充满了不稳定、不确定，想要稳定获得指定类型的物质、能量，还需要长期的研究、摸索和试验。”
    白家老太太赞叹一声，“土地公，老婆子听不太懂，可是老婆子明白一件事，把园子照看好，种出更多、更好的瓜果蔬菜和草药，让胡三姑娘、胡四姑娘有足够的材料。”
    “不，除了这些，你还可以参与一下凉茶配方的研究，或者其他药酒配方，保健品什么的……我给你说说什么叫保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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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7章

    胡三、胡四的动作很快。
    它们已经着手将老面神混合各种食材，在不同的温度和环境下自然发酵，然后研究最终成品的属性。
    发酵，确实充满了神奇。
    很多对人类社会有着划时代影响的物质，就来自发酵。
    以人类对微生物的认知，以及对发酵的掌控，根本无法控制发酵的流程，以及最终的性状。
    说白了，人类在这块的研究更多的是碰运气捡漏。
    偶然性很大。
    就拿天花的克星牛痘来说，是因为挤奶工不感染天花这个偶然现象中发现，进而研发的。
    还有青霉素，也是在培养葡萄球菌时意外发现。
    这种情形，更多的是瞎猫碰到死耗子。
    胡三、胡四的优势是老面神。
    这几乎是当今之世最强的酵母菌，而且最符合生灵口味和需求。
    可即便如此，也只是稍稍增加了成功的概率，并不是必定成功。
    这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土地庙出现了大量的食物。
    各种使用老面神酵母菌发酵出来的食物。
    有些味道还不错，有些味道……
    嗯，不能说难吃，只能说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吃。
    最关键的，胡三、胡四也不知道哪些有毒，哪些没毒，哪些有特殊功效。
    “师父，我们这样下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对啊师父，太糟蹋粮食了，我们罪孽深重啊。”
    “师父，这些粮食都是大家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却被我们糟蹋了。”
    “师父，我们还是别研究了吧。”
    两只小狐狸捏着手，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在它们身旁，是上千个一人高的大缸。
    缸里面全都是食物。
    米、面、果、蔬、药……
    每个大类下面细分成小类，每个小类下面又细分成不同的发酵环境、发酵温度。
    缸身上贴着一个个便签，上面写着各种实验数据。
    胡三、胡四不断在缸边上游走，通过意念与缸中的老面神交流，感应它们的变化，以及需求。
    老面神想喝水，就洒洒水，老面神嫌冷，就加加温，老面神需要什么特殊的元素，就一个一个试。
    试对了，皆大欢喜。
    试错了，满盘皆输。
    每天都有缸宣布失败，后来几乎每个小时都有。
    一个又一个大缸成了废品。
    也就是土地庙家底厚实，能撑得起这种程度的挥霍。
    换成其他的，根本经不起，就算经得起也舍不得。
    “你们放开手脚，大胆的去做，为师撑得起！”
    小狐狸却说道：“师父，这些食物怎么处理？”
    “师父，我看这些还能吃，要不，先给五鬼尝尝吧，让它们品评品评？”
    “对对对，师父。五鬼能给出五种不同的意见，很具有参考价值。”
    “最重要的，它们不怕拉肚子什么的。”
    岳川心中一动。
    做实验肯定需要小白鼠的。
    但实验室里的小白鼠通常就是两个下场：死了，没死！
    吃死了，意味着食物里有毒。
    没死，就说明食物还行，可以进行人体实验。
    土地庙没有小白鼠。
    再说了，有五鬼这种好用的实验工具，还要什么小白鼠。
    “行！为师这就把它们叫过来！”
    一个招魂，五鬼齐刷刷出现在原地。
    “来来来，给你们吃点好吃的。”
    “鬼鬼来吃，看看味道怎么样。”
    两只小狐狸将一盘盘菜肴端过来，然后手拿笔和本子，满怀期待的看着五鬼。
    五鬼看了看面前的食物，又看了看胡三、胡四，心中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可是这时候，岳川说道：“别怕，吃不死！”
    鬼物不可能食物中毒，更不可能痢疾拉肚，有什么好怕的，直接吃就是。
    不过，这话听在五鬼耳中就有了不同的含义。
    吃了，不死。
    不吃，肯定死！
    根本没有选择，五鬼只能端起第一盘菜，然后美美的吸上一口。
    食物精华迅速进入体内。
    “啊，酸酸的，甜甜的，这味道很不错。”
    “有点涩，如果我有舌头的话，这会儿肯定麻木了。”
    “黏了点，太粘嘴。”
    “杂质有点多，感觉需要过滤一下。”
    “如果能兑点其他的东西，是不是会更好？”
    五鬼都是凭感觉说话，胡三、胡四也凭感觉记录。
    听了五鬼的话，岳川也尝了一口。
    果然像五鬼说的那样。
    于是，岳川没说话，暗暗向五鬼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吃完一道，直接换下一道。
    如果是寻常生灵试吃。
    哪怕人，刚吃完一道，也得刷牙漱口，再等待几十分钟，让自己的味蕾恢复如初。
    如果直接吃下一道，很可能受到之前的影响，出现误差。
    可是五鬼没这个担心。
    不需要任何缓冲，直接下一场。
    饿了一点五辈子的五鬼终于可以敞开的吃、敞开的喝，生活从来没有这么富裕过。
    而且，每一种食物都前所未有。
    即便称不上“美味”，但“珍馐”二字肯定算得上了。
    “这个是苹果？”
    “为什么有一种特殊的味道。”
    “这是什么力量？”
    “感觉我的修为提升了一点点。”
    “我提升了两点点。”
    听到这话，岳川和小狐狸同时一震。
    终于遇到变异了。
    几十道食物之后，终于遇到一个特殊的了。
    岳川也跟着试吃一口。
    果然，这些苹果酱中有一种浓稠的灵力。
    有点像蜂蜜，但是比蜂蜜更加粘稠，而且营养成分更多。
    岳川嚼了嚼，就像旺仔QQ糖一样。
    但是每一口下去，都会释放出浓郁的灵力。
    这种灵力可以直接被身体吸收。
    具体什么效果……
    五鬼说不上来，岳川也说不上来。
    前者是因为没有血肉之躯，后者是因为身躯太强了，这点毛毛雨的提升根本溅不起什么水花。
    岳川立刻说道：“这一组试验品，大量制作。”
    “师父，要做多少？”
    “来上一百缸，原料不够就让花果山的猴子去摘，发动仙家成员去采！”
    五鬼看了一眼边上巨大的缸，再想到“一百”的数量，心中咯噔一声。
    “这得多少啊！”
    “一年也吃不完！”
    “太多了。”
    “你别学我说话。”
    “呸，谁学你了。”
    胡三、胡四也有点担心。
    “师父，一百缸会不会太多了？毕竟这个还不成熟，还需要研究和改进。”
    “不多！我还嫌少了！”岳川笑了笑，“至于研究和改进，不用你们担心，我找其他人做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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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8章

    丹阳城中。
    一群人愁眉苦脸。
    “公子，象群太能吃了，咱们的存料不足啊。”
    “是啊公子，寻常百姓家，能养得起牛的都算富裕之家了，可是一头象抵得上十头牛啊。”
    子申同样一筹莫展。
    他只知道大象能吃，却没想到大象这么能吃。
    一头小象，一顿饭吃上百斤草料。
    一头成年大象，则要吃五百多斤。
    而且，大象不光吃草料，它们还得吃其他的东西。
    比如水果、蔬菜。
    如果光喂草料的话，象群意见很大。
    很多大象都拒绝吃干草了。
    必须配着其他食物才行。
    吴国一万工匠，每天的伙食也就两万多斤粮，再加上云梦泽里捕捞的鱼虾，压力不大。
    可象群不同，它们不吃鱼虾。
    它们更喜欢新鲜的瓜果蔬菜。
    而当今天下，基本都是“粮草”为主。
    人吃粮，牲畜吃草料。
    上哪给它们弄瓜果蔬菜去？
    而且还那么大量。
    子申有点后悔了。
    “可是，本公子已经在云梦泽畔指水为誓，此时反悔不是对河神大人不敬吗？”
    一句话，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食言，公子脸上不光彩，河神大人脸上也不好看。
    “可是公子，咱们真的养不起了。”
    “诶，前辈呢？”
    “不如找前辈想想对策。”
    子申点了点头，“大家先回去吧，我这就去向前辈商量商量，有结果再告诉大家。”
    送走众人，子申疲惫的揉了揉额角。
    “前辈神出鬼没，一转眼就找不到了，而且一消失就是好几天。找都找不到。”
    子申终于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前辈了。
    前辈在的时候，无论什么难题，都不费吹灰之力。
    自己意志消沉，一心只想归隐山野，前辈几句话就把自己激发得热血沸腾，雄心勃勃。
    可是离开了前辈，自己诸事不顺。
    一点点小事就焦头烂额。
    子申长长的叹息一声。
    平心而论，象群的到来是一个机遇，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
    任何领主、国君，都不会拒绝这么一支强大的力量。
    再说了，象群确实尽心竭力的为丹阳干活。
    如果因为管不起饭驱赶象群，子申觉得自己会被钉死在楚国的耻辱柱上。
    “象群是前辈给我的机遇，我必须抓住这个机遇。”
    “不就是新鲜的瓜果蔬菜么，有什么难的！”
    子申脑海中琢磨着去哪买，怎么买，去哪种，种什么。
    这时候，门外晃过一道身影。
    子申立刻一激灵，随即惊喜的跳了起来。
    “前辈，您回来了？您终于回来了！”
    岳川哈哈一笑，“怎么了？遇到什么难事了？”
    “前辈当真料事如神！”
    说着，子申把象群的事情说了一遍。
    “唉，我们丹阳底子薄、积攒不足，骤然多了五百张嘴，有点捉襟见肘啊。”
    岳川自然知道大象的食谱。
    成年亚洲象一天可以摄入100公斤的干草，这够成年山羊吃个把月的。
    但大象的主食并非干草，它们只会在冬天，新鲜植物较少的情况下选择干草。
    换句话说就是，除非没吃的了，它们才会选择吃干草。
    因为大象还需要其他营养，比如胡萝卜、香蕉、燕麦和苹果等食物。
    用喂牛的方式去喂大象是不可取的。
    这不是大象挑剔，而是人家的生活本来就那样。
    再说了，大象这才哪到哪，熊猫才是真的挑。
    国外租借咱们的大熊猫，每天吃竹子都是从国内专机空运。
    同样是月亮，人们就觉得外国的月亮就是比国内的圆。
    同样是竹子，熊猫就觉得外面的竹子就是没国内的香。
    岳川拿出一个贝壳，“已经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前辈，这是？”
    “嗯，我找一个高人调配的灵药，拌在干草里给大象试试。”
    “这……”
    子申叩开贝壳，一股水果清香扑面而来。
    嗅着那味儿，子申只觉得浑身一震。
    舒爽，太舒爽了。
    子申忍不住想要挑起一块填进嘴里。
    极度克制之后，终于扼住了这种欲望。
    “晚辈这就去做！”
    外面。
    太阳缓缓落山。
    最后一抹余辉沁入地平线的时候，象群发出“昂”的叫声。
    下班了，下班了！
    拒绝加班，拒绝加班！
    只是，象群丝毫没有休息的兴奋劲。
    下班就要吃饭，但是丹阳的饭……
    象群实在没法想。
    太难吃了！
    干草，一点味道都没有。
    而且剌嗓子。
    最主要的，那些干草中有太多灰尘、沙土和其他杂质。
    甚至还有老鼠屎，武功、蚯蚓、蜱虫。
    虽然重新晾晒过，可那种霉变的气味怎么都盖不住。
    龙象般若对此也很无奈。
    他私下里跟子申沟通过。
    干草也不是不能接受，可是不能太脏了。
    子申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人吃的粮食都掺着沙子、锯末，更别说牲畜吃的了。
    可是考虑到云梦泽指水为誓，与象群约为兄弟。
    让兄弟吃草料本就说不过去了，这草料还又脏又霉，传出去不是丢人么。
    龙象般若跟几个精怪大象说道：“子申公子说了，今天再给咱们一百坛酒，大家先将就将就。以后会好的，咱们要相信子申公子。”
    一个大象嘀咕道：“酒里面掺水吗？”
    龙象般若沉默了一下，“子申公子说了，最多掺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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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9章

    龙象般若看着面前的食物，久久没有动作。
    “这是？”
    “这是前辈请高人炼制的灵丹妙药，我试过了，很好吃！”
    说完，子申咧嘴一笑，牙齿上隐隐约约还带着灵丹妙药的颜色。
    听说这是岳川制作的，龙象般若瞬间没了怀疑。
    他抓起一把抹了酱的干草填入口中。
    “嗯……这味道……”
    龙象般若心中惊讶，味道真的太好了，明明是吃的干草，却品出了水果的味道。
    不，比水果的味道更好。
    最重要的是身体的反馈。
    干草下肚，浑身精神一震，一股特殊的能量从肚子里散发开来，迅速弥漫全身。
    龙象般若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连忙又吃了几口，这种力量感越来越真实，也越来越强烈。
    子申打了个嗝，问道：“是不是特别好吃？”
    “好吃！真好吃！前辈待我们不薄啊！”
    龙象般若都快感动哭了。
    一辈子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说完，他转身招呼同族们。
    “还等什么，开饭了！”
    象群纷纷冲上去吃干草。
    “好吃！”
    “太好吃了！”
    “这真的是干草？”
    “昂昂昂……”
    紧接着，丹阳百姓又赶着牛车过来。
    车上装着一桶桶美酒。
    大象们喝了一口，连连摇头。
    丹阳百姓提起水桶往酒里兑。
    大象又喝了一口，这才满意点头。
    主动要求往酒里兑水的，大象可能是唯一一个。
    最后，丹阳百姓又端来蔬菜和水果。
    结果，象群兴趣缺缺。
    之前嫌弃干草，想吃蔬菜和水果，现在却反过来了。
    龙象般若很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子申答道：“前辈说，水果和蔬菜里，九成以上的成分是水，真正有用的成分还不到十分之一，甚至更少。你们真正需要的是水果蔬菜中的糖，以及纤维。呃……好像是这个名字，我也不太懂。”
    龙象般若拿起一根干草，指着上面的酱料说道：“你的意思，我们真正需要的是这个？”
    “应该是！”
    两人正说话间，岳川走了过来。
    “其实你们不是饭量大，而是对食物的吸收和利用效率低下，你们每天吃进去几百斤食物，真正能利用的还不到十分之一。”
    “这？怎么可能？”
    岳川反问：“你呢？按道理说，你的饭量应该也很大，但实际上你吃几斤的饭就够了，不是吗？”
    龙象般若下意识说道：“这是因为我化形了啊，我……”
    下面的话瞬间说不出来了。
    因为化形了，所以吃得少，反过来不就是大象的身躯吃得多么。
    也变相说明大象的消化系统有问题。
    岳川解释道：“象群最大的特点就是对食物永不满足，一天中一半以上的时间都在寻找食物，每天都要吃五百斤左右的植物，跟饕餮差不多。”
    大象很能吃，也很能拉，很多食物的营养还没吸收完就排出体外了。
    为了让自己得营养跟上，它们只能一直不停地吃。
    地表的植物有限，就用鼻子卷高处的枝叶，这是长颈鹿之外其他食草动物不具备的能力。
    说实话，大象对生态的破坏很大。
    但是大象在觅食的过程中，又会将植物的种子带到更远的地方，反过来促进了植被生长。
    算是有利有弊。
    龙象般若开始认真思索岳川的话。
    “前辈，您的意思，我们象群身体上有缺陷，所以我们必须一直不停的吃吃吃，就像饕餮一样永远没有吃饱的时候？”
    岳川笑着问道：“你们有吃饱的时候吗？当你们忙碌一天，终于有点饱腹感的时候，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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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0章

    龙象般若沉默。
    子申也沉默。
    象群终日忙碌，只为果腹，人不也一样吗？
    一年到头在土里刨食，到头来还是饿得前胸贴后背，稍微有点天灾人祸就全家饿死。
    岳川没注意到子申的表情，而是继续说道：
    “你们象群的身体有缺陷，这种缺陷就是对食物的利用效率上。牛羊可以吃干草，而且一头牛每天吃三十斤左右的草料就足够了，羊吃三五斤就够了。你们每天得三五百斤食物，但是你们的体型没有十头牛或者一百头羊那么大，对吧？”
    龙象般若沉默了。
    子申却想到平民和贵族的问题。
    平民是羊，一天三五斤口粮，贵族同样是三五斤，但是双方的体型没有任何差距。
    一个贵族的花销，足够让成千上万个平民富足生活。
    但是一个贵族的贡献远远比不上相应数量的平民。
    就楚国而言，绝大部分贵族对国家是只见其害，未见其利。
    子申偷偷看向岳川，他瞬间醒悟——前辈这是指象为人，借象群向自己传播治国之道啊。
    岳川继续说自己的大道理：
    “这世上有食草动物，比如你们大象，又或者牛马羊，也有食肉动物，比如虎豹豺狼。”
    “因为草木中的营养……或者能量很低，所以食草动物要吃更多的草，才能保持生机与活力，每天耗费在寻找食物上的时间也就越多。”
    “肉食很有营养，所以食肉动物不需要吃太多的食物就能生存，但是肉不像草一样漫山遍野满地是，它们必须花费时间和心思捕猎，而且捕猎需要一定的实力和技巧。”
    “所以，为了生存，食草动物进化出了反刍，也就是进一步提升对草料中营养的吸收，原本吃三五百斤食物，变得只需要吃三五十斤，甚至三五斤。”
    “而食肉动物则扩大自己的食谱，在没有足够肉食的时候，也能吃草维持生命，从而变成杂食生物。而杂食进一步提升，就是耕地、放牧，从而稳定获得食物。”
    龙象般若听到这话，缓缓点头。
    岳川说的是很浅显的道理，但是这个浅显的道理根本没人注意到，也不会去琢磨。
    “前辈，我们象群没有反刍的能力，所以没有像牛羊一样被驯化成牲畜，对吧？”
    岳川思考了一下，最终缓缓点头。
    子申连忙说道：“般若兄弟放心，我对你们是真心实意，没有其他念想。”
    后者缓缓点头，“我明白！毕竟我们指水为誓，永不相负！”
    看到这一幕，岳川心中默默念叨：但愿楚国不会出个司马懿……
    人族驯化其他物种的时候，从来不怕困难的。
    不要低估吃货的决心。
    大象之所以没被驯化，主要是性价比。
    虽然力气大，能干重活，但是对上古先民而言，它们用不到这么大的功率。
    相反，人得一直不停的为大象寻找食物，消耗很多人手。
    这时候，主人就会思考。
    为什么不把那些寻找食物的人用来干活呢？
    反而牛的功率更适合。
    而且牛有反刍的功能，吃的更少。
    而且牛可以杀了吃肉。
    小小的鼻环，能让牛乖乖听话，乖乖被屠宰。
    大象要是发起狂，寻常人根本制不住。
    即便上辈子的世界里，某些国家和地区有饲养大象，也都是宠物的属性居多，达不到牲畜的程度。
    不过，龙象般若也知道，自己的族群想要在丹阳乃至人族地界站稳脚跟，饮食的问题必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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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1章

    在不挨饿的基础上，尽可能降低食物消耗。
    子申再次表态，“波若兄弟，你放心，我已经向吴国的商船购买瓜果、蔬菜了，我也发动百姓种植果蔬，相信不久以后就能解决食物的问题。”
    龙象般若摇头，“我不是担忧这个，而是……如果我们有了反刍的能力，降低对食物的消耗，我们丹阳不就能供养更多的象群了吗？有了更多的象群，就能干更多的活，城池、道路、码头、堤岸的建造速度也更快了。”
    听到这话，子申心中一颤，甚至感动得想哭。
    “波若兄弟所言极是，是我格局小了。”
    随即，两人同时转向岳川。
    岳川缓缓说道：“反刍动物，比如牛羊，它们最大的特点就是有四个胃：瘤胃、网胃、瓣胃和皱胃，前三个胃没有胃腺，总体作用是对食物进行发酵、过滤、磨碎以及营养成分的粗吸收，只有皱胃是分泌胃液的部分，相当于单胃动物的胃，又称真胃。大象想有反刍的能力，很难很难啊……”
    龙象般若也知道，这有点不现实。
    可是，原本三五百斤食物才能吃饱，有了反刍能力的话，三五十斤食物就能吃饱。
    十倍的差距，能让象群在食物总量不变的情况下，数量增长十倍。
    或者，让象群用在寻找食物上的时间减少到十分之一。
    这不就相当于象群有了九倍的时间，可以用来做其他事情。
    如果能从无止境的饥饿中解脱出来，象群就可以思考、修行，一步步质变、提升。
    这其中的诱惑太大了。
    “前辈，无论有多难，我们都愿意！恳请前辈帮帮我们。”
    子申也跟着说道：“求求前辈，帮帮般若兄弟吧。”
    岳川笑了，一切都在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
    “我不能让你们大象长出四个胃，但是我可以给你们一种食物，这种食物就像反刍过的一样，可以更好的吸收和利用，大大减少你们对食物的需求。”
    两人同时大惊。
    “世上还有如此宝贝？”
    “前辈快快告诉我，是什么宝贝？”
    岳川指了指旁边的干草，“你们不是已经在吃了吗？”
    龙象般若瞬间醒悟，之前干草上的就是这种食物。
    子申也忍不住回味了一下。
    很清香、可口、甘甜、芬芳，一点也没有“反刍”的作呕感。
    他都想把一日三餐改成这种宝贝了。
    岳川解释道：“其实，单胃生物的胃中也有很多肉眼看不到的蛊虫，这些蛊虫可以帮忙分解食物，把食物分解成可以转化为血肉精气的能量。反刍生物的胃更多，这个分解的过程更长，分解的效果也更彻底。”
    听到岳川的话，龙象般若和子申毛骨悚然。
    对于“蛊虫”，人们本能的恐惧。
    象群之前也饱受蛊师的伤害，对蛊虫很是忌惮。
    可是听说蛊虫能帮自己分解食物，促进自身生长、强壮，龙象般若立刻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前辈，蛊虫怎么帮我们分解食物的呢？”
    岳川拿起一根干草解释道：
    “这东西已经被晒干了水分，只剩下草木成分，这个草木成分主要有两种，分别是纤维素和木质素。木质素不能成为食物，食草动物能吸收的只有纤维素。”
    “你们大象就是不能吸收纤维素，所以你们对食物的利用效率很低、非常低。而牛能反刍，将纤维素转化为精气能量，促进自身血肉骨骼的生长，所以身板非常强壮，比绝大部分人都强壮。”
    听到这话，龙象般若感触不大。
    但子申心中非常震撼。
    人吃五谷杂粮、鸡鸭鱼肉，身体却孱弱单薄。
    牛吃草，却浑身腱子肉，身板硬、力气足。
    人们常说“力大如牛”，就足以表明对牛的羡慕和向往。
    “前辈，如果我们人也能反刍，是不是都能力大如牛？都能成为修行者，都能修炼武道、术法？”
    岳川呵呵一笑。
    子申已经抓住问题的关键了，也明白自己的苦心了。
    “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甚至比牛更进一步！毕竟人的五谷杂粮、鸡鸭鱼肉，在本质上比草木更高一级，效果也应该更强。”
    岳川脑海中浮现出关于反刍的资料：
    动物摄取草茎后，首先必须将植物细胞的坚固外壁分解，才能利用植物细胞内的营养物质。
    草茎、蒿秆类植物中纤维素、半纤维素以及木质素等含量很高，高等动物体内没有分解纤维素的酶，而许多微生物则含有很丰富的能够分解纤维素的酶。
    牛羊的瘤胃内有大量共生微生物，这些微生物在瘤胃的环境内生长并副作用生产酶，与唾液总体构建一个大发酵罐的环境，同时瘤胃壁可以粗吸收酶分解的产物，例如低级脂肪酸，牛羊也能由此获得宝贵的脂肪。
    古人更偏爱肥肉，实际上就是对脂肪的需求。
    无论身体生长，还是日常活动的消耗，又或者对身体各方面的调节，都需要用到脂肪。
    脂肪在人体中的作用，就像机械中的汽油和润滑油。
    人没有自行合成脂肪的途径，只能从食物中获取。
    比如牛羊肉，又或者猪肉。
    如果人也有类似的能力，可以直接从简单的食物中获取高级能量，人岂不是就能再次进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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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2章

    岳川又说道：
    “牛羊用反刍，增强对食物的利用效率，猪不同，它们首先是进化出杂食的能力。可以吃草，也可以吃肉。”
    “在野生环境中，猪的食谱包括草木的茎叶和根部、果实、坚果、昆虫、鸟蛋、鼠类、腐肉等植物性食品，也会捕食野兔和鹿崽等小型动物。”
    “这就使得猪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环境，都能获得足够的食物，都可以生存、繁衍、发展、壮大，而不需要因为环境变化被迫迁徙。”
    说到这儿，岳川看了一眼龙象般若。
    大象对食物的需求太大了，每天都在为了食物奔波。
    这就使得大象对环境变化格外敏感。
    稍微有点波动就得迁徙。
    从北疆迁徙到中原，从中原迁徙到南疆，甚至更往南的地方。
    如果环境继续变化，大象就没有可迁徙的地方了。
    到那时，要么凋零、灭亡，要么变异出特殊的能力，取代原有族群。
    龙象般若想了想，问道：“前辈，猪也是单胃，没有反刍的能力，为什么它们只需要很少的食物就能过得很好，而且越来越好呢？”
    听到这话，岳川和子申同时笑了。
    猪过得好？
    而且越来越好？
    二师兄听了都得流泪啊。
    不过，龙象般若的羡慕不是没道理。
    猪在进化道路上一边扩大自己的食谱，一边增强自己的消化能力。
    它们进化出一张恐怖的大嘴，里面一共有44颗牙齿。
    猪门齿8颗、犬齿4颗、臼齿32颗，尤其臼齿，相当于强大的研磨器，能击杀和粉碎诸多猎物，让猪食谱广泛。
    而人只有28至32颗牙齿，其中臼齿16至20颗，在攻击咬合和咀嚼粉碎能力上，人都很弱。
    再加上唾液中的淀粉酶和麦芽糖酶，猪在咀嚼时就完成了初步消化。
    猪胃中含有消化酶，在这些酶的作用下，食物进一步分解。
    然后是肠道，猪的小肠长度约为15至17米，是人类的三倍。
    猪肠道的微生物可以很好地降解纤维素，产生脂肪酸，为猪合成脂肪，仅这一部分，就可以为猪提供30%左右的能量。
    而人的肠道不能很好的降解纤维素，消化纤维素耗费的能量比获得的营养更多，也正因此纤维食物成了减肥人群的最爱。
    正因为这些原因，哪怕猪没有反刍的功能，依旧可以快速长膘。
    人吃糠咽菜只能面黄肌瘦，猪吃得连糠咽菜都不如，却能膘肥身健。
    如果人有了牛羊或者猪的消化能力，粮食危机瞬间解决。
    同样的食物消耗，却能获得更多的能量，让身体更强壮、气血更旺盛。
    只可惜，人没有这种能力。
    粮食危机解决带来的不是筋强骨壮、气血旺盛，而是三高、富贵病。
    首先，人体不能很好的获得能量。
    其次，人体不能很好的利用能量。
    岳川没再解释，而是手指点在龙象般若脑门，向其灌顶传输。
    “明白了吗？”
    “明白了！原来如此！多谢前辈！”
    子申问道：“前辈，什么？我也想知道。”
    龙象般若看向岳川，后者点了点头，表示许可。
    “是这样的，子申兄弟，我们不能改变自身的肠胃，但是我们可以用一种道具取代肠胃，把食物放在里面，让它们自己消化、发酵，产生我们身体所需要的精气神能量，滋养我们的筋骨，壮大我们的气血。”
    这……
    子申惊呆了。
    似乎想到什么，子申喉头翻滚，忍不住想要呕吐。
    “前辈，刚才的灵丹妙药就是这么来的？”
    自己还忍不住偷吃了，没想到是类似呕吐物的东西。
    岳川呵呵一笑。
    子申一张嘴，他就闻到了，只是没说。
    “确实是你想的那样，怎么？无法接受？”
    子申不说话，只是转向一旁的龙象般若。
    后者神色如常，对“灵丹妙药”没有任何抵触。
    “子申兄弟，你饿过肚子吗？”
    子申瞬间不说话了。
    他出身富贵，虽然不受宠，但衣食无忧，还真没饿过肚子。
    但是子申明白饥荒是什么，明白易子而食是什么。
    只要有一口吃的，能保持生存，何必在意食物是怎么来的呢？
    人在极度的饥饿时，草根、树皮、泥土都能往嘴里塞，又何况其他？
    岳川笑着说：“是同一个道理，但是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异端。我说的食物本质上就是发酵、酿造，跟你们喝的酒，吃的各种酱料一样。只是比它们效果更好，又多了些特殊的功效。”
    说到酒，子申瞬间好受多了。
    他见过酿酒的过程，也知道酿造时的场景和画面。
    那真的一言难尽。
    即便经过沉淀、过滤，依旧浑浊不堪。
    即便如此，酒依旧被称作“粮食精”，受到人们的喜爱。
    岳川拿出一个事物，说道：“这叫行军丹，也可以称其为救荒丸，是一种特殊情况下食用的物品。可以让人免受饥饿，能够以最低程度的消耗存活十天半月，摆脱对食物的需求。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解决粮食问题，但的确能压缩对食物的消耗。”
    这是之前菜人铺时，岳川让白家老太太制作的东西。
    后面也就秦国买过，给西戎俘虏使用的。
    嬴捷带领十几万犬戎俘虏前往七河之地时也用过，之后就很少用了。
    这东西虽然能止饿，但是会消耗人体油水，时间长了身体会垮。
    对于行军丹，子申有所耳闻。
    巫师长时间主持大型仪式，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这期间里不能停止，也不能吃喝拉撒。
    寻常人根本撑不住，于是便有了特殊的药物。
    但是救荒丸，子申就没听说过了。
    龙象般若两种都没听过。
    不过一想到十天半个月不能吃东西，他感觉到了大恐怖。
    前辈不会是看我们吃得太多，想给我们用这个吧？
    岳川很疑惑，龙象般若看自己的眼神怎么可怜巴巴的呢？
    “行军丹和救荒丸有很大的弊端，那就是它们本质上并不能提供身体所需的能量，无法滋精气神。但是，把它们和这个结合起来呢？”
    岳川一手救荒丸，一手干草。
    “你们俩试想一下，只需要一颗或者数颗这样的丹药，就能解决一整天的食物需求，不但有饱腹感，还能活泼气血、滋养筋骨、强壮血肉之躯。”
    “当然，想吃一日三餐的话也可以继续吃，并不影响口腹之欲。这是一个多选题，不是单选题，万物生灵都有充分的选择权。”
    “选择它的好处，除了节省食物，还能节省用餐的时间，除此之外还有对牙齿、肠胃的负担，减少这些器官的负荷。”
    “都说病从口入，如此一来，就能减少一大半的疾病，也就变相减少了人间疾苦，增加了人们的寿命。”
    “你们说，这东西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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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3章

    丹阳城象群的饮食问题初步解决。
    仙家对于“仙丹”的研究也初窥门径。
    胡家又多了一项新工作，那就是炼制仙丹。
    “师父，我们按照老面神修行之法对各种材料进行研究，总结出以下几个规律。”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一阵惊讶。
    这才几天，已经研究出成果了，而且成果还总结出理论了。
    胡家，果然厉害！
    胡三、胡四，天赋异禀啊！
    “说说看，什么规律。”
    胡三翻开小本子，用铅笔的尾部点了点。
    木杆和木板隔着纸张相碰，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可是这种哒哒声悠扬、悦耳。
    震碎了心灵中的薄冰，震散了思想中的迷雾。
    岳川一瞬间就进入到聆听的状态。
    “首先是老面神自身的问题，在面盆里的时候，它是原始形态，我们称其为‘一元’。”
    “离开面盆，与其他材料混合后，老面神会出现两种形态，我们称其为‘两仪’。”
    岳川连忙打断。
    “等等等等！一元、两仪，这都是什么意思？”
    两只小狐狸同时回答：
    “师父，没什么意思啊！”
    “我们就是随便取个名字，没什么具体的含义。”
    岳川心说：你们还不如鼓捣几个字母或者符号。
    不过转念一想，仙家要研究的东西太多了。
    黄家的建筑、制陶、印刷；胡家的瓷器、玻璃、搪瓷、空间法宝，再加上现在的老面神“丹药”。
    其他各家也都有细分的领域。
    每个领域研究到极致，都要探索未知、记录未知。
    如果各仙家都搞一堆含义莫明的符号，必然会导致修行和普通大众的割裂。
    原本很简单，几个字就能描述清楚的东西，非要弄一堆稀奇古怪的密码，而且还要一层密码套一层密码。
    这种高端毫无意义。
    岳川想起上辈子的世界里，老家每当过年都会“出锅”。
    最初时，岳川不知道出锅是什么意思，还以为要全家出国旅游。
    向长辈询问，没有得到解答也就算了，反而招来一顿劈头盖脸的斥责。
    “你连出锅是啥都不知道。”
    “你多大的人咧这都不知道。”
    “你能干点啥，能指望你啥！”
    “看看人家谁谁谁……再看看你……”
    其实，“出锅”就是油炸鱼块、酥肉、鸡肉、丸子之类的东西。
    长辈不是不知道，但就是要用“出锅”，用自己这种毫无意义的“博学”去责难后辈。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这也是年轻人越来越反感民俗、传统的原因。
    不是民俗和传统不好，而是掌握和解释这些民俗、传统的人不好。
    想到这儿，岳川笑了笑，虚心问道：“那么，我还不知道什么是一元，你俩解释解释呗。”
    “哈哈，师父，一元就是这个面盆啊，你看老面神，永远都圆圆的。哪怕一个方块的面团，被老面神吃了以后也会变成圆的。”
    “对，老面神吃面团的时候，会往上下四方膨胀，形成一个粗略的圆形。所以我们给这个状态取名一元，表示老面神纯净、纯洁。”
    岳川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样子。
    面团自然发酵的状态下会轻微膨胀，向球形发展。
    如果不是重力、体量、模具的限制，在不断膨胀一段时间，老面神所在的面团必定会成为圆形。
    “这……”
    岳川惊呆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竟然把老面神最大的特点解释了出来，而且形象生动。
    “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岳川再次感受到华夏文字的博大精深。
    也正是这一刻，岳川突然想到一种可能——西方的学者总喜欢创造字母、符号，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语言天生低劣、短板严重？
    想要生动形象、言简意赅的解释一个新事物，西方文字、语言根本做不到。
    与其搞一大串没人看的文字，还不如随手写一个符号，让人们自己去查阅专业的文献。
    这样做，学者高深莫测，有逼格；藏书馆也获得一份工作和客人；还能搞一些专业的刊物，专门解释这些符号，以及背后的含义，又养活了一群人。
    岳川恍然大悟。
    为什么华夏就没有这种臭毛病？
    因为华夏的语言文字太强大了，无论你想表达什么，都能用二到四个字来形容、概括。
    俗语、典故、成语，都是用来干这个的。
    给文史贡献几个成语，那是文人墨客毕生的追求。
    相反，谁要想用自己的名字去命名一件事，或者一个道理，不用想，八成是反面教材。
    盲目的追求西方调调，觉得会几个拗口的定理、公式就高人一等，跟那些咬着“出锅”不放、呵斥晚辈后生的老顽固一样。
    岳川赞赏的看着胡三、胡四。
    这两个小家伙虽然不擅长战斗，但并不代表它们一无是处。
    “你们接着说，两仪是什么。”
    小狐狸继续敲着本子说道：
    “师父，两仪就是老面神在与其他食材融合的时候，发生的两个显著变化，一个是好的变化，一个是坏的变化。”
    “如果食物没有腐烂变质，这就是好的变化，这一缸食物大概率是没有失败，可以出成果，或者继续利用；如果食物腐烂变质，就是坏的变化，基本上不能做食物了，只能转为制作沼气之类的东西！”
    “老面神如果变得轻而清，就是好的变化；老面神变得重而浊，就是坏的变化。”
    “无论好的变化，还是坏的变化，都会出现三个特征，我们将其命名为三才。”
    “首先是，老面神在融合食材时，食材自身会发生变化，本体会膨胀、减轻、质变。”
    “其次是，老面神在融合食材时会产生液体，这种液体大都是食材本身自带的，也有可能是老面神分解食材产生的。”
    “最后是，老面神在融合食材时会出现气体，而且很多很多气体。这其中，坏的变化大都是沼气类型的，而好的变化，出现了灵气。”
    听到这里，岳川猛然一惊。
    两仪、三才不难理解。
    就是食物在发酵过程中的变化，以及变化产生的结果。
    但是听到小狐狸说产生“灵气”，岳川真的惊呆了。
    “什么意思？产生灵气？你们细说，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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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4章

    发酵会产生气体，这一点岳川知道。
    但是发酵能产生灵气，岳川闻所未闻，甚至想都不敢想。
    转念一想，为什么不可以呢？
    岳川开始期待起来。
    原本，他斜坐在椅子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可是现在，他正襟危坐，椅子就像小板凳一样。
    他手上还拿了一个本子，一支钢笔，认真做笔记。
    “师父，我们说的灵气与大家认知的灵气不太一样。”
    “天地间有众多能量，数量最多的就是我们精怪修行使用的日月精华、天地灵气。但这两种灵气只是一个宽泛的概念，是众多灵气的统称。”
    “老面神发酵过程中产生的气体也一样，千变万化，不同食材发酵产生的气体各不相同，即便同种食材发酵产生的气体，也不一样。”
    岳川举手问道：“等等，不同食材产生的气体不同，这个可以理解。但是同种食材为什么会不一样？这不科学……哦不，这不玄学！”
    小狐狸解释道：“师父，我们跟白家老太太请教过药材的知识，同一种药物不同的位置，药用功效是不一样的，即便同种药材同种位置，不同地域生长的也不相同，不同时节采摘还不相同。”
    “即便所有的都相同，但是不同保存环境、炮制方法，最终出来的药物效果还是有很大的悬殊。”
    呃……
    岳川挠了挠头。
    这些，他能理解。
    中药材药性的问题上辈子也看过相关报道。
    但是岳川对这个的理解不怎么直观，有种隔靴搔痒的感觉。
    “你们说的直白一点……不是为师不懂……而是为师需要一个最浅显、最直白的例子去传授他人。”
    小狐狸也没怀疑，当即想了起来。
    “有了！”
    “我也有了！”
    两只小狐狸对视一眼，随即笑了起来。
    “姐姐，要不这样，咱们把答案写在纸上，然后对一对？”
    “好啊！”
    随即，两只小狐狸背过身去，沙沙书写。
    岳川发挥考场精神，左右一瞄，瞬间看到了答案。
    “水！”
    “火！”
    两只小狐狸写的截然相反。
    “没想到，姐姐与我想的一样。”
    “都是师父教得好啊。”
    岳川：不，我完全看不懂，也听不明白。
    “咳咳，你们的答案确实有些门道，不过为师还是想考考你们，看你们的理解是否与为师不谋而合。”
    “我先说！”胡三抢答道：“同样是水，但冷水、温水、热水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冷水可以冰敷，防止挫伤、扭伤的伤口肿胀，温水可以促进气血流通，还能温养身体，热水可以驱寒，舒缓筋骨、消解疲劳。这就是水在医学上的不同表现，我们老面神修行之道中也一样。”
    岳川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上辈子那些中医名家讲解各种药材的性状，用以反驳西方的“中医无用论”。
    岳川每次都听得云里雾里。
    有心为中医发声，可是什么都不懂，又怕盲目发言惹来一堆内行嘲笑，最终只能沉默旁观。
    但是小狐狸用“水”来代替浮小麦、当归、人参之类的药材，浅显直白、通俗易懂。
    最关键的，每个人都有经验、有体会，有发言权。
    胡四也说道：“火有明火和暗火，两种火都可以带来温暖，但明火刚猛，用于炙烤的话，表面很快焦糊而内里还是生的，暗火绵柔，用于炙烤的话，穿透性很强，表里的差距不大。白家老太太说，明火只能除表患，暗火能除内疾。还说，艾灸就是常用的穿透性最强的暗火。”
    岳川再次惊呆。
    他烤过火。
    冬天围坐在火堆前，脸上烤得揪疼，背后却还是冷嗖嗖的。
    伸出手、脚凑近火堆，袜子烤得冒白烟，可脚丫子还跟冰坨一样。
    这就是明火的特点，也是明火的弊端。
    至于暗火，岳川也体验过艾灸。
    这东西的穿透性确实强。
    隔着衣物，热力都能透到筋骨甚至脏腑中，注意把握分寸的话，丝毫不会有炙烤的疼痛感，反而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寒意抽丝剥茧般驱出体外。
    小狐狸同时说道：“所以，在老面神修行之道中，湿度和温度非常重要，哪怕相同的食材、相同的道具，但是温度、湿度改变，老面神变化的过程会有所不同，出现的三才也相去甚远。”
    岳川连连点头，表示学到了。
    “不错，不错！跟为师想的差不多，嗯，很好，很好啊！”
    “师父，我们总结了关于三才的用途，其中固态的部分，大多是被分解之后的残渣，但是味道特殊，可以用来制作美食或者调味品。”
    “白家老太太也看了我们的成果，说是其中某些部分可以制药，而且我们老面神修行之道可以用在合药上，用来提升药性、祛除毒性，又或者产生复合的新药效。”
    “其中的汁液大都是食物的精华所在，可以给人体带来精气神的能量，滋养筋骨、壮大气血、提升修为，最低也能提供人们日常所需的能量，保持健康存活。”
    “最复杂的是这个灵气部分，千变万化，我们大致归类几类，一是可以直接被血肉之躯吸收的，能够对精气神带来提升，可以当做修行的辅助，就当是‘药’吧；另一个是能够被血肉之躯吸收，但是会破坏精气神，类似‘毒’的功效。”
    “还有一种是不能被精气神吸收，但是可以和金石、皮革、竹木等材料产生反应的，可以用来制作各种物品，或者加工各种道具。”
    “我们还在摸索阶段，当下的资料和信息还不全，不过很快就会丰富起来。”
    听到这，岳川忍不住问道：“你们已经掌握的有什么呢？”
    两只小狐狸同时红了脸。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手捏着自己的小手，脚尖踢着对方的脚尖。
    “姐姐，你说吧。”
    “不，还是妹妹你来说吧。”
    岳川呵呵一笑，“怎么？刚才不是抢答的很积极吗？这会儿谦让什么啊？”
    见两姐妹还不说话，岳川干脆拍板。
    “还跟刚才一样，你们把答案写在纸上，如何？”
    两只小狐狸同时摇头。
    最终，它们扭捏的说道：“师父，其实，那东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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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5章

    “是屁！”
    “而且是不同的屁！”
    “我们现在掌握的几种‘灵气’其气味、性状，都和屁差不多。”
    “之前师父说的沼气，也跟那个差不多。”
    “我们当前获得的气体中，沼气和屁占了九成一样，其他的还不到十分之一。”
    岳川下意识的绷住嘴。
    许久之后，他低声问道：“这就是你们说的‘灵气’？”
    岳川还以为是多么高大上的能量，没想到是“屁”。
    “师父，你不要以为这个气体污浊，就小瞧它啊。”
    “没错师父，一碗饭被老面神吃掉，产生的‘屁’能炸平一间屋子呢。”
    岳川眉梢挑了挑。
    虽然威力很大，但是这实在太污浊了。
    很难想象，仙气飘飘的仙家，在这里讨论“屁”的功效和用途。
    不过，岳川灵光一闪，脑海中浮现出许多上辈子世界里的资料。
    鲸鱼死后漂浮在海面上，周围的船看到之后非但不敢靠近，反而还会远远地离开。
    在“一鲸落、万物生”的过程中，还有一个非常恐怖的瞬间——鲸爆。
    鲸鱼死亡后，免疫系统停止工作，细菌大量繁殖，内部器官组织开始腐败，这些细菌会分解掉尸体中的蛋白质、脂肪等物质，产生大量腐败气体，如甲烷、氢硫化物、氨、二氧化碳等。
    随着气体的增加，鲸的尸体逐渐膨胀。
    当膨胀到一定程度，内部压强过大，身体无法承受时，体内的气体就会冲破身体薄弱的部分，发生爆炸。
    在户外阳光直射下，尸体体内细菌滋生分解更快，而鲸鱼皮糙肉厚，气体不易泄出，等积攒到皮肤所能承受的极限值，在外力的加持下，就会爆炸。
    一条成年鲸鱼的鲸爆威力，相当于一万枚手雷。
    近距离接触下，绝对没有幸免的道理。
    除了鲸鱼，其他大型生物，比如大象、河马、犀牛，也都有类似的现象。
    之前岳川没有多想，可是听了胡三、胡四讲课，岳川脑海中诸多信息拼凑起来。
    鲸爆，不就是尸爆么？
    尸爆不是玄幻世界里才有的，现实世界一样存在。
    同样的道理，“天魔解体”之类的自爆功法，是否可以当做一个快速化的“鲸爆”或者“尸爆”？
    而这类功法的核心本质就一个字——屁！
    岳川不由自主的咳了咳，许多高大上的强者形象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突然想到一句话：人们只看到小李飞刀例无虚发的帅气，却没看到小李飞刀弯着腰、撅着屁股找飞刀的狼狈。
    人们只看到武侠小说里大侠一拍桌子“小二来十斤牛肉、一坛好酒”的豪爽，却没看到大侠们为了几两碎银子给人当狗的辛酸。
    仙人也一样！
    古人笔下，仙鹤周围总有一些飘飘绕绕的线条。
    本以为是云雾。
    到了现在才发现，那是仙鹤飞行时拉出的翔。
    世上有太多东西，只能远观、不能近看。
    岳川问道：“你们会不会觉得，这个东西……有点……嗯……”
    “没有啊！”
    “师父，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师父，您忘了黄家的师兄们？”
    岳川突然醒悟，黄鼠狼有一个天生的武器，那就是屁。
    人觉得污秽的东西，在动物身上都是天赋本能。
    岳川下意识问道：“你们把这个成果传给黄家了吗？”
    “没呢！师父，现在我们还是不成熟的想法，正要向您请教呢。”
    “好的，你们说！”
    岳川正襟危坐，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师父，我们现在用大缸发酵食物，产生气体。但是气体太多会撑裂容器，所以我们都是用的水封法，那些气体都排出去了。”
    水封法，就是坛子的口小而上凸，在口周围有一个盛水的区域。
    用一个倒扣的碗状盖子扣住口，水自动将坛子内外空气隔绝，形成一个密闭的空间。
    但是，腌菜发酵产生的气体会顺着水封冒出，防止坛子压强过大。
    小小的腌菜坛子却蕴含了老祖宗的大智慧，既解决了密封问题，又解决了气压问题。
    如果使用传统的方法，气体部分都浪费了。
    但是胡三、胡四想把这些气体利用起来。
    甚至认为，这部分气体是腌菜过程中最大的收获。
    “师父，有两种办法：第一是用容器发酵，把气体收集起来，做成一种法器，能够在一瞬间爆炸形成强大的杀伤力。根据气体不同，还可以附加特殊的伤害和毒性。”
    “第二是把老面神做成药丸给生灵服下，让老面神在它们腹中发酵，再创造一种特殊的功法，用来吸收、储存特殊气体，使用时释放出来，就相当于多了一个法术。”
    岳川上上下下打量着胡三、胡四。
    这俩家伙，真是太天才了。
    前一种想法，岳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煤气罐。
    这东西威力很大，非常大。
    如果制作一个法器版煤气罐，再充入比煤气能量密度更大的气体，那效果，啧啧……
    至于第二种……
    修炼的第一阶段是什么？
    炼精化气！
    吃下去的食物是精，食物产生的能量是气。
    这些气体储存在丹田气海。
    岳川不敢往下想了。
    再想下去，整个修行界都得颠覆，都得改写。
    以后很可能会出现“屁之力，三段”的经典桥段。
    “你们的想法很好，非常好！”
    小狐狸嘿嘿一笑，“师父，有了这个气体，我们青丘一族的狐火更加强大了。”
    说着，小狐狸翻手放出一团狐火。
    又掐了个诀，火焰瞬间膨胀十倍。
    岳川能感觉到，小狐狸没有向火焰中增加任何火灵力。
    而是一种特殊的气体。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屁”。
    可现在，岳川不得不重新认识这个字。
    天地间有“气”，人体中有“气”。
    气无所不在，无所不包。
    屁只是万千种气的一种，而非全部。
    真要说起来，人的鼻孔、嘴巴，每时每刻都在与外界交换气体。
    人的皮肤毛孔也有散发气体和排泄物的功能。
    不能用狭隘的眼光去看待宏大的世界。
    岳川想了想，说道：“用‘屁’不太雅观，为师专门造了一个字，你们看……”
    随即，岳川在纸上写下一个字——炁（qì）。
    “所以，你们的研究，就叫——炁体源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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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6章

    小狐狸这边研究进展飞快。
    按照一元、两仪、三才的理论，小狐狸们初步整理出一个框架。
    岳川问道：“这个框架是什么道理？怎么就三层？”
    “师父，您不是说过，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吗？”
    “对啊，所以我们的框架就只有三层，再向下就是万物，千变万化。”
    岳川沉默了一秒钟。
    他莫名的有种感觉，自己种下的种子纷纷发芽了，并且开花结果了。
    大黄发芽最早。
    然后是胡二。
    现在胡三、胡四也有种自成一派的感觉了。
    它们的某些想法、理念，已经超出自己的认知，但是又都能从自己的语录中找到痕迹。
    就拿老面神修炼之道来说。
    纯粹是岳川胡诌的。
    南疆苗寨搜罗出的种种炼蛊、养蛊知识，删减一番，再套上一些科学理论，强行缝合的内容。
    可就是这样一个东西，被小狐狸融会贯通，举一反三。
    “师父，我们发现了老面神修行的两个大方向。”
    “第一种，老面神会快速繁殖、膨胀，在最短的时间里将自身数量膨胀到食材所能承载的极限，然后开始内卷……对，就是师父说的那个内卷。”
    “师父，老面神内卷导致优胜劣汰，资源的匮乏导致老面神数量坍缩，最终获得一团精华的老面神，它们会使用特殊的力量将自己保护起来，进入休眠状态。”
    “如果资源充足，它们会再次重复繁殖、膨胀、内卷、坍缩的流程，继续保留一线火种，等待将来。”
    “除了精华的老面神进入休眠，剩余的老面神都会死亡，然后它们身体中蕴藏的能量融入食材，会令食材拥有特殊的美味，以及特殊的能量，滋养身体、提升修为。”
    “第二种，老面神不会快速繁殖，也不会快速膨胀，而是平稳有序的发展，并且在数量膨胀过程中妥善利用食材中蕴含的资源，非但不损耗资源，还能令资源增长……”
    听着小狐狸的话，岳川脑海中轰隆雷阵。
    仿佛一道道惊雷闪电劈落，令岳川灵感不断。
    第一种状态，老面神会快速繁殖，疯狂增生，迅速达到资源承载极限，然后在内卷中优胜劣汰，保留族群最精华的部分休眠。
    这剧本有点熟悉。
    如果把老面神中的酵母菌换成人类，是不是一切都豁然贯通了？
    地球上的人类也是如此，工业革命短短两百年，人类就膨胀到七十多亿，甚至八十亿，无限接近地球承载的极限。
    除非人类能开发出新的能源、食物……
    当然，即便开发出来，也解决不了人口与资源的矛盾，只会令人口再次膨胀。
    唯一的解决途径就是内卷，最终付诸武力，大规模优胜劣汰。
    岳川看过一篇西方世界发表的文章，说是核武器的诞生遏制了战争。
    这就导致第三次世界大战迟迟没有来到。
    大量贫穷、落后的国家借机繁衍、生育，获得了本不应该拥有的人口，并且借助发达国家创造的医疗、粮食、工业等资源养活了这些人。
    如果是战争年代，这些人口都不可能出生，更不可能成长。
    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长大，就会被战争、疾病、饥饿等外界因素淘汰。
    而且，第三世界的平均寿命从三十岁暴涨到七十岁、八十岁，但是这些垃圾人口显然没有适应寿命增长的好处，整日喝酒、西毒、烂交、抢劫、纵火、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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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7章

    西方世界认为，第三世界在依靠人口窃取属于他们的利益，必须尽快开战，用战争淘汰掉这些垃圾人口，重新令西方保持优势。
    岳川对西方世界的观点不发表评论。
    但是将视角从地球转移到眼前一个个陶缸，岳川突然发现，两者是何其的相似。
    陶缸就像世界的壁障。
    陶缸中的液体就像海洋。
    陶缸中的食物就像陆地，如果有多个食物，就是各大版块。
    大洪水，就是往泡菜坛里加水。
    冰河时代就是外界温度变化。
    冰河时代退去，就是食物发酵产生温度，令陶缸升温。
    上古时代人与自然和谐发展，就代表老面神的良性变化，不断分解食材中的能量、资源，并且将其合成更高级的能量、资源。
    人类工业革命后狂暴发展，就达标老面神的恶行变化，食材发生霉变，地球上笼罩着雾霾，陶缸则充斥着菌丝、霉斑。
    最终，人类会因为内卷导致坍缩，各种精英找到休眠的办法，成为最后的火种。
    它们将会被陶缸的主人剥离出来，然后投入到一个新的陶缸中。
    当他们开始逐渐复苏的时候，一桶水从天上灌了下来，整个世界又开始了新的循环。
    岳川突然想到了上辈子世界里，科学家们说的北极冻土、南极冻土、喜马拉雅山冰层。
    这些地方都是几万年前，甚至几百万年前、几千万年前形成。
    里面有很多休眠的上古甚至远古病毒。
    全球持续变暖，冰川融化、东土消解，这些被封印的恶魔会一股脑跑出来。
    这时候，一双白生生的小手在岳川眼前晃了晃。
    “师父，您在想什么？”
    “哦，为师刚才想到了一个大道理。”
    “啊？徒儿该死，打扰师父悟道了。”
    “姐姐，都怪你，师父好不容易悟道一次，却被你打断了。”
    岳川笑着摇了摇头，“无妨，不是什么大道，而且为师已经悟完了。”
    “那，师父给我们讲讲呗。”
    两只小狐狸渴望的看着岳川，请求岳川开小灶。
    “呃……这事情要从开天辟地说起了……”
    “你们想想，老面神内卷、坍缩凝聚的精华，会不会是一颗蛋，然后蛋里面孕育出一个人形生灵，这个人形生灵缓缓复苏、长大，然后破开蛋壳钻了出去。”
    两只小狐狸同时呆住。
    嘭！
    嘭！
    灵力波动之下，它俩没法维持变身的幻术，现出本体。
    可是小狐狸没有心思捡头盖骨，而是认真思考岳川说的话。
    “师父，老面神怎么可能变成人呢？这不可能。”
    “对啊师父，老面神是无数个很小很小的小生命，根本不可能变成盘古。”
    岳川哈哈一笑，“如果，数以亿万的老面神临时组合起来，成了人，然后在破开封印后重新分解开来呢？”
    岳川心血来潮，不由自主说道：“如果，这些老面神随意组合，形成万物生灵，然后这些组合稳定下来，逐渐发展到今天呢？所以有了蠃鳞毛羽昆‘五虫’的说法！”
    “所以天地间有不计其数的虫豸，宏观世界、微观世界，几乎每个角落，都有它们的存在。甚至我们的身体中，也都布满了虫豸。”
    “也许它们不是后天进去的，而是原本就在那里，是我们的本源，是我们的组成部分。”
    有一句话岳川没说。
    也许巫族才是对的，因为他们坚持不懈研究蛊虫，研究万物生灵最本源的力量。
    如果刚才的猜想是真的，那么，人族的一切都要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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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8章

    “师父，我们研究发现，老面神修行的原理就是通过空气、水之类的媒介来获取外界能量，把这些能量固化在食材中获取的物质中，反过来就是通过对物质的改造，来捕捉游离的能量。”
    “我们现阶段的研究发现，老面神能利用的主要媒介就是空气、水，它吸收这些能量的方式，就像我们精怪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
    “不过我们精怪修行是有意为之，是有意识的主导，老面神没有意识，只能靠本能。不过我们可以通过改变小范围内的能量和物质，来改变老面神的修行。”
    “说人话就是添水、保温。”
    “为了保证老面神不受污染，所以陶缸通常是密封的，但陶缸的壁有很多细小的气孔，空气中的能量可以透过缸壁流入，老面神就像胚胎一样，吐故纳新、生生不息。”
    岳川脑海中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
    他终于明白了“蛊”的本质。
    老面神或许不能代表所有的蛊，但老面神能代表一部分蛊，至少是蛊的某一种修行之道。
    人的修行，也一样是对外界能量的获取。
    吐纳天地灵气、日月精华，或者其他的能量形式。
    武者炼精化气，将饮食转化为精气神，将精气神转化为修行能量。
    所谓功法，只是转化的效率有高有低。
    就像大象吃三五百斤才能维持身体消耗。
    牛只用吃三五十斤就能身体倍棒。
    双方食量差距十倍，但双方体型绝对没有这么悬殊。
    这就是反刍对食物转化，对能量获取的效率。
    如果将反刍看做一种功法，或者一种法宝，就很好理解了。
    单胃生物的消化，反刍生物的消化，实际上都是通过肠胃蠕动将食物粉碎、搅拌，再靠微生物汲取营养。
    说白了就是“蛊”在起作用。
    只是蛊所在的位置不同罢了。
    岳川喃喃自语道：
    “老面神现在已经衍化出不同的分支和方向，每一个方向持续开发下去，都有可能出现一种功法，或者一种法宝、一种流派。”
    “之前那种内卷、坍缩的发展类型，见效快，可以将食材的精华快速榨取，与外界能量迅速反应，凝聚出新的物质，这完全可以当做‘丹药’，而且是真正的灵丹妙药。”
    “小说中描写的炼丹制药，实际上也就是把多种药物当做‘食材’，用蛊当‘药引’，混在一起发酵，所以炼药的本质就是养蛊，利用蛊虫的特性分解药物、提升药性、合成丹药。”
    “上古先民用鼎熬煮食物，但鼎在上古时代又代表着权力、地位，而且是至高无上的那种，小说中又把鼎当做炼药的工具。”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鼎实际上就是‘蛊’的栖息地，或者专门存放蛊的地方，就像土地庙里老面神住的面盆？”
    想到这里，岳川豁然开朗。
    鼎跟自己家的面盆何其相似？
    面盆里住的是老面神，那么鼎里面住其他类型的蛊，不是很正常吗？
    而且，“蛊”这个字的字形就是虫子在器皿中，或者高台上，鼎就是放置在高台上的器皿。
    用鼎烹饪食物，实际上就是在养蛊，给蛊提供食物，让蛊繁衍、壮大、成长、变强。
    两只小狐狸好奇的歪着头。
    “师父，您在说什么？”
    “就是，声音太低了，我们一个字也听不到。”
    岳川哈哈一笑，“我听说一种金丹大道，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而金丹大道又分为内丹和外丹，内丹就是丹在体内，外丹就是丹在体外。”
    “呃？师父，这是什么新的修行之道吗？”
    岳川点头，“内丹修行之道，就是炼精化气，搬运全身气血进入气海丹田，将精气神能量锤炼、质变，可以反哺身体，还可以战斗时施展出来。这个修行之法与现在流行的非常接近，但是外丹不一样。”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一种外丹之道，就是炼制丹药，然后吞服丹药提升修为。
    很多人都觉得，这种方式有点舍本逐末。
    内丹才是根基，是根本。
    外丹终究是外物，即便修为提升了，也会造成根基不稳。
    所以心中直观印象就是，外丹属于旁门左道，内丹才是玄门正宗。
    外丹只能用来治疗伤势、辅助修行，根本不能取代内丹。
    但是明白了“蛊”的本质，明白了“丹”的本质，岳川恍然大悟。
    内丹和外丹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蛊”的不同表现形式罢了。
    小狐狸刚才总结的两种变化，一种蛊繁殖缓慢、有序，数量增长过程缓慢、持久、平和。
    这就是内丹的修行之法，所谓气海丹田，很可能就是蛊的寄居之所。
    所谓的“灵根”或者修行资质，也就是身体中恰好有这种蛊，而且这种蛊对能量的捕捉达到一定程度。
    小狐狸总结的繁殖迅速、膨胀疯狂，最终因资源枯竭而内卷、坍缩，保留所有精华凝结一处，陷入休眠。
    这就是外丹，也就是修仙小说中所说的“丹药”。
    而丹药的外形大都是圆形或者砂状，不像西药是椭圆的胶囊，或者扁圆的药片。
    内丹和外丹没有什么高下之别，只是两种蛊的生长周期不同、繁殖能力不同。
    内丹成长缓慢，但是根基扎实，需要水磨工夫，动辄几十年上百年。
    外丹成长迅速，但是一瞬间生效，剩下的几十年、上百年间可以不断夯实根基。
    两者的区别就像买房，一个是全款，攒钱攒钱，攒了一辈子钱终于住进去了，一个是贷款，先住进去再慢慢还钱。
    听了岳川的解释，小狐狸眼睛明亮。
    “师父，照您的意思，我们可以给这两种蛊命名为：内蛊和外蛊？”
    “不不，姐姐，叫蛊影响不好，太吓人了，还是内丹、外丹的好。”
    “等等，师父您刚才说万物生灵修行的资质实际上就是蛊？就是老面神？”
    “也就是说，把老面神培养成特定的属性，植入万物生灵体内，就能令其拥有修行的能力？”
    岳川缓缓点头，“这是为师的猜想，至于是不是，你们慢慢实践，慢慢摸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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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9章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岳川叮嘱小狐狸几句，随即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原地，小狐狸笔走龙蛇，把岳川说的话记录下来。
    “姐姐，师父说的是真的吗？”
    “是不是真的，跟师父说没说有关系吗？老面神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了造福众生吗？”
    胡四呆了一下，仔细思考，然后缓缓明悟。
    “姐姐，你说话越来越像师父了。”
    “不，这是我得了师父的真传！”胡三得意的翘着下巴，“之前，老面神只是第一阶段，能力就是让天下人都吃饱，但是用不了多久，这个目标就能达成，后面就要让天下人吃好，当第二阶段目标达成，就要考虑让天下人更进一步。”
    “第三阶段的目标是什么呢？”
    胡三想了想，总结道：“让修行者能够更快速修行、更高程度提升；让原本不能修行，没有修行天赋的人也能走上修行之路，哪怕不能像前者那样，至少也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还有一个细节师父可能没想到。”
    “什么？姐姐，你快说，这里就咱俩，别卖关子了。”
    “不是卖关子，我也是刚刚想到的！”胡三指着旁边的大缸说道：“如果师父说的‘内蛊’研究出来了，给普通人吞服，就能令其获得修行的能力，如果是给普通的野兽吞服呢？”
    胡四瞬间瞪大眼睛。
    “姐姐，你是说，内蛊可以让普通的野兽成为精怪？如此一来，我们精怪的群体岂不是就能迅速壮大？”
    野兽繁殖能力强，远远超过人族。
    但野兽中精怪的诞生几率太低了。
    人族虽然生的少，怀胎十月才生一两个，但每一个新生儿都是人，拥有智慧。
    野兽一年几窝，一窝好几个，飞禽、水族的繁殖能力更加夸张。
    但是它们的后代大都是普通飞禽走兽游鱼，很少出现精怪。
    如果岳川说的“内蛊”能成功，就意味着野兽也有修行的能力。
    哪怕野兽智商低下，不会修行，但“内蛊”会自动吸收能量，反哺野兽，为其锤炼筋肉骨骼。
    “姐姐，这样一来，岂不是就打破了人族和我们之间的平衡？”
    “我也是刚刚想到这个细节，只可惜，师父走得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说。”
    “我去给师父磕头，喊师父回来。”
    “别！师父走那么急肯定是有要紧事，我们等师父回来吧。再说了，内蛊连影子都没看到呢，就算真培育出来了，效果怎么样还两说。”
    “说的也是，万一效果平平，就白欢喜一场。”
    另一边，岳川的身形出现在蜀中洞府山神庙。
    这里鸡鸭成群、矮脚马欢快的奔跑。
    一条白色蟒蛇藏在草丛中，盯着远处的鸡群流口水。
    可惜，刚要向前游走，就被一道力量禁锢全身。
    柳一挥手将小白蛇摄到身旁，眸子里的火焰一点点跳动起来。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除了吃，你还会什么？法术修炼了吗？体术修炼了吗？光长个子不长心眼，这么大个子了还没炼化喉中横骨，你真是……”
    青色巨蟒嘿嘿直笑。
    以前，挨训的都是它，现在终于换人了。
    只是一不小心笑出声来，被柳一的怒火波及。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几百年了，你炼化头上顶骨了吗？化形了吗？你的小身板能抗住雷劫吗？你有几分渡劫的把握？”
    青色巨蟒一点点低头，最终趴在地上。
    “咦，师父来了！”
    柳一也感应到了岳川的到来。
    等两个妹妹向岳川问候之后，悄悄挥了挥手，示意这两个碍眼的家伙赶紧滚蛋。
    “师父放心，我看着它俩呢，没有让它们偷鸡。”
    岳川笑了笑，“孵化是有损耗的，只要损耗控制在合理的范围内，偶尔吃几个也不是不行。”
    灰家铸币，也有“合理损耗”呢。
    柳一点了点头，没再说鸡的事情。
    “师父突然到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徒儿去做吗？”
    岳川说道：“蜀中有没有一种浑身黑白的熊？长这个样子……”
    “师父，您说的是食铁兽？”
    “对！”
    岳川本想比划比划，没想到柳一直接说出了名字。
    “蜀中有一些，之前搜山的时候，食铁兽比较听话，所以没有为难它们。怎么，有哪个触犯了咱们仙家？”
    岳川刚来蜀中的时候，让柳家成员把各个山头摸了一遍。
    所有的山精野怪、孤魂野鬼，要么收编，要么超度。
    蜀山派第一批成员中有许多精怪，就是这么来的。
    “不，食铁兽没有惹着我们，而是为师要验证一个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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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0章

    柳一去得快，回来的也快。
    刚进洞府就挥了挥手，十多个黑芝麻大汤圆滚成一地。
    “师父，这是离青城山最近的一个食铁兽家族，如果不够的话，我再去其他山头转转。”
    岳川连忙摇头，“够了，够了！”
    随即，岳川一溜小跑，抓住距离最近的一个小团子。
    “来，让叔叔看看！”
    上辈子也没有这种抱抱、贴贴、揉揉、捏捏的待遇，这辈子怎么也得撸个过瘾。
    看到这一幕，个头最大的熊猫瞬间放下心来。
    本以为是大祸临头，被仇家找上门了，却没想到恰恰相反。
    “小的见过这位前辈。你们几个，快快快，给前辈磕头。”
    其余的成年熊猫纷纷跪倒，朝岳川叩拜。
    这整齐划一的动作吓得岳川一激灵。
    像！
    真的太像了！
    上辈子世界里有一款很著名的软件，名叫熊猫烧香。
    眼前这些熊猫手里拿着香的话，简直就一模一样了。
    看到岳川的动作，老熊猫立刻呵斥起来。
    “连磕头都不会，去去去，一边去！”
    成年熊猫只好低头耷脑的挪向角落。
    老熊猫又用眼神示意未成年的小熊猫，然后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它们的小兄弟。
    后者立刻主动凑到岳川跟前，磨蹭小腿、抓裤脚，伸着爪子让岳川抱抱。
    别说，岳川还真就吃这一套。
    将几个小团子都放到腿上，一边揉，一边施展净衣咒，清理小家伙身上的灰尘、泥土，以及毛发缝隙中的虫豸。
    岳川就是这么心善，见不得国宝脏兮兮的模样。
    又撸了一会儿，岳川终于想起自己的目的。
    “对了，你们祖上是什么来着？”
    小团子两眼迷瞪。
    它们是真不知道。
    成年熊猫整齐的闭上嘴巴，一言不发。
    老熊猫则连忙磕头，“回禀前辈，我们祖上是九黎族神兽，蚩尤大神的坐骑。”
    成年熊猫都震惊的看着老熊猫，心里同时叫嚷开来：
    不是，族长，你平常可不是什么教的啊。
    你平常对我们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透露这个身份啊。
    我以前睡觉说梦话漏了嘴，你可是打了我三天三夜啊！
    老熊猫连着磕了几个头，看都不看身边的晚辈们。
    它心中暗道：蠢货，前辈能不知道咱们的底子？前辈问的是这个吗？分明是想看咱们的态度！
    岳川点了点头，随即问道：“你们在九黎部落时，是什么待遇？”
    “啊？”
    这下子，老熊猫哑口无言。
    不是不想说，是真不知道。
    “呃……应该……可能……是包吃包住吧。”
    “吃什么？怎么吃？一天吃几顿？一顿吃多少？”
    这……
    老熊猫挠头了，不一会儿，爪尖上就缠了一圈毛发。
    “前辈，我也不知道。”
    岳川点点头，“嗯，我知道你不知道！我想问的也不是这个。”
    老熊猫瞬间无语。
    它再次挠头，实在不知道眼前的高人想干什么。
    岳川说道：“你就告诉我，在九黎时代，你们的祖先是吃肉，还是吃素？”
    其他熊猫纷纷说道：“我们吃素！”
    “对，我们吃竹子。”
    “我们从不害命。”
    岳川笑了，直直看向老熊猫。
    后者低下头，心虚的说道：“我们祖先是吃肉的。”
    旁边的成年熊猫目瞪口呆。
    “爹？我们是吃肉的？你骗了我一辈子啊！”
    “是啊爹，从小你就叫我吃竹子，我吃了几十年的竹子啊！”
    “爷爷，你这是舍不得让我们吃吗？”
    岳川突然问道：“你们以前吃肉，现在却改吃素了，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没有看其他大大小小的熊猫，眼睛直盯着老熊猫。
    这一群熊猫里，也就老家伙知道些古老的密辛了。
    至于新生代的，已经忘记了历史。
    不是它们背叛了自己的族群，而是忘记历史，能让它们更好的活下去。
    九黎余孽这个身份，足够它们死上几十次，上百次了。
    岳川说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可以放心的说！”
    老熊猫摇了摇头，“前辈，实在是生存艰难，吃不饱饭，所以我们换了换口味。都是穷得了啊！”
    “你没骗我？”
    老熊猫镇定自若的摇了摇头，“没有！绝对没有！小的哪敢欺瞒前辈。”
    旁边的柳一疑惑不已。
    什么情况？
    师父怎么一上来就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食铁兽吃什么，这有什么好问的，肯定是铁啊！
    要知道，上古时代流行的都是铜质兵器，九黎部落却有了铁器。
    当时铁器是非常稀有且昂贵的资源。
    食铁兽以此为食物，足见其在九黎族的地位。
    不过，柳一也很疑惑。
    九黎部落没了，食铁兽吃不上铁了，这个很好理解。
    但是它们怎么连肉都不吃了呢？
    柳一心中暗道：改变口味，这要是一个两个还可以理解，但整个族群一起改变口味，怎么想都不合理。
    问题是，自己守在青城山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师父远在万里之外，又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想到这里，柳一聚精会神的观察起来。
    她也很想知道，这究竟蕴藏了什么秘密。
    岳川轻轻捏着一个小团子，将其举到面前。
    小家伙身体浮空，两条小短腿不断蹬踏，就像骑自行车一样。
    岳川将小家伙放回腿上，低声说道：“你们为了避祸，隐遁山林，这个很正常。但是改变口味，而且从肉食改变成素食，这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老熊猫不说话。
    岳川把小团子放到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大腿上的碎毛发。
    “你不说，没关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长期吃竹子，你的后代身体素质会不断退化，力量会不断衰弱，它们中或许再也无法出现精怪。而且，随着身体素质的退化，它们的生育能力也大幅度衰减，发情期很可能连一天都不到，如此一来数量锐尖，雌雄在野外相遇越发困难，种群数量进一步减少。用不了多久……”
    岳川掐着手指头算了算。
    “两千年后，这世上的食铁兽将少于一千只，再过五十年，可能连五百只都没有了！”
    “这就是你希望得到的结果吗？”
    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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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1章

    岳川的话就像一记记惊雷，狠狠捶在老熊猫的心头。
    它知道，岳川说的是真的。
    食铁兽一代不如一代，不仅仅是数量上，还有质量上。
    看看身边这些憨货，再想想叔伯爷爷们的雄风，老熊猫真怀疑这些家伙是不是自己的种，又或者，自己是不是叔爷们的种。
    “前辈，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食铁兽，也就是仗着祖宗的名头混一口吃喝，连方圆几百里的山林都镇不住，又怎么顾得上两千年后呢？”
    岳川哈哈一笑，“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你能有今日，正是两千年前祖宗的深谋远虑，而你呢？吃祖宗饭，断子孙粮，根本不曾为子孙考虑！”
    “什么？爹，你吃祖宗饭？”
    “就是，你什么时候吃的？怎么不叫我？”
    “爷爷，有好吃的应该给我！”
    说实话，老熊猫刚刚心中触动了一下，真有坦诚相告的冲动。
    可是听到儿孙这连篇蠢话，它瞬间绝望了。
    唉，这群傻小子，能指望它们什么？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就让它们一辈子躲在山林里吧。
    知道的越少，烦恼越少。
    最好连食铁兽这个名字也忘掉。
    见老熊猫打定主意要把秘密烂在肚子里，岳川幽幽叹道：“是蛊吧？”
    轰！
    老熊猫双眼圆睁。
    因为黑眼圈的关系，熊猫的眼睛很小、很小，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来。
    但是瞪大眼睛的缘故，一圈眼白都露了出来，眼珠子就变得醒目起来。
    “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岳川重新坐回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说道：“我还知道，这个蛊对你们关系重大，能辅佐你们修行、成长、变强、提升。正因为这个蛊的消失，你们力量衰退、血脉艰难。也正因此，你们吃不了肉食，不得不改吃素。”
    啊？
    成年熊猫们集体呆滞。
    随即，它们一同转向老熊猫。
    “爹，家里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你为什么不给我？是不是想留给老二？”
    “呸，留给我怎么了？凭什么家里的好东西都是你的。”
    “爷爷，父亲和叔叔们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不好取舍，但是你只有一个孙子，不如直接给我吧。”
    小团子们却集体围在岳川身边，直勾勾盯着岳川翘起的二郎腿，挥舞爪子想要爬上去。
    “闭嘴！一个个的都闭嘴！”
    老熊猫被吵得一个头两个大。
    “什么蛊？哪有什么蛊？”
    “我们刚才都听到了！”
    “你们知道个屁！”
    老熊猫骂咧道：
    “九黎族战败之后，部落中有名有姓的强者都被屠戮一空，我们的祖先见机得快，没开战之前就带着族人潜逃深山。”
    “如果九黎族获胜，我们就重出山林；反之，我们一辈子都老死在山林里。后来的结果你们都知道了，直到今天，这天下依旧是炎黄族的。”
    “爹，咱们祖先又不是仓皇逃难，肯定收拾了足够的行李吧？怎么就一穷二白呢？”
    “对啊爹，咱们的蛊呢，拿出来啊！”
    老熊猫气得直咬牙，哼哧哼哧说道：“蛊，就在我们体内！每个食铁兽出生后，都会受到九黎部落的赐福，获得食铁蛊！此蛊能吞食金铁，并将其转化为特殊的能量淬炼身体。蚩尤大神还有其他八十一个首领，都是因为这些蛊的原因，所以才能铜筋铁骨，金刚不坏。”
    “爹！说了这么多，你倒是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就是就是！”
    “没了！早就没了！”
    老熊猫身心俱疲的叹了口气，佝偻着身子坐在地上，眼睛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
    “蛊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简单，这个东西很复杂，九黎族中有专门的养蛊之地、养蛊之器、养蛊之术，每一个蛊虫的赐予都有着严格的规定，即便获得蛊虫后，也有着重重禁忌。否则，一不小心就会令蛊虫受到伤害，导致元气大损，甚至一身实力尽毁。”
    “爹，你倒是说重点啊！”
    “就是，哪来那么多废话啊！”
    老熊猫气得一爪子挥了出去，可是几个成年熊猫灵活的滚到旁边。
    “蠢货！咱们身体中的是食铁蛊，必须用金铁喂养方能保持其生机和活力。可是咱们在这鸟不拉屎的山林里窝藏了几千年，身上带的那点金铁早就吃完了，肚子里的蛊虫也都死得差不多了。明白吗？”
    “嗨，你早说嘛！”
    “就是！”
    老熊猫气得差点原地去世。
    九黎族、蛊虫。
    这些信息一个比一个敏感，要是被外界知道，食铁兽一族的末日顷刻降临。
    这种东西捂都捂不及，还往外说？
    看着儿孙蠢笨的模样，老熊猫无语望苍天。
    它们怎么活这么大的？
    自己死了以后，它们还能活多久？
    前辈说，食铁兽一族还能活两千年，这可真是异数啊！
    听到这里，岳川已经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没错！
    九黎族修行的就是巫蛊之道，九黎族的力量也都来自于蛊。
    蚩尤和他那八十一个兄弟，都是依靠蛊虫才变得身高臂长、铜筋铁骨。
    这种蛊是直接吞服，在体内生效，和自己提出的“内丹”、“内蛊”一模一样。
    只可惜，老面神的培养、筛选才刚刚开始。
    想要获得食铁蛊那种级别的蛊虫，不知得猴年马月了。
    突然，岳川灵光一闪。
    “等等！你们体内应该还有食铁蛊吧？”
    老熊猫遗憾的摇头，“我族在此地窝藏两三千年，腹中蛊虫早就饿死了。”
    “不，蛊虫生命坚强，不会轻易死亡。”
    蛊虫看似柔弱，实际上生命力顽强得很。
    环境不适合生存、繁衍，它们会牺牲大部分个体，保存最精华的一小撮，令其进入休眠状态。
    一旦条件适宜，立刻苏醒、繁衍。
    也正是凭着这个特性，酵母菌才能在面盆里生生不息、千秋万代。
    熊猫腹中的食铁蛊应该也差不多。
    如果是两千五百年后，那估计是死翘翘了，救都救不活。
    但现在时间还早，食铁蛊大概率是休眠了，而非死了。
    只是，食铁蛊在熊猫腹中，准确说是在它们肠胃里。
    应该怎么取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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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2章

    熊猫有着食肉动物的消化系统，但它们食物中99%的成分是竹子。
    肉食动物因为器官构造的缘故，是没有消化植物根茎叶，并且从中获取营养的功能。
    比如大象，因为没有反刍的能力，基本无法消化植物中的纤维，并将纤维转化为脂肪等营养物质。
    大象只能以量取胜，吃更多的食物来平衡身体消耗。
    熊猫连大象都不如。
    大象好歹还是食草动物，消化能力再差，那也是有的，熊猫根本就是零。
    可是是就是，熊猫能吃竹子，而且光吃竹子就能上膘。
    这一切都和熊猫肠胃中的微生物有关。
    这些微生物可以分泌纤维素酶，将纤维分解，再转化成葡萄糖。
    而这种纤维素酶的来历也很奇怪。
    它并不是熊猫与生俱来的，而是熊猫出生后，再从母亲身上获取。
    获取的方式也很奇特，就是小幼崽和母亲亲亲，通过唾液的交换获取。
    即便如此，熊猫的消化能力和营养获取能力也非常低下，跟大象一样，只能以量取胜，每天不停地吃吃吃才能保持圆滚滚的身材。
    这些是岳川脑海中关于熊猫的资料。
    因为熊猫是国宝，所以科学家们下了大力气研究。
    也正因为熊猫是国宝，所以华夏百姓对它的了解远超一切其他生物。
    之前，岳川也没多想。
    但是明白了“蛊”的作用，以及“内蛊”、“外蛊”的区别后，岳川瞬间想到一个可能。
    大熊猫从肉食变成素食，是不是因为它们的“内蛊”消失了，被迫改变饮食习惯？
    而且，脊椎动物自身都不能产生纤维素酶，这种东西多见于虫子，比如白蚁等。
    大熊猫体内的纤维素酶又是哪来的？
    这种好东西为什么只有大熊猫有，大象就没有？
    岳川想到第二种可能——是否，大熊猫的“内蛊”因为某种原因发生变异？
    听了老熊猫的讲述，岳川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九黎部落时，它们以金铁为修行的材料，吞食金铁锤炼自身，令自己变得铜筋铁骨、金刚不坏。
    隐遁山林后，没了金铁资源，体内食铁蛊开始休眠。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等了五百年又五百年，还是没能等到合适的条件，食铁蛊的休眠无以为继。
    这时候，熊猫只能找一些与金铁类似的东西，满足食铁蛊的需求。
    竹子，这是它们能找到的，能吃得动，而且比较坚硬的东西。
    熊猫希望用竹子来糊弄食铁蛊，没想到食铁蛊一尝，嘿，味道还怪不错，以后就专门吃这个吧。
    岳川探手入怀，再拿出时，一把明光闪闪的“姜圆”现了出来。
    “咕咚！”
    老熊猫瞬间双眼放光。
    就像酒鬼闻到茅台，老色批见到黑丝。
    思维瞬间掉线，身体被人顶号。
    “嗷呜！”
    老熊猫猛地蹿了出去，疯狂的扑向岳川，扑向岳川手中的姜圆。
    其他熊猫却看得一头雾水。
    它们心中也有莫名的躁动。
    但仅仅是躁动。
    不知从何而来，又不知向往何处。
    就像肥皂泡一样，迅速的膨胀，又飞快的炸裂。
    岳川一根手指点在老熊猫额头上。
    后者虽然疯狂前扑，可是身体受到无形禁锢，始终不能前进半寸。
    这种情形下，老熊猫只能张大嘴巴、伸长舌头，一点点舔向姜圆。
    岳川右手点着老熊猫脑门，左手向后微微撤了一段，恰好在老熊猫舌尖可望不可即的地方。
    “啊啊啊……嗷嗷嗷……呜呜呜……”
    老熊猫彻底失去意识，舌头挺得笔直，不断摇晃着想要接触姜圆。
    涎水不断分泌，随着舌头飞舞向四周飞溅。
    岳川手上光芒流转，涎水全都飞了出去，一点都溅不到身上。
    “不够吗？”
    “得加钱是吧？”
    “行，我继续，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岳川手上的姜圆越摞越高。
    老熊猫也越来越冲动，越来越疯狂。
    其他成年熊猫看到这一幕，全都惊呆得不知所措。
    小熊猫们也都迷茫的瞪大眼睛。
    它们不知道一向和善慈祥的老祖为什么会变得这般陌生。
    这还是老祖吗？
    如果不是老祖，又会是谁呢？
    另一边，岳川手上的姜圆摞了一百层。
    老熊猫体内的蛊依旧没有出现。
    这时候，岳川反其道而行。
    “行，你不出来就算了，当我没来过！”
    岳川将最上方的姜圆收了起来。
    然后是第二枚、第三枚！
    正如岳川所料，老熊猫越发疯狂。
    它的五官开始蠕动，嘴角开始拉长，一道鱼线状的金色光芒在瞳孔中浮现、蔓延。
    终于，当岳川手上的姜圆减少到十枚以下时，一道道牛毛针尖大小的金色光点从老熊猫七窍中飘出。
    这些光点附着在姜圆上。
    后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瓦解。
    不多时，十枚姜圆消融一空。
    金色光点也变得明亮了几分。
    它们汇成一股，在岳川掌心上旋转、飞舞。
    岳川翻手拿出一枚姜圆，大拇指一弹，姜圆“滴溜溜”飞向空中。
    金光箭射而出，精准命中姜圆。
    钱币转动的画面瞬间成了慢动作。
    刚开始还能看到葵花的模样，但是转一圈就成了光板，再转一圈连光板都没了。
    岳川一直喂了上百个钱，金光终于心满意足的平息下来。
    它们凝聚到一起，包裹成一个金豆豆。
    岳川如获珍宝，将其捧到眼前仔细观察。
    另一边，老熊猫哼唧一声。
    此时的它一条命去了大半条，刚睁开眼就看到岳川手上的金豆豆，另外半条也魂不附体。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岳川笑了笑，头也不回的说道：“有什么不可能？”
    老熊猫双眼空洞，涣散的瞳孔就像凹槽一样，那凹槽的形状恰好与金豆豆吻合。
    它眼睛里全是金豆豆。
    它脑海中也全是金豆豆。
    它心中只有一个声音——九黎族大巫才能赐予的食铁蛊，怎么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如此驯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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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3章

    岳川抛了抛指尖的小金豆，笑着问：“你知道这个东西？”
    老熊猫艰难点头。
    随即，它心中一震：食铁蛊为什么会认眼前的人？
    再往前推，眼前之人好像对食铁兽一族无比熟悉，从茫茫大山中将自己捞了出来，还问自己的来历，甚至将自己体内的食铁蛊取了出来。
    天可怜见。
    老熊猫都不知道自己体内的食铁蛊还活着。
    别说它，就是它的叔爷辈，食铁蛊也早就五百年生死两茫茫。
    收回心中的联翩浮想，老熊猫低声问道：“前辈，您是？”
    “我？”
    岳川笑着回到山神像旁边。
    “你可以叫我蜀山山神！你们以后就跟我混吧，我也不亏待你，九黎部落什么条件，我加倍。如何？”
    老熊猫心中正琢磨着“包吃包住”翻一倍是什么，其他成年熊猫纷纷跪地拜山头。
    “见过山神大人！”
    “给山神大人磕头了！”
    虽然有点寒颤“熊猫烧香”，可岳川还是强忍着接受了熊猫们的膜拜。
    “好了，起来说话！”
    老熊猫终于回过神来，“等等，山神大人，您和九黎族是什么关系？”
    岳川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熟悉熟悉地形。对了，山下有个城镇，名叫唐家堡，那里都是我的信众，不要伤了他们。”
    成年熊猫带着未成年熊猫向外跑去，青色巨蟒和白色巨蟒也溜着墙根向外跑。
    很快，洞府中只留下老熊猫和柳一。
    岳川说起了自己对“蛊”的理解。
    “开天辟地的盘古，便是万蛊化身，万蛊合二为一，凝成盘古，破开封印。”
    “破封而出后，盘古重新变回万蛊，但是一部分蛊选择强强联合，融合成各种各样的生灵，也就是后来的万灵，万族生灵！”
    “天地间万物都是蛊衍化的，蛊是万物众生的起源，蛊是一切生命的源头、核心、终点。”
    “九黎族的巫蛊之道，应该就是天地间最本源、最正宗的大道！”
    “所以，巫才是真正的天地之主，万族之王！”
    老熊猫听到这话，激动地泪光盈动。
    “山神大人，您也是九黎族的幸存者吧？”
    岳川有心说不是。
    可是转念一想，华夏人名义上是炎黄子孙，实际上还融合了九黎族的血脉，不是有个词叫“黎民百姓”么，这里的“黎”就是九黎。
    于是岳川点头，“算是九黎族的后裔吧！”
    听到这话，半死不活的老熊猫瞬间翻身坐起，扑通一声跪倒下去，向岳川梆梆磕头。
    “主人啊，我们食铁兽一族，终于等到您了！”
    岳川坐回椅子上，抬手示意了一下，“起来说别，别动不动就跪着！”
    随即，岳川又向柳一说道：“站着干什么？不累么，坐下说话。”
    刚刚站起的老熊猫挠了挠头，心中暗道：好像有什么不对？
    岳川问道：“九黎族的事情，我所知不多，你来给我讲讲吧。”
    老熊猫说道：“我知道的，也都是祖祖辈辈口耳相传，几千年过去，很多事情已经记不清了，主人勿怪。”
    “无妨，有什么说什么。”
    老熊猫终于放下心来，“我们巫族被人族抹黑成茹毛饮血的蛮族，实际上跟我们巫族相比，人族才是蛮夷。”
    岳川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蛮夷就像球一样，一直在两个超级大势力之间踢来踢去。
    巫族鄙夷人族，人族鄙夷巫族。
    华夏鄙夷楚国，楚国也鄙夷华夏。
    不过，岳川抬起手，“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巫族？人族？”
    老熊猫说道：“其实没什么不一样，都是万蛊所化的生灵，只是我们巫族掌握了本源的力量，拥有养蛊、炼蛊大道，而他们一无所有。这就导致双方在生活、修行上有大不同。”
    “你细说，有什么不同？”
    “哼！”老熊猫胸口起伏的喘息几下，这才缓缓讲述起来：“首先就是茹毛饮血！人族以使用火为文明，殊不知，那只是落后的表现。九黎部落不是没有火，相反，九黎部落能冶炼出精良的铜器、铁器。”
    “火在我们九黎族，是制作器具的，不是加工食物的。用火烧烤后的血肉，已经失去了美味，也没有了滋养精气、提升修为的效果。只有落后的蛮夷才会那么做！”
    岳川听得津津有味，旁边柳一听不下去了。
    “吃生肉也算文明吗？那和普通的野兽有什么区别？”
    老熊猫确实害怕柳一。
    它虽然一把年纪，却没能化为人形。
    柳一不但化为人形，而且实力深不可测，翻手间就能擒拿食铁兽一族。
    面对柳一，老熊猫只能极尽卑躬屈膝。
    可是涉及到九黎部落，涉及到巫族，老熊猫一点都不服软。
    说我菜没关系，但那是我自己的事，说我的种族菜可不行，这可不是我自己的事了。
    “燧人氏发明了钻木取火？如果真是如此，我们九黎部落用什么冶炼铜铁兵器的呢？”老熊猫鼻头皱起，做了个不屑的表情，“燧人氏，不过是剽窃巫族成果罢了。你连这都信，还真是没见识啊！”
    柳一无语。
    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这个道理。
    如果燧人氏发明的火，那么，九黎族用什么冶炼金属兵器的？
    虽然人族历史故意贬低九黎族，但蚩尤的部落兵器精良、甲胄齐全，全都是金属兵器。
    反观炎黄一方，木棍、石头居多，防具也都是兽皮、木板、石片。
    炎黄一方屡战屡败，最终在九天玄女的帮助下逆转局面。
    历史被篡改了十之八九，可即便如此，蚩尤对炎黄的战斗中都是屡战屡胜，最后一把失败了而已。
    这是黑不动的战绩，改不动的事实。
    真实情况恐怕比这个更夸张。
    老熊猫说道：“火焰加工食物有什么用？一个是灭杀虫豸，减少疾病，另一个就是把生食做成熟食，从食物中获取更多精气能量，对吧？”
    柳一点头。
    确实是这样。
    岳川原本也想点头的，但是这段时间深入研究蛊术，岳川有了不同的理解和看法，于是摇了摇头。
    老熊猫笑着说道：“荒谬，真是荒谬！炎黄一族没有蛊术，吃不了血食，就说血食不好，真是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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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4章

    老熊猫竖起一根爪子。
    “首先，血肉中的虫豸根本难不倒巫，血肉以及其中的虫豸，都会成为蛊的食物，蛊会将它们吞噬殆尽，然后生成纯净的精气能量。”
    “这些能量会成为九黎勇士们的食物，滋养九黎勇士们的筋肉骨骼，让他们能穿起更坚硬的铠甲，挥动更沉重的兵器！”
    “至于火焰烧烤过的食物，根本就是一块干尸，没有任何精气能量，吃下去非但不会滋养身体，反而还会造成损害。”
    “野兽吃生肉，是纯粹的吃生肉，因为它们没有火。九黎部落不用火加工食物，但并不是说九黎部落没有火，也不是说九黎部落只能吃生肉。”
    “这是人族的污蔑！”
    柳一沉吟片刻，“你刚才说，九黎部落不直接吃生肉，而是将其喂给蛊虫，蛊虫将生肉转化为精气能量，九黎部落以这些精气能量为食？”
    “没错！”老熊猫用爪子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一颗精气能量，足够一个成年勇士一整天的生活、战斗、修行所需。而制作这样一颗精气能量，只需要一只……”
    老熊猫在周围看了看，目光盯在一只小母鸡身上。
    “那只鸟，差不多就够了！”
    岳川已经明白了老熊猫的意思。
    人族喜欢用火烧烤、熬煮食物。
    但这是一个非常低级的方法，火焰确实会杀灭肉食中的寄生虫等，但也会破坏血肉中蕴含的能量。
    其导致的结果就是人们从食物中获取的营养降低。
    巫族从一只鸡中获取的能量，可以让壮汉龙精虎猛一整天，修行或者战斗绰绰有余。
    而人……
    一只鸡？
    估计还不够半天的消耗，而且是躺在床上刷手机那种消耗，真要来点高强度的活动，怕是得吃一头猪补充。
    老熊猫说的这种有点匪夷所思，但是岳川相信。
    因为他真的见到了。
    大象和牛羊，因为胃中的微生物不同，对食物的消化以及营养、能量吸收效率有五倍以上的差距。
    两者的体型没有十倍差距，但两者的食量有十多倍的差距。
    而且，胡三、胡四对老面神的研究刚起步，就发现老面神分解食物，释放能量，这些能量远远超过直接吃食物的获取。
    巫族就是玩蛊的，而且玩了不知多少万年。
    他们手中的蛊种肯定更好、更强，对食物的转化效率也更高，获取的能量对身体滋养效果也更强。
    岳川忍不住看了一眼指尖上的金豆豆。
    这些食铁蛊，可以吞食金铁，将金铁转为特殊的能量，人体吸收之后可以变得铜筋铁骨、金刚不坏。
    这叫什么？
    碳基生物向硅基生物的跨越。
    蚩尤和他那八十一个兄弟很可能已经超越人类范畴。
    只不过，他们走的是另一条修行路线，另一种进化方式。
    可惜的是九黎部落失败了，关于他们的一切都被抹去，剩余的痕迹也面目全非。
    岳川问道：“还有什么？多说点九黎部落的风俗人情，我想听。”
    老熊猫顿时来了精神。
    它可太喜欢说这个了，只可惜，子孙后辈都不喜欢听。
    它们认为这些都是自己编的，是骗熊的。
    现在终于有人肯听，并且肯信了。
    “主人，咱们九黎部落可不是什么蛮荒部落啊，咱们九黎部落也不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实际上，炎黄部落才是……”
    柳一沉默的听着，一言不发。
    她觉得自己的尊严收到了冒犯，自己的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
    但是她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主要是师父信，柳一不敢不信。
    她不是信老熊猫，而是信岳川。
    同时，柳一想到一个事情：如果龙蛇一族的祖先有九黎族的蛊术，能够提升对食物的利用效率……
    不说十倍的提升，哪怕只有两倍，这也意味着龙蛇一族可以多活下来一倍的人。
    撑到今日的，就不是自己姐弟七人，很可能是十四人，甚至更多。
    龙蛇一族的祖先被封印在蜀中洞穴数千年。
    没有食物！
    只能同族相食。
    血脉不仅在身体中流淌，更是在肠胃中延续。
    这一瞬间，柳一突然动摇了。
    她希望老熊猫说的是真的，希望世上真有这种神奇的蛊术。
    不为别的，只希望龙蛇一族的悲剧不要再其他生灵身上上演。
    岳川看着絮絮叨叨的老熊猫，依稀间好像看到了老土地公。
    老土地公也喜欢跟大黄讲前朝的事情。
    大事、小事、天下事。
    风声、雨声、读书声。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能拿出来反复咀嚼、反复品味。
    哪怕老土地公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这些，全都是道听途说。
    老熊猫也一样。
    九黎部落的时代距离现在更遥远，老熊猫同样没有见过，它也是从长辈那里听来的。
    九黎部落的一切，在一代代的口耳相传中延续到今天。
    只可惜，老熊猫的子孙对这些都不怎么感兴趣。
    不是它们的心变了，而是它们身体中的食铁蛊变了，或者消亡了。
    岳川配合着老熊猫。
    迎合它的喜乐，配合它掉书袋、卖关子。
    “后来呢？”
    “然后呢？”
    “那个人……哦不，那个巫最后怎么样了？”
    “原来如此？竟然还能这样？”
    老熊猫哈哈大笑。
    这辈子，从未像今天这般欢快过。
    有这片刻的欢愉时光，哪怕立刻死了，也无憾了。
    老熊猫摇头叹息道：“我们巫族太强大了，强大到能够以万物为食，任何血肉生灵喂给蛊，都会变成纯正的精气能量，哪怕炎黄部落的蛮夷也不例外。所以，它们仇恨巫、抹黑巫、诋毁巫！”
    “原本，巫根本不在意这些！可是谁能想到，炎黄部落的蛮夷联合了越来越多的部落，不断骚扰我们、攻击我们，破坏我们的农田、偷窃我们的牲畜、烧毁我们的城池、杀害我们的子民。”
    “蚩尤大巫不堪其扰，决定要将其彻底从大地上抹去，于是联合八十一个部落首领征讨炎黄部落。可是谁知道……”
    老熊猫叹息一声：“谁知道会打成那样呢？没道理啊……九黎部落如此强大，怎么会败给一群连蛊都没有的野蛮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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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5章

    炎黄为什么能赢？
    估计蚩尤想破头都想不明白。
    自己开局六神装，怎么会输给一群拿着木棍的家伙？
    自己的战士武装到牙齿，吃的都是高端的蛊食，怎么会输给一群用火烧烤食物的蛮夷？
    可事实就是这样。
    九黎部落输了，巫族输了。
    它们的一切都被抹去。
    蛊也成了这片大地上绝对的禁忌。
    岳川没有心思帮九黎族卷土重来，他只是对九黎族的蛊术感兴趣。
    即便得不到蛊虫，至少可以知道巫族对蛊的研究方向，蛊的分类等。
    仙家现在对蛊的研究就像是被战争迷雾笼罩的地图，伸手不见五指，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一点一点摸索。
    哪怕岳川，也只是提了几个方向，却也不敢保证这几个方向就是对的，更不敢保证这几个方向中间有没有坑，或者断崖。
    而巫族的研究大方向，就像是黑暗中的灯塔。
    只要朝着这个方向前进，迟早能获得成果，而不至于鬼打墙一样原地消磨时间。
    在岳川看来，老熊猫是无价之宝。
    它随便唠叨的话，全都蕴含天机。
    于是，岳川问道：“巫族的蛊分为多少种呢？”
    老熊猫说道：“很多！数也数不清！部落中的巫一直在培养新蛊，每天都有新蛊诞生，这些蛊的能力也千奇百怪，只是有的实用性大，有的实用性不大罢了。”
    岳川突然想到一句话。
    华夏人眼里，万物皆可食。
    好吃的，做食物；难吃的，做药材；不能直接吃的，还可以泡菜或者泡酒；真的找不到吃法的，还能当建材。
    巫族的蛊也一样，没有废物的蛊。
    有吃喝方面的蛊，有修行方面的蛊，还有战斗方面的蛊。
    比如大巫赐给食铁兽一族的食铁蛊，就是吞食金铁，转化为特殊的能量淬炼身体。
    这在炼体的蛊中算是首屈一指的。
    但炼体功能的蛊成百上千，每一种都可以使用。
    老熊猫又说道：“巫研究蛊的方向，分为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八个方向，涵盖巫族生活中的放方方面面。”
    岳川心中一喜，“你细细说。”
    “衣，就是制作衣服，比如一种会吐丝的蛊虫，这种丝可以制作成衣服。”
    岳川暗道：这不就是蚕么？
    老熊猫又说道：“可惜，这种衣料不好。”
    “怎么不好？不是挺漂亮的吗？”
    “太脆弱了，巫族子民的身体很强悍，这种衣料穿身上，很快就会被扯破、磨破，所以大家还是喜欢穿兽皮。有一种类似食铁蛊的蛊虫，吞食金属后，可以将能量灌注到生灵的皮毛中……”
    “巫会把这种蛊虫放入野兽体内，再向其腹中灌铁砂，蛊虫吞噬血肉能量和铁砂，然后用这两种能量淬炼野兽的皮毛，最终形成一种特殊的兽皮衣。它像活物一样柔软、充满生机，又像金铁一样坚固、强硬。”
    柳一听得直皱眉头。
    她忍不住问道：“也就是说，这个野兽在制作过程中一直是活的，甚至制作完成后还生机尚存？”
    老熊猫点头。
    柳一再问：“巫族用来制作皮甲的，不止是走兽吧？”
    老熊猫毫不避讳的说道：“有时候，也会将俘虏制作成人皮灯笼，在腹中填充稻草，送到敌营中震慑敌人。”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暗暗摇头。
    巫族对万物生灵研究的太透彻了，这也令巫族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
    他们可以将蛊虫应用到方方面面，无论是他们的敌人，还是他们的亲人、朋友，又或者他们自己。
    老熊猫还说，巫族婴孩刚出生就会被大巫赐福。
    赐福内容就是蛊虫。
    每个婴孩都有一个蛊，这个蛊会守护他们，让他们不被疾病侵扰，不被飞禽走兽伤害。
    保护他们健康成长。
    甚至一些天生畸形，没手没脚的婴孩，也能通过蛊来改造、矫正，令他们能成为正常人。
    正常人可以通过蛊虫强化天赋，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修行、变强。
    巫族对生如此，对老也有诸多手段。
    他们有特殊的蛊虫，可以吞噬体内病变、衰老的细胞，激发身体潜能，令身体永葆青春。
    只要用心保养，身体的零件始终处于最黄金的状态。
    巫族不会被疾病困扰，更不会被疾病杀死。
    因为巫族已经驯服了疾病、瘟疫。
    哪怕真的油尽灯枯，走到生命尽头，巫族还能通过炼蛊重生。
    就像南疆苗寨蛊师炼制巨力蛊那样。
    龙象般若造化重生，褪去兽身，成为人形。
    当下的人族敬畏生死。
    两千年后也差不多。
    人族的一切都是围绕“生老病死”展开的。
    生，在医院；病，在医院；老，在医院；死，在医院。
    教育、婚姻、工作、生活。
    一切的一切，都是围绕这些展开。
    再向上就是各种规定、措施、政策等。
    从摇篮到坟墓。
    因为人们没有驯服疾病，更没有驯服生死。
    所以，他们只能在生与死这有限的空间中精雕细琢，螺蛳壳里做道场。
    而巫族不一样。
    他们驯服了能驯服的一切，真正的顶天立地，凌驾在万物众生之上。
    他们的社会、权力等，自然不会围绕生死展开。
    乃至他们的世界观、人生观、道德观，都不会过于看重生死。
    也正因此，“人”理解不了“巫”，认为巫是异端，对巫的一切都极尽所能的诋毁、歪曲、抹黑。
    巫确实有血腥、恐怖的一面。
    也确实有使用蛊虫杀罚敌人的行为。
    但是类似的事情，人族自己也没少干吧。
    人是对待同族最残忍的生物。
    如果巫打心底不把人当成自己的同类，而是用对待牲畜的方法对待人，甚至把人当做食物……
    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理解了。
    岳川有些庆幸。
    巫族研究的是肉食蛊，天生嗜血，需要吞食血肉成长、繁衍，反馈宿主和饲主。
    老面神是素食蛊，吃五谷杂粮甚至草木瓜果。
    相较之下，老面神为源头培养出的蛊更容易接受一些，对万族生灵的破坏也更小一些。
    岳川再次看向指尖的金豆豆。
    这东西……
    该怎么处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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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6章

    从老熊猫讲述的九黎部落生活，岳川已经大致明白了巫族的地位、状态。
    巫与“佛”比较类似，都是掌握某种强大力量、至高真理的人。
    巫是觉醒的人，人是未觉醒的巫，每个人都能成为巫。
    而觉醒的关键就是“蛊”，包括养蛊、炼蛊等。
    通过蛊，巫族纵横天地、执掌一切。
    甚至征服了生老病死。
    这种状态的巫，强大到极致，对其他万物生灵都是予杀予夺。
    一切活物在巫族眼中都是资源，是衣食住行的原料。
    天上飞的龙凤，地上跑的麒麟，全都是巫族的猎物。
    岳川想到古书中记载的一个小故事。
    上古时代有一个名叫“龙伯国”的国家，这里的人身材三十多丈，寿命一万八千岁，国中人以大海中的巨龟为食。
    龙伯国的故事很少，也就是在《列子·汤问》中记留下一笔：一个龙伯国人在蓬莱附近捉了几只大象为诱饵，钓了六只巨龟。
    渤海之东有五座山——岱屿、员峤、方丈、瀛洲、蓬莱，十五只巨鳌用头托住神山。后来，龙伯国巨人钓走了六只鳌，失去依托的岱屿、员峤流入北极不知所踪，五神山就变成了三神山。
    岳川隐约觉得，这个“龙伯国”就是巫族部落，这个小故事也说明了后人对巫族的畏惧，以及畏惧中夹杂的崇拜、向往。
    以大象为鱼饵，以巨龟为渔获，钓鱼佬们想都不敢想吧？
    这样的种族，才是真正的食物链顶端。
    岳川忍不住想到上辈子世界里的人类。
    何其相似！
    人类就是掌握了“科技”，所以成为万物生灵的主宰。
    对人类之外的一切生灵，都是生杀予夺。
    甚至人类内部，也是疯狂的掠夺、血腥的杀戮。
    但是与巫相比，人类差远了。
    人类还没有彻底征服疾病、衰老、死亡，而且利益牵扯的缘故，人类恐怕很难解决这些能带来暴利的问题。
    如果人族知道，自己再发展两千五百年，硬生生发展成末法时代。
    别说超越巫族，甚至都比不上巫族的下限。
    不知人族会是什么感想。
    不过岳川也能理解人族先贤反抗巫族的动机。
    谁也不想成为食物。
    谁也不想自己的子子孙孙都成为食物。
    炎黄部落不想。
    其他万族生灵也不想。
    “咦！等等……”
    岳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人皇能得到万族生灵的认可和一致拥戴。
    这种跨地域、跨种族的认可是怎么来的？
    之前岳川一直疑惑。
    但是听了老熊猫的讲解，岳川明白了——因为巫族！
    天地间的一切生灵都是巫族的资源，是喂养蛊虫的血肉材料。
    巫族众生平等式的杀戮，必然导致万物生灵团结起来，一致对抗巫族。
    巫族越强大，万物生灵越团结。
    巫族就像一柄大锤，万物生灵就像一滩稀泥。
    可是被反反复复锤炼几千年、上万年，这团稀泥终于化土为石、点石成金，最终金刚不坏。
    “人族”的团结，是巫族锤炼出来的，“人皇”也是为了对抗巫族才被赋予的概念。
    岳川突然想通了。
    他忍不住想要掏出符诏，将自己的猜想写上去，等待对面回答。
    最终，岳川还是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向指尖的金豆豆。
    食铁蛊，需要血肉喂养才能生存，在生存的基础上还需要吞食金铁才能产出修行的能量。
    单纯喂肉不喂铁，食铁蛊会退化。
    单纯喂铁不喂肉，食铁蛊会死亡。
    巫族依靠食肉蛊才有了凌驾万族、碾压一切的实力。
    可是成也萧何败萧何，巫族最终因为食肉蛊招来万族的反抗，被彻底推翻。
    一切关于巫的痕迹都被彻底抹去，“蛊”也成了永远的禁忌。
    “如果我重新培养食铁蛊，重走巫族的道路。那么，仙家对实力的渴望，必然导致对血肉资源的无止境索取，最终重蹈九黎部落覆辙。”
    岳川知道九黎族蛊术对人的诱惑有多大。
    炎黄之后五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蛊始终坚强的存活在角落中，哪怕21世纪，依旧没有彻底消失。
    真的是蛊有什么顽强的生命力吗？
    不！
    是上位者、权贵阶层对超脱“生老病死”的渴望。
    没儿子的想生儿子，老年人想返老还童，重病者渴望恢复健康，而且全都渴望永生。
    也许，九黎族的巫全都被消灭了。
    但是又有人捡起九黎族的糟粕，重新成为巫。
    纵观古今中外，各种夺舍、采生折割、活人献祭、挖童男童女心肝合药都屡见不鲜，再到熟悉的噶腰子、换血等。
    只能说，人的贪欲是无止境的。
    蛊没有错，毕竟它们只有本能，没有意识。
    只是人们遏制不住自身的欲望，却将一切罪祸都归咎到蛊虫身上。
    岳川沉思许久，抬头向柳一问道：“你说，巫蛊之道被彻底消灭了吗？”
    柳一淡淡说道：“虽然没有彻底消灭，但也差不多了，巫蛊之道不可能再死灰复燃了。”
    老熊猫虽然不服，但也只能低着头生闷气。
    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大声喘气儿。
    岳川缓缓摇头，“不！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柳一疑惑，老熊猫则狂喜。
    岳川接着说道：
    “上位者能抹去的，只是那些高大上的东西，比如文明、文化，但是有些东西，上位者只能妥协，比如风俗、习惯。移风易俗从来不是简单的事！”
    “会屈服的，永远只是文明人、文化人，至于那些不文明也没文化的，上位者的政令根本行不通，也改不动，正所谓‘匹夫之志不可夺’。”
    “想要夺走百姓手中的文字、书籍，很简单！几代人的时间就能让他们变成文盲、愚夫，但是即便千年后，万年后，这些百姓的口头禅、生活习惯，依旧不会改变。”
    “比如某些国粹——几千年前是彼其娘之、入你娘的，几千年后依旧是……嗯……基本没什么改变。”
    老熊猫疑惑的眨巴着小眼。
    呃……一句也没听懂。
    柳一也有些疑惑，为什么师父突然说起这些？
    而且，一向文雅的师父怎么会说出这种粗俗的话？
    岳川尴尬的笑了笑，解释道：“所以，我们可以从一些最基础，也最基本的地方入手，也许翻开字里行间的间隙，就能看到蛊虫的痕迹。”
    “师父，您说的是？”
    “五谷杂粮，为什么是五，又为什么是谷？”岳川幽幽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原本的意思是‘巫蛊杂粮’，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当做主食的东西，在巫蛊时代，都是他们不常吃的东西，是‘杂粮’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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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7章

    老熊猫立刻跳着说道：“没错！正是这样！在九黎部落，草谷都是喂养牲口的东西，都是杂粮，主人他们从来不会吃。因为体内有蛊虫，主人们饮食上有很多忌讳和限制，一个不小心吃错了东西，很可能会导致蛊虫异变，轻则力量失控，重则蛊虫死亡，一身实力尽毁。”
    岳川点头。
    确实有这个说法。
    民间有很多偏方，说是吃某种东西可以克制某种蛊。
    所以巫把素食都当做“杂粮”，而非主食，他们根本不吃这些东西。
    “巫蛊杂粮”逐渐演变成“五谷杂粮”。
    巫族之外的群体才会主要吃这些食物。
    不是后世人族不想抹掉这个词，而是这个词深深刻在万物生灵骨子里，根本抹不掉。
    只能多添几笔，改成其他字。
    这也解答了疑惑，为什么人们将米面当成主食，却非要说是“杂粮”。
    岳川又说道：“还有蛊惑人心！”
    当今之世，狐狸精的说法还没出现，鬼迷心窍也没有流行开来。
    而且，这两个针对的目标是个体，但“蛊惑人心”是针对群体。
    这足以说明后世之人对“蛊”的忌惮。
    群体性事件背后，肯定是蛊在搞怪，想要大规模掌控人心，最好用的办法就是蛊。
    底层百姓对蛊恐惧害怕，高层权贵却对蛊无比渴望。
    返老还童、重振雄风、长生不老等，在正常手段无法得到时，他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巫蛊之道。
    也正是这些权贵不断地充钱续费，巫蛊之道才能一直苟延残喘、余烬不灭。
    岳川无奈的叹息道：“巫蛊之道只会被打压，却永远不会灭亡。向巫蛊之道发起致命一击的武器，必定会被权贵雪藏。”
    老熊猫听到这话，长长的舒了口气。
    虽然听不懂，但是巫蛊之道不死，它就放心了。
    柳一则陷入了深思，许久都没说话。
    岳川的目光再次转向金豆豆。
    蛊虫虽然没有智慧，但是它们能感应到福祸、吉凶、生死。
    在岳川身上，它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杀机。
    大祸临头！
    可是又不知道祸从何来。
    最关键的，它们找不到逃生的方向。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组成金豆豆中的食铁蛊集体慌了。
    这时候，岳川伸手摄到一根竹子。
    将金豆豆放到上面，随即下达指令：“吃！”
    食铁蛊无动于衷。
    它们渴望的是血肉、金铁，而不是竹子。
    岳川提高声音：“吃！”
    蛊虫们躁动不安，却还是不动。
    岳川屈指一弹，头发丝粗细的光芒从金豆豆中穿过。
    一瞬间，数以百计的蛊虫凭空蒸发，尸骨无存。
    岳川再次提高声调：“吃！”
    对蛊虫而言，这道声音就如同煌煌雷霆，震荡世间。
    肃杀的气机弥漫天地，笼罩每一个蛊虫。
    “嗤！”
    又是一道光芒从金豆豆穿过，几百个蛊虫瞬间湮灭。
    终于，一只蛊虫在生死之间做出了抉择。
    它一口咬向竹子。
    越来越多的蛊虫受到感染，开始啃竹子。
    它们的个头很小、动作很慢。
    但它们确实在努力、在尝试。
    岳川满意的点头。
    至于那些坚持不肯改变的蛊虫，岳川精准的定点清除。
    一个又一个蛊虫被岳川摄走。
    岳川没有直接杀掉他们，而是集中封印起来。
    这可能是九黎部落遗留下来的最后财富，直接毁掉太可惜了。
    或许，将来哪天能用得着它们。
    但是对愿意改变的蛊虫而言，那些同类就是“死亡”、“消失”。
    所以它们更卖力的啃食竹子。
    老熊猫看到这一幕，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它的祖先是蚩尤坐骑，地位可能没多么高，但是能自由出入很多绝密场所。
    比如大巫炼蛊、训蛊。
    那都是以年算的，甚至几十年上百年。
    改变蛊的特性很难。
    难度不亚于对着一块石头念经，希望石头变成心目中的模样。
    可是岳川做到了。
    前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
    至于过程中被淘汰的那些蛊虫……
    无关紧要。
    蛊虫的繁殖能力很强，只要条件适合，就能快速繁殖。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
    只要培养出一只合格的蛊虫，就意味着有了千千万万的蛊虫。
    老熊猫刚要拍马，却想到一件事。
    “主人，您想让食铁蛊改变习性，我那些不成器的后辈体内就有啊。”
    岳川笑着说道：“那些蛊虫改变的太彻底了，已经完全吃素，而且对金铁无动于衷。我要的是吃素的食铁蛊，而不是吃草的废物。”
    老熊猫听不懂。
    柳一却明白了。
    “师父，您是要在仙家推行这种蛊吗？”
    岳川点头，伸手招回竹子上的蛊虫。
    后者重新凝成一团。
    岳川将大小比之前小了一半的金豆豆凑到柳一面前。
    “这是极其宝贵的修行资源！只需要吃竹子就能存活、生长、繁衍，不需要用血肉喂养或者大幅降低对血肉的需求，同时还能吞食金铁，反馈淬炼身体的能量，你说，这种蛊好不好？”
    柳一点头。
    艺多不压身，多一种力量总是好的。
    而且，蛊能造就巫族的强大，也就能造就仙家的强大。
    柳一已经能想象到仙家天下无敌的场景。
    “师父，这东西对普通人而言，可以节省食物，提高对精气的获取和利用；对修行者而言，可以快速打熬筋骨，固本培元，冲击更高层境界。如此一来，精怪们炼化喉中横骨、头上顶骨的速度就更快了！”
    老熊猫听到这话，心中很是激动。
    “主人，蛊道必定在您手上大兴啊！只可惜，我看不到那天了。”
    岳川摆了摆手，“你好生修行，提高境界，增长寿元。那一天，用不了多久。”
    老熊猫还是很遗憾，“我即便化侥幸化为人形，最多也就是增长几百年的寿命，还是等不到那天啊。”
    岳川明白老熊猫的担忧从何而来了。
    “你是不是觉得，蛊道大兴得千年万年？”
    老熊猫点头。
    事实上，千年、万年都是快的了。
    蛊的培养很难，传播更难。
    更何况外面是炎黄后裔的天下，对九黎后裔严防死守，根本不可能给蛊道传播的机会。
    岳川笑着说道：“时代变了，外面的世界与你想象中的大不相同。不如这样，你出去走走，见见外面的风景，如何？”
    “山神大人，我是您的坐骑，我要永远侍奉您左右，哪里也不去！”
    岳川呵呵一笑，也不勉强。
    虽然骑熊猫不吉利，但是很拉风啊，上辈子想干却没机会，这辈子却可以好好体验一把了，真爽。
    可是这时候，老熊猫又说道：“倒是我那些不成器的子孙，可以让它们出去闯荡一番，一切听凭山神大人做主。”
    岳川想到那些成年熊猫的表现，确实不成器。
    于是说道：“让它们去姜国吧，聂国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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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8章

    回到土地庙中，岳川将自己从老熊猫处听来的东西大致讲述一番。
    小狐狸们听了之后，陷入久久的沉思。
    “没想到，我们追求的美食之道从一开始就是误入歧途。”
    “是啊，我们追求的是美味，却忘记了食物的本质是为了生存、成长。”
    这个结果令人沮丧，但事实就是如此。
    美食是对食材做减法甚至除法，食物中蕴含的精气神能量一减再减。
    人能从食物中获取的仅仅是维生的能量。
    可即便如此，大部分人依旧处于饥饿中，时不时要面临饥荒甚至饿死。
    而巫道的食物，经过蛊虫处理后，能够将食材里的精气神能量全部榨取出来。
    这就等于是做加法，甚至做乘法。
    除了食材本身的精气神能量，还会融入其他形式的能量。
    最终获取的精气能量，远远超过食材本身。
    岳川说道：“你们也不要妄自菲薄，其实你们在美食之道上做得很好了，蛊食虽好，可毕竟太高端了，短时间内普通人还享受不到！”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
    无论蛊食，还是普通的食物，都是普通民众最大的追求。
    伟人也说，先让大家吃饱，再让大家吃好！
    于是岳川说道：“巫蛊之道强大，但是肉食蛊杀戮太重，是损人肥己的道，很容易招致反噬。”
    小狐狸同时点头。
    它俩心性善良，最不喜欢打打杀杀。
    否则也不会在青丘狐族无法容身，改投土地庙。
    即便入了仙家，也是钻进厨房，一门心思研究美食。
    岳川接着说道：“如果把时间分割成小段，以年月日的尺度去看，巫道是强大的无敌的，掠夺万族发展自身。但是把时间段分成万年、十万年，巫族是飞得高、摔得狠，一旦落地就是粉身碎骨，最后荡然无存。”
    “没错，师父说得对！”
    “只可惜，普通人看不到万年、十万年那么长远，还是师父高瞻远瞩。”
    岳川笑着摇了摇头，“普通人只争朝夕，但是为师这样的人，必须着眼万年啊。”
    上辈子的世界里，岳川也是一个“只争朝夕”的人。
    生活逼得太多人一睁眼就要想着挣钱。
    车、房、子女、双亲、养老，以及对意外的对抗能力。
    一切的一切都要钱。
    所有人、所有事都围着钱转。
    钱就像一个轴心，驱动着世间万物的一切。
    普通人根本没有时间抬头，更没有心情仰望星空，也就无从思考万年。
    岳川感慨道：“为师对仙家的希望就是万物均衡、万灵平等，所有生灵都是命运的共同体。所以，为师选择巫蛊之道，因为它能解决食物短缺的问题，消弭万物生灵在资源上的矛盾；同时，为师又放弃了肉食蛊，转而研究素食蛊，为的就是避免咱们仙家重蹈巫族覆辙！”
    说完，岳川把食铁蛊拿了出来。
    “这是为师改良的变异食铁蛊，它们能够吃竹子存活，另外，它们可以吞食金铁，反馈一种特殊的能量……”
    听了岳川的讲述，两只小狐狸眼睛放光。
    “真的？这东西如此神奇？”
    “吃金铁？怎么跟灰家的师兄一样啊？”
    岳川呆了一下。
    好像真是这样。
    灰家的成员就有这个能力，吃金属，并且将金属转化为修行的能量。
    之前铸剑的时候，大灰对着吴国的大宝剑啃一口，立刻就能将合金的材料比例、铸造手法说得八九不离十。
    这种天赋比起食铁蛊只高不低。
    “你们说的对，只是不知大灰有了食铁蛊会如何？”
    说着，岳川将食铁蛊一分为二，一半交给小狐狸培养，另一边打算交给大灰。
    岳川也很好奇，两边分别培养的食铁蛊会不会走上两种不同的进化路线。
    老熊猫虽然不懂炼蛊的具体细节，但它对九黎部落的风土人情很熟悉。
    那种感觉，就像是穿越小说里的主角。
    生活在一个比较先进、文明的世界，对所有的高科技都如数家珍，但是具体操作的时候又啥也不会、啥也不是。
    岳川没能从老熊猫那得到什么干货，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自己徒弟身上。
    胡三眼珠子咕噜一转，说道：“师父，如果把食铁蛊和老面神放在一起，会发生什么？”
    岳川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就是“杂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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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9章

    岳川把自己改良的变异食铁蛊交给大灰，并且告诉它蛊的用法。
    老熊猫对九黎部落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是蜻蜓点水，唯独食铁蛊的用法，老熊猫是知之甚详。
    没办法，它的老祖宗就会这么点东西。
    岳川叮嘱道：“食铁蛊能够吞食金铁，并且将金铁转化为特殊的力量辅助修行，锤炼血肉之躯、强化筋络骨骼，最终达到金刚不坏的程度。哦对了，还能增高！”
    说话间，岳川上上下下瞄着大灰。
    讨封化形的仙家也有好几个了，黄家四个、胡家一个、白家一个，大灰是第七个。
    其他几人长相有粗犷的，有俊美的，风格虽有不同，但身高基本都在中等偏上的水平，到了大灰这里，直接把平均分拉低一半。
    跟姜国的姜大郎差不多高。
    可人家姜大郎是矮粗矮粗，跟个树桩子似的，大灰矮就算了，还瘦。
    岳川再次说道：“好好修炼，为师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长高了。就算不能像上古巫族那样数丈的身高，至少也能达到正常水准。”
    大灰小眼睛眨巴着想了想，突然说道：“师父，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哦？什么事？”
    “其他师兄们讨封的时候都看到了某些奇特的场景，您当初问我，我却什么都没看到。”
    岳川突然想起来了。
    之前大灰讨封化为人形的时候，什么幻象也没看到，自己也没多想、也没多问。
    岳川只以为幻象这东西是有概率的，不是每次讨封都能看到。
    现在听大灰一说，好像另有隐情。
    “那你究竟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
    大灰仔细想了想，说道：“我当时吓坏了，没敢抬头，也没仔细看。只是记得身前有一堵墙，那墙上还有很好看的花纹。”
    岳川皱眉。
    其他人讨封看到的都是人。
    怎么大灰看到的是一堵墙？
    难道是因为大灰的特殊能力？因为一直在仙家铸币，制作各种器具？
    就在岳川仔细思考、认真分析、严谨判断的时候，大灰揭开了谜底。
    “师父，现在听了您的话，我恍然大悟，我看到的可能不是墙，而是……”
    “是什么？”
    “可能是一个脚指头，那花纹就是脚指头上的螺纹。”
    岳川：……
    之前思维太局限了，全都围绕在“人”上，却忘记了“巫”。
    严格来说，巫族和人族没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只是掌握的力量不同，进化提升的道路不同。
    巫族有特殊的方法锤炼身躯，增大体型。
    字形上“巫”是顶天立地的人，足以说明这一点。
    大黄他们看到的是正常体型的“人”，大灰看到的是一个身躯庞大的“巫”，一根脚指头都比大灰高的那种。
    “你们有没有交流？语言交流？动作交流？眼神交流也行啊！”
    “师父恕罪，弟子太胆小了，当时都吓坏了，根本没敢抬头，所以什么交流也没有。”
    这会儿，大灰很想抽自己两巴掌。
    那么好的机会，自己竟然被吓破了胆，硬生生的错过了。
    大灰认知有限，这辈子连人都没见过，更别说巫了。
    不过用尾巴尖想也知道，那么大的体型，肯定有着强横的实力。
    自己稍稍把握一下，就是天大的机缘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岳川稍稍惋惜了一下，不过没关系。
    灰家又不是只有大灰一个，那不还有一百多号小老鼠的吗？
    等它们讨封的时候，一定得抬头看清楚。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岳川感慨一声，随即说道：“大灰你也不要多想，好好修行提升实力，好好铸造积攒功德，有空了再研究研究这个食铁蛊。属于你的机缘，谁也夺不走！”
    听到岳川的话，大灰浑身一震，眼神狂喜。
    “师父，我明白了！”说完，大灰梆梆梆磕头，“这份机缘还在，没有丢！今天师父赐我食铁蛊，不正是机缘的体现吗！”
    岳川心中暗骂：我就是给你说点心灵鸡汤，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话说回来，你能拿到食铁蛊，应该感谢我才对吧？
    这感觉就像吃饭的时候不感谢东道主，却感谢上帝一样。
    不过岳川还是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鼓励大灰好好修炼，好好干活，好好培养蛊虫。
    只要能产出利益，给仙家带来高额的收获，感谢谁都无所谓。
    处理完土地庙的事情，岳川一个念头回到丹阳城。
    又是日落时分。
    象群结束了一天的忙碌，在水边嬉戏、沐浴、进餐。
    大象的体型太大了，丹阳城又是出了名的矮破小，索性就让象群在外面安家。
    而且，吴国运来的粮草、蔬菜、瓜果都能直接在岸边卸货，方便象群吃喝。
    岳川和子申来到水边的时候，正看到龙象般若坐在一个树墩上给象群打饭。
    子申有点奇怪，“龙象般若兄弟身强体壮，力大无穷，怎么打饭的时候手一直抖呢？那小小的勺子，难道有千斤之重？”
    岳川看了看，笑而不语。
    打饭手抖，这基本上是诸天万界统一的毛病了。
    等最后一个大象也领到事物，岳川凑过去问道：“现在大家能吃饱了吗？”
    龙象般若连忙起身向岳川行礼，随即说道：“前辈，说来也怪，我们吃的少了，却没那么饿了，原本一天两顿饭的，早上一顿、晚上一顿。现在同族都说，吃得太多、肚子胀，领取食物的时候都让我少一点。”
    岳川哑然失笑。
    龙象般若确实手抖，但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抖，而是吃饭的象群主动要求的。
    不过，龙象般若的话让岳川很是感慨。
    “哪有干活不管饭的？更没有干活不让吃饱的道理！让你的同族尽管吃、使劲吃，要是撑得慌就多干点活、多使点力气！”
    龙象般若连连点头，“前辈放心，我们最不缺的就是力气！”
    听到这话，子申抬头看了一眼远处。
    堤岸已经修整得初具规模，门板大小的青灰色石条也垒砌得跟鱼鳞一样。
    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成为丹阳湾、丹阳码头。
    环云梦泽城市圈将会是河神大人手上的珠串，而丹阳，就是其中最明亮、最耀眼的那一颗。
    可惜，时不待我，看不到那一天了。
    子申转向岳川说道：“前辈，王都传来消息，说是父王要立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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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0章

    楚王的身子骨不行了。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就算瞎子也能嗅出来。
    将死之人，身上会散发出一种特殊的臭味。
    这种臭味正常人闻不到，但猫嗅觉灵敏，能闻到这种气味。
    所以民间有传说，猫会主动靠近死人，一旦死人被猫碰了会诈尸……
    其实没那么邪乎，就是猫喜欢闻臭味。
    不信脱了鞋试试，脚丫子越臭，猫猫越享受。
    盲人失去视觉的同时，他们其他的感官会更加敏锐，当死亡的气味浓郁到一定程度，他们也能闻到死亡的味道。
    楚王的死基本是注定的了。
    所有人都知道，便是楚王也不例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死之间弥留之际的特殊状态，楚王突然摆脱了蛊虫的控制。
    至少，不再被蛊虫影响得那么深刻。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快速闪过，白驹过隙般匆匆数十年。
    泪水缓缓沁出，顺着眼角滑落。
    绸缎衣料就像荷叶一样，滴水不沾。
    经过楚王脸上那短短的崎岖，接下来一路坦途。
    一滴又一滴泪水经过短暂的加速冲了出去，然后摔得粉身碎骨。
    最终，什么也没留下。
    养由基疑惑的看了楚王一眼，许久之后，终于试探着问道：“大王？”
    不自觉中佝偻下去的腰杆一点点挺立起来。
    只可惜，楚王的身子太虚弱了。
    以至于披风都撑不起来。
    “养将军，孤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养由基立刻躬身拜下，“大王请说！”
    “孤命不久矣，然我楚国外有强敌，内无储君，孤去后诸子争位，群臣拥嫡，必生祸端，恐为他国所趁。”
    养由基很想说：有我在，看他们谁敢，大王尽管放心的去吧！
    可是想了想，终究没说出来。
    “孤拜托养将军，向诸子传旨，令其即日召集猛士、编练军队，以百人为限，百日为期，于郢都决战，夺取王位！”
    什么？
    养由基心中一惊。
    王储的风向，真是一日三变啊。
    刚开始说要再生一个，请自己当太傅；然后又说传位子申，请自己辅佐；现在又来这一套。
    养由基很是无语。
    大王是老糊涂了吗？
    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立储事关国本，又岂能朝令夕改？
    楚王虽老，可是坐在那个位置上，一言一字都牵动着成千上万人的利益。
    这段时间，不知有多少势力、派系在奔走、串联。
    为的就是王储之位。
    他们层层谋划，步步经营，蓄势待发。
    却没想到，一切都成了无用功。
    大王又改主意了！
    见养由基不说话，楚王回过头来，“怎么了？养将军。”
    对上那双眼睛，养由基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
    这一瞬间，他终于明白，楚王没有糊涂。
    相反，楚王很清醒，前所未有的清醒。
    数十年了，楚王的目光始终浑浊、涣散，隐隐中还有一丝丝呆滞。
    而今天，楚王威棱四射，睥睨八方。
    这强大的气势和虚弱的身子骨反差极大，大到养由基难以置信。
    下一瞬，养由基单膝跪地，左手按着膝盖，右手握拳撑着地面。
    “臣！养由基，领命！”
    ……
    云梦泽边，子申拿出一张帛书，其中还卷着一支箭。
    “前辈，这是养将军派人送来的，您看看吧。”
    岳川没有看帛书，而是仔细把玩羽箭。
    那是一支普通的箭，却又不是普通的箭。
    说普通，是因为它的材料。
    箭杆笔直，但并不标准，肉眼能看出其中的误差。
    表面打磨也不光滑，能看到裂纹和毛刺。
    就连尾巴上的羽毛也色泽斑驳，影响美观。
    毫不客气的说，这就是一个粗制滥造的小作坊产品。
    但，这的确是楚国最顶级的箭。
    对于楚国而言，这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精品。
    要说这支箭不同寻常的地方，那就是其中有一道特殊的力量。
    一种凝聚到极致的力量。
    不是精气神炼化的灵力，而是更高层次，类似道的东西。
    触碰到这支箭的瞬间，精神意念都受到触动。
    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一个张弓搭箭的身影。
    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养由基了。
    岳川没有继续观摩养由基的道，而是放下箭矢。
    这一瞬间，他对“拿着鸡毛当令箭”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鸡毛如何，令箭又如何，都是权、力的载体罢了。
    类似的还有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
    人们常说“心意到了就行”。
    眼前这支箭，就是养由基的“心意”。
    他的心意已经送到了，接下来怎么做，就看收信人了。
    “前辈，看样子我们的计划要有所变动了。”
    岳川原本正琢磨养由基“令箭”的手段，琢磨着怎样才能活学活用。
    听到子申的话，岳川笑着问道：“你觉得呢？你先说说对这道旨意的看法。”
    子申显然已经深思熟虑，想也不想的回答道：“父王终于不糊涂了！”
    “哦？仔细说来！”
    子申答道：“太子出逃，王位悬空，别说我的那些兄弟，便是叔伯爷爷们，也都按捺不住想要一试身手。即便他们不想，他们身边的亲眷、臣属也会怂恿他们！”
    岳川点了点头。
    上位者做出的决策，未必都是自己愿意的。
    准确说，上位者作出的绝大多数决策，都是妥协的结果。
    王位的诱惑太大了，没有人能抵得住。
    即便那些王室子弟、公族成员能把持得住，他们身边的人也会像洪水猛兽一样，冲击着他们的意志。
    岳川心中暗道：不说别人了，自己不就是典型的例子吗？
    子申接着说道：“王位的争夺，必定惨烈，我那位新娘怕是镇不住眼下的局面。父王此举，既是无奈，又是顺势。”
    龙象般若用鼻子挠了挠脑门。
    “呃，好复杂，你们人族的心眼太多了。想不明白，不想了。”
    岳川哈哈大笑，“人族的心眼，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琢磨吃什么、怎么吃、吃多少。只有一小撮人，整天吃饱了没事干，撑得慌又不去干活消耗体力，所以整天琢磨来、算计去。”
    子申也跟着用笑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笑过之后，他继续说道：“前辈，我猜测，父亲这是要借我的手清理国中诸方势力，为我即位后巩固权力做铺垫。”
    “哦？何以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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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1章

    “以百人为限，以百日为期，编练为军队，用比武决斗的方式决出王位归属。这分明就是把暗地里的斗争搬到台面上，让国内众多势力好好厮杀一场。”
    “为了增加自己的胜算，我那些兄弟们都要去求贤问良，招募勇士，一些自觉胜算不大的兄弟也会将自己的心腹下属交出去，支持关系亲近或者比较看好的其他兄弟。”
    “各个兄弟身后的母族势力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提供人手、兵器、甲胄，支持自己的外甥，将其送上王位。”
    “这是一场豪赌！父王坐庄，国中所有人都参与的赌局！一场我不得不参与的赌局！”
    听了子申的话，岳川沉吟片刻。
    刚才没想那么多，就以为楚王是单纯的老糊涂了。
    却没想到，对方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一辈子不在线的智商不但回来了，还爆表了。
    以王座为饵，以天下为局，将国中盘根错节的势力都圈入其中。
    “你为什么说，这是帮你巩固权力呢？”
    “前辈，无论谁输谁赢，最后登上王座的都是我的兄弟，再不济也是我的叔伯，总归都是父王的兄弟子侄。可是国中的贵族、豪门等，必定要在这场斗争中大出血，甚至死伤殆尽。这一次重创，他们二三十年内都缓不过气而来，二三十年，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情！”
    岳川心中一动，他突然想到一件事。
    “子申、般若，你们说……楚王此举，是不是在养蛊？”
    两人听了，同时一呆。
    但是仔细一想，不正是养蛊吗？
    蛊师将各种毒虫装在坛子里，让它们厮杀搏斗，互相吞噬。
    楚王现在也一样，将国中有名有姓的势力都装进瓮中，决出其中的最强者。
    龙象般若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会全力助你，你出一百个人，我出一百个同族，咱们组成象骑兵，如何？”
    子申立刻打开帛书看了看。
    上面只是招募一百勇士，编练军队，但是没说什么兵种。
    象骑兵，也不是不可以。
    依仗象群的力量，绝对可以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岳川却说道：“你父亲为什么那么笃定你能胜出呢？”
    “父亲不是笃定我，只是我自己相信我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子申向岳川躬身拜下，“对父王而言，无论哪个儿子胜出都一样，他有几十个、上百个儿子！但对我而言，只有一次机会，我必须抓住这次机会。我必须成为楚国的王，才能造福楚国百姓，造福天下苍生！”
    说完，子申一撩衣摆跪了下去。
    “还请前辈助我！”
    最初时，子申觉得，自己一个庶出子根本不可能有机会，索性放弃一切，外出就封。
    可是遇到岳川后，被岳川几句话激起心中的壮志，萌生上位的念头。
    再然后就获得一系列资源，丹阳如火如荼的建设中，吴国的工匠、物资也一船船的运了过来。
    丹阳百姓的暴富生活近在眼前。
    这时候，岳川又给子申找了个新娘，“庶子”这个最大的短板也补平了。
    一切都在按着计划发展。
    谁知这时候楚王清醒了，而且上来就是一个大招。
    子申的小算盘落空。
    丹阳发展得再快，那也只是经济建设，想要夺取王位，必须依靠武力，而且是强大的武力。
    想要在这么短时间里拥有一支战力不俗的军队，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岳川了。
    “还请前辈助我！”
    子申再次拜下。
    龙象般若看到这一幕，也跟着跪了下去。
    “公子以兄弟之礼待我，我自当以手足之情报答。还请前辈帮帮我们吧！”
    岳川摆手，“我好好想想！你俩先起来！”
    随即，岳川仔细思考起来。
    人们常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楚王无疑就是愚者，干了一辈子蠢事，却没想到临终前清醒了一把。
    这个局，很绝妙。
    子申在丹阳的所作所为刚刚开始，还没有传扬开来。
    外界根本不知道子申的实力和底蕴。
    在他们眼中，子申还是那个有点才学但出身卑微的庶出子。
    自然而然就生出一种“我上我也行”的想法。
    人生能有几回搏？
    搏一搏，后悔一阵子。
    不搏，后悔一辈子。
    可以想象，消息一出，楚国全境都会沸腾起来。
    所有的乡野奇人、市井隐士、江湖游侠都会被网罗、招募。
    这就相当于楚国的人才大摸底，一摸一个不吱声。
    组成一百人的队伍，就能参加王位争夺。
    即便那些贵公子无动于衷，渴望功名的楚国百姓，甚至邻国百姓也会主动投奔，想要共举大事。
    岳川叹息一声，“怎么感觉有点像伍子胥投奔公子光呢？楚王这是吸纳其他国家的‘伍子胥’，培养自己的‘公子光’吧！”
    虽然明知如此，可身在局中，还是不得不顺应潮流，否则就要成为所有人的公敌。
    岳川说道：“既然是炼蛊，那肯定是希望炼出蛊王，而不是寻常的毒虫。所以，我们得明白一件事——惨胜不是胜，惨胜的结果就是让所有人都不服气，在之后的时间里憋着心思使坏、搅局、找场子。”
    子申点头。
    不但要赢，还得赢得漂亮、赢得干净利落。
    这次王位争夺，是一个耀武扬威的好机会，一个将所有贵族、领主、部落酋长都打服的好机会。
    平常想要打他们，一没借口，二没时间。
    现在，大家共聚一堂，正好一锅端。
    “前辈所言极是，只是，我们应该怎么打呢？”
    说话间，子申目光转向身边。
    龙象般若立刻挺胸抬头，一副申请出战的模样。
    丹阳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高手，最强的战力就是象群了。
    如果象群登场，绝对能横扫一切。
    岳川点了点头，“象群肯定要登场，但仅仅是登场，依仗象群夺取胜利，胜之不武。我们还需要用拳头、用刀剑战胜他们，让他们闭嘴！”
    子申问道：“不让象群登场，我们没有可用之人了啊！”
    “怎么没有？丹阳那么多百姓，还凑不出一百人？”
    “可他们都是普通的百姓，没有修炼过啊！”
    岳川神秘一笑，“修炼很简单，一百天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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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2章

    一百天够干什么呢？
    一个婴儿从豌豆大小，长到半个巴掌大小。
    一个幼儿园小孩拼了命的吃饭也长不高一厘米。
    一个小学生掉了的牙累死累活才拱出来一半。
    一个初中生或高中生麻木的看着“倒计时”从三位数变成一位数，波澜不惊。
    哪怕最锻炼人的军营，一百天时间，也仅仅是将一个社会人士锤炼成新兵。
    简单来说，一百天太短，太短。
    也许楚王发这道旨意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培养”、“训练”，一百天的时间，只是让众人从各地赶赴郢都。
    人才是要积累的，世家大族强大的永远不是朝堂上有几个官员，而是地方上有多少田产、铺面，有多少人依靠这些田产、铺面吃饭，家族管事一句话能让本地多少人唯命是从。
    楚王要的是底蕴，要的是各家势力百年甚至数百年积累、沉淀下来的精华。
    养由基的光芒太耀眼了，掩盖了一切。
    所以，楚王很想知道，自己治下的楚国究竟是什么局面，究竟有多少人才。
    只是楚王怎么也想不到，楚国有一个比养由基更强大的存在。
    原本，岳川想低调行事，不显山露水，可是楚王这么一搞，自己不得不接了。
    不但要出手，还得下大力气。
    岳川向子申招了招手，“你去选人，条件方面就这样……”
    听到岳川的话，子申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前辈，这……这不是送死认输吗？”
    岳川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听我的，准没错！还是说，你有更好的办法？”
    子申目光瞟向龙象般若。
    后者很积极的请战。
    但是子申用脚后跟想也知道，自己派象骑兵登场，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到时候，即便赢了，也是一场惨胜。
    即便惨胜，失败者们还是一百个不服气，到处与自己别苗头。
    想到这，子申躬身拜下，“不！晚辈一切都听您的！”
    “去吧，我保你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郢都。
    养由基向楚王说道：“大王，臣已经使用飞箭之术千里传书，将大王的旨意传至四面八方，臣的弟子会按照传书上的弟子送到各个公子手上。”
    楚王眯着眼“嗯”了一声，“子申呢？那小子收到了吗？”
    “收到了！臣通过简支上的力量感应到了子申公子的气息，他肯定收到了！”
    楚王笑了笑，只是中气不足，才笑了两声就变成咳嗽。
    “唉……老了……这回是真的老了……”
    楚王掀起裘皮向上拉了拉。
    盛夏的天，楚王却感觉像三九天，楚国最冷的天，也比不上这种感觉。
    那是一种由内向外的寒，由骨髓散发的冷。
    浑身上下感应不到半点热力，有的只是四面八方弥漫过来的凉意，又或者阴气。
    那气息就像春蚕吐丝，缠缠绕绕、密密匝匝，围着自己一圈又一圈、一层又一层。
    手脚开始麻木、脖子开始僵硬，视线也开始模糊。
    什么时候口鼻也动不了的时候，自己就差不多了。
    养由基一手持箭，在楚王左右前后挥了挥。
    仿佛利刃划过夜幕，无形的隔膜被撕裂开来，楚王顿时感觉浑身轻松，眼前的光芒也明媚了许多。
    “没想到，养将军还有这等神异的能力。”
    养由基回答道：“臣能做的，也只是为大王驱散一下迷雾，但是臣找不到迷雾的源头，不能一击将其摧灭。”
    “无妨，无妨！生死有命，孤能无灾无祸活至今日，全赖祖宗保佑，现在孤该去见列祖列宗，与列祖列宗一道保佑子孙后辈了。”
    这一刻，楚王的心是虔诚的。
    生前的荣华富贵、奢靡享受，全都带不走。
    死后的第一道坎就是见祖宗。
    自己这辈子没什么文治武功，如果花天酒地一辈子，最多也就是混一个昏君、庸君的评价。
    可是自己宠信奸佞，杀害忠良，逼走太子、伍子胥。
    可以说是把楚国的根基、栋梁一并刨了。
    这等情形下，楚国没有生出什么乱子，没有招来灭国之祸，全赖祖宗保佑。
    楚王很害怕。
    如果自己死后见了列祖列宗，他们会怎么说自己？
    死亡，不是结束。
    相反，死亡是新的开始。
    楚王也想给自己弄一个舒服点的开局，让自己死后的生活起点高一些。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储了。
    给楚国选一个明君贤主，选一堆能臣良将，这就是自己最大的功绩了。
    一白遮百丑。
    只要自己做成了这件事，生前数十年的污点又算得了什么？
    “养将军，你要帮帮孤啊！这世上，孤唯一能信任、能依靠、能托付的，就只有将军了！”
    楚王言辞恳切、诚意拳拳。
    养由基瞬间感动起来，鼻头浮现一抹红色。
    “大王如此信任臣下，臣又岂能辜负大王！”
    楚王微微动了动下巴，嘴角含笑。
    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如同冰瀑寒泉在心尖流过，激灵灵之后便是浑身的鸡皮疙瘩。
    “诸公、诸子不奉召回京者，视为不孝，将军可诛之！诸卿、诸臣不协助诸子争王者，视为不忠，将军可讨之！诸部、诸族不听王命、不遵教化者，视为不臣，将军可伐之！”
    养由基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楚国的朝堂，贵族林立。
    这些贵族大都是楚王先祖各支血脉演化而来。
    五服之内，基本都大权在握，五服之外再混得差点，基本就远离郢都，在地方上当个土财主了。
    跟周天子分封的数百个诸侯国一样，楚国也“诸侯”遍地。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被灭了国，但是保留祭祀的国君、贵族，也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势力。
    这些人同样分布在朝堂和地方。
    剩下就是各种蛮族的部落、酋长，他们很少出现在朝堂，但是地方上的影响力绝对一流。
    这三股势力，就是楚国的所有。
    而自己，要奉王命，对这三股势力一一动刀，或者一齐动刀。
    大王这是要把楚国掀个底朝天吗？
    自己真要这样做了，后世会怎么评价自己？
    怕是脊梁骨都要被戳断吧！
    楚王抬头看向养由基，更是虚弱的抬起手抓了抓。
    “养将军，你要帮帮孤啊！孤一生浑噩，未能给百姓做一件实事，这是孤唯一能利国利民的机会了！你要帮帮孤啊！孤不想被后世子孙戳着脊梁骨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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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3章

    养由基突然心软了。
    这是大王最后的心愿了，也是自己唯一尽忠大王的机会了。
    作为忠臣，岂能让大王带着满心的遗憾和不甘离世？
    “臣，谨遵大王吩咐！”
    说完，养由基疾步向外走去。
    他来到宫中最高的台子上，手掌搭着弓箭眺望远方。
    日落、月升，满天星斗。
    吐纳、调息，观星定位。
    许久，许久……
    养由基张弓搭箭，缓缓调整，倏地射出。
    光芒划过天空，转眼间消失在夜空中。
    一刻钟后。
    南疆某个城镇凌风猎猎。
    城镇正中空地上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靶子，流星划过，一支箭精准插在上面。
    旁边守候的士兵立刻将消息汇报给城主。
    很快，一个身穿甲胄的将领跪倒在靶子前。
    “弟子拜见师父！”
    恭敬地磕了三个头，他这才走上前去，取下靶子上的羽箭。
    闭着眼睛感悟了一会儿，他高举箭支，一甩披风向府邸走去。
    一边走，一边高喊：“大王有令……”
    很快，一封封帛书抄写完毕，一队队传令兵举着火把冲出城镇，奔赴四面八方。
    这一夜，楚国流星漫天，萤火满地。
    不光是有继承权的王族成员，众多排的上名、数得上号的公卿大臣也都收到命令，百日之内赶赴郢都。
    以往有什么大事、要事，根本不会和山沟沟里的蛮族商量，甚至都不会告知他们一声。
    但这次，楚王要求他们百日内赶赴郢都，向新王宣誓、效忠。
    接到命令的酋长、族长们全都疑惑不已。
    “什么？新王？”
    “新王是谁？怎么没听说过？”
    “是不是老楚王要死了？还是已经死了？”
    “死得好啊，这种祸害终于死了，哈哈哈哈……”
    老楚王还真不是什么明君、贤君，子民们自然不会爱戴他，下等人的蛮族就更别说了。
    不当着信使的面笑出声，已经是最大的礼节了。
    凭借养由基的特殊能力，楚王的意志一夜间抵达全境。
    有的人连夜收拾行装、星夜赶路。
    能让养由基发令箭传讯的，绝对不是什么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自己离得远，一百天不一定够，如果路上遇到点麻烦事，耽搁了就完蛋。
    有的人不急不慢召集随从，准备干粮，安排旅途。
    反正离得近，时间还在，不用急。
    还有人压根就没当回事，接着奏乐、接着舞。
    与此同时，岳川也开始为王位争夺战做准备。
    寻常人只是想着赢，他们天真的以为，只要赢下这场比赛，就能名正言顺的登上王位，成为楚国的王。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坐上王位只是开始，并非结束。
    说好听了叫是一个国家核心中的核心，牵一发动全身。
    说难听了就是五马分尸中间那个倒霉蛋，也是牵一发动全身。
    理想中的画面是五马拉车，带自己装逼带自己飞。
    现实是，五马拉扯，每天都水深火热。
    如果只是简单的赢，岳川有一百种方法。
    用阴谋、阳谋、明说暗夺的谋，随随便便一种都能拿下这场比赛。
    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名不正言不顺，此后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都会被人揪着不放。
    所以，不但要赢，还得赢得漂亮。
    向楚国所有阶层、所有群体展现出子申全方位无懈可击的强大，碾压一切的实力。
    这个就有点难度了。
    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是某种跨越层次的力量。
    比如巫蛊。
    一枚鸡蛋被轻轻敲打，不规则的裂纹崩现出来。
    岳川轻轻一挑，一块三角形的蛋壳碎片被剥了下来，露出下面白色的薄皮。
    岳川翻手拿出食铁蛊。
    这是真正的食铁蛊，不是那些改变习性吃素啃竹子的变异个体。
    蛊这种生物，每时每刻都在变异、增强。
    外界任何改变都会成为它们变异的诱因。
    岳川将食铁蛊放到蛋壳的裂缝处，低声说道：“你们不愿意吃竹子，没关系。我再给你们一个机会，也是最后一个机会。”
    说完，岳川释放出自己的气息。
    凛然的杀机仿佛水银泻地，无所不包、无孔不入。
    所有的食铁蛊都被杀机包裹、覆盖。
    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此时它们只想找到一个庇护之地、藏身之所。
    于是，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它们迅速咬破鸡蛋的薄膜钻了进去。
    下一瞬，它们就像小老鼠掉进米缸。
    食物！
    丰富的食物！
    食铁蛊和其他肉食蛊一样，都需要吃肉维持最基本的生命。
    鸡蛋虽然不是肉，但是差不多，食铁蛊完全能接受。
    鸡蛋壳中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很快，蛋液中的养分被吸取一空。
    看到食铁蛊吃饱喝足，岳川也放下心来。
    他拿出一枚精心准备的钢珠放进蛋壳，食铁蛊迅速扑了上去，对这钢珠啃噬起来。
    只是这次，速度就慢上许多。
    岳川表示无所谓。
    他很有耐心，铁杵磨成针的耐心。
    没多久，食铁蛊就将花生米大小的钢珠啃噬干净，一道哑光色金属灰的气息袅袅升起。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岳川仔细看去，却发现这是一种特殊的能量，或者说灵气。
    因为它可以被生灵直接吸收，直接融入筋肉骨骼，淬炼身躯。
    这一道道气息的源头就是食铁蛊。
    它们吃饱喝足，将体内富余的血肉能量和金属能量融合起来，形成了特殊的“灵气”。
    岳川仔细思索起来。
    “寻常微生物发酵，产生的是沼气之类的气体，虽然也具有丰富的能量，但是人体无法直接吸收、炼化，吸得多了反而还会威胁到生命。”
    “而沼气只是万千蛊虫产物中的一种，胡三、胡四那边已经发现了几种产生其他气体的蛊虫，其中还有类似灵气的。”
    “食铁蛊是蛊虫中的佼佼者，九黎部落花费许多心血培养出来的珍稀蛊虫，所产生的能量也十分特殊，强大。”
    “按照老熊猫的说法，这种能量可以直接吸收，日积月累之下，可以达到铜筋铁骨、金刚不坏的程度。”
    岳川手指招了招，食铁蛊散发出的金属能量汇聚成一团，棉花糖似的漂浮在掌心上。
    “嗯，确实不错。只是……给谁使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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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4章

    岳川刚进入姜国的时候，在姜国大力推行养鸡，提高姜国百姓的生活水平，顺便帮仙家倒腾点肉食。
    没办法，仙家成员大都喜欢吃鸡，或者吃鸡蛋。
    之后的稷下广场无偿借贷鸡苗给姜国百姓，再一次刺激了姜国养鸡业的发展。
    这就导致姜国、杨国以及周边区域的鸡越来越多，每天产出的鸡蛋数十万，甚至超过百万。
    而姜国消耗不了那么多鸡蛋，岳川不得不发明出煎饼果子之类的小吃，帮忙消耗鸡蛋。
    只能制作成变蛋、卤蛋之类的东西向外销售。
    可消耗速度依旧跟不上鸡蛋的增长速度。
    全靠稷下广场的货郎队伍走村窜乡收购，托住鸡蛋的价格。
    长此以往，稷下广场也吃不消。
    家里开铸币厂也扛不住。
    现在，岳川终于找到大量、快速消耗鸡蛋的方法。
    不是平抑粮价那种基本不赚甚至略亏的消耗，反而还有利可图，或者说暴利。
    岳川左手拿起一枚鸡蛋，右手拿起两枚花生米大小的丹丸。
    丹丸一黑一白。
    黑色是哑光色金属黑，带有金属质感；白色是雪白、乳白，纯粹的白。
    岳川喃喃自语道：“黑色是食铁蛊吞食铁块，产生的特殊能量；白色是食铁蛊吞食鸡蛋，资源耗尽后内卷、坍缩，留下的尸骸。”
    食铁蛊的生命周期很短，比朝生暮死的蜉蝣还短。
    但是蛊虫的繁衍速度很快，只要环境合适、食物充足，它们的数量会呈几何倍数暴涨。
    第一代蛊虫死亡的时候，第十几代蛊虫都会生崽了。
    一旦环境不合适，又或者资源耗尽，蛊虫又会进入到休眠状态，几十年、几百年不吃不喝。
    “蛊虫是生命，但是又像机械、工具一样，可以随用随取、随开随关。巫族的智慧确实超乎想象，可以培养出这种神奇的事物。”
    不过，更令岳川惊叹的是蛊虫对资源的转化效率。
    一个鸡蛋蕴含多少营养物质呢？
    它可以孵化出一只小鸡，孕育出一个完整的生命，但是被人吃掉以后，连一克肉都长不了。
    一个鸡蛋被肠胃消化后，能吸收的营养还不到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
    吸收来的营养，再经过身体的转化，有十分之一或者百分之一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参与到血肉骨骼的生长中。
    所以，一枚鸡蛋经过层层抽水、盘剥，真正融入人体的部分也就是百分之一，或者万分之一。
    皇帝发下百万两赈灾银，到了灾民手里连一万两都没有。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但是一枚鸡蛋通过蛊虫转化，所产生的能量和物质，可以完全融入人体。
    最低都是一比一的换算。
    因为蛊虫在吞食血肉或者其他食物的时候，会吸收天地间的能量或者物质，会产出更多的收益。
    吃掉一两重的鸡蛋，就能长出一两重的血肉，甚至更多。
    “原来这就是巫术的本质啊！难怪古人坚信吃什么补什么，原来是这个道理。”
    古人的想法没错，只是他们缺少了“蛊”，无论吃什么都只有万分之一的效果，无限等于零。
    而且，最坚信“吃什么补什么”的，通常都是巫蛊师。
    这群人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杀人害命，把人体血肉当成原料祭炼邪恶的巫术，或者炼制巫药。
    岳川看了一眼手上的药丸。
    这东西很血腥吗？很邪恶吗？
    不！
    它们的原材料只有一枚鸡蛋，一个钢珠。
    正常人一天能吃三五个甚至十个八个鸡蛋，却依旧吃不饱。
    如果制成巫食，一枚鸡蛋就足够三餐所需。
    这就等于是节约粮食，保护资源。
    岳川放下鸡蛋，捏着下巴思考起来。
    巫族有蛊道，可以将各种血肉变成修行的资源和维持生存的能量。
    人族有五谷杂粮，有五禽六畜。
    某种意义上讲，种植业、畜牧业的生灵也都是“蛊”，不过是体型更大、效率更低的“蛊”。
    农业、畜牧业，一直都是国家和社会生存、发展的保障。
    纵观华夏乃至全世界的历史，也都是依靠这两个发展起来的。
    但是人族驯化农作物和牲畜的历史也就几千年。
    驯化的程度嘛，农业还稍微好一点，产量是野生的十倍以上，但畜牧业就相差无几了。
    与巫族对虫子的驯化比起来，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说别的，就拿家蚕举例，从一粒蚕沙到一个蚕蛹，体型增长万倍以上，生长过程中还能产出丝绸。
    如果再扩大一下，封建社会三教九流中的下等人、贱民、贱业，也都是“蛊虫”，人形的蛊虫。
    他们吃进去的是糠麸，挤出来的是血汗。
    改朝换代、变法革新，本质上是让贱民吃更少的糠麸，挤更多的血汗。
    岳川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
    他突然发现，巫族也好，人族也罢，这个世界的本质从来没有变化。
    “蛊”永远存在。
    在巫族，它是有形的虫子。
    在人族，它是无形的阶层。
    巫族的血腥、残暴，是针对巫族以外的天地万灵。
    人族的冷酷、残忍，是无差别无死角的针对所有底层。
    岳川沉默的“养蛊”、“炼蛊”，制造更多的黑白色巫药。
    数以万计、十万记的鸡蛋被消耗。
    在这个过程中，食铁蛊也快速繁衍、壮大，形成稳定的规模。
    这时候，子申也选好了一百个精壮。
    “前辈，这是我们丹阳能找到的最好的儿郎了。”
    说这话时，子申心中惴惴。
    这是丹阳最好的儿郎不假，但是放在整个楚国，屁都不是。
    丹阳穷山恶水出刁民，民风彪悍不假。
    但他们再凶悍也是普通老百姓的水平，跟外面那些将门世家的子弟比起来啥都不是。
    更别说整天上山、钻林，追逐猛兽的越蛮、苗蛮。
    子申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真要派这些儿郎登场，跟认输没区别。
    岳川在人群中扫了一眼，随即满意点头。
    虽然都是普通人，可是一个个身高臂长、肩宽背阔。
    最主要的是那种饱满的精气神，由内而外散发的悍勇气质。
    “很好！非常好！你们都是丹阳的勇士，只是你们的身板太孱弱了，配不上你们勇敢的心！”
    听到这话，大家齐齐欢呼。
    他们以为岳川在夸他们。
    可是过了一会儿，一个个都回过味来，这是在讽刺自己啊。
    一百个儿郎陆陆续续低下头，满脸颓丧。
    他们也想帮子申公子争夺王位，但是他们的实力太弱了，什么忙都帮不上。
    有人懊恼的捶着胸口，恨自己无能。
    岳川咳了咳，“不过……没关系，我会帮你们强壮起来！你们只需要负责勇猛无畏就行了，剩下的，全都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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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5章

    丹阳自古以来就出精兵，此地民风彪悍，百姓刁蛮。
    尤其是为了乡土而战，为了信念而战的时候。
    生死，没什么好怕的。
    “公子让我全家吃饱，我这条命就是公子的，公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对不对，父老乡亲们？”
    “对！”
    “我这条命都是公子的！”
    “公子必须成为我们的大王！”
    “别的我谁也不服！”
    看到这一幕，岳川心中暗道：谁说老百姓没有思想觉悟？
    第一层觉悟：谁当皇帝都行，只要让我们吃饱饭就行。
    第二层觉悟：我要能跟皇帝攀上亲戚多好啊。
    第三层觉悟：为什么不能让我亲戚当皇帝呢？
    第四层觉悟：朕，天命所归！
    丹阳百姓已经跨过第一层，进入到第二层，甚至第三层。
    楚王一脉出自丹阳，但丹阳百姓并没有获得多少利益。
    该穷还是穷，该苦还是苦。
    几百年了，一直如此。
    子申却让他们看到了不一样的明天。
    落魄受封，一穷二白，却能获得河神庇护，让大家受到河神恩赐，帮大家致富奔小康。
    慷慨激昂的口号可能是虚的，空的。
    但河神赐予的贝壳是实打实的。
    吴国派来的工匠是如假包换的。
    成群的大象都是向公子效忠的。
    云梦泽岸边一天一个样，五百年一成不变，现在几个月的时间就繁华似锦。
    丹阳百姓明白一个道理：只有子申公子才能救丹阳，也只有子申公子登上大位才能保证丹阳的发展继续下去。
    一旦其他人上位，丹阳必然遭到觊觎或者破坏。
    到那时，人亡政息。
    没了河神的眷顾、吴国的扶持，丹阳又要被打回原形。
    过惯了苦日子的人会觉得吃苦是常态，生出一丝半点享受的念头都会负罪。
    过了几百年苦日子的丹阳百姓也是如此。
    但子申的到来告诉他们，人生的路不是只有吃苦一条。
    哪怕穷山恶水，也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大楚立国五百多年，丹阳出了太多王侯将相，但是没有一个能改变丹阳的贫穷和落后。
    或者是不能，或者是不想。
    唯独子申！
    不但想，而且能！
    丹阳成千上万人的幸福，全都寄托在子申一人肩上。
    子申就像那太阳，他站得越高，照耀到的百姓也越多。
    而楚国，最高的位置就是王位。
    只有把子申扶上王位，才能给整个楚国乃至整个天下的百姓都送去温暖和光明。
    被选上的一百个青壮在出门前，已经被家中父母耳提面命。
    “就是死，死外面，被万箭穿心，被万马践踏，也得护住公子周全，扶公子上位。”
    “要是你死了，公子活着，你就无愧丹阳父老，你永远都能享受咱们丹阳的祭祀。”
    “要是你活着，公子死了，你也不用回来了，找个凉快地方自己埋了吧，祭祀什么的也别指望了。”
    “你不是一个人，你代表着咱们一家老小，代表着咱们丹阳成千上万族人。”
    走出家门那一刻，他们就不知道什么叫死，不知道什么叫怕。
    他们唯一害怕的就是，哪怕豁出性命也无法帮公子上位。
    毕竟他们都是普通人，最多也就是有一把子力气，有一腔血勇。
    现在，这一切都落在了“前辈”身上。
    “求前辈帮帮我们！”
    “求前辈成全我们！”
    人们嘴上求着岳川，眼睛却掠过岳川瞟向远处的云梦泽。
    言外之意，希望岳川求求河神。
    就像上次河神开恩赐予大家贝壳一样，再赐大家一点好东西。
    岳川咳了咳，说道：“河神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又岂能不知你们面临的困难？”
    听到这话，一百个青壮集体欢呼、振奋。
    那一瞬间，如若实质的光芒从他们眼睛中迸发出来，彼此碰撞，摩擦出强烈的花火。
    “河神大人愿意帮我们！”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有河神大人帮助，公子一定能当上大王！”
    岳川拿出一个黑白两色的贝壳，手指叩了叩，贝壳缓缓打开。
    随即，珠光宝气显现出来。
    那光芒如若实质，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可是光芒并不影响人们看到贝壳中的事物。
    珍珠！
    个大粒圆的珍珠！
    有的纯白，有的纯黑。
    掺在一起，很是好看。
    “这是什么？”
    “先是贝壳，又是珍珠，果然是河神大人的手笔。”
    “赞美河神大人，河神大人真是慷慨。”
    “可是这些珍珠怎么用？难不成贿赂其他公子，让他们放水？”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
    岳川却说道：“来人，放水，给他们净手！”
    这不是什么黑珍珠和白珍珠，而是岳川刚刚炼制的蛊药。
    白色是蛊虫吞吃鸡蛋，最终营养耗尽疯狂内卷、坍缩，留下的尸骸。
    直白说就是食铁蛊的尸体凝聚而成。
    其中蕴含特殊的养分，能给人体提供高营养，促进人的生长、发育和蜕变。
    黑珍珠更胜一筹。
    它是食铁蛊吞食金铁释放的特殊能量凝成。
    能够让人铜筋铁骨、金刚不坏。
    只是，这俩东西有个共同的特点——受不得污染。
    蛊的生命很强大，却又很脆弱。
    强大是它们可以快速繁衍、长期休眠、频繁迭代。
    脆弱是温度、湿度、光照的改变都能令它们丧命。
    内蛊需要脏器包裹、保护，为它们提供安全庇护。
    外蛊也需要干净的环境，器皿也好、食物也罢，都得保证干净。
    一丁半点的污染，都会导致蛊虫大面积死亡，或者巫药变质。
    这一点在腌制咸菜时尤为明显。
    水要用烧开的沸水放凉，不能用冷水、温水。
    坛子、罐子要沸水洗净，在无风的地方晾干，不能用其他东西擦拭。
    水中还要放入大量的盐或者白酒，抑制某些有害的微生物。
    制作腌菜的过程中不能见油星，否则一坛子腌菜全部报销。
    全程密封，不能让外界的微尘进入其中造成污染。
    即便腌菜做好了，取腌菜的时候也得用一双干净的长竹筷，这个竹筷要用开水烫过再晾干，不能被污染。
    否则，很可能会导致一坛子腌菜都长毛、发霉。
    九黎部落中，养蛊的禁忌更多。
    不同的蛊，有不同的禁忌。
    一旦触犯某种禁忌，轻则蛊虫重创，元气大伤，重则蛊虫失控，身死灭亡。
    岳川摄起一黑一白两颗“珍珠”说道：“这是河神大人赐予的灵丹妙药，吃了它，可以让你们脱胎换骨，拥有九牛二虎之力、金刚不坏之躯。”
    听到这话，众人大骇，随即大喜。
    河神大人已经不是慷慨了，而是义父在上啊，不，亲爹、亲爷爷、亲祖宗在上。
    就在众人欢呼雀跃时，岳川挥挥手，来了一句“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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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6章

    “这个东西可以让你们脱胎换骨，但是使用不当，也能让你们粉身碎骨！”
    听到这话，众人非但不怕，反而更加兴奋，激动。
    “我们不怕！”
    “哪怕立刻死了，我们也不怕！”
    “我等愿为公子赴汤蹈火、粉身碎骨！”
    岳川无语。
    还想吓吓他们，给他们泼一盆冷水。
    没想到事与愿违，泼下去的跟油一样，人们心中的火焰越发炽烈。
    岳川解释道：“若是服用这两种丹药，今后必须斋戒，每日以丹药为生，不得吃任何食物，不得逞口腹之欲，你们能忍受吗？”
    一句话，所有人都惊呆了，紧随而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他们不怕死。
    脑袋掉了也就碗大的疤，疼那么一下就没了。
    但是饥饿，持久不断的饥饿，那是无休止的痛苦和煎熬啊。
    他们不是没勇气答应，而是不知道自己能否坚持下去。
    一旦答应了，却没做到，不但给父母家族丢人，还会恶了河神大人，给丹阳城带来灾难。
    看到这一幕，岳川笑而不语。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个梗。
    我可以给室友挡子弹，但是我不可能每天给室友带早餐。
    这些丹阳青壮也一样。
    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甚至争先恐后的为子申挡刀剑，但是他们不能为子申几十年如一日的斋戒。
    旁边观看的龙象般若缩了缩脑袋，长鼻子卷成一圈。
    他心中暗道：如果是我一辈子不吃不喝，每天只能靠珍珠大小的丹药维生，这日子受得了吗？
    一个青壮举手问道：“敢问前辈，每天能吃几粒丹药？”
    岳川一手黑，一手白。
    “白色的，每天一粒，如果不够可以多加一粒；黑色的刚开始是一个月一粒，随着修为提升，可以逐渐缩短时间间隔，最高是每天一粒。”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沉默了。
    最高的期望，也就是一天三粒。
    三粒啊！
    朝三暮四的猴子听了都得流泪。
    岳川看到这一幕，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
    修行之人确实有斋戒的传统。
    比如和尚不吃荤腥、不喝酒。
    道士也有斋戒，只是与和尚略有不同。
    斋日持斋的目的在于清静身心。
    根据自身情况而定，如果条件允许，自然可以每天都持斋，不受限制；如果条件不允许，尽量在斋日持斋，诵读道经，祷神有应。
    但是现在，岳川对斋戒有了新的理解。
    修行的功法、服用的丹药，都会受到外物影响而改变。
    所以，修行之人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
    这就像腌菜坛子，密封着不与外界接触。
    如此一来，修行之人唯一与外界接触的就是饮食了。
    饮食安全问题，大家都懂。
    哪怕你端着金饭碗，也免不了里面装的地沟油。
    修行本就艰难险阻，再因为一时的口腹之欲导致修为倒退，甚至毁于一旦，还不得气得原地爆炸？
    所以，斋戒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只是后人不断在上面粉饰、装裱，斋戒就成了清规戒律，从修行变成浮于形式。
    看到众人犹豫，岳川将巫药丢回贝壳。
    “既然你们不愿意，我只好把东西退还给河神大人了。”
    众人顿时大急。
    “不！我等愿意！”
    “对对对，我等心甘情愿！”
    “还请前辈赐我等灵丹妙药！”
    前面说了那么多的漂亮话，什么上刀山下火海的。
    一转眼，却因为斋戒犹犹豫豫。
    这要是让父老乡亲们知道，还不得骂死自己？
    那些没被选上的人还不得整日嘲笑自己？
    “连饿肚子都怕，上了战场肯定也是软骨头。”
    “胆小鬼！就会吹牛皮！”
    “还没见真章就软脚虾了，真要见了血，不得昏厥？”
    “唉，就知道他不行！要是我上，哼，就是饿死、死外面，我也不会吃一口饭！”
    这种局面，肯定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左右都是生不如死，那就选一个相对体面的吧。
    岳川嘴角微微勾起，招呼众清洗、沐浴；焚香、祷告。
    无论何时，仪式感不能少。
    而且能借着这个机会捞一波香火，何乐而不为。
    等众人清洗干净，换了整洁的衣物，岳川又施展净衣咒，给一百人再来一次彻底的大清洗。
    做完这些，岳川终于开始赐药。
    首先是白色的巫药。
    “服下此药，可以领你们元气充足、精力饱满，有助于你们筋肉骨骼的淬炼，可以让你们完成筑基，踏上修行！”
    一百粒白色的巫药发出去，岳川心中暗暗感叹。
    这个巫药是食铁蛊尸体凝聚所成，蕴藏了丰富的营养物质。
    吃下这粒巫药，就相当于吃下一枚鸡蛋。
    把鸡蛋当食物吃，最多吸收其中千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营养。
    把鸡蛋转化成巫药吃下去，可以完完整整的吸收，一丝一毫都不差。
    相较传统吃法，就相当于吃了一千枚鸡蛋，甚至一万枚鸡蛋。
    这相当于吃了多少蛋白粉？
    又得长多少肌肉？
    这样的巫药吃上一百天，就是一头猪也能筑基成功了。
    岳川心中琢磨着，是不是可以给这个药改改名字？
    筑基丹？
    等等，这名字的谐音——煮鸡蛋？
    难不成筑基丹真的和鸡蛋有关？
    就在岳川走神的时候，一百个青壮集体服药，随即盘坐在蒲团上，闭目凝神，消化药力。
    他们也没什么功法，更不知道调息打坐，连意守丹田之类的术语都不懂。
    但是巫药的功效太强了，根本不用闭目凝神仔细感应。
    那感觉，就像是在肚子里放了一个鞭炮。
    食铁蛊尸骸接触到胃液后立刻融化，其中蕴含的精气能量一股脑释放开来。
    每一个食铁蛊尸体融化，都伴随着轻微的“噼啪”声。
    一声接一声，最终连成一片。
    噼里啪啦，就像往胃里塞了一把跳跳糖。
    刚开始，众人还能坚持住，坐稳扶好。
    可是随着药力沸腾，纷纷抓脖子、挠头发、捂胸口。
    想要借助这种方式压制体内的骚动。
    效果微乎其微，于是又发出“吚吚呜呜”、“啊哈”、“啊哒”之类的怪叫。
    子申默默转过头去。
    他忍不住想道：如果争夺王位的大战中上演这一幕，自己还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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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7章

    没有想象中的皮肤崩裂、血管爆破、骨刺增生等恐怖画面。
    相反，每个人的状态都非常好、非常健康。
    蛊药的本质就是食铁蛊的尸骸，是虫子的尸体，高蛋白、高营养食物。
    除了常规的营养，还有许多人体正常渠道下无法获得的神秘物质。
    是药三分毒，但是蛊药没有任何毒副作用。
    因为它本质上是食物，纯净且纯粹的食物。
    “难以置信，真是难以置信啊！”
    岳川喃喃自语。
    看着一百个青壮的变化，岳川仔细的分析起来。
    蛊虫入口即化，变成精纯的血气能量补益身体。
    这些能量被身体百分百吸收、百分百转化，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这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人体是一个效率极其低下的机器。
    对食物的营养吸收很低很低，大部分人明明吃喝不愁，却还营养不良、脾胃虚、胃动力不足、消化系统紊乱等。
    吃进去的营养物质又很难转化为身体的血肉骨骼精气，最典型的就是脆皮大学生。
    但是，这一百个青壮吃下蛊药后，完全吸收、完全转化。
    连一丝一毫的残渣都没有。
    无毒！无副作用！
    那些精气能量好像原本就是人体的一部分。
    他们哎呦、嗷呜的怪叫，主要是经不住肚子里精气翻腾，四肢中血气乱窜。
    那不是疼，更多的是痒。
    从内到外浑身挠痒痒。
    蛊虫的身体成分，与人体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好像它们原本就同出一源。
    岳川仔细思索起来。
    人单纯的血肉之躯是没有微生物的，人体内的各种微生物有一部分是通过遗传从母亲体内获得，一部分是后天通过其他方式获得。
    比如熊猫，其消化竹子的纤维素酶并不是自己体内生成的，而是出生后，通过亲亲的方式从母亲口水中获得。
    岳川寻思着：人应该也有类似的机制。
    比如被人诟病且无法接受的“嚼饭”、“喂饭”。
    现代人的观念，这是一种极其落后的思想观念，一种极其肮脏的行为举动。
    这不是在爱孩子，而是在害孩子。
    刚出生的孩子，就染上了幽门螺旋杆菌之类的东西。
    但是抛开这个不谈，喂饭是不是还有某些积极的意义？
    比如从母亲的口水中获得一些特殊的微生物？
    古代生产力低下，婴儿除了母乳，就没什么能吃的东西了。
    穷人家奶水不足，只能熬个米糊糊。
    孩子营养不良是肯定的，夭折率也居高不下。
    现代社会，大部分人都有甲肝、乙肝之类的传染病。
    以前考公、考学、找工作，有这种类型的病，直接被拒。
    后来社会发展，人口流动大，再加上餐饮业的卫生条件惨不忍睹，得这些病的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控制不住，索性就取消这条限制。
    全民甲肝、乙肝，就等于谁也没有。
    然后幽门螺旋杆菌感染出来了，并且成了体验的热门项，一个碳14呼吸检测就是两三百，甚至三五百。
    岳川仔仔细细查看了眼前的青壮们。
    甚至动用神念，检查口腔中的微生物。
    很干净！
    没有什么口腔疾病，嘴里也没有什么传染病。
    即便有微生物，也都是对人体有利的，完全是人体的一部分。
    所以，岳川得出结论。
    老人用嘴嚼饭、用自己的餐具给孩子喂饭确实是过时的老观念。
    但过时的原因不是时代进步了。
    恰恰相反，是时代退步了。
    脏的不是人，而是这个世界。
    在古代那种生产力低下的社会，孩子吃不到母乳，又能吃什么呢？
    他们没有牙，馍饭面条也嚼不动，如果家长不嚼一嚼，直接就往嘴里填，是想把孩子噎死吗？
    在清楚明白的死掉和稀里糊涂的活着之间，古人选择了后者。
    岳川再次检查一百个青壮的身体变化，脑海中念头飞转、思如泉涌。
    熊猫的幼崽和人的幼崽，都是通过口腔从母体中获得某种赖以生存的微生物。
    这些最初的微生物又是从哪来的？
    如果说口腔里的微生物是通过食物获得的，那么肠胃肝胆中的微生物呢？
    岳川琢磨起“脏”、“腑”这两个字。
    按照古文的习惯，“月”是表示人体，人体组织中很多字词都是月字旁。
    那么，重点就在另一半了。
    脏，是庄。
    腑，是府。
    一个是村庄，一个是府邸。
    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岳川脑海，他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汉语词典中的解释：五脏六腑统指人体内的各种器官，“脏”是指实心有机构的脏器，“腑”是指空心的容器。
    “难道，人的五脏六腑是一个容器，是蛊虫居住、繁衍、生息的场所？”
    “莫非这些器官设计生成的初衷就是为了容纳蛊虫？”
    “所以，‘蛊’字中的‘皿’究竟是什么？”
    《汉语词典中》：皿，名词，指碗、碟、杯、盘一类用器的统称，盛物用具的统称。字象盛食物之器具。
    《说文解字》注：皿，饭食之用器也。
    岳川猛地回过神来。
    因为他从古文中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蛊，是皿中之虫。
    皿，饭食之用器。
    巫族又是将蛊虫当做饭食。
    所以，“蛊”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人们脏腑中的虫子？
    像食铁蛊所化的白色巫药，就是食物，入口即化。
    或者像熊猫的纤维素酶等帮助人们更好存活、成长的微生物。
    又或者某些已经与人体共生、共存的微生物，比如免疫系统中的那些。
    要知道，人的肠道容纳了100万亿个微生物细胞（统称为肠道微生物群），数量是人类细胞数量的10倍，人体70%至80%的免疫细胞都在肠道里。
    原因嘛，就是因为人乱吃东西，食物里含有太多太多不利于身体健康的病菌。
    对人体中的蛊虫而言，肠道就是一个四杀连天的“古战场”、“修罗场”。
    每天通常是三场战斗，偶尔不定期加战。
    岳川喃喃自语
    “我明白了！原来如此！这才是真正的巫蛊！”
    “难怪人是地球上进化程度最高的生物，身体素质却一代不如一代。”
    “原来是少了最关键，也最核心的东西！”
    （这个猜想，是不是有那么百分之一的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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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8章

    蛊虫制成的“灵丹妙药”效果立竿见影，上百名精壮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
    那感觉，就像是蔫了吧唧的草木突然被大水漫灌，浑身根茎叶立刻支棱起来了。
    服药的人们也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啊！好充实的感觉！”
    “以前我以为吃饱饭就是充实，现在才明白，吃饱饭屁都不是！”
    “我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好像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啊啊啊啊，我现在就想好好地打一架！”
    “俺也一样！”
    以前吃饱饭，顶多是肚子饱了，肚子充实了。
    但身体还是空虚的。
    肚子里的食物根本无法转化成身体所需要的能量，更别说滋养气血、强壮筋骨。
    看到这一幕，岳川不由自主想起封建时代贫苦农民的生活。
    农闲吃稀，农忙吃干，只有家中的壮劳力才能吃油水，而且是干活的时候才有这种待遇。
    人吃的不如牛！
    因为牛要干最多也最重的活。
    其他家庭成员没事就躺床上，不下地、不出门，为的就是节省力气，减少消耗。
    一个个面黄肌瘦，别说精气神了，连人的轮廓都没了。
    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却是瘦骨嶙峋的“柴禾妞”，浑身上下就两层皮，没有一丁点肉，更别说脂肪什么了。
    岳川叹息一声。
    封建社会离人们太远太远，那就举个熟悉的例子。
    手机的超级省电模式。
    在电量不足的时候开启这个模式，手机将停止一切不必要的功能，把电量消耗降到最低最低。
    这种情形下，手机只能接打电话、收发短信。
    至于看视频、刷抖音、打游戏……
    想都别想了。
    假如有一天手机电池不能用了，人们不得不使用5号电池、7号电池给手机供应能源。
    那么，超级省电模式是不是就变成手机的“正常状态”了？
    后来的人们会不会把这种状态当做“正常”，根本不相信手机能玩游戏、看电影？
    场地上有石锁、石磨、石碾子。
    浑身力气使不完的人们纷纷抱着这些大家伙测试。
    几百斤重的大家伙在他们手上就像棉花做的一样，被轻而易举的抛起，又神色自如的放下。
    石头测试不出极限，一群人又嚷嚷着找更重的家伙。
    “对了，祖庙里不是有几个鼎？”
    “还真是！你不说我都忘了。”
    “搁在那快一百年了吧？”
    “扔也没处扔，放又没地方，正好拿来练练手。”
    “还是先问问公子吧！”
    子申当然不会反对，一群人欢天喜地的跑远了。
    随即，子申向岳川解释道：“前辈，先祖曾问鼎于天子，回来后就仿制了一批鼎放在祖庙里。”
    岳川点了点头。
    原来是成语“楚王问鼎”中的那位主角。
    不过，仿造的鼎空有其表，就是个大号的秤砣罢了。
    岳川饶有兴致的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天子那些鼎至少都得八百斤重吧？”
    子申摇了摇头，“没称过，不清楚。”
    想到这儿，岳川心中一动。
    “都猜猜看，他们能不能把鼎扛起来？”
    “他们？”
    “扛（gāng）鼎？”
    子申知道那些鼎的块头和重量，虽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总之很大、很重。
    龙象般若虽然没见过鼎，但是看子申的表情就知道，那玩意不轻。
    再说了，“八百斤”有多重他还是明白的。
    码头上干活的工匠，好几个人合力也搬不动八百斤的货物。
    这种大件货通常都是象群去干。
    八百斤对大象不算什么，但是对人族……
    龙象般若第一个摇头，“我觉得，不能！”
    子申也跟着点头，“对！我赞成般若兄弟的看法。”
    岳川笑而不语，“那就拭目以待吧！”
    没多久，一群人就扛着大鼎过来了。
    子申二人同时一惊。
    可是很快他们就看清楚，三人一组，分别抓着大鼎的一条腿。
    “呼，吓我一跳。”
    “我还以为一个人就扛起来了呢。”
    听到子申的话，青壮们顿时兴奋起来。
    “公子，我们能扛起来啊！”
    “对！只是为了搬过来给您看才找人搭把手的。”
    很快，九个大鼎被排成一排。
    九个人分别上前，抓住鼎的角和沿，寻好发力的位置。
    “起！！！”
    八百斤、近千斤重的大鼎缓缓离地。
    青壮们憋得面红耳赤，双目圆睁、嘴唇哆嗦。
    可大鼎还是平稳上升，一点点超越胸口、头顶。
    当胳膊直直立起的一瞬间，现场掌声雷动。
    “好！好！好啊！”
    “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我哩个乖乖，不得了，不得了哇！”
    围观看热闹的人们都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大牛力气大我知道，一天能犁十亩地，可是什么时候力气大得能扛鼎了？”
    “傻柱力气还不如我呐，我是刚好崴了腿没被选上，可就算我被选上，也做不到啊。”
    “这才一顿饭的功夫……”
    “不不，他们都没吃饭！”
    “我知道！我是说，这才一转眼的功夫，他们怎么变化那么大？”
    第一排九个人，全都把鼎扛起来了。
    然后是第二排、第三排……
    刚开始人们还震惊、难以置信。
    后面直接麻木了。
    一百人里有一个力能扛鼎的，大家觉得稀奇、稀罕，百里挑一。
    可是一百人都能做到，这就成了“普通人标准”，没什么好炫耀的。
    大家更关心的是他们怎么做到的，以及怎么样“我上我也行”。
    岳川笑呵呵的看着这一幕，随即转头欣赏子申和龙象般若脸上的震惊。
    “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反正岳川是挺意外的，也非常惊喜、非常开心。
    因为他明白了蛊道的真正意义、真正价值。
    蛊是万物生灵强大的根源。
    正是因为蛊的消失，万物生灵才被迫进入“超级省电模式”，诸多强大的能力都转化成“低能耗状态”。
    要么缩水、阉割，要么直接启动失败。
    人们却还傻傻的认为是自己天赋不足、资质不高、修炼不勤。
    其实这都是扯淡！
    生而为人，就应该天生强大。
    因为每个人都是未觉醒的巫，每个人都有成为巫的能力。
    只要他们好好吃“饭”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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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9章

    “前辈，这是什么药？能不能给我也吃一个？”
    “对对对，我也想尝尝！”
    子申和龙象般若满脸讨好，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说不得还得摇头摆尾吐舌头。
    岳川扬了扬手中的贝壳。
    “当然是河神大人赐予的神药，至于这药用什么炼制的，又是怎么炼制的，那就是河神大人的秘密了。”
    说完，岳川睨了二人一眼，“怎么？你们在觊觎河神大人的宝贝？”
    “不敢不敢！”
    “我等不敢！”
    岳川拿出两粒白色的巫药，屈指一弹射入二人口中。
    “给你们尝尝也无妨，只是想要继续吃的话，必须得斋戒，否则前功尽弃。”
    二人瞬间闭上嘴巴，静静感受腹中不断升腾的精气。
    哗哗哗！
    浪涌不断，一层接一层。
    那是力量的感觉！
    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力量。
    自己的身体明明已经很充实、很饱满。
    可是面对这种力量时，依旧显得如饥似渴。
    力量融入血肉骨骼，整个过程融洽自然，丝滑流畅。
    没有一丁点的滞涩。
    根本用不着炼化，更不用担心根基不稳。
    眨眼间，那些力量就彻底融入身体，不分彼此。
    子申舒服的哼唧着。
    “原来这就是修行的感觉，真是舒服啊，难怪那么多人沉迷修行，不可自拔！”
    听到这话，龙象般若只想给子申两个大嘴巴。
    修行很简单？
    吐纳天地灵气、吸收日月精华。
    费时费事不说，还得把吸收来的能量融入身体，淬炼筋肉骨骼，炼化喉中横骨、头上顶骨。
    而且，修为提升越快，天劫来的越早。
    精怪修行就陷入一种矛盾。
    提升越快，死的越快。
    资质差的干脆自暴自弃，随缘修行。
    信心强的就努力夯实基础，提升领悟，用硬实力对抗雷劫。
    每一步都是磨难，每一天都是煎熬。
    这叫享受？
    但是一颗药下肚，龙象般若瞬间觉得以前白活了。
    “这一下，抵得上我数年的苦修了！”
    虽然已经化形成功，身体素质强横。
    可龙象般若依旧感受到一丝丝提升。
    这种提升要是放在一个小象身上，会是什么概念？
    想通此节，龙象般若当场跪了下去。
    “前辈，我的同族也需要此灵丹妙药啊，还请前辈开恩，为我族美言几句啊。”
    子申也想多求点丹药。
    可是想到那一百个青壮，子申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己已经得了天大的好处，再求就有点儿贪得无厌了。
    不过子申还是跪了下去，“前辈，请您为般若兄弟美言几句吧。”
    岳川心中暗道：一颗白色巫药的成本也就一枚鸡蛋，廉价到不行。可是它的作用和价值是煮鸡蛋千倍甚至万倍。
    这就是蛊虫的力量。
    同样是蛊虫，食铁蛊可以做到这种程度，老面神最多也就是蒸馒头、酿酒。
    最多也就是让人吃饱的程度，还没达到吃好的标准，更别说修行了。
    双方的效果天差地别。
    没辙！
    谁让老面神的培养刚起步，而食铁蛊是人家巫族不知多少万年的成果。
    如果不是上辈子世界里巧合知道“食铁兽”的消息，又巧合看到熊猫的消化系统因为缺少某种微生物，导致其不能消化肉食，因而变成素食动物，岳川也不能快速、精准的找到食铁蛊。
    这就是穿越者的优势。
    只是这个优势太隐蔽了，若非机缘巧合，岳川也想不到。
    要不是有通天手段，即便想到了，也没能力降服一群熊猫，从其体内“收蛊”。
    看到子申下跪，一百个精壮和围观人群同时跪倒。
    “求前辈开恩，为我等美言几句。”
    “前辈开恩啊！”
    岳川叹息着摇了摇头，“我也很想为你们美言几句，可是这丹药实乃稀世珍宝，能得一颗已经是侥天之幸，河神大人赐予百颗，这份恩宠无人可比。我也有心多要一点，可是实在张不开这个嘴啊！”
    子申心中一琢磨。
    河神大人赐予的可不是一百颗，而是一百人每天一颗，连续百日的话，就是一万颗了。
    为了让自己成为楚王，河神大人真是下血本了。
    龙象般若也明白，自己的请求有点过分了。
    河神大人是为了让子申成为楚王，才赐予这么多资源。
    自己没什么要紧事，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再垂涎灵丹妙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前辈，是我不懂事，还请前辈恕罪。”
    “对对，还请前辈恕罪。”
    岳川摆了摆手，“我跟河神大人交情匪浅，真要拉下脸求他，想必他是不会拒绝的。不过我这两手空空，也不好去上门啊，你们说是不是？”
    子申瞬间领悟。
    “前辈，我们这就给河神大人磕头！”
    “对对对！我每天都磕头！”
    “我得叫我全家人一起磕！”
    “我家的狗也得磕，敢不磕头就扇它！”
    河神大人需要什么？
    金银财宝？
    人家河神大人出手就是金贝、银贝，什么财宝没见过？
    天材地宝？
    跟这些黑珍珠、白珍珠比起来屁都不是！
    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香火了。
    太少了不行！
    必须得多多的！
    太敷衍不行！
    必须得虔诚、坚定！
    光是丹阳一城一地还不够，必须让更多的人信仰河神大人。
    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更多的赏赐。
    岳川心中暗道：孺子可教！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再次打开贝壳，拿出两粒黑色的药丸。
    “尝尝这个！河神大人说了，这个药的效果更强！”
    子申和龙象般若瞬间闭上嘴巴，细细感受。
    其他青壮也都一样。
    吞了灵丹妙药之后盘坐在地上默默消化。
    “咕咚！”
    “咕咚！”
    围观众人纷纷咽口水，恨不能以身相代。
    龙象般若感受着肚子里升腾的特殊力量，懊悔得都要哭了。
    之前的白色丹药只是强筋壮骨、滋养精气。
    这黑色的丹药直接令自己身体发生质变。
    铜筋铁骨！
    真正的铜筋铁骨！
    龙象般若能感受到自己筋肉骨骼的变化。
    炼蛊重生后，身体已经提升到某个极限，有种百尺竿头难以更进一步的感觉。
    可是现在。
    直接把这百尺的竹竿换成铁柱，就问你能不能再进几步。
    “枉我自诩天资聪颖、修炼勤奋，现在才明白，前面数百年都是误入歧途啊！”
    子申却嘿嘿笑着睁开眼睛。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岳川看着贝壳里的丹药，默默念道：“还真是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现在铁丹都这么强大了，金丹又是什么功效呢？”
    沉默了一会儿，岳川心中遗憾的想道：可惜，我能找到的只有食铁蛊，没有其他蛊虫的线索。可惜，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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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0章

    丹阳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所有人、所有事都开始质变。
    象群更加忙碌了，也更加卖力了。
    那种不要命的架势就像生死搏杀，可它们搏杀的目标是一箱箱货物、一块块石头。
    原本就极高的干活效率再度翻倍，而且是翻了数倍。
    之前的象群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拒绝哪怕一秒钟的加班。
    但是现在，鸡没叫象群就开始干活了，狗都睡了象群还在赶工。
    轮流休息、换班吃饭。
    主打的就是一个奉献！
    这一幕吓坏了吴国工匠。
    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勤快了，没想到象群这么能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楚国人是怎么驯养象群的？”
    “一群牲畜都驯养成这样，要是换成人，又会如何？”
    “若是将此等方法用在练兵上，会如何？”
    吴国工匠全都沉默了。
    之前，他们都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心态，感觉楚人比自己落后。
    现在突然发现，楚人比自己更加优秀，而且是难以望其项背的那种优秀。
    嘴上不说，但心里都默默作出决定：此等大事，必须汇报给国内，叫国君和国相早做应对。
    一同变化的还有丹阳城百姓。
    如果信仰程度有等级，那么丹阳百姓绝对连升三级。
    所有人都是河神大人的狂热信徒。
    因为河神大人真的太强大了、太富裕了，太无所不能了。
    如果是其他神，再强大、再富裕又能如何？跟信徒没有毛的关系。
    因为那些神的共同点就是“牟利”。
    想着从信徒身上薅羊毛、刮油水，让信徒信捐、信纳各种财物。
    而河神大人不一样。
    他喜欢发福利，超喜欢的那种。
    子申公子只是在云梦泽丢了一个贝壳，河神就送他一个金贝、一个银贝。
    只因为子申公子诚实、正直，不贪婪。
    丹阳百姓还没信仰河神大人的时候，河神大人直接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小贝壳。
    虽然不是金贝、银贝，不能无限的获得财物。
    可这是白拿的啊！
    现在更了不得。
    子申公子遇到困难，河神大人二话不说，直接给了一百人份的灵丹妙药，让这一百人蜕变，帮子申公子争夺王位。
    一百个棒小伙，各个力能扛鼎，各个刀枪不入。
    前前后后也就一顿饭的时间啊！
    这是什么通天的手段啊！
    也只有河神大人这样的，才是真正的神！
    丹阳人就是磕一辈子头，也还不完河神大人的恩情啊！
    现在的丹阳百姓是卯足了力气要报答河神大人。
    可是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才发现，自己除了磕头，根本没有别的方式去报答。
    于是人们只能想办法。
    这时候，胡七、胡八又活动起来。
    “诶，你听说了吗？”
    “诶，你知道不知道？”
    “我跟你说啊……”
    “河神大人喜欢干净，不喜欢邋里邋遢的。”
    “对，那一百人服药的时候，都得把身上洗干净。”
    “就这还不够，前辈又施展法术，给他们重新净身。”
    “好的明白了！”
    全城百姓都开始了焚香、沐浴、更衣。
    穿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干净！
    就算补丁摞补丁，那补丁也得是方方正正、整整齐齐，不能缝得跟狗啃的一样。
    不打理头发的，直接给他们剃光。
    有那些不讲究的，被家中长辈、左邻右舍、族中叔爷们围着。
    巴掌、鞋底子、擀面杖子、皮鞭。
    各种道具伺候一遍。
    收拾完人，又开始收拾房前屋后、街头巷尾。
    篱笆歪了？漏了？
    修！
    房子垮了？塌了？
    修！
    墙皮沤了？糟了？
    修！
    路面裂了？洼了？
    修！
    总之就是一个字，忙起来、动起来，不能闲着！
    在这种狂热的氛围下，懒汉也不懒了，赖汉也不赖了。
    看到这一幕，岳川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上辈子世界里的某个时期。
    信仰的力量是无穷的，尤其是这种信仰上升为群体、集体，乃至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时候。
    每个人都被调动起来，每一分资源都被利用起来。
    每个人都能做到最好，每件事都能做到最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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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1章

    姑苏城。
    阖闾、伍子胥又开始了日常的“展信Happy”。
    只是和以往不同，今天他俩全都快乐不起来。
    “密探九五二七奏报大王，丹阳城突生异变，城中百姓一夜间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们开始爱整洁、爱干净，每天洗漱、更衣，须发梳理的一丝不苟。”
    “街上闲逛的狗都被抓起来，洗的干干净净，走到墙角刚抬起腿就会遭到呵斥。”
    “他们多了很多规矩，这些规矩还被编成一种名为《楚辞》的文章，通过歌唱的方式在民间流传。”
    “现在家喻户晓的有《三项美德八大礼仪》、《八种光荣八种耻辱》，具体内容如下……”
    “丹阳城的百姓都能熟读熟诵，就连三岁小孩都能唱出来。”
    “而且，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只要有人唱个开头，然后来一句‘预备，唱’，周围的人都会自发的加入到其中，几百人甚至几千人的大合唱。”
    “那歌声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深入心灵，每个人都会深深震撼。”
    “还有一件事……”
    看着书信上的内容，阖闾叹息一声。
    “孤……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密探啊！”
    正在看信的伍子胥“哦”了一声，随即抬起头来。
    “大王何出此言？这些密探都是我们精心培养，细心训练出来的，每个人都绝对忠诚。更何况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咱们手中，他们不可能背叛大王。”
    阖闾哈哈一笑。
    “国相，孤说的‘失去’不是那个意思。”
    说着，阖闾将密信立起来，凑到伍子胥眼前。
    “国相看出什么没？”
    伍子胥快速浏览一遍，又仔仔细细检查。
    “大王，这封信字里行间没有什么纰漏。恕臣鲁钝，实在看不出，还请大王指点。”
    “国相看这里！”
    阖闾指着歌词的段落。
    “从这里开始，密探九五二七的字迹变得完全不同了。之前的文字，只能说正常人的水准，但是这个字……”
    阖闾闭上眼睛仔细品味一番。
    “妙！妙不可言！孤从这文字中感受到了《楚辞》的力量，感受到了丹阳百姓的变化。”
    “孤获益匪浅！而上一次令孤生出这种感觉的，还是王子阳！”
    吴国与姜国通商，互相赠送许多礼物。
    龙阳那抠门性子，值钱的东西没有，就在《龙文字典》上签个名，写上一篇文章。
    主打的就是一个实惠。
    却没想到，阖闾也是个剑痴，竟然通过龙阳的墨宝顿悟，跻身悟道境。
    此时，阖闾又通过密探的信窥见了丹阳的变化。
    这种能力，也是匪夷所思。
    阖闾又把翻到密信的背面。
    “国相请看，他在抄录歌词的时候力透纸背，显然心中的激动之情无法遏制。”
    伍子胥看了看纸背，又看了看阖闾，眼睛中满是疑惑。
    “大王，你什么时候有这种能力了？”
    “哈哈，孤醉心剑道，只是没有什么修行天赋，到头来实力稀疏平常，不值一提，只能收藏大宝剑聊以自慰。也就是王子阳发明的钢笔，让孤豁然开朗，终于找了属于孤的道。”
    伍子胥用手点了点密信。
    “大王，你只看到了表面！”
    “不！孤的眼光入木三分！”
    “咳咳，大王，我说的是你只看到了这封信，却没看到这封信背后的东西——比如，密探他们提到的那个神秘前辈。”
    听到这话，阖闾愣了一下。
    “你这么一说，孤倒是觉得这个前辈身份可疑。河神大人身边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人了？”
    河神宫里根本就没人。
    河神座下五大使者也都是未化形的精怪，阖闾全都认识。
    根河神打交道这么久了，从来没见也没听过什么的前辈。
    “难道有人冒充河神大人？”阖闾刚说完就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对！云梦泽周边建码头、修城池是河神大人提出来的，不可能是其他人冒充。”
    伍子胥叹息一声，“所以，那位前辈只能是河神大人了。”
    “这怎么可能？”阖闾很是不解，“河神大人想做什么，直接做就是，何必用‘前辈’的身份呢？”
    伍子胥暗暗翻了个白眼。
    嗬！你是不知道，他还有个身份叫长生天呢？
    伍子胥跟着岳川一起去过肥国，在那里见证了长生天的诞生。
    刚开始没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以后，后面越想越不对劲。
    那长生天不就是河神大人吗？
    “大王，无论河神大人怎么想的，总之有一件事可以确定——咱们吴国失宠了！”
    “不！不可能！河神大人教咱们造大船，给咱们保驾护航，又给咱们海外的地图，河神大人怎么会不宠爱咱们？”
    “那，楚国的事怎么解释呢？”
    “河神大人不是说了，楚国得发展起来，才能给咱们提供足够的粮食、手工产品等，供应咱们的生活、生产，以及海外殖民地的开发。也只有楚国发展起来，才能快速消耗咱们从海外获取的香料、矿产等资源。”
    伍子胥倒希望这是真的。
    但是看眼下的情形，好像跟预想中有点不一样。
    “大王，楚蛮王命不久矣，前段时间又昭告全国，令众多继承人招兵买马，争夺王位。河神大人显然是押宝子申，要将其捧上王位。”
    “楚国的兴亡，全在河神大人一念间。区区王位又算得了什么？”
    “大王，问题是这个啊！”
    伍子胥用手点着密信上的歌词段落。
    “如果河神大人只是想将子申捧上王位，根本不用做这些。但是河神大人做了，显然所图甚巨，楚王之位只是一个开始，远不是结束！”
    这一瞬间，阖闾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吴楚之间争端颇多。
    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吴楚同为南方大国、强国，彼此之间的竞争远大于中原诸国。
    以前河神大人偏爱吴国，阖闾感觉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现在，楚国也雨露均沾，分走自己一半恩宠。
    不，不止一半！
    这些好东西，阖闾一样都没见过。
    “那，依国相之见，河神大人想在楚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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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2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丹阳城也像3D渲染一样，一天一个样。
    真应了那句——高中时捡笔弯了下腰，再抬起头时，错过了三年的数学课。
    丹阳城的变化也是如此。
    只是恍一下神，就变得彻底陌生、彻底不认识了。
    这其中固然有象群的功劳、丹阳百姓的付出，也少不了岳川在暗地里对城池风水格局的调整。
    比起城池，变化更大的是城中百姓的精神面貌。
    这天，子申又来找岳川领取今日份的“白珍珠”。
    拿到贝壳后，子申随口问了一句。
    “前辈，今日丹阳的变化，明日要推广到全国吗？”
    岳川笑了笑，“你看出来了？”
    “嗯，刚开始还不明白，可是这么长时间，也算回过味了。”
    “哦，说说你的看法？”
    “云梦社的演出很成功，最重要的是他们接地气，与最底层的百姓打成一片，表演的故事也都是大家喜闻乐见的。百姓们喜欢看、喜欢讲、喜欢讨论，更是喜欢模范。”
    岳川点头，“没错！舆论是最好的武器，比明刀明枪更锋锐犀利，也更防不胜防！”
    “可是前辈，丹阳有此变化，是因为河神大人投入了诸多资源，其他地方要是得不到这些资源，收效必然大打折扣。如果其他地方也都给贝壳、给灵丹妙药，河神大人岂不是……”
    岳川笑了。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我就给你讲解一下吧。成为楚王，不是我们的目的！河神大人在你身上投入了这么多资源，只是为了让你成为一个国君？”
    听到这话，子申心中一凛。
    国君的位置对自己而言可能是至高无上且唯一的追求。
    当上国君，自己可以做很多事，实现很多愿望，帮助到很多人。
    但是河神大人不用。
    河神大人现在就拥有一切，无所不能。
    成为国君对自己而言，很有意义，但是在河神大人看来，不值一提。
    就像天上的飞龙不会在意地上的蚂蚁打架一样。
    而自己，就是一个稍微强壮一点、运气好一点的蝼蚁。
    子申正襟危坐，恭敬地说道：“还请前辈指点！”
    “你成为楚王后，要做什么呢？”
    “造福天下百姓！”
    子申毫不犹豫的说道，话语中充满了坚定。
    “怎么造福呢？”
    “这……”
    子申卡壳了。
    治国从来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即便子申勤学苦读，满腹才华，可终究没有工作经验。
    治理丹阳一城一地或许还行，但是治理整个楚国……
    别说子申，往前数三十多个楚王有一个算一个，都没什么好办法。
    岳川说道：“河神大人精力有限，他的恩泽不可能惠及到楚国每一个村庄、每一个百姓。河神大人的所作所为，就是让一个人先富起来，然后让先富带动后富，最终达成共同富裕。”
    先富？后富？共同富裕？
    子申心中一震。
    他想起了金贝、银贝、花贝。
    想起了黑珍珠、白珍珠。
    河神大人钟意自己，并非自己是天命之人，而是借自己的手造福天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晚辈定然不会辜负河神大人的期望。”
    岳川笑着说道：“嘴上说谁都会，得付诸实践、落在行动上。说说，你打算怎么做呢？”
    子申拧紧眉头，仔细思考。
    “啊，原来如此！”子申豁然开朗，“前辈！您教导丹阳百姓，也是因为‘先富带动后富’吧，让丹阳百姓先成为有德之人，成为全天下羡慕的目标、争相学习、效仿的目标，然后就能让全天下的百姓都变得像丹阳一样，对吧？”
    “差不多！不过，还差了很多！”
    呃……
    子申苦笑一声，“晚辈愚钝，还请前辈解惑。”
    岳川说道：“我听闻养由基将自己的箭道融入通讯，建立起一个覆盖全国的网络，只要在楚国各个重要节点建立特殊的箭靶，养由基就能在千里之外发箭。一夕之间，就能将讯息同行全国，对吧？”
    “是！没错！可这种方式也只有养将军才能做到，其他人根本没办法模仿啊。”
    子申脸上满是苦笑。
    他也问过龙象般若，后者却连连摇头。
    这种匪夷所思的传讯方式，通讯全靠吼的象群想都不敢想。
    放眼天下，仅此一例。
    没有学习的必要，更没有借鉴的可能。
    岳川摇了摇头，“我不是让你学射箭，你也不是那块料。”
    子申嘴角跳了跳。
    想反驳，却无力反驳。
    在养由基面前，谁敢自夸射术？
    “前辈说得对，没错，我确实不是！”
    “嗯，你平时举一反三，这时候怎么就糊涂了呢？”岳川叹了口气，“你虽然不能学习养由基的射术，但是你可以将这个射术的体系融入到治国中。”
    “等等？射术？治国？”
    子申眼睛一亮，随即浑身剧震。
    “养将军在全国重要的支点修筑靶场，每个靶场能覆盖方圆数百里范围，几百个靶场就将全国涵盖。同样的道理，我可以将楚国划分成数百个区域，每个区域安排一名心腹，令其管理当地军政民生。我只需管理者几百个心腹，就能治理全国？”
    “对！没错！这就是郡县制！”
    随即，岳川向子申科普起来。
    说起郡县制，楚国才是首创，秦始皇只是将其改良并发扬光大。
    而且，秦一统天下后，关于如何治理天下也进行过激烈的讨论。
    郡县派和分封派势均力敌，吵的不可开交。
    秦始皇只是在历史重要的节点上，做出了命运的抉择。
    眼下秦始皇还没出生，岳川也等不到两百五十年后了，只能随便安排个人。
    “你们楚国最大的弊病就是分和散，军事、政治、民生、信仰等，全都是一盘散沙。不同的地域、不同的阶层，各玩各的，互不理睬。这种情形下，如果再学周天子施行分封制，楚国只会更加稀碎。郡县制是楚国最好的选择。”
    “这……”子申迟疑了一下，“前辈，所有权力都集中到晚辈手中，这不妥吧？如果遇到一个父王那样的……嗯……，岂不是害了全国的百姓？”
    岳川竖起一根手指，“所以，还需要给军权上一道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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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3章

    “君权必须受到限制，无止境的权力，必然滋生无止境的欲望！”
    岳川脑海中浮现出一篇文章，心中暗道：胡七、胡八今天的素材又有了。
    于是，岳川清了清嗓子，唱道：“终日奔忙只为饥，才得有食又思衣；置下绫罗身上穿，抬头又嫌房屋低；盖下高楼并大厦，床前却少美貌妻；娇妻美妾都娶下，又虑出门没马骑；将钱买下高头马，马前马后少跟随……上天梯子未坐下，阎王发牌鬼来催；若非此人大限到，上到天上还嫌低。”
    这是清代文人胡澹淹创作的一篇打油诗，名为《不知足》。
    简简单单的描述，将人贪婪的本性描写得淋漓尽致。
    最重要的……打油诗里描写的场景在身边比比皆是。
    远的不说，丹阳的大族老不就是例子嘛！
    为了金贝，宁可丢掉性命也不撒手。
    子申背上沁出一层冷汗。
    他忍不住想到自己。
    最开始，自己只想逃离郢都，逃离那个是非的漩涡。
    到了封地，哪怕只是住草庐、吃野菜，也心满意足。
    但是到了丹阳，自己的心态发生急速转变。
    这一切，完美嵌合诗中的人。
    如果当上楚王后，自己会不会也贪得无厌，去追求诸多飘邈不切实际的东西呢？
    “前辈，我……”
    岳川摆了摆手，“不用起誓！誓言没有任何效力！哪怕有，也只是某一段时间里，不长久！”
    子申没说话。
    他能保证的，也只是自己，保证不了子孙后代。
    岳川指了指外面，说道：“他们是楚国王室最亲近，也最值得信赖的人。如果以他们为主体，组成一个可以约束王权的力量，是不是会好很多？”
    “嗯？如何约束？”
    岳川向子申分享了“举孝廉”的制度。
    “将楚国分成若干郡县，每个郡县推选一定数量德高望重、身正名清的人，这些人不担任官吏，不参与国家日常治理。但是他们有权向地方郡县建议，有权力进京面见国君。每当国家有什么大事，都可以召集这些‘孝廉’共同商讨。你觉得如何？”
    子申捏着下巴想了想。
    许久之后，他重重点头，眼睛中既有光芒，又有疑惑。
    “前辈，这怎么有点像姜国的‘守土人’？”
    这……
    岳川咳了咳。
    什么叫像，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姜国拢共就那么几百里国土，弹丸之地，可以施行“官不出城、权不下乡”，让守土人自治。
    但楚国太大了，不能照搬姜国经验。
    郡县制是最适合楚国的。
    但郡县制必定会令王权空前集中且强大。
    必须给王权加一个辔头，否则很容易失控。
    岳川不希望自己养虎为患，一手拉扯起来的楚国背刺自己。
    于是，岳川说道：“所以，我希望丹阳的百姓能移风易俗，里里外外都焕然一新，成为楚国最有道德、最有礼节、最有文化的一群人，借他们去影响全天下的百姓。”
    子申很快就明白了岳川的计划。
    “前辈，晚辈是这么理解的：孝廉来自民间，代表百姓，代表全天下的百姓。也就是说，各地的贵族、地主、权贵、酋长等，都可以借助孝廉的方式参与到国家的议政中。如此一来，他们必定会产生联系，甚至融合，而不再像以前那样，各玩各的！”
    “没错！打江山难，坐江山更难！成为楚王，是你人生中最轻松的胜利，而接下来的战斗，一场比一场艰难。所以，必须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将潜在的敌人转化为潜在的朋友。”
    子申脑海中浮现出叔伯兄弟们的资料，以及他们身边可能出现的人。
    争夺王位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足就没有回首的余地。
    狭路相逢、刀锋入骨，不战则死、不争则亡！
    很多势力害怕被清算，必然硬着头皮死磕到底。
    如果拿出“郡县制”和“举孝廉”，各地的抵抗肯定会大幅下降。
    而且，楚国东西南北，各个地域、各个阶层、各个民族的百姓都有了共同的身份，共同的目标。
    这也促进了楚国的融合，不再像以前那么一盘散沙。
    子申隐隐约约触摸到了治国的脉络，只是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
    “前辈，还有吗？”
    “当然有！楚国太分散了，这不利于今后的交流。就比如咱们丹阳百姓出去跑商，这个地方的人用大秤，那个地方的人用小秤，这个地方一斤十两，那个地方一斤十六两。你说说，这生意怎么做？”
    岳川接着说道：“还有语言、文字的区别，两个人做生意还得找第三者做翻译，万一这个翻译理解不到位，或者故意使坏，是不是会产生很多麻烦事？”
    子申深以为然的点头。
    确实是这个道理。
    “那，依前辈之见，该如何是好？”
    “我没什么好办法，只是我听说吴国引进姜国的文字、语言，全面学习姜国的先进文化、先进经验。你如果缺少治国方略，完全可以摸着姜国过河。而且我听说，姜国地狭人微，虽然人才辈出，但无法重用，有意向外国输出。你需要的话……”
    “要！我要！我太需要了！”子申深深拜下，“前辈，我与姜国素不相识，想来前辈能与姜国搭上线，不如前辈帮我聘请一些经世治国的人才！”
    “这……我在姜国确实有些关系，话我可以传到，但人来不来，还得看你给什么待遇。”
    “前辈放心，我一定给他们最大的权力、最大的信任，让他们能一展胸中所学。”
    “好！那我就修书一封，帮你问问吧！”
    子申大喜，脸色瞬间涨红。
    “前辈！晚辈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值当不当说。”
    “那就别说了。”
    “呃？不，当说，当说，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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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4章

    子申朝外面招了招手，很快，一个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走进来。
    刚进门就盈盈跪倒，向岳川行礼。
    “这？”
    岳川搞懵了。
    什么情况，你有事求我喊你媳妇干什么？
    再说了，曹孟德是人间楷模，而我已经不在人间了，不吃这一套懂不懂？
    子申看懂了岳川的疑惑，却没看懂岳川疑惑中的疑惑。
    “前辈，是这样的，我想求您收下天儿。”
    “哦？收徒啊！”
    岳川紧张的心放回肚子里，刚刚组织起来的几万字说辞也烟消云散。
    “收徒？天儿？你儿子叫‘天’？”
    “回禀前辈，当初我们决定的是：生女孩叫甜，生男孩叫天。”
    岳川沉吟了一秒钟。
    当初之所以决定与子申交往，重要的原因就是“屈景昭”三氏。
    子申是“楚虽三户”中“景”氏的始祖。
    如果不是自己的搅局，子申很可能会在丹阳平平无奇一辈子，默默的生孩子，然后看着子孙一代代开枝散叶。
    但是因为自己的出现，子申暂时没成为“景”氏祖先。
    所以他和他的子孙依旧是熊氏。
    岳川喃喃自语：熊孩子？景天？
    “啊？多谢前辈赐名景天！”
    说罢，子申晃着襁褓中的儿子说道：“还不快谢谢师父。”
    听到这话，孩子母亲低头暗笑，肩膀一耸一耸。
    “夫人，这是大喜事啊，想笑就笑嘛，不用忍着憋着。”
    “夫君，你叫前辈，咱们儿子却叫师父，你们之间的辈分怎么算？”
    子申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刚才只顾着嘴快了，根本没有细想。
    岳川也很无语，自己随便喃喃一句，怎么就成赐名了？
    顺杆子爬了这是？
    不过岳川心中没有反感。
    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再说了，“景天”这个名字确实是自己说出来的。
    子申还没成为“景氏”始祖，自己却说了个“景天”的名字，这不就是赐名吗。
    用修行者的说法，这也算是一种因果。
    不过岳川很是疑惑。
    “真要算起来，他是你们的嫡长子，一旦你成为楚王，他就是储君，未来能继承楚国。你真就舍得把他交给我？”
    子申一脸坦然的问道：“若是前辈不嫌弃，我现在就愿意磕头改口，拜前辈为师。”
    岳川愣了一秒钟，随即醒悟。
    当大王有什么好的，跟着自己修行才是真的逍遥自在。
    “你若是不去争夺王位，楚国没人弹压局面，必然大乱，最终受苦的还是百姓。为了天下，你就稍稍委屈一下自己吧。”
    听到这话，子申只能遗憾的点了点头。
    一代奋斗基业，二代踩着父辈的肩膀更上一层楼。
    只能把修行的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了。
    “前辈，天儿尚幼，还不知心性如何，天赋高低，假如他有望修行，便让他跟在前辈左右，若是不能，就让他回来继承家业吧。”
    嗯，岳川对这句话比较熟悉。
    上辈子也见过不少创业不成就只能回家养猪的例子。
    这辈子却亲身体验了一回。
    岳川想了想，说道：“嗯！孩子尚幼，你们且带在身边，三岁的时候再跟着我吧。”
    “多谢前辈！”
    “多谢前辈！”
    夫妇二人同时感谢。
    岳川招了招手，二人立刻把小孩抱到岳川身边，给岳川看个仔细。
    抱着棉花团似的孩子，岳川喃喃着：“景天？景天！景天……不错，真是个好名字啊……”
    这时候，小家伙蹬弹手脚，拧着脖子哭闹起来。
    岳川顿时手足无措。
    上辈子连抱猫抱狗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抱人了。
    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
    “许是孩子饿了，我抱下去喂一下吧。”
    岳川顿时醒悟，“何必这么麻烦。”
    说完，拿出一枚白色的巫药丢到孩子口中。
    小家伙含住药丸，瞬间眼珠子瞪圆。
    好吃！
    真是太好吃了！
    以前吃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一颗药在体内化开，小家伙精神奕奕，挥舞着小手想要抓东西。
    小孩子吃过东西容易困，于是小家伙两眼一翻沉沉睡去。
    不过，岳川能感受到精气能量在其体内流淌、涌动，为其固本培元。
    子申看呆了。
    河神大人赐下的白珍珠，前辈眼睛都不眨的给了儿子一颗。
    最关键的是，儿子吃了以后，气息瞬间强大一分。
    子申忍不住想到那一百个青壮。
    他们都是成年之后才开始吃灵丹妙药，一颗下去力能扛鼎。
    如果自己儿子从小就吃灵丹妙药，长到成年又会是什么实力？
    子申不敢太贪心。
    只要能像养将军那样，就心满意足了。
    岳川把小孩递回去，说道：“药力强大，它身子小，估计要吸收好多天。除了每日的哺乳，不要再给他吃别的东西了。三天之后抱过来，我再看看。”
    “是！”
    “多谢前辈！”
    两人高兴的离开了，岳川却一脸深思。
    “我门下弟子不少，可都是精怪出身。人族的，这还是第一个吧？”
    “尤其是这名字……景天……景天……”
    “这预示着什么呢？”
    岳川开始掐算。
    精神意念高速波动，并且在波动中跳跃前行。
    只是掐算许久，前方依旧混沌，一片未知。
    算得久了，岳川只觉得一阵心烦意燥。
    吐出一口浊气，岳川缓缓睁开眼睛。
    “管他什么呢，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就是。”
    驱散心中的烦躁，岳川继续思考楚国的筹划。
    百日之期越来越近，好戏即将上演，自己得继续推敲、打磨，给楚国来一场好戏，也是给天下人一场好戏。
    这时候，岳川心中触动，一道呼唤响了起来。
    “阿公，阿公，您在吗？”
    岳川心神入定，通过意念与盈贵妃交流。
    “嗯！”
    “阿公，我有重要的事情向您汇报。”
    “嗯！”
    “阿公，我打听到了一些可靠的消息，是其他公子的情报。”
    随即，盈贵妃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起来。
    之前，她的情蛊能影响楚王，地位牢固，风头无两。
    可是楚王寿元枯竭，情蛊的作用越发微弱，甚至失去效用。
    盈贵妃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宫里都是惯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货色。
    盈贵妃也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一个靠山都没有就算了，还四面皆敌。
    而红粉神，就是她唯一的希望。
    这段时间每天拜红粉神，得到不少指点，照做之后果然收效巨大，很多势力都向自己释放善意。
    “阿公，您还需要什么消息，我继续打听。”
    岳川说道：“消息足够了，接下来，你散播一个消息……如此如此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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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5章

    吴国，姑苏城外河神宫。
    “小王阖闾，求见河神大人！”
    “小人伍员，求见河神大人！”
    河神像光芒一闪，岳川出现在宫殿中。
    “说吧，什么事？”
    阖闾本想开口，却被伍子胥扯了扯袖子，顿时绷住了嘴。
    “河神大人，是这样的，我们在楚国的密探发回消息……说是楚国要用比武的方式挑选储君，我们虽与楚国有隙，但是盟友一场，不能对身陷险境的盟友袖手不管。我们也想提供一些绵薄之力。”
    岳川脑海中还在消化盈贵妃提供的情报，并没有注意到阖闾异样的表情。
    他点了点头，随口说道：“你们想怎么帮？”
    伍员顺手拿出一沓纸。
    “河神大人，这是我们多年来搜集的楚国情报，其中就有楚国各世家大族，以及他们麾下门客的资料。子申公子的对手，大都来自其中。”
    岳川接过情报浏览一番，与盈贵妃提供的情报互相佐证，查漏补缺，鉴别真假。
    实力到了岳川这种程度，什么真情报、假情报的都不重要了。
    就像玩游戏看攻略一样。
    贫民玩家才按部就班学攻略，土豪玩家都是秒着过。
    攻略的作用，仅限于“杀谁”，而不是“怎么杀”。
    扫黑才讲究证据，反恐只需要名单。
    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两边给的资料虽然各有缺漏，但是有名字就足够了。
    岳川放下情报的事情，将注意力转回面前二人。
    “如果只是一份名单，用不到你俩亲自跑一趟吧？”
    阖闾向前一步，说道：“河神大人，是这样的！我听探子说，您为丹阳立纲常、树礼仪，并且打算将这些推行到楚国全境？”
    探子送回的情报很详细，不光是这些规矩礼节之类的东西，还有金贝银贝、灵丹妙药。
    身外之物，阖闾不在意。
    但是纲常伦理，阖闾不得不在意。
    “河神大人，楚国能做到的，我们吴国一样能做到，并且比他们做得更好！无论河神大人想要什么样的人间烟火，我们吴国都可以绽放，河神大人无需找其他人。”
    伍子胥本想委婉一点，旁敲侧击。
    但阖闾都说出来了，他也只能跟着点头。
    “河神大人，吴国哪里做得不够好的话，我们可以改。”
    岳川看着眼前俩人，心中一阵好笑。
    一国之君、一国之相，却像黄毛高中生一样，为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传言争风吃醋。
    还好自己没什么坏心思，否则随便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就能令两国战火连天，哀鸿遍野了。
    岳川想了想，说道：“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说完，岳川饶有兴致的看着二人，等他们领悟。
    阖闾不解，“河神大人，您想吃熊掌的话，我供给您啊！”
    伍子胥扯了扯阖闾的袖子，低声说道：“大王，楚蛮王是熊氏。”
    “他熊怎么了？孤又不鱼！”
    阖闾懂了！
    但是他又不想懂！
    “河神大人，熊掌确实比鱼好，但是我相信，我们吴国比熊掌更好！”
    岳川点了点头。
    他不想打击阖闾。
    他也相信，历史上留下“三千剑冢”、“万剑”传说的春秋霸主，引秦始皇、项羽、孙权争相盗墓的阖闾必然有过人之处。
    但一个令人沮丧的事实是，个人的才华、杰作跟古老的底蕴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巫族也是人才辈出，他们创造了令岳川都叹为观止的“蛊道”。
    在岳川看来，这是人族进化，乃至万族生灵质变提升的关键锁钥。
    阖闾再天才，那也只是个人的天才。
    可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巫族的文明，包含了成千上万个“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今之世，其他地方的蛊道传承都断绝了，也就楚国还有一些残留。
    岳川想要在废墟中寻找蛊道痕迹，就必须拿下楚国的掌控权，在巫族的蛛丝马迹上考古，寻找那些还没彻底死透的蛊虫。
    只是这些话没法说出来。
    岳川想了想，解释道：“我有点强迫症，强迫症你知道吗？”
    “不知！”
    “就是，方必须是方，缺一个角都不行；圆必须是圆，不能有半点不标准。这土地也一样，华夏神州大地，我都想握于手中，一寸土地都不能少！吴国如此、楚国亦如此！其他诸国也一样！”
    听到这话，阖闾呆住了。
    伍子胥也震撼了！
    之前的姜国之行，他隐隐约约感受到了河神大人在中原诸国的影响力。
    哪怕那些还没信仰河神大人的地域，将来也必然成为河神大人的信徒。
    只是，他们从没想过，河神大人的目标这么高大、深远。
    “天下归一？”
    “河神大人，这是真的吗？”
    岳川点了点头，“我对世俗中的权力没有任何欲望，我不会影响到你们的王权，相反，我还会帮你们巩固手中的权力，帮你们提升治下子民的生活质量。这也是我一直在做的，你们都看得到。”
    “是！小王不敢质疑河神大人。”
    “多谢河神大人庇护吴国，我们并非对河神大人不敬。”
    岳川点了点头。
    阖闾今天的举动，确实有点出格。
    如果换成其他神，估计要耍脾气，借此敲打敲打阖闾，甚至给阖闾降下点灾难。
    神历来都是高高在上，容不得半点质疑。
    不是质疑的问题，而是质疑本身就是问题。
    岳川不同，这也是他与其他神最大的区别。
    “我可以不插手其他国家，只庇护你们吴国。但是相应的，你要将我的信仰传播到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的每一寸土地，你能做到吗？”
    听到岳川的话，伍子胥心中哆嗦了一下。
    这不是难为人么？
    吴国什么档次，还想跟中原数百个国家掰腕子？
    而且不是一个一个的掰，是一下子掰所有。
    伍子胥转头说道：“大王，咱们要有自知之明啊……”
    然而，阖闾会错了意，还以为伍子胥是在给自己加油鼓劲。
    “河神大人，没问题！我能做到！”
    伍子胥：？？？
    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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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6章

    岳川本来是想吓吓阖闾，令其知难而退。
    谁知道阖闾是属驴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脾气一上来，咬定青山不放松了。
    “要不？你们俩再商量商量？”
    伍子胥摇了摇头，“大王的意志，就是我的使命，既然大王做出了决定，我也明确了方向。”
    岳川心中暗道：以后不能再随随便便说话了。
    刚刚随便说了个“景天”，捡了个徒弟。
    现在开个玩笑，怕是要捡个教皇。
    真要照刚才说的那样，吴国就成了地上神国，吴王就是神在人间的唯一使者。
    到那时，吴国就可以借河神的名义向其他国家发起“讨伐异端”的战争。
    这天下，就乱套了。
    岳川正琢磨该怎么挽回的时候，阖闾躬身拜下。
    “河神大人恕罪！小王自知能力有限，所以无法向中原扩张您的影响力，但是海外诸多蛮荒之地，其上多有未开化的蛮夷之民，小王愿意劝说他们皈依您，成为您的信徒！”
    岳川心中暗骂：阖闾这小子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他的目的不是中原诸国，而是虚晃一枪指向海外。
    同时，岳川明白了阖闾此行的真正用意。
    正所谓“求其上得其中”。
    如果阖闾一上来就说出本意，很可能会大打折扣，达不到心中的期望。
    但是阖闾上来先抛出一个难题，无法满足后再降低标准，最后能达到心中所望。
    岳川笑道：“你是想让我帮你们吴楚划分疆界吧？”
    阖闾难为情的搓了搓手，“河神大人目光如炬，小王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您。不过小王也是为了吴楚两国百年……哦不，千秋万代和睦友好，为了子孙万年啊！”
    岳川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阖闾在其位谋其政。
    他是吴国的王，自然要为吴国的百姓考虑。
    自己插手楚国，扶持子申上位，更是给楚国树立纲常伦理、规矩礼节，力度不是一般的大。
    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楚国的成就必定远在吴国之上。
    阖闾再狂妄，也不是目空一切。
    之前吴国有河神独宠，底气十足，现在楚国跟吴国平起平坐，双方不差什么了，也就意味着吴国落后了。
    吴楚之间摩擦不断，疆域一直都模糊不定。
    否则，也不会有“两女争桑”的事情发生。
    等楚国强大起来再去谈疆界，肯定要吃亏不少。
    最明智的方法是趁楚国还没强大起来，先把疆域的事情谈妥。
    有河神大人在中间作保，必然能给吴国带来几百年上千年的太平。
    岳川问道：“你想要所有的海外疆域，是吗？”
    阖闾点头，“我们吴国已经开始探索海外，一时半会儿还没法产生收益。楚国要是也跟着探索海外，不是直接摘桃子了吗？”
    岳川暗道：很有道理。
    虽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但“后人”与“前人”的关系是父子爷孙，是血脉传承。
    是“前人”，肯定心无芥蒂。
    要是换成“前任”，谁能受这种鸟气？
    而且，吴国扼守长江入海口，楚国想要探索海外，必须经过这里。
    吴国能忍吗？
    早早划定地盘，约定疆界，对双方都有利。
    对岳川更有利。
    静下心来，岳川也明白了阖闾的担忧。
    楚国扩张成性，灭国无数，偌大的地盘没有一寸是充话费送的。
    弱小的楚国尚且如此，更何况有了岳川的支持。
    （稍等一下，我补充一点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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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7章

    华夏大地上有几个比较传统的地理分界线。
    比如长江，传统的“半壁江山”就是由它而来，也是很多人记忆中的“南北方分界线”。
    其实，南北方的分界线是“秦岭—淮河”，与长江并不重合。
    所以就造成了一些省份和地区的困扰。
    自己以为是南方人，却是外人眼中的北方人。
    自己以为是北方人，却享受不到基础供暖。
    南北方的划分尚且不明确，吴楚之间想画个线出来更难了。
    大家耳熟能详的“江东”，以及与之相对的“江西”似乎是很好的解决办法。
    如果在这里画一条线，就能把吴国、楚国区分开来了。
    但是，这条线在哪？
    岳川发动话术，在脑海中搜罗半天，也没能找到准确的答案。
    在古代不但有江东、江西，还有江左、江右。
    这里的“江”都是特指长江，但长江那么长，它的东西、左右又指的哪里呢？
    古人习惯以东为左，以西为右。
    所以，东西与左右常可互相替代。
    魏禧在《日录杂说》写道：江东称江左，江西称江右，自江北论之，江东在左，江西在右耳。
    项羽的“江东子弟”一词，也恰恰印证了这一点。
    项羽是江苏宿迁人，江东也就泛指江苏、安徽、浙江等地。
    不过，“江东”、“江西”的概念也会随着历史变迁而改变。
    宋朝时期，江南东路简称江东，治江宁府(今南京市)，管辖今安徽省长江以南，苏南部分，江西小部分。
    有江南东路，自然有江南西路，也就是今天江西为主的大片地区。
    至于为什么江西的行政划分保留到了今日，江东的行政划分却消失在历史中……
    大概是江东太富庶，太有钱，被上面拆分了。
    华夏地理上的划分，永远逃不了政治因素。
    比如元朝为了方便管理，划分出一个“河南江北行省”，就是长江以北、黄河以南的大片区域。
    这片区域有个显著的特征，那就是敢想敢干、敢打敢拼。
    日子过不下去了就不过了，扯旗造反，而且造反成功率特别高。
    这里出过陈胜吴广、刘邦项羽、曹操、黄巢、刘裕、朱元璋等大佬，其他梁山好汉之类的小喽啰不计其数。
    历史上从来没有哪个王朝敢把这一片划到一起的，只能说，元朝吃了没文化的亏。
    哪怕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这片区域的人在语言、饮食、风俗等方面高度一致，却还是被划分到苏鲁豫皖等四五个省份里严加看管。
    所以，给吴楚划界这事不好搞。
    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好在现在吴国、楚国都刚刚发展，边陲区域的人口密度不大，不像后世那样人口密集、经济发达、文化繁荣。
    岳川笔走龙蛇，在地图上划了一条线。
    “这样，如何？”
    阖闾、伍子胥同时伸长脖子看过去。
    由不得他们不关心。
    毕竟这是吴国的疆域图，而且很可能要保持几百年上千年不变。
    “河神大人，这条线是什么？”
    “对啊，河神大人，堪分边界，一般都是依山、依水，有天然的地理标志，容易区分。这条线多在平原，若是立碑为界，很可能被人挪动，到时候又要起口角。”
    岳川呵呵一笑，“你们说的没错！划分边界都是依山、依水，此地没有河流，但是我们可以人工挖一条出来啊。”
    挖一条？
    阖闾、伍子胥瞬间醒悟。
    “河神大人是要在这里造一条新河出来？”
    “如此，我们吴国商船通航的范围就更广了！”
    岳川点头，“这条线只是一个大概的区域范围，你们可以自行勘测，商定运河开挖的路线。”
    一条疆界线能带来多少利益？
    对于很多国家而言，疆界确实越大越好。
    一直推到天之涯、海之角，有界无疆。
    如果不能，就要考虑稳定。
    最外围的疆界通常是没有什么产出的地方，最大的作用就是战略的缓冲。
    就好像果子外面的皮和硬壳。
    它们主要的作用就是以自身为代价保护里面的软肉和精华。
    吴国和楚国疆界部分，多占一寸又如何？
    意义不大，反而要移民屯兵，徒耗钱粮。
    既然疆界不能产生收益，那就要考虑稳定性，驻军越少、成本越低，自然越稳定。
    如果能通商通航，就更好了。
    有人，就有建设，就有税收。
    非但不会增加成本，反而能提升收益。
    伍子胥说道：“大王，我们与楚国之间有大江相连，将来云梦泽一带的码头修筑完毕，通过大江能源源不断获取资源，但是在远离大江的地方，物资输送困难，商贸几乎无法展开，必须依托运河发展起来。”
    阖闾看了一眼两国边界的运河。
    贯穿南北。
    从大江一路南下，直抵百越，然后继续向南，差不多有四五千里长。
    这样一条大河，阖闾很想划拉到自己家里。
    但是把界河划到自己家里，平白无故损失大片的疆土。
    阖闾肉疼。
    更是头疼。
    之前只想着多占一寸，多占点便宜，把疆界使劲地往外推。
    现在却反过来了。
    难受啊。
    岳川用笔杆点了点大江之北。
    “你们吴楚之间的运河只是一半，将来有可能的话，还要在这里向北挖，一直挖到燕国，然后继续向北。”
    岳川笔下画的是京杭大运河的升级版。
    北方从燕国继续向北，直抵黑龙江；南方贯穿岭南，深入中南半岛腹地。
    粗略估计，有万里之长。
    看似在大地上切了一刀，实则是给群山环绕的不毛之地插入一根大动脉，使其能够连通外界，进行人员、物资上的循环往来，享受到中原以及其他地方的好处。
    这条线，将会是周边区域最繁华、最富庶的地方。
    也正是这一刻，阖闾终于明白岳川之前说的“鱼和熊掌”是什么意思了，也终于明白什么叫“强迫症”。
    想要实现这种万里长河的计划，必须对世俗有绝对的掌控，令诸国协同，万民一心。
    这种宏伟浩大的计划，不是一个人、一个国能实现的。
    甚至都不敢想象。
    唯有河神大人敢想、敢干，也唯有河神大人手中的资源能将这一梦想付诸实现。
    江河永固！
    国泰民安！
    这才是真正的江河永固、国泰民安啊！
    而自己，能参与到这样一个宏伟的计划中，是何其的幸运！
    自己的子孙，能享受到河神大人的庇护，又是何其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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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8章

    要在华夏大地上挖运河，北方估计不好搞。
    国家众多，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盘。
    但是南方就简单多了。
    这里的国家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吴国、楚国。
    越国算半个，根本没有发言权。
    楚国就像一个拆迁大队长，把长江以南能拆的差不多都拆完了。
    再给他一百年，吴国、越国这俩钉子户也拆没了。
    长江以南基本都是楚国的地盘。
    可是现在，楚国还没那么强盛。
    托老楚王的福，楚国自毁栋梁就算了，继承人也流亡他乡，国内暗流涌动。
    妥妥的亡国之兆。
    谁也不知道楚国能不能扛过这一劫。
    即便侥幸的挺了过去，又能续多少年的命呢？
    即便楚国侥幸的挺了过去，而且续了很多年的命，但朝堂上还有自己的位置吗？
    这就是楚国现在的局面。
    人心惶惶。
    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的官员格外重视皇储，口口声声“太子是国本”的原因。
    抛却私心，也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
    老楚王确实出了一手妙棋，但妙棋和臭棋往往一线之隔。
    没有人能预料到结局是什么样。
    哪怕子申，也一样。
    让孩子拜岳川为师，既是笼络示好，拉进双方的关系，又是提前给子嗣安排后路。
    即便自己争王失败，孩子也能在岳川的照料下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在这种情形下，岳川拿出一张疆界图，并且说河神大人将会见证吴楚缔结盟约，协力开凿运河，子申是什么心态？
    “一切，听凭前辈做主！”
    对子申而言，边界是小事，而且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攘外必先安内。
    自己现在连王位都没拿到手，说什么“寸土必争”有点太远了。
    而且，吴国划分的疆界并不算过分，完全在楚国的可承受范围内。
    别说边界了，就是靠近边界的五百里范围，在百年之前也不属于楚国。
    再说，岳川给楚国预留了大片的土地。
    “大江向南、运河向西、天竺向东，南方一直到海，这片区域全都是你们楚国的势力范围，如何？”
    子申瞬间瞳孔放大。
    之前，他的视线只聚焦在吴楚之间那条线，根本没注意到其他地方。
    现在岳川说吴国与楚国约定，双方按照这条线划分边界，不仅仅是旧有的疆域，还有未开拓的区域。
    单凭这一项，楚国的疆域可以扩大四倍，甚至五倍。
    真要拿下这广阔的领土，自己完全可以强爷胜祖，成为最强的国君。
    嘶……
    呼……
    子申激动地浑身颤栗。
    虽然一时半会儿拿不到，但是将来有足够的时间去拿。
    只要吴国不抢，没人跟自己争。
    看着南边广阔的土地，子申心中暗骂：楚国先祖为什么就死心眼的非要北上？而且还撞破北墙都不回头。
    南边不好吗？
    岳川咳了咳，“南边确实不太好！瘴疠弥漫，毒虫横行，虎豹豺狼众多，不怎么宜人。”
    子申呆住了。
    他目光瞟向海外的众多岛屿。
    然后又瞄回楚国的“势力范围”。
    岳川自然知道子申在想什么。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人总会有这种心理。
    于是岳川淡淡说道：“你们楚国有出海口吗？”
    子申围着地图看了一圈，最终无力说道：“没有！”
    最好的出海口就是大江，但那是吴国的。
    再向下，还有珠江、香江，也都是得天独厚的出海口。
    长三角、珠三角、香三角，这些都是历史证明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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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9章

    可惜，按照两国的边界，这些地方都属于吴国。
    东海、南海沿线所有的出海口都是吴国的。
    吴国在划分疆界时获得的土地少，但都是精华、膏腴。
    “江东”和“江西”就是最好的例子。
    楚国想要获得出海口，只能向西、向南，取道缅北那块。
    “前辈，我们的先祖曾经开拓到此地，但是沿途山高路远、虎豹出没、毒虫横行，根本没有开拓的可能，所以又退回来了。想在此地获得出海口，恐怕很难。”
    岳川点了点头。
    大航海时代，西方殖民者也一样面临这些问题。
    每一块殖民地、每一个种植园都是用人命填出来的。
    当然，不是西方殖民者的人命。
    很多海港城市都是用填人命的方式开发两百年甚至更久，才刚刚能住人。
    岳川说道：“你有象群相助，无需惧怕虎豹，至于毒虫和瘴疠，那一百精壮就是最好的解决之策。”
    毒虫叮咬，一个是蚊蝇，一个是毒蛇。
    蛇好解决，柳家能控制蛇群。
    蚊蝇直接交给蜂群。
    而且，食铁蛊产生的黑色巫药可以锤炼筋骨皮肉。
    就算达不到金刚不坏的程度，厚脸皮还是没问题的。
    脸皮厚到一定程度，能无视蚊虫叮咬。
    南疆以及再往南的地方，丛林密布、炎热潮湿。
    这里的气候和环境天然适合虫豸生长。
    对岳川而言，这就是天然的养蛊之地。
    九黎部落战败后，其民逃遁到南疆，分散在十万大山中。
    说不定哪个山旮旯里还有蛊道的传承。
    岳川现在是和时间赛跑，在九黎部落的蛊虫死亡或退化之前进行抢救性发掘。
    无论能不能找到蛊虫，将来想要探索蛊道，利用蛊道产出生活和修行的资源，也都离不开这片区域的物资。
    在岳川看来，这片区域也是宝地，丝毫不亚于吴国得到的那些膏腴之地。
    “前辈，您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我并非贪婪更多，只是想向前辈求教我楚国的出路，在今后施政时有所针对。”
    岳川笑了笑。
    他很喜欢子申这种心性。
    “吴国向东，将海上诸多岛屿收入囊中，但楚国的出路也很广阔！向西，出了海是西牛贺洲，这里是有主之地，我一个朋友在此地修行。你虽然不能碰西牛贺洲，但是再向西，同样有一块广阔的天地。”
    岳川指的是非洲。
    吴国专心经营东南海域以及南太平洋的话，印度洋这块就只能交给楚国了。
    而且，楚国在印度洋的优势太大了。
    从本土到云贵不算远，再向南几百里就是出海口。
    楚国先祖开拓的足迹到过那里，说明该路线难度不高。
    有了岳川的帮助，这条路会更加平坦。
    子申躬身拜下。
    “前辈，我明白了！我们楚国十年之内，当是与吴国永结同好，各奔东西；百年之内开挖运河，寻觅良港；千年之内扬帆远航，宣威异域！”
    抬起头，直起身。
    子申突然哈哈大笑。
    “前辈，我悟了！”
    岳川无语，“你悟了什么？”
    “之前，我全部的精神、心思，都消耗在了王位的争夺上，可是听了前辈讲解，抬望眼于四海，展雄心于八荒时，小小的王位又算得了什么呢？”
    岳川也笑了。
    没错，格局决定未来的高度，而高度又能提升一个人的格局。
    置身红尘，只能被横流的物欲熏了眼。
    屹立山巅，尘中的一切，都不过是云岚缝隙中的一抹点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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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0章

    看到子申哈哈大笑的畅快模样，岳川心中一阵不畅快。
    子申跟阖闾一样，眼界都很浅，格局都很小。
    没办法，这是他们历史局限性决定的。
    跟所有古人一样，他们的见识也就局限于九州之内。
    在九州之内钻营，就是“志在天下”了。
    围着边境百十里地拉扯，就是“保境安民”。
    岳川随便给他们画一个图，连几条线，就能让他们茅塞顿开，认知层次、胸怀格局全都上升一个档次。
    但是岳川自己……
    见识太多了，也太广了。
    都产生抗体了，根本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岳川可以教导这方世界的每一个人，让他们产生“打开格局”的领悟。
    但是没有任何人能教导岳川，让岳川产生类似的感悟。
    岳川心中喃喃自语：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教导了所有人，却没有人教导道。道生而知之，全知全能……
    随即，岳川叹息道：也许，走出这方天地，遨游太虚乃至诸天万界的时候，才会有这种新奇的体验和感悟吧。
    再看子申兴奋的模样，岳川将两份资料甩了过去。
    “这是你此次王位争夺中的主要对手，你看看吧！”
    子申瞬间严肃起来。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问道：“前辈，我们此次有多少帮手呢？”
    岳川心中暗道：不关心对手，先关心帮手。有意思。
    不过，岳川还是说道：“吴国可以成为你的帮手，姜国也可以，至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没办法，我也就这两个国家比较熟，能说得上话。”
    “前辈，这已经足够了！只要吴国能坚定地站在我们这边，其他的都不足为虑！”
    说完，子申打开资料，认真翻看起来。
    他的眉头一点点拧紧。
    “前辈，我们的对手出乎意料的多，也出乎意料的强啊！”
    岳川点头。
    盈贵妃打探来的情报，和阖闾给的情报互相印证，总结出许多干货。
    老楚王的兄弟不算多。
    他这种废柴都能坐上王位，而且一坐几十年，可想而知他的兄弟都是些什么货色。
    老楚王的子嗣不少，或许是将老楚王缺少的天赋弥补回来，这些儿子都不算太差。
    之前是太子位置牢固，其他子嗣自感希望不大，要么藏拙，要么躺平，没怎么显露。
    包括子申也是这样。
    可是太子出逃，储君之位悬而未决。
    众子嗣都活跃起来，这次王位争夺，更是把桌面下的斗争搬到明处。
    春秋版的“是兄弟就来砍我”。
    除了成年的公子，还有许多未成年的公子。
    别看这些孩子小，但他们背后都有强大的母族力量，舅舅、表兄、表弟的一大堆。
    除了老楚王的子嗣，还有许多子侄，也都想过来参一手。
    周朝是嫡长子继承制度，可是众多诸侯国经常因为废长立幼、废嫡立庶而闹乱子。
    楚国被称为“蛮夷”，在继承制度上跟周朝不完全相同。
    楚国有时候会采用嫡长子继承制，有时候也会采用兄终弟及，还有一种是少子继承制，也就是最小的儿子继承王位。
    总之，很乱。
    上辈子的历史中，伍子胥灭楚之后，子申力挽狂澜，赶走了吴国军队，恢复楚国山河。
    之后，子申以自己不是嫡子为由，支持自己的兄弟上位，也就是楚昭王。
    楚昭王上位后投桃报李，把子申册封为了景平王。
    子申和他的后代就以景姓，又开创了景氏。
    景氏建立没多久，楚昭王又把自己儿子分封出去，以昭为姓，建立了一个昭氏的大家族。
    再加上之前的屈氏，构成了楚国三大顶尖贵族“屈景昭”。
    更有意思的是，楚昭王临终时，打算将王位让给子申，后者没有答应，又让给次弟公子结，结也没答应，最后让给小弟公子闾，此人推辞了五次才勉强答应。
    不过楚昭王一死，公子闾便与哥哥和大臣们商量：当时勉强答应为王，是为了宽昭王的心，现在大王已经去世了，我们就要从他的儿子中挑选一个贤明的来为王。
    于是，就挑选了熊章（即楚惠王）。
    这些就是上辈子世界里史书上记载的内容，楚国在王位继承上简直就是孔融让梨一样的楷模。
    但是岳川眼前看到的，又是另一副模样。
    面对王位的诱惑，谁能退让？
    即便退让，又有几个真心的？
    名利名利，名也是一种实打实的利益，而且更加持久、稳定。
    在礼崩乐坏之前，“名”的好处远在“利”之上。
    之后两百多年里，屈景昭三氏与楚王争权夺利，各种明争暗斗，这也是楚国贵族数量多、权力大、弊端重的根源。
    因为贵族问题，楚国葬送了北上中原甚至一统天下的好机会。
    老楚王搞出王位争夺，直接让诸方势力撕破脸，再也不用说一套、做一套。
    短期看是元气大伤，长远看，却是浴火重生、不破不立。
    前提是楚国能扛住这一轮厮杀。
    此时，子申看完了诸多资料，从其中挑出几个有威胁的对手。
    “前辈，我若能战胜他们，王位就十拿九稳了。”
    岳川好奇的问道：“剩下那一成呢？”
    “前辈，我那一百青壮提升确实巨大，但我们的对手底蕴深厚，他们的实力、手段，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再说了，我那一百青壮没有任何战斗经验，一身实力连一半都发挥不出来，到时候恐怕……”
    “放心！”岳川点了点头，“这些我都想到了，你尽管放心！”
    “好的。”
    子申继续翻阅资料，最终，从中抽出一份。
    “前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将是我们面对的实力最强的对手。”
    岳川瞄了一眼，“他们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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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1章

    “前辈，我的先祖灭国无数，有望风而降的，有殊死抵抗的，还有弃城而逃的。总之，什么样的亡国之君都见过，但是这个不同！”
    子申抽出一张纸，手上微微用劲抖了抖。
    岳川看过去，却见到一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名字——黄国！
    “黄”可能会吸引岳川的视线，但“黄国”不能。
    这就是黄的特殊魔力。
    岳川挠了挠头，仔细回想，还是没能回忆起这个国家的资料。
    “黄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子申答道：“黄国是轩辕氏后裔！”
    这句话好像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轩辕，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岳川心中震动，立刻拿过资料仔细翻阅。
    脑海中浮现出无数蛛丝马迹，这些线索又拼凑交织，勾绘出一个明确的方向。
    “黄国？原来是这里！”
    这是春秋时期的嬴姓诸侯国，黄姓发源地。
    其疆域在河南东南部、湖北东北部一带。
    《竹书纪年》中写道：黄国源于黄帝公孙姓轩辕氏，崛起于中国南方，是古代淮河流域的霸主。
    早期称为黄夷，是东夷集团的后代，九夷的一支。
    春秋时期，楚国称霸，黄国不服，借地域优势，近与江、道、柏、弦乃至随国结盟，与楚抗衡。
    公元前648年，黄国连同众多小兄弟一起被楚国消灭。
    嗯，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毕竟无论黄国，还是与其结盟的江、道、柏、弦、随等国，都是弹丸之地、撮尔小国。
    这样的小国根本不会在历史长河中溅起半点浪花，然而，架不住人家后人争气啊。
    那可是支配三代人四代人的恐怖存在。
    比如：黄冈！
    学生时代最恐怖的《黄冈密卷》，就来自这片土地。
    类似的还有黄石、黄陂、黄梅、黄州、黄安（建国后改红安），不仅市县的名字带黄，下面的乡镇甚至街道，全都黄子开头。
    这些地方的身份证可以纯粹到什么程度？
    黄某市、黄某县、黄某镇、黄某乡、黄某村、黄某街道、黄某人……
    五千年，从未改变。
    华夏大地上风云变幻、岁月变迁，有太多族群分分合合、聚聚散散。
    但是这片土地上的人始终如一、如旧。
    岳川点了点头，他认可了子申的话。
    周朝灭了两千多年、楚国灭了两千多年，秦国也灭了两千多年，一次又一次朝代更迭，黄国却始终像不倒翁一样。
    但是这一点便说明黄国遗民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子申心中一阵不安，“前辈，我觉得咱们应该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黄国！我有预感，他们将会是这次王位争夺中最大的对手。”
    “放心，我已经下了一百二十分的力气，绝对万无一失！”
    子申心中有一万句话想说。
    自己那一百个精壮，在“灵丹妙药”的喂养下确实进境神速。
    但他们每天就是举鼎、推石磙打熬力气。
    三个月过去了，却连一天的拳脚都没学。
    就这样子，能上战场吗？
    可是看到岳川成竹在胸的表情，子申也不好多说什么。
    “前辈，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呢？”
    岳川说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什么时候来？”
    “大概在明天吧！”
    正如岳川说的那样，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江面的雾气上就出现了幢幢黑影。
    仿佛连绵的群山飘荡过来。
    但是离得近了才发现，那是船！
    巨大的船！
    像城池一样的大船！
    之前出现在云梦泽的吴国商船已经够大了，船舷的高度几乎与丹阳城墙平齐。
    而今天出现的船更高、更大。
    之前的商船在它身边，就是大象和羊的区别。
    “嘶……这是吴国的战舰吗？吴国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战舰？”
    “吴国的战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吴国要和我们打仗了吗？”
    “打仗也先去打其他地方啊，咱们丹阳一穷二白，打咱们有啥好处？”
    “快报给公子！”
    “算了，报给公子他也是报给前辈，直接找前辈吧！”
    守军刚走两步，岳川和子申就走上台阶，出现在城墙上。
    岳川指着水面上由远及近的舰队，问道：“如何？”
    子申心中震撼。
    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他的眼角在疯狂跳动。
    不知道是惊讶还是恐惧。
    如果不是扶在女墙上，子申怕是要小腿肚子发软，瘫在地上。
    看到这一幕，岳川微微一笑。
    人有三大恐惧症，这些是深刻在人们骨子里的记忆。
    他们分别是：密集恐惧症、深海恐惧症、巨物恐惧症。
    正常人都会有这种心理，需要很强的定力或者毅力才能克服。
    子申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就跟初哥一样把持不住。
    相信以后经历的多了，会好一点。
    岳川说道：“这是吴国新造的远洋舰队，刚刚下水还没启航，先拉过来给你壮声威了，感觉如何？”
    子申嘴角不断抽搐。
    他很想说：这是给我壮声威，还是来楚国示威？
    不过，子申很感激吴王，以及岳川。
    “多谢前辈，这确实会给我带来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岳川哈哈一笑，随即凑到子申边上问道：“说实话，你想不想要一个这样的舰队？”
    呼哧！
    呼哧！
    嘭嗵！
    嘭嗵！
    子申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能感受到自己强劲的心跳。
    诱惑！
    无与伦比的诱惑！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身为国君，谁不希望手中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呢？
    晋国是万乘之国，有数量众多的战车。
    楚国没有足量数量的战车，而且楚国的战车在做工上也不如晋国，所以经常吃大亏。
    眼下吴国拿出了比“万乘之国”更高一级的庞大舰队。
    这几十艘上百艘大大小小的战舰在水上一字排开，跟陆地上的百里连营有什么区别？
    子申有很高的军事素养。
    他知道这样一支舰队的威力。
    万乘之国想要调动战车，得考虑地形、道路、距离、后勤等诸多因素。
    说是万乘，实际上局部战场能投入的绝对不超过十分之一。
    但舰队不同。
    人员器械、粮草物资等全都在船上，可以随时移动，快速穿插。
    只要江河所至的地方，都会被舰队掌控。
    “前辈，我们楚国也能拥有这样的舰队吗？”
    “可以！前提是，你们先拥有一个出海口！”
    岳川认真地看着子申，眼睛中满是鼓励的光芒。
    “努力奋斗吧，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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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2章

    战舰靠岸，船身侧面“隆隆”巨响，吊桥似的放了下来。
    绞盘转动，绳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船板平稳落地，可即便如此，还是砸得码头上尘土弥漫。
    吴国水军列队走下战舰，分列左右站定，随即一个信使来到城下，双手托着国书。
    丹阳距离郢都还有一段距离。
    来的时候，这段距离很长，长得仿佛一辈子都走不完，又仿佛一辈子都走不回去。
    但回去的时候，子申只有一个感觉——轻舟，已过万重山！
    与此同时，百日之期将近，各方势力的队伍陆续到达郢都。
    例行的觐见了老楚王之后，各方势力全都安顿下来。
    有的势力闭门不出，养精蓄锐静待比试。
    有的势力则酒场不断，每日迎来送往。
    酒桌上是拉帮结派的好机会，也是交换信息的好平台。
    诸方势力都在打探彼此，研判局面。
    是亲自下场，还是找一根大腿抱。
    可是这时候，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在城中传开。
    所有人，包括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老楚王都惊呆了。
    “太子建回来了！”
    “没错，我亲眼看到太子建了！”
    “呸！什么太子建，分明是叛国投敌的逆贼。”
    “哦？你说的那个逆贼带了上万兵马，而且已经到城外了。”
    “啊！快快快，快去迎接咱们亲爱的太子殿下！”
    接到太子建请求进城的国书，老楚王，以及其他宗室成员心中都不是味。
    抛开那些狗屁倒灶的扒灰事情不讲，一国太子回宫却要走外交渠道，先递上国书，请求批准才能进入。
    这怎么想怎么古怪。
    可是能怪谁呢？
    众人不敢说什么，索性一言不发，齐刷刷的看着老楚王。
    后者叹息一声，失落的放下国书。
    “宣吧！”
    有人小声提醒道：“大王，太子殿下还带了三千兵马。”
    “对对对，臣从可靠的渠道获得消息，这些兵马大都来自晋国，是晋国在支持太子建！”
    “对！太子建……呸，此子已经背弃先祖，投靠敌国，大王切莫掉以轻心！”
    “请大王下旨，将一干人等悉数擒拿，打入牢狱！”
    “请大王下旨！”
    众人不想掺和楚王父子的恩怨。
    但是没有人跟自己的荣华富贵过不去。
    太子建叛逃出国，之后辗转避难于宋、郑等国。
    这些国家的国君可怜他的悲惨遭遇，对他还是不错的。
    给钱、给房子、给女人，让太子建告别颠沛流离的生活，重回体面的上流社会。
    不仅如此，还在各种场合为太子建鸣不平，顺带嘲讽一下老楚王的所作所为。
    在中原诸国，抹黑楚国就是政治正确。
    无论谁遇到这种事，都得跟着笑几声，然后对太子建道一声惋惜。
    举个非常恰当的例子，太子建就像岳川上辈子世界里的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
    国际乞丐，强行行乞，甭管你谁，不给不行，给的少了也不行。
    我，太子建，打钱！
    泽连斯基那么硬气，是因为丑国挺他。
    太子建硬气，是因为晋国挺他。
    在给楚国添堵这件事上，晋国从来都是不遗余力。
    没事的时候还得捕风捉影炮制话题，更何况有活生生的例子。
    这不，楚国王位争夺战的消息一传出，晋国那边立刻用实际行动表示支持。
    晋国自己给，还要拉着一群小兄弟给。
    东拼西凑弄出来一支军队，然后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百日之期内抵达郢都。
    “让他进来吧！”
    “大王，只有他一个人吗？”
    “孤，有何惧？”说完，老楚王转头看向身旁，再次加重语气说道：“全都放进来！”
    太子建骑在一匹毛色雪白的高头大马上。
    他身后是一百个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骑兵。
    每一匹都是神骏！
    每一匹都是毛色纯白，一根杂色都没有！
    队形整齐、步履铿锵。
    所有马儿抬腿、踏步的动作整齐划一。
    抬起的高度、踢起的距离、落地的节奏，全都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马背上的骑兵随着坐骑的动作上下巅动。
    整个队伍就像潮水、波涛，一波接一波的冲击着郢都百姓的视觉和心理。
    “这……这就是晋国的军队吗？”
    “中原的军队竟然可以精锐到此等地步？”
    “难怪咱们经常打败仗。”
    “太子建得到晋国的支持，肯定能当上大王了吧？”
    “太子建当上大王以后，晋国还会打咱们吗？”
    百姓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他们都是没上过战场的市井小民。
    楚国虽然战争频繁，每年都在打仗，但战火从没烧到郢都。
    郢都得百姓没见过真正的战场。
    但是他们能感受到迎面席卷来的杀气。
    白马队伍威严的军容、沉稳的气势，震慑得楚国百姓大气都不敢喘。
    太子建满意的看着这一切，享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敬畏目光。
    之前当太子的时候，也没有这种待遇啊！
    跟着老爹混，一无所有，至亲至爱都要被夺去。
    还是跟着晋国混有前途，有盼头。
    有好东西，晋国是真给啊！
    太子建很想绕城三圈，让百姓们好好瞻仰一下自己的英姿。
    可惜，队伍还是一条直线的挺进王宫。
    楚王没有在大殿中等待，而是坐着辇车来到宫门处。
    父子两人隔着城门洞相望。
    养由基的目光也像梳子一样，在白马队伍中扫来扫去，寻找熟悉的面孔。
    其他参赛者也都闻讯赶来，簇拥在广场上。
    “没想到，太子建又回来了。”
    “还带着晋国的兵马！”
    “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
    “我昨天刚把手下交给六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六哥跟大哥差不多，添一笔就是了。”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诶，你笑什么？你这是什么表情？”
    旁边一人好心提醒道：“哦，他说你是文盲！”
    凝视许久，太子建翻身下马，几步来到辇车前。
    “儿臣叩见父王！儿臣恭祝父王身体康健，寿比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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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3章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但太子建这么说也不算错，谁都挑不出毛病。
    老楚王憋闷许久，终于还是抬了抬手。
    “起来吧！赐座！”
    太子建立刻站起身来，“父王，不必这么麻烦了，反正该来的都来了，趁着大家都在，赶紧一决胜负吧！”
    说这话时，太子建嘴角冷笑，刀锋似的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
    阳光洒下，太子建身上的甲胄金光闪闪，猎猎翻卷的披风也弥漫着红色的光芒。
    这分明是火一样灼热的外表，但众人感受到的，只有化不开的严寒。
    老楚王瞟了一眼身边。
    他很想向养由基下令。
    可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老楚王目光呆滞的看了一圈。
    “不！还有一人没到！养将军，他到哪了？”
    养由基闭上眼睛感知了一下。
    下一瞬，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快到了！”
    “哦？将军为何诧异？”
    养由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大王，您等会儿就知道了！”
    说这话时，养由基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与之前截然相反。
    “养将军很看好子申那小子？”
    养由基坦然点头。
    楚王惊讶的坐起身子，朝着白马队伍努了努嘴。
    “子申能比得上他们吗？”
    “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在此之前，他都是主动避嫌，不掺和王储的选择。
    但是现在，他破天荒的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周围的人悚然色变。
    很快，这个消息就通过种种方式传了出去，送到诸方势力耳中。
    越来越多的人望向辇车。
    哪怕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却还是这样做。
    养由基表态了。
    只要能得到养由基的支持，哪怕一条狗，也能与诸位贵公子争一争、斗一斗！
    之前感觉太子建稳操胜券的人们齐刷刷改变想法。
    可怜，真是可怜啊！
    太子建心中很是恼火。
    因为，他才是今天的主角！
    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太子，天经地义的楚王。
    所有人的目光都应该凝聚在他身上，一秒钟都不能移开。
    “父王，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不如说出来，让大家一起开心开心！”
    楚王没有解释，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
    太子建心中更加不满。
    老家伙竟然无视自己。
    正要发怒，身后一人低声咳了咳。
    “太子殿下，按照规矩，应该献礼了！”
    太子建瞬间醒悟。
    自己此时身份敏感，不能像以前那么放肆。
    “父王，儿臣北游中原列国，搜罗奇人异士三千，奇珍异宝逾万！儿臣优中选优、精中选精，献给父王！”
    说完，太子建一挥手。
    身后立刻走出一队人。
    男女都有。
    男的容貌俊美，女的风情妖娆。
    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金银珠玉等珍宝，还有其他名称古怪的东西。
    哪怕公卿贵族听了也是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玩意。
    还是其他人附耳小声解释一番，这才惊叹连连。
    “太子建这是何等的福分，能得到如此多的重宝！”
    “每一件都价值连城，这是多少座城啊？”
    “太子殿下真是天眷之人啊！”
    一时间，人们纷纷改观。
    虽然都知道这些珍宝是中原诸国“众筹”的。
    但是能让中原诸国拿出这些东西，已经说明了太子建的能力。
    刷脸，也是一种能力。
    不是所有人都能刷脸，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依靠刷脸换来价值连城的宝贝。
    毫不客气的说，依靠这种刷脸能力倒腾点人手、资源，寻一块无主之地建邦立国，用不了多少年，又是一个诸侯崛起。
    端着托盘的男男女女来到楚王面前。
    “大王，我们也是太子殿下精心挑选的礼物！”
    听到这话，人们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老楚王更是脸色一黑，一口气上不来，剧烈的咳嗽。
    “你……你……”
    养由基连忙拍着楚王的背，为其梳理气息。
    太子建这么做，分明就是软刀子捅人。
    可是大家又能说什么呢？
    当儿子的，给老爹搜罗一些年轻漂亮的美人儿，这是何等的大孝子？
    可偏偏楚王笑不出来。
    “滚！”
    “滚出去！”
    献礼的男男女女也不生气，将礼物放下，立刻躬身退了回去。
    太子建高声说道：“诸位不远千里来到郢都，想必也都准备了上佳的礼物，不如借此机会一并献上，给父王好好冲冲喜？”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一阵不爽。
    你太子建虽然是太子，可毕竟叛国投敌。
    这会儿竟然还一副主家的模样，对我们呼来喝去。
    还没当上大王都这般跋扈，真要当上大王，还不得把我们踩地上？
    不满归不满，众人还是恭声应是。
    太子建准备充足，援助强大，取胜的概率很大。
    真要在这个场合得罪了他，以后还怎么混？
    于是，众人都忙碌起来，招呼手下搬运礼物。
    有些纯粹是看热闹的，压根就没准备礼物，这会儿也忙不迭的四处搜罗。
    楚王没有关注众人。
    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孤苦伶仃的小老头。
    一群孝子贤孙在身边忙活，说着恭敬地话，做着恭顺的事。
    可是，所有人都在等着他死，盼着他死。
    他能感受到众人心中的恶意。
    汹涌，且滔天！
    老楚王咳了咳，“他，到哪了？”
    养由基再次闭上眼睛感应一番。
    “快了，估计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了！”
    一个时辰？
    老楚王心中安安盘算了一下。
    众人轮流献礼，一个时辰足够了。
    可是下一瞬，老楚王心中发虚。
    “子申带了什么礼物？”
    养由基想了想，说道：“臣也不知道！但臣知道，子申公子能来，就是最大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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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4章

    老楚王眼睛中光芒游移。
    他向养由基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会意，走近楚王，并且用宽厚的背影遮住众人视线。
    周边众人都好奇的瞪大眼睛、支起耳朵。
    然而，没用。
    养由基不想让他们窥视时，他们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
    “养将军，不妨让申儿慢点，孤……要与建儿好好谈谈心……”
    养由基会意的点了点头，随即站在原地发射一支穿云箭。
    那箭速度太快了，也太高了，众人的视线和感知根本追不上。
    这就是绝对实力的体现！
    哪怕当着面传讯，也无法拦截。
    哪怕当着面杀人，也只能等死！
    太子建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恐惧。
    因为他知道，老楚王不会杀他，至少不会在这种场合杀他！
    老楚王真有杀心的话，他根本跑不出楚国。
    “建儿，过来！到跟前说话！”
    太子建看了一眼身边众人，目光短暂的交流了一下，随即大踏步走向辇车。
    老楚王又挨个点名，将其他子侄也都叫到跟前。
    所有参与王位争夺的成员汇聚一堂。
    粗略一算，有数十人。
    “在座诸位，都是我大楚最优秀的人才，你们身上流淌着最高贵的血脉，想必你们心中也都有一个伟大的梦想吧？说说看，你们当上楚王之后，会怎么做？”
    哗！
    这番话把众人雷得不轻。
    大家都是来争夺王位的不假，但大家想的都是怎么争到王位，至于争到之后……
    这不在考虑范围！
    尤其是那些抱着打酱油心态，想抱一根大腿的王族成员，连争王位的心思都没有。
    老楚王目光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太子建身上。
    后者刚要站起身发表演讲，老楚王却抬手指向旁边的人。
    “壬儿，你最小，你先说！”
    “啊？我？”
    被点到名的是一个还扎着包包头的小男孩，当他惊讶的张大嘴巴时，大门牙的豁口分外显眼。
    众人忍不住发笑。
    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能说出什么？
    然而，公子壬迅速镇定下来，向前几步来到辇车前梆梆磕头。
    “孩儿不想当大王，只要孩儿不想当大王，父王就能一直当大王了！”
    听到这清纯而又愚蠢的话语，有人忍不住发笑，有人禁不住心酸。
    楚王心中的弦被拨动。
    可惜，自己没法一直当大王了。
    “壬儿，你是好孩子，好孩子啊！”随即，老楚王转向众人说道：“无论你们谁成为大王，都要善待壬儿，明白吗？”
    众人齐声称是。
    公子壬默默起身，回到刚才的位置。
    这时候，又一个公子站出来。
    “父王，我也不想当大王，只要我不想当大王……”
    “嗯，孤遂了你的心愿，你现在就可以带着你的人回封地了。”
    嗯？
    这？
    说话的公子纳了闷了。
    凭什么啊！
    老楚王又点名其他人。
    这次，再没有人抄答案了。
    “我若能当大王，一定给父王风光大葬，大办特办。”
    “我若能当上大王，就把宫殿修一修，把宫里的水渠通一通。”
    “我若能当大王……”
    每个人轮流站起，随便说两句。
    绕了一圈终于轮到太子建。
    楚王却说道：“不错！很不错！孤再问你们一个问题，假如你们当上大王，怎么处理和中原诸国的关系呢？”
    太子建心中暗骂：我还没说呢！
    再听到这个问题，太子建立刻上前一步。
    “诸位兄弟，这次就由我先说吧！”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巴不得后面说，或者干脆不说。
    太子建右手一甩背在身后，随即说道：“我若当上大王，首先会削去王号向天子称臣，与中原诸国重修于好，止战事、兴邦交，造福天下、恩泽百姓！”
    什么？
    众人震惊的瞪大眼睛。
    不仅其他参战的王族子孙，旁边的众大臣也都难以置信的看着太子建。
    他是真敢说啊！
    削去王号这种话都敢往外说，这不是找死吗？
    “荒谬！”
    “懦夫！”
    “无耻！”
    众人纷纷叱骂起来。
    “这不是要卖国求荣吗？”
    “屈膝投降，你愧对先祖！”
    “羞于此人同族同姓！”
    太子建却不以为意。
    因为他明白，自己真正的后台永远不是楚国人，不是楚国百姓，不是楚国贵族。
    在楚国，自己就是孤狼。
    没有同伴！
    自己的后台是晋国，是中原诸国。
    正是有他们的支持，自己才有今天，才能站在这里高谈阔论。
    否则，自己早就冻饿而死了，哪有现在的锦衣华服、高头大马、奴仆护卫。
    “荒谬？可耻？懦弱？”太子建大笑三声，“说这话之前，你们要不要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
    众人更加震惊。
    太子建疯了！
    他竟然说这种话！
    他得罪楚王就算了，竟然连朝堂上其他人都一并羞辱。
    这是要干什么？
    找死吗？
    中原诸国也陪着他一起找死吗？
    就不怕把他们全都杀掉，一个也回不去吗？
    如果在中原诸国，就算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拉下脸杀外国使者。
    可这里是楚国！
    我蛮夷也！
    就算全砍了又能如何？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楚王，等待楚王发号施令。
    “大王，杀了他！”
    “此子辱我大楚，必须杀了他！”
    “君忧臣辱，君辱臣死，臣愿为大王手刃此贼！”
    说这话，是因为诸臣料定了楚王对太子建的不喜，甚至是动了杀心。
    若非如此，太子建怎么会仓皇逃窜，数年不敢回国。
    然而，楚王摇了摇头。
    他脸上没有欢喜亦或愤怒。
    一双瞳孔就像深潭古井，看不到任何波澜。
    “你继续说！”随即，楚王向众人摆了摆手，“你们继续听！”
    现场瞬间寂静下来。
    太子建暗暗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
    他最怕的就是父王恼羞成怒，一声“推出去斩了”，那样的话自己就全完了，所有的说辞都胎死腹中。
    还好自己赌赢了！
    接下来就是自己依靠无双辩才收拢群臣，令天下归心了。
    太子建闭上眼睛，默默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台词。
    死记硬背无数遍，早已经将所有说辞都刻进脑海中，仿佛与生俱来。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整个人的气势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天下为何礼崩乐坏至此，究竟是什么原因？大楚空有万里疆域却这般积贫积弱，究竟是谁的过错？衮衮诸公端坐朝堂，上不能平乱世于天下，中不能兴百业于国家，下不能富万民于三餐，是否应该反思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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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5章

    众人没有说话！
    他们只是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太子建。
    这家伙疯了！
    彻底疯了！
    太子建却越来越激动，越来越亢奋。
    他的眼睛逐渐赤红，死勾勾的看着辇车上的老楚王。
    在太子建心中，无数道声音一同狂吼：是他！是他！就是他！楚国的罪人！
    再次一甩袖子，太子建将心中的怒火灌注到语言中。
    “这一切的根源都是我们大楚在意识形态上与大周的对立！而对立的根源，就是为了获利，获得私立！”
    “一人称王，万民遭罪！”
    “因为我们称王，所以我们成了乱臣贼子，成了蛮夷之邦！我们不能享受到中原的文明，不能从中原的经济中获得便利！”
    “所以，中原百姓已经使用金属农具耕作的时候，我们还在用木棍、骨片；中原贵族已经穿着丝绸，住着宫殿的时候，我们还在穿着皮毛，住着茅屋。”
    “我们始终落后于中原，而且这种落后持续了五百年！如果不出意外，这种落后还会再持续五百年！你们愿意一辈子受穷吗？你们愿意子孙也代代受穷吗？”
    “我们分明有广阔的疆域，众多的人口和丰富的资源，又有大江天险作为屏障，我们完全可以闭关锁国，努力深耕，快速发展，一步步追平中原诸国。”
    “然而，历代先王无一例外，都穷兵黩武，四面征伐，更是跨越大江、北上中原，侵吞蚕食中原诸国的土地。”
    “他们做到了开疆拓土！但是这些土地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为了保住这些土地，我们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无数的钱粮物资、青壮民夫，全都投入到这场看不见尽头的争霸中，那些原本应该开荒种地、放牧做工的人，成了战场上的尸骨，那些原本应该修建城池、拓宽道路的辎重钱粮，在战场上付之一炬。”
    “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得到了什么？我们到底得到了什么？”
    太子建三次发问。
    一次比一次急促，一次比一次强烈，一次比一次震耳发聩。
    这下，周围的人们集体沉默了。
    他们开始思考太子建的话。
    虽然这些话听起来很陌生、很刺耳，但他确实在诉说一个事实。
    楚国这五百年来走的道路是不是错了？
    楚国再这样走下去是不是只有覆亡一途？
    太子建再次哈哈大笑。
    他指着楚王，大声说道：“你！得到了开拓疆土的美誉！开疆拓土啊！轻飘飘的四个字，你知道里面有多少人的鲜血吗？你知道你在举办庆功宴的时候，有多少妇孺的哭泣吗？”
    “老农失去了他们的儿子！妇人失去了她们的丈夫！留下了无数个残缺不全的家，无数个没有父亲的孩童。”
    “然而，你还要继续压榨他们！征发老兵服役，然后把老妇、壮妇婚配给战场上侥幸存活的伤残士兵，美其名曰赏赐，美其名曰照料他们安度晚年，十年后，再把他们的孩子征发成民夫、士兵！”
    “他们全家，无论男女老少，全都在你的压榨中不得好死！一个又一个，一代又一代！”
    “你们之所以听不到他们的哀嚎、哭泣，是因为他们都死绝了！一个都不剩下了！”
    “而你，依旧心安理得的坐在这里，享受着群臣的赞誉！”
    “开疆拓土！争霸中原！”
    “只是一个空虚的‘王’号，只是为了满足你个人的喜好！而现在，你还大言不惭的要选出一个新王，继续重复你那毫无意义的恶趣味！”
    “你！无能！无耻！无智！无德！”
    每一个词都像利剑一样戳在楚王心口。
    然而，周边众人不再一边倒的声讨太子建。
    他们都狐疑的看着楚王。
    脑海中仔细回想着楚王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好像……
    说的不算全错啊！
    这位楚王确实不是明君贤主，几十年如一日的穷奢极欲，穷兵黩武。
    为了一己私欲，甚至可以夺取太子妃，抄灭太子太傅满门，更是逼得太子流亡中原。
    太子建说这些话，不算错！
    甚至非常正确。
    有些人开始赞赏太子建。
    这是一个真男人啊！
    不远千里从中原跑回来，就为了喷楚王几句！
    豁出性命也要骂！
    这种人会是懦夫？
    人们的目光逐渐从楚王、太子建身上转移。
    面对众多目光，养由基干脆闭上眼睛，静静调息。
    他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更不在乎其他人的想法。
    但是，养由基的一言不发，成了最大的表态。
    太子建心中一阵亢奋！
    他的声音更加激昂，双手的动作也越来越大。
    “我若当上大王，首先做的就是削去王号！与中原诸国修好！”
    这一次，人们不再骂咧。
    他们开始认真思考太子建的话，思考楚国为了一个缥缈虚无的“王”与中原对峙五百年，到底值不值得。
    享受“王”号的是大王个人，但承受“蛮夷”骂名的是楚国所有人。
    自己从没享受过“大王”的殊荣，却一直饱受“蛮夷”的害处。
    亏啊！
    亏大发了啊！
    要是削去王号，与中原诸国正常交往，自己的生活水平能提高三五个档次啊！
    不仅自己，自己的子子孙孙也都能享受到中原的文明、经济。
    而这时，太子建又放出杀手锏。
    “我当上大王的第二件事就是恢复诸国，归其民、复其国！”
    群臣瞬间哗然。
    楚国虽然灭国无数，但是并没有干过纵火屠城之类的缺德事。
    相反，楚国都会善待亡国的君臣。
    不但保留其宗庙祭祀，还赐其封地、官爵。
    这些人的生活质量非但没有降低，反而还提升了。
    楚国有很多贵族就是这么来的。
    最典型的就是养由基了。
    他原本是养国人，国家被灭之后成了楚国的重臣。
    太子建喊出“归其民、复其国”的口号，对这些亡国君臣的诱惑太大了。
    根本无法抵抗！
    他们恨不得立刻跪下去，向太子建叩首效忠。
    在他们心中，太子建已经是圣贤明君！
    反正比老楚王贤明一百倍、一万倍！
    太子建又说到：“我成为大王后，还要分封各部族，允许其建邦立国、藩篱四方！”
    这下子，众多苗蛮、越蛮以及其他杂蛮出身的官员、贵族也都激动了。
    明君！
    真是明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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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6章

    见太子建如此慷慨，众多王族成员也都按捺不住。
    尤其是那些打酱油、走过场的混子。
    他们原本就没想过能得到什么实惠，现在却都蠢蠢欲动。
    “哦，亲爱的太子大哥，您成为大王之后，怎么安排我们这些忠心耿耿的兄弟呢？”
    “对啊，太子大哥，我们可都是你一父同胞的至亲兄弟啊！”
    “得给我们加点好处啊！”
    太子建哈哈大笑，“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的兄弟啊！等我当上大王，就削去王号，向天子请封，顺便也替你们讨一个册封！到时候咱们都是大周的诸侯，平起平坐、同甘共苦！”
    众人全都大笑起来。
    虽然在楚国也有封地，但不大。
    虽然有爵位，但楚王封的爵位跟周天子封的爵位比起来，怎么都有种瓦罐跟瓷器的区别。
    太子建继续说道：“为了一个‘王’的虚名，我们过了五百年的苦日子，而且这种苦日子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可如果我们抛下‘王’的虚名，就能去虚就实，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切切实实的利益！”
    “我们需要的，是老百姓饭碗里的一日三餐，是老婆孩子身上的绫罗绸缎，是车马舟船、牛羊水田！而不是一个徒有虚名的‘王’，一个只为一己私利置天下人不顾的王！”
    “也许会有人说这是背祖忘典！也许会有人说这是卖国投敌！但是我不在乎！”
    “什么流言蜚语，尽管冲我来！”
    “纵然我死了，死在这里，我也要吼出心中的雷霆，去震醒那些被蒙蔽的无知人们！”
    “现在，来吧！毁了我，或者成全我！”
    太子建高举双手，敞开胸怀。
    在他对面，老楚王目光冷淡，面无表情。
    在他身后，是一双双赤红的眼睛，以及粗重的喘息。
    他们都被太子建打动了！
    太子建描述的场景才是他们的渴望！
    要不是养由基守在楚王身侧，恐怕就有人高呼一声，冲上去为太子建扫清障碍了。
    老楚王咳了咳，“逆子，跪下！”
    太子建小腿肚子颤了颤，可他硬着肩膀头，就是不跪。
    “父王，你老了！你一辈子都没见识过外面的风光！不但是你，还有我们大楚的列祖列宗，都没有见过中原诸国的气象！”
    “你们只会将自己困在郢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我是大王，我与周天子平起平坐，我要征服四方，成为天下最大的王、唯一的王！”
    “三百年前，公子小白流亡异国，颠沛多年，最终登上王位，成就不世霸业！两百年前，公子重耳流亡列国，甚至还到过我们楚国，最终登上王位，开创晋国霸业！而我们呢？”
    太子建指了指自己。
    “我这些年去过许多国家，见过很多地方的风光，与很多奇人异士打交道，向他们学习治国之道、兴国之策，我相信，我也能像公子小白、公子重耳那样，安邦定国、兴业乐家，让我大楚再无战乱之苦，再无贫穷之扰！”
    听到太子建的话，众人更加激动。
    齐桓公小白，也是因为政治的迫害逃亡他国。
    晋文公重耳，也是为了逃避追杀在外面流亡近二十年。
    太子建也一样！
    这是妥妥的霸主模版啊！
    最重要的，太子建周游中原列国时，得到了很多国家的同情和认可，也得到了这些国家的大力援助。
    “之前我还觉得太子身边全是中原人有些不妥，现在才发现，这是明君之相啊！”
    “是啊，百鸟朝凤，明君圣主身边自然会吸引一群奇人异士。”
    “太子建身边的人无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远超公子小白、公子重耳，这是要开创什么样的霸业啊！”
    “我大楚，终于站起来了！”
    听到身边人们的议论，太子建忍不住哈哈大笑。
    “父王，你听到了吗？”
    “这就是群臣的心声！这就是天下人的心声！”
    “你不适合当王，你不会治国！你甚至连一个小小的家都治理不好！你不会做人，你甚至连一个简单的父亲都做不好！”
    老楚王笑了。
    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是啊！你说的没错！孤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国君！”
    老楚王终于认错了。
    但是太子建心中毫无波澜。
    以前，他确希望父亲承认错误。
    但现在不是了！
    他想要的更多！
    “父亲，你老了！你要服老啊！你何不交出权力，颐养天年，让自己体面的退出呢？”
    老楚王再次哈哈大笑。
    “逆子！你的花言巧语能蒙蔽所有人，却蒙蔽不了我！”
    “大楚，是孤的大楚！是我父亲交到孤手上的，是列祖列祖从五十里，一寸一寸打下来的！怎么能因为你三言两语就拱手让给他人？”
    “大楚真要被征服，你们一个个的还能捧上周天子的饭碗，继续当你们的豪门贵族、公侯万代，但是我们熊氏子孙，必然一个接一个暴毙、堕马、溺水，最终死无葬身之地！”
    “孤纵有千错万错，但孤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称王！坚持称王！不惜一切代价称王！哪怕被冠以穷奢极欲、穷兵黩武的帽子！”
    “正是因为大楚有了王，才有了你们这些公卿贵族，正是因为大楚有了王，大楚的百姓才能耕作、打渔、樵采！”
    “也许，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苦！也许，他们的生活很拮据！也许，他们会痛恨孤，咒骂孤，说孤夺走了他们的丈夫、儿子！”
    “然，大楚若无孤，这千里山河将处处狼烟！这万户人烟，将处处悲歌！”
    “他们，会吸干你们最后一滴血，榨尽你们最后一滴油，然后把你们的骨头渣子碾成粉末，撒进地里肥田！”
    “你太高看自己了！也太高看周天子了！”
    太子建脸色阴沉，面目狰狞。
    “胡说八道！信口开河！你以为我们还会被你继续蒙蔽吗？”
    说完，太子建振臂一呼。
    “弟兄们，愿意跟我一起干大事的，站起来！”
    然而，无人响应。
    所有人都看向养由基。
    有他在，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甚至怀疑起太子建的智商。
    没有处理好养由基就想造反，这是真疯、真傻啊！
    然而，太子建哈哈一笑，笑得信心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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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7章

    “养将军，我若为王，养国可恢复国统，养国国君还会得到天子册封，爵位再升一等！养国公室没有拒绝！”
    养由基皱了皱眉。
    他个人是不在乎功名利禄的。
    这些东西对他而言都唾手可得。
    但是其他人在乎！
    爵位，周天子册封的爵位。
    爵位只有五等，公侯伯子男，但是每一级的晋升都难比天堑。
    身居高位的天子重臣称公，比如周公。
    侯是最常见的诸侯，姬姓封爵一般都是侯，“诸侯”一词也是由此而来。
    西周时代称伯的诸侯，多为文献记载较少的小国之君。
    春秋时代明确称伯的国君，主要有郑伯和曹伯。
    周平王东迁时秦国护驾有功给予升爵一级的奖励，从子爵改成伯爵。
    楚国国君在正史记载中为子爵，后来楚国国君请求提升爵位不成，自封楚王，然后就开始了长达八百年的对抗。
    养国基本上什么都没干，躺着就得了一个爵位晋升。
    这是楚国拼了老脸都没得到的，秦国拼了老命才得到的好东西。
    可以想象养国公室的心情。
    失而复得、升官发财，那叫一个双喜临门。
    太子建信心满满的看着养由基。
    “养将军，如果您效忠养国，那么你就应该站在养国人那一边，维护全体养国百姓的利益，而不是为了一己之私置数万养国百姓的前途不顾！”
    “如果养将军效忠楚国，那么，我是楚国的嫡长子，是楚国合法的太子，是楚国未来的继承人！而且，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楚国的栋梁、中坚，我们代表楚国的利益，也代表楚国的未来。”
    “养将军，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你都应该站在我们这一方，站在万民福祉这一方，站在天下太平这一方！”
    “养将军，过来吧！”
    养由基皱了皱眉头。
    他不喜欢太子建，更不喜欢太子建的说辞。
    但是他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出一句反驳的话。
    无奈，养由基只能看向身边的人。
    “大王，我该怎么说？”
    养由基问的“我该怎么说”，而不是“我该怎么做”。
    他心中的信念从未动摇。
    他的未来也不会改变！
    楚王叹息一声，问道：“养将军，你当初为什么一矢未发，反而劝说养国归降呢？”
    养由基想了想，说道：“因为开战的话，大王可能会死，但养国必定被灭。大王可以失败无数次，养国灭一次就彻底没了。楚国可以有很多个大王，但臣只有一个养国。”
    “养将军，你为了养国，选择归顺孤，现在，也可以为了养国，归顺他。”
    养由基沉默。
    太子建则狂喜！
    父亲竟然帮忙劝说养由基，这是想通了吗？
    也对！
    大势已去，举目皆反，他还能怎么样。
    然而，养由基摇了摇头。
    “大王，不一样！我是为了养国百姓而归顺大王，而不是养国的公室贵族。”
    太子建连忙说：“我一定会善待养国百姓！咱们一起接受天子册封，就能融入华夏诸国，享受华夏诸国的成果。”
    “养将军，你可知中原诸国是何等的富庶！雪白的食盐，一丁点儿杂质都没有，最重要的是便宜，连老百姓都能吃得起。到那时，养国百姓也能吃到便宜却质量上乘的食盐啊！”
    “还有纸！你可知道纸是什么？薄如蝉翼，白若冰雪，又有着玉石的光滑质感。寻常需要数斤竹简才能誊写的文字，写在纸上只用三五张，而且两面都能写……”
    太子建说不下去了。
    他本以为楚国人都是乡巴佬，没见识，而自己“周游列国”，见多识广，随便说几个东西都能让楚国人目瞪口呆，心生向往。
    然而，养由基探手入怀，摸索了一下，拿出一本纸书，熟练的翻阅起来。
    “大王送我的！”
    太子建视力好，能清晰看到封皮上的书名。
    《大侠姜十三》。
    没想到养由基这种浓眉大眼的武夫也会随身揣着一本书。
    太子建继续说道：“还有火耗子，一种很轻便的点火工具。”
    养由基拿出来一个金光闪闪的火耗子。
    “咔嚓”一声甩开外面的鸭子头外壳，露出里面的老鼠头，手一拨，明亮的火焰现了出来。
    “也是大王送我的！”
    太子建心里堵得慌。
    “还有，还有……”
    他不断地说着中原的文明、强大、富庶。
    “你知不知道，中原诸国大街小巷上全是读书人，路边全是售卖纸书的摊位，他们的小贩会喊着‘书喂书喂’招揽客人，而不像咱们楚国的小贩，只会喊‘缺斤少两天打雷劈’。”
    “中原诸国的百姓都酷爱读书，除了读书，他们还喜欢听书。他们那里有一种名叫茶馆的地方，读书人在其中念书、讲书、评书，每天都坐满了听书的人。”
    “如果我们楚国融入华夏，我们的百姓也能像中原百姓一样，享受读书的快乐，而不用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
    “还有！中原诸国很重视人权，他们城内有清扫大街的，有守夜打更的，有搜集夜香的……这些操持贱业的人并不是民夫，也不是徭役，而是有固定的薪水！”
    “他们每天只用工作四个时辰，其他时候都能自由支配！他们每个月只用工作二十天，却能拿满一个月的薪水！他们的薪水都是按时、足额发放，从不拖欠和克扣！”
    “哪怕最底层的贱业，也能靠自己的劳动让一家人过上体面的生活。只要工作七年，积攒的钱财就能买下一套宅院！”
    太子建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旁边的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从没想到中原会这么强大、繁荣、富庶。
    中原诸国最底层的老百姓都比自己会生活、会享受。
    亏得自己还是楚国贵族呢，过得还不如中原诸国要饭的！
    随即，他们想到一件事。
    中原诸国最底层的贱业都这般享受了，他们的权贵又该是什么模样？
    真想去看看，去体验一番啊！
    于是，众人齐刷刷看向楚王。
    目光坚决而炽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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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8章

    “大王，您不能为了一己私利，不顾楚国百姓的福祉啊！”
    “对啊大王！百姓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力，而不是整日当牛做马啊！”
    “大王应该走出去，多听听百姓们的心声啊！”
    “大王三思啊！”
    楚王笑了，哈哈大笑。
    “叫孤征税的，是你们！叫孤开战的，是你们！叫孤修筑宫殿的，是你们！叫孤搜罗民女的，还是你们……”
    “无论孤干什么，你们都能大捞特捞！孤得到一个，你们能得到十个，甚至一百个！啖头汤的，永远是你们！”
    “现在，你们却一起来指责孤，说孤的不是？你们这群逆贼！乱臣！”
    被楚王劈头盖脸一顿骂，众人都羞愧地低下头。
    可是下一瞬，他们就斗志昂扬的抬起头。
    “我们是为了百姓！”
    “我们是为了国家！”
    “我们是为了天下！”
    “我们弃暗投明！”
    “我们迷途知返！”
    “太子殿下，您发话吧！”
    太子建信心满满的踏前一步。
    “父王，还请您信守承诺，将王位传于儿臣！”
    “哦？什么承诺？”
    “当然是王位争夺！”
    太子建一挥手，指向身后的百员骑兵，“这些可都是诸国精锐，优中选优而成，是精锐中的精锐！每一个都是先天修为，双臂有千斤之大力，双手有格虎豹之技艺！”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装备！每人配备一柄钢刀！那些刀都是匈奴人藏在狼居胥宝库中的神兵，是晋国赵氏北击匈奴缴获的战利品！”
    “每个人都配备一张强弩，那是晋国韩氏精工打造的利器，百步之内指哪打哪！三百步内力贯皮甲！若能凑齐一支万人队，万箭齐发，天下间，无人可敌！”
    看到太子建手上的动作，白马骑兵瞬间立正。
    一瞬间就从松松散散变成严阵以待。
    太子建再挥手，白马骑兵立刻取出一个儿臂粗的圆筒子。
    众人正疑惑间，却见白马骑兵扭动其中的机关，只听“咔咔”的机扩声，圆筒子弹射出两条弩臂，弩臂中间是一条弩弦。
    轻轻一绞，上弦完毕！
    太子建指了指不远处的柱子。
    “夺夺夺！”
    密密麻麻的碰撞声响起，原本朱红色的柱子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弩箭。
    嘶……
    众人大吃一惊。
    弩的发射速度太快了！
    而且，准头恐怖！
    完全是指哪打哪。
    这么一波弩箭要是射在人身上，会是什么下场？
    众人还在震惊的时候，白马骑兵已经上弦完毕，第二波弩箭蓄势待发。
    看到这一幕，楚国的权贵都变了颜色。
    其他参赛的成员也都偷偷抹了一把汗。
    还好，还好没打起来。
    否则自己什么都捞不到就算了，还得搭上一笔汤药钱甚至丧葬费。
    太子建继续说道：“他们还有晋国魏氏的甲胄，据说每一片甲叶都加持了符篆的力量，更加轻便，也更加坚固。他们的腰刀也来自魏氏，吹毛断发，切金断玉！”
    一百人不断展示实力和装备。
    他们身上不但有晋国的资源，还有其他诸国的资源。
    楚国人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武装到牙齿”。
    这样一支百人队，不但人是优中选优，装备也是精中选精，就连身下的战马也纯粹到极致，没有一丝瑕疵。
    再看看自己！
    高手确实有，但都是三三两两，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其他都是凑数的。
    要么二流选手，要么干脆就是民夫、壮劳力。
    跟太子建的队伍一比，啥也不是。
    少数几个实力强大，信心十足的，此时也摇摆起来。
    是继续参战，跟太子殿下真刀真枪打一场，还是顺水推舟，做一个人情？
    打的话，五五开，甚至三七开，优势不在我。
    投的话，保底能当一个从龙功臣，开国元勋，兴家旺族不在话下。
    楚王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眼神一阵恍惚。
    跟中原诸国打了一辈子仗，却没想到中原诸国的实力如此强大，底蕴如此深厚。
    这么多先进而又精良的装备，藏了一辈子都没拿出来过，就为了今天显摆一下。
    他们的心机，也太深沉了吧！
    楚王确实被气到了。
    不过是被蠢儿子气的。
    自己虽然不是明君圣主，却也不痴不傻，怎么生出这样一个混账东西。
    而且还把他立为太子。
    这么多年了，愣是没看出他的草包。
    “父王，您还在犹豫什么？难道您要反悔食言？”
    楚王摇了摇头，“不！孤说了，用战斗的方式决出胜者，胜者为王！”
    “那，必然是儿臣！”
    说完，太子建转身面向众人，缓缓张开双臂。
    “谁赞成？谁反对？”
    众人一言不发。
    他们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当前局面下，跟着太子建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赞成！”
    “我也赞成！”
    “我点赞！”
    “我超级赞！”
    太子建嘴角勾起，一脸笑意。
    “很好，非常好！本殿下……不，孤一定会信守之前的承诺！”
    “点下英明！”
    “不，大王圣明！”
    几乎一瞬间，太子建就完成了从太子到国君的转变。
    最重要的是，他获得了群臣的认可。
    楚国的贵族大臣，也都跪地效忠。
    楚王大怒，却无可奈何。
    他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没几天好活了。
    效忠他的代价太沉重了，寻常人根本负担不起。
    跪地效忠的人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
    太子建转向最后一人。
    “养将军，现在就差你了！将军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家人、为家族、为故国三思啊！”
    养由基对太子建的威胁不屑一顾。
    这天下，能威胁他的人还没出生。
    “太子殿下，我自然会遵从大王的命令！”
    “哦？什么命令？”
    “谁成为最后的胜利者，我就效忠谁！”
    太子建哈哈大笑，“最后的胜利者，自然是孤！”
    楚王摇头叹息。
    养由基却微微一笑。
    “太子殿下，你转过头去，看看那是什么。”
    太子建根本不听。
    “养将军，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才不会上这种当。不过，养将军希望孤转身的话，孤很乐意配合。”
    说完，太子建自信满满的转了过去。
    下一秒。
    太子建小腿肚子一软，膝盖狠狠地砸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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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29章

    “咦，太子殿下怎么给咱们跪下了？”
    “蠢货，你会不会说话？！”
    “哦哦，大王怎么给咱们跪下了？”
    “……”
    “我只听说结婚要夫妻对拜，还没听说效忠也得君臣对拜。”
    “这是谁的规矩？”
    很快，众人就发现，太子建的目光根本没在自己身上，而在自己“身上”。
    因为太子建的目光一直在向上移动。
    有人好奇的回过头去，偷偷看向天上。
    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叫出声来。
    “妈呀，那是什么？”
    众人纷纷转过头去，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桅杆！
    船帆！
    他们不是没见过这些东西。
    但是，他们从来没见过如此巨大的船帆和桅杆。
    郢都的城墙已经非常高大了，距离地面四五丈高。
    而现在，一个木杆子戳出墙平面，缓缓上升。
    很快，船帆出现。
    “我的天！竟然是一艘船！”
    “不可思议！这是什么船？”
    “这是谁的船？”
    随后，众人一脸希冀的看着太子建。
    “太子殿下，这一定也是中原诸国送给您的吧？”
    “肯定是！中原诸国那么富庶，肯定能建造出这么大的船！”
    “那么多东西都送了，也不差这一艘船。”
    “对对对！”
    太子建很想解释：我不是！我没有！你们不要乱说！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此言一出，自己好不容易蛊惑的人心就要散了。
    而且，晋国的国力天下第一，这种巨大的战舰，肯定是晋国的杰作。
    “对！没错！这就是中原诸国才能建造出来的战舰！这是中原诸国派过来给孤助阵壮威的！”
    这时候，船帆继续上升，一个巨大的“吴”字现了出来。
    惊慌！
    呼喊！
    郢都城内乱成一团。
    百姓们纷纷来到街上，昂起脖子看向城墙外巨大的船身，看向那个巨大的“吴”字。
    “不好，是吴国的战船！”
    “吴国人打过来了！”
    所有人都懵了。
    他们心中的惶恐无法用语言描述。
    郢都可是都城啊！
    怎么会被吴国人摸到家门口还不知道！
    沿途那些军队是干什么吃的！
    这时候，一个人注意到了异常之处。
    “不对啊！这么大的船，是怎么开进来的？”
    众人一泄如注的智商终于缓缓回升。
    “对啊！沿途虽然有大小河流相通，但河道宽窄不一、深浅不定，这艘船是怎么开过来的？”
    白马骑兵，以及其他中原人也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吴国，那个弹丸小国，什么时候能造出如此巨大的战舰了？他们有这样恐怖的造船能力吗？
    还有，吴国造这种大船干什么？
    只是为了吓一吓楚国吗？
    这时候，战舰横着与城墙平齐。
    战舰侧面缓缓打开，吊桥似的船板缓缓下降，一点点搭在城墙上。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惊呆了。
    本以为这么一个大家伙华而不实，除了大，一无是处。
    却没想到它还能攻城。
    往城墙边上一贴一靠，放下船板，形成一个平地，船上的士兵就能直接先登城头了。
    然而，他们都想错了！
    从船上走下来的不是士兵，而是大象！
    一只体型庞大的公象晃着鼻子走过木桥，踩在城墙上。
    粗大如柱的象腿不是踩在砖石上，而是踩在楚人的心头上，踩在楚人的尊严和信心上。
    他们引以为傲的都城，被吴国人以这样的方式攻克了。
    毫无还手之力！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又有一艘巨船以同样的方式靠在城墙上。
    然后是第三艘、第四艘……
    一只又一只大象走出船舱，走上城头。
    象群在左右两侧一字排开，排出整齐的队列。
    长长的象鼻蜷曲向天，整齐划一。
    而这时候，一只体型最大的公象从船舱中走出。
    众人的目光没有多看公象，而是齐刷刷看向它背上的身影。
    “那是谁？”
    “是吴国人吗？”
    “他要干什么？”
    太子建看了一眼自己的白马骑兵。
    一百匹毛色纯白的马确实拉风，无论放在哪个国家都倍有面子。
    但是跟象群一比，啥也不是！
    五百只大象。
    数量已经非常恐怖了。
    再加上训练有素、整齐划一，这就更加难得。
    如果给这些恐怖的巨兽穿上甲胄，在战场上横冲直撞，还不是所向披靡？
    太子建突然想起老楚王刚才说的话。
    他猛地扭头，正看到老楚王那溺爱的眼神。
    一边呵呵笑着，一边不由自主的点头。
    太子建瞬间醒悟：这老家伙知道战舰的到来，也知道战舰上是谁。
    太子建绞尽脑汁想了一圈。
    “有哪个叔伯兄弟跟吴国有关系吗？”
    “吴国恨他入骨，怎么可能有关系？”
    “等等，还有哪个兄弟没到？”
    太子建想到一个名字，但是毫不犹豫的否决掉了。
    “那个庶出子，要钱没钱、要人没人，要背景还没背景，怎么可能拥有这些资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时候，大象背上的人抬起手向周围招了招。
    王宫距离城墙太远，看不真切。
    但是王宫能听到由远及近的声音。
    “子申公子！子申公子！是子申公子！”
    “船上是子申公子！”
    “子申公子带着他缴获的吴国战舰班师回朝了！”
    “子申公子带着他驯服的象群给大王献礼了！”
    流言蜚语的力量是强大的。
    用不了多久，子申就要带着周天子的脑袋了。
    “报！！！”
    传令兵骑着快马冲了过来。
    可是众人都已经听到外面的呼喊了，对传令兵带来的“旧闻”提不起任何兴趣。
    之前向太子建效忠的人也都悄悄站起。
    他们后悔。
    表态太早了！
    应该再坚持一会儿！
    “我突然觉得，中原诸国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就是就是！不就是吃得好一点、穿得好一点、用得好一点吗，这有什么用？”
    “咱们有象群！咱们有战舰！明天就闪击中原，抢他丫的！”
    “周天子算老几？也配给我封爵？”
    “宁做大楚一兵长，不羡……不羡……不羡什么来着，谁帮我想想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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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0章

    “前辈，咱们这样是不是太高调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子申心中还没什么负担。
    毕竟一路上经过的都是沼泽、水泊，即便偶尔路过一些村庄，也都人烟稀少。
    没有人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更没有人知道自己往哪里去。
    但郢都不同。
    这是楚国最大的城市！
    也是子申出生和成长的地方。
    这里都是他熟悉的人，以及熟悉他的人。
    子申现在的心情，就像头次结婚的新郎一样。
    激动，却又忐忑。
    熟悉，而又陌生。
    子申身后，岳川和龙象般若一左一右。
    他俩都带着斗笠，斗笠周围还有一圈不透明的黑纱。
    龙象般若这么穿戴，纯粹是长得奇怪，怕吓到别人。
    岳川这么穿戴，只是单纯的不想露脸。
    岳川咳了咳，淡淡说道：“要不，你也戴一个？”
    子申无语半晌。
    自己回郢都争夺王位，却还遮着脸，这叫什么事？
    转念一想，自己原本是没机会参与王位争夺的，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
    现在逆天翻盘，拥有了如此多的资源，以君临之姿来到郢都。
    要是裹足不前，前辈会怎么看自己？
    般若兄弟会怎么看自己？
    丹阳的父老乡亲会怎么看自己？
    一时间，“烂泥扶不上墙”、“朽木不可雕也”的字眼浮现脑海。
    子申精神一震，眼神瞬间变得坚毅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随即拔出腰间的吴国造大宝剑。
    “将士们！随我入城！”
    城外的战舰上瞬间欢声雷动。
    随行的丹阳百姓、吴国水师官兵、船夫等都欢呼起来。
    城门周围的楚国将士也跟着欢呼起来。
    墙角处，一个大头兵问身边的同僚。
    “大哥，咱们又不用入城，咱们欢呼什么啊？”
    被问的士兵抹了把汗，目不斜视看向前方的同时咧着嘴角说：“你不欢呼，信不信他们入城第一件事就是砍了你！”
    旁边，他们的长官小声提醒道：“这叫恭迎王师！”
    说完，长官大声喊道：“快快快，打开城门，打开城门，别傻站着！”
    他的命令畅通无阻，没有任何人反对。
    楚国的城墙很高，大概也就吴国战舰的船舷高度吧。
    楚国的城墙很厚，估计也就跟大象的脚底板一样厚。
    这种层次的防御，根本守不住、挡不了。
    开城门是最明智的选择，也是最体面的做法。
    象群列队整齐，缓缓穿过城门。
    两侧的守军只能仰望。
    一边仰望，一边不自觉的向后退去。
    不但是象群庞大的身躯，哪怕它们宽长的阴影，也如若实质。
    被阴影扫过的人总有种粉身碎骨的感觉，本能的想要避开、想要远离。
    人族对巨物的恐惧是深刻在骨子里的。
    人族建立城池就是为了抵御这些巨兽。
    而现在，巨兽们以胜利者的姿态跨过城门，走进城池！
    欢呼声逐渐停止。
    所有人都被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无形的气场令人们本能的屏住呼吸，唯恐发出一丝半点响声。
    这是骨子里的记忆，是上古先民在巨兽环伺的环境中保持生存的天赋记忆。
    等巨兽从自己身前走过，走出一段距离，他们才虚脱似的蹲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大口吸气。
    老楚王一点点直起身子，眯着眼睛，想要让自己看得清楚一些。
    然后是双手撑着膝盖，身子前倾。
    最终，他站了起来，踮着脚尖。
    这一刻，他忘记了虚弱，忘记了疲惫。
    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好！好！好啊！”
    老楚王一屁股坐了下去，随即疲惫的靠在辇车上。
    转头看向身侧，老楚王略带责怪的说道：“养将军，你为什么不早说呢！”
    “大王，臣不是说了么？子申公子送上的是一份大礼，一份很大很大的礼！”
    楚王语气责怪，脸上却笑容洋溢。
    不是养由基没说清楚，而是这个“大”超出了他想象的极限。
    老楚王看着缓缓靠近的象群，又抬起视线看向远处的船帆。
    他心中暗暗想道：楚国要是有这等资源，岂不是天下无敌？
    随即，他又想到百年前问鼎中原的祖先。
    当时要是有这些东西，又怎么会羡慕周天子的九鼎？
    九鼎算什么？
    破铜烂铁罢了！
    有什么好羡慕的！
    就在楚王神游天外的时候，子申终于来到跟前。
    “儿臣拜见父王！”
    子申身后，龙象般若也跟着行礼。
    他与子申以兄弟相称，自然应该行同样的礼。
    其他随从们都是臣民，也齐刷刷跪倒下去。
    岳川只是礼节性的拱了拱手。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岳川身上。
    太子建正不知道该怎么抓子申的痛脚，现在终于逮到机会了。
    “见到大王还不下跪，这分明是没把大王放在眼里！来人，拿下这个藐视大王的逆贼！”
    然而，所有人都一动不动。
    要说藐视大王，之前太子建的行为算什么？
    逼迫老楚王退位，更是自称“孤”。
    之前太子建背后势力强大，资源众多，大家不在意这些细节。
    现在子申背后的势力更加强大，资源更加众多，众人的注意力和观察力也都百倍提升。
    看看子申公子身后高耸的桅杆，巨大的船帆。
    什么叫背景？
    这就是！
    在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形象、更生动了。
    什么叫资源？
    看看那数百头巨大的野象。
    连这种巨兽都能驯服，让它们整齐列队、整齐行进，这是什么通天手段？
    谁都不是傻子！
    能站在这的，都是排队站位的行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太子建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下。
    但是，龙象般若冷哼一声，象群集体昂头，甩着鼻子叫了起来。
    “昂昂昂！”
    声音洪亮、雄浑。
    五百多只大象集体怒吼，白马骑兵的坐骑惨叫连连。
    马背上的骑士拼命安抚，可还是控制不住场面。
    马儿受到惊吓，脚下就像装了弹簧一样，它们拼命地跑、拼命地跳，拼命地想要离开此地。
    身上的骑士勒紧缰绳，马儿就拼命地将他们摔下去。
    太子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他脑海中浮现出出发时的场景。
    “这是我们晋国最精锐的骑兵！也是中原诸国，乃至天下最强大的骑兵！没有之一！”
    现在，这支骑兵不战而溃。
    老楚王呵呵笑着招了招手，“申儿，过来！到跟前来，让为父好好看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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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1章

    子申依言走上前去！
    楚王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也一瞬不瞬的看着楚王。
    双方都好像第一次看到对方，忍不住想要看得更真切一点。
    又好像最后一次看到对方，忍不住想要记得更清楚一些。
    “申儿，你变了！”
    “父王，您一点儿也没变，还是那么精神！”
    “哈哈哈，你倒是会说谎话了！”
    “父王，儿臣说的都是实话。”
    子申笑了，轻松地笑了。
    之前，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幻想着自己和父亲的对话。
    有怨恨的，有恼怒的，有惶恐的。
    多多少少都带着一些负面情绪。
    可是子申怎么也没想到，真正再见面时，会是这般的轻松、随意。
    就像普通的农家父子一样。
    端着碗，坐在门槛上，用筷子指点着院子里鸡鸭，一边喷人，一边喷饭。
    子申知道，不是父亲变了，也不是自己变了。
    而是双方的地位变了。
    从前的自己，总是仰望父亲，能看到的，也只有父亲颔下的胡须。
    那胡须，永远都是花白的。
    现在的自己，可以俯视父亲，能看到的，只有父亲的头发。
    那头发，也都是花白的。
    但是最中间那一片，寸草不生。
    也正是这一刻，子申终于发现，那个一辈子冷着脸、端着架子，威严而冷漠的父亲，背地里早已不再光鲜。
    他一辈子都想站得高高的，头昂得高高的。
    就是不想让人看到他不堪的一面。
    太子建看到这一幕，心中越发恼火。
    “其他兄弟拜见父王，都是带着礼物的，而且都是价值连城的好礼！你该不会是两手空空过来的吧？还是说，这些大象、战舰，就是你的礼物？”
    太子建忍不住思考，如果这些东西是礼物，一旦入了国库，不就是自己的私产了吗？
    妙！
    妙哇！
    其他人也都直勾勾的看向子申。
    他们没有想太多，单纯就是想知道子申会拿出什么样的礼物，能否让自己大开眼界。
    “哈哈，太子殿下不说，我差点忘了！”
    子申向老楚王拱了拱手，转身的时候，顺便也向养由基行了个礼。
    后者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可是嘴角不由自主勾起。
    “来人，把土特产搬上来！”
    听到这话，众人哈哈大笑。
    笑得最夸张的就是太子建。
    “土特产？你不会是拎了几条咸鱼当礼物吧？还说什么破锅破碗？”
    子申也不生气，笑着说道：“还真叫太子殿下说对了，就是破锅破碗，说不定还真煮过咸鱼。”
    两人说话间，一百个丹阳精壮忙碌起来。
    他们从大象身上卸下来一个又一个粗麻布包裹的事物。
    那事物宽大、厚重。
    接触地面时还发出“咚咚”的闷响，隐隐约约还有回声。
    “这……这是什么？”
    “看上去很重很重的样子。”
    “究竟是什么？”
    子申一挥手，“打开！”
    丹阳青壮解开绳索，揪着麻布一角猛抽。
    哗！
    一个色泽深重、光芒明亮的大鼎现了出来。
    鼎有齐胸高，上面布满了花纹。
    经过常年锈蚀，表面已经挂上一层铜绿。
    但是在鼎耳、鼎足的位置，好像打磨过一样，分外明亮。
    “鼎？”
    “九鼎？”
    众人哗然。
    谁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太子建却哈哈大笑。
    “你是从哪弄的这些破铜烂铁？你不会以为九个鼎就是九鼎了吧？你知不知道九鼎的意义？你以为什么人都能……”
    子申抬手打断太子建的长篇大论。
    “这是供奉在丹阳老家的九鼎，铸造它们的，是庄王！”
    楚庄王兵临城下，向周天子问鼎的大小轻重。
    回来之后就自己打造了一套。
    只是后来觉得没意思，或者担心别人嘲笑自己，九鼎就丢在丹阳老家没管了。
    不过，楚庄王的担心是对的。
    嘲笑他的，正是他的子孙后人。
    太子建就像被扼住喉咙的公鸡，打鸣的声音被硬生生掐断，眼睁睁看着太阳跳出地平线，别提有多憋屈了。
    不过，他还是强行为自己辩解。
    “九鼎只是一个象征意义！真正的王者，根本不需要九鼎衬托自己的权威。天子的权威不在九鼎，而在……”
    太子建身后传来楚王的声音。
    “孤是俗人，孤就爱这个！”
    现场寂静了一瞬间，随即哄堂大笑。
    太子建目光阴沉的看着九鼎。
    他灵机一动，说道：“父王，既然您这么喜欢，不如让申弟把九鼎搬过来，父王好近距离欣赏。”
    听到这话，众人瞬间不笑了。
    把九鼎搬过来？
    开什么玩笑。
    这东西看着都沉。
    寻常人别说搬，能推动一点点就不错了。
    九鼎距离楚王有数百步，而且中间有几十级的台阶。
    这中间真要有个脚滑腿崴，或者力气不济，还不得砸得粉身碎骨。
    太子建此举，当真是用心险恶。
    一时间，所有人都对太子建印象大改。
    “此子心胸狭隘，不能容人，恐非明君！”
    “血亲兄弟尚不能容，况乎异姓？”
    另一边，子申却毫无畏惧。
    “太子殿下所言极是，不如太子殿下与我一同，将九鼎搬过来？”
    太子建呵呵一笑，不接话。
    开什么玩笑。
    自己又不是莽夫，玩什么力气？
    但是当面认输又不太好看。
    太子建只能笑着说：“好啊！还请申弟先打个样，如何？”
    子申什么水平，他一清二楚。
    或许有些才学，但是从未修行过，一身力气别说跟武者相比，就是普通的农夫都比他强。
    九鼎少说也有八九百斤，甚至上千斤。
    扛鼎，还要走几百步，再上几十级台阶，谁能受得了？
    只要一丝一毫的失误，必然命丧当场。
    太子建料定，子申肯定和自己一样，不敢这样做。
    然而，子申爽快的说道：“这有何难！不过，我打样之后，太子殿下可不能再找借口推脱了！”
    太子建心中狂喜，脸上却不动声色。
    “申弟放心的去吧！”
    说这话时，太子建心中开始想着子申举鼎而亡、力竭身死的画面。
    甚至开始酝酿泪意，组织待会儿说的话。
    申弟，你死得好惨啊！
    申弟，你怎么如此想不开呢？
    申弟，人要量力而行啊，知轻重、懂深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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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2章

    回到队伍中的时候，子申和岳川相视一笑。
    “前辈，我正愁没机会展示咱们的实力，却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配合。”
    岳川呵呵一笑。
    他也没想到，狗血玄幻小说里的桥段真的上演了。
    无脑反派疯狗一样质疑、贬低，全方位打压主角。
    然后提出一个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完成的条件，等待主角退缩，或者出丑。
    再接下来就是主角完成这个不可能的挑战，噼啪打脸。
    岳川甚至开始怀疑，太子建究竟是谁派来打助攻的。
    另一边，老楚王担忧的坐直身子。
    刚想说话，却听身边养由基笑着说道：“大王无需担忧，子申公子无碍！”
    “这可是举鼎啊！申儿那身子骨，怎么能承受得住？”
    养由基却说道：“子申公子注定是要肩负社稷的人，九鼎又算得了什么？”
    楚王听到这话，眼睛中流露出思索之色，随即缓缓靠了回去，静静欣赏子申的表演。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目光锁定子申，锁定九鼎。
    “子申公子在寻找合适的发力点。”
    “子申公子在调整姿势。”
    “子申公子在蓄力！”
    “子申公子在呐喊！啊啊啊，他动了！鼎也动了！”
    “他做到了！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现场瞬间欢声雷动。
    力能扛鼎，这是多少人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情。
    有这种大力的，放在哪都是有用之人。
    只是，谁也没想到，文弱秀气的子申也有此等大力。
    太子建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笼在袖中的双手不由自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肉里也没有察觉。
    他心中喃喃道：脚滑！脚滑！脚滑！
    然而，子申安步当车，那轻松愉快的表情，丝毫不见如何吃力。
    没有走三步退两步的艰难。
    子申一步一个脚印，脚印的方向完全一致，脚印之间的距离也完全相同。
    精准得就像矩画尺量。
    上台阶的时候，子申变得小心起来，脚步也不再像刚才那般轻松。
    刚开始，众人还以为子申到极限了。
    直到子申一脚踩碎了一块台阶，众人这才醒悟，子申是怕太用力，故意收起来了。
    “我的天，子申公子一步跨越两个台阶。”
    “比我空手的时候走的还快！”
    “我看到了什么？子申公子三连跳！”
    “太子殿下害怕了，他后退了。”
    “太子殿下怕子申公子失手砸到他。”
    “咚！”
    大鼎安稳落地。
    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去。
    用手摸了又摸。
    他们想知道，这鼎是不是草扎的。
    否则，怎么会如此轻松。
    直到触手的一瞬间，他们终于确信。
    这是真的！
    货真价实！
    太子建也上去摸了摸，还推了推。
    一群人同时发力，大鼎终于移动了一丝丝，鼎足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我的天！竟然是真的！”
    “子申公子竟然有如此神力！”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啊！”
    “关键是，子申公子一滴汗都没出！”
    子申向太子建拱了拱手。
    “殿下，该你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太子建，等待他的表演。
    太子建哪里敢。
    都不说走这几百步，再上几十级台阶了。
    光是原地举鼎，都有可能要了他的命。
    看到太子建不说话，子申呵呵一笑，“怎么？太子殿下对我打的样不满意？要不，我再打一次？”
    太子建本想说“好啊好啊”。
    话到嘴边却收了回去。
    真要那么说，脸面算是丢尽了。
    老楚王笑着问道：“申儿，你何时有了如此神力？”
    子申笑着说道：“这都是拜河神大人所赐！”
    “河神？”
    众人相对而视，眼睛里全是狐疑。
    楚国有河神，而是有很多。
    几乎每个村都有一个河神大人，有的村甚至好几个河神大人。
    跟吴国遍地开花的“河神教”一样，楚国也同样有很多假借河神之名骗钱敛财的民间组织。
    众人忍不住想道：子申公子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但是看了看旁边的大鼎……
    真要有这种奇效，就算被骗也心甘情愿啊。
    此等神力，多少钱都买不来啊！
    子申简单的讲述了一下云梦泽的河神大人，以及河神大人对自己的帮助，对丹阳城百姓的慷慨恩赐。
    这些，都是来之前就精心编写好的剧本。
    听起来就像穷小子遇到老神仙的童话故事。
    可是架不住人们爱听啊。
    再加上举鼎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所有人都选择相信子申的话，相信云梦泽的河神大人。
    子申一撩衣摆跪倒下去。
    “多谢父王封儿臣于丹阳，这是父亲大人赐予儿臣的机缘啊！”
    听到这话，楚王哈哈大笑起来。
    之前脑子不清醒，把子申册封出去，纯粹就是发配，甚至流放。
    那么多地方不选，偏偏选丹阳，就是想用那地方的穷山恶水和刁民折磨子申。
    却没想到，福祸相依。
    子申在丹阳获得奇遇，一飞冲天。
    子申的兄弟们都羡慕起来。
    这么好的事，为什么没轮到自己啊！
    当初怎么没把自己册封到丹阳啊！
    啊啊啊，去丹阳的要是自己，今天举鼎的就是自己了，明天当大王的也是自己了。
    这些大象，还有外面的战舰，也都是自己的了。
    啊啊啊！
    子申享受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虽然撒了个小谎，但事实相差不远。
    如果不是被册封到丹阳，自己也无法遇到前辈，如果遇不到前辈，自己只能困居丹阳，一辈子碌碌无为。
    “父王，鼎要成套才好！还有八个鼎，我叫他们也都搬过来！”
    楚王听了，连忙说道：“申儿歇着就好，叫其他人去，多叫点人手！”
    子申摆了摆手，“这还需要什么人手，儿臣随便叫几个人就行了！”
    说完，子申向人群中挥了挥手。
    “来啊！搬上来！”
    丹阳来的一百个青壮瞬间冲向九鼎。
    他们你推我抢，互相扯胳膊，甚至脱裤子。
    为的就是抢夺扛鼎的资格。
    看到这一幕，楚王身边的人们都笑了起来。
    粗鄙！
    野蛮！
    恶俗！
    成何体统！
    一点规矩都没有！
    太子建的笑声最大，也最夸张。
    看看自己的白马骑兵，整齐划一、好整以暇。
    再看子申的人，简直就是刚从山里跑出来的野蛮人。
    可是下一瞬，所有人都笑不出声了。
    冲的最快的青壮抓起一个鼎耳朵，玩命似的往前跑。
    其他人追不上，只能选择剩余的七个鼎。
    一个又一个鼎被抱起来、拎起来。
    最夸张的是甩起来。
    直接把鼎向前抛飞，然后猛地冲刺，去接降落的鼎。
    这……这……这……
    众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子申却哈哈解释道：“习惯了！他们平日里就是这样！乡下人不懂规矩，让各位见笑了！”
    “咦，太子殿下，你怎么不笑了？”
    “你接着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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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3章

    咚！
    咚！
    咚！
    八个鼎被依次放下。
    排列得整整齐齐，前后、左右的间距全都一致。
    这一次，没有人再去怀疑鼎的用料。
    绝对货真价实！
    绝对如假包换！
    然而，人们心中更加难以接受。
    子申一个人力能扛鼎，那是奇遇，是神赐。
    但是又来了八个天生神力的，这怎么解释？
    而且，看丹阳众人你争我抢的模样，明显每一个都是力能扛鼎的大力士。
    究竟是丹阳人杰地灵，一下子出了一百个，还是那个什么河神法力无边，让一百个丹阳人获得了神力？
    相较之下，众人更相信后者。
    如此一来就证实了河神大人的真实性，这反而是众人无法接受的。
    “河神不是民间村姑愚夫们糊弄人的东西么？”
    “是啊，河神娶媳妇、河神招婿、河神寻夫，各种狗屁倒灶的事五花八门，就没听说过河神给人赐福的。”
    “你现在不但听说了，还亲眼看到了，你怎么说？”
    “幼稚！正义如我，就是踏破铁鞋也要找到他，让他给我赐福试试，如有半点虚假，我定要唾他一脸。”
    “嗬，你还专想美事。”
    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子申已经带着丹阳众人叩拜楚王。
    “我等丹阳百姓，拜见大王！”
    楚王心中一惊。
    “什么？你们都是丹阳百姓？”
    “没错！我们都是土生土长的丹阳人！”
    听到这话，不但楚王惊讶了，其他王公贵族也都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要知道，为了凑齐那一百人，各家公子那叫一个难啊。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现在，一将没影就算了，千军也是毛都没一根。
    自己手底下但凡有点才艺的，都被编进去了。
    如果还不够，那就推荐。
    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孩子，只要有点能耐，都能过来试一试。
    然后是这些人继续推荐，什么江湖把式、狗肉朋友的，全都过来筛选一遍。
    最后就是“万国造”。
    什么人都有，什么地方的人都有。
    这一点在太子建身上更为明显。
    他那一百人，几乎涵盖了中原诸国。
    人是，装备是，坐骑更是！
    子申这边，全是楚国人就算了，还全是丹阳百姓。
    丹阳是什么地方？
    楚国的“龙兴之地”。
    是楚国获得的第一块封地，偌大的楚国，就是从丹阳这五十里范围发展起来的。
    所以，在场的王公贵族们对丹阳百姓都有种天然的亲近。
    与有荣焉。
    “我丹阳也是有人才的！”
    “丹阳里面各个都是人才！”
    老楚王将几人挨个看了一遍，最终，目光落在他们穿着的兽皮上。
    这年月，普通人都穿丝绸锦缎了，就是穷苦百姓也有麻衣、蓑衣。
    也就苗蛮、越蛮以及其他杂蛮才穿兽皮。
    “申儿，丹阳还那么穷吗？还那么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吗？”
    说到这儿，楚王老泪纵横。
    这辈子没能让楚国百姓过上好日子就算了，就连老家的人也没能吃饱喝足穿暖。
    自己，真是太失败了。
    “不，大王，老家的人过得可好了。”
    “是啊，多亏大王给咱们派去了子申公子。”
    “子申公子带领大家发财致富，建造新丹阳啊！”
    “还在云梦泽修筑码头，与外界通商，到时候咱们丹阳就更富裕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讲起了丹阳的变化，展望起丹阳的未来。
    去年时候，大家还都是苦哈哈，整天看了上章没下章，吃了上顿没下顿。
    今年有了子申公子，那叫一个量大管饱。
    家家户户都能吃饱喝足，房前屋后种了菜，院子里养了鸡。
    “大王，吴国商船每天都运来粮食、鸡蛋，量大，还便宜。一斤米还不到一个钱。”
    “要是放到以前，一个钱也很贵了，因为咱们都没钱。”
    “是啊，现在随便去码头搬搬砖，一天就能挣几十个钱，干上几天，一整年都不饿肚子了。”
    “年轻人都被公子派出去跑商，到各地收货，整合起来卖给吴国商人。”
    “公子还教咱们种红粉，说是能卖大钱！”
    “对对对，公子说只要把红粉的路子趟开，网络铺好，以后就能躺着挣钱。”
    众人听着听着，不由得痴了。
    之前太子建一味鼓吹中原诸国的好，总有种空中楼阁的感觉。
    太子建说得再好，那也是站在平地上仰望半山腰的风景。
    丹阳百姓却像是拿着筷子讲解桌上的饭菜。
    一切都近在咫尺、触手可得。
    半山腰上的云霞再美，也不能当衣服穿、当饭吃。
    桌上的食物再粗粝，那也能果腹、止饿。
    众人更加相信子申，更加相信丹阳。
    适合楚国宝宝体质的，才是真的好。
    太子建听不下去了，他大声说道：“只知道吃喝享受的，是牲畜，是废物，是蛀虫！人还要有更高层次的追求和超脱，你懂不懂！”
    众人不懂。
    但众人知道，太子建在骂自己。
    在场众人中最喜欢吃喝享受的，无疑是老楚王。
    只是老楚王懒得跟太子建置气了。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太子建却仿若未觉，继续说道：
    “中原诸国文化灿烂、圣贤云集、巨著繁多！就连小小的姜国——一个方圆不过百里，人口不过十万的小国家，却人人读书、人人识字，对于圣贤书上的内容，每个人都能信手拈来。”
    “想要取得姜国的户籍，必须得对鸿篇巨著上的内容知之甚详，要答题、要考试！小小的姜国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大国、强国！”
    “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们的人竟然还在鼓吹吃饱喝足！难道这不是最基本的的吗？”
    “差距啊！这就是差距啊！”
    听到这话，丹阳百姓不服气了。
    “太子殿下，我们丹阳人也人人读书。”
    “对！我们每天都听云梦社说书！”
    “我们还会唱歌！”
    “八种美德、八种耻辱，预备，唱！”
    一百人瞬间起立，然后聚集到一起。
    没有人指挥，没有人整合，一百人迅速结成队列。
    个头矮的在前面，个头高的在后面。
    一百人昂首挺胸，大声合唱。
    所有人都呆住了。
    被合唱的气势镇住了，更是被歌词的内涵吸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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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4章

    太子建挥了挥手，“唱的什么东西！直白！浅显！粗俗！”
    丹阳百姓听到这话，集体怒了。
    虽然不知道这歌是谁写的，但大概率跟河神大人有关。
    “住嘴！你有什么资格评价这首歌？”
    “对！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说这首歌的不是？”
    听到这话，太子建乐了。
    “我是谁？我是楚国太子！楚国王储！未来的楚国大王！这天底下，有什么是我不能评价的？”
    众人瞬间哑火。
    要是换成其他人，早就老拳伺候了。
    可对方是太子！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就连子申，也目光阴沉，一言不发。
    老楚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
    他想看看子申会怎么处理。
    这时候，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子申身后传来。
    “我！”
    子申不屑的看了过去，却是一个干瘪的小老头。
    这小老头倒是穿着干净、整洁。
    一身粗布衣服很是笔挺，不像那些年轻人，一身兽皮。
    不过，太子建丝毫不把对方当回事。
    “你算老几？也配跟我说话？”
    “我是你二大爷！”
    “混账！竟然敢口出狂言，来人啊，将此人拿下！”
    太子建的人刚要动手，丹阳的青壮不乐意了，立刻排成一排与太子建的人对峙。
    那老头推开身前的丹阳青壮，骂咧道：“我就是你二大爷，不信问你爹！”
    太子建终于想到一种可能。
    这些人是从老家来的，老家的人跟自家是一个祖宗，真要算起辈分，确实有可能是自己大爷。
    太子建将信将疑的转头看向老楚王，后者却一言不发，一点表情都没有。
    “还有我！我是你三大爷！”
    “我是你四大爷！”
    丹阳的几个族老陆续站出，为子申撑腰。
    这时候，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颤颤巍巍走上前来。
    太子建冷声问道：“怎么，你该不会想说你是五大爷吧？”
    “不！俺不是。”
    听到这话，太子建心中一松。
    然而，老头立刻来了一句：“俺是恁太爷！”
    “噗……”
    “哈哈哈……”
    围观的人群忍不住笑出声来。
    发现太子建恶狠狠地看向自己，连忙表情一收。
    不过，那上下耸动的肩膀，也不断充气胀圆的眼眶说明他们在极力忍耐。
    与此同时，众人意识到子申最大的优势。
    论到血统，谁能和丹阳比？
    其他地方的贵族都是新贵族，只有丹阳是老牌贵族。
    以前丹阳穷，毫无影响力，更没有存在感，大家根本没把丹阳当回事。
    可是现在，丹阳阔起来了，也支棱起来了。
    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丹阳开始向外输出自己的影响。
    而子申，就是他们最好的输出工具。
    一群族老排成一排，瞪视着太子建。
    “后生，你看我像不像你大爷？”
    “伢崽，你看俺像不像恁太爷？”
    太子建脸色涨红。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形，更是没想过会遇到这种局面。
    这叫什么事？
    这应该怎么回答？
    好在楚王抬手招呼道：“各位叔伯兄弟，来来来，这边坐。”
    众人这才舍了太子建，围到楚王身边。
    老楚王也去过丹阳，也跟丹阳的族老们见过面。
    只是，双方的见面不怎么愉快。
    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去过丹阳，也不和丹阳人打交道。
    几十年后再见到，老楚王心中百感交集。
    这，很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丹阳的亲戚了。
    或许下个月，自己的牌牌就要立在丹阳了。
    也可能不会——这些人估计不乐意祭拜自己。
    “孤没能治理好丹阳，没能让各位叔伯兄弟、子侄后辈们过上好日子，孤有愧啊！”
    “没事大王，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对啊，大王把子申公子派来丹阳，就是让咱们过上了好日子啊。”
    “反正大王你也不可能比子申公子做得更好，还不如什么也不做。”
    “好饭不怕晚，咱丹阳苦了五百年了，再多苦二三十年也不算什么。”
    “对对对，以后咱们就有过不完的好日子了。”
    族老们的话非常犀利。
    然而，老楚王一点也不觉得被冒犯。
    他哈哈的笑着，笑得很是开心。
    楚王看了一眼旁边的青壮们。
    “这都是咱丹阳的儿郎？”
    “那还有假！”
    一群老头在人群中指指点点，说出每个青壮的姓名、父亲名字、家庭住址，青壮们名字的来历，主要的事迹等。
    对楚王而言，这些信息全都是陌生的。
    一个也不认识，一个也没听过。
    放在以前，他根本不会多关注一秒钟。
    但是现在，他的心态变了。
    仔仔细细的听，认认真真的记。
    “好啊！好啊！他们都生了好儿子啊！不愧是咱丹阳的种！”
    族老们同时说道：“他们加起来也比不上大王的种啊！大王才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听到这话，子申笑容满面。
    太子建却脸色黑如锅底。
    他一秒钟都不愿多待了。
    但是他又不敢拂袖而去。
    真那样做的话，这些人不知道会怎么编排自己。
    太子建忍了又忍，最终忍无可忍。
    他径自走向子申，问道：“你在这磨磨蹭蹭，是什么道理？大家是来比武决斗，争夺王位的，不是耍嘴皮子的！”
    子申有点不敢相信。
    “太子殿下，你觉得还用打吗？”
    太子建才几个人？
    一百骑兵罢了！
    就算他们每个人都素质强悍、训练有素，再加上装备精良、武器犀利，又有一些特殊的道具辅助作战。
    可是，这又如何？
    跟丹阳的象骑兵比起来，屁都不是！
    太子建说道：“你看看大家，都是步战，咱们两家带着坐骑战斗是不是有点儿欺负人？要不这样，咱们也都步战，跟大家同一个起跑线，如何？”
    说完，太子建转向众人。
    “大家说，是不是？”
    子申的象骑兵很强，对众人是碾压性的存在。
    直接对战根本没有胜算。
    但是没有象群帮助，大家又是同一个起跑线了。
    于是，支持太子建的几人第一时间附和。
    “对对对！咱们要公平！大家说，是不是！”
    “一起步战，谁也别欺负人。”
    “太子殿下英明！”
    其他人琢磨了一下，也纷纷加入到附和中。
    子申看了岳川一眼。
    后者点头。
    虽然隔着斗笠和面纱，可子申还是能感觉到鼓励的眼神。
    他原本也就没打算用象群参战。
    象群来这里，纯粹是载人、运货，外加帮场子。
    它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好！我答应你！就步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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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5章

    “父王，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大家都在这里，不如就现在开始战斗吧！”
    正与丹阳族老们相谈甚欢的楚王有点不悦。
    王位争夺，这可是大事。
    自己这辈子就搞出来这么一个大事。
    怎么说也得认真地筹备、彩排一下。
    而且，场地得修整一下，摆上点鲜花装点气氛，宫里的宫人、侍卫换上喜庆的衣服。
    怎么能草草的开始呢。
    以后史书上该怎么记录今天，怎么记录自己？
    老楚王正要拒绝，可是又一个公子凑了上来。
    “父王，儿臣觉得太子殿下所言极是，早开始早结束，您也省心省事。”
    老楚王骂道：“早，早什么早？你们一个个都盼着孤早死是不是？”
    这？
    众人呆了一下。
    仔细咂摸，还真有这种味道。
    迫不及待想要开始，迫不及待想登上王位。
    “父王息怒，儿臣不敢！”
    子申也凑了上来。
    “父王，真要按部就班战斗，怕是得十天半个月，大小事项都得您操劳。儿臣实在不忍让您费心，还是听太子殿下的吧！”
    楚王心中稍稍好受一些。
    还是申儿会说话啊。
    “行，那就依申儿所言！”
    太子建：？？？
    明明是我先提出来的！
    子申站起来，说道：“一个个的太麻烦，我赶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什么？
    听到这话，众人全都怒了。
    好你个子申！
    小小的庶出子，竟然这般猖狂！
    分明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不过，看了看象群，又看了看身边的九鼎。
    众公子心中叹息。
    好像，也没必要把自己放在眼里。
    太子建怒极反笑，“你知不知道你说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冒犯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你的愚蠢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代价？”
    “代价？”子申笑了，“失败者才会付出代价，胜利者只会盘点战利品！怎么？太子殿下不敢了？”
    严格来说，子申并不是什么乖宝宝，也不是什么烂好人。
    忠厚老实，只是在朝堂上自保的伪装。
    子申很清楚自己该说什么，该什么时候说什么。
    之前打脸太子建，火力只朝太子建一个人输出，根本不波及其他人。
    这么做是为了增强楚国人的自信心，提高楚国人的归属感。
    借此激起众人心中对家国天下的共鸣，借此寻找志同道合者。
    现在火力全开，对着所有人输出。
    是因为子申要甄别王公贵族里的“敌人”。
    想要真正掌握楚国，彻底掌握楚国，配合河神大人接下来的诸多计划，就必须巩固王权。
    朝堂上，不能有任何反对的声音。
    而王位争夺，是甄别异己、剪除异己的好机会。
    果然，听了子申的话，一个又一个王公贵族站了出来。
    “子申公子，我承认，你很有优势！但是你太狂妄了，自以为能挑战天下所有人！”
    “对！我虽然无意于王位，却也不愿意把王位让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子申公子，你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希望子申公子不要后悔！”
    子申哈哈大笑。
    “对！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们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我们不能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笑过之后，子申说道：“不如这样，咱们签订一份生死契，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纵然死在擂台上也不得有任何怨言，更不能以任何借口寻衅报复！”
    众人一听，心中狂喜！
    没想到子申不但狂妄自大，还愚蠢少智。
    他难道看不出，大家同仇敌忾，算联合起来对付丹阳一家吗？
    原本大家心中还有些惴惴。
    万一出手太重，把丹阳一方的人都打死了，大王会不会责怪自己？
    现在子申主动提出签订生死契。
    虽然大家都是第一次听说“生死契”这个东西，但是略一琢磨就明白了这东西的作用。
    “好！”
    “真是好啊！”
    “没想到子申公子能想出这么一个绝妙的主意！”
    “签签签！”
    “必须签！”
    “不签是狗！”
    事情汇报到楚王面前。
    楚王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不过他很好奇，子申究竟打算做什么？
    参赛的王公贵族有几十个。
    子申这么一闹腾，至少一半以上的参赛者会针对他。
    剩余的一小半，也未必会帮助子申。
    毫不客气的说，子申要面对数十倍的敌人。
    丹阳青壮力能扛鼎，这很不错！
    但真正的战斗从来不是谁蛮力大谁就能赢。
    其他各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底蕴，再加上搜罗来的奇人异士，谁知道会爆出什么手段？
    养由基淡淡说道：“大王放心！其他人答应签订生死契的一瞬间，子申公子心中的欣喜之情暴涨十倍！子申公子肯定成竹在胸、胜券在握！”
    楚王看不懂人心。
    但是他相信养由基。
    更相信丹阳的老少爷们。
    身边这些叔伯兄弟，全都神情自若，谈笑生风，根本没把即将开始的战斗放在心上。
    “你们就那么笃定申儿能赢吗？”
    “大王，我们不是相信子申公子。”
    “我们是相信河神大人！”
    “大王不知道河神大人有多灵验，眼前这些算得了什么？”
    “哦？”楚王愣了一下，“河神大人究竟有多灵？”
    一个族老指着远方的船帆说道：“大王可知，从丹阳到郢都，虽然有河道可以行船，但很多地方要么河道狭窄，要么淤泥厚重。我们乘坐的船却能一路畅通无阻，大王可知为何？”
    “为何？”
    “当然是因为河神大人保佑！”
    众人解释道：“河神大人派遣麾下水族精怪为我们保驾护航，一路上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任何波浪。”
    “更有水族精怪在前方开路领航，所有的淤泥都被推上岸边，所过之处，河道尽皆疏浚。”
    “遇到水浅的地方，水族精怪还会合力掀起大浪，令河水暴涨。”
    “有些河道不通的地方，水族精怪直接掀起小范围的洪水，以便于陆上行舟。”
    “河神大人无所不能，更是无所不知！”
    “河神大人早就料到了今天，也早已安排好了明天！”
    “有河神大人庇护，子申公子必胜！”
    “我都想不出子申公子会怎么输！”
    “那些签了生死契的蠢娃子，一个都别想跑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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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6章

    所有参赛方的王公贵族一一摁了手印，生死契签订完毕！
    一群人抹着手上的颜料，一边用目光交流。
    仿佛揭掉了身份掩盖，所有人都原形毕露。
    “有意思！他还想单挑我们所有人？”
    “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给他点颜色瞧瞧！”
    “别废话了，开始吧！”
    各个王公贵族的队伍开始进行最后的整理、准备。
    有的队伍好整以暇，有条不紊的穿戴甲胄、擦拭兵器，或者吃肉喝酒补充体力。
    但也有人惊慌失措，甚至大喊大叫。
    “什么？生死契？来的时候不是说好的，只用摇旗呐喊吗？”
    “竖子安敢欺吾！”
    “老子不干了，谁他娘的想干谁去干！”
    叫嚣的人越来越多。
    他们有很多都是被忽悠进来的。
    说的是公费旅游、包吃包住，还有赏钱拿。
    谁想到，还得卖命！
    类似的人不在少数。
    不是所有人都像太子建那样有一群国家援助人手、武器。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子申一样有神明罩着。
    很多公子贵族为了凑齐一百人，那叫一个坑蒙拐骗。
    欺骗外面的人就算，连自家的车夫、马夫都不放过。
    此时下面的人闹腾起来，王公贵族们都感到没有颜面。
    很快，披坚执锐的甲士就将他们包围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
    “我们要见公子！”
    “对！让公子出来跟我们当面对质！”
    这些都是散漫惯了的江湖侠客，或者四海为家的流浪汉。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更何况卖命。
    可惜，甲士们一言不发，挥舞着兵器就开始砍人。
    血光迸发，很快就倒下十几个人。
    不是他们不想反抗，而是光膀子和全身着甲的差距太大了。
    剩下的人被溅了一脸血，瞬间做出正确的选择。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双手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
    “不要杀我，我愿意拼命！”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
    这支队伍的公子冷笑一声，刚要说话，旁边却走过来一个人。
    “兄长这是在做什么？何必要跟一群贱民大动肝火呢？”
    “哼，不知所谓的东西！为兄只是让他们知道，上战场不一定死，但是不上战场肯定不能活！”
    “兄长，咱们打个商量如何？这些人尸骸你留着也没用，不如让与小弟如何？”
    听到这话，周围的人全都心中一凛。
    他们抬头看过去，却见说话的公子身后跟着几个身穿黑袍，脸上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壮汉。
    壮汉浑身上下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其余部分都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揪着一双眼睛，还蒙着浓郁的血光。
    “几具不值钱的尸体，为兄留着无用，你喜欢就拿去吧。”
    “哈哈！那就多谢兄长了！不过，眼前这些有点少，要是多点就好了。”
    公子给自己的甲士使了个眼色，手起刀落，几个跪地求饶的江湖客、流浪汉也都身首异处。
    “哈哈，多谢兄长！待会儿开战的时候，我会格外照顾王兄的。”
    随即，黑袍壮汉走上前去，拎死狗一样，抓着尸体的脚踝向回走。
    颈腔处的血液浇灌在地上，留下一道道刺目的血线。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那是谁？”
    “好像是封在湘地的公子桓。”
    “他手底下是什么人？”
    “谁知道呢？不过一看就不像好人。”
    “快看快看，那边，那边！”
    众人转身，却见一个参赛的队伍抬棺上阵。
    “什么意思？那是不死不休吗？”
    “竟然连棺材都准备好了！”
    “看仔细点，棺材外面是一层椁，这东西都是墓葬里的，谁会搬到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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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7章

    棺木又叫寿材，大都是木头制成。
    根据档次，使用的木头材质也有所不同。
    但无论如何都是木头的，有钱人家最多也就是在外表点缀一些牛皮、犀皮，或者铜铁边角。
    王公贵族除了棺还有椁。
    就像用手机壳保护手机一样，用一个坚硬的外壳保护棺材。
    周代棺椁制度规定：
    天子棺椁四重，亲身的棺称椑，其外蒙以兕及水牛皮；第二重称地也，以椴木制成；第三重称属，第四重称大棺。帝后之外椁两重，多用梓木，因而其棺椁又称“梓宫”。
    “这是什么意思？大王还有一口气儿呢，怎么就把这个抬上来了？”
    “对啊，哪位公子抬的？可真是孝死了！”
    “不对不对！要是抬给大王的，一个就够了，怎么一下子抬了这么多？”
    这边的异动也引起了其他公子们注意。
    “弘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人家都是准备后路，弘弟你倒好，后事都准备好了。”
    “咦？这些棺材怎么是封好的？”
    抬棺上阵的公子弘笑了笑。
    “小弟机缘巧合，寻到一位奇人异士，可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其请出山。”
    众人看了一眼地上一字排开的棺椁，心中暗道：请出山？我看是请出土吧！
    刚才一个个的都不吱声，现在开战了，全都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
    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呢。
    太子建看了一眼周围，那些本就不熟悉的兄弟们让他感到陌生。
    尤其是这些搜刮尸体，玩弄棺材的，让他感到恶心。
    “诸位诸位！咱们都有共同的目标，是志同道合的兄弟！咱们应该一致对外，先淘汰掉威胁最大的那个，大家说，是不是？”
    这话听起来很奇怪。
    大家是有共同的目标不假，也是志同且道合，还是亲兄弟。
    但是把这些关键词组合到一起，就截然相反了。
    不过众人都没有反驳。
    太子建说的没错，眼下大家应该联手淘汰掉最强的对手。
    子申的实力太强了。
    哪怕摘掉战舰，摘掉象群，那些力能扛鼎的大力士，也是不小的威胁。
    一百人，至少有九个是天生神力。
    其他九十多个想来也差不到哪去。
    这样一支队伍，真要单挑，谁遇到谁完蛋。
    还好，现在是群殴！
    众人可以名正言顺的一起上。
    这里合纵连横热火朝天，另一边子申的队伍就过于冷清了。
    除了丹阳青壮，一个外人都没有。
    “公子，咱们没有帮手啊，等会儿会不会太吃力？”
    “帮手？要什么帮手？”子申哈哈大笑，“你们大开大合厮杀的时候，还得照顾他们，免得擦着碰着把他们弄死了。现在好，放开手脚，见谁灭谁！多好！”
    众人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就算有帮手，也帮不上什么忙。
    “行！等会儿见谁灭谁！”
    “吼吼吼！都得死！”
    岳川一直在观察场上的局面，同时与手中的资料一一对比。
    “那些搜集尸体的，是封在湘地的公子桓，看他手下的奇人异士，应该是玩弄尸体的。”
    “抬棺材的是封在越地的公子弘，他手下的奇人异士也是玩弄尸体的，不过跟上一个不同。”
    巫蛊之术中的很多原材料都是人。
    血肉、精气，这些都是蛊虫喜欢的食物，人身上还有许多其他的资源，都可以用来喂养或者炼制蛊虫。
    南方盛行巫蛊之术，不光是苗蛮那种虫蛊，还有尸蛊之类的邪门玩意儿。
    当今之世谈蛊色变。
    但是在权贵高层，蛊一直都是存在的、延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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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8章

    养蛊、炼蛊见不得光，所以只能在深宫内苑给权贵们处理一些灰暗的事情。
    也就是这次王位争夺，刺激了所有王公贵族的神经，什么压箱底的东西都搬出来了。
    岳川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不错，你们一个个跳出来，省得我漫无目的的到处搜山了。
    然后，岳川转身看向自家的“养蛊成果”。
    一百天，每天服用白色蛊药，再加上一个月一次的黑色蛊药。
    合计一百个白色，四个黑色。
    白色蛊药是食铁蛊吞食鸡蛋，膨胀繁殖，再内卷坍缩留下的蛊虫尸骸。
    这些尸骸对人体有极高的补益作用，固本培元，强身健体。
    黑色蛊药是食铁蛊吞食精铁，产生的特殊能量。
    这种能量可以帮人淬炼筋骨皮，让人达到铜筋铁骨、金刚不坏。
    虽然只有短短百日，但每个人都发生了蜕变和提升。
    这让岳川想到了上辈子世界里的铁砂掌。
    练功时不但要用手戳烧热的铁砂，还要用特殊的药水浸泡手掌。
    经年累月练习，双手筋肉骨骼全都强横无比，而且手掌中蕴含特殊的金属能量，稍一擦碰就能对敌人造成重创。
    这种神乎其神的绝技，跟食铁蛊比起来，大概有万分之一的功效吧。
    首先，食铁蛊更快！
    百日，就能让人蜕变。
    铁砂掌动辄十年二十年甚至大半辈子。
    其次，食铁蛊代价更小。
    一筐子鸡蛋，外加几个钢珠的事情。
    铁砂掌又得烧锅，又得配药，“穷文富武”不是说着玩的。
    最后是功效。
    铁砂掌的功效只有一双手掌，食铁蛊是遍布全身。
    丹阳百姓打开随行的箱子，从中拿出甲胄给青壮们套上。
    看到这一幕，远处盯梢的其他王公贵族齐齐嗤笑。
    “这些乡巴佬，难道不知甲胄不能贴身穿，必须先套一层麻布或者皮革的内衬吗？”
    “就是，照他们这个穿法，皮肉非得磨破。”
    “没见识就是没见识！”
    另一边，岳川心中暗笑：你们怕是不知道什么叫铜筋铁骨，什么是刀枪不入。
    普通人身体脆弱，皮肉娇贵，才需要内衬缓冲、甲胄保护。
    服用食铁蛊修行，身体强横，简直就是最好的兵器。
    之所以穿甲胄，是因为时日尚短，这些人修炼的火候还不到，身体只淬炼了一半。
    子申向众人临阵磨刀。
    “待会儿运转力量，保护住自己的手脚、肘膝、耳朵和面门。其他地方交给铠甲就是！”
    “等会儿不管遇到谁，只管揍！往死里揍！除了我们自己，全都是敌人！”
    “跟着各自领队，不要乱跑乱冲，也不要上了敌人当被来回牵制，白白浪费体力。”
    “这是一场持久战！我们必须坚持到最后，明白吗！”
    “最后，不到生死关头，不得使用最后的力量！”
    众人齐齐高吼：“明白！”
    “大声点！”
    “明白！！”
    “我听不到！”
    “明白！！！”
    百人齐吼，声如雷霆。
    楚王看着子申的阵列，暗暗点头。
    “养将军，你怎么看？”
    “大王，子申公子练兵有方、治军有术！弹指之间，令麾下士气一振再振，一增再增，这种能力，臣自叹弗如！”
    楚王点了点头，“是啊，只听说过一鼓作气，再衰三竭，天下名将，最多也就是维持士气，鼓舞战意，却没见有人能反其道而行之，三鼓作气，一涨再涨！”
    “子申公子真奇才也！”
    “唉，说来惭愧，子申从来没有练兵治军的经验，更别说领兵打仗。这么好的天赋，白白荒废了二十年，孤真是罪过啊！”
    养由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战场变化。
    他目力极佳，再细微的变化也逃不出他的感知。
    根据战场上的蛛丝马迹，甚至能预判出这些队伍即将使用的站位、打法。
    “养将军，你觉得谁会是申儿的劲敌？”
    养由基看了一圈，说道：“太子殿下合众之力，围攻子申公子，他们就是子申公子的劲敌！”
    嗯，说了！
    但又好像没说！
    楚王虽然不通军事，却也知道“一鼓作气、再衰三竭”的道理。
    唯恐拖得时间长了，丹阳精兵士气降低。
    于是他向旁边点了点头，传令兵立刻挥舞旗帜。
    隆隆的战鼓响了起来。
    整个广场仿佛都在震动。
    各方势力心中惊诧。
    “怎么已经擂鼓了？”
    “我们还没做好准备！”
    “该死，快点给老子披挂！”
    “快取我方天画戟！”
    战鼓擂动，战斗开始。
    有些王公贵族直接指挥自家的军队偷袭其他人。
    并非所有人都和子申有仇。
    私下里、平日间，也有很多人关系不睦，甚至积有旧怨。
    此时正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好时机。
    趁敌人立足未稳，杀他个片甲不留。
    要是等他们准备好了，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该死！你个婢子生的贱种，竟然敢偷袭我！”
    “哼！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混账东西，停手，快点停手！”
    “哈哈哈，你只是一个公子，就百般凌辱我等，要是让你得了势，甚至当上大王，哪里还有我等的活路！”
    “对！兄弟们，不管谁输谁赢，这个家伙必须第一个死！”
    “对，干他！”
    太子建原本还想着众人勠力同心，一起讨伐子申。
    却没想到出现了这种局面。
    “住手！都给我住手！”
    然而，根本没人理会。
    所有人都在努力的稳定阵型，防止被偷袭，或者被带偏。
    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飞来横祸。
    不知从哪飞来一个破鞋，恰巧糊在带队将领脸上。
    “草！哪个狗东西扔的？”
    “老大，好像是那边飞过来的！”
    “对，老大，你看他们脚上的鞋子，一模一样！”
    “草！兄弟们，操家伙，干他！”
    于是，又一支队伍撒手没。
    看着混乱的战场，子申叹息一声，“咱们楚国的军队，都是这个水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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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39章

    看着乱糟糟的楚国军队，再看太子建身后列队整齐，军容严整的中原军队。
    子申心中不羡慕是不可能的。
    楚国军队战斗中保留着浓厚的野蛮气息。
    凭的就是一腔血勇。
    说难听点就是一窝蜂的冲，并肩子上，然后树倒猢狲散。
    不讲究什么技巧，也不讲究什么打法。
    当然，子申自己也是。
    他身后的丹阳精兵也一样，都是从农夫转职过来的。
    前后也就一百天的时间。
    吃药只能提升他们的身体素质，却提升不了他们的战斗素质。
    短时间里根本无法达到中原军队的水平。
    子申心中暗道：此战之后，一定要花大力气整顿军队，编练新军。
    而这时，战场上的偷袭濒临尾声。
    偷袭得手的，基本已经结束战斗。
    一百人而已，切菜砍瓜。
    偷袭失败的，双方都拉开距离，站稳阵脚。
    吃亏一方虽然不忿，但是在这种强敌环伺的局面下，也不敢过度损耗实力。
    所有队伍都开始消极游走，避开与其他队伍的距离。
    或者是关系好的王公贵族主动汇集到一起，结成联盟。
    远远看去，战场上就像贪食蛇。
    一个又一个小圆球分分合合、碰碰撞撞。
    要么碰没了，要么长大了。
    太子建的队伍壮大得最快。
    之前口头上支持太子建的，基本都归附过来了。
    太子建身后走出几人，进入其他队伍中充当指挥、联络。
    很快，散乱的队伍就整合起来。
    太子建的队伍为中军，其他队伍分列两边，成为左翼、右翼。
    看到战场上的变化，楚王叹息一声。
    “晋国在军事上的水平，确实远高于我们。随便拎出一个毫无名气的小兵，就能指挥一军，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
    养由基没说话。
    因为他也不知道。
    训练军队看似简单，其实一点也不容易。
    晋国还好，至少没那么多方言。
    楚国地广，语言五花八门。
    尤其是苗蛮、越蛮以及其他杂蛮出身的军队，还得配备专门的翻译。
    楚国模仿中原，击鼓进军、鸣金收兵。
    而蛮人大都是用号角作为指挥，还有骨哨。
    更绝的，就是找个大嗓门，直接嗷呜~嗷呜~呜呜呜……
    楚国与晋国争霸败多胜少，是有原因的。
    养由基也眉头紧锁的看着这一幕。
    他也收了很多徒弟，给楚国培养出不少箭法高超的射手。
    但他的能力也就这么多了。
    弟子们再强，也就是当一个小将，根本不能独领一方。
    “大王，之前太子殿下吹嘘中原，臣不以为意。但是现在看来，咱们与中原的差距确实存在，而且很大！”
    楚王无力的躺了下去，视线自然而然的看向了远处。
    吴国战舰的桅杆和船帆依旧清晰可见。
    “不止中原啊，咱们和吴国的差距也越来越大了。”
    养由基想说一句话，到了嘴边却又没说出来。
    天下诸国都在发展，唯独楚国，一直在走下坡路。
    吴国原本是边缘地带的蛮夷小国，得了晋国援助，在百年时间里成长起来。
    这些年，伍子胥辅佐公子光，吴国的国力再度腾飞。
    这一切改变的根源，都是伍子胥。
    而伍子胥，是楚国人。
    如果不是当年那场事，这就是楚国的机遇，楚国的腾飞了。
    城外河道上的战舰，挂的也应该是楚国旗帜。
    可惜，可惜啊！
    养由基将目光转向子申。
    还好，上天让楚国失去一个伍子胥，又给楚国送来一个子申。
    上天待楚国还是不薄啊！
    而这时候，战场上合纵连横完毕。
    最弱小的是子申，只有本部人马。
    最强大的是太子建，有一半以上的人马。
    剩下是一些被打散的游兵散勇，或者看戏的。
    公子桓、公子弘的队伍都没有站队。
    公子桓的人马在搜集尸体。
    他们就像打扫战场的民夫一样，将战死的人收拢起来，堆到一起。
    一个黑袍壮汉弯腰收尸的瞬间，一个尸体蹦了起来。
    “啊，我还能抢救一下，我没死，我还能抢救一下。”
    黑袍壮汉走了过去。
    伤员抬起手，想让对方拉一把。
    然而，手起刀落。
    “抢救失败，死了！”
    说完，黑袍壮汉抓着死者的脚踝向自家阵营拖动，沿途留下一道血色的痕迹。
    黑袍壮汉刚走没几步，又一个人跳了起来。
    原来是装死的。
    那人头也不回的向广场边缘跑去。
    一边跑，一边丢盔弃甲，减轻身上的负重。
    可是快到边缘的时候，他突然身子一颤，“噗通”一声滑跪在地上。
    “呃呃呃……救我……救我……”
    他一只手扼住自己的喉咙，一只手徒劳的向前伸去，想要向场外观众求救。
    然而“噗”的一声，血液飙射。
    一只带有倒钩的尾巴从他眉心破出。
    倒钩在左右寻摸了一下，随即勾住头上的皮肉，以此为支点一点点将自己拔出来。
    “啊……”
    “是蛊虫！”
    “快跑！”
    围观众人惊慌失措，头也不回的向远处跑去。
    随即，人们用震恐的眼神看向公子桓所在的方向。
    “我的天，公子桓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使用蛊虫。”
    “杀人于无形，这是真的杀人于无形啊！”
    “这种手段，谁能挡得住啊！”
    人们看着装死的逃兵。
    此时，蛊虫已经从他脑门钻出来了。
    两寸半的身长，手指粗细，通体黑红，还随着呼吸不断膨胀、缩小。
    在它身下，逃兵依旧徒劳的伸着手。
    “救我……救我……”
    他还活着！
    准确说是，他还没死透。
    而这更令人毛骨悚然。
    这种蛊虫真是太可怕了。
    一时间，人们都感觉自己脑袋里有不知名的事物在蠕动，一抽一抽的。
    好像在吃自己的脑子。
    “公子，饶命啊！”
    “公子不要杀我们啊！”
    有一个带头的，就有一群人跟随。
    场外瞬间跪了几百号人，全都是向公子桓歌功颂德、求情讨饶的。
    公子桓咧嘴一笑，根本不去看他们。
    他继续命令手下的黑袍壮汉。
    “多搜集点尸体，多养点蛊虫，哈哈哈……”
    说这话时，公子桓疯狂而又期待。
    他已经忍不住幻想密密麻麻的蛊虫，像乌云一样遮蔽整个广场，甚至整个郢都的场景了。
    “到那时，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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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0章

    战场之外，岳川双手抱胸，静静观战。
    “般若，你见过那种蛊吗？”
    “前辈，我没见过！”
    岳川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因为他也没见过。
    上次象群毁灭苗寨的时候，岳川超度了所有亡魂，顺带查阅了所有人的记忆。
    对于养蛊、炼蛊，岳川也算是“见多识广”了。
    可即便如此，公子桓使用的蛊，岳川还是没见过。
    蛊道太庞博浩大了，苗寨的蛊只是沧海一粟，并不能代表什么。
    而且，养蛊和炼蛊有极大的随机性、不确定性，出现什么成品就连蛊师自己也很难保证。
    没见过很正常。
    仔细的观察一番，岳川大致明白了这种炼蛊方式的原理。
    “般若，你见过毛毛虫吗？”
    “是变成蝴蝶的那种吗？见过，怎么了，前辈？”
    “我就是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把毛毛虫的脚砍掉，变出来的蝴蝶会不会也没有脚呢？”
    龙象般若瞬间宕机。
    他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呃……我想，应该会缺胳膊少腿吧。”
    岳川呵呵摇了摇头，“并不会！”
    苗寨的蛊师做过实验，哪怕毛毛虫缺少某些零件，蜕变出来的蝴蝶依旧是全须全尾的。
    “前辈，这是怎么回事？”
    “毛毛虫身体中会产生一种特殊的物质，或者特殊的能量，把它的身体变成一种蛋白质和脂肪构成的营养物质，而这些营养物质又被一个名为‘成虫盘’的东西吸收，重新构成蝴蝶的身躯。”
    说完，岳川指了指公子桓的队列。
    “他们在往尸体中放入‘成虫盘’，而且是很多很多成虫盘！”
    龙象般若猛地抬头看过去。
    那些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袍壮汉正拿着一种尖锐细长的武器戳刺尸体。
    武器就像头发丝一样细，能轻易刺入身体深处，还能盘成一团，像指环一样缠绕在手指上。
    刚开始龙象般若没感觉有什么不对，但是听了岳川的话，脑海中猛地想到了蝴蝶、蛾子、蚊子那细长的口器。
    这种细长的武器中空，有腔，刺入身体的瞬间，一些比沙子更细小的颗粒流了进去。
    手、脚、腿、肩、前胸、后背、腹部、臀部……
    全身上下几个主要的位置都被刺了一下，方便“成虫盘”攻城略地。
    死亡是瞬间的，但凋零是缓慢的。
    人死亡之后，尸体并不会立刻失去生机。
    这个时间，肌肉骨骼的活性还没彻底失去，身体中的血液、体液还在缓缓流动和交换。
    中枢崩溃、免疫系统涣散，正是瘴疠病毒兴风作浪的好时机。
    蛊虫的“成虫盘”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迅速扩散。
    “前辈快看，尸体的伤口愈合了，不再流血了。”
    岳川已经看到了。
    那些尸体都是被斩首，或者其他方式一击毙命。
    创口深重、创面巨大，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
    但是现在，伤口愈合了。
    无头的断颈上生出一层细密的绒毛，保鲜膜似的封住了伤口。
    但是岳川看到了这层“保鲜膜”下面剧烈的变化。
    蛊虫复苏，疯狂的溶解血肉，将尸体中的精气能量榨取出来，变成一种流动的粥样软质物。
    有点肉冻的纹理，又有点豆腐的质感。
    蛊虫快速繁殖，野火燎原一样迅速占据四肢百骸。
    纸里包不住火，越来越多的绒毛顺着毛孔钻出，在体表萦绕。
    绒毛越来越多，并且连成一片，融成一体，仿佛给尸体套上一层茧壳。
    岳川心中生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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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1章

    这层茧壳就像裹尸布一样，如果再说得形象点，那就是层层包裹的埃及木乃伊。
    公子桓的队伍就这样龟缩在角落里，慢慢发育。
    一个又一个身上蒙着“茧壳”的“木乃伊”被立起来，排成一列。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些木乃伊的脚尖与地面之间有一指厚的绒毛，以木乃伊为中心，周围五步范围覆满了绒毛，好像地衣、苔藓似的。
    “哈哈，好，很好！继续搜集资源，继续，继续！”
    公子桓畅快的大笑着。
    他手下的黑袍壮汉继续游弋在战场上，辛勤打扫。
    一个又一个队伍眼睁睁看着他们走来，又瞪着眼看他们拖着尸体离开。
    “放开我哥！”
    “滚开，别碰我叔！”
    终于有人受不了亲人的尸体被亵渎，挥舞武器向黑袍壮汉发起攻击。
    可是，黑袍壮汉不闪不避，眼睛里只有尸体。
    “噗！”
    一剑斩在黑袍壮汉后背上。
    没有刀锋如肉的感觉，有的只是棍棒打在破败棉絮上的闷响。
    壮汉扭过头，泛着红光的眼睛里满是戏谑。
    看不到他的嘴巴，但是明显能感受到他咧嘴一笑。
    壮汉左手拎着尸体，右手掌心在腰上蹭了蹭，随即对着持剑人吹了一口气。
    “啊！”
    那人痛苦的丢掉剑，双手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他的身子就像沸油锅里的黄鳝，疯狂扭动、剧烈摇摆。
    其他追击上来的人全都看呆了。
    等黑袍壮汉走到几十步外，他们这才小心翼翼的凑上去，查看同伴的状况。
    “死了……”
    “他的脸都挠烂了。”
    “眼珠子都抠出来了。”
    “喂，让一让。”
    围观的人“哦”了一声，下意识的向旁边挪了一步。
    可是看清来人，他“嗷呜”一声，原地横跳五步。
    因为，来人正是黑袍壮汉。
    他不顾众人的反应，弯腰抓住刚死之人的脚踝。
    大摇大摆的走过来，大摇大摆的离开。
    但是这一次，在没有人敢阻拦。
    哪怕他们领头的公子，也只是咬碎银牙，一句话都不敢说。
    “公子，他们欺人太甚！”
    “就是，公子，这口气咱们不能忍啊！”
    “报仇！报仇！报仇！”
    下面的人全都瞪红了眼睛，只等着自家公子发话。
    然而，公子心中暗骂：报仇也得有本事好吧，咱们现在这模样，追上去也是送！
    刚才的情景太憋屈了。
    一群人就像小绵羊，而黑袍壮汉就像是老虎。
    老虎没杀他们，并不是没那个能力，而是因为老虎肚子有限。
    壮汉只有两只手，所以只拖走了两具尸体。
    如果他三头六臂，还得再死四个才行。
    公子双拳紧握。
    他本以为自己的实力也不错了，参加王位争夺，就算赢不了，至少也能出出风头，在新王面前露露脸，搏一搏赏赐。
    哪知道，战场上的变态这么多。
    公子桓，还真是彻头彻尾的“变态”。
    一个手下说道：“依靠咱们自家的实力，怕是奈何不得公子桓，咱们只能投靠其他人，借他人之手复仇！”
    公子连连点头，“咱们投靠谁呢？”
    手下瞄了一眼自家公子，发现他的视线明显偏向一方。
    哦不，在两方不断游移。
    咬了咬牙，属下说道：“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太子建那边押注的太多了，咱们过去也毫无意义。但是公子申那边一个也没有，咱们索性赌一把大的！”
    “此言甚合吾心！走，咱们投靠我申哥去！”
    说完，这支人马径直冲向对峙的阵营。
    “公子，慢点，慢点！”
    “赶早不赶晚啊，慢什么慢！”
    “公子，咱这么冲过去，八成被当成冲阵的，招来反击。等会儿先停一下，属下过去跟他们道明来意再汇合吧。”
    “啊对对，你说得对！就照你说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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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2章

    “投靠我？”
    子申有点难以置信。
    本以为是孤家寡人的战斗，没想到有人看好自己，要在自己这边押注。
    “不会有诈吧？想要背后捅一刀？”
    子申本能的想要咨询岳川。
    可是看了看身边才发现，不但岳川不在，龙象般若也没在。
    而丹阳青壮们……
    问他们还不如掷骰子。
    “好！告诉你家公子，他不负我，我定不负他！”
    “是！小的这就回去向我家公子报喜！”
    很快，这支小队伍就站到了丹阳精兵身后。
    对面，太子建焦躁的踱来踱去。
    他向身旁的将领问道：“智瑶，还得多久才能发动攻击？”
    被叫做智瑶的人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了一下。
    “太子殿下，如果你的目标只是为了逞一时之快，杀子申一人，咱们现在就可以冲锋！如果你的目标是王位，是天下，那么，我建议继续按兵不动！”
    “我……”
    太子建很想说小孩子才做选择。
    但是他也明白智瑶的地位。
    这是晋国智氏的人。
    智氏立贤不立长，智瑶虽不是智氏长子，但是博学多才、勇力过人，得到很多智氏族老的支持，立嫡的呼声最高。
    智氏家主原本也是左右为难，很多年都举棋不定。
    这也使得智氏内部裂痕渐生，各自拥立一方。
    最终，智氏家主与赵氏家主一番长谈，做出了抉择。
    在愚钝但仁厚的智宵和勇慧却残忍的智瑶之间选择了前者。
    如此一来，智瑶的地位就尴尬了。
    恰好这时会太子建与晋国接触，智氏干脆把智瑶塞了过去。
    与其说晋国是援助太子建，不如说是给智瑶铺路。
    太子建从中原诸国得到的所有资源，都是智瑶的“嫁妆”，起家的本钱。
    也正因此，智瑶不发动攻击，太子建也只能干瞪眼。
    “我们得等到什么时候？”
    智瑶看了一眼周围，“放心，会有人比我们更按捺不住！”
    正如智瑶所说。
    公子桓搜集尸体的举动刺激了越来越多的人。
    他们的愤怒和仇恨不断积攒。
    一家打不过公子桓，那就寻找靠山，或者团结起来。
    几支队伍联合起来，结成一排，围向公子桓。
    什么王位争夺，什么胜负，全都不重要了。
    他们脑子里只有报仇雪恨！
    “哈哈，以为人多就能为所欲为？我让你们明白，比人多，我从没怕过谁！”
    说完，公子桓扭头问道：“进度如何了？”
    一个黑袍壮汉来到浑身被茧壳包裹的尸体旁，挑西瓜似的用手挨个拍了拍。
    “回禀公子，已经有一具成熟了！”
    “很好！给他们品尝一下痛苦的滋味吧！”
    很快，六个黑袍壮汉将成熟的尸体搬起来，稳稳的举在手上、扛在肩上。
    他们迈着魔鬼的步伐，忽前忽后、忽左忽右。
    讨伐公子桓的人看到这一幕，立刻当成是嘲讽、挑衅。
    因为，黑袍壮汉抬在肩上的尸体，很可能就是他们的亲人。
    “可恶！杀！”
    “杀了他们！”
    “冲啊！”
    六人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同时发力将尸体抛了出去。
    巨大的茧壳像蒲公英一样，轻飘飘的毫不受力。
    它划着曼妙的弧线，跨越百步之后砸向冲来的人群。
    看着劈头盖脸砸来的尸体，人群呆了一瞬。
    该不该接？
    这里面很可能是自己亲人的尸骸。
    不接的话是打出去还是怎么？
    如果用兵器格挡，会不会遭埋怨？
    可是下一瞬，茧壳一阵蠕动、膨胀，凭空爆开。
    暗红色的雾气瞬间弥漫百步范围，并且还在随风扩散。
    粉尘、灰雾、丝线、绒毛……
    各种不利于身体健康的东西缠头裹脑，使劲往口鼻中灌。
    惨叫瞬间爆发，却又戛然而止。
    有人见机得快，用衣物塞住口鼻，可还是无济于事。
    “扑棱棱”的震动声密密麻麻，一只又一只拇指肚大小的虫子飞了出来，趴在人身上疯狂啃食。
    “妈呀！快跑啊！”
    “用火烧，快用火烧！”
    “尿尿，谁是童子身，快滋它们！”
    “兄弟们，擒贼先擒王，跟我一起拿下公子桓那狗畜生就行了！”
    讨伐的人群混成一团，各种鬼哭狼嚎，各种发号施令。
    本就没组织的人群变得更加涣散，转眼间就丢盔弃甲，拔腿跑路。
    然而，没有人嘲笑他们。
    公子桓的手段，根本就是非人的。
    一个人影连滚带爬的冲到公子桓阵前。
    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想要摆脱身上的虫子。
    所过之处，留下一地残肢断臂，可是更多的虫子如影随形，疯狂攻击。
    “桓哥救命啊~~~桓哥饶命啊~~~桓哥把我当个屁放了吧~~~啊啊啊啊啊……”
    然而，公子桓充耳不闻。
    不但是参战的人，就连带队的几个王公贵族，也都尸骨无存。
    “哈哈哈，哈哈哈哈！”公子桓狂笑几声，“现在什么情况了？”
    黑袍壮汉继续在茧壳上拍打。
    “公子，又成熟了两个。”
    “很好！把那两个队伍，也灭了！”
    “是！”
    黑袍壮汉立刻抬起诡异的茧壳，迈着魔鬼的步伐，向人群中冲去。
    被公子桓盯上的队伍瞬间头皮发麻。
    “我只是看热闹的，为什么找我啊！”
    “快走，快走！”
    “快去找太子殿下。”
    “公子申离咱们更近！”
    原本胶着的局势，因为公子桓的强势崛起，迅速明朗起来。
    分散的队伍抱团取暖，围绕在太子建和公子申周围。
    除了他俩，只剩下两支队伍。
    一个是公子弘。
    他们将棺椁摆成一排，挡在前方，一群人在后面喃喃念咒，更有祭司模样的人在棺椁中游走穿梭、唱跳哭喊。
    虫群在公子弘的队伍前越聚越多。
    密密麻麻的虫群黑压压一大片。
    振翅的声音嗡嗡不断，地上的浮土都跟着抖动起来，蹦蹦跳跳的汇聚出一道道蜿蜒扭曲的土痕。
    公子弘的队伍也都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虫群。
    十几个呼吸之后，虫群终于调头，飞向其他方向。
    另一边，黄国旧贵族的队伍同样严阵以待。
    为首是一个壮硕的中年人。
    他双手拄着剑，唏嘘的胡茬被虫群振翅掀起的风吹乱。
    但他们的队形就像海岸边的礁石，任凭雨打风吹，却岿然不动。
    虫群对峙许久，也选择了后退。
    它们或许没脑子、没智慧。
    但是本能告诉它们，前方危险、危险、危险！
    有时候，本能比智慧更好用。
    绕了一圈，虫群汇聚到太子建的队伍上方。
    本能告诉它们，眼前这支队伍危险性最低。
    某些区域，甚至是毫无危险。
    嗡嗡许久，杀机迸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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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3章

    “太子殿下，公子野的队伍遭到攻击，我们要不要救？”
    “智……”
    太子建还没说完，智瑶已经摇头。
    “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妄动！”
    而自始至终，智瑶都没有看一眼所谓的“公子野”。
    太子建的队伍最大，人数最多，被虫群攻击的也最猛烈。
    尤其是那些实力不济的普通队伍，在虫群的打击下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暂时还没被攻击的队伍向太子建靠拢过去，想要得到庇护。
    然而，最外围的士兵立刻刀剑相向。
    “冲阵者死！”
    “即刻退开！”
    寻求庇护的队伍悲愤不已。
    “我们是盟友！”
    “我们是兄弟啊！亲的！”
    太子建脸上不好看，他想劝说智瑶。
    然而，后者冷笑一声，淡淡说道：“想要胜利，就得付出代价。流他们的血，总好过流我们的血！还是说，太子殿下想亲自冲锋陷阵，将他们救出绝地？如果那样，他们一定会对太子殿下死心塌地的！”
    看着智瑶似笑非笑的表情，太子建扭过头去，一言不发。
    开玩笑！
    太子建只是想让身后的队伍去救人，不是他自己亲自救人。
    太子建只想让别人流血，可从没想过自己出力。
    智瑶再次笑了，“太子殿下，咱们本就是同一类人，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好吗？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伪善的面孔呢？”
    太子建感到很难堪，可是又说不出什么。
    他按在剑柄上的手紧了又紧。
    他很想呐喊一声，冲入敌阵。
    可是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他不是那样的人，从来都不是，未来也不会是！
    “难道咱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虫群蚕食咱们的队伍？看着公子桓那个畜生不断壮大吗？”
    智瑶摇了摇头，“不急不急！公子桓壮大，对所有人都是威胁！最先感到不安的，应该是最弱的人，最先做出反击的，也是最弱的人！如果我们提前动手，那些弱者就会心安理得的躺着了。而且……”
    智瑶呵呵一笑，“公子桓未必是越来越强大！”
    太子建不明白！
    他看了一眼黑压压地，几乎像乌云一样的虫群。
    这还不叫越来越强大？
    另一边，公子桓脸上浮现出焦躁的神情。
    “什么进度了，又有几个成熟了？”
    “公子，还得一会儿，蛊虫正在生长、发育！”
    公子桓看了一眼天边。
    太阳逐渐西沉，夜色很快就会笼罩大地。
    “我等不了了！赶紧催生吧！”
    “公子……可是……”
    “不用可是！使用秘法，催生！立刻，马上！”
    公子桓看了一眼公子弘的位置，又看了一眼黄国旧贵族的位置。
    他心中暗骂：这俩家伙藏得太深了，之前根本没有他们的信息。可恶啊，他们怎么会如此之强！
    黑袍壮汉们听到这话，别无选择。
    “是！”
    一群人来到茧壳包裹的尸体旁边。
    他们用小刀划破手掌，然后把手掌按在尸体脸上。
    他们口中念念有词，形成茧壳的绒毛缓缓蠕动，将他们的手包裹起来。
    原本白色的绒毛逐渐变成红色，并且一点点向其他部位扩散。
    与此同时，黑袍壮汉的气息逐渐萎靡，就连身子骨也萎缩了许多。
    茧壳中逐渐传出厉吼。
    那不是尸体的咆哮，而是虫群的鸣叫。
    “噗嗤嗤……”
    一个茧壳被咬碎，虫群烟柱似的冲上天空。
    催发秘术的黑袍壮汉全都软脚虾一样瘫坐在地上。
    旁边的人立刻拿出药物给他们喂下，之后便是按摩胸背，帮他们恢复元气。
    虫群气势暴涨，凶性越发强大。
    它们开始试探着攻击之前不敢攻击的目标。
    “申哥，申哥，救我啊！我是你最亲爱的兄弟啊！”
    投靠公子申的队伍疯狂求救。
    他们不敢贸然冲阵，只能隔着三十步大喊。
    子申大手一挥，说道：“趴下！”
    那支队伍半点犹豫都没有，全都撅着屁股趴在地上。
    要不是地面太硬，非得用脑袋戳个洞出来。
    子申以及丹阳青壮掏出灵符，用手一抖，灵符无火自燃，随即被打了出去。
    “轰！”
    剧烈的火光在虫群中爆现。
    虫子本身就是最好的燃料。
    再加上虫子身上不断抖落细碎的鳞粉，一道火光炸过去，瞬间形成粉尘爆炸。
    “扑簌簌！”
    烧焦的虫尸落在地上，砸在头上、屁股上。
    火焰挣扎着不肯熄灭，可是虫尸油水有限，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这时候，“噗噗”一个连环屁。
    虫尸被吹得重新飞了起来。
    可是下一瞬，剧烈的火光在原地炸响。
    “嗷呜，我的屁股！”
    子申看了一眼，心中暗道：我可怜的弟弟啊，这回，我真的帮不了你了。
    智瑶看到这一幕，缓缓点头。
    “不错，他竟然与我想到一起了。来人，准备火攻！”
    太子建的队伍立刻抬起强弩，装上特制的弩箭。
    箭杆上有一道道特殊的纹路，灵力激发下，纹路缓缓亮起，光芒闪耀，宛如一簇簇火焰。
    “放！”
    一道火墙从太子建的队伍中冲起，与虫群狠狠撞在一起。
    “前进！攻击！前进！攻击！”
    太子建的队伍稳步前行，如同一堵推进的城墙。
    同时，一把把火炬被军需官拿出来，分发出去。
    不但自家队伍中的人，就连其他幸存的队伍，也都被发了数量不等的特制火炬。
    “谢谢太子殿下！”
    “多谢太子殿下！”
    刚才还对太子建咬牙切齿的队伍，此时全都感恩戴德。
    智瑶头也不回的说道：“刚才去救他们，哪怕豁出性命，他们也只会觉得理所当然，他们一句不值钱的效忠，值得那么多吗？而现在，一个不值钱的火把，能让他们为你豁出性命！”
    太子建呆了一下。
    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之前他对智瑶有所怨言，而现在，所有的埋怨都烟消云散。
    太子建心中暗道：智氏子果然名不虚传，我若为王，便拜他为相，此后高枕无忧也！
    智瑶一秒钟的耽搁都没有，继续指挥队伍向前推进。
    他的目标不是子申，而是公子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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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4章

    智瑶指挥太子建的队伍冲向公子桓，几乎同一时间，子申也指挥众人发起冲锋。
    没有任何商量，两人一左一右，将公子桓的队伍封死在角落里。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震惊了。
    “怎么会这样？太子建和公子申不应该是最大的竞争对手吗？他们两个不掐起来，反而一起打公子桓，这是怎么回事？”
    “幼稚！老大和老二打架，谁输谁赢不一定，但最先死的一定是老三。”
    “对！公子桓实力高于两家的话，两家联手先干掉公子桓是最明智的；公子桓实力低于两家的话，那两家先干掉他再一决胜负，也是最有利的选择。”
    “解决了公子桓就行了吗？不是还有公子申，还有很多其他没出手的。”
    “那就用同样的方法，两家合力，一个一个的消灭，剪除所有隐患和未知！”
    “两方统帅竟然可以默契至此，真是难以想象！”
    场外，岳川稍一思考，也明白了双方的用意。
    太子建和子申决斗，很容易出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场面。
    如果鹬蚌必须相争，保险起见，先干死所有渔夫。
    到最后输赢凭本事，而不是让第三者凭运气捡漏。
    以两家明面上的实力，任何第三方都挡不住他俩联手。
    比如，嚣张不可一世的公子桓。
    “什么情况？这两个家伙不斗起来，怎么都朝我冲来了？”
    “他们不应该忌惮我、讨好我吗？”
    “该死，他们就不怕我倒向一方吗？”
    “混账！跟他们拼了！”
    公子桓麾下的黑袍壮汉臂膀用力挥舞，尸体“嗖”的起飞，精准砸向左右两边的阵列。
    “哈哈哈！叫你们自寻死路！”
    “痛苦吧，哀嚎吧，然后统统去死吧！”
    看着精准砸向己方阵营的尸体，人群中响起惶恐的惨叫。
    许多人不顾一切的转身逃跑。
    因为他们刚才亲眼目睹了这些尸体的威力。
    猛地爆炸，然后涌现出数以万计的飞虫。
    挡也不是，不挡也不是！
    最关键的，打也不能打，跑也不能跑。
    真是一个左右为难。
    然而，丹阳精兵一动不动。
    一个人臂膀挥舞两圈，手中粗铁棒像标枪一样投射出去。
    “嘭！”
    尸体凌空爆炸，飞虫还没锁定目标，十几道火焰灵符已经砸了过来。
    “轰！”
    比烟花更绚烂。
    只是公子桓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喜色。
    “我的绝技，竟然被破了？”
    另一边，太子建的队伍中。
    智瑶已经提前计算出尸体的落地点。
    他将一个火把丢在地上，周围人群立刻退避开来。
    尸体落地的瞬间，一张大网压了上去。
    刚刚出壳的飞虫还没来得及振翅，就被死死束缚在地上。
    而此时，火把的火焰燎着了它们的翅膀。
    扑腾之间，更多的飞虫被引燃。
    一簇巨大的篝火原地升起。
    公子桓的脸又白了一分。
    “我的绝技，又被破了？”
    他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鼓足力气大吼道：“你们两个，就这么处心积虑的对付我吗？”
    子申摇头，“我只是以不变应万变！”
    智瑶干脆不理会。
    左右晃动间，他已经混入士兵中。
    大家都穿着同样的甲胄，持拿同样的武器。
    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仿佛无处不在，又怎么都找不到。
    公子桓大吼道：“杀啊！杀了他们！全都扔出去，还留着干什么！”
    黑袍壮汉立刻动手抛尸。
    然而，两支队伍都找到了克制毒虫的办法，这种攻击手段除了送菜，别无效果。
    公子桓拔剑，直接将一个尸体斩开。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他终于醒悟过来了。
    虫群原地升起，在公子桓上方盘旋。
    黑袍壮汉们指挥虫群攻击，后者立刻“扑棱棱”的冲了出去。
    公子桓连忙说道：“分散！分散点！别太密集！”
    虫群怕火攻。
    如果太密集，一把火就能烧的干干净净。
    原本密不透风的虫群瞬间拉开距离，变得稀疏了许多。
    公子桓握着剑，指向左右两边。
    “我警告你们！不要把事做的太绝，谁敢动我一下，我就跟谁死磕，我赢不了，我让你们也元气大伤！不信试试！”
    “我有足够的实力，重创你们任何一方！不信试试！”
    “不管你们谁，动动我试试！”
    公子桓怕了！
    眼前的局面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原本他以为自己能左右骑墙，实力数一数二的太子建、公子申两人都不敢过于针对自己。
    如此一来，自己就有了足够的发育时间，成长到碾压一切。
    谁想到风云突变，成了眼下的局面。
    双方同时针对自己。
    眼下自己唯一的依仗就是拉一放下水。
    公子桓壮着胆子上前一步，挥舞两下宝剑，继续大声叫骂。
    “来啊！我看谁先来！谁先过来我弄死谁！”
    子申没有看公子桓，而是看向对面的阵营。
    他的目光掠过太子建，在其身后寻找。
    智瑶向侧方挪了挪，与子申目光相对。
    双方没有任何交流，只是同时点头。
    “听我号令！前进！”
    “兄弟们，跟我冲！”
    两边同时前进。
    公子桓瞬间慌了。
    他根本没想过双方真的敢打自己，而且是一起打。
    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一时间不知道先拿谁开刀好。
    最后干脆眼一闭、脚一跺，两边一起打。
    黑压压的虫群立刻分成左右两边。
    智瑶下令：“大火！”
    士兵们立刻用手掌按在胸口的兽首纹饰上。
    他们掌心中扣着一个鸡蛋大小的事物。
    手掌用力一磕，那东西瞬间破裂，一道银色的液体缓缓流出。
    得到银色液体滋润，兽首纹饰变得清晰而明亮。
    与此同时，士兵将灵力灌入其中，以兽首为中心，铠甲上的符篆纹路缓缓明亮起来。
    虫群趋光，疯了一样攻击甲士。
    可是这时候，一道道火光从甲胄缝隙中喷薄出来，形成厚厚的火焰屏障。
    冲击而来的虫群成了飞蛾扑火，在一阵“噼噼啪啪”的爆响中化作灰烬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岳川猛地眯起眼睛。
    “这就是晋国压箱底的宝贝吗？有意思！”
    “这种好宝贝，我仙家怎么可以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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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5章

    子申这边更加简单粗暴，直接硬顶着沙尘暴似的虫群冲了进去。
    没有任何技巧，没有任何美学。
    食铁蛊赋予丹阳精兵铜筋铁骨，虽然还没达到金刚不坏的程度，但是足以无视蚊虫叮咬。
    丹阳的队伍瞬间被虫群淹没。
    密密麻麻的虫子扑在人们身上，疯狂撕咬。
    看到这一幕，公子桓哈哈大笑。
    可是下一瞬，他的脖子被人扼住。
    一只大手从虫群探出。
    子申扭了扭脖子，用手掏出脖颈里的虫尸。
    “真是恶心啊！跟你一样恶心！”
    子申看了一眼手上黄黄绿绿的汁水，脸上一阵嫌恶，随即巴掌在公子桓脸上抹了抹，将其涂成一个小丑。
    其余丹阳青壮也都跟了上来。
    他们一边清理身上的虫子，一边挥舞大棒砸向黑袍壮汉。
    后者应声而倒，抱着胳膊、腿惨叫不止。
    也有被打到脑袋的，直接两腿一蹬，原地睡去。
    剩余人们见势不妙，立刻跪地求饶。
    “我们投降，不要杀我们！”
    “我们有实力，我们有技术！”
    “轻重用我们的能力啊！”
    太子建很是心动。
    虫群的实力太强了。
    如果虫群养殖到一定规模，完全抵得上百万大军。
    试问天下，谁能挡得住蔽日遮天的虫群？
    可是智瑶毫不留情的下达指令——杀！
    太子建低声道：“杀俘不祥，他们都已经投降了，为什么还要赶尽杀绝？”
    “太子殿下，这种人就是粪桶，离得近了会弄脏您的鞋子。就算您不碰，被熏陶的时间长了，也是一身臭味，人人避之不及。”
    太子建指着对面说道：“我们杀俘，他们就去对面投降了，这是壮大敌人啊！”
    “那就让对面也一起杀！”
    说完，智瑶向子申笑了笑。
    后者点了点头。
    “杀！一个不留！”
    丹阳精兵立刻挥舞大棒，将剩余的黑袍壮汉悉数锤杀。
    就连地上躺的，也都大锤砸西瓜一样，将其脑袋敲烂、砸碎。
    看到这一幕，公子桓慌了。
    他双手紧紧抓住子申的手腕，脚尖努力点着地面，让自己好受一些。
    “申哥，饶命啊，我愿意效忠你，我帮你一起对付太子啊！”
    子申摇了摇头。
    “申哥，别别别，我会养蛊！我机缘巧合获得了一处传承，我可以交给你……我跟你说……”
    子申立刻手上用劲。
    只听“咔吧”一声，公子桓的脑袋软哒哒的垂在肩上。
    子申丢掉公子桓的尸体，淡淡说道：“这个秘密，我不敢听！”
    随即，双方将公子桓、黑袍壮汉，以及其他木乃伊们堆在一起。
    泼上火攻用的油脂，一个火把丢上去。
    茧壳中未成型的虫子立刻动了起来。
    它们左冲右突，想要脱离险境。
    然而，四面八方全是火焰，唯独茧壳中最安全。
    虫子们拼命地内卷，想要争夺最核心的位置。
    于是就听到茧壳里激烈搏杀，无数黑影扑棱棱乱撞。
    那场面，就像灯笼里塞了一群扑棱蛾子。
    虫子尸体中的油脂、人尸体中的油脂，再加上虫子翅膀上的磷粉。
    大火越燃越烈，久久不灭。
    浓烈的尸臭弥漫开来，充斥整个战场，围观的人群也都被熏得不轻。
    然而，人们非但没有任何嫌恶和反胃，反而全都一脸欣喜。
    这意味着蛊虫的灭亡，意味着又一群蛊师被消灭。
    自己的生活更加安定。
    能威胁到自己生命的东西又少了一个。
    做完这些，太子建的人和子申的人相对而视。
    双方默契的拉开距离，转身向外。
    就像两个决斗的火枪手。
    背靠背向前走，然后同时转身。
    但是，他们在向前走的时候，还得清理掉准备简陋的第三方势力。
    两人同时遇到一些身上穿着兽皮，脸上绘着花花绿绿图案的蛮族。
    看不出是什么蛮族。
    就连领队的也非常面生，认不出是那个堂兄弟。
    “我投降！我帮你！”
    子申摇头，“你要么退出去，放弃争夺，否则只有死！”
    对方瞬间怒了。
    “申哥，你真以为你很强，可以强到无视一切吗？”
    “没错！”
    “哈哈哈，可笑，今天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子申挥了挥手中的剑，“我承认人外有人，但这个人永远都不可能是你！”
    子申说的是岳川。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将自己从一文不值的庶出子捧到今天的地位。
    如果再有几年的发展时间，将丹阳和云梦泽建设完毕，自己的领地会成为楚国最先进，也最富庶的地区。
    这一切，都是前辈的恩赐。
    前辈才是天外的天，人外的人！
    子申只是在讲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然而，对方听后，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儿郎们，给它们点颜色看看！”
    他身后的蛮族成员打开腰间皮水囊，手指伸进去沾了沾，掏出来时指尖上蘸满了粘稠的血液。
    他们用手在脸上涂抹，勾勒出几个特殊的符号。
    随即，一道道特殊的力量在他们身上升腾。
    脸上、胳膊上、前胸后背的纹身也都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吼！吼吼！”
    一声声猛兽的怒吼凭空响起。
    那些蛮族的气势也随着兽吼开始攀升、上涨。
    他们目光幽绿，表情狰狞，口角还有涎水流淌。
    就连姿势也从站立变成了弯腰趴伏、四肢着地。
    战场外观战的龙象般若低声道：“前辈，这是兽魂！”
    “哦？什么意思？”
    “就是使用秘法将猛兽杀死，取其魂魄祭炼成特殊的道具，融入使用者体内，借此增强实力。”
    岳川仔细观察，果然在蛮族战士体内看到另一种灵魂气息。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的同族也被抓走，被祭炼！虽然我们找到了那个山寨，将其踏平，但我们的同族再也无法复活。甚至……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了。”
    “为什么？”
    “它的灵魂被折磨得残缺不全，意识也被彻底抹去。除了最原始的杀戮本能，几乎不剩下什么了。”
    岳川叹息一声，“没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不，只要人族渴望实力，就会不断杀戮其他生灵，掠夺它们的力量。”
    岳川摇头说道：“以后不会了，因为……人族有了更强大的力量！”
    说话间，岳川笼在袖中的手悄悄施展魂咒，将场上新死的灵魂搜集起来。
    岳川直勾勾看着太子建的队伍，心中暗道：快点死，快点团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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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6章

    “放箭！前进！放箭！前进！”
    箭幕开路，步兵平推。
    厚重的盾墙与蛮族的血肉之躯狠狠撞在一起。
    兽魂令蛮族的手掌变得锋锐、尖长。
    然而，他们奋力一击，也就是在盾牌上挠出几道印子。
    下一瞬，盾牌缝隙中就刺出利剑和长枪，将他们的身体洞穿。
    金属兵器和血肉之躯的碰撞，后者完败。
    另一边。
    子申的队伍横冲直撞。
    蛮族用爪子，用牙齿。
    丹阳精兵就用粗大的铁棒。
    我不躲，你也别躲！
    丹阳精兵身上有简单的甲胄。
    这些甲胄质量不算上乘，在蛮族爪牙的攻击下很快就变得破破烂烂。
    可是，他们手中的大铁棒质量绝对过硬。
    这可是天竺百臂怪物打造的万炼精钢。
    不需要什么花里胡哨的锻造技巧，就一个量大管饱、用料扎实。
    一棒子砸在天灵盖上，一砸一个不吱声。
    如果说太子建那边是战争艺术的典范，那么，子申这里就是暴力美学的巅峰。
    前者讲究阵型、队列、步幅、鼓点。
    进退分明、攻防有序。
    在智瑶的指挥下，小队就像飞速盘旋的刀轮，高效且快速的收割着蛮族的生命。
    后者没有任何阵型，更不讲究什么队列。
    完全就是一窝蜂的冲，见谁打谁，逮到谁打谁，离谁近打谁，看谁不顺眼打谁。
    不是没有技巧，而是根本用不到。
    无论谁，都是一棒子！
    脑袋爆裂，铁棒直接从脖子砸进胸腔，喷薄的血液在大棒的高压下喷溅得更加猛烈。
    所有人都看呆了。
    楚王更是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这……这才是孤梦寐以求的军队啊！”
    其他王公贵族也都被子申吸引。
    楚国蛮夷。
    他们最欣赏的就是这种简单粗暴，拳拳到肉、刀刀见血。
    蛮族的实力不容小觑。
    但是在子申面前，依旧走不过一招。
    一击必杀！
    看着热血沸腾，想着心旷神怡。
    反观太子建那边……
    太花里胡哨了。
    确实能赢，但是太累了，没意思。
    楚王笑了几声，随即转向身侧。
    “养将军，你怎么看？”
    后者笑了笑，目光仔细看向子申和他的丹阳精兵。
    “每一个都是土生土长的楚国人，身上流着最纯粹的楚国贵族血统，使用的又是最标准的楚国力量。子申公子是想用这个方法，征服所有人吧？臣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臣是被征服了！”
    楚王又笑了几声。
    “这小子肯定还有余力啊！”
    太子建那边，几乎是把所有的东西都用上了，所有的手段都拿出来了。
    而子申这边，只是从众多家底中精挑细选了一部分。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像楚王和养由基一样，能看出背后的细节。
    他们已经开始争论谁强谁弱的问题。
    “太子殿下的队伍最强，武装到牙齿，而且队伍中的军需官不断拿出各式各样的道具，能应对一切局面，克制一切敌人。”
    “子申公子最强，无论什么敌人，都是一拳！”
    “除了一拳，还有什么？”
    “一拳不就够了吗？还需要什么？”
    “行了行了，争什么争，能动手就白嘈嘈！”
    太阳西沉。
    夜幕降临。
    然而，众人的兴致越发高涨。
    围观的人群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
    能托关系、走门路的，此时全都拥聚在广场周围，见证新王的诞生。
    而此时，太子建和子申的队伍已经走完半圈，遥遥相望。
    在他们面前，还有最后两个对手。
    一个是被棺椁包围的公子弘，一个是黄国旧贵族。
    太子建上前一步，说道：“弘弟，你要与我兵戎相见吗？”
    公子弘呵呵一笑，“太子殿下，我劝你一句，现在退出还来得及，等会儿，你想跑都跑不掉了。”
    “口出狂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公子弘也不废话。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人齐刷刷跪倒，向一排棺椁磕头叩拜。
    “有请老祖出棺！”
    “有请老祖出棺！”
    “有请老祖出棺！”
    原本只是普普通通的话语，可是不知为什么，传入众人耳中时冷嗖嗖的。
    仿佛有一股凉意从耳中灌入，秋风卷落叶似的在耳道中飞舞一圈，最终飘落在颅腔中。
    太子建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危！
    他不知道危险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自己浑身汗毛倒竖。
    “太子殿下，归队！”
    太子建不敢有半点犹豫，脚下一点，嗖的弹了回去。
    随即，智瑶指挥队伍变阵。
    其他尾随的队列也在智瑶左右站定，缓缓收缩阵型。
    列阵完毕，智瑶令手下装填弩箭，遥遥锁定公子弘所在的方位。
    “放！”
    箭雨袭来。
    可是这时候，棺材板“轰”的飞了上去。
    一股强大的气息弥漫开来，箭幕瞬间被吹偏、带飞。
    棺材板垂直升起，又垂直降下，严丝合缝的盖在棺材上，与几秒钟前一模一样，毫无变化。
    但是，棺材板上多了一道身影。
    其他几个棺材板也陆续飞起，一个又一个身影现了出来。
    公子弘哈哈大笑。
    他得意说道：“太子殿下，如果是白天时，我的实力不值一提，对你毫无威胁！可惜，你把我留在了最后，留在了晚上。夜晚的我，不再是白天的我了！”
    说完，公子弘向棺材上的身影一一拱手。
    “各位老祖，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你们了！”
    “小子，不要忘记你答应我们的事情。”
    “老祖放心，待我当上大王，一定给你们寻找风水宝地，大修陵寝，你们的后人也都能走出山林，拥有一县之地！”
    “不！是每个人的子孙都拥有一县之地！”
    公子弘沉默了一下。
    他最恨坐地起价的加钱居士了。
    但是形势比人强，他也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
    谁叫自己什么本事都没有呢。
    好在对方要价不高。
    每个人的子孙赐封一县之地，合起来也就九县之地，不值一提。
    “好！各位老祖，开始干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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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7章

    九道身影，高矮胖瘦都有，男女老少各异。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身上的衣服了。
    破旧、腐朽。
    猎猎的夜风中，甚至变得褴褛起来，被刮成一条条、一道道。
    观众们忍不住想道：这些死人该不会几十年上百年都没换过衣服吧？
    随即，观众的目光都转向几人中的女性。
    看了一眼，立刻挪开。
    看到了！
    但是没有白花花！
    有的只是树皮一样粗糙，岩石一样冰冷的死尸感。
    大块大块的尸斑连成一片，浑身上下唯一能看的也就剩那张脸了。
    为首的身影舒展一下筋骨，哈哈大笑起来。
    它纵身一跃，直扑太子建的队伍。
    这一瞬间，太子建等人才看清楚它的模样。
    青面獠牙、赤目血瞳。
    浑身皮肉都像风干的腊肉一样，干瘪无比。
    可是这干瘪的肉体给人一种诡异的强壮感。
    那道身影速度极快，一个呼吸的时间就跨越几十步，眨眼间便出现在太子建的队伍前。
    “盾！”
    前排的盾立刻连成一片，持盾的人更是臂膀蓄力，做好了反击的准备。
    可是那道身影冷笑一声，抬手一爪劈了下去。
    “嗤嗤嗤！”
    就像美工刀裁割薄木板，之前在虫群面前坚固强硬的盾牌从中碎裂。
    持盾的士兵虽然感知到了危机降临，可他还是克服本能，没有脱离自己的位置。
    爪子从眉心划下，到小腹停止。
    士兵甲胄破碎、内衬的衣物崩裂，一道血泉飙射出来。
    诡异的是，那血泉没有落地，而是有灵性似的，追着急速撤退的身影。
    “啊！美味！修行者的血液，更加美味！”
    为首的身影抓住血球塞入口中，随即招呼其他同伴。
    “美味的猎物，正好可以给我们补充一下。”
    其他八道身影瞬间眼神炽热。
    太子建与那些目光对视的瞬间，只觉得眼前幻象重重，浑身血管贲张，湍急的血流几乎要破体而出。
    还好，一把剑挡在身前，遮住了他的眼睛。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太子殿下，你没有修为在身，定力不足，不要与它们对视！”
    太子建干脆转过身去。
    “该死的，这是什么鬼东西？我那愚蠢的兄弟又是从哪挖出来的？”
    智瑶摇了摇头，“不见得是挖出来的！”
    另一边，岳川眯着眼睛仔细观察。
    棺材、尸体。
    再加上这些身影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岳川瞬间联想到“僵尸”。
    不过，与电视上的僵尸略微不同。
    首先，它们没穿官服。
    其次，它们不是蹦着走。
    最后，它们好像有自主的思维。
    “应该是更高级的僵尸，更高级的养尸、炼尸之法。”
    岳川感慨，楚国大地不养闲人，巫蛊之道遍地开花。
    虽然正宗的九黎巫蛊之道已经被连根拔起，但还是有那么零星的东西流传下来，被拥趸们强行补全、参悟、扩编、创新，搞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修行流派。
    龙象般若观察了一会儿，说道：“前辈，我好像见过它们。”
    “哦？在哪里？”
    “这些棺椁看着很眼熟，我想起来了……之前我们象群路过一处深山的时候，在山阴的峭壁上看到一些悬空的棺椁。有人在峭壁上开凿岩洞，再把这些棺椁插进去，一半在里面、一半在外面。”
    岳川心中一动，立刻在脑海中搜索到相关的信息。
    峭壁、悬棺、未解之谜……
    南方很多地方都有类似的悬棺，而且数量众多、规模庞大。
    没有人知道最早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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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8章

    也没有人知道那些悬棺是怎么运上去，又怎么放下去、怎么固定的。
    最新的棺材明明是百年前，甚至数十年前的，却仿佛隔了千年。
    没有人能说出它们的来历，更没有人能说出它们的用途。
    关于它们的一切，好像一夜间消失不见，什么都没留下。
    岳川仔细观察远处的棺椁。
    表面清洁，没有任何土渍的痕迹。
    棺椁表面的铜部件清洁光滑，也看不到任何水锈的痕迹。
    这说明，棺椁不是埋在土中，很可能是停放在某个干燥的区域。
    岳川又想到一件事。
    南方某些山区，有专门停放棺材的洞穴。
    棺材并不直接接触地面，而是用类似条凳的支架撑着。
    这些洞穴就像宗族的公墓，几百年、上千年积攒下来，其中停放的棺材成百上千，蔚为壮观。
    岳川收回思绪，抬头看向前方的九道身影。
    “这两者，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岳川隐约觉得，这其中有什么神秘的关联。
    拢在袖中的手悄悄使了个魂咒，将太子建一方阵亡的士兵魂魄拘走。
    随即，岳川期待太子建一方创造击杀，让自己拘一个僵尸的魂魄。
    但愿这些僵尸有魂魄。
    然而事与愿违，太子建一方几乎是被压着打。
    之前与虫群战斗时摧枯拉朽的气势荡然无存。
    九道身影太快了！
    肉眼看到的，只有残影。
    弩箭几乎派不上用场，火攻也没有效果。
    就连坚固的盾牌也像纸糊的一样，提供不了多少庇护。
    九道身影围着太子建的队伍剥白菜。
    逮到机会就挠一下。
    哪怕抓在盾牌上，也能带起一溜火星，或者拉出一道金属花。
    太子建惶恐的看着左右。
    “智兄，快想想办法，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啊！”
    智瑶没有理会太子建，而是沉着指挥，用心观察，寻找敌人的薄弱之处。
    这时候，又是一道血光崩现。
    队伍中再次阵亡一人。
    太子建更加紧张。
    他已经看出来了，中原的军队虚有其表，虐菜还行，遇到这些硬茬子，根本就不堪一击。
    太子建的目光离开智瑶，寻找公子弘的方位，心中更是琢磨求饶的说辞。
    智瑶眼角余光看了太子建一眼，鼻孔中轻哼一声。
    他转向子申的方向，大声喊道：“敌人强大，我们两家必须联手才有胜算，我们牵制这些怪物，你们快去攻击公子弘！”
    听到这话，公子弘瞬间尖叫一声。
    “快快，救我！”
    九个怪物全都去围攻太子建了，公子弘身边空虚。
    智瑶敏锐把握住了这个战机，发出最正确的指令。
    然而，子申摇了摇头。
    “如果我去攻击公子弘，必定要遭到这些怪物的反击，我要和它们打一场，打赢它们才能继续打你。”
    “但是，我若不动，那些怪物不会攻击我，反而会帮我击败你，至少也是消耗你的元气。”
    “一个是打两场，损兵折将；一个是打一场，以逸待劳。你说我会选哪个？”
    智瑶没有恼怒。
    因为换做他的话，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过，此时此刻，他还是要尽全力争取一切可争取的力量。
    “公子申，这些怪物的实力远远超过我们两家，我们两家合力才有胜算，否则只能被它们分头击破。”
    子申再次摇头。
    他在心中暗暗说道：不，我们的实力才是最强的，无论谁胜谁负，都是要和我们打决战。
    而这时，观战的黄国旧贵族动了。
    最后一支看戏的队伍，终于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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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49章

    黄国旧贵族一方从开始就一直按兵不动。
    他们不进攻、不防守、不逃跑，更不退赛。
    但奇怪的是，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无视了他们。
    至少不是那么急吼吼的去灭他们。
    当他们动的一瞬间，子申才发现，自己和太子建的队伍默契的清剿所有队伍，绕着广场走了一圈，而终点处恰恰是黄国所在。
    两方开始的起点是随机的。
    甚至就连双方的“默契配合”也是随机的。
    在此之前，很多人都觉得双方会直接干一场。
    在此之前，无论子申还是太子建一方，都不知道接下来的发展。
    而黄国旧贵族仿佛未卜先知，提前站到了终点。
    如果这是运气，那么黄国旧贵族的运气真是太好了。
    如果这不是运气，那么黄国旧贵族的能力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现在，黄国旧贵族动了。
    似乎是开战之后第一次行动。
    子申如临大敌，全神戒备。
    太子建和公子弘战成一团，黄国旧贵族唯一的对手就是自己了。
    事情也正如子申所想的那样。
    黄国旧贵族为首的中年壮汉向前俯冲，身子与地面呈三十度夹角。
    他左手横举身前，掩着脸面，遮挡自己眼睛中迸发的杀气。
    右手背在身后，长剑斜拖，杀机虽然磅礴，却始终慢身体一线。
    中年壮汉几乎冲到十步开外，子申才感觉到不妙。
    然而此时此刻，子申依旧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杀气，更不知道对方会向哪里发起攻击，也就无从招架。
    沉着冷静的子申也有点慌神。
    归根结底，他还是缺少经验。
    从没上过战场，就连打架斗殴的经验都很少。
    按部就班走流程的战斗还好，一些需要主观判断和应对的突发情况，就会脑子一片空白。
    “不好！防御！”
    生死一线间，子申终于回过神来。
    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筋骨蠕动，肌肉贲起，灰黑色的金属性力量由内向外爆发开来。
    身体轮廓增大了一小圈，裸露在外面的手臂、脖颈、面孔全都带上一抹带有光泽的金青色。
    除了硬扛，别无他法。
    然而下一刻，子申知道自己错了。
    黄国旧贵族没有攻击自己，他佯攻一击，随即九十度转弯包抄了公子弘的后路。
    此时公子弘一方的注意力全都投注在太子建的方向，对身后疏于关注。
    黄国旧贵族攻击子申，更是让他放松了最后一丝警惕。
    直到手下凄厉的尖叫着提醒时，公子弘茫然转身。
    而他看到的，就是鹰击虎搏的一幕。
    “杀！”
    中年壮汉不再隐藏气息。
    一瞬间，气场全开。
    就像孔雀开屏般绚美，又像流星坠地般轰烈。
    中年壮汉身高一米八，气场八米一。
    而这八米一的气场全都凝聚在树叶厚薄的剑尖上。
    公子弘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美丽的场景。
    以至于他都没注意到长剑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贯入自己胸膛，刺破自己心脏的。
    “噗！”
    中年壮汉拧着剑柄转了一圈，将创口进一步扩大。
    俗话说刺死砍伤。
    剑砍的伤害远远比不上刺，单是刺就足以要了公子弘的命，更何况转动剑柄。
    “为……为什么……”
    公子弘抓住剑身，双眼通红的问道。
    “为什么，我们明明可以……可以合作的……”
    中年汉子摇了摇头，“黄氏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我们断然不可能合作！”
    “可是，你……为什么要……杀我？我不是……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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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0章

    “为了控制局面，所以你必须死！”
    说完，中年壮汉拔剑。
    手腕轻轻一震，剑刃上的血珠向周围爆射，上一秒还血迹斑斑的长剑瞬间光洁如新。
    公子弘失去支撑，一点点跪倒下去。
    他不甘心的捂住胸口，想要堵住汩汩流淌的鲜血，想要压住快速流逝的生机。
    他用胳膊肘撑着地，一点点向前挪动。
    那情形，就像是一只笨拙的毛毛虫。
    终于，他爬到了棺椁旁，在上面印了一个血手印。
    “噗通！”
    公子弘仰面朝天的倒下去。
    他渴望的看着棺椁，眼睛里满是不舍。
    “只差一步，就能当大王了……等我当上大王，就能永生了……只差一步啊……”
    直到公子弘咽气，九个怪物才从错愕中回过神来。
    它们愤恨的看向黄国旧贵族。
    这一剑，不但杀了它们最重要的人，还击碎了它们最渴望的梦。
    九县之地啊！
    那是多么辽阔的土地，多么丰富的资源，能养育多少子孙后代啊。
    而这些，都毁在一把剑下。
    “啊啊啊啊，可恶……”
    “我与你不共戴天！”
    “杀！杀了他！”
    它们所有的梦想都寄托在公子弘身上。
    现在公子弘死了，它们就算击败所有对手也无济于事。
    这叫什么？
    镖师还在，镖丢了！
    “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还有他的家族，也都要连根拔起！”
    “杀杀杀！”
    中年壮汉咬破手指，在剑上画了一个神秘的文字。
    “不怕死的，尽管来吧！”
    血红色的光芒缓缓绽放，灼热的气息向四面八方席卷。
    九道身影畏惧的退后一步。
    “该死，是童子血，他竟然是童子身！”
    “真是……可怜啊……”
    九道身影舍弃所有目标，疯狂围攻中年壮汉。
    后者一边辗转腾挪，一边抽空子反击一下。
    他的剑很准，从不击在虚处。
    他的剑很厉，每一次都能重创怪物。
    剑锋的创伤，再加上蕴含炽热阳气的童子血，所击之处，瞬间火光爆发。
    怪物连连吃痛，立刻改变战术。
    “杀他的同伴！一个不留！”
    “我去杀！”
    “我也去！”
    “咱们三个一起！”
    中年壮汉虽然实力强悍，可毕竟势单力孤，双拳难敌四手。
    九个人牵制他一个，根本无法驰援同伴。
    他向远处大吼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杀啊！”
    子申和智瑶对视一眼，随即同时冲向公子弘的队伍。
    手起刀落，毫不犹豫！
    他们都是将自己当成胜利者的，胜利者必然要面对的就是如何治理楚国。
    公子弘身边这些人，明显是“不可抗拒”的因素，应该尽早处理。
    “老祖救我！”
    “老祖先救我啊！”
    面对子孙的求救，九个怪物怒吼连连。
    “谁敢杀我子孙，我必灭其满门！”
    “该死的，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九个怪物再次分出三人保护子孙，剩余三人围着中年壮汉滴溜溜转圈。
    “啊！”
    一声惨烈的叫声从远处传来。
    三个攻向黄国旧贵族队伍的怪物齐齐中招，难以置信的向后退去。
    而在它们面前，几个身穿黄色长袍的年轻人肩并肩，站成一排。
    他们手上的长剑金光闪烁、血光弥漫。
    同样的气势，同样的动作。
    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最重要的是，同样的强横。
    在他们身后，越来越多的黄国旧贵族成员拔剑。
    “大哥，这边更难啃！”
    “我突然发现，咱们是最弱的。”
    “还等什么，跑吧！”
    “子孙怎么办？”
    “顾不上了！”
    “杀点观众制造混乱，给他们制造机会，能跑几个是几个吧。”
    九个怪物瞬间改变主意，冲向广场外的观众们。
    察觉到它们的想法，观众们惊慌失措，惨叫连连。
    这时，九道金光一闪即逝。
    九个怪物全都难以置信的捂着胸口。
    步伐也变得凌乱、蹒跚。
    在身体惯性下前冲几步，随即跪倒下去。
    “这是什么……”
    “明明没有伤，为什么我的身体不听使唤了？”
    “难道是……”
    它们艰难回头，看向楚王所在的位置。
    他身边，一个魁梧的将军一手持弓，一手拨弄弓弦。
    没有箭！
    却一击必杀。
    “这就是……传说中的……养一箭吗？”
    “果然，不需要第二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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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1章

    养由基重新坐了回去，一言不发。
    楚王淡淡一笑，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这一刻人们才明白，楚国最强的力量有多么恐怖。
    以前是只知道养由基厉害，却不知道究竟有多厉害。
    现在还是不知道养由基有多厉害，却已经足够。
    无论赛场上打成什么样，都在可控制的范围内。
    无论参赛的王公贵族使用什么力量、什么手段，都不能、也不可能破坏比赛的规则。
    看着九个同时扑倒在地的怪物，最后三支队伍齐齐沉默了。
    太子建想到自己刚才在楚王面前大放厥词的模样。
    此时小腿肚子直哆嗦。
    父王要是打算带自己走，自己跑到天涯海角都没用啊。
    智瑶的反应则平淡许多。
    关于养由基的实力，楚国人可能不太了解，但晋国人太了解了。
    尤其是六卿世家成员，耳濡目染最多的就是养由基。
    每一家都有被养由基击杀的家族成员。
    而且不止一个。
    子申心中则在琢磨，前辈和养将军，究竟哪个更强。
    黄国旧贵族一方反应平淡，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中年壮汉收剑还鞘，淡淡说道：“现在只剩下咱们三方了！”
    众人四下张望，还真如此。
    太子建大笑一声。
    “是三方不假，但支持我的队伍最多，我的势力最大，我……”
    之前有很多队伍旗帜鲜明的支持太子建，或者想要抱大腿，过来依附太子建。
    虽然经过虫群的洗礼损失惨重。
    但是领队的王公贵族不死，这支队伍就依旧有参赛的权力。
    太子建身边还是围绕了好几个参赛者。
    而子申身边只有一个。
    黄贵旧贵族那边一个也没有。
    智瑶蹙眉，脸上有些不悦。
    这种时候显摆自己的实力，除了招来集火，还有什么意义？
    但是转念一想，就算太子建不说，其他人也知道这一点。
    既然说与不说都一样，也就没必要去强调和纠正了。
    智瑶清点损失，下令队伍检查装备，恢复状态。
    随即，他向前几步，来到队伍最前方。
    “是咱们三方不错，最后的胜利者只会在咱们三家里决出，所以，大家说说，怎么个比试方法吧？”
    中年壮汉摇头后退一步。
    “不！最后的胜利者只会在你们两家里面决出，我们不会参加最后的争夺！”
    听到这话，智瑶面无表情。
    他不信！
    一点也不信！
    子申也不怎么相信。
    都走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放弃最后的争夺？
    中年壮汉吁了口气，“我们黄氏一族有特殊的使命，我们来参展，只是为了检验各位是否有资格成为国君，比如那种……”
    他用剑鞘指了指公子桓、公子弘尸体所在的方位。
    “他们没机会成为国君！”
    听到这话，太子建立刻放下心来，大踏步的走出队伍来到智瑶身边。
    “先生的意思，我有机会成为国君？”
    中年壮汉点了点头，“太子殿下确实有机会！”
    太子建顿时大喜。
    这时候，智瑶忍不住提醒道：“他只是说有机会！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包括死掉的！”
    太子建的心情瞬间糟糕起来。
    这时候，子申问道：“先生既然不愿参与最后的争夺，那是不是可以退出，把战场让给我们两家呢？”
    太子建一听，这样好啊。
    如此一来，又能减少一个对手，不费吹灰之力。
    然而，中年人摇了摇头。
    “你们先打，打赢了过来接受我们的检验！”
    太子建顿时不乐意了，“凭什么？”
    转身往回走的中年人顿时停住脚步。
    他头也不回的说道：“要不，太子殿下先和我们打，先接受我们的检验？”
    太子建：……
    智瑶叹息一声，“太子殿下，准备战斗吧！”
    “打谁？”
    “当然是公子申！怎么，太子殿下真要先和黄国打一场？”
    “不不不，我是说……”太子建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如果他们言而无信，咱们打赢申弟之后，他们反悔怎么办？我们不是亏了？”
    智瑶直接走进队伍，头也不回的说道：“现在，我们只能选择相信他！”
    这是无奈的选择。
    黄国旧贵族就像园丁，修剪掉了所有的枯枝败叶和歪曲的小枝。
    只留下两条比较直的树枝。
    这两条树枝，无论哪一条，都能成长为主干。
    对于黄国旧贵族而言，谁上都一样。
    他们要的，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特殊地位。
    明知道黄国在投机，可是谁也说不出什么。
    因为黄国要的很少，而他们两家要的很多。
    子申也迅速作出决定——相信黄国旧贵族。
    智瑶指挥众人列阵。
    与此同时，他大声说道：“申公子，你不会趁着我们列队的时候发起偷袭吧？”
    子申还真想偷袭的。
    太子建的队伍人数众多，兵种齐全，各种军械、道具五花八门。
    刚才经历一场苦战，很多人受伤、挂彩，需要处理伤口、恢复状态。
    而子申的队伍原本就没有什么队列可言，也没受什么伤势。
    他们随时都能投入战斗，打太子建一方措手不及。
    被智瑶叫破后，子申反倒不好那么做了。
    之前偷袭，那叫把握战机，刚毅果决。
    现在偷袭，那叫卑鄙小人，礼崩乐坏。
    明知道对方在给自己下套，子申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接了。
    “你们放心，我会遵循贵族的礼仪，与你们堂堂正正一战！”
    听到这话，子申的对手们欢呼雀跃，观战众人也情绪激动。
    子申的选择完美符合人们心中的道德楷模。
    此战，如果子申败了，那也是虽败犹荣，不失风度，被后人津津乐道。
    如果胜了，那更是被后人鼓吹。
    “那就多谢申公子了！”
    智瑶直接下令原地休息。
    队伍众人卸甲，清理身上的污渍和伤痕。
    更有工匠检修机弩，打磨兵刃，清洁铠甲缝隙中的血污、虫尸等。
    最过分的是，他们从空间道具中拿出铲子、锄头在地上挖了个坑，又用竹竿搭了个架子，蒙上麻布。
    一个简易的洗澡间、一个简易的厕所。
    看到这一幕，围观众人全都笑了。
    但是，楚国的权贵大臣们面色凝重。
    中原人不仅是在展示自己的硬实力，还是在展示自己的软实力。
    一支军队，除了战场上的表现，还有后勤的表现。
    军队也是人，也要吃饭和休息。
    长时间得不到休整和补给的军队，很容易出现伤病，导致战斗力下降，甚至逃兵。
    很不幸，楚国就是这样。
    前线的战斗力，厚着脸皮也能和晋国五五开。
    后勤嘛……
    压根没有！
    这时，楚国的权贵大臣们心中都涌现出一个念头——中原军队精锐如斯、军械精良如斯、军需精致如斯，楚国不可敌也！
    若是太子建能当上大王，将中原练兵、治军这一套引入楚国，岂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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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2章

    晋国与楚国争霸对抗两百年。
    双方除了战场上的交流，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往来。
    就算有，也是局部的，小范围的。
    别说楚国的百姓，就连楚国的王公贵族对晋国也不是很了解，或者仅仅是蜻蜓点水的了解一点表象。
    他们只知道晋国富裕，但是富裕到什么程度，完全没概念。
    自己一顿吃一个馒头，别人一顿吃两个馒头，那就是富裕。
    自己吃一个馒头，别人吃一个烤全羊，那也是富裕。
    但是直到此刻，楚国人发现，自己白面馒头都吃不上的时候，晋国人已经在吃满汉全席了。
    刚开始，楚国人还是坐着观看，渐渐地就站起来了。
    不多时，全体起立。
    所有人都好奇的看向太子建的队伍，看向中原军队整装、利兵。
    只见他们从类似百宝袋的道具中取出一个个捆扎好的皮褥子，把褥子摊开，将兵器整齐的摆放上去。
    随即使用清水擦拭上面的血污、杂质。
    杀过人的都知道，金属兵器沾血之后必须立刻清洗，否则血液会腐蚀金属，令兵器受到损坏。
    人们只知道水会锈蚀兵器，却不知道，血液对金属的锈蚀更大。
    血淋淋的刀剑确实更具暴力美感，但只有外行才喜欢。
    中原军士清理掉血污后，又将兵器上的水渍擦干抹净，放在火堆稍远的距离，将最后的水汽逼出。
    随即就是抹油，进行最后的保养。
    但是这时候，众人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中原军士拿出了毛笔、朱砂等工具，然后在兵器上勾画起来。
    “他们在给兵器附加特殊力量！”
    “我说怎么搞这么大的阵仗。”
    “可恶，他们不讲武德啊！”
    明面上说是修整军队、排兵布阵，实际上却给兵器加持符咒的力量。
    这多少有点无耻了。
    不仅是兵器，其他甲胄也都开始绘制符篆，加持特殊的力量。
    除了毛笔、朱砂，军士还拿出一些类似油似漆的东西，在甲胄外表涂刷。
    楚国的王公贵族们看到这一幕，纷纷点头。
    他们终于认识到自己和晋国的区别。
    战争在楚国，只存在于概念中，停留在意识里。
    胜负，全看天时地利人和。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莽一波，打打打，打不过就跑，跑不了就投。
    赢了，不知道怎么赢的。
    输了，不知道怎么输的。
    下次继续如此。
    两百年不曾改变。
    而晋国，是真正的落在实处，落在细枝末节。
    从人员到装备，从前线到后勤，从兵器到甲胄。
    从饮食起居，到伤病处理……
    战争涉及的方方面面，战场上出现的一切鸡零狗碎，全都有详细的管理制度，使用流程。
    这样的军队，怎能不勇？怎能不胜？
    看到这一幕，养由基从箭壶中掏出一支羽箭。
    “大王……”
    楚王叹息一声，“养将军，孤明白！”
    养由基加入楚国后的第一战，找不到合适的简支。
    还是楚王亲自拿了三支过来。
    之后，养由基一箭结束战斗，将剩余两支奉还楚王。
    由此可见楚国军工和后勤的糟糕。
    养由基尚且如此，其他士兵可想而知。
    首先是有和无，然后是好和坏。
    两百五十年后的秦国，专门弄了一条法令——物勒工名。
    凡是质量不过关的军械，根据上面的名字找到对应工匠进行惩罚，而惩罚内容基本都是死刑起步。
    每一条离谱的规定和措施背后，肯定是发生过更离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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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3章

    两百五十年后一统天下的秦国尚且如此，更何况当下。
    可想而知晋国这么一摆弄对楚国造成的震撼。
    以前只知道晋国富裕、强大，却不知富裕到什么程度，强大到什么程度。
    现在清楚地看到了，深刻的感受到了。
    两国之间的差距，无可逾越啊。
    这一刻，王公大臣们终于理解了太子建。
    难怪自家太子会变成那副模样，换成自己，只会更夸张。
    岳川也暗暗点头。
    不过，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岳川在仔细揣摩晋国甲胄的设计工艺、组装技巧，以及符篆铭文的组合，保养的流程等。
    上辈子世界里，岳川也曾经勤工俭学。
    在一些小餐馆里，擦桌子、扫地、拖地都是老板随机指派，基本上是逮到谁用谁，不能让任何人闲着。
    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要么一群人都在擦桌子、扫地、拖地，要么所有人都在忙其他事，一个人也找不到。
    要么让某个人放下手中的活过来扫地擦桌子，要么老板自己干。
    大部分时间是后者。
    店里的服务员也都养成了磨洋工的习惯，免得老板指使自己。
    看上去好像一直在忙，其实屁事没干。
    但是在一些连锁、加盟的餐饮店里，都有明确的分工，每个人各司其职。
    打扫卫生、消毒等还有工作留痕，精确到几点几分，精确到哪个人做的。
    这就有点秦国“物勒工名”的意味。
    可就是这个两千多年前就存在的管理制度，还是有很多人用不上，或者用不好。
    岳川知道，技术是可以学习的，而且很短的时间里就能提升。
    但制度需要岁月的沉淀，需要一代又一代人不断去培养。
    这需要三五代人，甚至更长时间的积累，绝不是三五年就能成功的。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洋务运动。
    技术好学，制度难改。
    智瑶将晋国的机密敞开在楚国权贵面前，任由楚国权贵观摩。
    但残酷的是，楚国学不来，根本学不来。
    他们清楚地认识到了自己和晋国的差距，认识到了自绝于中原华夏带来的后果。
    “高明啊！”
    岳川喃喃自语道。
    晋国为首的中原诸国对太子建大力援助，帮助其回国争夺王位。
    顺便把智瑶塞到太子建身边，争夺成功的话，智瑶就能位极人臣，影响甚至改变楚国的外交内政。
    就算太子建失败了，也能通过这件事的曝光，让楚国高层见识到中原的富庶，晋国的强大。
    一举三得，而且无论成败都稳赚不赔。
    在信息闭塞、交流匮乏的环境下，每个人都能安贫乐道，粗茶淡饭。
    因为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奢靡。
    但是短视频时代，打开手机就能看到豪宅跑车、名酒名表、名媛嫩模……
    手里的白馒头瞬间不香了。
    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日子了。
    干什么都没有动力了。
    权贵们开始腐化的时候，这个国家就会加速腐朽，最终轰然倒塌。
    岳川暗叹，上辈子世界里，丑国不就是这样搞垮毛熊权贵阶层的吗。
    无论最终胜出的是谁，楚国权贵都回不到以前的状态了。
    他们的心变了！
    楚国权贵们转头看向子申一方。
    丹阳精兵拿出一个贝壳，从中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东西填进嘴里。
    楚国权贵、百姓不由自主的心酸起来。
    苦啊！
    太苦了！
    人家用的是百宝袋，自家人用的是贝壳。
    人家吃的是大鱼大肉，还有酒，自家人吃的是不知什么东西团成的小丸子。
    人家吃得肚子溜圆，自家人就吃了一粒。
    苦啊！
    这仗还怎么打？
    子申却不这么认为。
    一场大战之后，他觉得今天的白色药丸有点甜，就像裹了糖衣一样。
    “待会儿肯定是一场恶战，大家可以多吃一个，提前补充体力！”
    听到这话，众人小心翼翼的又捏了一枚白色药丸送入口中。
    没办法，药效太强，吃多了身体受不了。
    可是，楚国权贵和百姓看到这一幕，心中更酸了。
    “唉，一个小丸子都吃得这么小心翼翼，平常肯定没吃过饱饭吧……苦啊！真是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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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4章

    “公子，他们磨蹭到天亮，咱们还等到天亮不成？”
    “就是，公子！他们该不会再拿出被褥睡一觉吧？”
    “公子，要不我去对面问问，叫他们给个明白话！”
    众人等的不耐烦了。
    子申摇了摇头。
    想当初，晋国文公流落到楚国时，受到自家先祖热情款待。
    席上，自家先祖问重耳，有朝一日他当上国君，会怎么报答自己。
    重耳就说：以后在战场上遇到，我退避三舍。
    一舍就是三十里，三舍即九十里。
    后来两国交战，晋国果然履行承诺，在战场上退避三舍。
    子申知道，自己此时一鼓作气冲过去，肯定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大获全胜。
    但那样做的话，自己一辈子都摘不掉“蛮夷”的帽子了。
    而且……
    子申不由自主看向黄国旧贵族所在的位置。
    尤其是为首的中年壮汉。
    黄国实力不容小觑。
    自己必须光明正大的战胜对手，才能让黄国众人心甘情愿臣服。
    如果自己使小手段，即便胜了也不光彩，黄国众人肯定不乐意服输。
    所以，这一战不仅是在打太子建，更是在打黄国众人。
    子申摇了摇头，说道：“稍安勿躁！太子建的手段，也就这么多了，而我们的手段，才刚刚开始！”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一阵火热。
    子申默默地拿出一个小铃铛挂在腰间，其他人也纷纷模仿。
    子申又拿出一个特制的护手套在腕上，手指一勾就能从护手中抽出一张灵符。
    如果姜十三在这里，一定会认出，这是他生前使用的装备。
    金钟符的铃铛，装灵符的护手。
    只不过，岳川将两样东西不断改良，设计、用料、做工都越来越好，已经开始规模化、量产。
    子申又摸了摸手中的大棒，入手间一阵凹凸不平。
    那不是瑕疵，而是一个“山”字符篆。
    灌入灵力，可以令兵器沉重十倍二十倍。
    大棒原本就有五十斤左右，增重后能达到千斤，相当于一个鼎的重量了。
    并非所有人都能扛鼎。
    子申又拿出一把勾玉分发出去。
    “抓紧时间补充能量！今天，可以敞开了供应！”
    看到这东西，众人全都激动起来。
    这可是宝贵的修行资源啊！
    平常配额有限，都是拿去淬炼身体了，根本没有多少剩余。
    现在竟然不限量！
    刚才还等待得心急火燎，恨不得马上开干。
    现在突然心平气和了，巴不得太子建那边磨蹭到明年。
    快乐时光终究短暂。
    智瑶已经和投靠己方的公子贵族们已经商讨好了战术……
    具体听进去多少不知道，但吃进去的肯定不少。
    与此同时，军队休整完毕，开始着甲、列阵。
    子申那边也连忙起身，严阵以待。
    观战的楚国王公贵族们也都瞪大眼睛。
    他们很想知道，这支凝聚了晋国最顶尖资源的军队会怎么战斗。
    他们更想知道，子申能不能凭借简陋的装备和资源多扛一会儿。
    没有人觉得子申能赢。
    最好的期望也就是多抗一会儿。
    至于太子建，众人猜想的是他多久击垮对手，能不能碾压。
    智瑶挥舞令旗，麾下队伍开始移动。
    即便在高速的移动中，队伍始终保持秩序。
    其他投靠的队伍也跑向预定的位置，抢占有利点。
    只是他们移动起来就惨不忍睹了。
    摔倒的，鞋子掉了的，后面把前面撞倒或者推倒的。
    好在子申的目标不是他们，智瑶也没指望过他们。
    双方主力队伍兵对兵、将对将，遥遥相望。
    两边的气势就像钱塘潮水，不断积攒、攀升，最终一泻千里。
    “杀！”
    子申一方率先发起冲锋。
    智瑶则指挥队伍向后退。
    但是中间队伍向后退的同时，两侧队伍向前掩杀。
    他的队伍成了弯月状态，将子申的队伍半包围其中。
    “放箭！”
    丹阳精兵立刻运转力量密布全身，食铁蛊强化过的身躯铜筋铁骨，寻常刀剑根本伤不到他们。
    晋国韩氏劲弩虽然精良，又附加了符篆力量，可还是无法破防。
    轰轰轰！
    火焰爆炸，烟尘四起。
    韩氏劲弩竟然有连发的功能，箭雨一轮接一轮，一片接一片。
    短短一个呼吸的时间，每个人都向丹阳精兵发射了十支弩箭。
    这是弩箭的极限，却不是他们的极限。
    迅速更换箭匣，复位机扩，转眼又是十支弩箭。
    四五个呼吸的时间，倾斜了两千支弩箭，丹阳精兵所在的位置地皮都被削去三尺，火焰涨高一丈。
    看到这一幕，楚国人全都失望摇头。
    “子申公子也太惨了，连一轮齐射都没能撑住。”
    “是啊，对方不光在他们正前方射，还射他们左右甚至后背，根本没有死角啊。”
    “太子建的队伍真是了得！”
    “以后该改口叫大王了。”
    可是下一瞬，一道道身影从浓烟烈火中跃出。
    他们身上被烟尘熏黑，但是他们毫发无损。
    没有缺胳膊，更没有少腿。
    每个人都活蹦乱跳，安然无恙。
    “好！”
    不知谁挥拳高呼一声，周围的人全都欢呼起来。
    也许，他们不认识子申是谁。
    但他们知道，子申的队伍里全是楚国百姓，纯粹而真实的楚国人。
    所以，他们都希望子申能赢。
    就算赢不了，至少也别死。
    “杀！”
    子申一马当先，直冲智瑶和太子建所在的位置。
    智瑶立刻变阵，一排刀盾手冲上来掩护。
    更有一群持戈的士兵将武器架在刀盾手肩膀上，瑶瑶锁定子申等人。
    子申默默念道：“山！”
    雷霆之力灌注，手中大棒电光迸发，符篆激活，一道道山岳的虚影在电光中缓缓浮现。
    其他丹阳精兵也都同样的操作。
    “给我破！”
    “滚开！”
    智瑶瞳孔瞬间缩成针尖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楚国蛮子怎么会有数量如此众多的法器？
    他暴喝一声：“招架！全力招架！”
    刀盾手立刻高举盾牌，迎向对面的大棒。
    同时，他们默默叩了叩胸甲处的兽首纹饰，将一个鸡蛋大小的事物塞入兽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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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5章

    哐！
    子申奋力一击，正中对面的盾牌。
    然而，想象中大锤敲西瓜的场面没有出现。
    刀盾手虽然被砸得鲜血狂喷，倒退练练，但终究扛住了这一击，没有被当场砸死。
    而且，他后退的瞬间，另一个刀盾手立刻上前补位，阵型没有出现缺口。
    与此同时，周围的四个长戈手左右挥击，借助长戈小枝攻击子申的脖颈和脚踝。
    更有其他军士攥着光芒闪烁的绳索，对自身虎视眈眈。
    子申不敢托大，一击之后立刻向后退去。
    “不要轻易冲阵，这些敌人，有东西！”
    其他丹阳精兵也同样一击而退，不敢贪功。
    双方第一次接触，丹阳精兵小胜。
    智瑶看着刀盾手微微变形的盾牌，脸上格外凝重。
    盾牌上的兽首纹饰损毁大半。
    原本威武狰狞的凶兽脸谱也变成了歪嘴斜眼的小丑。
    “将军，属下实力不济，没能挡住，请将军责罚！”
    智瑶摆了摆手，“你去后排，恢复一下。”
    其他几个承受攻击的刀盾手也分别来到子申身前，展示一下手上轻微损毁的盾牌，随即到阵型最后方。
    太子建看到这一幕，脸都白了。
    刀盾手啊。
    他们可是队列中最强的防御。
    现在只扛了一下，就差点被砸扁。
    “咱们现在怎么办？子申那家伙要是不顾一切冲过来，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智瑶说道：“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敌人凶猛。
    真要硬碰硬，自己一方根本不占便宜。
    同时，智瑶很疑惑，子申不过是一个寻常普通的公子，还是庶出。
    他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修为，如此精良的法器。
    最重要的，他身边每个人都如此强大。
    怎么可能？
    智瑶更愿意相信是晋国的暗探传递了假情报，也不愿意相信子申是突然间崛起。
    真要有爆种的能力，早就爆发了，何必等到现在。
    家族布局楚国百年，今日收网。
    一切顺风顺水，尽在掌握，怎么偏偏出了子申这么个变数？
    难道是某人有意为之？
    智瑶想了很多。
    但嘴上不慢。
    一条条指令发出，阵型不断变动，始终以弯月之势半包围丹阳精兵。
    子申进，他们就退，始终若即若离，并且威胁着丹阳精兵后背。
    另一边，子申抹了抹自己的大棒。
    滑腻腻，黏糊糊，还有些拉丝儿。
    子申想到之前休整期间，晋国人在甲胄上涂抹的东西。
    原本以为是保养用料，给金属物品擦一层油防止生锈。
    刚开始还嘲笑晋国人矫情。
    现在才明白，是自己想岔了。
    这个涂层不光是防止生锈，还能润滑。
    自己的大棒就是被润了，所以滑了出去，一半的力道都顺着盾牌坡面打在空处。
    刀盾手侥幸捡了一条命，子申却因为用力过猛，微微有些拉伤，胸口和胳膊传来微微痛感。
    还好，食铁蛊赋予了铜筋铁骨，要是普通人这么手滑一下，准定筋断骨折。
    “大家小心，他们的甲胄和盾牌滑不留手！”
    丹阳精兵纷纷晃着胳膊，扭着腕子。
    “这群滑头，套路真多！”
    “就是，太阴险了！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我差点摔个跟头。”
    “还好你没有，否则不等你站起来，一捆子戈往你身上戳。”
    这时候，一个丹阳精兵提醒道：“公子你看，他们的甲胄有变化！”
    子申点头。
    他已经注意到了。
    对面士兵身上的甲胄微微发光。
    一道道光芒从胸前兽首处向四面八方流淌。
    很快，整个甲胄都附着上光芒。
    子申喃喃道：“是水银！”
    晋国士兵穿的是铜甲，上面有玄妙的纹饰、图案。
    这些纹饰和图案都是凹陷的阴纹。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装饰，现在才明白，其中大有玄妙。
    一股股水银从兽首处流出，顺着这些凹痕流淌。
    那情景，就像是开闸放水，倾泻的力量瞬间灌满所有河渠。
    “玄妙！这些水银被特殊的力量束缚、引导，始终在凹痕中流淌，一滴都没有流失。”
    “这些水银都闪烁着特殊的光芒，肯定具备不一样的力量。”
    “太子建一方士气大增，阵型也变得紧凑起来。”
    “他们收拢包围圈，是要主动进攻了！”
    战场上。
    子申吼道：“跟我上！”
    说完，他挥动大棒，朝着一个看似薄弱的地方冲了过去。
    其他丹阳精兵也一拥而上。
    智瑶指挥阵型变化，与敌人短兵相接。
    丹阳精兵看似人多，可是全都挤压在一起，一百人中，真正能摸到敌人的还不到三分之一。
    至于后面的人，急得直跺脚。
    与此同时，弯月阵的两个尖角直抵丹阳精兵后背，从后方发起攻击。
    原本是半包围，现在成了全包围。
    子申一棒子砸下去。
    雷霆之力，再加上“山”字符篆的力量。
    对面刀盾手恰到好处举盾格挡。
    盾牌与大棒形成一个玄妙的角度，将大棒的力量卸掉不少。
    剩余的力量通过盾牌传递到胳膊上，又顺着胳膊发散全身。
    然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刀盾手甲胄上的水银纹路急速波动起来。
    光芒闪烁，雾气翻滚。
    周边其他士兵身上的甲胄也都同时波动起来。
    刀盾手身子晃了晃，迅速稳住身形。
    他没有被击退，反而凌厉一刀抹向子申脖颈。
    旁边的长戈手也挥舞兵器勾向子申肩膀、脖子、脚踝等要害，防止子申逃跑。
    其他丹阳精兵也都遇到了同样的事情。
    “公子，他们的铠甲有古怪！”
    “是啊，我的力气被抵消了！”
    “怎么可能，我明明使出最大的力气了！”
    子申刚想说什么，对面的攻击已经到了。
    抬起左脚避开长戈倒啄，可是这时候，右脚又遭到袭击。
    子申原地跳起躲避，可是这时候，一个绳套朝脸上袭来。
    子申抬手格挡，那绳套直接套在了手腕上。
    子申用手遮掩的嘴角微微勾起。
    “来得好！”
    子申奋力一拽，想要将对方拉过来。
    对面立刻加大力度与子申抗衡。
    而此时，子申突然卸了力气，更是脚下一蹬，顺着对方的拖拽凌空飞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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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6章

    “保护公子！”
    丹阳精兵齐声大喝，攻击也越发猛烈。
    前方的中原军士就像是在疾风暴雨中撑伞前行，以渺然之身对抗天地。
    然而，他们还是站住了脚，稳住了身形。
    身上的甲胄光芒闪烁，纹饰线条中的液体湍流不息。
    每个人都快速的移动着，借助后退卸掉承受的冲击，其他人立刻补位保持队形。
    丹阳精兵看似步步紧逼，步步推进。
    实则中原军士也在同步后退，双方的相对距离始终保持不变。
    唯一变化的，就是子申了。
    “杀！”
    套中子申的士兵急速后撤，防止子申站立，旁边的人也帮忙拉绳索。
    又有几个持着大锤、大斧的人，劈头盖脸砸向子申要害。
    出手间狠辣无情，冷厉果决。
    然而，子申丝毫不慌。
    他手指一抖，胳膊上的护腕弹出几张灵符，恰好递入指尖。
    灵符一颤，无火自燃。
    “轰轰轰轰！”
    原地自爆！
    围攻子申的人全都被气浪冲击，身形不稳。
    沙尘扑面，一时间无法视物。
    不过他们还是凭着之前的感觉发起攻击。
    没有击打在实物上的感受，有的只是大锤、大斧砸在地上的闷响。
    “叮铃铃……”
    金钟响起，噪音大肆。
    不光是子申的金钟，所有丹阳精兵身上的金钟都开始响起来。
    一道道护体的法术散发开来，将丹阳精兵笼罩其中。
    虽然抵挡不了大斧、大锤，至少能抵挡烟尘灰雾，不被迷了眼睛。
    一抹红色的粉尘被撒上天空，随即越来越多。
    后排的丹阳精兵参与不了战斗，就化身投掷手，从贝壳里拿出一个又一个纱布包裹的小袋子往人群中丢。
    中原士兵本能的用武器去劈斩，想要把暗器打飞。
    如果他们没打中也就罢了。
    问题是他们准头不错。
    袋子瞬间被斩破，一道红色的粉尘烟雾劈头盖脸笼罩过来。
    “啊！我的眼睛！”
    “我的手！”
    “咳咳咳……”
    越来越多的小袋子袭来。
    中原士兵心中大骇，纷纷挥舞兵器拨打，结果就是红色粉尘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智瑶大声喊道：“不要理他们！”
    然而，没人理会。
    金钟的声音嗡嗡不停，让人双耳失聪。
    没多久，智瑶自己也被红色粉尘笼罩。
    “阿嚏！”
    打喷嚏的声音响起，随即一发不可收拾。
    “这是什么鬼东西！”
    智瑶耳朵嗡嗡，眼睛火辣。
    他大声发号施令，却无济于事。
    别说下面的士兵了，连智瑶自己都听不到自己在说什么。
    想张大嘴巴嘶吼，可是一道劲风拂面而来，眼耳口鼻中的疼痛更剧烈了。
    “该死，他们用毒！”
    智瑶大怒。
    然而战场上使用火攻、滚木、礌石再正常不过。
    智瑶自己也是憋了一肚子坏水，等着合适的机会用。
    “稳住！稳住！阿嚏……”
    根本没人听，即便想听也听不到。
    金钟发出的声音太吵了，智瑶所有的命令都被压制下去。
    随后，智瑶挥舞令旗，以此来指挥。
    然而，士兵们一个个泪眼模糊，根本看不到。
    空气中弥漫的红雾根本不是单凭意志就能对抗的。
    士兵们本能的想要揉眼睛，可是手上戴着护手，脸上戴着护面。
    噼里啪啦金属碰撞，根本揉不到。
    这时候，丹阳精兵趁势冲锋，与中原士兵贴身肉搏。
    大棒狠狠砸下。
    山字符篆瞬间发动，挥击的力道将近千斤。
    “哐！哐！哐！”
    现场瞬间成了打铁铺。
    中原士兵的阵列被冲击得七零八落。
    智瑶大声吼道：“风！”
    铠甲胸前的兽纹缓缓发光，一道烈风在只要身周萦绕。
    其他士兵也纷纷发动铠甲的力量，烈风缭绕，护佑全身。
    原本，这是在发动冲锋时使用的，用来加快速度，抢占有利地形和关键位置。
    吹风只是它最微不足道的功能。
    现在却反了过来，风成了它最大的作用。
    中原士兵逐渐稳住阵脚，然后缓缓向智瑶靠近。
    智瑶却左右张望。
    “不好，拦住他！”
    太子建被呛得趴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
    他的胳膊、手臂、脖子、脸颊全都红肿一片，两只眼睛更是肿成金鱼状。
    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过敏体质吧。
    对于普通人而言，辣椒只会带来疼痛的感觉，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但对某些人而言，辣椒除了疼痛，还会引发肿胀。
    如果呼吸道、气管发生肿胀，会堵塞进出的空气，导致窒息。
    很不巧，太子建就是那种。
    此时的他视线模糊、呼吸困难。
    张大嘴巴呼哧呼哧喘气儿，却越来越憋闷，越来越难受。
    子申才不管那么多。
    他冒险冲进太子建的队伍，就是为了斩首行动。
    像黄国旧贵族刺杀公子弘那样，一击斩杀太子建。
    只要太子建死了，一切都随之结束。
    他做到了！
    成功突入敌人，快速接近后排的太子建。
    子申纵跃而起，高高举起手臂，身子向后反弓，浑身上下的力道都集中在大棒上。
    可就在子申向下挥击的时候，一道光影在眼角浮现，随即迅速膨胀。
    “轰！”
    智瑶从侧面撞击子申，将其顶歪了出去。
    落地时，智瑶已经挡在太子建身前，与子申冷冷相视。
    “公子申，你这样做，是不是太卑鄙了些？”
    “卑鄙？你是指这些吗？”
    子申抬手接住一小撮粉红色的尘埃，还用手指捻了捻。
    这是辣椒粉。
    一种很普通的调料，而非毒物——前辈是这么说的。
    智瑶冷哼一声，“此举有失光明，公子便是胜了，也显得不武！”
    子申哈哈大笑，“真要光明磊落，那咱们都脱了甲胄，卸了兵器，赤手空拳如何？”
    智瑶只当做没听到。
    开玩笑，自己有装备的优势，舍弃不用，反而拼拳脚，那是犯傻。
    子申说道：“将军，我承认，你们晋国的法器很精良，也很玄妙，但是，这些法器过于精良，也过于玄妙了！难道，将军就光明磊落，就没有胜之不武了？”
    智瑶缓缓摇头，“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子申霍然转身，抓住距离最近的一个中原士兵。
    那人虽然竭力躲闪，可之前战斗中累累受创，尤其是红色粉尘，令其视线模糊，呼吸困难，反应速度大大降低。
    子申精准扣住士兵身上的丝绦，抬脚将其踹翻在地。
    一棒砸下，狠狠敲在士兵脑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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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7章

    “哐！”
    智瑶这一击有千斤之重。
    别说人了，就是一头犍牛，也得瞬间趴下。
    被攻击的中原士兵浑身剧颤。
    受到攻击的头部瞬间没了一半。
    不是消失了，而是被打得陷入土中。
    头盔上光芒流转，纹饰缝隙中的液体快速流动，一股无形的力场散发出来，大大削弱了子申的攻击。
    可即便如此，金属碰撞的巨响还是令士兵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子申脱掉他的头盔，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下。
    “很不错！很精良！确实是我们楚国没有的手艺！”
    子申用大棒敲了敲头盔。
    嗡嗡的响声中，所有中原士兵的头盔、铠甲都有所感应。
    表面光芒涌动，纹饰凹陷中的液体快速流动。
    智瑶面无表情的说道：“军械做工精良，没什么不可以吧？公子不也有很多法器吗？”
    丹阳精兵身上也有贝壳、金钟、符匣等法器，也使用了灵符。
    双方谁也不好说对方。
    子申摇头笑了笑，“这些法器的功效不止如此吧？”
    子申指了指周围的其他队伍。
    那些都是投靠了太子建的。
    “他们战斗力参差不齐，配合也谈不上默契，不给你们添乱就不错了，帮忙根本不指望！但是，开战以来，他们就一直围绕在周围。”
    子申指了指周围的队伍。
    那些王公贵族率领队伍既不远离，也不靠近，始终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
    刚开始子申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只以为是这些家伙想捡漏立功。
    但是后面，子申就有所察觉了。
    他脚下踩着中原士兵的后背，手中举着缴获的头盔，大声说道：
    “我的人，每一次攻击都有千斤之力，若是积蓄力道，一击怕是有两千斤，甚至更高！”
    “这种大力，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能承受的，再精良的甲胄，承受一下两下，也要变形甚至损毁！”
    “可你们……”
    子申指了指周围的中原士兵。
    “竟然能在我们的攻击中站稳脚跟，我很疑惑，是不是我们没吃饭，没力气。”
    “后面我发现，是你们的甲胄通过特殊的方法联系在一起，每次攻击都会被所有甲胄分摊。”
    “如果是这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可问题是，你们还利用其他队伍，为你们分摊压力。”
    之前智瑶要求整理军备。
    这个过程中，他们将一些“护符”交给结盟的友军。
    这并不是护符，说是催命符更合适。
    子申大声说道：“每个佩戴了护符的人，都会均匀地分担压力，成为你们的后盾。所以我们的攻击始终不能奏效。”
    智瑶鼓了鼓掌，“厉害！子申公子心细如发、观察入微，指挥队伍的间隙还能察觉这些细节，厉害啊！”
    他干脆不装了。
    “这是我们智氏先祖创造的符阵，以符为基、以甲为用，组成大阵，牵一发而动全身！”
    “先祖为其取名——同袍！”
    智瑶与子申争辩的空档，中原士兵悄悄重组队伍，更有随军的郎中将太子建搀扶到后方，紧急处理伤势。
    他仔细讲述“同袍”的效用，尽力拖延时间。
    “我们依靠的是智慧，是力量，而不像公子，大庭广众之下用毒！”
    听到智瑶的话，众人惊呼、惊叹！
    既是表达对“同袍”的钦佩和羡慕，又是对子申用毒的鄙夷和不屑。
    这种堂堂正正的战斗，却使用下三滥的手段，太跌份了。
    “毒？不，这是一种名为辣椒的东西，和盐一样，都是调料！而它最大的作用就是驱虫灭蛊！”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子申从随身的贝壳中拿出一个纱布缓缓打开。
    正是之前使用的红色粉末。
    子申挑了一点放入口中品尝，随即仰头全部灌入口中。
    “啊！味道不错！我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待我成为大王，我会将这种物品分发给所有楚国百姓，让每个人都能拥有它，使用它！”
    看到子申的举动，再听到子申的话，楚国人全都激动起来。
    “这是可以媲美盐的好东西啊！”
    “还能驱虫灭蛊，好东西啊！”
    “还能强身健体！”
    “我支持公子申！”
    晋国的“同袍”符阵虽然精妙，但那是绝密。
    就连楚国高层都不一定能拥有，更别说底层百姓。
    还是辣椒更实惠，每个人都能享受到。
    智瑶无奈，他知道，讲道理是讲不出什么道理了。
    而且，太子建已经抢救成功，自己的人手也都恢复过来，重新结成阵势。
    没有讲道理的必要了。
    “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完，智瑶干脆不装了。
    拿出一个个圆球放入胸甲的兽首口中。
    得到圆球补充，甲胄上的光芒更加明亮、凝聚。
    甲胄纹饰缝隙中流动的液体也更加澎湃、汹涌。
    其他士兵也都照做，将一个个圆球放入兽首中。
    “风！风！风！”
    中原士兵身上亮起青色的符篆、纹饰。
    疾风缭绕，行走速度骤然提升。
    “火！火！火！”
    甲胄上浮现出赤红色的光芒。
    火光升腾，现场瞬间热浪滚滚，空气都变得扭曲起来。
    热浪中，中原士兵的身影变得飘忽不定，左右摇摆。
    丹阳精兵瞪大眼睛想要分辨敌人的所在，却跟直视太阳一样，眼睛酸涩，针扎般的痛苦。
    “山！山！山！”
    一股沉稳的气息弥漫开来。
    中原士兵身上黄光弥漫，彼此间连成一体，稳固而厚重。
    行进之间就像岩石从山顶滚落，隆隆不可挡。
    “雷！雷！雷！”
    一道道电光浮现出来，在甲胄上滋长，在兵器上跃动，在两个士兵之间来回跳跃。
    仿佛一条条无形的绳索，将整个大阵串联起来。
    又像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将一切敌人罗织其中。
    智瑶意气风发的大笑三声。
    “同袍”符阵，这是家族最高级的机密，也是最顶尖的资源。
    一直以来都是秘藏不宣于人前。
    现在终于亮相。
    这必将是一场惊世之战。
    智氏的名字，将会随着这一战永载楚国史册。
    而自己，也将名扬天下、流传万古！
    想到这，他长剑一挥，大声喝道：“击鼓！进军！破敌！制胜！”
    看到这一幕，子申笑了，笑得成竹在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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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8章

    “我承认，你们的‘同袍’符阵精妙绝伦，巧思无双。但是，这东西的消耗一定很大吧？”
    这么大的场面，消耗肯定不会低了。
    否则，中原士兵一开始直接使用，摧枯拉朽击败一切敌人就是，何必拖到现在才拿出来。
    智瑶呵呵一笑，“击败你，足够了！”
    “我看未必！”
    说完，子申直接冲向智瑶。
    他们手下的士兵也都撞到一起，狠狠搏杀。
    至于太子建……
    在随军郎中一番抢救之下，终于醒转过来。
    呼吸道的肿胀消了下去，呼吸没问题了，但是说不出话来。
    太子建只能怒目圆睁，对着空气一阵拳打脚踢，也不知在表达对子申的痛恨，还是对智瑶的支持。
    子申一棒砸下，智瑶抬手格挡。
    圆盾巧妙牵引，化解了大部分冲击，剩余的力道刚传导到身上，智瑶就灵巧转身，借助旋转二次卸力的同时调整站位，远离子申。
    剩下的些许力道，被“同袍”分担，也就是大力的按摩了一下，根本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另一边，子申一击之下，如同打在空处。
    盾牌的卸力，再加上盾牌表面特殊事物的润滑。
    要不是紧紧抓着，大棒险些脱手而出。
    子申终究是经验差了点。
    他调整身体平衡的瞬间，智瑶已经杀了过来。
    “申公子，看你拳脚生疏、下盘不稳，肯定没有修行过武道吧？”
    “是又如何？”
    “真是奇怪，公子为何能拥有此等大力？”
    说话间，智瑶唰唰唰三剑。
    眉心、咽喉、膻中。
    剑上缭绕的电弧瞬间打中子申，后者微微僵硬了一下。
    智瑶暗道一声：好机会。
    他却不知道，子申心中的想法是：不错！挺补的！
    这么一刹那的停顿，智瑶三次攻击全部命中。
    “嚓嚓嚓！”
    长剑没能划破子申的皮肤，反而带出一溜火星。
    智瑶见不可为，飘然身退。
    “出了一身大力，还有刀枪不入的能力，申公子，你还是人吗？”
    说话间，智瑶的目光不由自主瞟向一旁。
    公子桓用尸体豢养蛊虫。
    公子弘干脆请了一堆僵尸过来帮忙。
    在只要看来，这俩邪魔歪道都不如眼前的子申。
    因为自身直接把自身搞成了僵尸，或者比僵尸更恐怖。
    妖魔鬼怪都惧怕雷霆，子申却不怕。
    被雷霆打在身上，反而变得十分愉悦。
    智瑶忍不住怀疑自己看花眼了。
    仔细看去，发现确实如此。
    不光子申，其他丹阳精兵也都对雷霆之力表现得极其舒爽、愉悦。
    刚开始还闪避、格挡。
    后面干脆敞开要害，随便砍、随便刺。
    子申抬手握住智瑶的剑身。
    “你们的‘符阵’确实不错，同袍之下防御力得到极大提升，寻常攻击很难伤到他们。但是，它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还请公子赐教！”
    “赐教不敢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同袍符阵的攻击手段太匮乏了，跟挠痒痒没区别！”
    一句话把智瑶整抑郁了。
    攻击力低？
    怎么可能？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哪一个是血肉之躯能抗衡的？
    更别说同袍中蕴含有雷霆之力。
    这可是极其稀缺的力量，家族花费很大代价才从紫霄门中获得的。
    雷法同阶无敌，碾压一切。
    同袍符阵在防御超高、生存能力超强的同时，还有了强大的攻击力。
    不是智瑶夸口。
    凭这支百人小队，完全可以冲锋陷阵、斩将夺旗。
    只要对面统帅敢冒头，自己就能杀他个七进七出。
    可是面对子申，面对丹阳精兵，智瑶真是憋屈啊。
    这是什么怪物？
    力大无穷，还皮糙肉厚。
    他们的身板比铠甲还硬，外面那层破铜烂铁有什么意义？
    最关键的是，雷霆对他们无效！
    一个人两个人，那叫特殊情况，问题丹阳精兵全都如此。
    越打越兴奋，越打越快乐。
    简直就是受虐狂。
    自己的人疯狂攻击，对方却坦然接受。
    不破防，根本就不破防！
    智瑶剑上的电光越来越弱，雷霆越来越萎靡。
    子申笑着说道：“刚不可久，你的力量快耗尽了吧？”
    “是又如何？你能破我同袍符阵吗？”
    “这有何难？”子申笑着指向外围，“他们都是帮你们分担伤害的吧？我不需要杀你们，只要分出一部分人手，将他们杀光，或者驱离战场，同袍的人数下降十倍，会是什么结果？”
    只要面不改色，心中却沉甸甸的。
    没错！
    同袍符阵好是好，可是有一个致命缺点。
    必须有一定数量的“同袍”分担伤害。
    丹阳精兵太强了，强的离谱。
    也就是靠这些盟友分担伤害，自己才能站得住。
    真要没了盟友们帮忙，自己的压力要骤增十倍。
    子申又说到：“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拖！耗！磨！我们可以一直攻击，你们可以一直防御吗？”
    说罢，子申大喝一声，身上雷霆缭绕。
    这一幕惊呆了智瑶。
    随即，后者就被漫天大棒笼罩。
    “哐哐哐哐！”
    “叮叮当当！”
    智瑶只觉得耳朵里嗡嗡响，胸口也一阵憋闷。
    甲胄上光芒升腾，纹饰缝隙中的液体快速涌动。
    符阵的力量护佑着智瑶，承受的伤害被源源不断分摊出去。
    可是，大棒与头盔撞击产生的声波智瑶全担。
    智瑶脑袋瓜子嗡嗡的。
    胸口也被不断捶击，肺叶里的空气被一点点挤压出来。
    吸不进气，一点都吸不进。
    只是，智瑶满脑子都在想一件事——紫霄门混账，口口声声说独门绝技，独家授权，独一无二……眼前这是什么？
    只可惜，紫霄门已经覆灭，想维权也找不到他们了。
    其他丹阳精兵看到这一幕，也纷纷暴喝一声，身上电光涌动，雷霆缭绕。
    他们速度大增、力量大增。
    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不破坏点什么就发自内心的难受。
    手中大棒挥舞出漫天幻影，疾风骤雨般的捶打在中原士兵头上、肩膀上、前胸、后背……
    同袍符阵拼命运转。
    每个士兵身上都光芒闪耀，阵法升腾。
    纹饰缝隙中的液体快速流动、澎湃荡漾。
    只可惜，所有人都在挨打，所有的符阵都希望其他同袍为自己分担伤害。
    于是，这些伤害顺着大阵来到盟友们身上。
    所有带了“护符”的盟友都感觉浑身震颤。
    好像有人不断给自己按摩、松骨，痒痒的很舒服。
    可是随着力道增加、频率加快，皮肉间就变得生疼起来。
    “嗷，这什么鬼东西！”
    “丢掉，快丢掉！”
    “疼死老子了！”
    越来越多的人摘掉护符，远远抛出。
    而智瑶等人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强，直至无力承受。
    “噗！”
    “咔嚓！”
    一个人吐血。
    一个甲胄破碎。
    一个同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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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59章

    雷霆转瞬即逝，火焰终将熄灭，山河破碎，只留下风的哀叹。
    出场时有多光芒闪耀，落幕时就有多狼狈仓惶。
    子申双手握棒，双手小臂筋肉暴突，宛如半撑开状态雨伞的伞骨。
    爆炸性的血肉之力，再加上雷霆之力，连同山字符篆的力量，一同砸了出去。
    一力降十会！
    子申这一力，可以降百会！
    智瑶无力的站着。
    仅仅是站着，就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的力量。
    他不但要承受子申的狂暴攻击，还要分担其他同袍的压力。
    当再也没有压力传来时，智瑶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
    他竭尽全力，挤出最后一丝力气。
    他想站着死！
    他竭尽全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他想记住面前的男人。
    这个击败自己的男人。
    无论实力也好，运气也罢，输了就是输了。
    自己耗用了家族大量的资源、人脉、铺垫，自己也将才智、机敏、决断发挥到淋漓尽致，精确到每一个细节。
    自己没有出现任何差错，甚至超水平发挥。
    如此，还是输了！
    这不是自己的错！
    唰！
    大棒甩过！
    劲风拂面，还没砸在脸上，智瑶就感觉面颊和嘴唇上的皮肉“噗噜噜”颤动。
    只是，想象中的疼痛始终没有传来。
    睁开眼才发现，大棒就停在自己鼻尖一寸处。
    自己能清楚地看到棒身纹理。
    绵密、细致，成千上万道波涛、流云一样的黑白色纹理。
    纹理之中隐隐有灵力流动。
    山字符篆的纹路是那么的清晰。
    这一刻，智瑶心如死灰。
    他本以为晋国的铸造水平天下无敌，可是看到大棒的一瞬间，他就看出了“千锤百炼”的技术。
    这是一个新技术，一个晋国尚在研究却还没掌握的技术。
    没想到，楚国不但有了，还炉火纯青。
    “我输了！”智瑶落寞的说道，“现在，你可以杀我了！”
    子申摇了摇头，“我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杀你有什么用？”
    “你不怕我将来成为你的对手吗？”
    子申哈哈一笑，“我让你精心准备，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尚不能取胜，你拿什么赢我？”
    “我……”
    智瑶感觉受到莫大的羞辱。
    子申将大棒扛在肩上，步履轻快的与智瑶擦肩而过。
    “我知道你不服！即便没有雷霆之力，你又能奈我何？我们战斗时无需任何准备，没有任何繁琐的流程，拎起棒子就能干，你行吗？”
    智瑶沉默了。
    “同袍”符阵最大的弊端就是繁琐。
    甲胄要提前进行调整，灌注灵力，还要排兵布阵。
    其他盟友也没有闲着，都带上“同袍”护符为自己分担伤害。
    子申给自己足够的时间修整，自己才能准备充足。
    如果不给自己时间，根本施展不开。
    子申走过去，拍了拍智瑶的肩膀。
    后者好不容易维持住站立，被这么一拍，瞬间失去平衡。
    子申将其扶稳，又捡起他的佩剑，像拐棍一样帮其立好。
    “你机关算尽，手段尽出，你该不会以为我也是吧？”
    智瑶心中一震。
    他想到一种可能，子申以及其他丹阳精兵，很可能没有使出全力。
    或许，丹阳精兵从一开始就没把自己当成对手，也没把和自己的战斗当成最后一战。
    所以他们才打得这么……
    毫无观赏性！
    “你修行了多久？”
    “嗯……满打满算，一百天吧！”
    “你不愿告诉我直说便是，何必如此戏弄于我？”
    “我坦诚相告，你却不信，又何必问我呢？”
    说完，子申不再理会智瑶，而是拎着大棒走向太子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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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0章

    此时，太子建已经傻了眼、慌了神。
    他以旁观的视角将战斗全过程看在眼中。
    子申和他麾下的丹阳精兵根本不是人。
    千斤大力，这个可以理解，哪怕一百人都是膂力过千也不是不可能。
    体力充沛，这也没什么，老百姓最强的天赋就是耐力，拉上犁铧从日出干到日落都没问题。
    手握雷霆怎么解释？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
    还有，刀枪不入是怎么回事？
    丹阳精兵不怕雷击火烧，不怕刀砍斧凿。
    虽然他们没有任何队列可言，没有任何战术可讲。
    可就是凭着一身蛮力外加皮糙肉厚，打得中原大军丢盔弃甲。
    不是人！
    不是人啊！
    远处，公子桓等人和虫子的尸体还在燃烧，枯骨炸裂和油脂爆响的声音接连不断。
    火光照在子申背上，长长的影子从太子建双腿间逐渐向上攀升，最终将其吞没。
    “你不要过来啊！”
    只可惜，因为辣椒的原因，他嗓子受损，这一声沙哑又撕心裂肺。
    太子建双腿蹬地，手脚并用向后退去。
    子申几步冲上，想要结果了这个竞争者。
    可就在关键时刻，一道剑光出现在视野角落。
    子申连忙转身，将大棒横在身前。
    “哐！”
    一道大力袭来。
    不像中原军队那种软绵绵的力道，这一击势大力沉。
    子申双手剧震，脚下蹬蹬蹬退了三步。
    地面就像犁铧走过，土浪翻滚。
    看着面前胡茬唏嘘的中年人，子申面色转冷，声音转厉。
    “怎么？你们要反悔？”
    黄国旧贵族出手了。
    之前说是不参与王位争夺，只想安安心心当个第二。
    现在胜负已出，他们动手了。
    黄国旧贵族接连出现，将太子建重重保护。
    所有人都按剑待发，蓄势而动。
    为首的中年人双手环胸，怀抱长剑，淡淡一笑。
    “战斗结果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是也印证了我心中的猜想。”
    “猜想？”
    子申心中疑惑，什么猜想，他在想什么？
    中年壮汉指了指远处的棺椁。
    “我杀公子弘之前，为了降低他的戒备，佯攻于你。”
    子申瞬间想到那个令自己心惊胆战的瞬间。
    如果对方不是杀公子弘，而是打定主意杀自己，即便自己能抗住，也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至少，不可能像打败中原的队伍那么简单。
    “我佯攻你，而不是佯攻太子建，就是为了近距离观察你，验证我心中的猜想。如果说当时我还不太确定，那么现在，我几乎肯定！”
    “肯定什么？”
    中年人没有理会子申，而是转向高台上。
    “大王！我的先祖，与您的先祖曾经有过约定，您还记得吗？”
    楚王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
    中年人转回子申，一字一顿的说道：“食蛊者，不王化！申公子与那两位一样，都拥有蛊道传承，不得为王！所以，这场战斗的胜者是太子殿下，也只能是殿下！”
    听到这话，太子建呆滞了一秒钟，随即大喜过望。
    他瞬间感觉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整个人都有精神了。
    “我赢了！哈哈哈，我赢了！啊哈哈哈哈！这都能赢，我果然是天命之人，得上天眷顾啊！”
    智瑶听到这话，眼睛中流露出深思。
    他喃喃自语道：“百日之间就能成长到这种程度，彻底碾压我族精研百年的同袍，这就是蛊道的力量吗？这才是真正的大道啊……”
    子申面色冷厉，“污蔑！你这是含血喷人！我什么时候使用蛊道了？还有什么食蛊不化，我从没接触过那东西！”
    中年人眼睛中浮现出一抹失望之色。
    子申的理直气壮，在他眼中就是老奸巨猾。
    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沉稳老练的心态，将来岂不是更加了得。
    这种人成长起来，轻则祸国殃民，重则滔乱天下！
    “申公子，你若一意狡辩，那臣下只能除魔卫道了！”
    子申不服。
    他转向高台。
    “父王！这是污蔑，这对我不公平！我辛辛苦苦走到这一步，岂能因为他一句话而否定！”
    楚王眼神复杂的看着子申。
    许久，许久，他沉声问道：“申儿，你真的没有服用蛊虫，使用蛊道力量吗？”
    子申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斩钉截铁说道：“儿臣没有！儿臣可以对天发誓！”
    “放肆！”中年人大喝一声，“你敢欺天！可是觉得我手中宝剑不利？”
    “哈哈哈！”子申怒极反笑，“我的大棒，也未尝不硬！”
    观战席上的岳川心中暗骂一声：完犊子，出事了！
    （昨天第三章更新了之后被后台锁了，我反复研究，也没看出哪里不对，辗转反侧三四点也想不明白。早上才解封，那时候我突然想到‘大棒’一词，emmm，番茄的屏蔽机制到底是什么呢？看样子以后给角色选择兵器要慎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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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1章

    “记住了！杀你的人是黄飞虹！”
    一剑出鞘，气贯长虹。
    子申只觉得强光在眼前闪过，本能的用大棒挡了一下。
    可是，黄飞虹身在五步之外，剑身与大棒并没有碰撞，剑气飞掠五步击在面门之上。
    咔咔！
    子申的头盔应声而裂。
    一道刺痛传来，子申骇然发现，自己破皮了。
    之前与中原军队战斗那么长时间，自己一根汗毛都没掉，现在竟然破皮了。
    黄飞虹冷笑着说道：“申公子，你要不要仔细瞧瞧现在的模样？”
    说完，黄飞虹横捧长剑，剑身像镜子一样照出了子申的模样。
    “上古时，九黎部落有一蛊，名为食铁蛊，可吞食金铁，滋养筋骨。九黎部落战士食蛊而生，身体经食铁蛊改造，战斗时蛊力涌动，身体会出现特殊的变化。”
    “手臂、腿、肩膀、后庭、双耳、眼睛这些部位，因为蛊力凝聚，会呈现出深沉的金属色，至于其他位置，因为有甲胄防护，不会产生明显变化。”
    “申公子，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子申自然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模样。
    自从食用河神大人赐予的白珍珠和黑珍珠后，就出现了这种变化。
    之前，子申并没有多想。
    现在听了黄飞虹的话，还真有那么一点点道理。
    不但自己，其他丹阳青壮身上也都有同样的变化。
    手脚、双耳、眼圈、臀部，会出现明显的深色。
    刚开始青色，然后一点点转成蓝色，最终是黑色。
    有点像新生婴儿的青臀，不过比那个更加深重。
    只是，这种怀疑转瞬即逝，子申重重摇头。
    “你这般花言巧语蒙蔽世人，不过是为了达成你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肯定是和太子建达成了秘密约定吧？对，一定是这样！”
    “所以你拼命抹黑我，让我失去继承的资格！”
    “哈哈哈，这就是你们的目的吧！”
    子申虽然优秀，可是庶出身份让他天然劣势。
    很多东西，他必须付出努力，甚至是十倍百倍的努力才有机会获得。
    而嫡子，什么都不用干，躺着就能拥有一切，尽享所有。
    比如从小的衣食所需，起居用度。
    嫡子的月例，是他们庶子的数十倍上百倍。
    太子建这种，几乎是无限。
    当庶子还在靠月例穿衣吃饭，掰着手指头花钱的时候，而嫡子光是拿赏赐都手软脚酸了。
    每年生辰以及其他节日，更是收礼收得满房满库。
    对嫡子而言，月例根本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对庶子而言，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唯一。
    从小如此，长大如此，现在更是一样！
    自己在前辈的帮助下，拼尽一切才走到最后一步，对方轻飘飘一句话就将自己的努力抹杀了。
    食蛊者，不王化。
    呵呵，简直可笑，可笑至极！
    自己从没听说过这句话！
    看公子桓和公子弘的表现，他们肯定也没听过这句话。
    而他们就凭这一句话，想要否定自己，剥夺自己。
    自己拼尽一切换来的胜利果实，却要拱手让给太子建！
    “荒谬绝伦！卑鄙无耻！”
    子申愤怒到癫狂，人生二十多年间受到的不公、屈辱，全都在这一瞬间爆发。
    他表情狰狞、双眼赤红，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散发怨愤和凶戾。
    这一切落在黄飞虹眼中，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想。
    这是魔！
    一个隐藏极深的魔！
    现在被自己道破身份，终于不再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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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2章

    “申公子，你很有才华，也非常努力！但是你的出身有问题，所以我不得不阻止你，抹杀你！如有来世，公子重为楚君，在下重为楚臣，定然为公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说着，黄飞虹弯身鞠躬，向子申行了一礼。
    他这番话落在子申耳中，只剩下“出身有问题”。
    “出身有问题？哈哈哈！出身能说明什么？你告诉我，出身能代表什么？难道我的一生，从出生那一刻就决定了吗？如果真是这样，努力还有什么意义？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子申哈哈狂笑，笑中带泪。
    黄飞虹眼神波动了一下。
    他很能理解子申的痛苦。
    “申公子，正邪不两立，我族立世三千年，便是为了守护泱泱华夏，亿万生灵。我不能为了公子而背弃家族的使命！”
    只是，黄飞虹的行为和举动在子申看来，就是虚伪、做作。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子，竟然还上升到正邪、华夏的高度了？哈哈哈，你不过是为了一己之私，谈什么万物众生！你配吗？”
    子申愤怒的瞪着黄飞虹。
    “你凭什么代表万物众生评善恶、定正邪？就凭你是三千年世家的成员？就凭你有一个古老而辉煌的家族？荒谬！无耻！假仁假义！大奸似忠！”
    这句话惹怒了黄飞虹，更是惹怒了众多黄国旧贵族成员。
    “放肆！竟敢污蔑我家先祖！”
    “混账东西，若无我黄氏一族镇压，楚国不知有多少人深陷巫蛊，生不如死！”
    “你们熊氏能坐稳天下，离不开我们黄氏一族的辅佐！”
    “你站在这里，是为了你个人的荣华富贵！我们站在这里，是为了万物众生的生死存亡！”
    “蝼蚁尔，焉能窥天悟道！”
    然而，黄氏众人的义正言辞落在子申眼中，都成了狡辩。
    “哈哈哈！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子申转向高台，拄着大棒跪了下去。
    “父王！世人皆知，我楚国有三弊！地大物博却不能尽耕之；民多族众却不能尽合之；权高门贵却不能尽用之！”
    “尤其后者，权贵众多，门阀深固，上欺君王，下虐百姓，以大道之名，行苟且之事，擅言一国废立，干涉王族继承！”
    “此乃乱臣贼子，祸国妖邪！请父王准许我，为民除害！为国锄奸！”
    此言一出，全场寂静！
    楚王心中清楚，黄氏一族身份特殊。
    当初归顺楚国，也是由于特殊的原因。
    而且，归顺楚国之后，黄国旧贵族恪守本分，除了追杀九黎族余孽，铲除民间巫蛊之道，几乎不关心其余事项。
    立储这种事，他们更不会参与。
    但是他们参与了，那就说明有问题，公子桓、公子弘这两个憨憨就是证据。
    黄氏密辛知道的人不多。
    轩辕后裔？
    在场的谁不是炎黄子孙呢？
    在外人眼中，黄国旧贵族就是普通的亡国贵族，因为娶了王族公主，有了王族血脉。
    可是顶尖贵族中，谁家没娶几个王族公主，谁家不是流淌着王族血脉呢？
    楚王、养由基相信黄氏的话。
    但是除了他俩，其他所有人都觉得子申更有道理。
    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能否定我所有的努力？
    凭什么你一句话就能剥夺我所有的成果？
    凭什么？
    就凭你姓黄？
    就凭你家有三千年传承？
    你祖先的功绩关你屁事？
    黄飞虹看到这一幕，心中暗叹一声。
    “申公子，多说无益，手底下见真章吧！”
    子申哈哈大笑。
    “我既然走到这一步，楚国的王位，就只能属于我！我没有退路，我的妻子、孩子也都没有退路！丹阳的诸多百姓也都和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太子不会放过他们，太子的子孙也不会放过他们！”
    “你口口声声说你背负天下苍生，我又何尝不是？”
    “今天，我不是为我而战！我是为了我的妻子和孩子！我的封地和子民！我的信仰和未来！”
    “我要革除楚国积弊积病，就从你们开始吧！”
    说着，子申缓缓向后退去。
    在他身后，丹阳精兵早已聚集完毕，列队成型。
    之前跟智瑶战斗时大家都没什么阵型可言，现在却自发的组成了队列。
    果然，战斗是最好的提升方式。
    “公子，我等愿随您死战！”
    “为公子而战，九死无悔！”
    高台上的丹阳族老，乡亲们也纷纷起立。
    他们当着楚王的面，依旧毫不掩饰的呼喊。
    “哪怕全天下都与公子为敌，丹阳也站在公子这边！”
    “外人没资格代表丹阳！丹阳人永远效忠公子！”
    “公子胜，我等为公子贺！公子败，我等为公子殉！”
    场外的普通观众也纷纷欢呼。
    “申公子，我们相信你！”
    “申公子，你要赢啊！再赢一次！”
    “太子殿下望之不似人君，申公子才是楚国的未来！”
    “公子，我还等着吃辣椒呢，你可不要食言啊！”
    “去他娘的食蛊不化，我们老百姓能吃饱就不错了，管它吃的是什么！”
    “就是！我们饿肚子的时候，这些满嘴仁义道德的人在哪！我爹娘，还有我两个兄长，可都是饿死的啊！”
    听到人们的话，黄飞虹傲然的表情绷不住了。
    他身后的同族也都一脸难以置信。
    黄氏众人全都疑惑的看着左右。
    拔尖四顾，心茫然。
    “我们一直在守护他们，为什么他们会这么仇恨我们？”
    “我们一直在做对的事情，为什么到他们嘴里就错了？”
    “这天下，真的值得我们守护吗？”
    “祖宗啊，您开开眼，看看这天下吧！”
    （3000字~就不断成1.5章了~前面所有的内容都为了这一个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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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3章

    黄飞虹忍不住喃喃自语：“我们……错了吗？”
    他身后的同族斩钉截铁说道：“不可能！我们不错！”
    “对！我们代表天下苍生，我们不会错！”
    “太子建也许不是明君，但他与蛊道毫无牵扯！”
    “他背后的势力是中原，中原最多也就是搞一些权谋，不会令楚国生灵涂炭。”
    “太子建，最多也就是第二个今上，不会更差劲了！”
    “大哥，我们要坚守自己的信念，不能被外事外物搅扰！”
    “是！斩杀子申，用他的血，平息你心中的杂念！”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身上的气势缓缓攀升。
    子申一方也同样。
    他们同仇敌忾！
    他们对子申的不公正待遇感同身受！
    如果这个世界是靠出身决定一切，自己参加争夺赛的意义是什么？
    给太子建当背景板吗？
    连子申公子这样优秀的人都被一言否定、一言剥夺，自己这种草根小老百姓又算得了什么？
    自己是幸运的，遇到了子申公子，又有河神大人庇护。
    短短百日，自己从一文不值，变成今天的笑傲沙场。
    如果换成其他人，面对现在的局面，除了拱手相让，再磕头感谢不杀之恩，还能做什么？
    “公子，您不是在为丹阳而战，还是为了全天下亿万个和我们一样一文不值的草根而战！”
    “对，公子！河神大人选择您，选择我们，肯定有他的用意！”
    “河神大人一定早就预料到了今天！”
    “公子，战吧！”
    这一刻，所有人都默默地摘盔卸甲，露出眼圈上、耳朵上、胳膊上、大腿上深邃的黑色。
    这是食铁蛊的特征。
    之前穿铠甲，就是为了遮掩这些特征，并非为了挡刀剑。
    他们身体的强度远超铠甲。
    现在被人叫破，也没有遮掩的必要了。
    所有人都坦然展现出自己身上的异状，并且以此为荣。
    “别说，脱了这东西，我更加轻快了！”
    “是啊，束手束脚，打着不舒畅！”
    子申掏出贝壳，给众人分发“白珍珠”和“黑珍珠”。
    又拿出雷霆勾玉。
    “大家恢复一下体力，补充一下消耗。待会儿……是一场恶战！”
    子申摸了摸脸上的伤痕。
    这么一小会儿，血早已止住，疤痕也已经愈合。
    不过，子申不敢掉以轻心。
    智瑶的专长在排兵布阵，强大之处是阵列，是群体的力量。
    同袍符阵防御虽强，却攻击不足，对自己威胁有限。
    黄氏旧贵族强大的是个人战斗力。
    黄飞虹袭杀公子弘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根本没有躲闪的余地。
    子申不认为自己有能力躲过那一击。
    唯有寄希望于自己皮糙肉厚，能挡住黄氏众人的剑。
    可是……
    子申摸了摸脸上的伤疤。
    “对方毕竟是存在了三千年的古老家族，三千年的沉淀，不可小觑。而自己，满打满算也就修行了百日……”
    这时候，智瑶来到子申身前。
    子申问道：“将军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智瑶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北方。
    “我名智瑶，晋国六卿之首，智氏嫡子！从小，我就被当成家族继承人培养，文治、武功、兵法、韬略、驭人、百工，无所不学，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尤其是关于你们楚国！我十年间翻阅了楚国所相关的所有战报、情报，以及细作搜集整理的楚国风土人情、山川地貌，名门望族信息。”
    “楚国的所有资料，我如数家珍，比你们楚国任何一个当权者、执政者更加了解！”
    “从出生那一刻起，我的使命就是接过家族权力，接过晋国争霸的使命，击垮甚至灭掉你们楚国，让晋国成为天下唯一的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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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4章

    “但是现在，我在这！”
    智瑶用剑杵了杵地面。
    这里是楚国王宫，一个他魂牵梦绕的地方。
    “从小，我就无数次渴望带领兵马进入这座城，现在我做到了，却不是我想要的那种！”
    “只因为赵氏宗主说了一句话——说我残酷少仁，非宗主之选。我若上位，非智氏之福，非晋国之福，非天下之福！”
    “所以，我那个从小就愚蠢、迟钝、糊涂、没主见的兄长成了继承人！就像你那个一无是处的大哥一样！”
    听到这话，子申回头看了一眼洋洋自得的太子建，心中生出一份同情。
    智瑶看似风光，获得了智氏的诸多资源。
    然而这是他想要的吗？
    对他而言，这更多的是赔偿，一次性的赔偿。
    “哈哈哈！凭什么？凭什么赵氏那老匹夫一句话就否定我二十年的努力？”
    “他见过我吗？他知道我嘛？他了解我吗？他只是捕风捉影、道听途说，再一拍大腿，就决定我的一生！”
    “我父亲未必信了赵氏那老匹夫，但我父亲别有打算，让大哥继承家业，让我到楚国闯荡，为家族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就算晋国的智氏有了灭顶之灾，我在楚国也能延续智氏传承！我凭着智氏的关系，在楚国朝堂永远都有一席之地。”
    “他的算计很好，但是他问过我吗？征询过我的意见吗？”
    智瑶的愤怒比子申更甚。
    子申毕竟是庶子出身，很多东西原本就不属于他。
    而智瑶是嫡子出身，还是最优秀、最努力的嫡子。
    智氏的一切，原本就应该属于他。
    子申心中稍稍好受了些。
    倒霉的时候，有人比自己更倒霉，总会莫名的轻松许多。
    “智将军，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表达什么呢？难道你要在我这边下注？”
    智瑶扯动嘴角，微微一笑，“申公子英明，我的确要两头下注！无论你们谁胜出，我都稳立不败之地。”
    子申看了一眼远处的太子建。
    “你不怕他心中生隙吗？”
    “不怕！他依赖的，是我与晋国的特殊关系，并非我个人的才华与忠诚。”
    子申想了想。
    “你在我这下注，是想得到什么呢？”
    “我希望公子称王后，能中用我的才华！而我，将会向公子献上所有的忠诚！”
    说完，智瑶双膝跪地，捧着佩剑献给子申。
    子申心中触动。
    智瑶的处境与自己何其相似。
    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遇到前辈，又有了河神大人的庇护。
    而智瑶，从头到尾都在一个人奋斗。
    他确实有倾世才华，但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面对六卿世家，他只能低头俯首，听凭摆布。
    子申郑重的跪坐下去，双手捧过智瑶的佩剑。
    对于挖太子建墙角这事，子申非常积极乐意。
    而且是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挖，心中别提有多畅快。
    “卿不负我，我不负卿！现在，你可以为我献计献策了！”
    智瑶大喜。
    他躬身拜下，说道：“黄氏乃轩辕人皇后裔，族中有轩辕传承，底蕴深厚，实力强横。更有绝世神器轩辕剑！公子若身负蛊道传承，还请唤出蚩尤大神的力量吧，否则，万万无法与之相抗！”
    子申叹息一声，“我没有蛊道传承，也没有蚩尤大神的力量。”
    智瑶抬起头，直视子申双眼。
    许久，许久……
    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公子，当所有人都觉得你有某样东西时，您最好真的有！”
    （不是今天提前更新了，而是……我失眠了……酝酿数日的剧情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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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5章

    子申知道，这种情形下，自己说什么都没用。
    自己没沾染蛊道，没有使用蛊的力量。
    但是谁信呢？
    自己能有今天，全是前辈的帮助以及河神大人的眷顾。
    是河神大人赐予了白色的珍珠和黑色的珍珠，才让自己和丹阳青壮们脱胎换骨。
    才不是什么蛊道！
    子申坚信，对方就是不愿意遵守承诺，就是要阻挠自己成为楚王。
    “不就是贵族世家吗！不就是三千年传承的名门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可是河神大人眷顾的人！”
    “河神大人早就料到今天，给我准备了应对之策！”
    在智瑶不解的眼神中，子申叩开贝壳，拿出一块牌位。
    其他丹阳精兵也纷纷有样学样，拿出一块牌位。
    “申公子，您这是？”
    “祈求前辈保佑！”
    说着，子申将牌位放在地上，又拿出香炉，恭恭敬敬摆好。
    其他人也纷纷照做。
    一百人排成数列，开始了烧香跪拜。
    观众席上，岳川嘴角勾起。
    来了来了，它来了。
    熊猫烧香来了！
    食铁蛊淬炼身体的显著特征是，四肢、耳朵、眼睛、屁股等处出现明显的黑色。
    按照食铁兽的话，这些部位是盔甲保护不到的地方，所以要格外加强淬炼程度。
    食铁兽的祖先原本通体雪白，可是因为食铁蛊的原因，身上出现了黑色的毛发。
    黑色的四肢，黑色的耳朵，黑色的眼圈和黑色的尾巴。
    子申以及丹阳精兵也一样，身上黑白分明，妥妥的表情包大帝——熊猫人。
    现在，一百个熊猫人烧香，一般人还真承受不住。
    这一幕看呆了所有人。
    黄飞虹等人眉头紧锁。
    “他们搞什么鬼？”
    “我们黄家出手，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们！”
    “就是，求谁都没用！”
    “巫蛊余孽，死不足惜！”
    “他们该不会是提前给自己上香吧？”
    楚王和眯着眼睛，仔细打量。
    只可惜，他没有修为在身，目力有限，根本看不清。
    养由基说道：“牌位上写着黄二前辈、黄三前辈、黄四前辈……呃，臣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楚王眼珠子瞪得溜圆。
    “这混账小子，生死关头，难道不应该叩拜我们熊氏先祖吗？”
    话音刚落，楚王就泄了口气。
    求熊氏祖先有什么用？
    丹阳那边都不怎么祭祀熊氏祖先了。
    自家老祖宗，不怎么灵啊。
    “不过，这小子求黄氏祖先有什么用？难不成让黄氏祖先降临，帮他教训对面的？”
    听到国君的话，养由基暗暗点头。
    子申公子这是怎么想的？
    打不过黄氏的人，就搬黄氏的祖宗？
    黄飞虹等黄国旧贵族成员看到这一幕，也都整不会了。
    什么情况？
    以前追杀那些巫蛊余孽的时候，有痛哭流涕的，有哭爹喊娘的，有说自己三岁小孩八十老母的。
    但是，摆香炉、拜牌位，给黄家老祖宗磕头的，还是头一次见到。
    而且，你们这牌位是不是太草率了？
    黄大、黄二、黄三、黄四……
    究竟是哪个没文化的给这么取名的？
    不过，对面祭拜自家老祖宗，多少也得给点面子是不是？
    “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
    “一炷香后，就是他们的死期！”
    黄氏成员没有急着出手，而是给子申和丹阳精兵留下最后的体面。
    其他观战者看到这一幕，直呼学到了。
    你打我，我就把你祖宗供起来，把你祖宗的牌位挂身上，看你怎么下手。
    与此同时，西域七河之地，伊犁城蝗庙中。
    香火旺盛，烟雾袅袅，将城隍庙中熏陶得宛如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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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6章

    在这里开荒的仙家成员共聚一堂。
    “咦，刚收的那小子给我磕头了。”
    “我刚收的那小子也在磕头。”
    “师父叫咱们提前准备，难道是说的这个？”
    “兄弟们，别多想了，准备过去，帮他们平事！”
    “同去同去！”
    说完，黄家成员纷纷盘膝入定，元神飘出躯壳，在头顶盘旋。
    周遭的烟雾也缓缓动了起来。
    一道道烟雾抽丝剥茧的分离出来，蜿蜒着缠上元神。
    与此同时，郢都广场上。
    子申和丹阳精兵身前的香炉光芒升腾，线香迅速燃烧。
    香头红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降落。
    子申和丹阳精兵的身影逐渐被烟雾吞没，气息也变得飘忽不定。
    神秘的力量波动在城隍庙中回荡，黄家成员的元神都收到无形牵引，瞬息间投射到万里之外。
    唰！
    子申就像中箭一样，身子颤抖了一下。
    下一瞬，他缓缓睁开眼睛，瞳孔中闪过幽幽的光芒。
    香炉中的线香恰好熄灭。
    “子申”将香炉和牌位收入贝壳，随即站起身来，活动筋骨。
    “这里就是老师说的楚国吗？”
    话音刚落，一个丹阳精兵也站起身来。
    他没有收拾地上的香炉和牌位，而是用不确信的语气问道……
    “大师兄？”
    “子申”点了点头，反问道：“黄二？”
    “哈哈，是俺，是俺！”
    旁边其他丹阳精兵也纷纷起身，向传说中的大师兄拱手行礼。
    “这才多大点事儿啊，怎么把大师兄也搬来了？”
    “就是就是，大师兄还亲自跑一趟，这闹得！”
    “大师兄您歇着，咱们弟兄把对面办了就是！”
    “对对对，兄弟们，走着！”
    大黄与众人招呼一圈，目光在四周转悠。
    很快，他就找到了岳川。
    观众席上，岳川点了点头，示意大黄不要掉以轻心。
    之前岳川给丹阳精兵服用蛊药的时候，就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东西只能让使用者变得铜筋铁骨、金刚不坏。
    却不能提升一丝半点的战斗经验。
    也就是说，子申也好、丹阳精兵也罢，都是空壳子。
    空有一个好身板，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战斗能力。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就是和谐号的车头，带了一个三蹦子。
    又或者顶配的电竞电脑，拿去玩俄罗斯方块。
    时间紧，岳川也没时间给丹阳精兵一板一眼的培养战斗技巧了。
    直接找现成的，立竿见影。
    仙家最拿手的绝活，就是出马上身。
    在西域征战一年，四处攻城略地的黄家成员总算派上了用场。
    从第一天开始，岳川就把黄家成员的牌位发了下去。
    每人供奉一个，一天三炷香。
    一百天的时间，双方已经建立起了初步的联系。
    丹阳精兵别的没有，就是有一个好身板，能够承载黄家成员的元神，让黄家成员发挥出最大的实力。
    大黄闭目凝思片刻，迅速从子申处了解了当下的局势。
    “黄帝后裔？轩辕剑？”
    静！
    寂静！
    死一般的静！
    天上的云不再飘流，地上的风不再游动。
    所有人都像溺水的鱼，忘记了呼吸。
    他们能感受到现场的变化。
    而一切变化的源头，就是子申和他的丹阳精兵。
    不一样了！
    每个人都不一样了！
    从他们站起来那一瞬间，整个天地都变矮了三分。
    每个人身上都洋溢着自信和张狂。
    那种源自骨子里的强大，令人格外着迷。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唯一的解释就是，刚才磕头烧香的举动真的奏效了。
    大黄信步向前，黄二、黄三一左一右，护在大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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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7章

    那一瞬间，仿佛又回到当年。
    一起抓鱼，一起开荒，一起赶野猪，一起打蝗虫……
    可惜，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家伙。
    说起来，还没有和大师兄真正的并肩作战过一次。
    现在，机会来了！
    其他黄家成员更加激动了。
    平常就听黄二大哥、黄三大哥吹嘘大师兄的强大，一直没见着本尊。
    今天虽然也没见着本尊，可好歹能同生死、共进退。
    每个黄家成员都铆足了力气，要大干一场。
    “对面的也姓黄？”
    “跟咱一个黄？”
    “什么档次，也敢跟咱们黄家用一样的姓？！”
    “别说了，揍他！”
    大黄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
    刚开始疾走，现在直接跑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想要和对面交手，感受一下轩辕后裔的力量，还有那传说中的轩辕剑。
    这些，可是自己从小听到大的故事啊。
    黄家众成员也跟着发起了冲锋。
    “上！”
    “杀！”
    黄国旧贵族成员都惊呆了。
    什么情况？
    一炷香的时间，怎么一个个都跟换了人似的。
    之前的丹阳精兵虽然强悍，可都是不懂战阵技法的门外汉。
    步伐凌乱、阵型松散，彼此之间毫无配合，纯粹就是靠蛮力取胜。
    现在的丹阳精兵，进退有据、配合无间。
    最重要的，一切都行云流水、浑若天成，没有任何雕琢的痕迹。
    这种默契就像刻在骨子里一样。
    他们或跑或跳，或纵或跃。
    起落之间总有破绽产生，但是自己刚刚发现破绽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旁边的其他人就已经抢先一步将破绽挡住，或者提前出现在要害位置，对自己形成反制。
    短短百十步的推进，对方至少露出了一万个破绽，然而，能够被利用的破绽，一个都没有。
    这是什么变态？
    就好像双方见招拆招。
    你出一招，我出一招，你再出一招……
    现在的局面是，子申和丹阳精兵们出同时出第一招，黄飞虹还没想到怎么破解，对方已经按照一个假想的招式出了第三招。
    然后是第四招、第五招。
    此时黄飞虹刚刚琢磨出第一招。
    也就是说，黄飞虹见招拆招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对方阵列变化的速度。
    一百人混若一体，无懈可击。
    黄飞虹脸色煞白，牙关紧咬。
    他知道，自己看走眼了。
    刚才还觉得子申稀疏平常，就是仗着蛮力欺负人，自己一剑就能将其斩杀。
    现在才明白，子申心机深沉，善于伪装。
    明明有这么强大的实力，却不露半点破绽。
    完美的骗过了所有人，更是骗过了自己。
    “可恶！杀！”
    黄飞虹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灭亡的就是自己。
    轩辕后裔和巫蛊传人不共戴天！
    他咬破指尖，手指按在剑脊根处，催动灵力的同时向上一抹。
    血液涂遍剑身，留下一道夺目的红光。
    “我以我血，荐轩辕！”
    其他人也纷纷咬破手指，以血祭剑。
    “嗡！”
    一道道颤鸣从剑身发出。
    剑身的颤动传递到所有人手上、身上、心上。
    所有人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下一瞬，他们缓缓睁开双眼。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眸子里充满了冰冷的杀意、火热的战意。
    “杀！”
    黄飞虹一马当先，直取“子申”。
    黄二、黄三想要出手拦截，大黄却摆了摆手。
    “我来会会他，剩余的，就拜托你们了！”
    说完，大黄以棒砸出，直击黄飞虹面门。
    黄飞虹面不改色，眸子里冷意更甚。
    他脚下一错，差之毫厘避开大棒的攻击，身子不退反进，长剑直戳大黄胸腹。
    大黄左手屈指一弹，“叮”的一声，打在剑锋之上。
    两人一触即分，隔着三步检查自己的成果。
    大黄看了看自己的指甲。
    刚才运转土灵力，在手上附着了一层防御。
    可即便如此，手指甲上还是多了一道竖纹。
    “好利的剑！”
    黄飞虹却看着自己的佩剑。
    刚才那一下，剑上的血气消耗大半。
    要是放在以往，这么一击打出去，巫蛊之道的魔头瞬间身首异处，从无幸免的道理。
    今天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这样？
    再次将鲜血涂在剑脊上。
    “我以我血，荐轩辕！”
    赤红色的血光在剑身弥漫、荡漾。
    血迹的边缘，一道道细微的血色纹路缓缓飘荡，顺着剑上的纹饰、符篆缓缓流淌。
    黄飞虹的气息也越来越凝聚，越来越强盛。
    那感觉，就像是一盘散沙被捏合成整体，又被大火煅烧，成为陶瓷甚至金铁。
    大黄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你的力量！”
    黄飞虹冷声说道：“不是又如何？只要能杀你，足够了！”
    说完，黄飞虹挺剑直刺。
    大黄用棒子格挡。
    黄飞虹却冷笑一声，剑上光芒骤闪，剑气吞吐三尺有余。
    “嗤！”
    大黄手上的棒子被斩成两段。
    断面处光滑晶莹，看不到任何毛茬。
    大棒被斩断的瞬间，大黄就闪身后退。
    可即便如此，腰腹间还是被剑气擦了一下。
    虽然没有开肠破肚，却也沁出一排血珠。
    黄飞虹看了一眼地上的断棒。
    剖面处是一层层同心圆状的花纹。
    他知道，那种花纹是铁材被千锤百炼形成的结果。
    也就是说，眼前这根平平无奇的大棒子，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毁掉这么一件宝贝，黄飞虹很是心疼。
    早知道就收点力气，作为战利品缴获的话，家族中又能多一把神兵利器。
    “可恶！可恶啊！”
    黄飞虹骂咧两句，随即看向子申。
    “没有兵器，我看你怎么反抗！”
    大黄摇了摇头，“我不擅长用棍棒。”
    “哦？那你擅长什么兵器？”
    “剑！就是你手中那样的剑！”
    说完，大黄抬手一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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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8章

    “你的剑，就是我的剑！”
    大黄抚摸着手中的长剑，脑海中不由回想起和岳川一起去青城山救许石的场景。
    柳一凭着一手摄物术，将自己的剑全部摄走，前前后后摄了自己上百把剑。
    后来误会解除，柳家众人加入仙家，大黄也就从柳一处学来了摄物术。
    还别说，无论生活还是战斗，这个法术都非常好用，虐菜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
    黄飞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不明白，自己的剑怎么就跑到对面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妖魔，还我剑来！”
    黄飞虹健步如飞，直冲大黄。
    大黄挺剑而刺，直击虚处。
    黄飞虹浑身一滞。
    因为大黄攻击的方位，正是他即将出现的位置。
    也就是说，继续往前冲，就是往剑尖上撞。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怎么能看破我的意图？”
    大黄挥挥手，感受了一下手中长剑的尺寸和分量，更是屈指一弹，听了听剑身反馈的音质。
    “这就是传说中的轩辕剑？我仰慕了数十年的神器，就是这种货色？”
    说罢，大黄再次屈指一弹，长剑支离破碎。
    失望，真是太失望了！
    黄飞虹目眦欲裂。
    这可是他祖父那一代流传下来的宝剑，一剑传三代，前后斩杀巫蛊余孽上千人。
    虽然比不上家族神器，却也是难得的好剑。
    现在，竟然被对方随手毁掉。
    “可恶！”
    大黄更加愤怒。
    甚至有种信仰崩塌的感觉。
    从出生时，土地公就一直跟他讲人族的事情，讲上古时代的人皇轩辕，讲神器轩辕剑。
    大黄一直把两者当成梦想，遥不可及的梦想。
    现在梦想成真，却还不如做梦的时候。
    甩掉手中的剑柄，大黄冷声说道：“你最好拿出最强的兵器，使出最强的招数，否则，就去死吧！”
    此时的大黄与子申心意相通，他对子申的心中的失望、愤怒、不甘都感同身受。
    如果不是对轩辕剑的期待，早就一巴掌拍死黄飞虹了。
    “出招吧！否则，你就没机会了！”
    大黄平淡的挥了挥衣袖，一身气势彻底放开。
    黄飞虹表情骇然，脚下蹬蹬蹬退了几步。
    “这……这是……”
    远处，养由基浑身一震。
    他难以置信的看向战场。
    “大王，子申公子身上竟然传来道的气息！”
    楚王惊诧莫名，“什么？将军的意思，申儿悟道了？”
    养由基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查看。
    时而点头，时而摇头。
    “子申公子高深莫测，臣看不清楚，也说不明白。”
    之前，养由基还能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子申，俯视楚国的一切。
    因为他是最强的存在，他有睥睨天下的资本。
    可是子申在他眼皮底下从一个毫无修行的普通人，变成铜筋铁骨、刀枪不入的修行者。
    现在，更是出现了道的气息。
    养由基看得出，在烧香前后，子申和丹阳精兵的气息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这只有两个可能。
    “大王，黄氏一族修行者皆膜拜轩辕神剑，日夜观想神器，以意合剑，以心御剑，对吧？”
    这不是什么秘密，养由基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
    楚王点了点头。
    “黄氏一族确实如此，他们的剑意锋锐披靡，他们的剑心凝聚精粹，他们的剑招恢弘磅礴。只是他们以追杀巫蛊余孽为己任，无心参与世俗争夺，否则当今天下，必然有他们一席之地。”
    当年黄国投降楚国，并不是打不过楚国。
    而是他们以追杀巫蛊为条件，主动归顺楚国。
    归附之后，黄氏成员在楚国全境来去自由，还能得到地方上的支持和帮助。
    楚国也借黄氏的力量，清剿境内的巫蛊势力，征服了许多蛮荒地带。
    养由基感叹一声，“如果我能拥有射日弓就好了！”
    那样的话，他也能观想神器，提升自我了。
    可惜，可惜。
    养由基接着说道：“所以，每一个黄氏成员身体中都温养着一柄轩辕剑，这也是黄氏强大的根源！子申公子也差不多……”
    “哦？申儿也有什么重宝不成？”
    “不！公子和他的丹阳精兵体内，进入了其他强者的意识。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可的确如此。原本子申公子是打不过黄氏的，现在，他们却压着黄氏打。”
    楚王眼睛中流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深思。
    “养将军，你对巫蛊之道怎么看？”
    养由基立刻明白了楚王的意思。
    “大王，臣从未接触过巫蛊之道，臣既未享受巫蛊之利，又未蒙受巫蛊之害，臣对巫蛊之道没有任何看法。”
    楚王笑着点了点头。
    “如果申儿背后真的有巫蛊之道，肯定不是寻常的巫蛊之道啊！”
    子申什么实力，楚王一清二楚。
    短短数月就从普通人变成碾压众多兄弟的强者，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现在更是在自己眼皮底下，从一般强者跃升为悟道境。
    这是什么概念？
    天下人对巫蛊之道偏见甚深。
    那是因为巫蛊成员坏事做绝，天良丧尽。
    整天干的都是拐卖人口，残害性命，杀人放血，剖腹摘心的勾当。
    成果呢？
    就是养出来一堆害人的虫子，炼出来一堆害人的毒药。
    没了！
    但凡他们能干出点人事，做出点成绩，天下人也不至于谈之色变。
    现在，转机来了。
    楚王笑着说道：“巫蛊成员，也是分级别的，桓儿、弘儿接触到的，都是些下三滥的小喽啰，申儿接触到的，肯定是首屈一指的巫王、蛊神！”
    养由基没有接话。
    因为他也看不出子申背后站着的是什么势力。
    如果只是一个悟道境，养由基根本不在乎。
    晋国那几个悟道境，谁敢在养由基面前晃悠？
    但是，一个没有血肉之躯，却能在任意血肉之躯间穿行的悟道境……
    养由基想想都头皮发麻。
    这意味着，自己身边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对方的人，并且拥有悟道境的实力。
    自己的实力在这种能力面前，将会一文不值。
    他在心中喃喃自语道：是谁呢？会是谁呢？子申公子背后站的，究竟是哪位大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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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69章

    战场上，大黄力压黄飞虹，其他黄家成员也都摧枯拉朽般，捅穿了黄国旧贵族成员的阵地。
    沙场战阵不同比武决斗。
    比武只有一个对手，全身心都盯着对手即可。
    而沙场战阵，前后左右都是敌人，这还不包括流箭飞矢。
    低级的团队，能列阵整齐，一往无前。
    就像一条直线。
    中级的团队，能互相依仗，放心的将后背交给彼此。
    就像两条交叉的直线。
    高级的团队，能身心相合、意念相通，所有成员宛如一体，配合无间。
    就像无数条纵横交错的直线和弯曲扭绕的曲线、弧线。
    黄国旧贵族是低级团队。
    也许是平时强横惯了，他们永远都是打顺风局，永远都是追着敌人的屁股跑。
    所有人都向前跑，所有人都全力攻击。
    自然看不出什么缺漏。
    可是被黄家众成员一冲，缺点瞬间暴露出来。
    大团队被分割成小团队，小团队被冲击成单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有自己的念头。
    有的人想一鼓作气，有的人想后撤重整旗鼓，有的人则希望黄飞虹回来主持大局，稳住阵脚。
    打顺风仗打习惯了，从来没有逆风，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反观黄家成员。
    一个个是从小打到大。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很多叔爷辈甚至老太爷辈的，还都活跃在战场上。
    不是缺胳膊少腿实在打不动了，根本不会退出前线。
    而且，黄家干架都是恶仗、硬仗。
    但凡摇人，打的都是比自己大的，比自己强的。
    哪个黄家摇了一群人，却要带大家去抓老鼠、逮兔子……
    行，以后别混这个圈子了。
    黄家习惯了以小博大、以弱胜强。
    再加上这一年来在西域的磨炼，见惯了各种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战斗意识和战斗技巧蹭蹭上涨。
    黄国旧贵族这种级别的对手，在他们战斗生涯中连前十都排不上。
    “杀！”
    第一排黄家成员冲击上去。
    三个高高跃起，攻敌首脑；两个左右出击，攻敌侧翼；还有两个化身滚地葫芦，横扫敌人胫骨。
    明明是很简单的套路，没有任何技巧和花哨的招式。
    可是在绝对的力量、绝对的速度、绝对的技巧加持下，一切都发生质变。
    一个黄国旧贵族成员格挡下路，头上立刻呼呼冒风。
    刚要横剑招架，小腿迎面骨凉飕飕的。
    原地一跳避开，却突然看到身前的对手双腿劈叉，做了个凌空一字马。
    正纳闷这是什么意思，一根粗大的铁棒从敌人双腿间射了过来。
    却是身后的人借助视线死角远距离投掷。
    明明没有任何语言沟通，双方却能天衣无缝的配合。
    充当掩体的黄家成员恰到好处跳起，又恰到好处劈叉，让大棒贴着自己大腿根飞出去。
    但凡有毫厘之差、毫秒之误，就是无鸡之谈。
    “这也行？！”
    黄国成员眼前一黑，瞬间失去意识。
    跳起的黄家成员凌空一点，将大棒反踢回去的同时，身子在空中借力，一个空心筋斗来到敌人背后。
    腹背、左右、前后全都受敌的黄国成员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
    可惜，他没有。
    “砰砰砰砰！”
    一瞬间挨了五六次攻击，黄国成员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强！
    离谱的强！
    看似一百人对一百人，实际上每个黄国成员都要面对三到五个敌人。
    黄家并没有三五百人，但是通过默契配合、腾挪跳跃，他们硬是创造出局部的以多打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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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0章

    总有一部分人灵活游走，往复穿插，与其他同伴配合。
    举个很恰当的例子。
    就好像上路、中路、下路，双方每条路一个人，就是3对3战斗。
    如果有一个打野游走，就会形成局部的2打1，综合起来就成了6打3。
    如果带着中路一起游走，那就是局部的3打1，综合起来就是9打3。
    如果带着中路和上路一起游走……
    这也是阵法的底层逻辑。
    战术穿插、运动战，都包含这种逻辑。
    在刨除玄学、法术以及其他因素的情况下，阵法就是通过二维站位，或者三维站位，形成局部的以多打少，将局部的以多打少扩大到整体的以弱胜强。
    如果只有一个黄家成员，遇到比自己强的对手，那只能认怂。
    最多也就是追着闹，不死不休。
    可要是有两个甚至三个黄家成员，就能像数列组合一样，爆发出远超过2和3的战斗力。
    现在有一百个黄家成员。
    按照数列组合，极限情况下能发挥出一万个人的效果。
    黄国一方连一百人的效果都发挥不出来，这架还怎么打？
    “不好，快退！”
    “稳住阵脚，不要乱！”
    “快用法术，用法术！”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拿出灵符，法器。
    原地一阵光芒爆闪、雷火涌动。
    黄家成员没有贸然追杀，果断的退了回去。
    双方拉开距离，黄国成员一清点人数，差点哭出来。
    地上躺了一半的人，有的在哼唧呻吟，有的干脆一动不动，生死不知。
    “可恶！混账！你们卑鄙无耻……”
    黄二哈哈大笑，把大棒往肩上一架，大声吼道：“俺怎么卑鄙了？怎么无耻了？”
    “就是！我们不宣而战了吗？”
    “我们以多欺少了吗？”
    “我们绕后偷袭了吗？”
    “我们埋伏下毒了吗？”
    “我们抖灰粉打闷棍了吗？”
    “我们用毒气攻击了吗？不对，也用不了。”
    “菜就菜，承认自己不行就不行吗？”
    黄国成员那叫一个憋屈。
    对方是正面冲上来的，不存在绕后，也不存在偷袭，战斗也是用的拳脚和兵器，不像自己，法术和法器都拿出来了。
    对方更没有用毒用蛊，纯粹就是凭真本事。
    究竟是怎么输的呢？
    “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人多？”
    “就是，好几个人一起打我。”
    “他们是不是偷偷藏了几个人？”
    “几个人有什么用？他们少说得藏了几百个人。”
    “行了，要点脸吧！”
    沉默了几秒钟，一个人说道：“用绝技吧！”
    一群人同时正色凝神，缓缓吟诵。
    “天命少典，有熊轩辕。
    车以行陆，舟以济川。
    弧矢之利，弭难消患。
    垂衣而治，万族平安。
    采铜首山，铸以神剑。
    日月星辰，草木山川……”
    随着吟唱，他们身上的气势迅速增强。
    在增强的同时，他们的气息逐渐趋于一致。
    数十人的气息变得一模一样，更是融合为一。
    这时，他们同时咬破手指，在剑脊上涂抹。
    “我以我血，荐轩辕！”
    这一次，他们的动作、神情、语气全都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手上的剑也产生异变。
    血光如流水，洗净剑身附着的尘埃。
    红光隐去处，一抹灿烂的金色升腾而起。
    感受到敌人骤然飙升的气息，黄二激动地舔了舔嘴唇。
    “不错！终于拿出真本事了！”
    另一边，大黄平淡的一脚踏出。
    可是在黄飞虹看来，就像一座山向前滚动。
    他后怕的退了一步。
    如果再慢一点的话，怕是会被碾压得粉身碎骨。
    可就在这一进一退之间，不远处的战斗一面倒的碾压。
    折损一半人手，剩余一半人手被迫用出绝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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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1章

    黄飞虹低沉的咆哮一声。
    “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与我家先祖有什么过节，为什么垂涎我家祖传的神器？”
    大黄冷哼一声，“我与你家先祖并无过节，只是，他被吹嘘的抬高了，欺骗了我，欺骗了我最重要的人！我要揭开他的真面目，让世人不再被其蒙蔽！”
    “混账！口出狂言！简直该死！”
    大黄冷笑着看向黄飞虹。
    “该死？你有杀我的本事吗？”
    黄飞虹顿时噎住。
    以往他们追杀巫蛊余孽，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喽啰。
    他们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喊打喊杀。
    现在，他们没有实力。
    别说杀敌，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不远处，双方人马再度撞到一起。
    本以为祭出绝技之后，能够切菜砍瓜一样击杀对方，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好不容易摸到一下，却砍出一溜火星子。
    然而，接触之后才发现，还不如刚才。
    黄二大笑一声冲了上去，即将接触的瞬间，黄二一声怒吼。
    “大威天龙！”
    浓郁的金光从黄二体内迸发出来。
    原本黑白分明的变成了灿烂的金色。
    明亮的金色、纯粹的金色，由内向外的金色。
    那种金不是色彩，而是光芒和感觉。
    观战众人看到黄二的一瞬间，他们的视野和心灵也都受到渲染，变得黄澄澄、金灿灿。
    就像人仰望太阳，会感受到光明和温暖一样。
    在黄二身上，他们感受到了勇猛、无畏、狂野、奔放……
    手中大棒与轩辕剑撞在一起。
    大棒被削没了半边，轩辕剑直接拦腰折断，持剑人“噗”的一声，整个人七窍流血。
    黄二倒持断棒，一拳砸向第二个人。
    拳头上的金光比大棒更加坚固，撞在轩辕剑上时迸发出炽烈的花火。
    双方在硬度上相持不下，但是黄二力气更大、冲击更猛。
    他的拳头带着轩辕剑一起砸在敌人胸膛上。
    “噗！”
    一口血泉直冲天际。
    而这时，其他黄家成员齐声怒吼“大威天龙”。
    强大的力量油然而生。
    原地瞬间被金光笼罩，一个个人形火炬熊熊燃烧。
    轩辕剑上那一丁点光芒，瞬间成了火柴、蜡烛。
    噗！
    噗！
    噗！
    一拳一个，甚至一拳两个。
    黄家的战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没有多余的拳打脚踢，没有多余的辗转腾挪，甚至没有一丁点犹豫和徘徊。
    外行人看：就是莽、一波一波！
    内行人看：卧槽，这也行？
    外行人感受：黄国人菜到抠脚？
    内行人感受：丹阳兵恐怖如斯！
    黄飞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败了！
    干净利落！
    手段尽出，却还是被对方碾压。
    “这是什么力量？为什么跟我们的绝技如此相似？”
    大黄点了点头。
    黄家祭出轩辕剑吟唱的咒文，还有那句“我以我血荐轩辕”，都是真言的一种。
    前者，是为了调整精气神，将其拔高，退升到某个层次。
    后者是令精气神与某个特殊的存在，或者特殊的事物引发共鸣，获得力量上的反馈。
    只是，他们的过程太繁琐、复杂，搞了一大通，提升的力量就那么一丁点儿。
    岳川传授给仙家的“大威天龙”，就简简单单四个字，迸发的力量却远超轩辕剑。
    “你们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如果你们只有这么点能耐，那就去死吧！免得玷污了人皇轩辕的威名！”
    黄飞虹脸色涨红。
    他能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失望。
    他也终于明白，对方并不是故意羞辱自己，羞辱自家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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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2章

    “胡说！分明是我们后辈弟子学艺不精，有辱先祖威名！如果祭出老祖的神器，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菜是我菜，跟老祖宗无关。
    大黄呵呵一笑，“那就祭出来吧，否则，你再也没机会了！”
    与此同时，黄二已经领着众人打扫战场。
    所有黄国成员都被摆放到一起。
    “大……”
    黄二刚要说话，却被黄三顶着肩膀撞到一边。
    随即，黄三一拱手，说道：“公子，这些还剩一口气的，如何处置？”
    大黄看向对面的黄飞虹，目光炽热的说道：“出剑，我可以饶他们一条性命，放他们离去。否则，就都留在这儿吧！”
    黄飞虹哈哈大笑，“神器不可轻用，岂是你想看就看的？”
    “那就是没有了？什么轩辕人皇，也都是你们杜撰的吧？”
    大黄不屑的笑了。
    “放肆，休得胡说！”
    大黄抬手一摄，将黄飞虹腰间的百宝袋拿了过来。
    张开袋口向下倾倒。
    哗啦啦……
    破铜烂铁、竹筒木匣落了一地，却没有大黄想要的东西。
    “我数十年的渴求和向往，竟然都是谎言。可笑，可笑啊……”
    大黄目光转向岳川所在的位置，幽幽叹道：“老师，那些故事都是骗人的吗？”
    岳川嘴角抽了抽。
    轩辕人皇、轩辕剑，他也是坚信不疑的。
    黄国众人拉胯，并不能说明什么。
    大黄失望的摇了摇头，向黄二他们做了个横抹的动作。
    “住手！”
    却不是黄飞虹，而是场外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年轻人，胜负已分，何必赶尽杀绝！”
    老者刚说话时还在战场边缘，话音落下时已经横跨数百步来到大黄对面。
    “缩地成寸？”
    “小伎俩，不值一提！”
    嘴上这么说，老者脸上还是颇为自得，希望凭借这一招震慑大黄。
    然而，大黄摇了摇头。
    “这场战斗开始前，所有人都签了生死契，何来赶尽杀绝一说？”
    说完，大黄指了指远处。
    “公子桓死了，公子弘也死了，还有其他众多王公贵族，他们的仆从、心腹、门客，全都死在这场战斗中！”
    “他们用性命博取荣华富贵，成则加官进爵、封侯赏地，败者身首异处、马革裹尸。他们可以死，你们为什么不行？”
    黄家众人哈哈大笑。
    “是啊是啊！怎么的，还跟小孩打架一样，有来真的，有来假的？”
    “是不是还要规定不能插眼、不能踢裆，不能戳后门？”
    “男的不能咬，女的不能抓，是不是？”
    老者脸上有点挂不住。
    黄国旧贵族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输。
    他们强大惯了，也高高在上惯了，压根没想过现在的局面。
    “我们黄家以清剿巫蛊为己任，我们家族每个人都是以天下苍生为念，以众生福祉为业，留他们一命，可以造福更多人，于你们也是一场大功德啊！”
    大黄哈哈一笑，“不用了！今后楚国的场子，由我们来坐镇！黄家的名号，你们撑不起，就别硬撑了！”
    黄二跟着嘲讽起来。
    “咋滴？只能死别人家的，不能死你们家的？”
    “这天下只能你们救，不能别人救？”
    “你们高贵啊？”
    “你们清高啊？”
    “功德？我们缺那仨瓜俩枣吗？”
    “楚国还是归黄家罩着，但黄家不再是你们那个黄家了！”
    老者大怒，对方油盐不进，还要夺走自家姓氏名号。
    士可忍，孰不可忍！
    “你要看我家老祖的神器是吧？好，我满足你！只是神剑出鞘，必杀人，必饮血！你想清楚了！”
    大黄笑着朝黄二等人挥挥手，示意其放人。
    “幼时的我，想见而不曾得见！今日，就当是犒劳幼时的我了！即便付出性命，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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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3章

    高台上，楚王猛地绷紧身子，伸长脖子，一眨不眨的看着老者。
    “没想到，他还活着！这么多年了，他真是一点都没变化啊……”
    养由基问道：“大王，他是？”
    “黄国大宗正，专门管理黄国公族，黄氏子孙。”
    “大王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五十年前吧，当时孤年纪尚幼，还缠着他吵闹，要他的……咳咳……”
    楚王没说下去。
    当初先王登基，黄国贵族前来道贺。
    当时还是孩童的楚王看到老者身上的剑很好看，就想偷走。
    没想到，那是黄氏祖传神物，轩辕剑。
    楚王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咦……此子接触神器却不被排斥，想来应该怀有一个仁善之心，它日必是圣贤之君。”
    因为这一句话，他的命运发生改变。
    然而事实证明，仁善就等于庸碌，圣贤就等于无能。
    楚王不是什么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之辈。
    只能说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当国君的数十年中没什么治世功绩可言，却也没什么害民虐民的暴行恶举。
    只是，这些秘密不足为外人道。
    养由基没有追问，而是好奇道：“大王，轩辕剑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等会儿，将军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楚王眼睛浮现出一抹伤感。
    他不知道轩辕剑究竟有多么强大，他只知道一旦轩辕剑现世，事情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子申必然会血溅当场、身首异处。
    自己失去了一个优秀的子嗣。
    楚王忍不住双拳紧握。
    当年，他以平庸之姿，超越众多优秀的兄长，就是托了轩辕剑的福。
    今天，他又要因为轩辕剑，失去一个优秀的子嗣，不得不选择一个狭隘且平庸的子嗣。
    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与此同时，岳川也瞪大眼睛，仔细观看。
    轩辕剑啊！
    这可是轩辕剑啊！
    传国玉玺，可以令每个华夏人疯狂。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八个大字是多少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果非要说出一个超越传国玉玺的事物，那只能是大禹九鼎。
    如果还要说出一个超越大禹九鼎的，那必然是轩辕剑了。
    传国玉玺缔造了皇权。
    大禹九鼎缔造了华夏。
    而轩辕剑，缔造了人族！
    岳川招大黄过来，纯粹是帮场子，保证子申安全无虞即可。
    却没想到，黄国众人触动了大黄最敏感的神经。
    岳川不由想到，如果换成自己，会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呢？
    成年后，每个月能赚两三千块钱。
    但是，再也吃不到童年一毛钱一根的冰棍，喝不到童年五毛钱一瓶的娃哈哈，玩不到童年一块钱一小时的网吧。
    成年的自己，可以轻易犒劳童年的梦想，却再也回不到童年。
    也许，大黄不是想看轩辕剑，而是想看童年的自己，以及……他自己的童年。
    “还在等什么，拔剑吧！”
    老者怒哼一声，浑身气势缓缓展开。
    须发飞扬、衣袂鼓荡。
    他的脚缓缓离开地面，最终悬停三尺。
    “我以我血，荐轩辕！”
    抬手点在身前虚空，从上到下一划，留下一道四尺长的血迹。
    那血迹凭空凝滞，仿佛空中有一块透明玻璃。
    浓烈的金光凭空绽放，从血迹最深处沁出，并迅速充斥血迹。
    “嗤！”
    “嗤嗤！”
    劲风鼓荡，锐气弥漫。
    越来越多的金光从血迹中迸发、照耀。
    地面上火星迸发，石粉飘扬，一道道尺许深的沟壑现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天空都明亮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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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4章

    老者迅速落回地面，恭敬地向金色光点磕头。
    “黄氏子孙，恭迎神器！”
    黄飞虹也跟着跪倒下去。
    “黄氏子孙，恭迎神器！”
    其他还没死透的黄国成员听到这话，纷纷挣扎着站起来。
    “黄氏子孙，恭迎神器！”
    大黄目光复杂的看着前方，他脑海中又浮现出小时候的画面。
    “这轩辕啊，可了不得啦，他带着人族啊驱赶各种妖魔鬼怪，那些吃人的、害人的，全都赶跑了。”
    “咔咔，咔咔咔咔……”
    “他还降服了很多凶禽猛兽，比如龙啊、虎啊、熊啊、豹子啊。”
    “咔咔，咔咔咔咔……”
    “对对对，还有你们黄皮子。你们黄皮子的祖先经常被人皇捧在手上，放在肩膀上，走到哪就带到哪。要不，你们黄皮子怎么姓黄呢。”
    “咔咔咔，咔咔咔……”
    “好好好，抱抱你，抱抱你……可惜了，我没有剑，要是有一把剑就更像了……”
    “咦？你从哪找的棍子，还挺直溜的。”
    “咔咔咔……”
    “不行不行，轩辕剑可是神器，可不是这木棍能比的。那可是神器啊……”
    “咔咔咔……”
    “好了好了，我给削一下，给你削一下……”
    现在，大黄见到了轩辕剑。
    他心中的感觉——也不过如此！比起自己的小木棍，差远了。
    似乎感受到大黄的蔑视，轩辕剑“嗡嗡”颤鸣着升出来。
    老者抬手握住剑柄，一道环状的金色气场“轰隆”爆开。
    此时的他面色冷峻森然，双瞳金光湛湛。
    剑身上的日月星辰、山川草木仿佛活了一样，脱离剑身环绕、飞舞。
    更有象征耕作畜牧之法、统御四海之策的书简、玉牌。
    这模样，与传说中的描述一模一样，分毫无差。
    可越是如此，大黄越觉得虚假。
    岳川也紧皱眉头。
    很怪异，却又说不出哪里怪异。
    楚王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手指指着前方颤颤巍巍，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何事唤吾？”
    声音是老者发出来的，淡然、冷漠，颇有种太上忘情的感觉。
    “请神器降妖除魔！”
    这是老者的声音。
    两种不同的声音，却是从同一个人口中说出。
    “妖魔何在？”
    老者没说话，而是抬手，用剑尖指向大黄。
    一剑斩落，金光弥漫。
    金色如练，剑气如瀑，瞬间笼罩大黄所在的方位。
    大黄脚下一跺，黄光弥漫，土气升腾。
    一道山岳的虚影凭空浮现。
    “轰！”
    轩辕剑入石三尺。
    却也仅仅三尺就无法寸进。
    “破！”
    轩辕剑再次下压，一路斩入地面。
    可是这么长时间的耽搁，大黄早已避开。
    他抬手一摄，却什么都没发生。
    “不是实体？不能被摄？”
    大黄略一思索，瞬间醒悟，看向老者的目光多了一份恼怒。
    “原来如此……”
    “欺世盗名之辈！既然你没有轩辕剑，就看看我的吧！”
    说完，大黄再次抬脚踏地。
    “咚！”
    偌大的广场仿佛鼓面，而大黄这一脚就像鼓槌。
    在场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地面的颤动，更是顺着这股颤动感受到了更广阔、更遥远的苍茫大地、山川草木。
    一座座山岳的虚影拔地而起，众星拱月般簇拥在大黄周围。
    头戴旒冕、身披玄服的身影浮现在身后。
    他伸手一招，众多山岳虚影纷纷倦鸟投林似的没入掌中，凝成一把长剑。
    长剑一挥，满天星光都受到感应。
    流萤熠熠，银汉迢迢。
    大黄一剑斩下。
    老者面色骇然，横剑招架。
    “轰！”
    老者脚下的地面沸水一样滚荡起来，绵延百步不止。
    那一瞬，时间为之停止，空间为之凝固。
    下一瞬，老者的剑“咔嚓”碎裂。
    不是断裂，是碎裂。
    就像肥皂泡一样，凭空破碎，瞬间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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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5章

    大黄这一击，震惊了所有人。
    普通百姓全都茫然地看着广场中央。
    刚才神剑降世，黄氏众人膜拜、呐喊，光影飞舞，在夜色中尤为震撼。
    再加上日月星辰、山川草木，农耕畜牧之法、一统四海之策的影响。
    还有人从光影中看到了千军万马厮杀，诸天众神鏖战的画面。
    整一个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天籁缭绕、神音回响。
    视觉冲击、心灵震撼。
    在那种情形下，几乎所有人都自发的跪倒下去，顶礼膜拜。
    人们在磕头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说辞，想要蹦起来对着大黄斥责怒骂。
    现在，剑碎了。
    人们的正义感也瞬间逆转，变成对黄氏大喷口水。
    “骗子！竟然是骗子！”
    “骗了我们这么多年！”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高台上，养由基眼神荡漾，心中波动。
    他是强者，又是聪明人，瞬间就明白了黄氏一族“轩辕剑”的套路。
    轩辕剑从来不是一把剑，而是一个概念。
    一个经过无数代人炒作了三千年的概念。
    从没有人真正见过轩辕剑。
    但是轩辕的传说铭刻在每个人心中，轩辕剑的威名高悬在每个九黎后裔的头顶。
    养由基不由自主想道：如果将自己换成“子申”，面对凭空升起、从天而降的轩辕剑时，会是什么下场？
    自己有心思甄别真假吗？
    轩辕剑出现的那一瞬间，自己怕是已经跪倒了。
    即便没有跪倒，心中也肯定会出现刹那的失神。
    高手相争，一线之差就是胜负生死。
    一瞬间的分神，足够自己身首异处。
    对于人族而言，无论中原华夏诸国，还是楚地百姓，乃至九黎遗民，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它的威名独一无二。
    任何人面对轩辕剑都会发自内心深处的敬畏，一身实力发挥不出十分之一。
    想到这儿，养由基对“子申”生出一丝丝佩服。
    抛开实力不谈，光是这份胆识就远在自己之上。
    与其他人的震惊不同，岳川心中满是“学到了”、“获益匪浅”、“还能这样”、“我可以做的更好”……
    岳川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看到轩辕剑的一瞬间会怪怪的。
    因为，眼前看到的所有场景，都和书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书上写“众神采首山之铜”，刚才看到的场景中就有众神鼓风锤炼，书上写“一面日月星辰、一面山川草木”，刚才看到的场景就有农耕畜牧之法，一统四海之策。
    那场景，完全符合人们认知中的“概念”。
    外人或许不太了解，岳川却明白，这是“香火道”。
    刚才看到的“轩辕剑”，分明是众人香火信愿凝聚所成，完全符合人们心目中的形象。
    如果遇到普通敌人，凭借老者、轩辕剑的实力，以及“轩辕剑”威名震慑，还真能克敌制胜。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大黄。
    岳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楚王之位基本板上钉钉了。
    而且，借助王位争夺，彻底扫空楚国境内所有的王公贵族、地方权贵、部落首领等阶层。
    子申的威望和权力将会空前强大，楚国也会在其手中破而后立，涅槃重生。
    仙家在世俗中又多了一块地盘，而且是超级庞大的地盘。
    楚国的疆域，几乎等同中原所有诸侯国。
    而且楚国有君王亲征、开疆拓土的优良传统，用不了多少年，还能再翻一番。
    岳川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王位争夺该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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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6章

    黄氏老者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心中的震撼比所有人加起来都强烈。
    “你……你怎么敢？”
    “你……你怎么能？”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做！”
    老者状若疯狂。
    他丝毫没有把戏被拆穿的惶恐，亦或者恼羞成怒。
    反而暴跳如雷的骂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那样做会给这天下，给万族生灵带来多大的灾难？”
    大黄拂剑自顾，淡淡问道：“不知！也没必要知道！”
    “混账！轩辕剑乃我人族守护神器，我黄氏家族历代祖先供奉轩辕剑，以此震慑妖魔鬼怪、诛杀所有残害人族，祸乱苍生的魔头。现在，都被你毁了！我人族，再也没有神器护佑了！”
    大黄哈哈一笑，“你是怪我戳穿了轩辕剑的谎言，导致妖魔鬼怪猖獗，会变本加厉为恶作乱吗？”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大黄手中长剑一振。
    “人族没了轩辕，但是还有我！人族没了轩辕剑，但是有了一把更锋利的剑！”
    仿佛感受到大黄的意念，手中长剑铿锵嗡鸣、熠熠生辉。
    众人恍然大悟。
    “是啊！虽然没了轩辕剑，但是我们人族有了一把超越轩辕剑的神器！”
    “人族还是有守护者，还是有守护神器的！”
    “对我们人族来说，非但没损失，反而获益匪浅啊！”
    “但是对黄氏一族就不一样了！”
    “嘿，还真是！利好天下，独损一家啊！”
    听到周围的议论，黄氏众人全都无地自容。
    黄飞虹手臂无力，断剑的握柄“当啷”落地。
    “大宗正，这是真的吗？”
    老者头也不回的问道：“什么？”
    “我问你，我刚才看到的是真的吗？我们从小观想膜拜的轩辕剑，难道都是假的吗？”
    其他黄氏族人也都失魂落魄。
    轩辕剑是他们的荣耀，是他们的信仰。
    是他们的脊梁，更是他们的傲骨。
    他们不能接受刚才的事情。
    他们无法忍受终其一生都活在谎言和欺骗中。
    老者霍然转身，指着黄飞虹怒吼道：“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我们黄氏一族的职责是维护天下，守护苍生，轩辕剑从来都在我们心中！”
    “这是一份荣耀，更是一份职责，而不是一块铜铁！”
    “我们问心无愧，何惧流言！”
    听到老者的话，黄氏众人瞬间振作起来。
    “是啊！我们是为了天下苍生而修行，不是为了轩辕剑而修行。”
    “没错！我们修的是心中之剑，不是手中之剑！”
    “我们无惧妖魔，无愧天地！”
    “大宗正这么说，也是为了天下人好！”
    黄氏众人崩溃的士气一点点回升，众人心中的怒火也一点点平息。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触底反弹。
    可是这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广场上。
    他指着大宗正，一字一顿说道：“你敢对天发誓，你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私心吗？”
    看到说话之人，全场骇然。
    不知何时，楚王走下高台，走到广场上，走到黄氏老者对面。
    “孤年幼之时第一次见到大宗正，被大宗正佩剑吸引，当时大宗正一番话改变了孤的命运，也改变了楚国的命运，大宗正该不会忘记了吧？”
    看到楚王，大宗正脸色浮现出一丝不自然。
    “大王可是在怨恨我？”
    楚王哈哈大笑，只是笑得中气不足，上气不接下气。
    养由基扶住楚王，手掌轻抚后背，为其理顺气息。
    楚王感觉自己又行了，再次哈哈大笑，直至笑得中气不足。
    “你说得对，孤不该怨恨你，相反，孤应该感谢你，感谢你把孤送上国君之位。过去的数十年，孤也一直将你视作恩人。可是刚才，孤突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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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7章

    楚王指着地上纵横交错的沟壑说道：
    “当年，你说轩辕剑不排斥孤，称赞孤是明君、圣君，孤才能从诸多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储君。”
    “孤好奇，当年那把轩辕剑呢？孤想再看一看，再摸一摸。你能不能拿出来呢？”
    老者瞬间无话可说。
    楚王呵呵一笑，“怎么？拿不出来了？还是说，那把剑根本就不存在，你随便找了一把剑，说它是，它就是！”
    “大王……”
    “不要叫孤大王！你眼里根本没有孤这个大王，你根本不把楚国历代先王放在眼里！对你而言，楚王只是一个工具，一个木偶！”
    楚王一甩袖子，怒斥道：“你实力强大，手段高明，诱使还是孩童的孤对某样事物感兴趣，易如反掌！换句话说，孤的一切，都是你引导和掌控的，楚国的立储，也是你间接决定的！”
    老者辩驳道：“大王有德，继承君位实乃天意！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绝无半点私心杂念！”
    “孤确实应该感谢你，诸多兄弟里，孤能力最差、志向最短，除了享乐一无是处！但是，孤一人的幸福，是牺牲楚国千万子民，葬送楚国百年国运换来的！你还说自己没有私心？”
    “大王，你那些兄弟虽有才能，却无一不是野心勃勃之辈，一旦掌权，必然穷兵黩武、征发无数，对内大兴土木、对外大展兵戈，楚地百姓再无一日安生，天下万民也因此动荡不休，难道这就是大王想要的吗？”
    老者怒火比楚王更盛，声音比楚王更高。
    从始至终，他都不认为自己错了。
    楚王被气得呼哧呼哧，却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可是孤不去讨伐中原，中原也会南下讨伐孤！晋国的手，都伸到孤的儿子身边了，都伸到君位争夺了！”
    楚王指的是太子建，指的是太子建的班底。
    黄氏老者反问道：“大王，这样难道不好吗？晋国所图不过是霸权，而非楚国人口、土地、财富，太子建登位，晋楚便能效仿百年前弥兵会盟，双方平分霸权、共匡天下。诸国再无征战，百姓再无流离，人族再无内耗，一步步修行、提升，必然能重回上古风光啊！”
    楚王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老头口口声声天下大义、万族福祉，自己纠结的却是个人得失。
    空有满腔怒火，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
    这时候，旁边的大黄发话了。
    他手拂长剑，悠悠说道：“我若为王，日月星辰当为我庆，山川草木当为我贺，四海万国当为我朝，天下众生当为我拜！”
    “我有心重现人皇风光，我有力镇压当世，我有能兼济万民，我有德大同天下！”
    “我无需阴谋诡计，我只凭手中剑，足矣！”
    说罢，大黄不看黄氏众人表情，而是转向周围。
    “我为楚王，尔等可服！？”
    黄二、黄三瞬间单膝跪倒。
    这俩家伙对大黄一直都是心服口服。
    本以为在西域磨炼一番，实力大有长进，能跟大师兄过几招了。
    却没想到……
    本是同根生，凭啥他恁强？
    “俺服，俺服哇！”
    “我等愿服，愿服！”
    丹阳精兵齐刷刷跪倒，丹阳来的老老少少也都跟着膜拜起来。
    “我等愿服！”
    围观的楚国百姓也迅速投票。
    在太子建和公子申之间如何抉择，用脚后跟想都知道。
    “我等愿服！”
    智瑶也跟着凑热闹，带领残留的人马向“子申”表示臣服。
    太子建已经失去作用了，一文不值。
    晋国以及中原诸国的投资宣告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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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8章

    眼下，改旗易帜是唯一挽回损失的机会。
    其他国家赚不赚不知道，反正智瑶个人是不会亏的。
    “我等愿服！”
    说出这句话，智瑶知道，自己的前程富贵都稳了。
    智氏的计划也成功了。
    晋国智氏、楚国智氏，将会分头发育，互为依仗，至少五百年内不会有灭顶之灾。
    参与王位争夺的所有王公贵族幸存者、亲属，也都跪倒下去。
    “我等愿服！”
    跪倒的人越来越多，站着的人越来越少。
    而这时，象群也纷纷昂头大叫，前肢跪地向子申表示臣服。
    广场上的消息涟漪般传了出去，郢都城中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我等愿服！”
    “我等愿服！”
    声音传出城墙，传到江面船队中，欢呼声再度绵延。
    大黄转身360度，重新面向黄氏大宗正、黄飞虹，以及其他所有黄氏幸存成员。
    “尔等，可有不服？”
    黄氏幸存成员全都怒目圆睁。
    在他们看来，“子申”就是一个巫蛊余孽，依靠巫蛊之力才有今天。
    这种魔头，肯定会祸乱苍生，贻害万民。
    自己身为轩辕后裔，就是粉身碎骨也要……
    “我等愿服！”
    出乎所有人预料，黄氏老者第一个跪倒下去。
    这个存活了数百年的悟道境强者，干脆利索的跪倒下去。
    “我等轩辕后裔，当为苍生保留一线生机，当为万民保留火种，守护天下，守护人族！”
    黄飞虹身子颤了颤，难以置信的退了两步。
    “大宗正，他是巫蛊余孽啊！他身上有食铁蛊的痕迹啊！他是魔头啊……”
    “放肆！这分明是天生异相，圣人征兆！巫蛊余孽不过是跳梁小丑，岂会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老朽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学问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黄飞虹惨笑着摇了摇头。
    “大宗正，您的教诲，晚辈不敢有一字遗漏，不敢有一日忘怀！巫蛊余孽残害生灵，祸乱天下，我等身为轩辕后裔，当斩草除根、除恶务尽！”
    “大宗正，你见多识广，眼光非凡，可晚辈目光狭隘！晚辈看不那么宽，也看不那么远，晚辈眼睛里只有黑白、善恶。”
    “晚辈有罪！一念之差，导致家族子弟死伤大半。来日回到国中，晚辈该如何面对那些失去了父兄的子侄，如何面对那些失去了丈夫的婶嫂，如何面对那些失去了儿子的叔伯？”
    黄飞虹不断后退。
    一边后退，一边撩着满是血迹的衣摆跪倒下去。
    “黄某，恭贺大王！只是黄某命中无福，无法成为大王的臣子，无法为大王效力了！请大王恕罪！”
    “若有来生，黄某还要提三尺剑、斩妖除魔，守护天下苍生！”
    说着，黄飞虹在地上一摸，随便捡了把武器，横剑自刎。
    “我……以……我血……荐……轩辕！”
    其他黄氏成员缓缓起身。
    没有任何商议，却默契的向前走去。
    他们跪倒在黄飞虹身后。
    “恭贺大王！只是在下无法不能守护楚国百姓了！”
    “恭贺大王！看到楚国百姓有人守护，我就放心了！”
    “恭贺大王！多谢大王，接替我们的重任！”
    “我以我血……荐轩辕！”
    “荐轩辕！！！”
    黄氏老者猛地跳了起来。
    “混账！住手！你们干什么！给我停下，给我停下……”
    “不！不要……不要啊……”
    不知几百岁的老头，哭得像个三岁孩子。
    他手足并用的向前扑倒，蹒跚爬行。
    手掌按在血泊中时，他猛地激灵了一下。
    入手温热、滚烫、灼热、炽烈。
    “原来……我们一直都有轩辕剑啊！”
    “我们一直都有轩辕剑啊！”
    “啊啊啊啊，我们一直都有啊……我们有啊……”
    “我糊涂啊……我该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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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9章

    楚王眸子冰冷，没有一丝怜悯。
    黄氏炒作“轩辕剑”的概念，以天下苍生守护者自居，看似大义凛然，实则包藏祸患。
    数十年前，他们就借助自身影响力，给楚国选了个最平庸的继承者。
    数十年后，又要以“巫蛊之道”否定楚国最优秀的继承者。
    刚才“轩辕剑”出世那一瞬间，楚王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
    在场所有人，全都虔诚跪拜、臣服、崇敬。
    如果……
    如果黄氏振臂高呼一声“楚天已死，黄天当立”会是什么场面？
    楚王不敢想。
    他明白自己有什么能耐，也知道自己在百姓心目中没太高的地位。
    如果黄氏包藏祸心，民愤瞬间点燃，楚国也顷刻倒塌。
    楚王想得更多。
    黄氏大张旗鼓参与王位争夺，但是明面上递交的名单没有黄氏大宗正。
    楚王心中，这位老者早已寿终正寝，每年都会惋惜不已。
    大宗正还活着，而且偷偷地到了郢都。
    他意欲何为？
    楚王隐约觉得，如果自己不选择太子，而是一意孤行选择子申，黄氏必定会借用自身影响力鼓动民心、煽动民意。
    楚国的崩溃，也就是一瞬间。
    想到这儿，楚王扭头看向“子申”。
    此时，大黄还手抚长剑，神色肃然。
    头戴旒冕、身披玄服的幻影尚未消散，依旧屹立在大黄身后。
    “不愧是孤的儿子！孤的好儿子啊！”
    楚王激动地走上前去，张开双臂揽住“子申”。
    大黄呆住了。
    那瞬间，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苍老、槁梏，分明一丝力气都挤不出来，却还是竭尽全力的想要抓住、抱紧、举起……
    那么的相似，那么的熟悉……
    楚王大笑着说道：“孩子，选择你成为继承人，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幸福的决定！”
    心情畅快之下，楚王也不张嘴闭嘴的“孤”了。
    大黄没说话。
    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人。
    这种时候，只要结束出马，回到本尊就行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大黄迟迟没有那么做。
    见子申不说话，楚王疑惑的抬起头，正好与大黄光芒闪烁的双眼对视。
    那是一双天真如稚童、活泼如春水的眼睛。
    透过那双瞳孔，仿佛看到全世界所有的光彩，以及这些光彩渲染出的无边色界。
    楚王突然发现，自己还从来没有和子申对视过。
    不止是子申，其他所有的儿子、妻妾，也都没有对视过。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是这些身影转过来时，脸上都一片模糊。
    楚王极力的凝聚目光，想要将眼前的脸孔烙刻在心中。
    “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
    “为父，有些倦了，扶为父回去吧。”
    说完，楚王转身向高台走去。
    走了一步，手上猛地一紧。
    回头才发现，大黄依旧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楚王刚要说什么，可是一阵风吹来。
    身影如残烛，左右摇晃。
    楚王眼前一黑，摔倒过去。
    养由基瞬间动了。
    可是，有一个人比他更快。
    养由基心中暗惊。
    不过看清那人后，他放下心来，散去了刚刚凝聚的力量。
    大黄拦腰搀起楚王。
    这个勉强算得上高大的老头，此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估计身上那些环佩叮当的行头都比身子骨重。
    行走之间还能感觉到衣服里穿过的凉风。
    脑海中隐约浮现出一道声音……
    “呦……又长肉了……又吃胖了……”
    想到这儿，大黄脚下开始变慢、变慢……
    时光啊，如果你不能倒流，那就慢些吧……
    但是看在外人眼中，大黄整个人都变得凝滞且肃穆。
    他每一步都缓慢无比，却又异乎寻常的坚定。
    每一个动作都被阅读理解，都被概括中心思想。
    楚国史官眼睛放光，激动得嘴皮子都在哆嗦。
    “五百步……六百步……八百步……九百九十九步……九百九十九步……”
    当大黄把楚王放在辇车上，小心翼翼盖好褥子时，史官奋笔疾书。
    “昔文王拉车八百步，始得圣人相助；今楚王扶老九百九十九步，终成霸业……”
    “霸怎么写来着？”
    “咦，怎么突然不会了？”
    “天意！肯定是老天觉得这个字太小了，嗯嗯嗯……”
    “终成帝业！天意啊，终成帝业！”
    这时候，旁边的小跟班好意提醒道：“大人，是一千零二步，上辇车之后又走了三步。”
    史官充耳不闻，彻底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
    小跟班站起身，昂着头向前看了看，随后一哆嗦跪坐回去。
    “大人……大人……”
    “啰嗦！肯定是你看错了！休要胡言！”
    小跟班指着高台说道：“大人，小的肯定没看错……大王崩了，您快看……快看啊……”
    史官斜睨一眼，随即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辰、月亮，随即奋笔疾书。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忘了该干什么了吗？”
    小跟班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于是跟着写了起来。
    高台上。
    大黄后退一步，退到辇车外，躬身行了一礼。
    下一瞬，他闭上眼睛，浑身抖了抖。
    再睁开眼睛时，身子猛地向前扑去。
    “父王！父王啊……”
    子申情绪崩溃。
    一天之内，他经历了太多大起大落、大喜大悲。
    虽然一直是被上身状态，但他能清楚看到、听到、感受到。
    他更是感受到了“黄前辈”的感受，被其喜怒哀乐感染。
    百感交集，就像是归海的百川被大坝堵着。
    现在大坝消失，子申彻底崩溃。
    看到这一幕，黄家众人也向辇车躬身行礼，飘然退去。
    丹阳精兵全都冲到子申身旁。
    “公子，节哀。”
    “公子，保重身体要紧。”
    “公子，您身上有社稷之重，千万不能悲伤过度啊。”
    丹阳来的族老们也纷纷上前。
    处理婚丧嫁娶，他们是专业的。
    族老们挥挥手，几个眼神，立刻有人搬来蒲团放在辇车前。
    两个人把子申搀扶过去，随后招呼众人前来跪拜，送楚王最后一程。
    楚国宫中也有一班子礼丧的官员。
    可是这一刻，所有礼丧官员都成了泥塑木雕，任由丹阳来的草班子发挥。
    聪明人都知道——楚国，变天了！
    不，不是变天了，而是——天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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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0章

    国君的葬礼通常很繁琐，楚国这种对标周天子的大国，估计小半年都忙不完。
    哪怕楚王还活着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在筹备了。
    哪怕丹阳族老们不专业，一切从简。
    那也得十天半个月。
    这段时间里，“大孝子”子申将会是楚国的焦点。
    跟当初的龙阳一样，全程守灵、守孝，不得半刻清闲。
    岳川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去找子申说正事。
    索性再等等。
    岳川也不是闲着没事，他在清点着自己的收获。
    这次王位争夺战，战死的人多达三千。
    剩下还有很多重伤、重残。
    根据当下的医疗水平，这些人恐怕活不过半个月。
    最终死亡人数还会翻一倍，甚至翻两倍。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人的生平履历。
    公子桓掌握的蛊虫驯养，公子弘掌握的炼尸秘术。
    还有其他御兽、养鬼等。
    这次王位争夺战，搅动了整个楚国，各种沉渣泛起，又被一股脑净化。
    岳川通过生死簿翻阅亡魂信息，不断汇总、拼凑。
    又根据这些死者记忆中的脉络向上追溯，梳理它们与九黎部落的渊源。
    仿佛一张拼图，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详细。
    与此同时，岳川对“蛊”的理解也越来越深刻。
    除了这些，最大的收获就是“同袍符阵”和“轩辕剑”了。
    一个是晋国智氏的心血结晶，一个是黄国旧贵族的智慧精华。
    轩辕剑好说，黄氏子弟无一幸免，全都落到岳川手中。
    他们修行的经过，悉数展现在岳川面前。
    香火道、真言、舆论，这都是岳川熟悉的东西，只是岳川怎么也没想到，它们还能组合起来使用。
    至于“同袍符阵”，智瑶也死了很多人，损毁了很多甲胄。
    人证物证俱在，岳川很容易就掌握了核心机密。
    现在，这两样东西都属于仙家了。
    只是怎么开发和利用，岳川觉得自己思维不够发散，格局不够打开，于是习惯性的找上胡二。
    “这是为师在楚国搜集来的蛊道、符阵，最后这个比较特殊，嗯……为师还没命名。”
    胡二没有看蛊道和符阵，而是直接拿着没命名的事物翻看起来。
    “以祭文、赞歌、传说、史诗的形式，塑造某个事物的形象、来源、功用，以香火祭炼、真言加持，最终无中生有，降临现世……”
    胡二看得眼睛发光。
    “师父，这是什么人琢磨出来的修行之法？简直是旷世奇才啊！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师父拿给我，我根本不敢相信！”
    岳川闷闷的“嗯”了一声。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也是万万不敢相信的。
    越国名匠欧冶子厉害吧？
    铸剑术至臻道境，以铸剑悟道，一生中铸造了十多把名震千古的神兵。
    可是欧冶子这么牛逼的人，也得上山下乡，到处跑山采石，寻找合适的原材料。
    矿石得找，垒砌炉子的石头得找，淬火的泉水还得找。
    矿石可以挪，炉石可以挪，但淬火的泉水不能挪。
    铸剑炉就只能设在泉水边，结草为庐，过得跟野人似的。
    就是这样数十年如一日，才铸造出众多名剑。
    而黄氏呢。
    什么都没有，就是动动嘴。
    在岳川看来，这就跟干实业和搞金融一样。
    大家都知道实业兴国、实干兴邦，但是金融它挣钱啊，而且挣大钱，而且还能快速的挣大钱。
    一个源自上古、传承三千年、守护天下、庇佑苍生的隐士家族。
    啧啧，这人设，简直无懈可击。
    但是所有的一切都只存在于概念中，就连轩辕剑也一样。
    一切的一切都像气泡一样，越吹越大。
    直到有人刺破了这个泡沫。
    岳川忍不住怀疑，“轩辕后裔”这四个字是不是黄国人自己给自己贴的标签。
    按理说，黄帝后裔不应该姓轩辕么？
    或者姓有熊、少典都合情合理。
    为什么会姓黄？
    只可惜，没人知道。
    三千年前的事，谁说的清呢？
    就算那位黄氏大宗正，也是从祖先处继承了这个秘密，然后捂瓶子、盖盖子一样，继续保守这个秘密。
    就好像有人刚开业就声称自己是百年老店，古法传承。
    厚着脸皮吹嘘一百年，不就真是百年老店、古法传承了吗？
    主打的就是一个超前消费，透支未来。
    岳川摆了摆手，说道：“技术无关善恶，无关道德，咱们就说说这个技术。先给它取个名字吧。”
    取名废这件事上，岳川是异常优秀的，直接放弃思考。
    “师父，叫玄器如何？”
    岳川咀嚼一下，“玄器？玄之又玄的器具，跟咱们的玄工业遥相呼应……嗯，好名字，不错，真不错！就这么定了！”
    胡二嘿嘿一笑，他也觉得这名字不错。
    “师父，我们玄工业制作器具，都是需要真金白银的材料，这个‘玄器’什么都不用啊，就是抛设定、造参数、搞设计，从头到尾都是纸上谈兵，甚至连纸都没有。”
    岳川咳了咳。
    这不是很正常嘛？
    上辈子的世界里，苹果、高通这些巨头也都是抛设定、造参数、搞设计，实际生产都外包给华夏。
    类似的例子比比皆是。
    什么阿迪、耐克，不都是莆田造么。
    创造能力是能力，制造能力也是能力，二者缺一不可。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市场和受众。
    再好的产品，最终都是要销售，要盈利的。
    就拿玄器来说，搞出来的设定没市场，没人追捧，也就无法凝聚香火，铸造真身。
    至于“玄器”的设定，岳川脑海中比比皆是，一抓一大把。
    关键是，怎么把这些玄器锚定到现实世界，怎么给它们聚拢香火，铸造真身。
    黄氏家族“轩辕剑”的成功，最关键是轩辕黄帝的威名。
    也离不开黄氏家族追杀巫蛊，守护苍生的热诚、信念。
    抛开黄氏大宗正，其他黄氏成员都坚定不移的信仰。
    岳川摇头叹息一声，“这样的成功案例独一无二，几乎不可能复制。现在，‘轩辕剑’人设崩塌，形象破碎，黄氏数千年心血付诸东流。”
    胡二眼珠子一转，“师父，我看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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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1章

    “师父，他们黄国姓黄，咱们仙家也有黄家，一笔写不出两个黄字，对吧？”
    岳川瞬间明白胡二什么意思了。
    “你是说，咱们要鸠占鹊巢？”
    “师父，何必要说的这么难听呢？天材地宝，有德者居之，这可是师父教我们的。”
    “为师是那个意思吗？”
    “嗯，差不多。轩辕剑可是神器，比天材地宝更高端、更强大，肯定也是有德者居之。要说德，普天之下，谁能与师父相提并论呢？”
    岳川嘿嘿一笑，“确实是这个道理。”
    “师父，所以说啊，咱们掌握轩辕剑，也是为了防止其他别有用心的人，继续借神器之名为非作歹。这是为了天下，为了苍生啊。”
    “你小子，跟那个黄国大宗正越来越像了。”
    “师父这是在夸我吗？”
    岳川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自己创建一个品牌，哪有收购现成的方便。
    而且，轩辕剑这个品牌有唯一性，自己想另起炉灶都不行。
    总不能人家叫轩辕剑，自己叫车把式剑、车轱辘剑。
    黄氏这回身败名裂，轩辕剑继续跟着他们也只有香火断绝，灵性消散一条路。
    自己此时接手，分明是救死扶伤。
    说干就干。
    岳川拿出金笔，铺开黄纸，开始抄录祭文。
    天命少典，有熊轩辕。
    车以行陆，舟以济川。
    弧矢之利，弭难消患。
    垂衣而治，万族平安。
    采铜首山，铸以神剑。
    日月星辰，草木山川……
    每一个字都金光熠熠、红光升腾。
    纸上气象万千、异彩连连。
    那是功德和香火的力量。
    岳川这次是下血本了。
    流程大家都一样，剩下的就是堆料了。
    黄国旧贵族能有多少资源？
    功德？
    他们就算锲而不舍的追杀巫蛊余孽，又能攒多少功德。
    香火？
    就靠他们一家一姓的供奉，每年能有多少香火？
    岳川别的没有，就是香火多，功德多。
    “胡二，准备些瓜果酒水。”
    “好嘞！师父，要不要再抓两个大公鸡？”
    “行！”
    供品嘛，光素菜怎么行，少说也得弄俩荤的。
    古人结义，必不可少的就是斩鸡头、烧黄纸。
    桃园三结义如此，瓦岗结义如此，梁山好汉还是这样。
    很快，两荤两素四个菜准备齐活，一坛新开的酒也倒入碗中。
    岳川闭目凝思，酝酿自己的精气神。
    许久，许久……
    岳川缓缓说道：“我以我血，荐轩辕！”
    屈指一弹，嫣红的血滴落在纸上。
    祭文瞬间燃烧，顷刻间化作飞灰。
    但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留在了原地。
    没有什么磅礴的气场，没有什么酷炫的光影，也没有纵横交错的剑气。
    更没有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的异象。
    那些都是黄氏大宗正搞出来的气氛。
    岳川这边，一切都很平淡。
    金色的慌忙缓缓浮现。
    轩辕剑凭空升起，悬停在供桌上。
    一道意念传入岳川脑海中。
    “尊者，有何吩咐？”
    这称谓，把岳川整不会了。
    不过这也说明，轩辕剑不是毫无意识的工具，而是具备了一定的意识，甚至智慧。
    至少它懂得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了。
    岳川随即醒悟，自己现在的实力相当于道祖、佛祖级别，“轩辕剑”这种香火道衍生的灵物在自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这一声“尊者”打碎了岳川对“轩辕剑”的思想钢印，能够以正常的目光和思维审视彼此。
    “就你叫轩辕剑？”
    听到岳川不善的语气，灵体瞬间慌了。
    “尊者，小的不敢，只是小的初具灵智时就叫这个名字，倘若尊者不喜，小的改就是。”
    岳川摆了摆手，“无妨！只是我听说，你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在一起，整日坑蒙拐骗，忽悠世人？”
    灵体更慌了。
    不过它还是为自己解释道：“尊者，小的受制于人，没有选择的余地。而且，小的一直都是受人香火，与人消灾，并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
    “这么说来，是我错怪你了？”
    “不不不，小的不敢，不敢！”
    旁边，胡二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闻讯赶来的胡三、胡四直接笑出声来。
    “师父，您就别逗它了。”
    “就是，师父，它已经够可怜了。”
    胡二连忙摆手，“去去去，一边玩去，别在这捣乱。”
    岳川咳了咳，“黄国黄氏插手楚国王位继承，更是意欲操纵民心，对抗楚王。却没想到楚国子申公子得天佑，受天眷，以绝强的实力挫败黄氏。这些，你都知道吧？”
    能不知道么？
    当时就在场，还被打碎了。
    一身修为掉了一大半，差点形神俱灭。
    要不是得到岳川这一波补充，估计再过几天就自然消亡了。
    “知道，小的知道！”
    岳川接着说道：“黄氏身败名裂，族中精英尽丧。那些死对头得到消息，肯定会疯狂针对黄氏，不可能再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灵体再次点头。
    “所以，我想知道你何去何从？是继续跟着黄氏，还是……”
    “小的选第二个。”
    “你不先听一下吗？”
    “小的相信尊者！”
    岳川心中暗道：小东西还挺识相，也好，省得磨嘴皮子。
    真要遇到那种死心眼的愣头青，拒不配合，甚至呲牙咧嘴，那只能将其打得形神俱灭，再重新“铸造”一个。
    “很好！你即刻入我仙家，在我座下修行。今后享我仙家香火，得我仙家庇护。今后我仙家弟子但有呼唤，你当尽心竭力相助，为其保驾护航、渡厄消灾！”
    “是，谨遵尊者谕令！”
    岳川朝旁边勾了勾手。
    “你俩带它下去，教它规矩。”
    大金蟾和小玉兔连连点头。
    “来来来，过来过来，我们哥俩给你说道说道。”
    桌上的酒水、瓜果供品还是原样，灵体一分一毫都没敢动。
    岳川秉着节约粮食的精神，拿起一个果子啃了起来。
    “胡二，胡三、胡四，来来来，吃吃吃，咱们边吃边说。”
    三人立刻上桌。
    “恭喜师父，咱们仙家的实力又壮大一分。”
    “是啊师父，仙家弟子多了一个玄器可用，实力壮大何止一分。”
    “对了师父，我们青丘，好像和轩辕人皇有点关系，具体什么联系，我记得不太清了。”
    听到这话，岳川猛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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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2章

    在古代汉语中，“青”代表绿色，象征着生机勃勃、充满活力；“丘”则代表山丘，象征着高耸入云、雄伟壮观。
    因此，青丘这个名字寓意着一片充满生机、美丽如画的土地。
    青丘又是轩辕斩杀蚩尤的地方。
    青丘还有狐族的记载。
    《山海经》有云：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其阳多玉，其阴多青雘。有兽焉，其状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婴儿，能食人，食者不蛊。
    这就是青丘狐族的来源。
    而青丘狐族有一个特殊的能力——食者不蛊。
    吃了青丘狐，可以免疫蛊。
    岳川看了一眼自己整理出的蛊道内容。
    蛊是一种特殊的生物，又或者特殊的力量。
    它们无处不在：天地间、泥沙里、草木中，甚至人的血肉骨骼，都有蛊的存在。
    按照蛊道的说法，万物生灵起源的“五虫”就是众多蛊聚合而成。
    所以，身为五虫之一的人族，根本不可能免疫蛊。
    “食者不蛊”应该是拥有了支配蛊，掌握蛊的能力，能统御所有的蛊为己所用。
    轩辕斩杀蚩尤于青丘，青丘的狐族有了“免疫”蛊的能力，这里面是不是有些特殊的联系呢？
    是不是青丘狐的祖先吃了某些巫族战士的尸骸？
    古籍上还有一个细节——轩辕坟！
    传说中，轩辕升天后，人们为其修了一个衣冠冢。
    后来时过境迁，轩辕坟被妖魔占据，其中最有名的就是轩辕坟三妖：九尾狐狸精、九头雉鸡精和玉石琵琶精。
    岳川问道：“是什么，还能记起来吗？”
    说话的胡二摇了摇头。
    “记不起来了，只是以前听族中老辈提了一嘴，那时候还小，也没当回事，就没记清楚。”
    可惜，青丘狐族已经没了，幸存的小狐狸们都加入了土地庙，成为胡家一员。
    “师父，倒是可以问问阿姐，看它是否记得。”
    岳川点头，“为师有空去找它聊聊。对了，你们先看看这两样收获。”
    说着，岳川把蛊道内容交给胡三、胡四，把同袍符阵内容交给胡二。
    同袍符阵这边的内容到还没什么，但是蛊道内容……
    怎么说呢，血腥、暴力、恐怖、灵异、虐待之类不利于身心健康的内容，上面都有。
    尤其是一些人伦大道方面的内容，简直颠覆三观。
    “师父，这真的是给我们看的？”
    “师父，您是不是拿错了？”
    说着，小狐狸把手中的书塞给胡二。
    “二哥，这些应该是你看的内容。”
    岳川笑了笑，“大道无形，也无亲、无性！研究大道，应该抛弃‘人’的思维束缚，从本源的视角去看待。如果连这一层都参不透，又如何勘破大道呢？”
    小狐狸连连点头。
    “多谢师父教诲。”
    “师父，我悟了。”
    随即，三只狐狸都认真阅读起来。
    胡二看了一眼手上枯燥的内容，忍不住好奇起来。
    究竟是什么？
    可惜，两只小狐狸拿着书躲得远远地，根本不给他看。
    过了一会儿，胡三缓缓抬头，视线从书封上方浮出。
    “师父，巫族这个男女关系，该不该提倡呢？”
    “对啊师父，巫族的这些伦理与咱们现在根本就是背道而驰啊！”
    胡二再次好奇起来。
    “师父，我也想学，您给我也讲讲呗？”
    “你真要听？”
    “要听！”
    “为师怕你听了之后，会摒弃世俗的男女之欲。”
    两只小狐狸连忙点头。
    “二哥，咱们家里全靠你开枝散叶呢，你可不能学这个。”
    “对对，二哥，你学点好的，别学这个。”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胡二更是心痒难耐。
    “师父，您尽管说，弟子有信心不为外物所扰！”
    岳川古怪的笑了笑。
    自己的精神被摧残了一番，怎么也得找个人分享分享。
    胡二啊，这是你主动贴上来的，怪不得旁人啊。
    “为师游历楚国，与当地众多巫蛊之道修行者进行了最深入的交流，获得了最真实的资料。”
    “巫族与人族在物质上是没有任何区别的，只是名字不同，风俗习惯、生活状态有所不同。”
    “首先是‘蛊’，巫族的衣食住行，修行战斗等，都离不开蛊。蛊是他们的衣食之源、修行之本。”
    “其次是男女关系，人族这边是父系社会，就是以男性为至高领袖，下面的社会构成、家庭构成，也都是以男子为尊。女子与权力几乎绝缘。”
    “巫族恰恰相反，他们是母系社会，以女性为至高领袖，男子虽然可以掌权，但他们的权力都来自女子，他们使用权力也是为了维护母系社会。”
    “这么说你可能不太理解，总之，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
    胡二疑惑道：“师父，一般来说，男性的身体更强壮，实力更强大，巫族传说中有名的巫也都是男性，为什么您说他们是母系社会，女子当权呢？”
    “生育！”岳川缓缓说道：“因为女子能生育！”
    “当今的女子也可以生育，有什么区别吗？”
    岳川摆了摆手，示意胡二、胡三先离开。
    两个小狐狸夹着书，逃也似的消失不见。
    “胡二，为师接下来说的内容很颠覆，可能会让你，甚至所有男性都感到不适，不过为师搜集到的巫族资料确实是这么记载的。”
    如果只有一个人这么说，那就是一家之言，孤证不立。
    但是绝大部分，甚至几乎所有巫蛊余孽都这么说，都这么做，那就说明这有可能是真的。
    胡二向岳川拜了拜，“师父，您说吧，我能接受！”
    “嗯！巫族认为，万物众生就是蠃鳞毛羽昆五虫，而‘虫’是由‘蛊’构成。注意，蛊是蛊，虫是虫。这里的‘蛊’和‘虫’都不是我们平常理解的那个。”
    “弟子明白！蛊虫只是我们习惯的叫法，就像我们平常说的‘牛马’一样，实际上这是两种不同的事物。”
    岳川：……
    好吧，确实很有道理。
    “巫族认为，是无数的蛊聚合在一起，构成了虫，低级的虫不断成长，变成高级的虫。低级的虫，通过自身的蛊诞生新生命，高级的虫，通过交换彼此的蛊诞生新生命。”
    “我们通常认为的‘父精母血’，就是父母双方的‘蛊’融合在一起，形成新生命。”
    胡二点了点头，“师父，这个我能理解。再说了，黄二一那种三岁小孩才需要避讳，我都几十岁了，用不着。”
    岳川哈哈一笑，“精彩的，在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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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3章

    “你知道的只是普通的生育，或者说人族诠释的生育。”
    “师父，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嘛？”
    胡二很是疑惑。
    男婚女嫁从女娲时代就开始了吧，成千上万年来一直如此，有什么不同的？
    岳川摇头，又点头。
    “一样，却又不一样！说一样，是过程中那些环节，说不一样，是对这个过程的理解。”
    “师父，我听不懂。”
    “嗯……为师也不怎么懂！”岳川努力解释道：“如果从轩辕斩蚩尤算作巫族时代和人族时代的界限，那么到今日为之，人族——我说的是广义上的人族，包括精怪在内的那种——都是雄性支配雌性，再说的直白点就是一个雄性可以占有多个雌性，诞下属于自己的血脉。”
    胡二点头。
    确实如此。
    无论人族，还是精怪，都是这种情形。
    实力强大的雄性往往能占有更多资源，不光是领地、食物，还有配偶。
    “但是在巫族时代，恰恰相反，一个雌性可以拥有很多雄性。”
    “师父，这就是所谓的母系社会吗？”
    “不太相同！”
    岳川抬手向远处一指。
    却是土地庙屋檐下挂着的青葫芦，那里是马蜂女王的洞府。
    “蜂群中有蜂后，蚁群中有蚁后，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胡二惊讶的瞪大眼睛，“师父，人也可以那样？”
    “不不不！”
    岳川连忙摇头。
    人怎么可以那样的，太鬼畜了。
    “胡二，不是你想的那样！为师的意思，巫族中地位最高的是女性，就像蜂群中的蜂后、蚁群中的蚁后一样，其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她而存在。”
    岳川解释起了在巫蛊余孽记忆中翻找到的资料：
    “巫族的部落中有一个巫王，或者说巫后，总之都是女性。这个女性的职责就是生育，然后由子嗣们担任部落中的各种重要职务——生产、治理、征战等。”
    “这个巫王剩余的子嗣数量并不是最多的，但一定是质量最好的——他们血统高贵、实力强大，每一个都是优中选优，强中遴强，堪称优生优育的典范。”
    胡二摇了摇头，“师父，这不合理吧！龙生九子还子子不同呢，巫王凭什么保证她的子嗣都是优秀的、强大的。”
    都不说龙了，看看世俗中那些君王的子嗣，一个个都是什么德行。
    比如楚国王室。
    要不是出了子申这么个人才，还真就没一个能看的。
    岳川笑了笑，“所以啊，这就是巫族对生育的理解，也是母系社会和父系社会最本质的不同。”
    “不就是观念的区别吗？有什么不同的？”
    岳川笑着摇了摇头，“这个问题可能比较敏感，为师说出这番话，很可能会泄露天机，给世间平添无数因果。你确认要听吗？”
    “师父，您就快点说吧，我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
    “好吧！”岳川耸了耸肩，“在人族眼中，女性诞生的子嗣，必须是丈夫的血脉传承，对吧？”
    “这还用说嘛？”
    岳川摆了摆手，示意胡二认真听。
    “所以，我们人族更加注重的是血脉传承，用一个粗鄙的字眼就是‘种’，谁谁的种。除非自己不能生育，否则都会努力的生一个自己的种。”
    “但问题是，人族并没有什么办法来证明孩子与自己的血缘关系，哪怕两千五百年后，依旧有人三个孩子养了十几年，结果没有一个是自己的‘种’。”
    胡二惊讶的张大嘴巴。
    “还有这种事？三个？”
    岳川点了点头。
    这种事说起来难以置信，但的确如此。
    上辈子的世界确实可以通过医学手段来验证亲子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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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4章

    但是有多少人去做了呢？
    又有多少人做了，结果是非亲生，却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甚至于法国立法规定，禁止做亲子鉴定。
    两个白人夫妻生了一个黑娃娃，不用怀疑，这就是“亲生”的，法律强制男人接受，否则就是违法。
    所以，通过医学手段来证明“亲子关系”是不靠谱的。
    连法律都靠不住的时候，医学和科学靠得住吗？
    十几年前，科学家还满世界宣称石油是不可再生的呢。
    岳川向胡二说道：“所以，人们没有办法去证明父亲与子女的血缘关系，唯一能保障的就是女性怀孕前后同房的是自己，而非其他人。”
    “但是即便如此，又能说明什么呢？孩子是女性怀胎十月诞生的，跟男性有什么关系吗？如果有，这个关系是先天的，还是后天人为赋予的？”
    胡二感觉自己脑瓜子不够用了。
    他不断捏着下巴，认真思考，却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像懂了什么，又什么都没懂。
    “等等，师父，您的意思，雄性在生育中并没有起到什么决定性的或者不可替代的作用，仅仅是一个工具，一个可替代的工具？”
    “我没说！”岳川可不敢背这个锅，“这是巫族的理念！”
    “巫族并不认可雄性与子嗣的关系，他们只看中雌性这边。因为巫族认为孕育子女的本源在雌性体内，当一个女婴还在母亲腹中发育成长的时候，她的体内已经产生了用于诞生生命的本源，也就是卵子。”
    “这个理念用我们人族的说法去解释就是——女婴、母亲、外婆三代人都是流着同样的血，共享过同一个心跳，是‘三生万物’的完美诠释。”
    “巫族否认雄性在生命孕育中的作用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遗传。
    “师父，这个我懂，您之前讲过。”
    “不，你不懂！为师也是刚刚才重新理解了这个词。”
    岳川继续讲述道：“巫族认为，男女发生关系时，会交换自身的‘蛊’。无论有没有孕育生命，彼此交换的‘蛊’都会对对方产生很深的影响和改变。”
    “口舌接触，会通过口水交换口中的蛊，肌肤相亲，会通过毛孔交换皮肉中的蛊，还有生命孕育，会交换本源的蛊。”
    “我们人族有一种阴阳双修的功法，就是来源于此。哦对了，九天玄女曾经通过这个方法帮轩辕黄帝快速提升修为。”
    “换句话说，每一次交合都会改变男女双方的精气神，或者其他更深层次的事物。女性在孕育生命时，都会受到影响。”
    虽然岳川表达的很隐晦了，胡二还是恍然大悟。
    “师父，您说的泄露天机，造下因果，就是这个吗？”
    在巫族的理念中，男女之事就是为了生育，而不是什么享受。
    因为在这个过程中，对方体内的“蛊”会沾染自身，甚至进入自己体内。
    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花柳病以及其他脏病。
    如果按照巫族的理念，这些脏病也都是“蛊”的一种。
    只是巫族早就驯服了疾病和死亡，随手拿捏这些脏病。
    而人族没有这方面的能力，哪怕两千五百年后，还在被这些疾病折磨。
    有些东西只要沾上，就一辈子都甩不掉，严重的甚至会伤及本源、危及生命。
    所以真正的修行者禁绝肉欲，禁绝女色，一个是对精神意念的考验，另一个就是洁身自好，远离危险。
    说到这里，岳川特意看了看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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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5章

    正如他预想的那样，胡二满脸不自在，瞳孔涣散，毫无聚焦。
    很多东西，是没法近距离观赏的。
    男女那点事也是如此。
    “师父，我不该听这些，一个字都不该听！”
    岳川哈哈一笑，“坐下，坐下！这才刚开始，下面的更炸裂。”
    “男性在这个过程中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女性接受了外来的‘蛊’，而且这些‘蛊’会长久的寄存在她们身体中，甚至成为她们身体的一部分。”
    胡二感觉浑身不适。
    不过仔细想想马蜂和蚂蚁的繁殖，确实是这样没错。
    蜂后、蚁后婚飞时会竭尽所能的与雄蚁交合，获得雄蚁的“蛊”。
    它们的体内会被灌满“蛊”，然后这些“蛊”会足够它今后十多年甚至数十年生育所需。
    岳川接着说道：“巫族认为其他生灵也差不多。雄性的蛊进入雌性体内，哪怕没有孕育生命，也会留下痕迹，这些痕迹会在孕育生命的时候给婴儿带来影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胡二失魂落魄的点了点头。
    “对巫族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对人族可能是人伦上的灾难，很多东西都无法直视。”
    岳川点头，“所以为师会说，这些内容泄露天机，造下大因果。”
    科学研究是应该实事求是，但很多科学成果会带来人伦上的挑战，撼动甚至摧毁人类的道德、法律等。
    所以，当生物手段能编辑胎儿基因，从根源上免疫疾病、绝症的时候，被法律叫停了。
    翻遍法律，甚至找不到一条可适用的罪名，最后特别给他新造了一个。
    岳川感慨一声，“巫族很多成果，放在人族的认知和理念中都是无法理解，甚至强烈不适的。比如生育，人族看重的是贞洁，是血统的纯洁，八抬大轿也要完璧之身。因为所有婚前的关系，都会造成血统污染。”
    “而在巫族中，他们是母系社会，巫王或者巫后会特意和强大的异性发生关系，获得对方的‘蛊’，这些力量在巫王体内积攒、融合，最终孕育出一个各方面都优秀且强大的婴儿。所以在巫族时代，很多部落都有生直器的崇拜。”
    “也正因此，巫王诞下的子嗣都是最优秀的、最强大的，因为这些新生儿是博采各家所长的。”
    “新生儿不是简简单单融合了父母双方的优点，还可以是融合了两个父亲，甚至多个父亲的优点。某种意义上，可以理解为是两个男人，或者多个男人共同的血脉。”
    “也正因此，在巫族社会里，新生儿被分为两种：一个是巫王/巫后与众多优秀异性共同生育的子嗣，也叫公生子，与之相对的是雄性与自己独属配偶生育的子嗣，也叫私生子。”
    “这两个名字，是不是听起来很熟悉？”
    胡二眼睛瞪得溜圆。
    私生子，他知道什么意思。
    但公生子，他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但是听起来又那么的有理有据。
    而且，公生子——公子——公！
    胡二突然发现了隐藏在尘埃中的秘密。
    “师父，我们之前还提出过‘天下为公’的理想，您的尊称还是土地公……”
    岳川连忙解释，“那是两码事！”
    以前不知道“公”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没想那么多。
    现在看了巫族的历史，人族的历史还真无法直视了。
    轩辕斩蚩尤后，人族彻底站了起来。
    出于对巫族的恐惧，以人皇为首的“人族”万众生灵团结一致，将巫族的一切从大地上抹去。
    只是，巫族的很多东西还残留在人族社会中。
    盘古——盘蛊。
    五谷杂粮——巫蛊杂粮。
    食古不化——食蛊不化。
    巫王（国君）的儿子——公家的孩子——公生子。
    与配偶所生的儿子——私人的孩子——私生子。
    还有人族对女性贞洁的重视。
    越是位高权重的家庭，对这个越重视。
    草根难民不是不重视，只是没那个条件穷讲究。
    如果单独看，根本不会发现什么。
    但是端着巫族的历史互相印证，一切都水落石出。
    胡二使劲摇头，很想把精神中的污染彻底甩出去。
    可惜，他做不到。
    岳川促狭的笑着，这是他的想看到的结果。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师父，您说的这个没什么证据吧，万一是巫族胡编乱造呢？如果一个女性发生过关系，后续生育的子嗣血统都会受到污染，那么再婚女性如何立足于世？这对她们是不公平的！”
    胡二继续甩头，像个小马达一样。
    岳川无奈的叹息一声。
    如果是上辈子的世界里说出这番话，肯定要被扣上一顶“封建渣滓”的帽子。
    尤其是那些疯够了、玩够了，再找个老实人结婚的，一定会把自己乱拳打死。
    她们一定会搬出各种科学研究成果来反驳“生孩子像前夫、像前男友”的说法。
    但巫族的历史确实如此记载。
    而且说到科学。
    论文造假不是很普遍吗，上辈子的世界里，太多科学研究都是先有结论再反推成果。
    要不然“石油枯竭论”是怎么来的？
    315上那些劣质食品又是怎么堂而皇之卖出去的？
    信专家，不如信岳川是秦始皇。
    “胡二，关于巫族的理论，我给不了你什么有力的证据。毕竟人族体内的蛊绝迹数千年，残留的那些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但是有一点，可以证明我说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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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6章

    “女性在孕育的时候，精神状态、身体状态，都会发生改变，呈现出不稳定、无序的波动，需要很久才稳定下来。”
    “精神上，暴躁、敏感、抑郁等，总觉得缺少什么重要的、关键的事物，不踏实，没有安全感。”
    “生理上会出现口味的变化，比如以前数十年都不吃的某种食物，或者某种口味，突然变得喜欢，甚至上升到嗜好。而这些口味，通常与丈夫有关系。”
    “还有就是身体的变化，比如宝妈原本是油性皮肤，丈夫是干性皮肤，生完孩子后宝妈变成了中性皮肤，不油也不干了。”
    “再比如宝妈原本便秘，丈夫原本经常拉肚子，但生完孩子后，宝妈变得正常了。”
    “这些例子不能说普遍，但也不是没有，而这一切都和‘蛊’有关。”
    “男女交合，会交换身体中的一部分蛊，而成功孕育，就说明这部分‘蛊’彻底融入女性体内，从根源上改变女性的生命形态，甚至精神状况。”
    “哦对了，还有一个说法叫‘月子病’，就是女性在生育后的一个月里容易患上很多特殊的小毛病，如果没有矫正好，就只能再生一个孩子，重新坐月子，在月子里矫正和治疗。”
    “其实这都是孕育期间男性的蛊与女性的蛊进行融合时对身体和精神造成的影响，月子结束后，融合完毕，如果融合过程不圆润，就只能忍一辈子，不想忍就只能重新孕育、坐月子。”
    胡二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师父，您讲的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怎么没意义呢？”岳川正色说道：“很多人嘴上尊重女性，实际上对女性的问题避而不谈，或者刻意掩盖，很多东西得过且过。”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师父您说的是少数一小撮人，不是全部。”
    “哈哈，那我问你，女子来天葵怎么办？”
    胡二：“师父，超纲了，这些事情不是我这个年龄该考虑的。”
    “哈哈，你看，一到关键事情上就这样，总共就两件事不管呗。”
    “师父，也就两件事，并不算多啊。”
    “这也不管，那也不管！”
    胡二瞬间脸色涨红。
    想反驳，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终于明白了岳川话语中的意思。
    站起身来，抱起酒坛给岳川添满一碗。
    “弟子愚钝，还请师父赐教。女子来天葵应该怎么解决？”
    岳川叹息一声，“如果每个男子都觉得这不是自己该考虑的事情，羞于启齿，还禁止别人谈论，那么再过两千五百年，女子都是用麻布包一些草木灰，简单的水来土掩。几天之后洗一洗，晒一晒，下次重复利用。收效不大，害处不小。”
    胡二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师父，您说的是真的？”
    岳川呵呵一笑，“不信？你自己出去问问？或者你问问大黄……不对，大黄估计更不知道。”
    不光胡二、大黄。
    这世上的男子有一个算一个，真正懂得的，万里无一。
    就这一个，也仅限于知道，未必真的付出什么行动。
    所以，哪怕华夏人发明了造纸术、印刷术、火药、指南针，推动了全人类的文明发展，但是女人每个月都会来的事，从来没有关心过，也从来没有关注过。
    通常都是一句“污秽”，一个“避而远之”就略过去了。
    “师父，这件事该怎么妥善处理呢？”
    “为师略知一二，但时机未到！”
    “师父，我们说的这个事情和巫蛊之道有什么关系呢？”
    岳川白了胡二一眼。
    “为师不是告诉你了，女性身体的种种变化，都与‘蛊’有关，只要对巫蛊之道的研究达到一定程度，就能随心所欲掌控身体的变化、精神的变化。你说，有没有关系？”
    “有！当然有！”
    胡二瞬间振奋起来。
    之前还觉得巫蛊之道不忍直视，堪比精神污染。
    现在却觉得，自己狭隘了，见识短了，格局小了。
    岳川说起楚国王位争夺战中公子桓、公子弘的大略。
    “他俩使用的都是巫蛊之道，一个是虫蛊，一个是尸蛊。前者是利用蛊炼化某些昆虫，令其发生质变，后者是利用蛊炼化尸体，令尸体保持生机，灵魂不灭，又或者干脆泯灭灵魂，炼成僵尸。”
    胡二眼神幽幽。
    “师父，您的意思，我们可以把炼制虫蛊、炼制尸蛊的方法用在活人身上，改变活人的身体状态、精神状态？”
    岳川思考了一下，随即重重点头。
    “蛊并没有善恶和好坏，关键是使用它们的人，以及把它们使用在什么地方，造成什么结果。”
    岳川指了指厨房。
    “老面神你知道的，那就是蛊，你能说它是坏的吗？老面神制作的馒头、面条，酿造的酒水、饮料，还有各种酱料，你都吃过，你离得开吗？”
    胡二摇头。
    有些东西，尝过一次就再也离不开了。
    这与意志力无关。
    追求美好生活是生命的本能，谁会闲着没事自己折磨自己呢？
    岳川接着说道：“老面神在我们这里是最高级的蛊，但是在巫族中连垫底都不算。巫族培养蛊、炼化蛊不知多少万年，他们培育出的蛊繁复多样，但每一种都妙用无穷。就拿食铁蛊来说……”
    岳川拿出食铁蛊产出的“白珍珠”和“黑珍珠”，然后又讲了讲丹阳精兵的事迹。
    “食铁蛊是九黎部落培育出的顶级蛊，效果立竿见影，一群从没修炼过的农民，坚持服用一百天，就能正面击败晋国最精锐的兵团。我们仙家没理由拒绝这种力量，是不是？”
    “而且，食铁蛊只是九黎部落众多蛊中的一个，而九黎部落只是巫族比较强大的部落之一。巫族还有很多部落，还有很多强大的蛊虫。”
    “公子桓用的虫蛊、公子弘用的尸蛊，都是这些蛊虫遗留下来的后裔——当然，也有可能是那些巫蛊余孽传承断绝，夏姬八炼弄出来的残次品。”
    “这些蛊虫一代代退化，最终老死深山，对巫族、对我们仙家都是无可挽回的损失。也许我们仙家可以靠自己的能力蹚出一条路，走出一条道。”
    “但是，两条腿走路是不是更快？更稳？也更远？”
    胡二拱手拜下，“师父，我悟了！”
    （文中某些观点会影响和谐，就不过多展开了—。—）
    （再次澄清，这是巫族的理念，不是作者的理念，冤有头债有主，拍砖找蚩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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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7章

    “师父，您之前说过，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您也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们仙家确实要两条道都走、两条腿都用，两条腿都硬！如此才能走得更稳、更快，也能走得更远。”
    说完，胡二向岳川躬身拜下，“多谢师父！”
    岳川CPU都快烧了。
    每一句话都是自己说过的，但是这些话组合到一起就不是自己说的了。
    岳川想反驳，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他终于体会到“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感觉。
    这时候，胡二拿起自己那本“同袍符阵”的书籍。
    “师父，我刚才大略看了这本书的内容，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岳川精神一震。
    他来找胡二，不就是想听听“大胆的想法”么。
    “说，尽管说！”
    胡二随手翻着书，缓缓说道：
    “师父，是这样……黄家师兄们出马上身，可以跨越万里参与战斗，在同等数量的情况下，黄家师兄们可以以一当十，在同等实力的情况下，黄家师兄们可以稳立不败！”
    “黄家师兄们，就是咱仙家的‘符’！”
    “食铁蛊产生的黑、白两色蛊药可以筑基培元、强筋壮骨，最终达到金刚不坏。最可贵的一点，两种蛊药成本低廉，而且没什么服用门槛，只要注意饮食上的斋戒即可。如此，可以快速、大量培养出马弟子。”
    “这就是我们的‘阵’！”
    “晋国有他们的符阵，我们仙家也有自己的符阵！”
    “晋国的符阵只能应用在小范围战场，小规模战斗，而我们仙家的符阵可以应用在全天下，江河所至、日月所照的每一个角落！”
    “还有一点，晋国的符阵没什么技术门槛，我们完全可以吸收消化，收为己用，应用在我们仙家的‘符阵’上！”
    说完，胡二将四个酒碗放在桌子四角，又把酒坛子放在桌子正中。
    岳川瞬间明白了胡二的意思。
    随即，岳川眼睛里异彩连连。
    “我就知道你小子有主意，不错，还真是不错！”
    岳川根本没想这么多。
    但是有了胡二的脑洞，岳川的思维也瞬间打开。
    之前那些法术、法器、技能之类的，玩的都是技术。
    包括雷霆铸体，也只是“术”和“用”。
    现在“符阵”一出，仙家直接上升到体系了。
    而且仙家之前的所有技术储备都可以嵌入到“符阵”体系中。
    上辈子的世界里，仙家最拿手的就是出马上神，帮人看事。
    这辈子，岳川的思维也没有转变过来。
    姜国、杨国各个村庄都有土地庙，土地庙里还有黄家成员坐镇，与村子里德高望重的人互相扶持，成为仙家和出马仙组合。
    岳川的思维还是看事那一套，没有太多的改变。
    但是听了胡二的话，岳川瞬间醒悟到仙家最大的优势。
    一百天的时间，就在丹阳练出一支精兵。
    同样的道理，还可以在其他地方练出同样的精锐。
    不会拳脚功夫没关系，只要身板硬、底子好就行。
    你只管嗑药，其他的交给仙家。
    岳川笑着说道：“咱仙家第一个出马的是许石吧，不过这家伙身子骨弱，承受不了太多力量，白家老太太上身的时候还得收着力气，唯恐伤到他。现在不用了，哈哈哈哈……”
    出马弟子大都是普通人，没什么修为在身。
    仙家上身的时候，就像是把一桶水装进一个杯子里。
    实力受限不说，还有可能令杯子超负荷运转，造成五弊三缺、五劳七伤。
    讲究点的仙家会尽可能收敛着，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上身。
    还会传授出马弟子一些强身健体的功法或者方子，助其调理身体。
    不讲究的野仙才不管那么多。
    这个出马弟子搞废了就换下一个，只要香火到手就行，弟子的死活根本无所谓。
    这道理就像大医院的医生和小诊所的大夫。
    大医院有医德的医生，尽可能推荐推拿按摩、食补调理，开药也慎用抗生素之类的。
    小诊所的黑心医生，管你什么发烧感冒，抗生素推一个，你就说退烧了没有吧？
    再形象点就是西医那种脚疼砍脚，头疼剁头，就问你头和脚还疼不疼吧？
    现在……
    有食铁蛊在，出马弟子一个个都身强力壮、铜筋铁骨。
    随便使唤、使劲造。
    有危险，有情况？
    直接请仙家上身。
    马力全开，根本不用考虑负荷的问题。
    这还是一百天时间。
    如果是一百年，出马弟子的根基会更牢固，筋骨会更强壮，能承载的力量也更多。
    如此一来，出马弟子就成了基站、信号接收器。
    只要出马弟子身处的地方，都会成为仙家势力辐射范围。
    用不了多久，就能实现“神州行”，甚至“全球通”！
    胡二笑着说道：“如此一来，黄家的师兄们只用静心潜修功法，研习战斗技艺即可。四海之内，无论哪里有烽烟燃起，黄家的师兄们都能第一时间到达！”
    岳川点了点头。
    他想的更多。
    在西幻小说里，总会提到“天使降临”。
    就是世俗中的信徒接引天使或者其他高级存在降临。
    比如耶稣，又或者其他天使。
    当然，也有洪秀全和杨秀清。
    西方世界那些都跟闹着玩似的，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说自己体内住着神的灵魂，自己肚子里装的是神的孩子。
    但是仙家不同。
    出马仙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因为生不逢时，赶上末法时代，效果大打折扣。
    现在，天地灵气尚未枯竭，岳川又找到了不依靠灵气也能修行的食铁蛊。
    仙家的仙和出马弟子都空前强大，强强联合，实力更是杠上开花。
    就在岳川低头沉思的时候，胡二幽幽说道：“师父……咱们可以搞一个宗教了。”
    “宗教？”
    “就是咱们仙家的信徒中，选择一些信仰坚定，能斋戒修行的，让他们成为出马弟子。或是驻守各地，维护天下太平，万族福祉，又或者向外进发，开拓新的土地。”
    岳川突然想到吴国的大航海计划，以及楚国寻找出海口的计划。
    这两个都是自己的小迷弟，他俩出去创业，自己也不能干看着是不是？
    多多少少得给点技术支持吧？
    “宗教就免了，出马弟子讲究的是缘法，不是清规戒律那一套。咱们修的是心，不是法！”
    “是，师父所言极是！弟子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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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8章

    胡二捏着一块巴掌大的铜牌晃了晃。
    “师父，这个就是同袍的配套护符吧？”
    岳川点头。
    当时战场上有很多损毁的同袍甲胄，被丢弃的铜护符更是多不胜数，岳川随手就划拉好多。
    “师父，我看了同袍甲胄的设计理念，就跟您之前教我们的鸡蛋壳原理。”
    胡二说的是拱形原理。
    蛋壳的外形弯曲均匀而且对称，当蛋壳外部某一部分受到压力，会均匀地传给周围其余各部分，减轻局部区域的作用效果。
    也正因此，薄薄的鸡蛋壳能承受非常大的力。
    正常人几乎不可能单手握碎鸡蛋。
    同袍铠甲上加持的阵法、铭文就是利用了类似的原理。
    单个铠甲会把自身某一区域承受的力量均匀分布每个角落，令整体防御力大大增加。
    不仅如此，铠甲纹饰的凹痕还是一个特殊阵法。
    只要向铠甲中灌入水银，激活铠甲，减伤和分散伤害的效果大幅增强。
    岳川随手拿出一套保存完整的铠甲，淡淡说道：“上善若水，水善万物而不争。柔弱的水，实际上是最刚强的事物。刀剑能切金断玉，崩山裂石，却无法摧毁水。而刀剑斩不动的磐石，却会被水滴穿。”
    这些水银在极大增强铠甲防御力的同时，还能彼此产生神秘联系。
    通过震荡将自身受到的力量传入水银中，又通过阵法从一个铠甲的水银传递到其他铠甲的水银。
    胡二手中的铜牌护符，则与铠甲的“同袍”联系，继续分担其收到的伤害。
    经过这么一系列的减伤、分散，同袍大阵坚硬程度堪比龟壳，丹阳精兵的千斤大力砸了半天，依旧岿然不动。
    要不是用了辣椒面迷眼睛、金钟震耳朵等手段，以及突入敌人，从内部打乱阵型。
    丹阳精兵胳膊累断也不一定能啃下太子建的队伍。
    胡二接着说道：“师父，这个‘同袍’可以用在之前的‘符阵’上，我们仙家成员穿戴甲胄，给自己的出马弟子佩戴‘护符’，如此一来出马弟子能帮仙家成员分担伤害。”
    岳川点了点头。
    他也是这么想的。
    服用食铁蛊药的出马弟子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皮糙肉厚。
    铜筋铁骨、金刚不坏，天生挨打抗伤害的料。
    同袍符阵在智瑶手中并没有完全发挥出来，因为晋国士兵的身体素质太差了。
    如果换成丹阳精兵，不是岳川吹。
    对面会明白什么叫“铁杵磨成针”。
    “师父，咱们仙家成员还不至于靠出马弟子分担伤害。我的意思，咱们完全可以把这个阵法进行改进，把护符改造成真正的护身符。如此一来，出马弟子遇到意外情况，对应的仙家立刻就能感应到。”
    岳川猛然一震。
    “对啊！护符、护身符，这才是真正的护身符啊！不但能帮忙分担一定程度的伤害，还能感应到目标的危险，及时帮忙！”
    这个世界车马书信都很慢，讯号传递就更慢了。
    数百年前有烽火戏诸侯，虽然不知道这个烽火台是什么原理，全天下的诸侯都能看到。
    但重点是，当时周天子传递最紧急、最机密的军事、政治信息，使用的是烽火。
    并非每个人都是养由基，也不是每个国家都能像楚国一样，一夜间将政令通达全国。
    在外人看来，楚国的政令传递算快的了，但岳川看来还是慢。
    生死一线的时刻，等消息传出去，再做出应对措施，黄花菜都凉了。
    “胡二，你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划时代的法术，意义重大啊！”
    岳川摩挲着一块铜护符，眼睛中满是激动。
    一个普通信徒佩戴护身符，遭遇意外受到伤害时，与之羁绊的仙家瞬间生出感应。
    仙家就能通过出马上身的方式，帮该信徒脱离险境、解决危险。
    如此一来，对重要人物的保护上堪称无懈可击。
    “胡二，这样……你研究一下这个同袍法阵，它的有效距离是多少？”
    “师父，书上写的是一千步方圆。”
    “不不不，为师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研究一下，把这个有效距离变大点。”
    “哦，变到多大呢？”
    “最好是天涯海角都能覆盖！”
    噗……
    胡二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不是难为人么。
    原版的阵法有效范围就一千步，扩大到天涯海角，这是十万倍啊。
    “师父，这……”
    “为师知道这很难，但是这件事意义重大，如果能达成，你功德无量！”
    岳川指了指身后的土地庙。
    庙中，土地公的神像金光熠熠，周遭空气都泛着一层层琥珀色的光辉。
    胡二“咕咚”咽了口口水。
    功德啊！
    谁会嫌多呢！
    第一次获得功德，是帮师父跑腿去姜国放蝗虫。
    之后虽然陆陆续续得到一些功德，但都零敲碎打，再也没有第一次那般猛烈。
    胡二很是向往。
    如果能再来一次，再强烈一点该多好。
    现在机会来了。
    “师父放心，我一定努力研究。”
    “嗯，好！你办事，我放心！”
    说完，岳川向土地庙走去。
    “怎么样，你们俩教完了吗？”
    大金蟾、小玉兔连连点头。
    “土地公，已经教好了。”
    “对对对，新来的很懂规矩，没怎么费事就教会了。”
    “嗯，很好！”
    岳川抬手收起轩辕剑的灵体。
    “你们好好看家，我出去一趟。”
    话音还没消失，岳川就已经不见。
    金蟾和玉兔对视一眼。
    “土地公不是刚回来吗？”
    “是啊，怎么又出去了。”
    “嘿，这么大一个庙，土地公整天都不在，弄得跟咱俩的一样。”
    金蟾翻了个白金眼，嘲讽道：“你还真敢想！蠢货！”
    “怎么蠢了？难道不是么？一天天的就咱俩在庙里。”
    金蟾往旁边挪了挪，免得被兔子的愚蠢传染。
    “别看你俩耳朵长得长，可是土地公刚才说的话你一点儿都没听啊。”
    “什么？”
    金蟾解释道：“土地公能用这个法子‘铸造’轩辕剑，就能再铸造其他神物。虽然都是假的，但是放在土地庙里熏陶百年千年，它还是假的么？”
    “咦，还真是！”
    “所以，轩辕剑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会有越来越多的灵体加入咱们仙家，跟着咱俩学规矩！”
    “嘿嘿，还是蛤蟆你聪明。对了蛤蟆，你说下一个诞生的会是什么呢？”
    “什么都一样，没区别！这轩辕剑是外面生、外面长的，心智成熟。以后诞生的就是一张白纸，长什么样全看咱俩怎么教。”
    “啊，对对对！我也不懂怎么教，以后就全看蛤蟆大哥了。蛤蟆大哥教它们的时候，也顺便带带我啊。”
    “不，我看你现在就挺机灵的，不用教！”
    外面收拾桌子的胡二听到这话，笑着摇了摇头。
    “仙家越来越热闹了啊，连金蟾和玉兔都开宗立派收小弟了，我也不能落后啊。”
    本来想给胡家开枝散叶的。
    但是一想到岳川之前教的东西，胡二一阵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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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9章

    姜国。
    夜深人静，喧嚣归于沉寂，繁华终至落寞。
    一道身影失魂落魄的行走在街道上。
    打更的小鬼连忙闪到墙根处阴影里，许久之后才敢冒头出来。
    “那是……黄相？”
    要是其他人，小鬼肯定得过去盘问一下。
    你是谁，从哪来，到哪去。
    这么大晚上不睡觉还出来闲逛，就不怕撞见鬼么。
    如果对方说不怕，小鬼都打定主意掀开斗笠，给对方一睹庐山真面目。
    可来人是黄相……
    “我什么也没见到，我谁也没遇到……我今天一直在打更……不不不，我今天翘班了……”
    当下，小鬼什么都不顾了，撒丫子往城隍庙的方向跑。
    姜国的鬼物都归城隍庙管理。
    然后……
    “咦，黄相？”
    大黄点了点头，“又见面了。”
    “不是……您……我……我们……”
    小鬼心中暗道：我为了避开你，今天班都不上了，怎么偏偏又撞上了呢。
    大黄指了指前方，“我来拜拜城隍大人。”
    “呃……黄相您请，黄相您请进。小的给您清场……小的给您在外面把风……小的这就走……”
    大黄点了点头，“有劳！”
    本想丢几个姜钱过去。
    突然想到鬼物用不到这些，而且师父立规矩的时候，也不允许鬼物收受阳间财物。
    大黄只能作罢。
    不过，一句“有劳”已经令小鬼激动地当场起飞了，身上的气息也凝实了许多。
    城隍庙中其他鬼物也纷纷找个借口开溜。
    “黄相您需要瓜果不，小的给您买点去。”
    “我给黄相抓两只大公鸡去。”
    “我去弄点猪头肉。”
    “同去，同去。”
    听到众鬼物的话，大黄这才发现，自己双手空空，什么也没带。
    好在他也不在意这些细节。
    上香，拜了拜。
    下一瞬，岳川的身影就现了出来。
    “嗯，为师就知道你今晚睡不着。”
    说完，岳川走下供台，随便找了个蒲团坐下。
    “坐！庙小，站着说话不方便。”
    听到这话大黄笑了。
    “还是比老家的土地庙宽敞不少。以前没化形的时候还觉得土地庙很宽敞，房顶跟天空一样高，化形之后，突然一伸手就能摸到天了。”
    岳川点了点头，“那是你长大了。”
    “老师，在您面前我永远长不大。”大黄向岳川拜了拜，“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很乱。”
    岳川沉吟了几秒钟。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老师，为什么我看到楚王时，会不由自主想起小时候？为什么楚王死在我怀中时，我会不由自主想到您？老师，我无意冒犯您，只是我真的好怕，好像真的会永远失去您。”
    大黄躬身拜下，双拳紧握撑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岳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出马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你与出马弟子羁绊联系，你们的精、气、神；命、运、缘都会牵扯到一起，紧密缠绕。你会用他的眼、他的身，走他的路，对他的命运感同身受，自然也要担他的因果。所以……嗯……你明白了吧？”
    岳川实在编不下去了，只能留白，让大黄自己去想象。
    正如岳川想象的那样，大黄重重点头。
    “老师，我明白了！”
    随即，大黄精神一震，整个人容光焕发。
    仿佛一阵轻灵之风，吹去了灵台上飘落的绒絮。
    大黄再次变得通达、明慧。
    岳川满意点头，立刻岔开话题，转移大黄的注意力。
    “这次楚国之行，你有什么收获？”
    大黄看向自己手掌。
    “老师，我的道又精进了一步，我感觉……我找到了轩辕剑！”
    大黄一念起，城隍庙中浮现出苍茫大地、崇山峻岭、万物众生的虚影。
    最终，一道道光点从虚影中升起，倦鸟投林般没入大黄掌中，形成一把剑。
    这一幕……
    让岳川想到了大黄第一次在南郭小院说的《权柄论》。
    万物众生将自己手中的“权力碎片”集中起来，铸成“权力”。
    大黄真的一直在践行他的道。
    “不错！很不错！”
    岳川由衷的夸赞两句。
    同样是以意念“铸剑”，大黄的剑苍莽亘古，磅礴浩大，几乎看不到雕饰。
    剑的形体也像流云飞瀑一样缓缓荡漾着、变化着，并不固定。
    但是不知为什么，一眼看过去就会觉得这把剑很厉害。
    反观“轩辕剑”。
    岳川翻手掏出新收的灵体。
    “尊者，小的诚心归顺您，所有规矩小的都铭记在心，您为何还要杀小的啊。”
    灵体亡魂大冒，差点当场倒闭。
    毕竟数小时之前，它刚被大黄一剑重创，血条清空只剩个血皮。
    现在刚被唤出，立刻就看到“仇人”端坐眼前，手里还握着剑。
    轩辕剑没被当场吓死，已经是心理素质过硬了。
    岳川哈哈一笑，“稍安勿躁！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明白了大黄的身份后，灵体立刻屁颠屁颠的向大黄致敬。
    大黄看了看眼前的“轩辕剑”，又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无名剑。
    他冷声说道：“你改个名字吧！以后，不许你叫轩辕剑！”
    大黄恨不得再砍一剑，彻底了结这个亵渎轩辕剑的家伙。
    灵体不敢做主，转头看向岳川。
    岳川很无所谓。
    名字而已。
    “怎么，你不许它叫轩辕剑，是想自己用这个名字？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依你！”
    大黄心中一颤。
    他再次摩挲手中无名且无形的长剑。
    更是将其竖到眼前仔细观察。
    许久……许久……
    他点了点头，仿佛做出一个比全世界更重的重要决定。
    “好！以后，轩辕剑这个名字就属于我了！”
    长剑“嗡”的颤鸣一声，回应大黄的赐名。
    “放心！我会用我的力量，打出你的威名！我会用我的性命，守护你的威严！我以我血，荐轩辕！”
    “嗡！嗡嗡！嗡嗡嗡！！！”
    “铿锵！锵！锵锵锵锵！！！”
    长剑愉悦的回应，抑扬顿挫之间逐渐有了韵律。
    大黄畅快大笑，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岳川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由衷的替大黄高兴。
    也有种为轩辕剑高兴！
    那些古老的传承并不会消亡，而是深埋在历史的尘埃中，等待后人的寻觅。
    灵体高兴不起来，却还要装作很高兴。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唤醒台词。
    现在，都跟它无关了。
    “尊者，前辈……小的以后叫什么？”
    岳川拿出一张写满名字的纸。
    “来来来，你选，随便选！”
    在抖音“道友请留步”中看到的图，跟大家分享一下。原图是会动的，第一眼很震撼，强烈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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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0章

    朝阳升起，沉寂了一夜的南郭小院开始热闹起来。
    此时大黄和岳川披着一身雾气走来。
    “呦，黄相一夜未归，这是去哪潇洒了？诶，这不是岳先生吗？岳先生数月未归，这是去哪逍遥了？”
    “岳先生回来了？还真回来了！”
    “岳先生，我们在这里修书，那叫一个苦，你倒是好啊。”
    “就是，岳先生不仗义啊，出去耍竟然不带着我们。”
    岳川连忙上前两步，向众挑灯僧、孔黑子、长卿等人赔罪。
    “哪里哪里，我出去也是为了编书修史啊！”
    挑灯僧第一个不信。
    “岳先生，编书修史不在这里，却要跑到外面，是我们影响了你的发挥吗？”
    岳川早有准备，哈哈笑着拿出一摞书稿。
    “这是我游历楚国，访问诸多蛮族部落搜集来的资料，大家看看，都看看！”
    听说是楚国蛮族，众人瞬间来了兴趣。
    因为种种原因，楚国与大周的割裂非常严重。
    在大周眼中，楚国就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国度，这个国家的一切都非常神秘。
    至于楚国下面那些大大小小的蛮族部落，就更神秘了。
    岳川拿回了第一手资料，这就像某个人突然拿回亚马逊丛林里某些传承数千年古老部落的影像一样。
    “我早就想去楚国游历一番，却始终未能成行，倒要谢谢岳先生。”
    “我也对楚国很是好奇。”
    “对了，前段时间楚国的王位争夺，你们听说了吗？”
    “岳先生刚从楚国回来，不知有没有最新的进展？”
    岳川心中暗道：何止是知道，我还一手参与了。
    “楚国王位争夺战，最终的赢家是庶出子，被封在丹阳的子申！”
    听到这话，众人愣了一下。
    子申是谁，他们不知道。
    丹阳在哪，他们更不知道。
    但他们知道“庶出子”的含义。
    在一群王公贵族的争夺下，一个庶出子还能脱颖而出，这是何等的惊才绝艳。
    “看样子楚国出了一个了不得的明君啊！”
    “是啊！楚国未来数十年必然国运强盛！”
    如果是嫡子继承王位，大家还不好说什么。
    但庶出子不同，能在这种重重考验中脱颖而出，必然有极其强大的自身能力，而且少不了外界的帮助。
    内外皆强，肯定不是庸主、昏君。
    再怎么也比前代楚王强。
    而楚国强大，对中原诸国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未来数十年，肯定少不得征战杀伐。
    众人虽然来自不同的国家，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中原—华夏圈子，换言之就是中华文明圈子。
    岳川拿出楚国得到的书籍、资料、手稿。
    一部分是岳川搜集整理的，一部分是直接从楚国“借”的。
    是借的，不是偷的。
    读书人的事怎么叫偷呢。
    剩下的就是众多有关巫蛊之道的资料。
    精神污染胡二不算，岳川还要污染更多人。
    “其中的内容有点劲爆，大家看之前要做好心理准备啊。”
    “岳先生这是看不起我等啊！”
    “肯定是有干货，否则不会说出这种话。”
    “我倒是更加好奇了！”
    众人纷纷接过书稿看了起来。
    然后……
    他们一个个用怀疑人生的小眼神看向岳川。
    “岳先生，你确定这是从楚国实地考察来的，不是关起门来胡诌的？”
    “对，岳先生，平常开开玩笑就罢了，修书可是人族大事，万不能玩笑。”
    “岳先生，这些不堪入目的内容如何能公之于众？”
    岳川哈哈一笑，“诸位如果觉得这是玩笑，那就只当没看过吧。”
    众人心中暗骂：怎么叫没看过？我们也想，可是能做到吗？
    有些人，看一眼就忘不掉了。
    这叫一见钟情。
    有些东西，看一眼也忘不掉了。
    这叫……一见毁终生。
    “不行，我得去洗洗眼睛。”
    “我得去洗洗耳朵。”
    “我得更衣沐浴。”
    笑闹之后，岳川正色道：“这些确实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真实得不能再真实！你们完全可信！至于是否采纳，也完全取决于你们一念间。”
    孔黑子叹息一声，“岳先生，你要是早点拿出，我们修书时也能有个准备。现在礼法都修得差不多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如果不采纳楚国的资料，编书是不完整的。
    如果采纳楚国的资料，之前编撰的所有内容都得推翻重写。
    孔黑子略有些生气的说道：“岳先生，当今之世已经称得上礼崩乐坏，此等文章再刊行于世，岂不是……岂不是……岂不是……”
    吞吐许久，孔黑子都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词。
    他心中，最完美的政治制度就是大周那一套礼法。
    楚国已经够离经叛道了，没想到楚国境内那些巫蛊遗民更加奔放。
    如果这就是“上古之风”，那不要也罢。
    反倒挑灯僧，微微颔首，似乎早有预料。
    他问道：“岳先生对巫蛊之道是什么看法呢？”
    一群人瞬间专注起来。
    说一千道一万，根本还是对巫蛊之道的看法。
    如果是一棍子打死，那么，诸般烦恼都烟消云散，再也不用纠结这个，纠结那个。
    可要是对巫蛊之道有一星半点的认可……
    这就不是编书的事了，很多地方都要因之改动。
    面对众人的目光，岳川呵呵一笑。
    “在说我对巫蛊之道的看法之前，大家先听听我对巫蛊之道的畅想，如何？”
    众人齐曰：“善！”
    岳川缓缓讲述道：
    “你出生在九黎部落，这是巫族最强大的部落，它的势力非常庞大，它占有的资源几乎无穷无尽，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无论龙族、麒麟、凤凰，都是你们部落的盘中餐。”
    “你的身份是一个公生子，大家都叫你公子。部落中会根据你出生的时辰、当天发生的大事件，又或者其他因素给你取名。”
    “那天，九黎部落培育出一种新的蛊虫，这个蛊虫可以令人获得恐怖的力量增幅，能轻松搬起大山。所以，部落中给你们取名——蚩，意为力可拔山的蛊。”
    “你是当天出生的数个公子中体重最重，体格最强的，所以众多名为蚩的公子中，唯独你多了一个‘尤’的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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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1章

    众人瞠目结舌。
    “岳先生，等等！我有不一样的理解。”
    岳川好奇，“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当然！”孔黑子连忙解释道：“妍媸一词，就是表示美和丑，所以蚩尤一词很可能是表示丑到极致。而男性是不会过度在意美丑的，所以蚩尤很可能是女性，一个非常丑的女性。”
    岳川：……
    谢谢，你成功毒到我了！
    “我就是假设一番，所以就按照我的理解去理解吧。”
    “好吧！”
    孔黑子无奈的摇了摇头，重新坐回去。
    岳川偷眼观察众人表情，却发现大家对孔黑子的说法表示认可。
    难道……孔黑子说的才是真的？
    按下这个念头，岳川接着胡诌。
    “因为你是公生子，所以你只有母亲，而没有父亲。你传承的是整个部落的血脉，是九黎族祖先的直系后代，你从小就获得优越的资源，高端的教育。”
    “你出生后清洗一番，就被抱到你的母亲巫王面前，她亲吻了你的嘴唇，将一种特殊的蛊渡入你的口中，然后来到你的腹内。”
    “从此之后，你的体内有了与巫王相同的蛊，这种蛊会令你快速成长、发育，并且衍生出特殊的力量，你先天上就不同于部落中的私生子。”
    “私生子，是所有非巫王生育的部落成员，他们的父亲是公生子，而他们的母亲是非公生子。他们的诞生是不受部落允许的。”
    “但是部落并没有阻止他们的降生，因为部落需要奴隶，这些私生子就是最好的奴隶，多一个私生子，就多了一个会说话的牲口。”
    “而且，私生子中的女性奴隶还可以继续和公生子们继续繁衍，生出新的奴隶。”
    “部落中只有一个巫王，却有很多公生子，巫王无法满足每一个公生子的需求，所以她也默认了公生子和女性奴隶的关系。”
    “因为你是公生子，所以你刚出生就得到悉心照料，再加上你体内有巫王给的守护蛊，你可以免疫诸多疾病、瘴疠、瘟疫，甚至蚊虫叮咬，猛兽侵害。”
    “而那些私生子就不同了，他们没有悉心照料，他们的母亲需要每日劳作，有时候好几天都回不来，很多私生子都饿死了。”
    “即便没有饿死，这些不会走路的私生子被包裹得像虫蛹一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起，如果有什么蛇虫或者猛兽闯入，后果是灾难性的。”
    “私生子们唯一能祈祷的就是蛇虫猛兽胃口不大，叼走外围的‘蛹’就行了，不要伤害到后排。”
    “你是公生子，在蛊的帮助下，你成长得非常迅速，还不到一百天的时间，你就能下地奔跑了。”
    “在游玩的时候，你发现一只猛禽在部落上方盘旋，在它下方，是一群刚刚褪去襁褓，正在练习蠕动的婴儿。”
    “你对这些蠕动的肉虫不屑一顾，但你知道，他们是部落的财产，所以你冲到空地上，张开双臂面对猛禽，把一群缓慢蠕动的肉虫护在身后。”
    “你身上多了几道伤口，但是你扼住了猛禽的脖颈，掐碎了它脆弱的颈骨。这一切，都是蛊的力量。”
    “巫王救治了你，同时禁止你进入牲口圈，你尊贵的脚掌不应该踏入那片充满污秽的土地。”
    “同时，巫王下令部落中的勇士铲除方圆百里所有猛禽。不是因为它们威胁到了部落中的婴儿，而是它们伤害到了你。”
    “你长到一岁，可以获得更多蛊了，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斋戒！三天时间里，你只能喝清水，不能吃任何食物。”
    “必须把你肠胃中的污秽排泄干净，让你的身体处于最纯净的状态，如此才能让蛊在你身体中安家。”
    “部落中有成千上万种蛊，但是你的身体只有五脏六腑七窍，你最多也就选择十八种内蛊。因为你只有一岁，所以你只能选择一种。”
    “你选择了去年刚刚培养出来的山之蛊，也正是这时候，你知道这种蛊的正式名字——大力蛊！”
    “内蛊的作用很大，你更加快速的成长，尤其是力量方面，一岁的你，已经足以比肩部落中的成年人。”
    “为了验证你的实力，巫王命令，让十个成年的牲口与你搏杀。你本以为是牛马之类，却没想到是十个会说话的牲口。”
    “你本想拒绝，可是九黎战鼓一响，你的身体中迸发出一种奇特的力量，大力蛊正在兴奋的活跃着，你的血脉也随之贲张。”
    “视野边际开始变红，并且一点点向内弥漫。而在私生子视角中，你满眼血光，浑身上下肌肉贲张，青筋暴突，粗大的血管一跳一跳，在向全身泵动血液的同时，向外界迸发着凛然的杀气。”
    “最终的结果，你以碾压性的优势撕碎了所有私生子。”
    “滚烫的血液洒在身上，却像沐浴着清凉的山泉水，你的身体缓缓平息，你的意识快速清醒。当你回头寻找巫王的时候，却发现她早已消失不见。”
    “一群与你同年的公生子走过来，向你庆贺。他们是那么的矮小、瘦弱，有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也有一些比你年长的公生子走过来，同样的庆贺，并且流露出要跟随你，听你差遣的意思。”
    “你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时，巫王的亲信走了过来，她告诉你——可以选择第二种蛊了。”
    “就这样，你快速成长，快速变强。”
    “体内的蛊也达到了十八种。”
    “每个蛊都是你深思熟虑的选择，它们都能给你带来特殊的力量，让你更加强大。”
    “你跃跃欲试，想要像成年的战士一样，外出猎杀凶禽猛兽，为部落养蛊、炼蛊获取资源。”
    “但是部落以你年龄小，还没长大为由，一次又一次拒绝你。”
    “终于有一次，部落给你派发任务了，你怀着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前去挑选武器。”
    “然而，部落的人说不用！因为今天派给你的是一个特殊任务。”
    “你问是什么任务。”
    “传令的人回答说：交公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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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2章

    “荒谬！荒谬绝伦！”
    “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非人哉，禽兽也！”
    众人对岳川大加批判，但批判过后又义正言辞的逼迫岳川继续往下讲，因为他们需要更多的批判素材。
    在岳川的故事中，众人看到一个强大、富庶的九黎部落。
    一个文明且先进的巫族文明。
    那里没有饥饿，没有瘟疫，没有疾病，更没有天灾人祸。
    九黎部落以及其他巫族部落可以完美解决生活和生存中遇到的任何问题。
    因为物质的丰富，所有巫族部落都格外和谐，并不会因为抢夺地盘、食物而摩擦、战争。
    唯一会导致他们争夺的，就是高质量男性。
    每个部落都渴望获得优秀的男性，用来生育更优秀、更强大的下一代。
    巫族的力量通天彻地，大地上几乎没有他们的对手。
    龙族、凤凰、麒麟，都是巫族的美味。
    在巫族面前，这些神圣而强大的生灵毫无尊严。
    哪怕天空，也被巫族征服。
    他们有一种特殊的内蛊，服下特定的蛊药后，可以在体内产生轻而清的灵气，令身体轻如鸿毛，扶摇直上。
    还有巫族在炼蛊重生的时候选择凤凰的血肉，并且掠夺了凤凰的血脉，重生之后背生双翼，可以遨游天空。
    总之，巫族就是一个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强大种族。
    没有对手。
    没有任何生灵能挑战他们，他们也无惧任何挑战。
    众人忍不住问道：“那么，巫族后来怎么覆灭的，又为何消失得如此彻底？”
    “岳先生，这个荒诞的故事只是你的臆想，并不能说明什么。”
    “没错，岳先生，您的故事讲得很不错，下次不要再讲了。”
    岳川哈哈一笑。
    “我之前给你们拿来了龙族的资料吧？”
    众人点头。
    岳川确实带来了一批龙族的资料，上面记载了很多人族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上古秘闻，极大开阔了众人的视野。
    “那么，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疑点——龙族历史最早也就追溯到祖龙，差不多也就五千多年前吧，跟轩辕活跃的时间差不多。在此之前的历史，几乎是一片空白，对不对？”
    众人猛然一震。
    确实如此。
    龙族天生强大，寿命悠长，活几千年上万年毫无压力。
    但是龙族的历史总共也就一万年，再往前几乎没有任何记载。
    不是忘记和疏忽，而是一个字都没有。
    龙族的过去就像被一刀切了。
    众人知道岳川的品行，不会怀疑是岳川故意藏起来了。
    可正因此，众人才觉得细思极恐。
    龙族的历史好像是突然出现的，龙族众多成员也像是一瞬间冒出来的。
    就像烟花一样。
    长久漫长的黑暗中，突然绽放出绚烂的火光。
    之前没注意到，或者没想到。
    现在听了岳川的故事才明白，祖龙之前是巫族的天下，龙族只能像泥鳅、蚯蚓一样到处躲藏，逃避掠杀。
    他们总不能专门搞一部历史，记载自己的父亲、爷爷、祖爷爷、太祖爷爷都是哪一年、在哪个地方被杀的，又是被谁杀的，最后被做成了什么。
    那是一段耻辱的过去，没法详细记录，就干脆一个字也不写。
    类似的一幕肯定不止龙族。
    只要翻看其他强大生灵的历史，就能验证这一猜想。
    众人又问道：“岳先生，除了这个，还有其他证据佐证您的猜想吗？”
    岳川说道：“楚国的蛮族有很多迥异中原的习俗，比如我们大周推崇的嫡长子继承制度，虽然有时候继位的不是嫡长子，但终究是父死子继；而在南方，他们更多时候用的是兄终弟及。”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在他们那里，父与子并不是什么天然亲密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毫无亲情可言，通常情况下，儿子都会迫不及待杀死父亲夺权，对吧？”
    众人沉默。
    杀父弑君在中原诸国也并不少见。
    越是缺少什么，就越要强调什么。
    比如君臣父子。
    为什么要把君臣、父子上升到同等高度？
    君臣是后天形成的关系，父子不应该是先天就自带的吗？
    岳川转向孔黑子，“先生，自古天家无亲，儿子的出生天然就是挑战父亲威势，分薄父亲权力，甚至取父而代之。父亲对儿子肯定是提防、打压、限制，从来也绝对不会毫无保留的信任。”
    “岳先生，我不赞同！还是有很多父亲宠溺儿子的。”
    “宠溺？如果你指的是赏赐锦衣绸缎、美食美酒、奴仆美婢，那确实是，但这些不涉及到权力，你看看哪个国君在身强力壮的时候就把军国大权赏赐给子嗣？”
    孔黑子卖力思考。
    结果一个都没想到。
    相反，岳川说的才是真相。
    国君对子嗣从来都是残忍无情的，最典型的就是隔壁晋文公——公子重耳。
    因为宠幸骊姬，想立骊姬的儿子当太子，就把之前所有儿子都残害一遍。
    父子争权，在国君圈子里屡见不鲜。
    岳川笑着说道：
    “父子关系，原本就不是什么完美的关系，只是我们大周吹捧这种关系，强调这种关系，让世人都崇信这种关系。哪怕这种关系一次又一次爆发问题，我们还是视而不见。”
    “父子关系就像一个疮疤，我们在礼法、道德、伦理上的鼓吹，不过是在疮疤上包扎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从外表看干净又漂亮，却不知里面已经生腐、流脓。”
    “我们包扎的每一道绷带，都会像吊索一样，紧紧缠绕在后世子孙的脖颈上，让他们憋闷、窒息，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孔黑子眼睛发红，他难以置信的摇着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是这样！”
    “礼法怎么会有错？如果没有君臣父子，这个天下岂不大乱？”
    “岳先生，你是跟某开玩笑的是不是？你是骗某的，是不是？”
    岳川摇了摇头，“孔先生，我跟你一样难以接受这个结果，但事实确实如此。以前我们没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我们都生活在层层包扎的绷带里，我们脖颈上天生就吊着一根绳索。现在，我化茧为蝶、破蛹重生，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
    就在众人沉默、愤怒，压抑得几乎窒息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南郭小院门口。
    “我支持岳先生！岳先生说的很有道理！”
    龙阳提了提柴扉，推门而入。
    他向岳川拱手拜下，“多谢岳先生，解开了我困扰多年的心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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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3章

    孔黑子原本还希望龙阳能站在自己这边，帮自己撑一撑“君臣父子”的场子，却没想到是这样。
    连龙阳都站在了对面，自己还有必要坚持“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吗？
    龙阳入座后向众人说道：“我知道，有很多人鼓吹‘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说法，鼓吹父子兄弟的关系、血缘的纽带。但我们仔细想想，这种论调的核心是什么？”
    “利益！”龙阳一针见血指出。
    “如果说别的，我可能不是太懂，除了鼓掌根本插不上话，但是说君臣父子，我多多少少有点心得体会，可以和大家分享。”
    岳川哈哈一笑，“太子殿下，请说！”
    “嗯！”
    龙阳点了点头，开始了自己的分享。
    “我听说在野外，雄兽只管生育，不等幼兽出生就会离开，好一点的雄兽也就是等幼兽出生，抚养其长大，但是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将其驱出自己的领地。”
    “前者，是生育之恩；后者，是生养之恩。但驱逐出领地，并非无情，而是不杀之恩。”
    “雄性之间生来注定会争夺某些有限的资源和利益，无论父子还是兄弟，都不能免俗，野兽如此，人亦然！”
    “所有鼓吹君臣父子的，无论礼法也好、道德也罢，实际上都是在说：臣不得与君争，子不得与父争，弟不得与兄争。”
    “争，就是不臣！不孝！不悌！然后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惩罚，甚至将其杀死。”
    “与这种虚伪的礼法相比，还是野兽更直接一些——滚出我的领地，不要碰我的猎物，否则弄死你！”
    岳川缓缓点头，挑灯僧眼神微阖，长卿若有所思，其他人表情各异，唯独孔黑子双拳紧握，怒气勃发。
    岳先生回来，他很高兴，但岳先生说的话，他很不开心。
    “王子殿下，如果没有礼法，天下会变得混乱不堪，民不聊生，国将不国啊！”
    “是吗？”龙阳反问道：“孔先生见过？”
    “没有！但我们可以想象得到！”
    “那么，孔先生周游列国，看到的都是一派繁华、和睦吗？”
    孔黑子瞬间哑口无言。
    他没见过失去礼法的危害，但他也没见过拥有礼法的好处。
    天下诸国还是朝政黑暗，百姓疲弊，诸国之间征伐连连，大地上烽烟四起。
    “岳先生，王子殿下，假若没有礼法，这天下会是什么模样？假若没有君臣父子，百姓又该如何自处？”
    龙阳摊了摊手，表示不知。
    他将目光转向岳川，等待岳川救场。
    岳川笑着说道：“我在楚国遇到一个象群，大概有五百规模，它们的首领名为般若……”
    “野象群中，以年长的雌性为首领，若干健壮的雌象为骨干，它们共同组成象群大家庭，抚养小象。”
    “雌性小象会留在族群中，而雄性小象长到一定岁数就要离开集体，自己独自生存。”
    “幸运的话，它们会遇到其他雄性成年象，组成一个小集体，过着快乐的单身汉生活。”
    “每当繁殖季节，这些快乐的单身汉就会找到周围的象群，然后享受一段欢快时光。”
    “之后，雄性成年象继续流浪，继续快乐，雌性成年象继续繁育，继续抚养小象。”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岳川说的是实情。
    大象是一种高度智慧的生物，除了智商高，它们还寿命长。
    它们记忆力强，很多生存技巧、知识都能在成年象之间口口相传继承下来。
    每一个象群，都相当于一个村落，一个家族，一个小国家。
    其他人听了岳川的话，再想到之前关于“巫族”的描述，立刻带入“公生子”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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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4章

    象群中的成年雌性都相当于“巫王”，拥有繁殖生育的能力。
    成年雄性就相当于其他部落的精英大巫，专门为巫王服务。
    小象就是“公生子”，由部落抚养，然后根据性别选择外放，或者留下来继承部落。
    龙阳听到这话，点头说道：“不错！象群虽是牲畜之流，却也有自己的礼法，有自己的秩序，成千上万年来始终平稳传承。很不错！反而我们人族，经常因为礼法而争吵，甚至大打出手。”
    孔黑子冷声说道：“岳先生，象群的这一套礼法放在人族，女性岂不是人尽可夫？生下来的孩子又该由谁来抚养？单靠那些妇道人家，她们能把孩子抚养长大吗？那些成年的男孩放出去，他们能从事善业，而非落草为寇吗？”
    这回龙阳和岳川还没回话，长卿开口了。
    他贼眉鼠眼的打开折扇掩着脸，贼贼一笑说道：“孔先生，这个人尽可夫是什么意思呢？生孩子不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吗？心情好配合，就是情比金坚，心情不好抗拒，就是人尽可夫？所以区别并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做这件事时的主观意愿？”
    孔黑子沉默了好一会儿，“小孩子一边去，你毛都没长齐，懂什么！”
    长卿嘿嘿一笑，躲到岳川和龙阳身后。
    不过，长卿的话让人想到很多。
    岳川咳了咳，“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有一个国家，国君没了，新君初立。外国使者向年幼的国君发难，以结盟为名，讨要城池、领土。”
    “新君不知如何应对，群臣又不敢得罪邻国，准备割地赔款。正当这时，太后出现了。”
    “她说，当年我服侍大王时，大王一条腿压在我身上，我都觉得很沉、很累，但是大王整个人压在我身上，我一点也不觉得沉，更不觉得累，你知道为什么吗？”
    “使者羞恼，不知如何应对，只能范围为何。”
    “太后说——因为他整个人压在我身上的时候，我爽了，怎么会觉得累？但是他一条腿压过来，我没爽，肯定累。”
    “外国使者瞬间明悟，于是灰溜溜的离开了。”
    众人瞠目结舌。
    长卿更是惊为天人，“岳先生，这是哪国的太后？在下怎么从未听闻？”
    岳川没理会长卿，这种青涩小孩，最喜欢的就是成熟有风情的少妇。
    长大了他才会明白，小时候真有先见之明。
    岳川转向孔黑子说道：
    “先生，我并非宣扬毫无限度的男女自由，但我认为，男女之间多多少少还是要有些自由的，而不是用三从四德将女性死死束缚在宅院之中，甚至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程度。”
    “巫族的很多礼节、习俗在我们看来可能是离经叛道、荒谬绝伦，但是这些制度能传承数千年、上万年，甚至数万年，一定有其独到之处。”
    “俗话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我说巫族历史，并非让先生照搬，而是希望先生能看一看，给后人一个参照。”
    孔黑子没有说话。
    这时候，挑灯僧问道“孔先生刚才说，一群妇道人家无力抚养孩子，长大的孩子不会走上正道，我不太苟同……”
    岳川心中一震。
    大佬要开火了，还好不是瞄准自己。
    问个事，那位“我爽了”的太后，大家知道是谁吗？
    挑灯僧说道：“妇人养活婴孩，只需奶水足以，奶孩子并不需要多少时间，做完这些还能去采摘些野果、野菜，捡拾一些干柴、枯草，如果再喂几只鸡、养几箩蚕，一家人衣食所需完全不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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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5章

    孔黑子立刻说道：“妇道人家，若是遇到豺狼虎豹，当如何自保？”
    挑灯僧哈哈一笑，“我只说如何生存，并没有说如何自保啊！”
    “人活于世，不光是生存，还有自保！先生只说生存却不谈自保，是不是片面了？”
    挑灯僧摇了摇头，反问道：“孔先生，人于天地，只有生存；但人于家国，只有自保！所以，妇人不能养活孩子，不是妇人的错，而是家国的错！是家国让他无法通过自己的能力养活孩子，甚至无法养活自身，只能寄托于雄性！”
    孔黑子呆了呆。
    他突然明白，自己被套路了，挖坑埋自己啊。
    但孔黑子明白，挑灯僧说的很对。
    甚至说的太保守了。
    自己曾经感慨过“苛政猛于虎”。
    真正的虎豹豺狼从来不是山林中那些，而是藏匿在律法之中、礼节之下。
    刚开始，这个虎豹豺狼胃口小，只是夺走妇人和孩子的资源，让他们不得不寄托于雄性。
    将来，虎豹豺狼的胃口会越发的大，连雄性的资源也会被剥夺。
    到那时，雄性会易子而食，会把女性卖给菜人铺。
    虎豹豺狼的贪欲是止不住地，它会越发贪婪，越发暴戾。
    男人们只会咒骂“敲骨吸髓”，却不知在此之前，虎豹豺狼已经榨干了女性的母乳。
    孔黑子可以不认其他，但是“苛政猛于虎”他感同身受。
    想到这儿，他躬身拜下，“多谢先生指点！”
    抬起头时，他的态度不再坚决，对岳川的“歪理谬论”也不再那么抗拒。
    “岳先生，某很想知道，如果不是嫡长子继承制，这个天下该如何运转？”
    岳川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准，我只能提供几个方向供大家参考！”
    “首先是与我们这边的‘父死子继’，父子关系原本就是对抗关系，是不可调和的矛盾，儿子长成时父亲恰好寿终，这自然不会有什么。”
    “问题是，儿子长成很快，父亲衰老很慢。儿子最精力旺盛、雄图远志的几十年中，却始终被父亲压制，所有的锐意进取都会被当成对旧规则的挑战，对父亲权威的挑衅！”
    “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有自己的见解，一切都要循规蹈矩，尊古崇古，向一群尸位素餐的老匹夫三拜九叩。”
    “偏偏礼法还要儿子隐忍、克制、退让，向平庸和无能低头，以此来维护‘孝’的名声，最终在岁月中蹉跎自我。明明巴不得父亲早点下去，却还要假惺惺的祝他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不知诸位是否见过七十岁的太子？”
    众人肯定没见过。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龙阳。
    在场的，就这么一个家里有王位继承的。
    龙阳心中也咯噔了一下。
    岳先生从来不无的放矢，难道这是在提醒我要当七十年太子？
    岳川神秘一笑，继续说道：“反观兄终弟及……”
    “我们这里所说的兄终弟及，实际上还逃不脱‘父死子继’那一套，是在‘私生子’中继承。上古时代的兄终弟及应该是在‘公生子’中继承，所有的继承者都是相同出身，以兄弟相称。”
    “整个部落，所有的公生子都有均等的继承权，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巫王。在这种关系下，上一任继承者与下一任继承者之间没有什么本质性的矛盾，双方的关系更加缓和。”
    “上一任继承者没必要也不可能去打压下一任继承者，更不可能因为下一任继承者天赋异禀、才能卓越就感到危机和挑战。”
    “等等！”孔黑子说道：“岳先生，你说的不就是上古先民时代的‘公天下’吗？但这种制度最终不是被人皇启的‘家天下’取代了吗？”
    岳川点了点头，“没错！人皇启确实改变了某些制度，但只是把‘公生子’继承改为‘私生子’继承，本质上依旧延续了兄终弟及，只是过程中掺杂了父死子继，又经过漫长的岁月，才发展到今天。”
    孔黑子捏着胡须仔细思考。
    公生子、公天下。
    私生子、家天下。
    这是四个要素的转变，而不是简简单单从公天下到家天下的转变。
    岳川接着说道：
    “中原之外很多国家，依旧是兄终弟及，比如吴国，吴王阖闾的父亲，他们兄弟四个轮流继位称王；楚国也一样，很多时候王位都是在兄弟之间流传，而不是全都传给了嫡长子。”
    “这种情形下，每个血亲兄弟都有继承王位的可能，而不是只能传给儿子，这也减少了儿子对父亲地位的冲击和权威的挑战，父子的关系会更加缓和、和睦、亲近。”
    “不过这种继承方式还是有个弊病——在兄弟和儿子之间很难做出抉择，容易出现叔侄相争，历史上也经常出现这种情形。比如周公……”
    这是本朝历史，众人都是博学之士，瞬间明白了岳川的用意。
    武王克商立周，但是没多久就寿终正寝，新王年仅十三，国中政务都由武王的弟弟周公打理，几乎是代行天子之权。
    武王另外几个弟弟管叔鲜、蔡叔度和霍叔处，他们三个是封在殷地周边，监视纣王儿子武庚以及其他殷商遗民的。
    这三人一则是不服周公，二则是被殷商遗民怂恿鼓动，于是造谣周公有篡位的野心，起兵“清君侧”。
    最终，这场叛乱被周公平息，史称三监之乱。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说的也正是这件事。
    岳川接着说道：“所以，我们大周的继承制度从一开始就不完美，周公也是看到了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之间的矛盾，经历了三监之乱的祸事，所以才着手制定《周礼》，想要用一套制度管理九州各地、天下万民。”
    “也许，《周礼》在其他地方起到了积极作用，老百姓衣食住行、婚丧嫁娶都有有礼可依，但是在王位的继承权上，《周礼》并没有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它只是用君臣父子四个字来压制问题，根本不考虑君、臣、父、子之间的感受。当今之世较之五百年前，更加繁荣、更加富强，贤者众多，文化璀璨，却为何礼崩乐坏，一日不如一日呢？”
    岳川转向孔黑子，“先生，您觉得礼崩乐坏的根源，究竟是什么呢？”
    看到孔黑子一言不发，岳川心中暗笑：黑子，开麦交流啊！
    （大家认为礼崩乐坏的根源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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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6章

    岳川抛出巫族的史料，根本目的就是动摇“君臣父子”为核心的《周礼》。
    周天子为首的中原—华夏文明，楚王为首的南方文明，两者互称“蛮夷”，除了互相抹黑，还有一些现实的原因。
    那就是“父死子继”和“兄终弟及”上的矛盾。
    不光是南方的“蛮夷”，北方草原上的“夷狄”也一样。
    草原游牧民族也有兄终弟及的风俗。
    兄长死后，弟弟可以继承其全部财产，包括各位嫂子。
    这也是很多小说中，夺权篡位的都是主角叔叔，而不是主角的伯伯。
    用中原视角，这是篡位，谋夺家产，但用草原人视角，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继承权。
    父死子继的根源是父权。
    因为所有“兄弟”的继承权都来源于“父”，他们都是一个爹生的。
    兄终弟及的根源是母权。
    因为所有“兄弟”的继承权都来源于“母”，他们都是一个娘生的。
    岳川无意给双方评个高低贵贱，他唯一的想法就是促成华夏圈子和楚国圈子的融合。
    经济上的融合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压力。
    文化上也没什么困难，双方各有千秋，取长补短罢了。
    但是礼法、风俗、人伦、道德上，双方真就格格不入，怎么看对方怎么觉得“蛮夷”。
    岳川说道：“孔先生，你要是想给中原—华夏修书，坚持我们的礼法并无不可，可如果你想为楚国为代表的南方诸国，以及天下万民修书，那就要明白一个道理——兼听则明、偏听则暗！”
    这一句话说到了孔黑子心坎上，也戳到了他命门上。
    编书，为万世子孙修礼，这是孔黑子当下的最高追求。
    他自然希望编出的书囊括四海，涵盖天下，而不是一小撮人在那自我陶醉。
    “多谢岳先生，某狭目所见，短寸之间，幸得先生指点，某才能窥见天下，一览苍生啊！”
    跟追求的大道比起来，个人喜好又算得了什么。
    而且，众人交谈中，孔黑子也意识到“君臣父子”这一套确实有问题，父权并不是大家宣扬的那么自古以来、神圣正义。
    如果自己带着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去编书，只能把五百年的后人都带歪带偏，千年之后，自己和自己的门生都要被挂起来批判。
    挑灯僧问道：“岳先生，再讲点楚国蛮族的风俗吧。”
    “对对对，多讲点太后的事情吧。”
    “岳先生，我们爱听这个。”
    众人一阵笑闹，孔黑子也跟着轻松起来。
    “对啊，岳先生多讲几句，方便我们以古为鉴！”
    岳川笑着说道：“说到母系社会，除了兄终弟及，还有很多种生活模式。”
    “上古先民在男女关系上确实混乱，别说父亲不知道孩子的亲爹是谁，有时候母亲都不知道孩子是谁的骨肉。”
    “所以这就导致一个问题——父母之间，母亲更疼孩子，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之间，外婆最疼孙子，爷爷相对最冷淡。”
    “因为儿子都不一定是亲生的，更何况儿子的儿子；外婆不然，女儿必然是亲生，外孙也必然是亲生。”
    “就亲情而言，父系社会全是利益，母系社会全是感情。这一点毋庸置疑，也无可辩驳！”
    “所以民间才有一句话——娘在，家才是家，兄弟姐妹都是亲人；娘不在，家不是家，兄弟姐妹只能是亲戚！”
    “楚国一些蛮夷部落，男人少、女人多，一个男性可以娶很多女人，每个女人都会生好几个孩子。你们是不是觉得，为了养活这个家，男人就要拼命地干活、种地？”
    众人纷纷点头。
    娶那么多老婆，生那么多孩子，不就得拼命地干活么。
    不过，长卿眼珠子咕噜噜一转。
    他觉得，岳川这么说，肯定有反转。
    “岳先生，我不这么觉得。”
    “长卿啊，说说你的道理。”
    “岳先生，还是您来说吧。”
    岳川笑了笑，“如果男人出去耕地、放牧，女人留在家中照顾孩子，这肯定会浪费劳动力，那个男人就算累死，也养活不起一个家。所以女人也得出去耕地、放牧。”
    “但是问题来了，哪个女人去呢？”
    “女人爱孩子没错，但女人只爱自己的孩子，对其他女人的孩子，她们就那么爱护了。每个女人都担心自己出去干活，其他女人会苛待甚至伤害自己的孩子。”
    “所以，这些部落中，男性专门在家带孩子，因为所有的孩子都是男人的孩子，他肯定会相差无几的爱护，女人出去耕地、放牧，赚钱养家。”
    众人瞠目结舌。
    这个答案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但仔细想想又很有道理。
    长卿面露憧憬之色，“岳先生，按照此种风俗，男人只要不停地娶老婆、生孩子就行了？老婆越多、孩子越多，男人就越幸福、越轻松？”
    岳川哈哈大笑。
    不过，事实确实如此。
    大草原上的狮子就是此类典型。
    “不过，有外敌过来入侵的时候，男人还是得挺身而出，捍卫自己的家园和家人，否则，男人注定被杀死，他的子嗣也会被杀掉，而他的配偶会成为胜利者的女人，为他重新生孩子。”
    孔黑子问道：“所以，岳先生说的这种生活只是一小部分人，并非所有人。”
    岳川点头，“没错，不是所有男人都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强者才能占据更多的资源，弱者只能守着一个女性过日子。”
    孔黑子又问道：“那些弱者的财富又是如何继承呢？”
    岳川说道：“因为男女关系的自由、随意，所以非常混乱。很多家庭女子成年后，都可以随意寻找意中人，房前屋后小树林，任何地方都可以发生关系。当地人也见怪不怪，甚至还经常举办各种篝火晚会，给单身男女提供方便。”
    “这种情形下，别说父亲，就是母亲都不确定孩子是谁的。所以在财产继承上，父亲肯定不会优先选择自己的儿子，你们猜，他们会把财产给谁继承？”
    众人挠头，苦思冥想。
    就连长卿也捏着下巴，骨碌碌转眼珠子。
    “不行啊，我还不够变态，无法追上岳先生的思路。”
    （文中那种雄狮般的生活，有多少人向往？）
    （上面说的继承问题，大家能猜出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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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7章

    岳川开始揭晓答案。
    “在我们中华文明圈子里，如果自家女儿被小黄毛碰了，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等等，岳先生，什么是小黄毛？”
    “哦，就是黄发垂髫那个小黄毛的意思，就是黄头发的小男孩。”
    “哦，原来如此。”
    “咳咳……”岳川接着说道：“可是在楚国一些蛮族部落，自家女儿吸引小伙子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肚子大了，那就是家里多一口人，是值得高兴的事。就像家里的耕牛突然怀孕了、下崽了，是敲锣打鼓庆祝的大喜事。”
    说到这儿，岳川想起上辈子世界里。
    爷爷还在当工人的时候，一个月是五块钱工资。
    但是当时一头牛能卖上百块，抵得上工人两年的劳动收入。
    所以，农村家里养的牛生小牛就跟中彩票一样。
    敲锣打鼓庆贺不说，有的还会请来戏班子唱大戏。
    在生产资料匮乏、生产力落后的时代，人和牲口没什么区别，家里多一个劳动力，就等于多一个干活的牲口。
    自然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谁的种不重要，重要的是生在自己家。
    就像母牛生小牛犊，哪个公牛配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家多了个小牛。
    只是男女生育被套上中原的伦理、道德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众人能理解岳川的意思。
    小家庭才会看重贞洁、操守之类的东西。
    国家层面根本无所谓，当权者要的是人口，是人的数量。
    谁生的不重要，跟谁生的更不重要。
    重要的是更多的人口，更充沛的劳动力，更庞大的税源。
    所以会出现“令壮者无取老妇，令老者无取壮妻；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有罪；丈夫二十不取，其父母有罪。”
    这些政令中充斥的，就是蛮族的生育繁殖，而非中原的礼制道德。
    长卿急切问道：“岳先生，我们已经理解楚国蛮夷的生育思想了，他们的财富继承又是怎么规定的呢？你快说吧，别卖关子了。”
    岳川哈哈一笑，“说起来，跟咱们中原也差不多，只是咱们没有这么做罢了。”
    “不会吧？咱们中原也有？”
    岳川点头，“在这些蛮族中，父子关系是不明确的，但母子关系是明确的！根据这个道理，男性能确定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这些是他真正的至亲，由此衍化出两种继承：兄弟继承、兄妹继承。”
    “兄弟继承，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兄终弟及，但这涉及到一个问题，兄弟的子嗣也未必是亲生，但姐妹的子嗣必然亲生，所以，唯一能确保自己财产被至亲血脉继承的，就是姐妹的孩子，也就是自己的外甥！”
    “俗话说：外甥仿舅舅，也就是外甥在模样上跟舅舅最像。这句话你们多多少少都听过吧？”
    众人不由自主点头。
    这句话确实听过，而且还见过。
    有时候，儿子不一定像亲爹，但大概率像舅舅。
    联想到岳川之前说的巫族“先父继承”理论，众人隐约明白了什么。
    岳川又说道：“天上雷公，地上舅公，这也是说舅舅的地位和重要性。”
    其他人还好，对“雷公”没有太多的感触。
    只有那些做贼心虚，经常发誓的人才害怕雷公。
    但是听到这话，大黄不由自主一哆嗦。
    精怪都是怕打雷的，天上雷公，那真是精怪的命门所在。
    却没想到，地上的舅公跟天上的雷公一样尊贵。
    大黄瞬间明白了舅舅的分量，只可惜，他没有舅舅。
    “还有一句话！”岳川接着说道：“民间俗语：爹死直接埋，娘死等舅来。这也说明了舅舅的地位和重要性，母族之中，舅舅的地位是最高的，也是最大的。”
    这……
    孔黑子不说话了。
    他周游列国期间穷困潦倒，经常劈棺礼丧，帮人主持白事。
    不光有男性客户，还有女性客户。
    其中确实遇到很多“等舅来”的。
    吃席的时候，必须等舅舅来了才能开席。
    以前没怎么当回事，却没想到这些风俗背后蕴藏着如此大的渊源。
    孔黑子忍不住问道：“岳先生，舅舅的地位为何如此之高？”
    岳川呵呵一笑，“在我们当下的礼制中，只强调父权，强调君臣父子，却忽略了母族的存在。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有母亲，也自然而然有母族。远的不说，当今天下列国公子王孙夺权争位，出力最多的都是谁呢？”
    众人再次沉默。
    公子王孙还没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以及母族就在进行第一轮投资了。
    各国联姻，公室女的陪嫁，十里红妆之类的。
    除了钱财物资，还有各种人才。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生下一个公子。
    当孩子真正出生，母亲所面临的宫斗难度势必上升数个级别，对母族资源的需求也越发强烈。
    孩子成长起来后，他身边肯定会出现母族的表兄弟、舅舅、外公等人。
    这些人会坚定地支持他，用一切手段将其拥上王位。
    几乎所有国家都是如此。
    国中政变，公子王孙们外逃时，第一个想到的也都是母族。
    去找自己的外公、舅舅寻求帮助，以逃避自己兄弟、叔伯们的屠杀。
    纵观历史，叔伯兄弟为代表的皇亲国戚叫“篡权”，娘家人为代表的外戚集团最多也就是“干政”。
    在封建时代，舅舅是唯一一个会不遗余力支持外甥，却又和外甥没有根本利益冲突的同性。
    而“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扒开亲情的表象，骨子里全都是利益。
    岳川笑着说道：“在母系社会，舅舅的地位最高，血缘最亲，所以楚国很多蛮族都是外甥继承制。如果没有姐妹，对这些男子来说，就相当于‘绝后’。如果有姐妹但没有男孩，那就由姐妹生的女孩继承，再传给女孩的子嗣。”
    “这一点在我们中原也一样。”
    “女子出嫁时的嫁妆，是不计入夫家财产的，而是单独的一份。当夫家诸子分家产时，父亲那一份是平分的，但母亲的嫁妆是只分给她的亲生子，其他非亲生的孩子不能侵占。”
    “大家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这是不是在父死子继的制度里嵌套了一个兄终弟及，又或者外甥继承？”
    （外甥继承制度是真实存在的，现在某些民族依旧沿用）
    （举个典型的例子：历史上武则天时，面临一个问题就是，太子到底应该立李姓还是武姓，武家的人也确实觉得自己天命所归，有资格继承大统，那么请问，武则天立太子，应该以什么为依据，又应该选择谁呢？）
    （第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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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8章

    众人被雷得不轻。
    不过仔细想想，岳川的说法又合情合理。
    在中原的礼制视角下，这种外甥继承制显得荒谬绝伦。
    但是中原的王位继承，又永远都离不开母族势力，永远都绕不开舅舅这座大山。
    还有女性“嫁妆”这一块。
    按照“外甥继承制”这就是娘家男性给自己姐妹的“财产继承”。
    这个财富严格意义上来自娘家男性，也就是女性的兄弟，而非女方父母。
    也正因此，舅舅地位最高，话语权最大，是外甥最亲近的娘家亲戚。
    双方是有继承权关系的，神圣，不可侵犯。
    夫家无论丈夫还是公婆，打媳妇嫁妆的主意都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丢人没出息。
    但是反过来，女子出嫁时没有嫁妆，在夫家也是抬不起头的，没身份没地位再正常不过。
    现在舅舅地位不高了，说白了都是“彩礼”闹得。
    女方父母索要这玩意，不就是给自家儿子结婚用的吗？
    原本舅舅应该给外甥一笔财富，现在好，你不给还伸手要，你凭什么“天上雷公、地上舅公”？
    岳川说道：“孔先生，平常各国国君嫁女，最低级的就是陪嫁衣衫被褥金银钱财。等于说‘我家女儿不吃你家，不穿你家，也不受你家的气’，吃穿用度都自给自足，不受夫家拿捏。”
    “再高级一点儿就是出嫁时抬着棺材，带着打井的工匠。表示生不饮你家一口水，死不用你家一块木。当然，会有人说，有本事你别入土为安，不用我们一块地。”
    “于是就有了最高级的，出嫁时陪嫁一块土地，上面有若干城池和臣民。这块土地上的所有产出，都是女儿日常花费所需，女儿死后葬在这块土地上，当地的居民负责守墓，修缮陵园。”
    “人家嫁女儿时付出了这么多花费，肯定希望女儿过得好，希望女儿的孩子过得好对吧？可是夫家来了一手废长立幼、废嫡立庶、宠妾灭妻，你说说，老丈人能忍？大舅哥能忍？”
    “女儿和孩子在夫家过得不好就罢了，为了搭伙过日子，忍忍就过去了。可是夫家得寸进尺，变本加厉，把人家女儿弄死了，还要杀人家外甥、外孙。这能忍？”
    “孔先生，十世之仇可报乎？”
    孔黑子那暴脾气，当场一巴掌拍在地上，“十世之仇，犹可报！”
    众人只觉得脚底板发麻，屁股蛋子也疼得厉害。
    孔黑子也察觉自己失态了。
    “咳咳……某一时激动，一时激动……”
    说完，孔黑子看着沾满尘土的手掌，直视内心认真审视“君臣父子”那一套。
    似乎，真的有些不合时宜了。
    不仅不符合未来，也不符合当下。
    当今天下礼崩乐坏，其根本就是诸国因为国君之位争吵不断，征战连年。
    而诸国争权夺利的根本，就是因为继承制度不明确。
    嫡长子继承制只是某些人一厢情愿的想法。
    只片面考虑了男方，考虑了父系，却忽略了另一半。
    这天下没有绝对的父系，也没有绝对的母系。
    因为每个人都有父母，每个人都会为人父母。
    每个男人都会是儿子的父亲，孙子的爷爷，同时，他又会是女儿的父亲，外孙女的外公。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儿子、女儿和孙子、孙女过得好。
    说白了，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子女过得不好，老丈人、大舅哥没本事就算了，当缩头乌龟，不听、不劝、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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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99章

    真要有点本事，还不立刻提剑上马，杀上门去找他讨个说法。
    春秋时代诸国打打闹闹的破事，说白了就是这个。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谁都说不过对方，那就亮拳头吧。
    平常小两口吵架，最多摔碗摔盆，吵一下左邻右舍。
    国君小两口吵架，那就是烽火狼烟、万箭齐发，受苦的“左邻右舍”就多了，还投诉无门。
    而吵架骂人的时候，大家都懂。
    什么脏说什么，什么臭用什么。
    礼崩乐坏，也就理所当然了。
    龙阳突然畅快大笑。
    “小葵刚出生的时候，我就开始攒钱。我小时候想吃饴糖，没钱，但是小葵想吃饴糖的时候，我有钱！我小时候想要而没有得到的东西，我希望小葵都能拥有，我没有得到的幸福，我希望小葵能拥有双份！”
    说这话时，龙阳抬手一抹，从左边缓缓抹到右边，颇有种气吞万里如虎的架势。
    “小葵出嫁的时候，我一定要给她一份大大的嫁妆！倾我所有，竭我所能，让她成为天下间最幸福的人！”
    众人呆了。
    也正是这一瞬间，众人突然理解了这个常把“没钱”挂在嘴边的人。
    “太子殿下，您攒了十多年，应该存下不少钱了吧？咱们姜国用钱的地方可多了，今儿个咱得好好说道说道……”
    龙阳的气势瞬间从云端跌落谷底。
    “没钱！一分都没有！”
    “太子殿下，将来葵公主出嫁，在那边受气了，您会怎么做呢？”
    “他敢！”
    龙阳大怒，撸着袖子露出胳膊。
    “敢对小葵不好，我就打上门去，一天揍他三顿，然后把小葵接回姜国，我养她一辈子！”
    “太子殿下，如果你打不过他呢？”
    “嗬嗬！？”龙阳冷笑斜睨，“打不过我的，肯定会跟我讲道理；我都打不过的，肯定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听到龙阳的话，众人全都大笑。
    不过，龙阳的反应说明了很多问题。
    当父亲的，肯定不愿自己女儿受了委屈，当兄弟的，也希望姐姐妹妹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有句俗话：如果你们两口子吵架生气，不要给家里打电话，也不要和家人哭诉。因为你们俩终将和好，而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但是你们不打算和好的话，第一时间给家里打电话，我们马上过去接你！
    岳川走到孔黑子面前，缓缓说道：“礼法，首先是为了维护人与人之间的和谐，其次才是为了维护人与人之间的利益。”
    “而且，维护利益的前提是不伤害其他人的利益。我们现在的礼制，有点本末倒置了！”
    “父子也好、夫妻也罢，永远应该是相爱相敬，而不是一方仗着礼制就无限度的伤害另一方。”
    “如果父亲可以仗着礼制无限制伤害儿子，丈夫可以仗着礼制无限制伤害妻子，未成年可以仗着礼制无限制伤害其他同龄人，还不让被伤害的人反抗，这种礼制不要也罢！”
    “所以，在我看来……礼崩乐坏是一件好事！因为被压迫的人敢于表达了，被侵害的人敢于反抗了！礼制的受益人再也不能仗着礼制无限制伤害其他人了。”
    “面对礼崩乐坏，我们应该发出自己的声音，哪怕只是一声‘嗯’，也许就差你一个人呢？”
    “今日我若冷眼旁观，它日祸临其身，谁会为我摇旗呐喊呢？”
    说完，岳川拱手向孔黑子拜下，深深拜下。
    “希望先生为万世编书、修礼时能多考一下从未被考虑过的人，多关注一下从未被关注的人。”
    “也许先生今日的一个字，可以拯救二十年后、二百年后，甚至两千年后的一个人！”
    “我希望先生修订的是救人的礼教，而非……吃人的礼教！”
    “如果我们不制定文明的礼法，待蛮夷之国制定出文明礼法，蛮夷的就是我们了！”
    说完，岳川再次拜下，“一切，都拜托先生了！”
    其他人不明所以，却还是被岳川庄严肃重的神色感染。
    他们同时向孔黑子拱手拜下。
    “一切，都拜托先生了！”
    （看到的都说句话吧，也许就差您这位无量功德居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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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0章

    就在孔黑子等人翻看楚国书籍、史料、佚文时，岳川已经飘然身退。
    虽然不知道孔黑子等人会搞出什么样的礼法，但肯定比上辈子的世界里强一点吧。
    哪怕强一个字，也是功德无量。
    毕竟一字之差，可以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两千五百年下来，是数以百万计甚至数以千万计的人。
    “以孔老二的性子，想让他彻底放弃君君臣臣那一套有点难，让读书人尊重女性、尊重子女更是堪比登天。”
    岳川摇头叹息一声。
    中华文明的先进，是百家争鸣之后两千五百年时间里不断代传承、不间断更新的结果。
    中华文明的先进不完全是读书人的功劳，更不完全是孔夫子的功劳。
    但，孔夫子个人的影响力绝对是最大的。
    与其说教亿万生灵，不如忽悠孔夫子一个。
    “如果孔黑子不改变，那就再给他加点压力。”
    岳川呵呵一笑出现在丹阳河神庙，待了一段时间，查看云梦泽码头修建进度、胡七胡八文宣情况，随即水陆兼程往郢都赶。
    没办法，郢都还没自己的庙，不能直达。
    “能不能搞个庙，就看这次了。”
    楚王的葬礼已经开始。
    主要是之前王位争夺，楚国排的上号的都提前赶到郢都，免得发丧时一个个的通知了。
    王位争夺都得不到风声的，也没必要通知了。
    子申是靠“实力”夺取王位，可谓名正言顺。
    不过，想要继承王位，还得面对很多的困难。
    宗庙里。
    一身缟素的盈贵妃眉目含春、霜颜带俏。
    此时的她心中忐忑，惴惴不安。
    当初使手段把子申赶出郢都，却没想到子申力压所有人，成为新王。
    盈贵妃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更不知道“阿公”给自己说的那些话管不管用。
    还有她最关心的，子申会不会册封她为太后，保障她下半生的荣华。
    “大王……”
    “母后折煞孩儿！”子申拱手道：“父王驾崩，母后就是孩儿唯一的亲人了，孩儿对郢都陌生得很，将来还有很多人需要母后帮忙笼络，还有很多事需要母后帮忙打理。希望母后不要觉得厌倦。”
    盈贵妃心花怒放。
    没想到子申得势不骄，对她依旧客气。
    而且言外之意，非但不会追究过去的事，将来还会委以重任。
    “多谢大王！”
    说着，盈贵妃将一沓厚厚的纸递过去。
    “大王，这是我多方搜罗来的资料，都城中各家各姓的人员、田产、买卖、关系往来，都在上面。还有各家各姓对大王的态度，平素言辞中对大王的评价等，大王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我继续打听。”
    子申本想说：我只想知道前辈去哪了。
    可是转念一想，自己这位便宜新娘未必知道，索性不说了。
    子申将资料收入袖中，触手间沉重非常，就跟青砖似的。
    显然，这份资料分量不一般。
    如果是三五天内搜集整理来的，就说明盈贵妃手中有一支实力强大、效率高超的情报网络。
    如果是提前三五十天搜集整理来的，那就更恐怖了，说明盈贵妃目光长远、洞察敏锐，早早开始为今日布局。
    “各家对大王的态度”、“平素言辞中对大王的评价”也能看出，她刻意搜集与子申相关的消息。
    这几乎是未卜先知了。
    子申谢道：“多谢母后，孩儿会仔细查看！”
    “大王，你在这儿守了七天七夜，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先照看着。”
    子申本想坚持。
    毕竟修为在身，筋强骨壮，精力旺盛。
    每天一个白珍珠，别说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动，就是七十天也扛得住。
    可是这时候，一个丹阳精兵赶过来汇报：“前辈回来了。”
    子申立刻改变主意，“那就多谢母后了！”
    起身时，子申还在暗叹：母后来的真是时候，正好接替自己，否则还真不好走开。
    隔壁宫殿，丹阳精兵目光崇敬的看着子申。
    双方视线交汇的瞬间，丹阳精兵浑身紧绷，昂首挺胸。
    “见过大王！”
    “见过大王！”
    虽然还没正式登基，可在众人心中，子申就是大王。
    子申点了点头，“前辈在里面吗？”
    “是！”
    “好的，你们继续守着吧！”
    “是！”
    子申站在门槛前深吸一口气，刚要推门，又退了回来。
    用手扶了扶冠，又抚了抚袖，这才轻轻叩门。
    那一瞬间，子申心脏都提到嗓子眼里。
    王位争夺胜利，他第一时间寻找岳川，却一无所获。
    子申空有满腹欢喜，却找不到想要分享的人。
    而且，子申明白，前辈这般不遗余力的支持自己，扶自己上位，肯定是有所图。
    子申并不反感，毕竟这世上没有白得的东西。
    他正打算回报岳川，却怎么都找不到岳川的人，心中那叫一个惶恐。
    前辈该不会出事了吧？
    现在，听到门内传出“进来吧”的声音，子申眼角泪水滑落。
    “前辈……子申，终不负您所望！”
    “起来吧！”
    岳川指了指旁边的蒲团。
    “你现在也是一国之君了，不要动不动就跪着，让外人看到了不好。”
    “不！若无前辈再造之恩，我现在只怕是在丹阳城外觅地结庐，了此残生了。”
    “这一切都是你的造化，即便没有我，你也会做出一番成就。”
    子申抢答道：“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大，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快速！”
    这次，岳川没有反对。
    “好了，说一说你现在的境况吧，还有什么不平事，我帮你平一平。”
    听到这话，子申心中长长舒了口气。
    这一刻，他有与全天下为敌的信心和勇气。
    “前辈，王位争夺战中淘汰了不少潜在竞争者，但楚国的贵族势力依旧很庞大。除了那些嫡长子，还有其他嫡子，除了嫡子，还有其他庶子。总之，王族成员众多，数量超出我的想象。而且他们没有什么过错，我也不好全都处罚。”
    王族尚且如此，更别说王族繁衍出来的众多旁支等。
    大树生小树，大枝发小枝，盘根错节起来简直可怕。
    子申从袖中掏出一物。
    “对了，这是母后给我的资料，请前辈过目。”
    岳川接过来，象征性的翻了翻。
    这些东西他都知道，也正是他授意盈贵妃做这些事情的。
    “我给你出个主意，不但可以一劳永逸解决王族的累赘，还能树起一个文明的典范，一个让中原诸国都仰望的典范。只是这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你可愿意？”
    “哈哈！前辈，跟着您，我开天辟地的勇气都有，更何况是为万世立典！”
    （昨天文中提到的“我爽了”太后，是芈月。）
    （解决贵族最好的办法，大家能想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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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1章

    岳川抬头向窗外看去。
    楚国的宫殿园林不如中原诸国那般朱漆碧瓦，楚国的宫殿建筑以简单的灰暗色调为主，颇有后世徽派建筑的神韵。
    楚国的宫殿园林又不如吴国那般精巧别致、独具匠心，反而处处透露着“大就是好”、“多就是强”的粗犷美感。
    只可惜，楚国的很多东西都没能传承下去，以至于后世想起楚国，唯二能想到的就是屈原、项羽这一文一武。
    而传承，最重要的就是完整。
    衣食住行、婚丧嫁娶、渔樵耕读、士农工商、经史子集……
    否则，就只剩下屈原的粽子、霸王的别姬。
    除此之外，楚国唯一的传承下去的就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那八个大字了。
    这块玺是政哥的，但这块石头是楚国的，石头上的文字也是楚国的虫鸟篆。
    周朝的“礼”流传到了两千五百年后，楚国的“礼”却鲜为人知。
    岳川说道：“中原诸国之所以蔑视楚国‘蛮夷’，就是楚国没有自己的礼制，如果楚国能创造出自己的礼制，而且是更先进、更高级、更开明的礼制，到那时，蛮夷的就是中原诸国了。”
    听到这话，子申心中一震。
    “前辈，我们该怎么制订礼制？是不是丹阳的那些？”
    子申说的是在丹阳时，云梦社演出的各种节目，比如《三项美德八大礼仪》、《八种光荣八种耻辱》。
    岳川点了点头，“不过，还不够！这只是小礼，而不是完整的礼制。”
    “那么，完整的礼制是？”
    “首先，我们的礼要有一个出发点——以人为本！阐述人与他人的礼节、人与鬼神的礼节、人与天地自然的礼节，以此一个中心、三个基本点向外发散。”
    子申对“礼制”的概念原本很模糊，但是听了岳川的话，瞬间明朗起来。
    “前辈，您尽管说，晚辈照做就是！”
    岳川很满意子申的态度，于是笑着点了点头。
    “人与天地自然，就是对河神、山神、天空神、土地神等众多神明的祭祀，维系人与天地自然的关系，在生活、生产中遵循一定的规则，避免对天地自然中其他生灵和特殊存在造成伤害，给自己招来祸患。”
    随即，岳川向子申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劝诫世人“禁止滥砍滥伐”、“禁止放火烧山”、“禁止污染河流”……
    那肯定被当成屁。
    如果劝诫世人，放树要禀告山神，获得山神允许才能放，否则会招来山神怒火，降下山洪、泥石流等灾害。
    放心，砍山民的树就相当于砍山民的头。
    滥砍滥伐的人保准进不了山、出不了村。
    就是有官府撑腰也不行。
    好处官府拿走了，灾祸山民承担了，能愿意才怪。
    类似的例子还有很多。
    都是在“人与天地自然”的礼制中穿插环保概念。
    “这是我已经整理好的天地自然神谱，以及每个神明的喜好、厌恶，你拿去看看，然后就昭告天下吧！”
    子申接过来看了看，“祭祀河神大人天经地义，其他众神也并无不可，但这里是不是还少了一位？”
    “少了一位？”
    子申躬身叩首，“少了您啊！”
    岳川呆了呆。
    那上面每一个都是他，但是外人不知道。
    子申还记得自己与岳川第一见面时的场景，当时岳川说：“楚人崇巫蛊、信鬼神，而鬼神，全都拜我。”
    本以为是对过去的总结，却没想到是对未来的展望。
    “前辈，楚国愿为您建庙立祠，奉您为社稷之神！”
    岳川没有说话，而是接着说道：“万物有灵，有灵则生神。与天地自然神明的先天所生、万世不易不同，鬼神皆为后天所生，神职也会随着其作为升迁、贬斥、废黜。这是我整理的神职名录，眼下还有很多空缺，将来再一一补上吧。”
    子申接过来、打开。
    之前的天地自然神明，都是某某神，比如土地神、天空神、山神、河神、城隍神等。
    而众生鬼神，都是“司”字开头。
    比如“司命”，而且还分为“大司命”、“少司命”。
    其他的司福、司禄、司寿、司财、司喜、司祸等神明。
    更有司晨、司昏、司夜；司春、司夏、司秋、司冬。
    还有司灶、司门、司窗、司庭、司井、司厕。
    天地自然神明和众生鬼神的区别一目了然。
    而且，今后再有什么新事物产生，直接造神就是。
    司加其具体存在的事物，就是一个新的神职，再册封相应的鬼神就行了。
    子申立刻感觉到了这种“礼制”的便捷。
    最主要的，所有神都要经由自己的册封才有效，极大提高了自己这个“楚王”的地位。
    要知道，之前历代楚王都是对标天子，但是无论如何都差了天子一头。
    具体差在哪，谁也说不上来。
    现在终于找到症结所在。
    “前辈，真是太好了，楚国除了贵族问题，就是各种淫祀，如果有了鬼神礼制，可以彻底根除民间的歪风邪气啊！”
    岳川点了点头，“百姓信神，就是为了求平安、求顺遂，如果我们官方没有相应的信仰体系，民间会自发衍生。信仰高地我们不去占领，就会被敌人占领。”
    子申愣了一下，“前辈，您的意思，这些鬼神都是假的？”
    “不，都是真的！”岳川咳了咳，“你忘记那一百零八颗魔星了？”
    “没！晚辈记得！”
    “那些鬼神还在滚滚红尘中历练，什么时候历尽劫数，幡然醒悟，就是归位之时。”
    “晚辈明白了！”
    “嗯，现在人与天地自然、人与众生鬼神的礼制都理清了、理顺了，只剩下人与他人之间的礼制了。三者之中，这个最复杂，也是平常接触最多的，必须得慎之又慎。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我们只是起个头、打个样，后续的还得靠子孙们继续填充、续写。”
    岳川重重叹息一声。
    人与天地自然的礼制，只有薄薄几页。
    人与众生鬼神的礼制，也就几十页的样子。
    但是人与他人的礼制，恐怕得几千页，甚至上万页。
    天地自然不变，众生鬼神少变，而人常变、恒变、恒常变。
    岳川举起右手晃了晃，“首先，我与你、与楚国百姓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其余诸法与此相悖者废！”
    子申抬头看去，只见三根手指，可是不知为什么，子申觉得那三根手指就是世间一切。
    “谨遵前辈意志！”
    岳川点了点头，随即递出第三本书。
    “这是解决贵族、宗室问题的礼制，人与他人的关系，就从这里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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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2章

    书中并没有提及治理贵族，而是治理丹阳。
    之前，丹阳是楚国的龙兴之地，子申又被册封到丹阳，名义上就是子申的封地了。
    无论之前做公子时，还是现在做楚王时，子申对丹阳都有绝对的治理权。
    之前丹阳穷山恶水，遍地刁民。
    现在丹阳遍地商机，肉眼可见的发家致富。
    如何治理，如何分配就成了问题。
    丹阳族老们过惯了穷日子、苦日子，让他们怎么抠抠搜搜，他们是经验丰富。
    可是怎么花钱，怎么合理花钱，怎么让子子孙孙都温饱富贵……
    他们真不会。
    子申也不会。
    而岳川给出了标准答案。
    子申越看越兴奋，越看越激动，忍不住高声诵读起来。
    “丹阳熊氏宗族设公田，田产为熊氏宗族全体所有，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变卖族中公田。”
    “公田所出，皆为熊氏宗族全体所有，支应宗族全体衣食住行所需、婚丧嫁娶所费，任何人不得贪墨、侵占，违者革出宗族。”
    “公田、公产账目由专人管理，全族监督，族老等人不得干预掌管人衣柜办事，违者，违者革出宗族。”
    “公田所需劳力，只得佃用外姓，不得佃用本姓；不得典买本族土地，只得典买外族土地。”
    “熊氏宗族不分男女，五岁以上人丁月给纯粮三斗，五岁以下减半。”
    “熊氏宗族不分男女，成年人丁年给冬衣衣料一匹，余者减半。”
    “熊氏宗族不分男女，凡有游学、拜师、出仕、任教等，皆给予路费补助。”
    “熊氏宗族不分男女，族人嫁女，给钱三万，女儿改嫁给两万钱。”
    “熊氏宗族不分男女，族人娶亲，给钱二十万，二婚及余者不给。”
    “熊氏宗族不分男女，族人身亡，按其辈分给予一千至一万钱安葬费用。”
    “熊氏宗族不分男女，倘有族人遇疾病、灾祸等不能生存之危难，诸房共同核实后，可以公田所出量行济助。”
    子申喃喃着：“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基本涵盖了一个人一生中所有的大事、小事，有如此保障，可以令每个熊氏族人都体面的过完一生。”
    说着，子申双手高高托起这本“人之礼”，向岳川虔诚叩拜。
    “多谢前辈！前辈此策，可保我熊氏千年繁盛，万载不绝！”
    子申是识货的。
    他知道，这个“人之礼”最大的功能并不是保证每个宗族成员都大富大贵、大鱼大肉。
    而是保证每个宗族成员都能以最低保障活着，不饿死、不冻死，不会因为家里穷娶不起媳妇而绝后。
    在这个前提下，以数量搏质量，保障熊氏宗族能不断出现各种人才。
    如果每一代都有一个甚至数个栋梁之材，丹阳熊氏宗族就不会破落。
    百年之下、五百年之下，甚至千年之下，熊氏必然能出现几个名动天下、名传万古的大才，为丹阳熊氏赚取名声、功德。
    想到这里，子申不由自主的笑了。
    “前辈！晚辈又想起第一次抵达丹阳时的场景，各位父老乡亲真是……哈哈……”
    几个族老带头堵在门口，揣着手伸着脖子打量自己。
    衣儿破、鞋儿破，城里的道路、房子也都破。
    现在，丹阳焕然一新。
    岳川说道：“归根究底，都是穷闹得！丹阳百姓穷，一贫如洗，就算有心招待你，也没那个能力。丹阳如此，其他地方也都一样。活着已经耗尽了人们所有的力气，他们也没有心思关注其他。”
    子申知道，这不是百姓的错。
    “前辈，按照书上所说，宗族公田会越来越大，而且是只增不减，这样发展下去，会不会造成新的问题？”
    岳川好奇，“你觉得会造成什么问题呢？”
    子申仔细思考。
    宗族公田不断发展，最极致的局面就是全天下所有土地都变成公田，可如此一来，全天下人都有了最基本的“衣食住行”、“婚丧嫁娶”保障，能过上最基本的体面生活。
    这不是挺好吗？
    但是子申转念一想。
    自己现在是楚王，自己名义上拥有楚国的一切，自己完全可以一声令下，将全天下的土地都充作“公田”，一步到位实现目标。
    前辈为什么不这么做，为什么不让自己这么做？
    子申抬头看向岳川，却发现对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子申瞬间明白了问题的根源——人！
    《人之礼》的根本是为了保障人与他人之间的和谐，但人与他人之间的根本是不和谐。
    宗族内外必然不和谐。
    宗族内有保障，生活体面而富足，宗族外没保障，生活不体面且不富足。
    如此一来，肯定会有很多人想尽办法、削尖脑袋挤进宗族。
    进入宗族，就意味着得道升天，今后可以衣食无忧，子子孙孙都吃喝不愁。
    如果是宗族，体量小，别说谁家几口人，就是谁家狗生几个崽，谁家鸡下几个蛋，族里都一清二楚。
    换成国家的话，体量大，必然有大量山野中的苗蛮、越蛮、杂蛮挤进来混福利，中原诸国的流民也会拖家带口往楚国来蹭吃蹭穿。
    便是宗族内，也不会一团和气。
    有的房人丁多，有的房人丁少，就是一视同仁平均分配，人丁少的房也会觉得自己吃亏了。
    丰年倒还不明显，如果遇到荒年、灾年，肯定要闹矛盾。
    家中富裕的，肯定不在乎宗族这些福利，他们的原则是能不分就不分，能不动就不动，多攒点公产应对灾年。
    而家中不富裕的，就指望着那些米面布匹过日子的，不但要分，还想多分。
    尤其是生活成本提升，物价上涨的时候，他们肯定吵着闹着要提高待遇。
    如果放到国家层面。
    就是有的人勤劳富裕，不依靠宗族的低保也能体面生活，而有的人好吃懒做，就指望族中低保过日子，甚至什么都不干，埋头生孩子，靠人头赚取福利。
    子申有些挠头。
    “前辈，看样子这个礼制只能应用在宗族中，而且宗族的规模不宜过大，否则必定入不敷出，最终被拖垮。”
    岳川点头，又递出“人之礼制”第二册。
    “你担心的这些，我早就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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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3章

    上辈子的世界里，宗族和族田盛行过上千年。
    那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发明这个模式后，众多宗族争相效仿。
    范氏宗族在此后传承千年，共计出了80个状元，400个进士，范仲淹家族借此兴旺800年。
    与此相似的宗族还有很多，这也是南方宗族势力大，凝聚力强的原因所在。
    族田模式，可以说是宗族的根本、核心。
    没有族田，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宗族。
    国外那些家族基金会、家族信托，就是换皮的族田模式。
    老祖宗玩了上千年的东西，外国人接着玩，足以说明这个模式的作用。
    宗族确实会产生很多问题，其中最大的就是宗族势力对基层的掌控过于强大，甚至超过官府，很容易形成与官府的对抗。
    上辈子时，岳川想当然的认为这句话是对的。
    但是现在嘛……
    看过那么多强拆、强征、强占的新闻，岳川突然意识到，除了宗族，还有谁帮老百姓出头说话呢？
    官字两张口，有理没钱莫进来。
    都不说遇到当官的了，随便一个有关系的城里人，甚至镇上人，都能把无权无势的村里人欺负到死。
    被校园霸凌的，永远是进城上学的农村孩子占多数，尤其是那种父母双亡，爷爷奶奶带大的农村孩子。
    走上社会后，这种霸凌并不会减少，而是越来越多、越来越重。
    对无权无势的农村人来说，他们最后的依靠从来不是县令、捕快、衙役，而是背后的宗族，祠堂里的祖宗。
    几百年、上千年的门阀世家确实危害巨大，但也不全是害处。
    杨家将、种家将、折家将这些世代将门，都是镇守边陲的忠臣良将、国之脊梁。
    正是宗族供养他们，让他们能从小学武，练习弓马骑射、兵法战阵，他们才能驰骋沙场，而不是刚放下锄头就被送到战场上当炮灰。
    军事训练是漫长的过程，职业军人更不是短短三个月就能培养出来的。
    人们总说三代才能培养出一个贵族，却没人说需要几代人才能培养出一个将军，以及比将军更稀缺的人才。
    岳川看过一个资料。
    五代十国时期有个叫钱镠的人，因功受唐皇嘉奖，赐丹书铁券一块，也就是常说的免死金牌。
    后来大唐被朱温灭了，钱缪接受朱温册封，成为吴越王，地盘就是浙江、江苏、福建这块儿。
    之后的日子里，无论中原怎么城头变幻大王旗，钱缪都是称臣、纳贡，一门心思保境安民，从不参与中原混战。
    后来老赵家结束乱世，钱氏后人也第一时间纳土归宋，老赵家也投桃报李，给钱家的“免死金牌”续期。
    到了明朝，钱家人因为任上税粮短缺被判了抄家。
    钱家子孙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拿出免死金牌，结果最恨贪官的朱元璋还真认了，赦免其死罪。
    钱氏家族就这样传承数百年，一直到建国后，族中人才辈出，在各个领域都有杰出的贡献。
    比如：钱三强、钱学森、钱伟长……
    这么说吧，要是当初老朱不认那个“免死金牌”，今天咱们的卫星、原子弹、火箭、导弹什么的，都得延期十年八年，甚至更久。
    其中的差距和影响，可想而知。
    “千年名门望族、两浙第一世家”的江南钱氏，堪称传奇。
    族中不但人才数量多，而且质量高。
    放在全世界，甚至全人类都是最顶尖的那种。
    而且稀缺、唯一，无法复制，更不可能流水线培养。
    普通家庭，只能靠博几率培养人才。
    而钱氏家族这种，人才只是起跑线，人家的目标是天才，不世出的天才。
    如果把“家族”堪称“宗门”，或许就更容易理解了。
    千年世家，就相当于千年宗门。
    资源、底蕴、培养人才的方式，都是摸索了千年，试错了几十代人。
    而岳川要做的，就是把楚国的宗族变成宗门，把与普通人争利的门阀世家变成与天公比高的人族先驱。
    宗族势力垄断地方，对抗国家？
    没关系，楚国王族就是最大的宗族、最强的宗族，距离神最近的宗族。
    此时，子申正全神贯注阅读《人之礼》第二册。
    “一田九分，中间者为公田，余者为私田。私田产出私用，公田产出公用。”
    “族中成员，无论渔樵耕读、士农工商，必读书、修学、择业，自强不息。”
    “非残、障、病、弱、无能力等而不劳者，革出宗族。”
    “宗族以培优举贤为任，自建立起所有栋梁之材者皆记录在册。”
    “宗族以保境安民为任，自建立起所有作奸犯科者皆记录在册。”
    “王将依据名册赏功罚过，给予各宗族修行资源。”
    看到这里，子申心中一震。
    “前辈，这个修行资源是？”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吃的“白珍珠”、“黑珍珠”。
    正是这个东西，让自己以及一百丹阳精兵脱胎换骨，甚至逆天改命。
    当然，还有雷霆勾玉中的雷霆之力，这也是稀世难求的珍宝。
    岳川点了点头，“你们楚国能有今日，皆因你们先祖立下的扩张祖训——国君三年不征，死后不入宗庙。”
    “啊？中原诸国不是说我们蛮夷之国，扩张成性吗？”
    岳川笑了笑，缓缓说道：“国强而不战，毒输于内，礼乐虱官生，必削；国遂战，毒输于敌，国无礼乐虱官，必强。如果没有这个祖训，你们楚国早就没了！”
    子申汗如雨下。
    他仔细咀嚼着岳川的话，眼睛缓缓明亮起来。
    “多谢前辈，我悟了！”
    “哦，说说你的感悟！”
    “无论国家还是宗族，想要强大，并且不断强大，就必须不断向外发展、向外扩张，而不是一味地内斗、窝里横。毕竟家族中、国家内的资源是有限的，就算再怎么盘剥，所获也十分有限，一旦内部无法承受，必然爆发祸乱。”
    “然后呢？”
    “然后就是前辈的《人之礼》，把国家细分成宗族，以宗族为单位，保障每个族人最低生活保障，同时令宗族协助国家维护地方安定，培养和输送人才。这一招真是妙啊！”
    子申赞叹道：“前辈，虽然这样做会削弱国家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但我们必须承认的是，国家在地方上原本就没有任何影响力。而且，识人不明、用人不当的话，基层官员反而会祸害一方，严重打击国家的权威。”
    岳川问道：“你真愿意舍弃基层的权力吗？说实话！”
    子申拱手，恭敬答道：“我若死抓基层权力，穷尽毕生之能，疆域也就是当下范围；我若舍弃基层权力，让渡给宗族，楚国疆域将不断扩张，直抵大海、远渡重洋！孰轻孰重，我还是明白的！”
    岳川笑了，“不错！你对‘官不出城、权不下乡’的理解又近了一步。不过，我们还需要在这其中加点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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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4章

    岳川感慨道：
    “国家体量太大，很容易滋生不劳而获的蛀虫，哪怕及时发现、及时清理，可是这个过程中，蛀虫已经侵蚀了太多太多国家的资源。而你发现一个蛀虫的时候，不用怀疑，掀开地面，下面肯定全是蛀虫。”
    “正是这些蛀虫的存在，国家资源被不断消耗，然后就只能加重税收，继续盘剥百姓，恶性循环。”
    “最终，妇人被榨干乳汁，无力哺育子女；丈夫被榨干血汗，无力奉养双亲；孩童被榨干生活中的美好，厌世、弃世，以伤害他人、伤害自己为乐。”
    “最终礼崩乐坏，积重难返，人间沦为炼狱！”
    子申珍重的捧着《人之礼》第二册。
    “前辈，蛀虫唯一不会蛀咬的，就是自己的巢穴；硕鼠唯一不会偷窃的，就是自己的口粮。所以，我们楚国就要遍地虫巢、遍地鼠穴，对吧？”
    岳川本来没这么想，但是听了子申的话，缓缓点头，“你这么想，也不算错！”
    “前辈，我明白，人力有穷，无论君王、官吏如何勤政爱民，始终有触及不到的区域，便如这中天之日，也只能照亮世间半天，即便这半天之中，也有山阴、树荫。我不敢自比太阳，不敢自夸神武，放弃基层权力是明智的选择。”
    岳川又递出一册书，“看看这个吧！”
    子申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岳川袖筒。
    他很想知道，里面还有多少册。
    并且忍不住想道，是不是自己的答案不同，前辈拿出的书就会有所不同。
    子申不由自主回忆起之前的对话，回想自己的回答，竟然忘了接过书册。
    “怎么？不喜欢？”
    “啊，不不，喜欢，喜欢！”
    子申连忙接过来，毕恭毕敬的打开。
    岳川说道：
    “宗族有利，可以像伞一样庇护族人；宗族也有害，会成为某些恶人的保护伞。如何享其利、去其害，才是我们应该思考的，而非每天挖空心思琢磨那一丁点徭役赋税。”
    “首先就是让宗族明白，粮食布匹都只是保障生存的，就算有再多的粮食、再多的布匹，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而修行、探索，才是唯一的出路。”
    “庸人修身，在宗族中栖息、生活，保障血脉传承；中人齐家，投身百业，为国出力，为民谋福，为己谋利；高人治国、平天下，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如此，虫巢也好、鼠穴也罢，最终都会化作清泉，源源不断滋养当地、润泽八方，最终汇聚成流、滔滔不绝。”
    子申被岳川描述的场景惊呆了、震撼了。
    他忍不住想立刻看到这一幕，于是瞪大眼睛在书中寻找答案。
    “国有宗庙、民有祠堂，各宗族可于祖宗祭祀祖先、鬼神、神明，并寻求其护佑。依据供奉不同，可获得的庇护也有所不同。”
    “祭祀土地公，可保五谷丰登、六畜兴旺、风调雨顺、安居乐业。”
    “祭祀长生天，可保百病不生、延年益寿、子孙昌盛、福泽延绵。”
    “祭祀河神……”
    “祭祀山神……”
    前两个神的名字子申并不熟悉，但是看了功效之后，子申心中直呼：这个好，这个也好，这个我要，这个我也要。
    至于祭祀河神，子申已经深切体会过了。
    无论金贝、银贝、花贝，还是白珍珠、黑珍珠之类的修行资源，都是举世无双的重宝，能改变一个人甚至一个家族的命运。
    而且，河神的庇护不止于此，还能庇护一方水土，通航行商，促进一城一地的发展。
    至于祭祀山神，效果更进一步。
    因为名山大川都有仙家修行，祭祀这些山的山神，可以获得仙家青睐，获得仙缘、上山修行。
    “仙缘？修行？”
    子申顿时呼吸急促起来。
    自己才修行一百日，就有今天的成就。
    如果是跟随山上的仙家修行……
    子申立刻想到自己每日香火供奉的牌位，想到其他丹阳精兵供奉的牌位。
    那天，自己请来的就是仙家吧！
    他们是那么的强大、团结、默契。
    正面硬刚黄氏，却还是碾压性的获得胜利。
    如果能跟随这些仙家修行，该是何等的机缘啊！
    “前辈，我也想要仙缘。”
    岳川呵呵一笑，“你现在拥有的，不就是最大的仙缘吗？”
    子申瞬间醒悟。
    “前辈恕罪，是我贪心了。”
    子申继续翻看书册。
    “丹书铁券？这是什么？”
    继续看，子申才明白，跟现在的追谥一样，当某个人盖棺定论后，会根据其生前的品行、事迹、功劳、影响等进行评定。
    这个评价会上交城隍庙核验，核验成功通过，会授予一定数量的阴功、阴德。
    阴功、阴德数量普通人无法查询，只有特定人员才能知晓。
    当个人阴功、阴德达到一定标准，额外授予铁券一枚，其上以丹砂勒名。
    与之相应的是，当一个宗族出现渣滓、败类，并且放任不管，对他人和社会造成危害，会扣除该宗族阴功、阴德。
    阴功、阴德数值和丹书铁券数量，会影响一个宗族的仙缘，具体如何影响，外人无从知晓。
    总之，越高越好。
    看到这里，子申沉默了。
    本以为长生天、土地公、山神、河神以及其他天地自然神明够强大了，现在才发现，最强的是城隍神才对。
    其他神都是管活人的，城隍神还能管死人。
    一个人生平的所有善恶、功过、对错，都逃不过城隍神。
    子申突然抬头看向岳川，几秒钟后，他梆梆磕头。
    “前辈，我想知道，先王他……”
    岳川似乎早就料到子申会这么问，随口说道：“他一生碌碌，无功于国、无德于民，反而铸下诸多大错。但是他临终前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也算是功过相抵，再加上有仙家为其说情，所以免去了一应处罚，重新轮回了。”
    说着，岳川装模作样掐算了一下。
    子申则焦急的盯着岳川指尖，嘴唇紧咬，隐隐有血色沁出。
    “嗯……他轮回在了姜国，至于具体是哪户人家，我就没法告诉你了。”
    子申再次磕头，“多谢前辈！父王安好，我也就放心了，今生若有缘分，我们当会再见。”
    与此同时，子申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与中原交好，与姜国交好。不知道哪个没关系，那就大水漫灌，雨露均沾到每一个人。反正姜国不大，人口不多。
    子申再次看向岳川袖子。
    “前辈，《人之礼》三册我已悉数知晓，还有第四更吗？”
    岳川：“你猜！”
    （岳川：500催更就有第四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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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5章

    岳川想了很久……
    “三册足够了，剩下的内容，等其他大贤补充吧！”
    中原诸国最引以为傲的就是礼制，因为“周礼”他们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文明、最优越的人。
    事实也正是如此。
    以当时中原华夏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看周边其他民族，都是战五渣、卡拉米、小乐色。
    楚国，不过是体量大一点的蛮夷。
    尽管楚国拼命发展，把军事实力提升上来了，也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楚地文化，经济上也能和中原诸国互通有无。
    但礼制……
    一句“断发纹身”和“我蛮夷也”把楚国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现在楚国有了自己的礼制，而且是体系完整的礼制。
    祭祀天地自然的礼。
    祭祀祖先鬼神的礼。
    还有维护人与他人之间的礼。
    尤其第三者，比周礼更实用。
    你说周礼有用吗？
    有，但不多！
    礼崩乐坏就说明周礼的作用在衰退。
    只是人们还没有找到一种替代周礼的东西，所以这个过程就叫“崩坏”，而不是“启蒙”、“革新”、“改革”等字眼。
    礼崩乐坏，就相当于明知道这是一个不合身的破旧衣服，还脏。
    但是家里只有这一件衣服，如果不穿就只能光屁股出门。
    所以，缝缝补补，凑合穿吧。
    脏就脏，破就破，紧就紧吧。
    至少它还是个衣服。
    晚清时，迷茫了上百年的知识分子终于从西方找到了“礼”，于是果断脱掉身上的长衫大褂，穿上西装革履。
    现在，岳川提前两千五百年送来了这个大“礼”。
    中原诸国在见识到楚国的新礼，肯定会思考、斟酌、抉择。
    就像战国初期，各国见识到魏国李悝变法后的跃升，见识到秦国商鞅变法后的蜕变，都接二连三选择变法。
    老祖宗只是古，不是古板。
    相反，他们更加聪明。
    岳川抛出一块砖，他们就能丢出一块又一块玉。
    子申一阵遗憾，“前辈，真的没有第四册了吗？”
    “真的！”
    “可是为什么我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呢？总觉得还有。”
    岳川无奈，只能探手入袖。
    “喏，再给你一个，照着做去吧！”
    子申翻开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十大仙山！
    “前辈，这是什么？”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是你们楚国境内比较有代表性的十座大山，分布在楚国境内各个方位，基本能够辐射楚国全境。”
    岳川说的是：武当山、龙虎山、衡山等上辈子数得着的名山。
    现在这些地方都还荒着、空着。
    长江以南的开发才刚刚开始，正是毒虫满天、猛兽遍地的时代。
    犀牛乱跑、大象乱窜，华南虎还很泛滥。
    除了那些苗蛮、越蛮、杂蛮，基本没有人愿意在山林中生活，也没那个能力。
    正好便宜了岳川。
    子申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下来，“前辈放心，几座山而已，我明天就下诏，将这十座山册封给您。”
    岳川摆了摆手，“不不不，我说的不是册封，而是……”
    听到岳川拖长声音，故意卖关子，子申连忙问道：“而是什么？”
    “而是封禅！”
    随即，岳川向子申讲述了封禅的流程。
    “此举，就是祭祀山神，求得山神保佑楚国江山。另外，山上有仙家，封禅这些名山，也能获得仙缘，对你、对楚国百姓都大有裨益！”
    岳川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从法理上占有这些山头。
    上辈子世界里，这些名山大都是被各教各派私搭乱建的。
    基本上就是一群和尚道士在没有产权证、施工许可证的情况下在山上开一片地，盖几个房子，然后用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时间逐渐发展成一片道观、寺院。
    历经了不知多少次改朝换代后，新皇帝突然发现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个老道士，老道士正在给小道士讲“自古以来”。
    强拆吧，影响不好，也没啥利益，索性就认了吧。
    除了华山是陈抟跟皇帝下棋赢来的，其他基本都是“自古以来”。
    上辈子世界里，名山大川基本被各教各派占完了，仙家入世的时候，除了东北这旮旯，基本没啥可以圈地的山头了。
    现在岳川一句话，楚国地界上数得着的，全都划拉过来了。
    “十大仙山”是为了凑整，为了好听，实际上不止十个。
    这就像四大天王有五个人一样。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今后还能往里面加。
    反正十二个和二十二个没区别，都是“十大仙山”。
    岳川咳了咳，说道：“仙山也是有排名的，十大仙山名单不是固定的，名次也不是固定的。各个山头都应该勤学苦修，培养人才，然后每隔一段时间进行评比，争夺这个‘十大’的荣誉，懂了吧？”
    “懂了，懂了！”
    子申恍然大悟，不过还是补充一句：“前辈，其他国家境内有没有仙山呢？”
    岳川心道：这小子还会举一反三了？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其他国家自然也是有仙山的。”
    “那他们参与‘十大仙山’的排名吗？”
    “自然也是参与的！”
    岳川心中暗道：不但是华夏九州之地，今后随着仙家地盘的扩张，七大洲之内所有山头都是“有仙则灵”，到那时“十大仙山”的争夺就更加激烈了。
    子申暗暗点头，继续阅读“封禅”内容，心中筹划接下来的安排。
    “前辈，您待我恩重如山，十大仙山加起来也无法比之万一。不知晚辈该如何报答前辈？”
    “无需报答！好好落实‘礼制’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是！”
    嘴上这么说着，可子申的眼睛还是直勾勾看着岳川的袖筒。
    “前辈，真没有第四册了吗？”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说完，岳川突然想起一件事。
    “哦对了，我这里有一些良种，你可以拿去种植。”
    子申心中一阵失落，不过还是问道：“什么良种？”
    “姜国姜十三东出大海，寻找神谷，返程时遭遇风浪，幸好河神及时发现，将一众人马救了起来。这些良种就是姜十三的收获。”
    “啊？不知姜十三在哪？我能否见一见？对了，养将军也很喜欢他，前辈，我们……”
    岳川从袖中掏出几个百宝袋，随即遗憾摇头。
    “他啊，一刻钟都没停留，换了新船、补满物资又立刻出发了。他说，海外还有更高产的作物，他一定要带回来。”
    子申心中崇敬。
    刚要接，却连忙缩了回来。
    “前辈，良种乃姜十三历经千辛万苦所获，理应交给姜国才是，我……”
    虽然很想要，但子申不想侵占他人的劳动成果。
    “无妨，姜十三带回来的良种很多，他出海的本意就是稷下乘凉，让全天下人都吃饱饭，再也不会饿肚子。不但姜国有，吴国、齐国、燕国，甚至鲜虞诸国也都会有。你向百姓推广这些作物，就是对姜十三最大的帮助。”
    “是！多谢前辈！多谢河神大人！多谢姜十三！”
    说完，子申珍之又珍的接过那几个百宝袋，如同接过十座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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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6章

    时间一天天过去，老楚王下葬，新楚王登基。
    此时的子申头戴旒冕，身披王袍，端坐在王座上。
    养由基一身金甲，侍立在旁。
    另一侧是龙象般若。
    这家伙使用幻术把鼻子变短了，模样倒也英俊，跟养由基是不同风格的美感。
    两侧是全副武装的丹阳精兵。
    虽然只有一百个，却各个精锐。
    他们的战绩有目共睹，所有人看向他们的目光也都充满了尊敬和畏惧。
    这年代可没什么不杀文官、不杀大臣的说法。
    君王心情不好，随便丢个酒杯，立刻有刀斧手冲过来砍人。
    有的暴君砍完了还当场架锅，再把人给煮了。
    “生当五鼎食、死亦五鼎烹”就是这么来的。
    毕竟是第一天当大王，没有人知道子申是什么脾气。
    所以，一个个都小心翼翼、毕恭毕敬。
    子申扫视左右，看着朝堂中还有朝堂外的臣子，再看一眼浑身黑甲的丹阳精兵，心中暗暗叹息。
    自己的实力和势力还是太小了，在朝堂上的占比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在不清洗、屠杀的情况下，想要彻底掌控楚国，很难！
    不过想到岳川给的“礼制”和“良种”，子申精神一振。
    他点了点头。
    旁边的宫人立刻明白，这是“开始”的意思。
    于是操着公鸭嗓子开始走流程。
    这些都是照本宣科，跟前几代大王的文稿不说一模一样，也就是几个字的差距。
    年纪大的臣子这都是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听了。
    不过很快，肉戏就来了。
    “孤思虑先王一生所为，外无割地赔款、丧国辱权，内无横征暴敛、鱼肉百姓，无愧天地，唯欠一人。今日，孤下诏罪己，前太傅伍奢……”
    听到这话，众人心中震撼。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是下罪己诏，为伍家鸣冤昭雪。
    虽然大家都知道伍家是被冤枉的，知道伍家父子死得很憋屈。
    但是这么多年了，大家集体失明、失聪、失语，是真残疾吗？
    显然不是！
    这还是伍家跑了一个次子伍子胥，而且在吴国为相，整天磨刀霍霍要过来复仇的情况下。
    楚国上下依旧没人为伍家鸣不平。
    可是谁都没想到，新王说了，而且是放在登基后第一件事。
    这意味着什么？
    一时间，打瞌睡的人不瞌睡了，走神的人不走神了。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聚精会神。
    万众瞩目之下，宣读王旨的宫人汗流浃背。
    他很后悔，为什么要花钱揽下这个差事。
    本以为是美差，谁知道是送命的苦差啊。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拿错了旨意。
    新王登基第一天、第一件事，怎么可能是罪己诏？
    可惜，他没有临场发挥、凭空捏造的本事，只能硬着头皮读下去。
    此时，宫人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罪己诏中的一句话：余一人有罪，无及九族……
    发现宫人停了，子申姿势不动、表情不变，淡淡说道：“继续！”
    宫人连忙翻开第二道旨意。
    这是一番人事任免。
    首先是之前的盈贵妃，加封太后。
    大意就是盈贵妃服侍先王有功，先王早就想为其抬升身份，宫中早就在走程序了，只是没想到先王驾崩，这道旨意只能由新王宣布。
    而且盈贵妃收养子申，子申由此从庶出变成嫡出。
    虽然子申已经用不到这些锦上添花的东西，但是有了嫡子的身份，能减少许多麻烦。
    一道旨意的事，能避免宗族内部诸多争吵，以及今后立嫡、立庶的分歧。
    子申觉得很值。
    紧随其后就是对养由基的加封——镇国神将！
    “镇国”二字可以理解，所有人都对此毫无意义，但“神”这个字……
    神可是指死人的。
    至少活人是没法用这个字的。
    给养将军这么个封号，到底是什么意思？
    众人齐齐看向子申左侧的养由基。
    然而，后者面色平静，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有一丝丝喜色。
    接下来就是册封龙象般若——护国神象！
    龙象般若是谁？
    为什么是神象？
    众人不解，但是又不敢说、不敢问。
    单从封号上看，几乎比肩养由基，这是什么级别的待遇？
    联想到子申来时有象群护送，而且五百只大象现在还在郢都。
    众人纷纷猜想，这个龙象般若应该是封给象群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子申背后的支持者，本次王位争夺战最大的功臣。
    之后是对丹阳精兵们的册封。
    没有一个个册封，而是一句话代过。
    值得注意的就是智瑶。
    这个晋国智氏嫡子，在太子建失败后转投子申，算是光速上岸。
    现在子申也不计前嫌，直接委以国相重任。
    “大王，不可啊！”
    “大王，三思啊！”
    “此人来自晋国，而晋国对我国一向狼子野心，大王万不能委其以国相重任啊！”
    “大王，人人皆可为相，唯独此人不可啊！”
    “我楚国无人乎，以晋人为相？”
    之前一言不发的人们纷纷反对起来。
    国相主揽一国政事，可以说是位高权重。
    这种要害位置，肯定得是自己人掌握，怎么能给外人，而且是晋国六卿家族的人。
    “大王！真要给了智瑶，楚国岂不是就落入智氏掌控，进而说明霸主之争我们落败？”
    众人纷纷磕头。
    “大王，我楚国尚有可用之兵、可战之士，我楚国，还没有输啊！”
    “对！我们还可以战，我们还没有输！”
    诸多上了年纪，走路都颤巍，说话都喘气儿的老大爷振臂高呼。
    争霸，这是一百多年近两百年中最重要的国策。
    这个国策死了很多人，损耗了很多钱粮。
    但是这个国策也养活了太多人，催生了很多权贵世家。
    就像一本《红楼梦》，作者曹雪芹穷困潦倒，差点饿死，但“红学专家”多达三千，一个个吃喝不愁，名利双收，啥也不干还享受国家干部待遇，拿国家津贴。
    你说它没用吧，还有点用！
    你说它游泳吧，有个屁用？
    “争霸”也差不多。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国策，而是生意。
    这块生意做的太大了，其中牵扯的利益太重了。
    很多楚国权贵、世家都舍身其中，吃得脑满肠肥，哪里肯罢手？
    重用智瑶，委以国相。
    这必然打破晋楚争霸的平衡，很多生意都没法做了。
    以往可以欺上瞒下，把大王、国相都蒙在鼓中。
    现在，大王找了个行家，还是竞争对手的核心要员。
    权贵们还怎么骗经费，怎么报假账，怎么吃回扣？
    “大王，这是要断送我大楚的江山啊！”
    “大王，这是要葬送祖宗的基业啊！”
    “大王若一意孤行，老臣不忍亲睹山河破碎，便触死在这殿上吧！”
    “老臣怕疼，就投江相随吧！”
    “同去！”
    “愿往！”
    没多久，现场跪下三分之一的人，而且还都是老臣、重臣。
    （卑微的求一下各位彦祖、热巴，能给我400个催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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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7章

    看着大殿中跪倒的臣子，子申目光幽幽。
    只是他的旒冕将一切遮挡，就像浮云遮望眼，外人看不真切。
    子申不由想到之前和智瑶独处的时候。
    “孤欲拜相，卿有何人选推荐？”
    智瑶当仁不让的推荐了自己。
    毕竟他不是傻子。
    子申单独约谈自己，又一上来抛出拜相，肯定不是随便说说。
    机会已经放在眼前，要是不敢出手，也怨不得旁人。
    “哦？你给孤一个理由。”
    智瑶自信说道：
    “在楚国，我是一个孤臣，我没有任何人脉、根基，大王可以放心用我！在天下，我是智氏嫡子，小国惧我、中国善我、大国亲我，大王可以放心用我！我一人，可当百人、百万人！”
    “于农商百工，我修行二十载，于军阵沙场，我亦修行二十载！二十载读书、二十载劳作、二十载务工、二十载治军！我虽二十，却有百年治国理政经验，而且是天下最顶尖的经验！”
    “关键我尚未三十，可为大王效忠一甲子，无论什么政策，我都能为大王贯彻一甲子，甚至百年！”
    “大王是打算用一个有一甲子经验的青壮，还是用一个只有二十年经验的花甲老臣呢？”
    智瑶很自信！
    但是他有自信的本钱。
    智氏倾注心血培养出的杰出子弟，外交、内政、民事、军事，几乎无所不通、无所不精。
    往小了说，这是智氏为自己培养的接班人。
    往大了说，这是智氏为晋国培养的掌舵人。
    智瑶绝对有资格、有能力在任何一国为相。
    最可贵的是他的年龄。
    二十多岁，正是精力充沛、锐意进取的年龄，有打破陈规旧俗，改换日月天地的勇气。
    子申笑了笑，“孤自然是相信的，但是外人不信，孤该如何说服他们呢？”
    智瑶明白子申的意思，于是从袖中掏出一物。
    “大王，此物可证明我的诚意，也能证明我的忠诚！”
    “此为何物？”
    “百余年间与晋国私通的书信、买卖的账目等。这里只是一个名录，大王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把原件取来。”
    听到这话，子申目光变了。
    “这些东西，前太子看过吗？”
    “没有！”
    “所以，这是你打算暗中要挟楚国权贵的把柄？”
    “大王英明！”
    子申明白，楚国肯定有人不干净，与晋国穿一条裤子。
    两百年积攒下来，数量必然不少。
    真要是太子建上位，对智瑶委以重任，这个把柄的作用就大了。
    智瑶完全可以借此掌控楚国一半以上的权贵。
    “现在为何拿出来了？”
    “为了证明我的忠诚！我对大王一片赤诚，绝无二志！”
    子申笑了，“孤要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难不成照着名单抓人，一个一个的杀过去吗？”
    智瑶不说话。
    “你真是给孤出了个难题啊！”
    如果没有这个名单，子申最多也就是怀疑一下，不舒服一下。
    现在有了这个名单，就像手上的倒刺。
    不管它，那么随便动一下就会疼一阵。
    拔掉它，很可能一扯一大片皮肤。
    子申呵呵一笑，将皮球踢了回去。
    “你给孤出个主意，如何？”
    “大王有两个选择，一是新王登基，大赦天下，往罪无论大小一概不究，但有再犯罪加一等！”
    子申摇了摇头，“不可！”
    “那就是第二个选择，大王可在殿上拿出此物，道明来路，再付之一炬，以宽众臣之心。”
    这……
    子申再次沉默了。
    不大赦天下，是因为楚国有太多十恶不赦的人。
    而且，大赦天下的消息放出去，必然有人借此机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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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8章

    短时间内，作奸犯科者数量激增，然后借大赦天下脱罪。
    子申不愿以天下人的利益为代价为一小撮人脱罪。
    而第二种方法……
    子申从没想过。
    但是想了一下，这么做的话，一来能安抚众臣，二来能为自己博取海量的名声，给自己树立伟光正的形象。
    那一瞬间，子申真的心动了。
    可他还是坚定摇头。
    “孤不需要与任何臣子妥协！孤不需要向任何罪恶低头！孤的天下，容不得半点黑暗！孤的朝堂，不允许有任何污秽！你，明白吗？”
    听到这话，智瑶心脏怦怦狂跳。
    但不是吓得，而是激动的。
    他能听出子申的决心，能感受到子申的意志。
    而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大王，还有第三个方法……”
    现在，就是第三个方法了。
    子申望着殿中群臣，低声说道：“愿意为国赴死的，站左边；不愿意为国捐躯的，站右边！”
    群臣哗然。
    什么意思？
    选边站队？
    当官的人对这个并不陌生。
    可大家都是私下里做出选择，或者骑墙观望，哪有直接站的？
    不过，群臣还是迅速做出反应。
    “大丈夫死则死矣，有何惧哉！”
    “老夫家中四代从军，四代尽皆战死沙场，老夫岂能病死卧榻？”
    “多谢大王！”
    有的人是真不怕死，有的人是感觉大王不会动真格，想拉帮结派，逼迫大王低头。
    以往他们也都是这么做的。
    楚国的贵族势力在整个春秋战国时代都是独一号，拿捏国君，他们有的是经验。
    越来越多的人选边站队。
    自己站队之后，还呼朋引伴，点名道姓呼喊那些子侄后辈，姻亲故旧。
    愿意为国赴死的人越来越多，很快就超过一半。
    消息从大殿传到外面，广场上的人也开始选边。
    相较大殿中的拉拉扯扯、犹犹豫豫，外面的人就积极主动的多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生怕晚一点就赶不上了。
    选择“为国捐躯”的人们还嘲讽奚落剩余的人，说他们贪生怕死、胆小鬼。
    “好！很好！”子申双袖一振，长身而起，“父王陵中空虚，寂寞难耐，你们便一起给父王殉葬吧。有你们这些老臣子在，父王到了九泉之下也不会陌生。”
    什么？
    听到这话，“慷慨赴死”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不是，我们就是表表态度，不是真的要死啊。
    “大王，这是要重开人殉吗？”
    “大王，人殉乃蛮夷陋习，我大楚岂能效之？”
    “大王，不妥，不妥啊！”
    群臣惶恐的跪倒下去。
    不光是愿意赴死的那边，不愿意的人们也纷纷求情。
    子申冷哼一声，“你等愿意为国赴死、为国捐躯，父王就不是国吗？为国而死，和为父王而死，有什么区别？”
    众人心中暗骂：这区别可大了。
    可是，大家又不敢说出来。
    此吃此刻，谁都知道玩大了，玩脱了。
    就算不是集体殉葬，肯定也得选一些人意思意思，平息大王的怒火。
    只是，选谁呢？
    这时候，子申从袖中拿出一个折子。
    “随城伯，我听说你有个儿子在晋国做粮商，出售的粮食不是晋国粟米，而是我楚国的稻谷？我很好奇，随城也不种稻谷，你那儿子是从哪来的货呢？”
    人群中，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浑身哆嗦。
    “大王，您听老臣解释啊！”
    “解释？你下去跟父王解释吧！”
    子申随手一挥，将折子甩到随城伯身前。
    “刚才随城伯说要怎么以死明志？”
    众人全都闭口不言。
    这时候，右边的龙象般若说道：“他说，要触死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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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09章

    “很好！来人，给随城伯准备个台阶。”
    人们经常说，“给你个台阶你就下啊”。
    今天这个台阶，随城伯还真不敢下。
    更不敢上。
    一时间，不上不下的僵在那了。
    随城伯“鼓动”着咽口水，可怜巴巴的抬头。
    然而，他看不到子申的脸色，更看不到子申的眼色。
    他看到的，只有子申面前那冰冷的小珠帘。
    他又回头看向身后，希望能有人站出来为自己求情。
    众人没有戴旒冕，面前也没有旒珠。
    可是不知为什么，随城伯依旧看不到众人的表情，看不到众人的眼神。
    一个个，就像冰冷的木雕、泥塑。
    身旁一个大臣低声道：“随城伯，大王给你体面，你就体面吧。你也不想你的家人、族人不体面吧？”
    随城伯浑身一震。
    他悲愤的脱下帽子，珍之又珍的放在地上，又毕恭毕敬的向子申叩首。
    “多谢……大王……”
    随即，老头助跑几步，一个猛子扎在台阶上。
    “噗通！”
    一块大石落地。
    众人心中觉得，大王心中的怒火应该平息一些了吧。
    然而，子申又从袖中掏出一个折子。
    “方城伯，你也有个儿子在晋国做粮商吧？”
    “大王，臣……”
    “方城伯刚才要怎么报国？”
    方城伯瞬间哑口无言，周围的人们也都一言不发。
    又是龙象般若，“大王，方城伯刚才说要触死在柱子上。”
    “准！”
    子申再次一甩手，折子精准的丢到方城伯脚下。
    后者捡起折子看了一眼，瞬间面如土色。
    他知道，自己完了。
    儿子做的那些糟心事都被大王知道了。
    现在触死在殿上，传出去还有个好名声，为国君殉葬，说出去还好听。
    真要东窗事发，被扣上一个贪墨军粮，私通敌国，身败名裂不说，全家都要被株连。
    “臣，多谢大王恩典！”
    又是“砰”的一声。
    这次，众人心中的大石没有落地，反而更加恐慌。
    他们全都盯着子申的袖子，心中猜测这里面藏了多少折子，折子上又都是谁的名字。
    “斗城伯……”
    “臣愿随大王而去。”
    “申城伯……”
    “臣愿为国效死！”
    被点到名字的大臣急不可耐，立刻走出去，唯恐再犹豫一秒钟，就被子申说出以前干过的缺德事。
    或是撞死在台阶上，或是撞死在柱子上。
    还有人向旁边的侍卫借兵刃自裁、自刎。
    怕疼的，求体面的，就请赐白绫、鸩酒。
    丹阳精兵不断在大殿上走过，验明死者正身，确定已经断气，而不是假死。
    随即，将这些大臣的尸首拖到一旁，整齐摆放。
    十个！
    一百个！
    大臣们已经麻木了。
    尤其是前排的大臣们，时不时就被溅一脸血。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
    子申继续从袖中抽折子，点名。
    凡是被点到的，全都迅速站起，毫不拖泥带水。
    “多谢大王恩典！”
    “臣叩谢大王！”
    “大王仁慈！”
    “大王圣明！”
    所有人都明白，殉葬是给自己体面，如果不抓住这个体面，不但自己，全家和全族都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罪名而下狱。
    到时候，所有人都没法体面了。
    到后面，子申实在念得累了，干脆说：“还有谁？还有谁要为国赴死、为国捐躯？”
    “臣愿往！”
    “臣愿随先王而去！”
    做贼心虚的人纷纷站起，下饺子一样赴死。
    那些真正问心无愧，愿意捐躯赴国难的，此时也都看明白怎么回事了。
    死掉的，都是以前看着不顺眼，却又干不掉的那些奸贼、奸党。
    一个忠直干臣都没有。
    随即，他们心中震撼。
    新王有手段啊！
    之前不知多少人，费了多少功夫，甚至豁出性命，都没能把这些奸贼扳倒。
    每次都是不了了之，甚至白白搭上性命。
    现在好，连根拔起、一网打尽啊！
    想到这儿，一个老头气冲冲的站起来，揪着旁边老头的脖子破口大骂。
    “老贼，先王生前待你不薄啊，先王在地下缺少心腹，你还不快去为大王分忧！”
    “还有你，你这个老东西，先王在世时经常夸你是小金库，现在先王到了下面，肯定缺衣少食，你还不去给大王生财？”
    “你躲什么？老朽可记着你呐！老朽亲自押你去见先王！”
    都不用子申点名了，下面的臣子纷纷“检举揭发”。
    一个又一个奸贼被扒了出来。
    智瑶确实掌握了很多绝密资料，但那些都是大贪、巨贪，下面的中小贪官级别不够，根本接触不到晋国上层。
    但是，楚国这边知道啊。
    一揭发一个准。
    以往是有保护伞在上面罩着，有后台在前面撑着，就算被弹劾，中小贪官们也不怕。
    只要死不承认，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物证？根本送不到殿上。
    人证？死了的人证不叫人证。
    可是现在，保护伞、后台全都在边上整整齐齐躺板板，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送到先王陵中陪葬。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
    子申故作惊讶，“哦？他们犯了何事？老将军如此动怒？”
    “哼！这个老贼，贪墨军中冬衣，先王二十七年，数月大雪，军中将士冻死二百八十三人，冻伤七百五十四人，那些都是老臣麾下的儿郎啊！全都成了死人、废人啊！这些年，老臣屡屡状告，可是都不了了之，没人管啊！”
    子申挥手，“查！严查！涉事人等，一个都不许放过！”
    “大王，老臣愿意为国捐躯，老臣愿意为国赴死啊！请大王给老臣一个机会啊！”
    “啐！你那脏血，也不怕污了大王的靴底！”
    贪官挣扎着想要撞死，可是被身边人一脚踹在膝弯上。
    扑腾一声扑倒在地，再想爬起来时，已经被丹阳精兵扭住胳膊捆了起来，嘴里也塞了麻核防止咬舌自尽。
    看到这一幕，更多的人开始检举揭发。
    越来越多的人主动冲上前去，口中高喊“为国捐躯”、“为国赴死”、“为先王殉”。
    他们喊了一辈子口号，今天终于付诸行动了。
    他们当了一辈子废人，临死了终于变成“有用之躯”。
    真应了那句：有的人死了比活着更有用！
    （四更奉上～感谢大家～希望明天还有400个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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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0章

    楚国众臣子不是没见过赐死。
    但是先王一朝数十年中，赐死的人加起来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不是先王仁慈，而是很多事情在层层上奏过程中就被官僚、贵族们压下去了，即便有几个硬骨头，根本闹不到君前。
    现在，官僚、贵族们压不下去了。
    白绫成捆、毒酒成桶。
    以往被赐死，最多也就是在白绫和毒酒之间二选一。
    现在不但能二选一，还能选白绫的花纹、织工、绣工；可以选毒酒的配方、颜色、口味。
    “大人，根据上一个使用者的经验，这瓶红色的有点甜头，这个绿色的略酸，这个黑色的没味药劲还大……”
    “大人，您等会儿记得把口味告诉小的，小的好给后面的大人们提个醒。”
    被点到名字的，没点到名字的，此时心中都是狂喷怒骂。
    只可惜，他们不敢开口。
    新王如此嗜杀，一上位就大开杀戒，用鲜血染红王座，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呢？
    贪官们只能愤恨的想道，死后化成厉鬼诅咒新王，诅咒大楚的江山。
    当然，他们嘴上还是“多谢大王”、“大王仁慈”。
    无声的屠杀进行了一上午。
    大殿中躺着的密密麻麻，站着的空空荡荡，大殿外也人影稀疏。
    子申还在探手入袖，继续掏折子。
    只是跟以前不同，子申没有立刻念出折子上的人名，而是看一眼折子，又看一眼群臣，反复多次。
    每一次，都像镰刀掠过麦茬。
    群臣惶恐。
    干过亏心事的，忍不住哆哆嗦嗦，没干过亏心事的，也都心中惴惴。
    万一情报错误呢？
    万一政敌构陷呢？
    万一……
    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祸事落到自己身上？
    深吸一口气，子申刚要开口，却见一人斜刺里冲了出来。
    “大王且慢！”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他们想知道，是谁这么勇。
    他们还想知道，这个当头上，谁敢打断杀心弥漫，暴怒无边的大王。
    “大王请息盛怒！若先王在世，肯定也不希望看到如此局面！先王留下诸多重臣辅国，是想让大王能做出一番事业、创出一番功绩！”
    “大王不忍先王泉下寂寞，召忠臣良将为先王殉，固然孝心可嘉。然而，大王此举不合先王之心，有悖先王之意，实为大不妥！”
    “请大王三思！”
    众人都震惊了。
    这个当口，戳着大王的鼻子说三道四，真不怕死的吗？
    大王都杀了那么多人，还差你一个？
    就算要彰显骨气，也不是这么彰显的好吧。
    一瞬间，所有人都诚惶诚恐的俯下身子，额头贴地。
    他们很希望此人成功，却又不抱任何希望。
    大殿上寂静起来。
    死一般的寂静。
    凝滞的气氛下，血腥味变得更重了。
    雾气凝结，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身上湿哒哒的。
    翻动折子的声音是那么清晰、清脆。
    人们甚至能感受到声音的实质，仿佛一柄毛刷，不断刷在自己的皮肉上。
    终于，子申将折子放下。
    “罢了，就依你所言！”
    一瞬间，大殿中紧绷的空气爆散开来，所有人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大王圣明！”
    “大王圣明！”
    “大王圣明！”
    不知谁起了个头，群臣都跟着喊了起来。
    圣明之声从殿内传到殿外，从殿外传遍整个王宫，又从宫内传到宫外，传遍整个郢都。
    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呐喊，那劲头堪比春日的蛙、夏日的蝉。
    也正是这一刻，众人才有胆量抬头，去看那位“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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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1章

    智瑶！
    谁都没想到，那位力挽狂澜，解救所有人于倒悬的，是晋国智氏人。
    有人震惊，有人恍然。
    但是，所有人都在心中默默地道了一声谢。
    如果没有智瑶，恐怕屠杀还要继续，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祸临己身。
    同时，之前质疑智瑶忠诚的人也都打消了疑虑。
    如果智瑶有坏心思，只要沉默不言即可，楚国朝堂被血洗一空，政局动荡，也方便晋国趁火打劫。
    也正是这一瞬间，人们发自内心接受了智瑶“国相”的身份。
    子申继续从袖中掏折子。
    一本、两本！
    一摞、两摞！
    几乎堆满整个桌案。
    看到这些折子，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多少罪证？
    这又是多少罪人？
    此时此刻，就算再正直的人也惶恐了。
    他们能保证的，最多也就是自己忠诚廉洁，但是他们父兄呢？祖辈呢？
    大楚开国至今已五百年，能殿上称臣的，哪个不是世代为官，谁敢说自己祖上就干干净净，不贪不占？
    没有！
    一个都没有！
    众多折子里，绝对有自己一本，或者有自己祖上一本。
    刚刚落回腹中的心又提了起来，刚刚轻松地空气瞬间又凝滞起来。
    众人不由自主望向智瑶，希望这位勇士再次为大家搏取一线生机。
    子申冷声说道：“尔等位列朝堂，身居云端之上，视万民如蝼蚁！一言可决万民生死、一念可定百姓祸福！”
    “尔等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边享受百姓的跪拜，一边享受万民的供奉，却从来不为百姓做一件实事，从来不为天下做一分贡献！”
    “尔等，该死！死有余辜！”
    轰！
    子申一巴掌拍在案上。
    实木桌案瞬间四分五裂，折子也“哗啦啦”泄了一地。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众臣如闻惊雷，齐刷刷跪倒在地，哆哆嗦嗦。
    这一瞬间，他们良知浮现，审视自己过往的所作所为。
    他们心中明悟——上天难欺！
    以往觉得“上天”是死物，根本不存在，所以肆无忌惮。
    而今天，他们终于知道，上天一直在。
    眼前的新王，就是天！
    不可欺之天。
    而那些躺板板的同僚，就是欺天的下场。
    子申又说道：“尔等是否觉得，孤会与尔等同流合污？孤会与尔等沆瀣一气？孤也接受了你们的跪拜，享受了你们的供奉，所以孤也和你们一样？”
    “错错错！大错特错！”
    子申“嚯”地站起身来，一脚踹翻身前桌案残骸。
    “孤今日告诉尔等，告诉天下，告诉后世子孙！孤不是王族的王、不是官僚的王、不是权贵的王，孤的眼界没那么窄，孤的雄心没那么短！”
    “孤是天下的王！孤是众生的王！孤是千秋万代的王！孤要做的是商汤、夏禹、轩辕！是人族的王，是人族的皇！”
    “大楚兴，人族王（wàng）！人族盛世，由孤而始！”
    “若尔等有心为民、为百姓、为天下，可以继续享受高官厚禄，与孤一道名留青史！若无，孤今日特许尔等告老还乡，让路给有心之人、有志之士！”
    说罢，子申走到旁边，拔起照明的烛台。
    斗大的油盏被丢到桌案残骸上。
    灯油飞溅，火光弥漫。
    大殿中浓烟滚滚。
    然而，没有任何人慌乱。
    所有人都怔怔出神的望着火光。
    望着火光之侧的身影。
    一股崇敬之情油然而生。
    “大王圣明！”
    “大王圣明！”
    “大王圣明！”
    这一次，是真诚的，由衷而发的。
    每个人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能量从身体最深处迸发、燃烧、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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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2章

    仿佛，涅槃重生！
    大楚兴，人族王
    小提示：楚文化的精神图腾是凤凰
    子申坐回王座，微微颔首。
    缩在角落里的宫人立刻站起来，接着宣读诏令。
    刚才说到拜智瑶为相，群臣反对，以死相逼。
    现在宫人重新宣读这一诏令，群臣齐呼英明。
    甚至有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想法。
    以死相逼？
    大王会怕吗？
    大王可是一路厮杀过来的，手里面干掉的人包括太子，以及众多公子王孙。
    杀这些血脉至亲人的时候大王眼睛都没眨一下，更何况一群不相干的货色。
    众人唯一疑惑的就是，大王真有勇气把朝臣屠戮一空吗？
    真要把大家伙都杀掉，谁来治国？谁来管理百姓？
    而这时候，宫人继续宣读：“孤聘请姜国百贤，拜为百官……”
    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大王从姜国聘请了上百人，充作文武百官。
    有人上去，自然要有人下来。
    正不知道用什么借口合适，这些人竟然还以死相逼。
    真是梗着脖子撞刀口啊。
    “孤罢黜百家祭祀，独尊东皇太一！”
    这句话一出，人群中再度喧哗起来。
    然而，就像小石子丢入池塘，掀起的涟漪还没扩散到边缘就消失不见。
    楚国的祭祀很多，可以说五花八门。
    祖先祭祀，这是肯定的。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自然神灵的祭祀。
    上到日月星辰，下到草木山川，甚至飞禽走兽都有祭祀，各种鼓乐车马屡见不鲜。
    民间就更多了。
    楚国贵族庞大，权力也重。
    很多贵族会把自己地方上的信仰带到王城，甚至带进宫中。
    一部分是被兼并国家原本的信仰。
    一部分是权贵们私下操作，给自己的信仰开后门，混上国家编制、吃公粮拿俸禄。
    楚王为了拉拢那些苗蛮、越蛮和其他杂蛮，也都会尊重他们的信仰和风俗习惯，将各种村村寨寨的神灵请到宫中专门祭祀。
    现在，子申一句话，全都清理出去了。
    伴随子申的诏令，宫人们迅速开始行动。
    除了王室的祖先牌位，其他宫殿里的神像、神牌全都清理出来，搬到大殿外。
    “大王，此举不妥啊。伐坛破庙，恐招神怒，降下神罚啊。”
    “大王，我等祭祀神灵，所耗不过些许米面鱼肉，灯烛香油，若是神灵愤怒，恐怕赤地千里，洪泽万倾啊。”
    “大王三思，大王三思啊！”
    众臣这么说既有私心，想给自己信奉的神灵求情，也是出于公心。
    那些野神或许伤不到宫中的大王，但肯定能拿乡野中的百姓撒气。
    子申哈哈大笑，走下王座，走到宫殿门口，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神像、牌位等。
    “五百年了！我熊氏先祖、楚国百姓祭祀尔等五百年了，然我楚国哪年风调雨顺？哪年海清河晏？哪年安居乐业？哪年无灾无祸？”
    “尔等，不过是尸位素餐的朽木烂泥，碌碌无能的酒囊饭袋！”
    “今日孤伐尔坛、破尔庙，小惩大诫！若悔悟向善，保一方水土、护一地安宁，诚心向善、好生修行，将来或有位列仙班的机缘。”
    “若执迷不悟，继续躺平摆烂，徒耗我大楚天地灵气，空损我熊氏山河气运，孤之天兵，朝发夕至，捣尔洞府，毁尔修行，令尔死无葬身之地，再无轮回之机！”
    说罢，子申又是一个灯烛丢了出去。
    铜盘倾泻，油脂淋漓，大火轰隆暴起。
    在他看来，岳川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令他从野草一样的庶出子成长到楚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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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3章

    丹阳破败荒芜之所，却在岳川的策略下变得生机勃勃，一派繁荣。
    更有三大礼制，确保楚国江山永固、万世不易。
    前前后后，还不到一年。
    这才是真正的神啊！
    之前那些蠢神，占据楚国庙堂五百年，却屁的功绩都没有。
    只是把他们赶走，没让他们吐出这五百年的香火供奉已经不错了。
    殿内群臣、殿外群臣，全都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神啊！
    那可是神啊！
    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几百个，上千个。
    楚国立国至今，宫中积攒的祭祀不计其数。
    以往，大家都是你好我好。
    今天我给你开方便，把你家祭祀的神灵放了进来；明天你给我行方便，把我家神灵放进来。
    不就是多一个香炉，多几炷香的事吗？
    花钱也是花公家的钱，又不花你我的钱。
    而且，多一尊神灵，又能多一个岗位，多几个就业。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历代楚王就算知道这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候还会添几个自己喜欢的神。
    几百年下来，楚国官方祭祀的神灵已经庞大到超乎想象。
    没人敢触动他们的利益。
    直到子申。
    不但触动了，而且是连根拔起。
    除了熊氏先祖，一个不留。
    烈火熊熊，浓烟四起。
    火光之中出现一个又一个扭曲的脸孔，模糊的身形。
    更有尖锐的桀桀声、哭嚎声、怒骂声。
    仿佛沸腾的茶壶，不断“噗噗噗噗”向外喷发能量。
    一个狰狞的身形在火光中升起。
    “无知小儿，敢毁我祭祀，信不信我今夜就取你性命！”
    一道身影从殿中走来，站在子申身后。
    “我无需等到今夜，现在就能要你性命！”
    说完，养由基张弓搭箭，“嗖”的射向天空。
    几秒钟后，那身影惨叫一声，瞬间化作漫天火星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楚国众臣终于明白了对养由基的册封。
    镇国神将！
    镇压的不仅仅是敌国，还有众多妖魔鬼怪。
    浓烟中，又有一个声音说道：“咱们一起上，他只能一个一个杀，他杀不完我们！”
    其他妖魔鬼怪齐声响应。
    一瞬间，滚滚浓烟分出千百股，从四面八方卷向子申和养由基。
    滚滚浓烟不断从火光中钻出，汇聚成乌云。
    乌云压城！
    可是，又一道身影出现在子申身后。
    龙象般若浑身金光绽放，宛如一座金色的屏障，将子申和养由基护在其中。
    金光中隐隐能看到象群身影，它们用庞大的身躯阻挡着四面八方的烟尘、火光。
    龙象般若将两样事物交给子申。
    “大王，用这个吧！”
    “哦？此为何物？”
    “此乃东皇太一神所赐，阴阳笔、生死簿！”
    “此物如何使用？”
    “大王只需将那些妖魔鬼怪的名字一笔勾销即可。”
    “孤，这就试上一试！”
    “清河神！”
    “赤山大王！”
    “兀那秃阿索！”
    “信善蛊灵！”
    “通灵尊者！”
    “不死灵童！”
    一个又一个名字被念出，随即被勾销。
    每一次，都会有一道浓烟凭空消失，伴随的还有一道凄厉得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惨叫、哀嚎。
    被锁定名字的妖魔鬼怪惶恐求饶，哭泣着求放过。
    然而，子申下笔如刀，凌厉果决。
    众臣战栗，众鬼惊悚。
    他们终于明白，子申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楚王，而是楚国大地上一切人、鬼、妖，以及其他所有生灵、亡灵的共主。
    子申的权力并非来自群臣拥护，所以他无需看群臣脸色，无需与群臣妥协。
    他可以强势得清洗朝堂，杀光每一个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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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4章

    子申的权力也并非来自诸神护佑，所以他有底气清扫庙宇，罢黜百家祭祀。
    他可以强势得伐坛破庙，斩杀每一个神鬼。
    今日之楚国朝堂，有一个声音就够了！
    今后之楚国庙宇，有一个身影就行了！
    东皇太一，用这种前所未有的强势、霸道，登上楚国神坛，走到世人面前。
    旭日东升，尚且有朝阳微曦之时。
    东皇太一不然。
    世人初闻其名，已然如中天之日。
    所有人都记住了东皇太一这个名字。
    罢黜百家祭祀
    子申在镇国神将和护国神象的簇拥下重回王座。
    大殿内外的火焰还在继续，并且越发炽烈、高涨，烟雾浓重、弥漫。
    但是不知为什么，一股强大的威压从上至下，如同水银泻地，无所不及、无孔不入。
    所有的烟雾都被压制下去，紧贴着地面，流水般向四面弥漫，却丝毫不敢升腾。
    子申缓缓点头。
    宫人继续宣读诏书。
    这一次，宫人变得自信而无畏。
    他明白，这确实是个要命的活，但不是要自己的命。
    只要专心做事，自己不会有任何危险。
    “孤与东皇太一约法三章，楚国当下及后世所有礼制，皆以此为本，以此为基！”
    “一、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二、伤人及盗窃者抵罪！”
    “三、诸法与此相悖者废！”
    听到这话，众人面面相觑。
    东皇太一管的也太宽了吧？
    鬼神之流不都是好吃好喝供着就行了吗？
    哪个神会干涉世俗中的事情？
    这东皇太一不但干涉了，还搞出一个约法三章？
    只是，这个约法三章简单易懂，通俗好记，比之前那些繁文缛节方便多了。
    当下各国，对法律的态度都是“高深莫测”。
    法律并不是公开公布的，而是既高且深。
    官府拿人，说你犯法，你就犯法，哪怕你根本不知道犯了什么法。
    官府判人，说你重罪，你就重罪，哪怕你什么都没做。
    因为法律条文、判刑依据都是当官的说了算。
    《春秋左传正义》中原文如下：刑不可知，威不可测，则民畏上也。
    意思就是，老百姓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犯法，不知道这样做会受到什么惩罚，法律和权力才会有威严，老百姓才会畏惧官府。
    直到后来，官府将一些律法以金文的形式铸造在青铜器上，或者刻在石碑上，才逐渐发生转变，但也仅仅是转变。
    到了商鞅变法时代，还需要用“徙木立信”的方式令老百姓相信官府言而有信。
    因为在此之前，官府都是言而无信，法律条文随便怎么解释。
    可能张三干了这事，没受罚，反而得奖励。
    李四有样学样，斩立决。
    问，就是法律最终解释权归官府，绝不是因为张三跟县令有亲戚。
    也正因此，“楚王与东皇太一约法三章”对官员们的震动极其巨大。
    这意味着天下人人知法，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糊弄百姓，更不能以“刑不可知，威不可测”去卖弄官威。
    所有的律法解释都要遵从“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伤人及盗窃抵罪”，有半点违背就是无效，否则大家直接找楚王或者东皇太一裁决。
    官员们明白，自己手中最大的权力没了。
    但是看了一眼殿中的火光，再看一眼殿外的火光……
    他们在“割肉”和“舍身”之间做出了明智的选择。
    “孤与东皇太一相约天地自然相处之礼……”
    “孤与东皇太一相约众生鬼神相处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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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5章

    “孤与东皇太一相约宗亲氏族相处之礼……”
    宫人的声音响彻大殿，更有大嗓门的宫人向外宣读。
    大殿内外回荡的全都是“楚礼”。
    前两个，没什么好说的，都是祭祀之礼。
    但第三个宗亲氏族相处之礼，就牵扯多了。
    尤其是王族成员，以及和王族沾亲带故的成员。
    这说明新王登基后，要对王族进行改革，而改革的内容就是由此而出。
    一朝天子一朝臣。
    宗亲也差不多。
    子申起家的根本是丹阳，相较郢都宗亲，还是丹阳那边更亲近一些。
    今后“宗亲”一词就是丹阳专属了，郢都这边的宗亲肯定要越来越疏远。
    再加上之前大开杀戒，从太子到众多公子，还有其他王孙，全都被杀了一遍。
    剩余的家人、族人，一个个都惶恐不安，生怕那天喝水被呛死。
    现在“氏族宗亲之礼”一出，所有人都安下心来。
    失势，却又不是完全失势。
    虽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作威作福，但是好歹能衣食无忧，不至于流落街头甚至饿死。
    “大王仁慈！”
    “大王仁慈啊！”
    子申抬起手，宣诏的宫人立刻躬身行礼，等待子申发话。
    “朝堂诸公、众卿为国捐躯、为国赴死，为先王殉葬，孤铭感五内！特许其家人所属，享氏族宗亲之礼！”
    听到这里，朝臣们再度拜倒。
    “大王仁慈！”
    之前众人还想着，子申会不会借此机会抄家灭族，将那些大小贪官的家族连根拔起。
    毕竟权贵们都沾亲带故，随便抄哪个权贵，都能牵连一大片。
    就跟躲计划生育一样，到时候肯定有众多避难的、躲灾的、投奔的。
    装作不知道吧，万一祸事牵连到自己怎么办？
    大义灭亲吧，以后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现在好，子申一句话安定了所有人的心。
    只诛首恶，余者不究。
    各个权贵的家族成员只要按照“楚礼”去改造就行了。
    “这个新礼听起来很不错啊。”
    “就是，我略微思考了一下，这个新礼了不得啊。”
    “家族所有成员都衣食无忧，必然会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和拥护。”
    “就算有人想借此事举旗造反，宗族的人第一个不答应！”
    “是啊！”
    宗族的人又不是傻子。
    按照以前的规矩，封地上的一切都是领主的，而领主的一切都是子嗣的。
    虽然有兄终弟及的可能，但不大。
    而且，领主的兄弟多了，有亲的，还有堂的。
    有大房、二房、三房、四房……
    各房下面还有众多分支。
    大房的庶子过得都不如牛马，更何况其他房和旁支。
    而按照新礼，所有宗族成员基本都一视同仁。
    别说大房，就是宗主，也不过是名声上好听一点，每个月领的粮食和布匹还是一样的。
    这种情况下，谁会傻不拉几的跟着造反。
    “消息传到我家的话，估计我那些父老兄弟也坐不住。”
    “完了，是冲着咱们来的！”
    “大王一个‘新礼’，足以瓦解所有宗族，瓦解所有权贵。”
    “而且，大王没有强迫咱们，是咱们自发的、自愿的。”
    自发和自愿未必。
    宗主、领主肯定不愿意放弃权力和财富。
    但是相较整个族群成千上万同姓，宗主、领主个人的声音太弱了。
    如果整个宗族的人聚到一起，三言两语就能把他们换掉。
    以前没有“礼”作为依据，没人提这个。
    现在有了“礼”，谁会放弃这白花花的利益呢？
    这时候，宫人的宣诏还在继续。
    楚国官方祭祀：主祭东皇太一，为天地之首、山河之长、万灵之尊、万神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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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6章

    接下来是：
    土地公，大地之神，主掌万物生发，五谷丰登。
    长生天，天空之神，主掌万灵成长，延年益寿。
    山神，贯通天地之神，上通下达，有莫测能力。
    河神，连接八方之神，网罗天下，有无边财富。
    城隍，城郭守护之神，彻查阴阳，通晓过去未来。
    这五个是天地自然神灵，位列东皇太一之下，其他诸神之上。
    还有其他天地自然神灵正在红尘中历劫，今后归位时，再添入祭祀。
    原本这没什么。
    对大家来说，不过是殿堂之中的神像、灵牌清走一批，再换一批。
    改个名字，继续要香火罢了。
    可是宫人说道：“今后楚国境内所有城池，皆营造城隍庙，城池内部一应管理，皆交由城隍神。城守当全力配合城隍，不得以任何理由妨碍公务执行。”
    什么？
    楚国官员们集体骇然。
    这叫什么事？
    直接把城池的治理都委托给城隍神了？
    这不是丧权辱国么！
    这……
    可是转念一想，丧什么权？辱什么国？
    把治理权交给城隍神，又不是把山河社稷交给城隍神。
    而且，城隍神是神啊，治理水平再差，也不会差的过在场各位吧？
    当官的心里都知道，治理城池就跟种地一样。
    如果什么都不懂，干脆啥也别管，任凭老百姓像杂草一样狂野生长就是。
    反之，非要胡球整，一天天的刮地三尺再拔苗助长，反而弄得寸草不生。
    众人扪心自问。
    他们反对的，并不是城隍神，而是自己头上多了一个枷锁，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子申说道：“孤欲将全国城镇悉数委托城隍，然而城隍神诸事繁忙，不欲答允，孤再三恳请，城隍神只答应受托郢都。至于其他城池，今后再议。”
    听到这话，郢都的官员脸都绿了，其他外地官员心中大喜。
    还好还好，暂时管不到自己头上，哈哈。
    子申继续点头。
    宫人接着念道：“城隍庙将为各宗族登记造册，记录各宗族阴功、阴德……”
    “民间可自发修筑土地庙、长生天庙、山神庙、河神庙，祈求诸神庇护。不得擅自修筑东皇太一庙、城隍庙……”
    “东皇太一赐楚国高产良种，修筑土地庙者可优先试种……”
    “东皇太一赐楚国仙缘，孤欲巡游各地、封禅名山……”
    宫人一口气念完，整个人差点虚脱。
    下面的臣子们也都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郢都修筑城隍庙，以城隍代替之前的官员管理城中日常。
    这个他们理解，也明白。
    但是后面那些就完全听不懂了。
    什么高产良种，什么封禅十大仙山，什么阴功阴德、丹书铁券、仙缘的。
    完全不知道什么东西。
    不过，子申也没有解释的心思。
    法不轻传、道不贱卖。
    有些东西，必须得主动求，躺在家里不动是得不到的。
    如果不是主动寻觅、打听，甚至都不可能知道。
    城隍体系、仙山体系、土地庙体系……
    这一切的一切，将会在楚国成批次的逐渐铺开。
    到那时，人们会逐渐认识到“仙缘”的重要性。
    只是，所有人挤破头争抢仙缘的时候，第一批拜土地公、拜城隍的人都已经法力无边了。
    倒是养由基，嘴角翘得压都压不住。
    楚国有两个宗族率先享受“宗族礼制”，一个是丹阳熊氏宗族，一个是养国养氏宗族。
    丹阳有的，养国也都会有。
    养国不大，创造神话。
    是真的创造神话。
    有养由基这个神射手在，足以培养出成百上千个优秀的射手。
    但养由基也明白，后继无人的话，最多百年，养国就会没落。
    而之前忌惮养国、痛恨养国的人，会拼命打压养国，不给养氏族人重新崛起的机会。
    现在好了。
    子申一通大刀阔斧，楚国朝堂上的旧势力被清理得一干二净。
    忌惮养氏、痛恨养氏的，基本都没了。
    剩下那些苟了一条命的，根本没有威胁养氏的能力。
    而且随着智瑶为相，姜国百贤入主百官，楚国本地旧贵族再也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养氏，五百年无忧。
    而宗族之礼下，五百年内，养氏必定繁衍不断、传承不息，人才辈出。
    如果五百年还出不了什么像样的人才，养氏覆灭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养国城中有城隍庙，保障城内居民各行其道、各司其职，将养国打造成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模范。
    城外有土地庙和高产良种，保障养国五谷丰登，仓廪充实。
    河神庙保障养国风调雨顺，无洪无涝。
    长生天庙保障养国多福少病，身康体健，益寿延年。
    山神庙保障养国仙缘不断，人才不绝。
    五百年……
    养由基觉得自己太保守了。
    五十年！
    不，五年！最多五年，养国就会大变样！
    养由基忍不住看向王座。
    子申出生时，自己并未关注。
    毕竟王族的公子太多了，自己不会刻意关心任何一个公子，更何况庶出子。
    可是随着时间流逝，众多王族公子纷纷成长，子申也逐渐走进视野。
    但仅仅是走进视野，谈不上关注。
    子申只是略优于常人，达不到逆天的程度。
    即便被赶出郢都，前往丹阳就封，自己也是惋惜了一下。
    就那么一下。
    但是谁能想到，仅仅半年时间，子申卷土而来，而且是强势归来。
    半年时间。
    这就是信仰东皇太一，信仰土地公，信仰城隍神带来的改变吗？
    不但子申，还有几乎所有丹阳百姓，都脱胎换骨，重生再造。
    同样的资源，同样的气运，放在养国，放在自己的家人、族人身上，又会如何？
    养国人除了外来的资源，还有自己的言传身教啊。
    而且，子申说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楚国境内封禅诸多名山，作为十大仙山之列。
    养由基觉得，自己也算是“仙”了，养国也可以“有仙则名”。
    可是下一秒，养由基脸色一黑。
    因为，养国没山。
    （四更奉上，继续求支持~希望明天还有400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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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7章

    子申昭告天下的旨意一夜间传遍楚国主要的城市。
    宫中祭祀祖先和鬼神的诸多宫殿也都被清理一空，重新摆上东皇太一、土地公、长生天之类的神像。
    磅礴的金色光芒从天而降，笼罩在诸神像上。
    一时间，诸多神殿都光芒万丈，与冲天的火光遥相呼应。
    与此同时，岳川心中暗道一声：不错，这次来得更猛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楚国的底蕴确实深厚。
    论年头，跟周朝等长；论疆域，跟周朝等大；论实力，跟周朝也半斤八两。
    之前岳川在大周地界都是小打小闹，农村包围城市。
    这次在楚国，直接空降王城，夺取政权。
    风浪越大鱼越贵。
    难度越高，奖励也越好。
    金光之中，符诏开始颤动。
    只是这次颤动的幅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
    岳川暗骂：又在偷我功德！
    天降功德确实有一部分落在楚国宗庙之中，为东皇太一神像开光。
    但还有一部分直接没入符诏，消失得无影无踪。
    岳川展开符诏，拉到最后一行。
    蛊咒：本源之道，万物之始。
    岳川看得满眼问号。
    这叫什么？
    万物本源，不是“道”吗？为什么是蛊？
    还有，对面是什么人？
    岳川抬手唤出判官金笔，在上面写道：你是谁？
    纸上缓缓浮现字迹。
    可就在这时，岳川感觉一阵天旋地转，五感六识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摄，进入到莫名空间中。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回……事……事……事……
    回音缭绕，渐行渐远。
    岳川能清晰感受到空间感、距离感。
    但是岳川感觉不到自己的所在。
    完完全全不存在，只剩下一团意识。
    这时候，一道温和厚重的声音说道：“这是观照万象！”
    “什么观照万象？还有，你是谁？”
    “我……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
    “不是，你到底谁？我怎么想见你了？”
    岳川忍不住要吐槽“普信男”、“下头男”了。
    “世人唤我——蚩尤！”
    “前辈在上，请受晚辈一拜！”
    “无需多礼！”那声音说道：“最近，你一直在追杀我九黎遗民，掳夺我九黎子民魂魄，今日更是将我之子民香火祭祀付之一炬，不就是为了引我出现吗？”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啊！”
    岳川有点慌了。
    追杀九黎子民的不是自己，而是象群，他们那叫私仇。
    掳夺九黎子民魂魄也是废物利用，追寻蛊道秘密。
    至于今日……
    完全是为民除害，为国除奸。
    哪想到那些妖魔鬼怪里真有蚩尤的弟子门人啊。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岳川一直以为蚩尤挂了，完犊子了，所以才这么高调。
    “哈哈哈，你无需恐惧。我早已陨落数千年，而今与你交流的，不过是飘荡于世间的一缕残魂。我的后裔信仰我、膜拜我，保我最后一线生机不灭，现在终于还是保不住了。”
    岳川尴尬，蚩尤这是靠氧气管吊了几千年的命，结果被自己拔了。
    “前辈可有什么未了心愿？”
    “九黎破灭，蛊道消亡，也不知我的子嗣怎么样了，有没有学到九黎部落的真传。不过，没有修成观照万象，想来也是只得皮毛吧。”
    岳川心中一动，“前辈要授我观照万象之法？”
    “嗯！无论你什么来历，又是打的什么主意，然而数千年来，你是唯一能与我交流的存在，这个绝学也只能传授给你了。”
    “多谢前辈！”
    “无需谢我，我只是不希望九黎部落的传承消亡世间。”
    岳川沉默了一下。
    “前辈，我会帮你照顾九黎后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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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8章

    “我相信你！”蚩尤笑了笑，“你与楚王的约法三章很好，我都听到了。我相信，你会给天下人带来真正的幸福。好了，开始吧……开始感悟吧……”
    岳川：？？？
    感悟？怎么感悟？
    就这样跟空气一样，飘来荡去？
    我感悟了三十秒了，什么也没感悟到啊。
    “前辈，要不……您给我点提示？”
    蚩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盘古开天辟地，你知道吧？”
    “自然是知道的。”
    “盘古身化万物，你知道吧？”
    “也是知道的！”
    “那么，万物从何而来？什么时候诞生的呢？”
    岳川猛地一震。
    世人只以为是盘古死后，身体发肤、筋肉骨血化作万物。
    如果这些东西是盘古活着的时候就已经存在了呢？
    “观照万象”，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观：正是道家所说的内视。
    照：身化太阳，照耀世间。
    万象：就是体内的一切，也就是身体发肤、筋肉骨血。
    循着这个思路，岳川凝神静气，意念无限凝聚。
    精神世界中出现无数流萤飞火。
    每一个流萤飞火都是一个念头，一个思维。
    又好像一个恒星，无数思、无数念汇聚到一起形成银河星汉。
    现在，随着岳川意念的凝聚，飞火流萤都拖出了长长的光尾，在空中绚丽的轨迹。
    当岳川意念汇成一点，所有的光点、光线回归起点，岳川轰然一震，仿佛突破次元壁来到另一个存在。
    在这里，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因为四面八方每一个分空间，每一寸角落都充斥着岳川的思维感知。
    在这里，感觉不到“看”的存在。
    因为视角不是局限的，不是片面的，所有方向、所有事物，所有时间段，都被岳川感知。
    岳川听到“咚咚”的跳动，听到“哗哗”的流水，听到“滋啦滋啦”的雷霆，听到“咔咔咔咔”的碎石摩擦……
    “这是……我的身体？”
    “没错！观照万象，就是感知‘我’、认知‘我’。”
    “那……我……是什么？”
    “你觉得‘我’是什么？”
    岳川猛然一震，反复咀嚼着蚩尤最后的话。
    “你”觉得“我”是什么？
    “我”觉得“你”是什么？
    “我”觉得“我”是什么？
    “我”是什么不重要，一切都是外人的认知、看法、评价、记录。
    重要的是“我”觉得。
    而“我”在哪里？
    一念起、万物生。
    岳川眼前景象陡然一变。
    观照万象
    眼前是一片红色的海洋。
    红色中有无数小生命，它们轮廓模糊，身形蠕动，介于有和无之间。
    但它们确实存在，并且在进行一种有规律的行为。
    它们在红色的海洋中徜徉，捕捉其中的鱼儿。
    仔细看去，红色海洋中有一道道金色的光芒，每一道光芒都是一条金鳞。
    大的金鳞被小生命捕捉，又有小金鳞凭空产生，快速长大。
    岳川感叹：这是一个生机盎然的世界。
    然而，他的声音就像雷霆一样，震天动地。
    红色的海洋瞬间波涛翻滚。
    金鳞像充气似的长大，蹦跳乱舞，张牙舞爪，小生命惶恐不安，四散逃窜。
    只是那一瞬间，太多小生命被卷入红色大海，又或者落入金鳞腹中。
    岳川连忙止住声音。
    好一会儿，红色海洋平静下来，金鳞重新变小。
    一个又一个小生命钻出来。
    只是它们的数量连之前一半都没有。
    岳川不敢再发声，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
    波涛翻涌，岳川感觉自己从刚才的空间漂流到了另一个空间。
    为什么用漂流……
    因为岳川感觉自己不是直来直去，而是上下左右不断触碰、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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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9章

    在不断碰壁中前行。
    初极狭、才通人，然后豁然开朗。
    岳川就是这种感觉。
    从刚才的红色海洋来到一个满是云雾的空间。
    云雾中也有一个个小生命。
    那些小生命在棉絮似的云雾中穿梭、飘荡。
    它们身上很快就沾满了毛茸茸的绒毛。
    越来越多的绒毛连成一片，揉成一股，仿佛一条长长的尾巴拖在身后。
    岳川忍不住说：这不是贪食蛇吗？
    话音刚落，空间再次雷霆滚荡。
    云雾拼命摇摆、颤动，无数绒毛扑簌簌掉落，随风飘飞。
    空中飘来荡去的小生命被狂风吹拂，彼此碰撞，顷刻间粉碎。
    还有小生命被绒毛包裹，从长条形变成圆球形，不一会儿身体就不堪重负，凭空爆碎。
    岳川暗骂，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好一会儿，空间终于平息下来，翻滚的云雾重新沉淀，再次成型。
    幸免于难的小生命钻出来，继续飘荡、穿梭。
    之后，岳川感觉自己再次跌跌撞撞的前行，穿过一个又一个空间。
    他看到了各种离奇的画面，也看到了各种古怪的生命。
    五颜六色的世界、千奇百怪的生命，还有各种匪夷所思的画面。
    只是，岳川全程“观察”，默默地注视着，不敢再有任何举动。
    终于熬到最后，周遭突然开阔，仿佛无边无际，却又一无所有。
    岳川小声问道：“在？”
    蚩尤的声音立刻响起，“你领悟到了吗？”
    “呃……晚辈资质鲁钝，没有。”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问题是……看不懂啊！”
    岳川心中暗道：九年义务教育的课本我哪个没看？高中三年的课我哪一节没听？最后不还是三流大学？
    这怪我不努力吗？
    分明是老师教得不好，分明是高考考的不对。
    蚩尤只能解释道：“你看见的，就是你体内的世界，是你的五脏六腑，是你的奇经八脉，是你体内各种蛊活动的场景。观照万象，就是认识自我，寻找自我，改变自我，超越自我的过程。”
    这……
    岳川懂了！
    刚才自己遨游的地方就是一个又一个脏器，看到的那些小生命就是身体中的细胞、酶或者其他事物。
    “刚才我有两次发出声音，然后给体内世界带来了动荡，这是怎么回事？”
    “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你的思想、念头，会对身体中的‘万象’造成直接影响。所以，观照万象就是明白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联系、感应、反馈，有针对性的修身、养性。”
    这……
    岳川难以置信。
    巫族修行竟然不是剖心挖肺那种血滋呼啦的东西，而是由宏观世界进入微观世界，由精神世界反馈物质世界。
    某种意义上讲，巫族的修行更加先进、高明。
    因为蚩尤说的，岳川都懂，而且是秒懂。
    反而佛道修行，玄之又玄、枯燥晦涩，根本听不懂、学不会。
    “前辈，我现在明白两者的关系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呢？”
    “观照万象，首先是‘观’，然后是‘照’，当你明白思想和身体的联系之后，就能化被动为主动，用你的思想去改造身体，促进身体提升，不断强化自身‘万象’。”
    “怎么改造、怎么提升？”
    话音刚落，岳川感觉空间一阵扭曲变换。
    又回到血红色的世界、血红色的海洋。
    无数小生命在血色之中徜徉、游荡，捕捉大大小小的金鳞。
    “这是你的心，用心去感受！”
    岳川瞬间醒悟：原来这里就是“心”。
    红色的天空应该就是心脏了，这些血色的海洋就是血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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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0章

    大大小小的金鳞应该就是血液中输送来的能量物质。
    至于那些小生命，就是负责分拣、搬运的功能细胞。
    原来如此……
    岳川不知道该怎么感悟。
    心喜欢什么呢？
    开心？
    不对不对……
    岳川想到蚩尤刚才说的“喜伤心”。
    大喜大悲都会对心脏造成损伤，刚才那一声响就令心脏中掀起滔天大浪，死了不少“蛊”。
    应该怎么做呢？
    岳川不知道。
    但是岳川已经知道了答案——观！
    看什么情况下，体内的蛊会活跃、生长、变强、提升……
    人的精神意念与血肉之躯的联系，就是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忧思惊怖等。
    但情绪后面的词是“波动”。
    任何情绪都会导致波动，会令身体变得反常。
    就像浪涛。
    浪头有多高，浪底就有多低。
    再大的浪，也有落下的时候。
    一起一伏之间，都会对身体中的“蛊”造成不利影响，等同双倍伤害。
    “那么……蛊喜欢什么呢？身体喜欢什么呢？”
    看着心脏中的“捕鱼儿海”，岳川陷入沉思。
    自己喜欢什么呢？
    上辈子喜欢看美女。
    不是网上那些黑丝大白腿。
    而是趴在课桌上，下巴枕着手背，偷偷看靠窗的同学。
    朝阳是金黄色的，她马尾翘起的头发也是金黄色。
    朝阳是迷蒙的的，她耳朵上的小绒毛也像雾一样模糊着几乎不可见。
    朝阳是有画面的，就是她回头时的错愕、羞涩，以及嗔怒。
    如果朝阳有感觉，一定和英语课本砸在脸上是一样的。
    如果朝阳有反应，那一定是毫秒之间拉过同桌挡在自己身前。
    人生还很漫长，但是加起来也比不上那个早晨。
    将来的路还会遇到很多人，但是加起来也比不上她耳廓上的一根汗毛。
    阳光之下、清风之中。
    一根又一根若有若无的汗毛在摇头晃脑。
    没有什么私心杂念，只是看着她，就好像拥有了全世界。
    喜欢哪一款？
    喜欢哪一款？
    岳川视线一阵摇晃。
    仿佛一滴水滴入池塘，五感六识瞬间增长万倍、十万倍。
    视线凝聚的汗毛也在感知中快速扩大，从若有若无、若隐若现变成茵茵草地、参天树木。
    岳川难以接受。
    就好像远观了十多年的刘亦菲，走近一看发现是乔碧萝。
    瞎眼那是物理伤害，过去十多年的青春那是精神伤害。
    可岳川明白，这就是“观照万象”。
    从宏观世界到微观世界，就是这么转变的。
    人习惯于宏观世界看到的声光色就是认知，其实微观世界才是本质。
    所以修行就是不执着于表象。
    佛家眼中，什么黑丝大白腿都是红粉骷髅。
    岳川心神一动，视线再度摇晃，仿佛从一池水中抽身而出，重新化作一滴水。
    心脏中的海洋更红了，大大小小的金鳞也更多了，游动的也更快了，小生命摸鱼的劲头也更大了。
    一派生机勃勃的场景。
    白月光还是那个白月光。
    但岳川再也没有欣赏白月光的心情。
    片刻欢愉之后，心脏中的一切都回归到原来的模样。
    “前辈，我明白了观照万象的本质，但是怎么令身体中的蛊强大起来呢？”
    “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但是太短暂了，无法长久。”
    “那就继续寻找！”蚩尤回答道：“每个人的蛊都不一样，每个人养蛊的方式也都不同，巫族蛊道不过是求同存异，寻找其中的共性，降低养蛊的时间成本、物资成本，但是想要登临绝顶，你必须有自己的蛊，有自己的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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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1章

    岳川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前辈，有自己的蛊，有自己的蛊道，就是大巫的标志吗？”
    “嗯，差不多！”
    岳川再次进入观照万象。
    这次，回到云雾的世界。
    岳川知道，这里是肺。
    是身体与外界物质、能量交换最频繁的地方。
    那些贪食蛇一样的小生命就是肺中的蛊，不断搜集生命能量补充身体，又将身体中的废气排出体外。
    岳川心中一动。
    他终于明白常规修行为什么是从呼吸吐纳开始了。
    因为简单！
    因为直接！
    每个活人都会呼吸吐纳，就算没有对应的诀窍技巧，也差不了多少。
    观照万象之下的呼吸吐纳，就是暴富、暴富、暴富。
    普通人的呼吸，就是累死累活拿个基本工资。
    双方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说到呼吸吐纳，岳川有太多功法了。
    于是他开始凝神静气，排空杂念，进入观想之中。
    在呼吸吐纳功法与观照万象双重加持下，岳川立刻感受到了变化。
    之前，蛊工作的场合只是肺中。
    但是现在，蛊竟然脱离身体限制，直接与外界产生联系。
    呼吸吐纳不再是只局限于肺部器官，而是身体与外界，个人与天地。
    之前就好像用一根软管给鱼缸排污、换水。
    现在直接把鱼缸丢进池塘里、大海里。
    之前肺中的蛊虫未敢翻身已碰头，还没跑两步就遇到壁障或者其他同类，撞了个头破血流、粉身碎骨。
    现在好了，无边无际的地图，无穷无尽的空间。
    而且食物无比丰富，闭着眼吃吃吃就是了。
    终于，吃饱喝足的蛊虫开始折返。
    一道又一道光点在岳川身边绽放。
    越接近岳川，光点越稠密，也越明亮。
    但岳川骇然发现，这些蛊虫并不是从口鼻进入自己身体，而是随便找个地方就能进。
    浑身上下四万八千个毛孔，就像四万八千个门户。
    无论从哪进入，都能瞬间回到肺中。
    精纯的能量在肺中弥漫开来，岳川感觉自己精气磅礴，气血充沛。
    身体就像收到什么特殊的讯号，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胞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而且还在变得更好！
    一点点向巅峰迈进。
    那感觉，就像惊蛰一声雷，万物复苏。
    “怎么回事？这感觉……灵气复苏了？”
    确实有点相似，但灵气复苏范围只局限于自己身体。
    蚩尤畅快的笑了起来，“不错！你已经感受到了！你现在是一个合格的巫了！”
    “等等！”岳川问道：“为什么我有种感觉，肺中蛊的修行和传统呼吸吐纳那么像呢？”
    蚩尤不屑的哼了一声，“原本就是我巫族的功法，只是他们没有蛊，也没有观照万象，无法发挥原本的效果，只有百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的收效。”
    “这？不可能吧？”
    “要不，你以为穴位的穴是怎么来的？”
    穴位的穴？
    岳川刚要解释，却猛地闭上嘴巴。
    穴是什么？
    洞穴！
    一般而言，只有野兽和虫子住的地方才叫“穴”。
    上辈子世界里，无论解剖学怎么发展，都找不到人体中的经络和穴位。
    好像，这两种东西不存在于人体，不属于物质一样。
    但是人们研究穴位和经络是什么的时候却疏忽了一个细节——穴位和经络的名称是怎么来的。
    虫居之处为穴。
    这个虫，肯定不是毛毛虫，而是蛊，人身体中的蛊。
    刚才肺中蛊穿行就表现的很明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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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2章

    它们从外界进入体内，走的就是各处穴位。
    岳川问道：“穴位我明白了，那经络是什么呢？”
    “经络？”蚩尤笑了，“经络根本不存在，存在联系的是穴，经络只是人臆想出来的连接穴的路线。”
    “不，经络明明是存在的，当真气行走的时候……”
    岳川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按照呼吸吐纳功法搬运真气时，是直达的，几乎没有任何延迟。
    大周天、小周天的路线，直接被省略了。
    真气在一瞬间完成了周天搬运。
    蚩尤说道：“因为人族没有蛊，所以只能靠意念生拉硬拽，体内精气能量运行缓慢，才给你们留下‘经络’的错觉。在巫族修行中，根本没有经络的概念，只有穴位，只有自我和外界。观照万象达到一定程度，‘我’就是天地万物，在‘我’之内就能完成一切交换、一切增长。”
    岳川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忘了。
    他知道，自己悟了。
    只是还差那么一层窗户纸没捅破。
    “前辈，在巫族中没有经络和穴位的概念吗？那你们怎么称呼这东西的？”
    蚩尤声音平淡，却仿佛惊雷炸响。
    “虫洞！”
    岳川明白了，也明悟了！
    在巫族的世界观中，人体就是宇宙。
    心肝肠胃等身体组织器官就是宇宙中大大小小的次元空间。
    不同脏器中的细胞、微生物、酶等就是里面的居民。
    人的“意识”会对这个小宇宙带来直接改变。
    喜怒哀乐等情绪，都会导致各个器官出现好的变化，或者坏的变化。
    当然，一般都是坏的变化居多。
    也正因此，人能主动控制的器官很少，大部分器官和组织都是“自治”，我们称之为“潜意识”或者“本能”。
    观照万象的本质就是了解自己的身体，了解自己身体中的其他生灵，带领这个世界向好发展，欣欣向荣。
    身体中的居民没有智慧，只能依靠本能活动。
    所以，观照万象就是给这些小生命提供目标和方向，引导它们从外界获得身体所需的物质和能量。
    观照万象之下，人呼吸吐纳所获得的能量是平常百倍、千倍甚至万倍。
    就像是个人版的灵气复苏。
    在这种状态下，人体的精气神能量就像轨道加速一样。
    不过，人体的能量加速更高级。
    因为没有“轨道”的概念，从一个穴位到另一个穴位，瞬间就完成了加速。
    如果速度不够，那就继续跨越更多穴位，获得更快的速度。
    当速度达到一定范围，粒子对撞不就产生了吗？
    粒子对撞的结果，或者是产生新的蛊，又或者是产生蛊进化、蜕变所需要的能量、物质。
    这就是蛊道的本源、奥秘吧？
    岳川将自己的猜想说了一遍。
    蚩尤沉默了。
    “没想到……你的悟性如此之差；只是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差的悟性，还能歪打正着。”
    “哈哈哈，我真是个天才！”
    上辈子，自己对尖端科学也就知道个皮毛。
    这辈子，自己对蛊道也只知道个皮毛。
    但两张皮毛粘在一起，就是自己的“道”。
    叹息一声，蚩尤接着说道：“你说的没错！蛊道的本质就是这样！也许，用你的理解方式可以走出一条新的蛊道。”
    岳川笑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前辈，我有一个问题——最初的蛊是怎么来的呢？是我们人体生来自带的，还是从哪来来的呢？”
    蚩尤点了点头，“你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很有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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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3章

    “多谢前辈夸奖，不过还是希望前辈能帮我解惑。”
    “世间有五虫，这个说法你知道吧？”
    “知道！蠃鳞毛羽昆嘛！”
    “其实还有第六虫，不不不，准确说，是唯一的虫，蠃鳞毛羽昆五虫都是从这一种虫演变过来的。而蛊，就是这唯一虫的本源。”
    “还请前辈细细说来。”
    蚩尤没有说话。
    但岳川能感受到，他在回忆。
    “那是不知多少年前的时代，是上古的上古。世间的主宰是虫，一种生来强大，并且始终强大的生灵。”
    “虫居住在高山之巅、云端之上，而我们的祖先像蝼蚁一样匍匐在地上，四处爬行。”
    “我们的祖先没有抬头仰望的机会，也就不知道那种强大的生灵是什么模样，只能用‘虫’来代替他们。”
    “因为那个时代，天空中、大地上、河流里，全都是各种各样的虫，而且体型无比庞大。”
    “像牛一样大的蚂蚁，像船一样大的蜻蜓，死亡后像彗星一样坠落大地，瞬间摧毁一个村庄的甲虫。而这些，还都是低级的虫子。”
    听着蚩尤的描述，岳川脑海中冒出一个词汇——石炭纪、巨虫时代。
    科学研究表明，距今约三亿年前，大陆全部连在一起，各板块还没有分离。
    这一段时期气候温暖而湿润，沼泽地遍布全球各地，几乎所有的陆地被植被覆盖。
    正是这一时期茂盛的植被产生的枯枝败叶和树木枝干，层层堆叠达到2000米左右，然后被泥沙层层覆盖，最终经历一系列地壳变动，产生了厚达120米的煤炭层。
    石油是不是动物尸体变成了不知道。
    但煤炭肯定是植物尸体变成的。
    因为世界各地很多煤炭层中都有植物化石出现，还有各种碳化的植物。
    树木也确实能通过简单的操作变成炭。
    而石炭纪另一个特点就是虫子多，不但多，还大。
    上辈子世界里的蜻蜓、马蜂、蝎子、蟑螂等生物扩大几百倍、上千倍，就是巨虫时代了。
    世界各地的煤层中确实发现了巨虫的化石。
    不止一例，也不止一个。
    这也侧面证实蚩尤说的都是真的。
    科学家对巨虫时代的解释是：空气中含氧量高，昆虫可以突破限制，巨大化生长。
    但是现在岳川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蛊。
    之前研究食铁蛊的时候，岳川就明白，蛊对生物的作用。
    首先是能令生物消化不能消化的食物。
    其次是能令生物从可消化的食物中获得十倍甚至百倍的营养物质。
    比如大象这种没有反刍功能的生物，一天要消耗几百斤食物。
    而牛因为有反刍，一天只需要几十斤，仅仅是大象的十分之一。
    巨虫时代的虫子肯定也有类似“反刍”的能力，所以才能巨大化生长。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蚩尤说道：“当时的世界里，我们太弱小了，既没有高大的身躯，又没有强悍的力量，最重要的，还没有庞大的数量。我们的祖先只能躲藏在大山和大地的缝隙中，借助洞穴的庇护，躲避那些巨虫。”
    岳川感觉很滑稽，很不可思议。
    人竟然要躲在洞穴中逃避虫子追杀。
    不过转念一想，当时是巨虫时代，人族的祖先才是那个小不点。
    “我们的祖先只能趁巨虫夜间休息时出去觅食、饮水，一旦天亮就要返回洞穴，否则就会被虫子发现、追杀，最终吞食！”
    “我们的祖先也尝试过猎杀虫子，不过都以失败告终。”
    “有时候，我们的祖先也会机缘巧合，遇到自然死亡，或者被其他巨虫杀死的尸骸。”
    “祖先品尝了巨虫的血肉，大部分都被毒死了。”
    “但是，也有一部分幸运的活了下来。”
    “于是，他们成为了最早的巫！”
    “巫，这个字，并不是顶天立地的人，而是……躲藏在洞穴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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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4章

    巨虫时代是真的。
    因为科学家们在世界各地的煤炭层中找到了巨型昆虫标本。
    蜻蜓、蟑螂、蚂蚁等很多昆虫，在体型、构造上都和21世纪的昆虫一模一样，就相当于等比例缩小。
    换句话说，这些昆虫在数亿年的时间里，没有任何进化或者退化。
    因为它们进化得已经非常完美了。
    就拿蜻蜓来说，这是科学家公认的“进化界的天花板”。
    蜻蜓每秒可以振翅20~40次，每小时可以飞100~150公里，而人类汽车高速公路限速是120公里每小时。
    一些种类的蜻蜓可以实现5000公里的不间断飞行，傲视几乎所有人类飞行器。
    蜻蜓的复眼仿佛高清探测镜头，时刻监视着四面八方的动静，360度无死角。
    在高速飞行的同时，蜻蜓还拥有极高的捕猎成功率。
    游隼，捕猎成功率23%。
    猎豹，捕猎成功率50%。
    而蜻蜓，捕猎成功率高达95%以上，可以说是箭无虚发。
    蜻蜓除了飞得快、飞得准，还有很多炫技一样的飞行技巧。
    它可以突然悬停在空中，也可以从悬停状态马上变为高速飞行，极动和极静之间的转换非常丝滑。
    它不仅可以向前后左右上下飞，它还能倒着飞。
    类似的能力，也就蜂鸟才具备。
    但蜂鸟的飞行能力跟蜻蜓比起来，就像三蹦子和超跑一样大。
    所以，科学家一直很困惑。
    为什么蜻蜓会有这么多基本用不着的能力？
    它的进化点是无限的，以至于可以将所有进化能力都点满吗？
    现在听了蚩尤的话，岳川恍然大悟。
    不是蜻蜓进化太完美，而是人家祖上太阔，硬件配置本来就高。
    其他生灵——包括人族在内，迭代了不知几百个版本，依旧比不上蜻蜓。
    种族天赋，这就是！
    降维打击，这就是！
    双方根本不是一个时代的产物，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混淆在了同一片空间。
    蚩尤说道：
    “初代巫诞生后，我们的祖先拥有了蛊，也了解了蛊，认识到蛊的力量，以及外面那些巨虫强大的根源。”
    “越来越多的祖先通过这种万分之一成功率的方式，获得了蛊，拥有了蛊，初代巫的数量也越来越多。”
    “最初时，我们的祖先都是以山头划分，因为他们只能躲藏在山洞里，活动范围有限，在几千年、上万年的时间里都是围绕一座山繁衍生息。”
    “两座肉眼可见的山，却有可能是永远都无法触及的世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们的祖先将永远困居在一座座孤岛上。”
    “但是后来，外面的巨虫世界发生变化，蜻蜓的实力越来越强，族群数量越来越多，对其他几乎所有的巨虫形成压制。”
    “而且，蜻蜓不但在空中是霸主，在水中也是霸主，它们的幼虫实力很强，能力也非常特殊……”
    蜻蜓的卵生在水中，我们常说的“蜻蜓点水”就是它们产卵的动作。
    孵化后的幼虫名为水虿，会在水里生活长达11个月，某些品种会更久。
    它们通过直肠呼吸，直肠壁上存在着有序的腮叶，通过蠕动把水吸进直肠，腮叶就把水里的氧气过滤出来。
    这个动作很像“呼吸吐纳”。
    不过，人修行吐纳的是空气，而水趸吐纳的是水。
    水虿这个能力能帮助它快速逃生。
    当遭遇到猎食者时，它会快速收缩腹部，在体内形成比较大的压力，借高压水柱反冲击将自己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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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5章

    喷气式飞机、火箭，都是同样的原理。
    反过来，这个能力也可以帮助蜻蜓的幼虫快速捕猎。
    蜻蜓可以说是一种从出生强大到死亡的昆虫，没有任何弱势期，更没有任何短板。
    水中、天空，都是蜻蜓的天下。
    蚩尤叹息一声，接着说道：
    “蜻蜓的强大，压制了其他巨虫的活动空间，我们祖先稍稍能喘口气。而且，蜻蜓只占据了天空和水域，我们的祖先可以通过掘地道的方式在地下交流。”
    “之前掘地道很有可能遇见其他同样生活在地下的巨虫，但是蜻蜓成为霸主后，地道反而安全许多，不同山头的祖先可以交流、沟通。”
    “不同族群的血脉开始结合，不同族群豢养的蛊也开始交融，我们祖先的实力越发强大，数量也越发的多了。”
    “最重要的一点，大家对巫蛊之道互通有无，进一步提升对蛊的研究和利用。”
    “以往，巫需要研究很多巨虫，但是现在，巫只用研究蜻蜓就行了。这也方便了我们的祖先。”
    听到这话，岳川会心一笑。
    上辈子的世界里，华夏军备研究只用模仿丑国就行了，而丑国连个模仿的对象都没有，只能薅秃头发去想、去试、去造、去改。
    类似的还有鹅厂。
    研发是不可能研发的，谁家成功我抄谁家就行了。
    岳川忍不住问道：“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们的祖先战胜蜻蜓，结束巨虫时代？”
    “我们的祖先？”蚩尤喃喃着这句话，“你真的从内心深处认可自己是巫的后裔？”
    岳川点了点头，“炎黄子孙、龙的传人、黎民百姓，这就是我对自己的认知。”
    “嗯，很好！”
    不知是不是错觉，蚩尤话语中多了一分温度。
    “我们的祖先虽然有了蛊的力量，但我们的蛊太少了，也太差了。我们祖先只能趁着夜色外出，寻找其他巨虫的尸骸，以及食物残渣。”
    “而蜻蜓是天空和水域的霸主，它们可以随意猎杀一切其他巨虫，它们可以获得几乎所有的蛊，并且令这些蛊互相吞噬、进化。”
    “我们祖先提升的速度，远远比不上蜻蜓巨虫，而且双方的差距还在继续扩大，无限的扩大。”
    岳川暗暗叹息。
    蜻蜓的进化已经停止了三亿年。
    人类的进化却一直在进行。
    这说明什么？
    早在三亿年前，蜻蜓就满级了，一堆进化点没地方加。
    而其他生灵还在起跑线上你争我抢，更多的生灵连起跑线都达不到。
    “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
    蚩尤感慨说道：“其他生灵就算全部加起来，也威胁不到蜻蜓巨虫的地位，更撼动不了它们的霸权。双方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存在。唯一能战胜它们的，只有它们自己！”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因为，曾经的巫族也一样！
    三亿年前就进化到完美的生物
    中国历史上有句话：国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
    几乎所有的政权都是因为衰落弱小而灭亡，唯独汉朝是因为太强大而崩溃。
    类似的情形完美复刻在几乎所有盛极一时的霸主身上。
    不是亡于外敌之手，而是死于内斗之中。
    比如上辈子世界里的苏联。
    再比如苏联的死对头丑国。
    再比如眼前的巫族。
    蜻蜓巨虫没有外敌，又怎么可能死于外敌之手。
    唯一能覆灭它们的，只有它们自己。
    “前辈，能详细的说一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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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6章

    “嗯……”蚩尤回答道：“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因为当时的蜻蜓巨虫太强大了，而我们的祖先又太弱小了。说实话，祖先连仰望它们的资格都没有，因为被发现就意味着死亡。”
    “我们的祖先只知道，以往能捡到的巨虫尸体，几乎没有蜻蜓巨虫的，即便有也很少、很少，那种概率真的太低了。”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蜻蜓巨虫的尸骸突然多了起来，而且非常多、非常多。每一具尸骸都遭到啃食，从伤口看，是它们的同类。”
    “也就是说，蜻蜓巨虫内部开始了战争，而且是很惨烈的战争。”
    “可即便如此，蜻蜓巨虫对其他一切生灵都保持压倒性的优势。”
    “这种大战不知持续了多少年，更不知波及了多么广阔的天空和水域。”
    “总之，靠着捡尸体，几乎所有的其他生灵都得到了快速成长的机会，即便如此依旧比不上蜻蜓巨虫。”
    “后来，我们的祖先不知从哪得到消息，蜻蜓巨虫中出现一个王，或者说，出现一个神。”
    “几乎所有的蜻蜓巨虫都想成为这个王，或者拥有这个神，所以它们才疯狂的厮杀、战斗。”
    “以它们的智慧，应该明白这是一种极其短视的行为，但它们依旧这样做了，而且厮杀了无数年。所以，这个虫王，或者虫神的诱惑非常大，大到可以为之付出一切、倾尽所有。”
    岳川点了点头。
    按照蚩尤的说法，蜻蜓巨虫彼此之间厮杀了数千年、上万年。
    华夏文明源远流长，上下五千年。
    如果套到人族身上，就相当于从轩辕时代开始内斗，一直打到21世纪，甚至还会更久。
    以人类的底蕴，别说五千年，连续不停打五十年，就把人口和资源耗空了。
    开战即废土，余生尽是拾荒。
    而巨虫时代，硬生生打了五千年，甚至更久，每一次还都是高强度战斗。
    蚩尤声音低沉的说道：“根据祖先记载，那个时代随时都是战争，白昼的天空永远轰隆不断，到处都是振翅声，天空随时都有黑压压的虫群飞过。”
    “水域中也战斗激烈，永远波涛汹涌，浊浪翻滚。”
    “天空、水域中的生灵都被蜻蜓巨虫屠戮，也就陆地相对安全，但也仅仅是相对。”
    “战斗波及的区域，山崩地裂，江河断流，天火弥漫，地焰千里。”
    “到最后，天空被打穿、大地被打裂。天空很快愈合，但大地再也没有合拢。”
    嗯？
    岳川瞬间明白，陆地板块分裂的原因找到了。
    原来是巨虫时代的战争。
    只可惜，巫族祖先并没有亲身经历那场战斗。
    甚至都没有亲眼目睹的资格。
    他们只能集体龟缩在山洞里、地穴下，身体蜷缩成一团，祈求战斗不要波及到自己这里。
    如果实在不幸，那就希望自己不要埋的太浅，以免被挖出来吃掉，也不要埋得太深，免得爬不出来。
    岳川实在无法想象巫族的祖先是何等憋屈。
    但这就是事实。
    人类踏青郊游，很可能就会导致一个蚂蚁王国的坍塌，成千上万蚂蚁身亡。
    蚂蚁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招来这等神罚天灾。
    岳川沉重却又带着一丝希望的问道：“后来呢？我们的祖先是如何战胜巨虫的？”
    “盗取火种！”
    蚩尤说出了一个岳川无比熟悉，却又无比意外的答案。
    “火种？”
    蚩尤点头。
    “没错！我们祖先是这么称呼它的——蜻蜓巨虫们争夺了几千年上万年的事物。”
    “准确说，它不是一团火，但它又像火一样，炽烈燃烧，发光发热，又能不断传播。”
    “蜻蜓巨虫只有白天活动，夜间实力大减，而我们祖先和其他一切生灵都与之相反。”
    跟蜻蜓巨虫作息相同的肯定都被干掉了。
    只有作息相反的才能苟活下来。
    这也使得巫族祖先和其他生灵都被迫进化，要么像猫头鹰一样夜视，要么干脆像蚯蚓、蚂蚁一样抛弃眼睛。
    “所以，我们的祖先和其他生灵在夜间偷袭蜻蜓巨虫？”
    “没错！”蚩尤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我不知道这是各族密谋良久的行动，还是心有灵犀的相遇，更不知在这之前有多少次失败的夜袭。”
    “总之，这一次成功了。我们祖先偷到了‘火种’。”
    “那是一种蛊，一种极为特殊的蛊！”
    “蜻蜓巨虫应该是机缘巧合炼制出了这种蛊，足以打破平衡的蛊。”
    “所以它们开始了内战，也正因为这种蛊，支持它们打了几千年上万年的消耗战。”
    岳川突然捕捉到关键信息。
    “是我们祖先偷到了火种，还是我们的祖先与其他生灵一起偷到了火种？”
    蚩尤无比确定的说：“是我们的祖先！”
    岳川瞬间明白了！
    巫族祖先独吞了火种。
    这种行为不算光彩。
    但是在当时的情形下，根本想不了太多，也顾不了太多。
    如果面对外族，蚩尤肯定是尴尬的。
    但面对岳川这个“同族”，蚩尤心中反而有种异样的骄傲。
    “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祖先背信弃义，或者卑鄙无耻呢？”
    岳川毫不犹豫回答道：
    “生存是每个个体以及每个族群的第一法则！我们无法判断其他种族的善恶，我们要做的，就是永远远离危险，永远为子孙后代营造安全的大环境。”
    “如果与其他种族平分火种，只会给后代招来无穷的祸患。”
    “而且，弱小的种族根本没有保护火种的能力，一旦它们被俘获，蜻蜓巨虫再次有了火种，之前所有的努力和牺牲全部白费。”
    “所以，我觉得我们的祖先非常睿智，也非常果断！”
    蚩尤点头，“没错！今天我们能在这里对话，最应该感谢的就是先祖！我们没有资格非议先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先祖的血脉和文明传承下去，让后代去评说。只可惜，我们失败了……”
    （你怎么评价巫族祖先的行为呢？）
    AI理解的虫族是这个模样—。—
    不过，这个还蛮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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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7章

    岳川知道蚩尤说的是涿鹿之战，九黎部落败于炎黄联军。
    “前辈无须伤感，九黎部落的子民依旧存活于世，他们的血脉绵延不断，万世不绝。你们并没有失败！”
    然而，蚩尤沉默起来。
    沉默得震耳欲聋。
    岳川这才发现，那是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前辈，我说的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只是……你知道巫族是怎么流传下来的吗？”
    “不知！”
    蚩尤叹息一声，缓缓讲述起来。
    “当初，我们的祖先盗得火种……虽然不知道这背后有什么博弈，有什么阴谋，又有什么机缘巧合或者其他……总之，我们的祖先拿到了火种。”
    “因为火种，蜻蜓巨虫内部反应不同，一部分是不惜一切代价，疯狂追杀我们的祖先，另一部分是趁机围剿之前拥有火种的蜻蜓巨虫，报仇雪恨。”
    “其他生灵有的大仇得报，心满意足隐遁，有的则为了火种而疯狂追杀我们的祖先。”
    “那时候，我们的祖先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举世皆敌，而且每一个敌人都比他强大，而且强大得多！”
    岳川连忙问道：“火种呢？我们祖先不是拿到火种了？怎么不反杀回去？”
    “火种？”蚩尤笑了，“时间太久远，我们无法知道那是一种什么力量，又或者什么事物，只知道蜻蜓巨虫为了它们征战数千年，而我们的祖先因为它被追杀……”
    “无尽岁月！”
    蚩尤说出这个词时，语气苍凉、悲怆，还有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复杂情绪。
    “火种的提升是族群，而非个人，即便有也不多，还不足以让祖先在短时间内追上蜻蜓巨虫的进化程度。”
    “而蜻蜓巨虫它们只要做一件事就行了——种族灭绝！”
    “之前，我们的祖先躲在山洞里，躲在地穴中，虽然暗无天日，虽然每天都朝不保夕，但好歹有概率活着，哪怕这个概率不大。”
    “但是盗取火种之后，我们的祖先被几乎所有生灵追杀，所有的山都被削平，所有的地都被掘开，稍大一点的石头都被捏碎，碾成粉末。”
    “无差别攻击，整片地域所有生灵都被屠戮，不留任何活口。我们的同族以难以想象的速度灭绝着，那是自然死亡的上万倍。”
    “几乎所有生灵都在追杀我们，屠戮我们，无可预知、无可抗拒，彻底的绝望。哪怕拥有蛊的初代巫，在蜻蜓巨虫和其他生灵强者面前，也脆弱得像蝼蚁一样。”
    “在种族灭绝之下，我们祖先的族群迅速缩小、缩小，再缩小。火种就成了鸡肋，毫无价值。”
    “我们的祖先也为此争论，一部分祖先要求交出火种，重新回到以前那种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但另一部分祖先坚决反对——因为双方的仇恨太大了，根本不可能消弭。”
    “为此，双方还爆发了战斗。”
    “盗取火种的祖先和一部分同族杀出重围。”
    “这一次祖先失去了最后的庇护，也多了一个最致命的敌人。”
    “最了解祖先的，永远不是敌人，坦白说，在盗火之前蜻蜓巨虫根本都不知道世上有我们祖先这种生物的存在。”
    “最了解祖先的，必然是那些同族！”
    “他们知道祖先的一切技能、习性和其他所有的细枝末节，其中有很多就是祖先的至亲血脉、兄弟同胞。”
    “他们像猎犬一样对逃出重围的祖先穷追不舍，祖先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消失。”
    “他们没有立刻死去，而是遭受最凄惨的折磨。”
    岳川无法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蜻蜓巨虫是当时最强大的生物，空中霸主、水域霸主。
    除了蜻蜓，当时其他几乎所有生灵都对巫族祖先追杀不舍，没有任何生灵敢收留、包庇、帮助巫族祖先。
    就连同族，也成了最痛恨他们的人。
    这种绝望的局面，心理承受能力再强的人也会崩溃。
    岳川终于体会到蚩尤的哀伤。
    巫族挺过了这种绝望的逆境，传承亿万年，终于到了九黎部落。
    这一切却在蚩尤手中断绝了。
    九黎族的血脉确实流传下来了，但也仅仅是血脉。
    九黎族的子民已经忘记了巫，忘记了蛊，忘记了历史，忘记了传承，更忘记了荣耀。
    或许在蚩尤看来，楚国地界上那些各色蛮族已经不配使用“九黎”的名号。
    “前辈，后来呢？我们的祖先是怎么活下来的？”
    蚩尤说道：“根据巫族记载，当时盗取火种的祖先和所有追随者躲藏在在一个山洞中。”
    “他们做出一个重要的决定——持有火种的祖先原本是男性，而他将火种转交给一个女性。”
    岳川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母系社会的由来？
    蚩尤接着说道：“因为男性的话，还需要一个女性才能繁衍后代，而女性的话，自己一个就行了。如此一来，就能减少维系生命的损耗，减少被发现的可能。”
    岳川连忙说道：“等等，女性怎么繁衍生命？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开玩笑！
    这不是忽悠人么？
    蚩尤笑着说道：“这或许是火种的特殊能力，又或者其他蛊的特殊能力，总之，女性可以将男性的精气本源保留在体内，在需要的时候诞下生命。”
    “所以，剩余的所有男性都和传承火种的女性尽情交合，尽可能传承足够多的精气本源。”
    “其他女性也都以自身血肉为牲，喂养蛊虫，将自身的一切都转化成生命本源渡入被选中的女性。”
    “那个女性成了唯一存活的巫，也正是因为她，才有了后来的巫族，有了九黎部落以及其他众多部落。”
    “也是因为她，我们巫族尊敬女性，以女性为祖。”
    岳川如遭雷击。
    这……毁三观啊！
    不过回想起之前精神污染胡二、精神污染南郭小院众贤的话语，岳川又沉默起来。
    蚩尤说的不是不可能。
    那位传承火种的女性就像蚁后、蜂后一样，一生只需交合一次，但是这一次受用终生。
    巫族祖先更强悍……
    岳川能脑补出当时的场景，只是这些场景不适合用文字描述出来。
    不是大家缺这几个G的流量，而是容易遭到和谐，容易被请去喝茶。
    所以，巫族祖先在这一刻化整为零，从一个族群变成一个女性。
    她就像一颗种子。
    深埋在暗不见天日的地下。
    可是哪天机缘巧合有了阳光和雨露。
    她就能迅速萌发，用怒放的生命回应整个世界。
    （加更的第四章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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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8章

    “如果把盗取火种的巫当做第一代祖先，那么传承火种的巫就是第二代祖先。”
    “我们不知道第二代祖先存活了多少年，甚至不知道第二代祖先是否寿终正寝，然后将火种传递给第三代祖先。”
    “总之，我们巫族就像徘徊于暗夜的阴影，飘荡了不知多少亿万年，经历了多少残酷的追杀。”
    “蜻蜓巨虫，以及其他巨虫在厮杀和争斗中耗尽元气，最终灭亡，遗留下来的，也是一些徒具其型的空洞躯壳。”
    “之后是巨兽的时代，无数比巨虫更加巨大的兽类出现在大地上、天空中、河湖里。”
    “等一下！”岳川突然说道：“巨虫为什么灭亡了，就算失去火种，它们也应该有其他蛊，不至于灭亡吧？”
    蚩尤说道：“这个问题，我们原本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我们知道了。只可惜晚了……”
    他长叹一声，说起了其中的关键。
    “巨虫时代的巨虫，是靠蛊的力量发展起来的，而蛊会不断进化、提升。”
    “当蛊虫进化后，几乎所有成员都渴望拥有最新的蛊，而这种最新的蛊也会迅速传播开来，取代之前的低级蛊。”
    “所以，新蛊迟早会取代旧蛊，到最后旧蛊彻底消亡，不复存在。”
    “比如蜻蜓巨虫的蛊，正是凭借火种，以及其他特殊的蛊，它们才能快速进化，称霸苍穹、河湖。”
    “但是当它们失去火种，陷入无休止的混战，再也没有时间和资源去养蛊、炼蛊，其他蛊也都停止了进化，而停止的结果就是退化，急速的退化。”
    “退化的结果就是它们没有资源去支撑现有体系，高端、强大的蛊会越来越弱，越来越少，而且大批量的死亡、灭绝。”
    “这时候，蜻蜓巨虫，以及其他巨虫们才猛然发现，它们已经无蛊可用，就连最低级、最原初的蛊也没有了。”
    “所以它们失去了巨大的体型，失去了力量、速度、寿命、繁衍等一切的一切。”
    “别说重新崛起的机会，它们就连苟活的能力都没有了。”
    “而其他巨兽依靠各种低级蛊开始成长、进化，不断提升自身，最终占据整个世界。”
    岳川缓缓点头。
    他隐约明白蚩尤的意思了。
    蛊道，就是进化之路，一条逆流向上的路。
    这里的“逆流”并不是别的，而是蛊道自身。
    就像一条木杆，如果它不断延伸、变长，那么等待它的结局就只有一个——折断。
    折断它的并不是外力，而是它自身的重量。
    木杆的长度是有极限的，而决定极限的就是木杆的材质。
    想要打破这个极限，就只有提升材质强度。
    无论什么材质，当无限延伸到一定程度，还会再次面对“极限”。
    这就是“百尺竿头难以更进一步”的道理。
    当蜻蜓巨虫失去“火种”蛊，它们的“材质”会产生轻微的降低。
    然而，哪怕一根头发丝的降低，放在整个族群中都是灾难。
    在蛊道中，巨虫和巫族都选择了另一条路。
    那就是抛弃根基，抛弃冗余，不断淘汰旧蛊，使用新蛊。
    这就像左脚踩右脚，不断梯云纵一样。
    根本没有“百尺竿头”的限制，也没有所谓的“极限”。
    但是，十年内、百年内毫无问题。
    反正也飞不了多高，随时都能回到地面。
    可如果时间跨度变成千万年、亿年呢？
    不断地左脚踩右脚，早已经飞出大气层，甚至飞出太阳系。
    如果前方有路还好，如果前方无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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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9章

    局面再坏一点——如果遭到迎头一棒，或者背刺一击呢？
    步伐被打乱，唯一的结局就是崩塌。
    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的崩塌。
    雪崩一样的白色灾难。
    岳川问道：“前辈，巫族没有储存和记录的习惯吗？每个阶段，不同的蛊，全都留存一个样本，应该不难吧？”
    “不难！”蚩尤点了点头，“但是你想过巫蛊之道在无尽岁月中培育了多少种蛊，每种蛊又进化了多少代吗？你知道保留这些蛊的样本需要消耗多少时间精力吗？单个看起来不多，但是全部加在一起呢？”
    说到这，蚩尤悲叹一声。
    “我们不是没想过，也不是没做过，但我们低估了族人心中的怠惰，无尽岁月之下，他们都抱着侥幸心理，对‘蛊本胚源’属于管理，甚至从没有管理，那些旧蛊全都死亡了。”
    “蛊的生命很强大，休眠状态下，可以存活几百年、上千年，但是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几万年以后，甚至百万年以后。”
    “这种情形反复出现，如果追究责任，牵连甚广，最终不了了之，‘蛊本胚源’的计划也就成了笑话，再也没人当回事。”
    岳川想到了上辈子的世界。
    最早时，人们用结绳纪事，或者在岩壁上刻画符号记录事件。
    后来产生了丝帛、木牍、竹简。
    然后是纸。
    再后来是各种电子产品，软盘、光盘、U盘、硬盘等。
    当竹简产生，人们就不会再结绳纪事。
    当纸张产生，人们就不会再使用竹简。
    当电子产品产生，纸张也面临淘汰。
    无纸化办公、无纸化课堂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一个是节约资源，一个是纸张储存容量有限，信息读取也不方便。
    还有一个问题是，信息越来越多，纸张根本不足以承载。
    举个不恰当但又很现实的例子。
    2000年之前的男同胞，床底下大都有几本令人精神焕发、身心愉悦的报刊、杂志、小说。
    2000年之后的男同胞，电脑里都有很多学习资料，硬盘少女红袖添香夜伴读。
    这才短短几十年，信息储存的载体就有了质的变化。
    而且，随着社会发展，学习资料越来越多，男同胞只能不断地汰旧存新。
    如果有一些经典舍不得丢，日积月累之下，硬盘里人满为患，只能使用更高级、更先进的存储工具。
    科技进步，总会变相淘汰旧事物。
    拒绝接受新事物的人，会随着旧事物一起被淘汰。
    比如不会用电脑的老年人。
    再比如不会用手机支付的老年人。
    他们坚持使用现金。
    因为他们害怕停电、断网、黑客、病毒、电诈……
    哪怕电脑、手机、网络支付有那么多的危险，主流社会和绝大部分人们还是趋之若鹜、如火如荼，并且将拒绝改变的人当做“老顽固”、“老古董”。
    再比如中华田园犬和外来犬种。
    土鸡和外来肉鸡。
    土猪和外来肉猪。
    土生土长的粮食、蔬菜、水果和转基因作物……
    这还是岳川穿越的时候。
    如果再过几十年、几百年，又会是什么场景？
    当人类社会将所有信息、资料、数据、文献都搬到电子产品中。
    这时候电能像灵气一样枯竭了，或者地球消磁了，全球遭到核爆、磁暴等大规模灾难性事件。
    人类的文明是不是会瞬间坍塌？
    事物的发展必然经历垄断、同质化、大一统等趋势。
    最终，所有的资源、力量都集中到少数一点。
    这是最强的一点，也是最弱的一点。
    强大的蛊道成就了蜻蜓巨虫，却也毁了蜻蜓巨虫。
    岳川问道：“所以，炎黄部落偷走了九黎部落的‘火种’？巫族瞬间崩塌？”
    蚩尤冷哼一声，“如果是这样，我会敬佩他们！但很可惜，不是！”
    （昨天加更的第四章奉上，继续求催更，希望能达到400，多谢大家了！）
    文明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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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0章

    蚩尤说道：“讲讲我死后发生的事情吧！”
    “前辈，您不是有九黎后裔香火祭祀吗？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他们？”蚩尤哈哈一笑，“他们连蛊都忘记了，更别说巫。他们祭祀的是他们心中的蚩尤，未必是我。再说了，他们祭祀的时候，只会要这要那，或者说苦道难，怎么会跟我我死后发生的事情。”
    岳川一想也对。
    蚩尤是被炎黄打败的，哪个不开眼的信徒祭祀时跟蚩尤唠叨战败后的事？
    无论古今中外，人们拜神的目的都非常统一：保佑我！保佑我！保佑我！
    祭祀的时候跟神聊时政新闻，脑筋绝对不正常。
    但这确实是一个无人涉足的领域，称得上稀缺资源，说不定神就好这一口，经常拜神的人可以试试。
    于是，岳川把蚩尤之后到大周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这个过程中蚩尤不断发问，岳川耐心讲解，话题也不断延伸。
    然后，蚩尤陷入沉默，长久的沉默。
    “没想到，他们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话，岳川明白，自己刚才说的那些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不是自己说错了，而是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正确答案。
    “前辈，有什么不妥吗？”
    蚩尤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巫族诞生亿万年，历经巨虫时代、巨兽时代，在各种险境、绝境中无尽轮回，最终成为此方天地的霸主，你以为巫族就是一群茹毛饮血的蛮夷吗？”
    岳川点了点头。
    如果巫族真的巨虫时代就存在了……
    无论当时是类人猿，还是连猴子都不如的其他生灵，都足以说明巫族有着漫长的历史。
    哪怕后来被屠戮、追杀，只剩下最后一个女性。
    但巫族还是顽强的存活下来。
    这么漫长的时光，巫族就是再笨再蠢，也积累下来一定量的知识、技巧，并且沉淀成科技了。
    所以，人族历史记载不真实。
    这一点岳川并不意外。
    封建社会为前朝修史，这个过程中很难保持客观。
    最典型的就是清修明史了。
    如果皇帝有什么特殊才艺，就将其描写成不学无术、荒于政事的废物。
    如果皇帝治国安邦，能力没什么短板，那就从他私生活找问题。
    如果像朱重八这种能力没问题，私生活也没问题的，那就找他长相的问题。
    炎黄部落得天下后，对巫族进行焚化式的抹除。
    认真程度就像男同胞清理浏览器痕迹一样。
    这种情形下，他们很难对巫族进行正面描述。
    “前辈，巫族的文明达到了什么程度呢？”
    这是岳川最好奇的事情。
    蚩尤得意一笑，“巫族虽然出身卑微，却坚强存活亿万年。”
    “亿万年中，祖巫携带火种到处流亡，历经无穷磨难！”
    “她遍体鳞伤，甚至粉身碎骨，却总能靠火种涅槃重生！”
    “一直到所有敌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亡、陨落、消失。”
    “一直到当世所有生灵都忘记了她的存在，忘记了巨虫时代的历史。”
    “她终于能安定下来，繁衍生息，让巫族重新回到这片土地。”
    “炎黄还算有良心，没有刻意丑化她。”
    岳川心中一震，“前辈，您的意思，祖巫是女娲？”
    蚩尤点了点头，“没错！女娲或许是一个巫，又或许是一个代号，但无论如何，她都是巫族的祖先，后世所有的巫都是她的子孙，无数年来，一直被她保护在腹中。”
    “我们不知道巨虫时期的初代巫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祖巫她们当初是什么模样，我们只知道，在无尽的岁月中，祖巫与火种不断融合、进化，最终成了我们现在的模样。”
    “炎黄他们是九黎部落的私生子，身份低贱如牲畜，他们不可能知道巫族的历史，也不可能知道巫族的过往。所以，他们只知道伏羲、女娲的存在，却不知道他们的由来。”
    岳川瞬间明白了。
    盗取火种的是伏羲，一个男性初代巫。
    因为他是男性，没办法独自孕育后代。
    在面临巨虫以及其他所有生灵共同绞杀的时候，男性再带领一堆女性逃跑、躲藏，根本不现实。
    所以，伏羲在内的所有幸存初代巫决定将火种传承给了女娲，由女娲背负起巫族的一切。
    女娲成功了，不但将巫族的血脉传承下来，巫族的历史也没有丢失。
    所以，后代巫族都知道了伏羲、女娲以及其他初代巫的名字。
    因为他们体内都流淌着所有初代巫的血。
    这种多男一女融合血脉的传承方式，也成了巫族的特色。
    融合多个父亲优点的巫天生强大，被称为公生子。
    与之相对的就是一男一女孕育的私生子。
    私生子天赋不足，能力不高，在巫族中地位低下，与牛羊牲畜无异。
    他们最多也就是知道女娲、伏羲之类的名字，知道这些名字很伟大。
    具体怎么伟大，就一问三不知了。
    也正因此，炎黄之前的历史很玄妙。
    巫族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去，但伏羲、女娲这些名字依旧流传。
    蚩尤说道：“巨虫时代，我们卑微如蝼蚁；巨兽时代，我们还是卑微如蝼蚁；但是天地间的霸主换了一个一个又一个，强大的种族换了一茬又一茬，我们依旧存活。”
    “直到巨兽时代末期，祖巫开始生育，巫族一点点壮大，火种的优势也快速体现出来。”
    “我们的身体，是祖巫血脉与火种融合产生的。”
    “我们的体型，是亿万年炼狱打磨的结果。”
    “我们抛弃了巨大化的路线，没有走巨虫和巨兽的老路。”
    “五脏六腑七窍，以及四肢百骸中的万千虫洞穴位，都是火种赋予我们的。”
    “这不是天生道体，而是祖巫在无数次生死磨砺、涅槃重生后得出的最优方案。”
    “巨兽时代末期，我们巫族开始复仇，向天地间的一切生灵复仇！”
    “无论巨虫的后裔，还是巨兽的后裔，又或者其他一切生灵的后裔，只要是伤过我们的，都被我们屠戮殆尽！”
    “那段历史，就是洪荒！”
    “洪，不是大洪水，而是血的颜色，天地间的一切都被血液染红。”
    “荒，不是荒芜，而是放眼看过去，只有血肉滋养而茁壮生长的花草树木，却看不到一个能喘气的生灵。”
    “炎黄说我们巫族嗜杀成性，是因为他们不了解巫族的历史，他们只是空有巫的身躯，却没有巫的心灵。”
    （清明回老家添坟烧纸，然后耽误了很久，这几天都在加更，一点存稿也没有。现在开始更新~~~）
    屠戮一切
    洪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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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1章

    对于巫族的行为，岳川表示理解和认可。
    翻看外国人的历史，各种大胜、前所未有的胜利、人类历史上空前的胜利……
    这种字眼屡见不鲜。
    而华夏的历史上，几乎见不到。
    是华夏人打不了胜仗？
    不，是华夏人对胜仗麻木了。
    打胜仗是基操，没什么好炫耀的。
    就好像华夏人从来不把血统当回事，只有买狗的时候才会在意血统一样。
    华夏人记录历史只记录失败，记录外族人给自己带来的屈辱，记录外族人对自己的伤害。
    哪怕只是外族人骂了自己一句，也要记清楚哪年哪月哪个人，他家在哪，家里有几口人、几条狗。
    然后教导后世子孙，有机会就给我杀过去，砍死他，家祭无忘告乃翁。
    但凡上了华夏史书的异族，基本都找不着了。
    近代的暂且不论，但是五百年往前的你仔细看看，还有几个？
    就说近代的。
    你看看东北边的库页岛、海参崴，地图上还清清楚楚标注着呢。
    这都是老祖宗在教导后世子孙。
    岛国太了解华夏人了。
    嘴上说以德服人，骨子里却是“十世之仇犹可报”。
    所以华夏越强大，岛国越害怕。
    华夏弱小的时候，岛国走丢一个士兵，就敢炮轰华夏。
    华夏强大的时候，岛国嘎掉一个大将，光速辟谣这是意外，与华夏无关。
    华夏人去缅北旅游，十有八九会走丢。
    但是华夏人牵着一条狗去岛国旅游，狗丢了，岛国掘地三尺都得找出来。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从这个角度看巫族，他们“嗜杀成性”、“屠戮苍生”，把整片天地杀成“红荒”，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如果换成岳川，一定也会把岛国杀成红荒。
    那一抹红，不是岛国人的血，而是他们欠下的血债。
    “前辈，我能理解你们的复仇，我也支持你们的复仇。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会告诉世人巫族的历史，洪荒的真相。”
    “哈哈，好，很好！”
    蚩尤接着说道：“我们巫族确实嗜杀成性，但我们杀的都是外族，我们内部之间从无争斗，从无！”
    “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母亲，我们都是血脉相连的兄弟，我们每个人都来自同一个地方。”
    “我们巫族部落地位最高的是巫王，或者巫后、巫母，她能选择性生育男孩或者女孩，不过通常是男孩居多，也就是公生子。”
    “公生子修行、征战、复仇，为巫族开拓疆域、斩杀巨兽，为部落获取资源和生存空间。”
    “巫王轻易不会生育女儿，除非巫王身体机能即将出现下降、下滑的迹象，影响公生子的天赋、实力，才会生育女儿，培养女儿成长，接替自己的职责。”
    “另一种情况就是疆域扩大到一定程度，部落无法有效掌控，需要建立新的部落时。”
    “巫王会将培养长大的女儿送出去，与她一起的还有一定数量的公生子，以及大量的资源、器具等。”
    “所有部落都有着共同的母亲，哪怕不同的部落，也可以自由交流。”
    “公生子到达其他部落时，都会受到热烈的欢迎，可以获得食物、补给，还可以与部落中的巫王，以及巫王的女儿深入交流。”
    “越强大的公生子，越受欢迎，所以他们都会疯狂的修行、战斗、复仇，用巨虫、巨兽的头颅为自己扬名，而最强的公生子，会被冠以‘大巫’之名。”
    “所以，在我们巫族的社会中，不存在争斗，也不存在战争，更不存在抢钱、抢粮、抢地盘、抢女人。”
    “这数千年来，祭祀我的人，都是希望我给他们力量，让我帮他们烧杀抢掠。说真的，我都想一巴掌拍死他们。”
    岳川听得瞠目结舌。
    这种社会体制，简直就是男性的天堂。
    食物、房子、女人……
    生存、生产、生育所需的一切资料都是公有的、共享的。
    只要有能力，就能获得一切。
    即便没那么优秀，也能雨露均沾，分一杯羹。
    强者不是完全独占，弱者也不是完全没机会。
    当然，巫族特殊的生育方式，公生子生来强大、天赋卓绝，再加上蛊道修行，也不可能出现弱者和废柴。
    从根源上就消灭了战争。
    而且，巫族拥有强大的蛊道，并且以此为基研究出无数种类、无数用途的蛊。
    日常生活、生产的方方面面都能通过蛊来完成。
    他们拥有先进的冶炼、铸造技术。
    更能通过蛊为这些材料赋予特殊的属性、特殊的能力。
    也正是凭借这些战斗技艺、武器装备，巫族才能戮尽一切，将天地杀成血色，将众生杀成荒原。
    “前辈，巫族强盛于‘公生’、消亡于‘私生’，对吧？”
    蚩尤点头。
    “没错！私生子诞生的那一瞬间，就注定了巫族的衰弱、分裂和崩溃。”
    “最初是也许是一念之差，但是百万年、千万年积攒下来，这些‘一念之差’足以反噬巫族。”
    蚩尤叹息一声。
    “巫王的职责就是传承、生育，这是她的使命，也是她存在的意义。”
    “公生子的职责就是战斗、守护、复仇，这是他们生来注定的命运。”
    “巫族从一个人壮大成一个部落，又从一个部落壮大成无数个部落。”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有一个部落的巫王认为，她是被公生子禁锢的奴隶，是公生子的生育机器。”
    “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也成为生育机器，所以她偷偷生了一个女儿，并且将她藏起来，暗暗抚养长大。”
    “这个女儿很优秀，优秀到大巫愿意为她死心塌地，愿意为她隐瞒身世和秘密。”
    “他们生了很多子嗣，只属于他们的子嗣，只有一个父亲、一个母亲的子嗣。”
    “哪怕那些子嗣天生孱弱、资质低下，但他们认为，那些子嗣有着纯净的血脉，是他们爱情的结晶。”
    “终于有一天，他们的秘密暴露了。”
    “她、大巫，还有他们的孩子，都被抓起来。”
    “巫族从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他们。”
    “所以，巫族邀请所有部落的巫王共聚一堂……”
    今天的AI有点对牛弹琴啊~~~我描述的是一男一女，它生成的是女+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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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2章

    岳川心中暗道：无论在小说还是游戏，又或者电影中，这个大巫夫妻和他们的孩子，都会是反抗世俗、反抗偏见，追求爱情和自由，可歌可泣的主角。
    但是站在巫族视角，这种行为不但是对族群的背叛，更是对历史的背叛。
    站在炎黄子孙的立场上，岳川没法去评论对错，只能静静倾听蚩尤讲述。
    “那场会议持续了很长时间，具体怎么商讨的我不清楚，我们巫族的历史上也没有记载。我只知道最后的决定。”
    “巫王们认为孩子是无辜的，所以免除了他们的死罪，只处置了犯错的那两个成员。”
    “孩子们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他们成了部落中的奴隶。”
    “对，奴隶这个概念也是由他们产生。”
    “巫族从来不使用奴隶，因为天地间一切生灵都是仇敌，都罪孽深重，巫族只会杀死他们，而不会奴役他们。”
    “但这些私生子不同，他们没有伤害过巫族，他们身上也同样流着巫族的血，所以巫族不会杀死他们，只是让他们劳动。”
    “巫族的本意并不是为了奴役他们，只是让他们用劳动换取食物，而不是整天闲着没事干，就只会繁衍。”
    “但是，所有部落巫王共同做出的仁慈决定在他们看来，就是奴役、压迫，巫王不但杀死了他们的父母，还剥夺了他们的自由。”
    “他们从一出生就背负着仇恨，只是巫族太强大了，他们无力撼动，只能默默隐忍。”
    岳川点了点头。
    按照蚩尤的说法，确实是这样。
    本来可以一刀解决的问题，因为巫王们的仁慈埋下祸根。
    这些孩子从小就浸泡在仇恨中长大。
    他们和巫族有着相同的身形、长相，流着相同的血脉，用着相同的语言。
    但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
    公生子可以使用最好的蛊，吃最好的巫药蛊食，而私生子只能吃各种肉食杂粮。
    公生子无论走到哪都是最尊贵的客人，可以享受食物、补给、枕席。
    私生子无论走到哪都是低贱的牲畜，他们甚至没有四处行走的自由。
    长此以往，必然产生间隙、隔阂。
    他们不会感恩巫王的仁慈，只会仇恨巫族的一切。
    岳川问道：“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强大的巫族为什么会被这些私生子推翻？”
    蚩尤回答说：“数量！”
    “我们巫族公生子都是巫王诞下，巫王可以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包括生育。”
    “人族不能完全掌控自身的吃喝拉撒，更别说生育。而且人族女性需要十个月的孕育，生下来的孩子还是孱弱的早产儿。”
    “巫王只需要一个月就能孕育一个孩子，每个月圆之夜就是公生子诞生的时刻，而且每个公生子都天生强大、资质非凡。”
    “巫王会控制公生子的数量，不会无节制的生育，每个部落的巫王都是如此。私生子没有节制，他们每天都在生育。”
    “他们控制不了孩子的性别，也控制不了孩子的资质，他们生出的孩子都是早产儿，身体发育不完全，很多脏器更是完全不发育。”
    “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不停地生、生、生……”
    “私生子数量越来越多，于是巫王们再次汇聚到一起，商讨如何处置这些私生子。这是第二次！”
    “最终，私生子被单独分出去，让他们自己建立部落，自己寻找食物，自己独立生活。”
    “也许巫王们想的是给与私生子自由，让他们自主生存；但私生子们必然认定这是让他们自生自灭，甚至是借各种凶禽猛兽控制他们的数量。”
    “他们更加仇恨巫族，而仇恨让他们快速强大起来。他们没有强大的实力，只能不断壮大数量，借数量弥补人口的损耗。”
    “私生子坚持私生的传统，一切都和巫族背道而驰。但是他们又没有独立生存的能力，因为他们太弱了，而且一代比一代弱。”
    “所以他们中的女性会依附大巫，获得大巫的血脉。这种事应该是被默许的，所以非常流行，便是我，也给了他们很多血脉。”
    “然后，他们会主动承担一些职责，用劳动向巫族换取资源。”
    “巫王们乐于看到这种和睦相处的画面，所以对这种行为也是默许。”
    “为了方便区分私生子的部落，巫王给他们取名，这些名字通常是根据他们承担的职责来命名。”
    “比如轩辕——赶车的车夫部落；比如炎——照料火的火工部落。”
    说到这儿，蚩尤停顿了下来。
    岳川心中惊叹：竟然如此，原来如此……
    “前辈，按照您的说法，私生子部落承担各种服务型职责，他们应该有几十个、上百个部落，为什么最终被记住的，只有炎黄呢？”
    蚩尤说道：“原本，私生子不会有任何机会，他们伤不到巫王，也承受不起所有大巫、公生子的报复。独立生活也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离开了巫族，他们什么也不是！”
    “但是，天敌来了——天外的敌人来了！或者说，他们又回来了！”
    “谁？”岳川惊讶的问道。
    “巨虫时代的霸主，它们并没有灭绝，而是不知在什么时候离开了此方天地。然后他们又回来了。”
    蚩尤说起“他们”时，语气格外凝重。
    哪怕只是从历史中知道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的存在，依旧满怀敬畏。
    “巫族从种种迹象推断出他们的存在，也推断出他们的到来，更推断出他们会对巫族造成重创。所以巫王们再次汇聚到一起，商讨如何应对。”
    “这是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
    蚩尤叹息一声，无比悲痛。
    “炎部落负责照料火光、照明，他们在火中放了一种特殊的毒，参加会议的所有巫王集体中毒。虽然及时反应过来，但她们的身体被摧毁，彻底失去生育能力。”
    “与此同时，负责驾驭车辆的轩辕部落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所有部落，将这种毒扩散开来，巫王培养的所有女儿也都失去了生育能力。”
    “也就是说……我们巫族的血脉断绝了！”
    “他们两族居功甚伟，自然被当成大英雄，成了所有私生子部落的领袖！”
    岳川沉默了几秒钟，问道：“那种毒……”
    “是专门针对蛊的，也是专门针对我们巫的！比我们更了解蛊，更擅长使用蛊，能轻易克制我们的对手根本不存在。所以，只能是那些天外之敌！”
    “只是因为种种限制，他们无法重回我们的世界，只能通过私生子重创我们。”
    “接下来的事情你就明白了，九天玄女降临，人族崛起。这些他们倒是记载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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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3章

    岳川终于明白上古先民的历史为什么那么多疑点和漏洞。
    盘古开天辟地，到人族之间这漫长的岁月，几乎是一片空白。
    人们说不清究竟有多少年。
    而且这个期间人族并未诞生，是谁观察和记录这段时期的呢？
    伏羲、女娲的来历不清不楚，各种语焉不详。
    女娲抟土造人，也有点匪夷所思。
    还有就是女娲对人族的态度——她创造了人，却又对人族的死活不管不顾，很是冷淡。
    人族孱弱，是怎么在巨兽遍地、妖魔丛生的巨兽时代脱颖而出，成为天地主角的？
    人族的祖先能力压万物众生，却为何一代不如一代，还将继续自我阉割？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因为伏羲、女娲是巫，而非人。
    人来自巫，却失去了巫的精神。
    巫来源于天地初开，经历了无尽岁月的摧残、磨砺，才一步步衍化成现在的模样。
    人族之间的改朝换代，确实血腥、残酷。
    但是在物种之间的淘汰竞争面前，什么都不是。
    失败的种族将会被彻底杀死，从血肉之躯到精神烙印，他们在世间的一切痕迹都将被抹去。
    即便活着，也是像家禽、家畜一样。
    巫大抵是彻底消失了。
    楚国南方那些以“九黎后裔”自称的人，或许根本就不是巫的后裔。
    他们只是给自己找一个高大上的祖宗，抬高自己的身份罢了。
    就像西方世界，罗马帝国彻底灭亡后，几乎所有国家都说自己是罗马后裔，继承了罗马的文明。
    岳川问道：“之后呢？巫族怎么就一败涂地了？”
    蚩尤回答道：“没了巫王，我们的蛊也都急速退化、死亡，我们的巫药、蛊食也都一天不如一天，我们的身体也在快速崩溃、腐朽，不死的战士也遭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我们可以轻易杀死炎黄部落，以及其他部落的私生子，但我们面临一个严峻的问题——私生子可以不断繁衍，而我们死一个少一个；私生子的力量会随着时间不断壮大，而我们恰恰相反。”
    “我们赢得了一场又一场胜利，炎黄部落以及其他所有私生子面对我们，都只有逃跑的份，哪怕他们拉来了龙族、麒麟、凤凰等万物众生助阵，依旧是死路一条。”
    “可我们终究还是失败了，哪怕我们只失败了一场！”
    岳川心中感慨，蚩尤跟项羽何其相似。
    打了一辈子胜仗，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不对，搞错了。
    打了一辈子胜仗，就输了一场，而正是这一场，让他失去了所有。
    这就是霸主的宿命。
    必须胜利，而且一场接一场，不断地胜利。
    面对无穷无尽的挑战者，保持永远的胜利。
    岳川问道：“九天玄女呢？还有那些天外之敌，他们参战了吗？”
    “算是间接参战吧，毕竟没有他们帮助，炎黄部落那些私生子根本伤害不到我们。”
    说到这，蚩尤语气变得凝重起来。
    “东皇太一，无论你是什么出身，什么来历！是九黎后裔也好，炎黄子孙也罢，我都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巫族、人族，本是一体。”
    “无论公生子、还是私生子，我们身上都流淌着相同的血脉，我们是女娲用身体保护了亿万年的生灵。”
    “亿万年来，我们巫族的祖先藏在山洞里、地穴中，女娲更是在地下藏匿无尽岁月，最终重回地面。”
    “私生子说女娲抟土造人，也不算错！因为我们的生命都是大地给的，没有大地的庇护，我们早就被巨虫、巨兽和其他敌人撕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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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4章

    “我说这些，不是让你改变阵营，转换思维，而是希望你明白一个道理——我们的生命来自脚下的大地，而不是天空，我们是土生土长的生灵，而不是天生地养。”
    “你可以信仰大地、信仰大山，但是永远不要去信仰天空！天空不是我们的未来，相反，它是我们的宿敌！”
    “私生子残害巫王，我虽然愤怒、仇恨，却不会说什么。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他们背弃了大地，转而跪拜天空，我除了愤怒和仇恨，还有无尽的绝望。”
    “从巫到人，从人皇到天子，后裔一代不如一代。”
    “他们用礼法筛选、阉割你们，在你们的认知中层层设限，弱化的不仅仅是体力，还有心灵。”
    “看着吧！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斩断你们修行的道路，斩断你们种族的未来，将你们永远困在这片天地。”
    岳川想了很久，“前辈，他们如果有什么坏心的话，直接出手不就行了？以人族当下的实力，根本对抗不了他们吧？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反而帮人族建立文明，制订礼法，甚至帮人族走上迥异于巫族的修行道路？”
    蚩尤哈哈大笑，“你是不是觉得，他们还怪好呢？”
    岳川点了点头，他实在想不明白，那些天外之敌图什么。
    “火种！”蚩尤说道：“如果真有什么是他们不远万里过来谋夺的，那只能是火种了。他们没有杀你们，只能是因为在寻找火种，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当他们明白火种在你们体内，早已和你们融为一体……”
    岳川顿时不寒而栗。
    如果真是那样，人族的灭顶之灾就到了。
    “当然，你们暂时不用担心。祖巫历经无尽岁月，才将火种融入我们血脉，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将火种剥离的方式。你们的时间还有很多……”
    “东皇太一，你可以选择反抗，也可以选择顺服。到那时，他们应该会册封你一个‘天子’头衔，让你继续管理这方天地。”
    岳川摇头说道：“前辈，我需要你的帮助！”
    “不，我只是一缕残魂，很快就会消失了。如果不是这股特殊的力量，我连与你对话的能力都没有，我帮不到你什么。”
    “那么，前辈能否给我一些指点呢？”
    蚩尤想了想，“你见过山吗？”
    “见过！”
    “山，就是地之佼者，就像蛊道的修行，高度越高、提升也就越困难。如果抛弃大地的支撑，抛弃根基，盲目追求空中楼阁，飞得越高跌得也越惨。”
    岳川点了点头，“所以呢，我应该怎么做？”
    “大地长高了，山自然也就长高了。这个道理不是很简单吗？你的追求是天空没错，但你永远都要记住，你的根基是大地！”
    岳川眼睛一亮，隐约明悟。
    山高人为峰。
    但是屹立高山之巅后呢？
    人追求天空没错，但人不应该忘记，大地才是自己永远的依靠。
    这时，一道光芒洒下来，岳川脑海中浮现出巫族祭祀大地，祭祀大山的场景。
    又出现了巫族养蛊、炼蛊、用蛊的画面，制作巫药、蛊食的方法。
    还有巫族大巫与洪荒巨兽们战斗厮杀的技艺。
    嗯，还有交公粮的画面。
    短短片刻，岳川仿佛看完了蚩尤的一生。
    “我只是一缕残魂，除了这些，什么都给不了你，如果你能找到……算了……还是不要去找了。”
    岳川心中一动，“前辈，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
    见蚩尤不说，岳川也不去追问。
    “前辈，我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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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5章

    “前辈，我能……看一下您的模样吗？”
    虽然浮光掠影般的看到了蚩尤的经历，但是像梦境一样，全程旁观，而且看不到自己的存在。
    岳川全程没看到蚩尤的模样。
    那情形有点像网上的颜值主播。
    岳川偏偏就想一睹真容。
    蚩尤本以为对方会给自己要这要那，或者询问自己某些秘宝、重宝的位置。
    却怎么都没想到，对方只是想看一眼自己。
    这令蚩尤心中触动。
    涿鹿大战之后，他引爆自身，令天地色变，山河失色。
    尸骨无存，仅有一缕残魂还没消散。
    现在，差不多也到了泯灭的时候。
    当今之世已经没人记得他的本来面目，再过不了多久，他的事迹也会随风飘散。
    蚩尤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初代巫伏羲、祖巫女娲一样，历经无尽岁月还能被后世子孙记起。
    可如果后世子孙真的记起自己，却不知道自己的模样，该是何等的遗憾。
    “哈哈，那你可要看好了！”
    说完，岳川眼前光芒闪烁，血色弥漫。
    一道挺拔的身影缓缓从血光中浮出。
    他身高一丈，虎背熊腰。
    铠甲表面光滑澄亮，材质中有一层层纹理，无数纹理堆叠，勾绘出充满苍古气息的纹路。
    那些纹路像鲜血一样流淌，像火焰一样燃烧，充满了灵动的气息。
    他头上是一顶牛角盔。
    犄角弯长，螺纹细密，一道道光芒随着螺纹轨迹回环上升，在蚩尤头上绽放光芒。
    浓郁的煞气在蚩尤身旁萦绕、凝结。
    仿佛一张暗红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岳川的视线一点点上升，仿佛3D扫描，想要把蚩尤的身形、穿着烙印在记忆中。
    最终，他的目光停在蚩尤脸上。
    那里是一张兽纹面具。
    似乎感觉到岳川的想法，蚩尤缓缓捏着面具边缘。
    “我……我的长相很丑，所以用面具遮挡。”
    “前辈，美丑都是皮囊、表象，您的内在和底蕴早就超越了这些。世人知晓的，是您的威名，而不是您的面孔。”
    “哈哈哈，说的也是！”
    随即，蚩尤手指一动，面具与头盔缓缓分开。
    白皙细腻的皮肤，纤柔而修长的眉型，明亮而灵动的眼睛，以及高高挺起的鼻梁。
    岳川看呆了……
    蚩尤却手上一动，重新遮住脸庞。
    “是很丑吧。嗯，部落中的巫都说我很丑。”
    “不！不丑！相反，很美！只是这种美超越了他们的认知。”
    这张脸放在巫族是什么档次，岳川不知道。
    但岳川知道，这张脸放在上辈子的世界里，绝对是天皇巨星。
    骨相、皮相、肉相、长相，全都无可挑剔。
    无论颜色还是造型，都长在了艺术的毫尖上。
    每一根线条都无可挑剔，无可修改。
    最绝的是他的气质、神韵。
    古老、厚重、沉稳、肃穆……
    岳川实在无法想象，人怎么可以帅到这种程度。
    有时候，帅也是一种罪过。
    比如三国里的赵云，长得太帅，总让人关注他的脸，而不是他的实力。
    再比如南北朝的兰陵王，长得太帅，不符合糙汉子形象，于是戴上鬼面具。
    “前辈，我记住您了！我不会忘记的！”
    蚩尤沉默了一下，最终低声道：“多谢！”
    他的身形波动了一下。
    随即宛如倾泻的沙画，转瞬间消失不见。
    真正的消失不见。
    岳川从“观照万象”的状态中退出。
    此时，楚国宗庙里的功德金光还在绽放，手中的符诏还在缓缓浮现文字。
    你是谁……
    这是岳川之前写的字。
    而在这行字下面浮出一个个文字——时机未到。
    岳川还想再问。
    只可惜，石沉大海，再无回应。
    之前岳川也猜测过对方的身份，现在却没了猜想的欲望。
    天子也好，人皇也好，都是人族范畴的强者。
    而人族既不是天地间的唯一，更不是历史长河中的唯一。
    盘古开天辟地、身化万物。
    虫族崛起，巨虫统治一切。
    然后是恐龙为代表的各种巨兽。
    巫族崛起，戮尽苍生，终结天地间万物生灵。
    之后才是人族崛起。
    岳川无意为人族评判是非对错，而是在思考蚩尤说的天外之敌。
    以及……
    蚩尤记忆中九天玄女的模样。
    风姿绰约，容颜绝美，不愧是三亿年前就进化到极致的生物。
    从水虿蜕变成蜻蜓，又从蜻蜓蜕变成人型。
    昆虫的蜕变，就是那么简单。
    而九天玄女最大的特点就是眼睛明亮、耳朵尖长，还有两对透明的蜻蜓翅膀。
    这两对翅膀收在身上，就像素纱衣、飘带一样，混若天成。
    岳川喃喃自语：“蜻蜓……精灵……”
    没错，蚩尤记忆中的九天玄女跟岳川记忆中的精灵几乎完全吻合。
    同样的精准，同样的优雅。
    顺着这个思路继续延伸，岳川发现了“天庭”的秘密。
    天上的蜻蜓，天蜓。
    从巫族陨落开始，人族开始有了“天”的信仰。
    天的崇拜第一次超越地。
    在此后数千年，人们同时祭祀天和地，但天的地位更高一些，而且高出很多。
    天地人三才，也是天最大。
    天才、天命、天道、天人……
    与天同时出现的是“神”。
    神奇、神秘、神机、神工……
    种种迹象都表明，天、道、神、父之类的信仰和崇拜几乎是同时出现的。
    大地信仰被天空信仰取代。
    母系社会被父系社会取代。
    祖先祭祀被神明祭祀取代。
    就连巫术修行也被道的修行取代。
    道家学说起源于黄老之学，老是老子、黄是黄帝。
    而黄帝的一切都是九天玄女教的。
    在焚灭式抹除巫族的一切后，人族迫切需要一个新的文明、新的文化。
    岳川觉得，这是一场信仰颠覆、文化入侵。
    外来文化成功扎根，并且开花结果。
    表面上看就是从女性主导一切变成男性主导一切，从女人在男人上面变成男人在女人上面。
    实际上，其中的变化太多，也太大。
    巫族的公生子模式、公仇模式、公战模式，转变为私生子模式、私仇模式、私战模式。
    人族开始为了各自的父掠夺、战争。
    父为了强化自己在子面前的权威，巩固自己在子面前的权力，开始吹捧君君臣臣那一套。
    可是，无论怎么完善、修饰，这套体系天生的缺陷始终无法弥平。
    父对子永远是猜忌、限制和打击。
    君对臣永远是分化、利诱和压榨。
    父离不开子，君离不开臣。
    既想利用，又不想真正付出。
    而这种心态延伸到几乎所有的上下关系、上下阶层。
    人族所有的聪明才智都用在驭下、愚民、敛财上了。
    岳川忍不住思考，人族的未来究竟在哪里。
    还有巫蛊之道，究竟是福还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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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6章

    功德沐浴下，庙堂中的神像金光绽放，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改变神像纹理、材质，不断雕刻切削其棱角、线条。
    留白的面孔越来越清晰，空洞的双眼也被点睛，变得炯炯有神。
    只是眨了两下，就都变成敛目或者闭目状。
    每个神像的模样都各不相同。
    脸也都是随便捏的。
    但轮到东皇太一神像时，岳川不打算随便了。
    他几乎是按照蚩尤的模板，将自己套了进去。
    结果……
    原本一百分的颜值，硬生生被拉到99分。
    “还挺顺眼！”
    原本就是为楚国量身打造的“东皇太一”，根本没想过这位大神具体的人设、职能。
    现在好了……
    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生来就是领袖，凌驾万物之上，屠戮妖魔鬼怪，为信徒开拓一片净土。
    这时候，宗庙外传来脚步声，随即是楚国群臣跪拜。
    所有的大臣都在宗庙外等待，只有子申一个人进入其中。
    “见过前辈！前辈……还满意吗？”
    岳川点了点头，“还不错，你的表现也很好！”
    子申一番组合拳，将楚国旧贵族、旧势力砸得粉碎，顺理成章抬出东皇太一，以及土地公等信仰。
    可以预见……
    接下来的日子里，岳川的信仰将会在楚国遍地开花。
    当前华夏人口千万的国家几乎没有。
    齐国、晋国这些大国也只是人口接近千万，想迈入千万大关还得一段时间的耕耘。
    而楚国，绝对是第一个迈入千万大关的国家。
    因为它太大了，疆域几乎等同中原华夏诸国。
    即便再地广人稀，也能堆量取胜。
    从土地庙到姜国，从姜国再到西域、吴国、齐国、鲜虞、楚国，再加上西牛贺洲。
    岳川的信徒之广、香火之多，完全可以达到千万级别。
    每日的香火进账会达到千万级。
    祭炼三转法相需要十亿香火。
    在此之前，岳川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现在看来，也是小菜一碟。
    看到岳川嘴角含笑，子申也跟着高兴起来。
    “前辈，国中各项事务已经安排就绪，我马上就可以封禅仙山了。”
    “不急不急！你还需要再准备一段时间。”
    说着，岳川将一段记忆灌顶传输给子申。
    那是之前在蚩尤记忆中看到的，巫族祭祀大地、大山的场面。
    巫族从一开始就托庇于山洞和地穴。
    女娲也是依靠大地的庇护才能熬过无尽岁月。
    巫族对大地和大山充满了崇敬和感激。
    他们的祭祀也更加庄严、隆重、宏大。
    感受着脑海中的画面，子申不由自主跪倒下去。
    震撼！
    真的太震撼了！
    之前感觉封禅就是随便堆个土台子，摆个香炉祭坛，念几个词，意思意思得了。
    现在才明白，这种事草率不得，更马虎不得。
    封禅仙山，就相当于昭告此山范围内的所有生灵，与所有生灵的对话。
    所有的山精野怪、魑魅魍魉都能听到，也都能听懂。
    也正是这一刻，子申对祭祀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祭坛不是随便堆一个土台子。
    而是一个沟通天地山河、飞禽走兽、山精野怪的平台、媒介。
    就像在丹阳时，胡家兄弟的云梦社搭台唱戏一样。
    还没开唱，只是搭了个戏台子，丹阳城以及周边十里八乡的人都蜂拥赶过来抢座位。
    封禅的祭坛和戏台道理相同。
    周边区域所有的生灵都会关注到、感受到、聆听到。
    它们同意或者不同意，现身不现身都没关系。
    关键是祭祀约定的内容传达过去了。
    既然听到了，就等于默认了，以后再不按照要求办事，就该一五一十算账了。
    这才是金口玉言、言出法随的根源。
    不是语言有什么力量，而是这些力量背后有语言背书、保障。
    如果随便糊弄，只是为了给身边的人臣子、百姓看，就像花钱雇人过来听戏一样，封禅也将会毫无意义。
    “前辈，我这就去准备！”
    说着，子申再度跪倒，向岳川顶礼膜拜。
    之前虽然尊崇岳川，但是很有限。
    就像晚辈对前辈一样。
    看了封禅大地、大山的场景，子申终于意识到双方的差距，对自己的地位也有了更准确的认知。
    岳川刚开始还没意识到。
    他给子申看这个，纯粹是想正式一点，正规一点。
    感受到子申的前后变化，岳川瞬间明白了其中关窍。
    嗯，无形中又装了一波。
    既然如此，就再装个大的吧。
    “等一下！”岳川再次抬手抚在子申额头上，“你现在空有一身蛮力，却没有战斗技巧，我教你几招散手，方便你自保。”
    子申本想说：打得过的都是垃圾，打不过的我直接请黄家前辈帮忙就是了。
    但是感受到脑海中浮现的画面，子申激动地浑身颤栗。
    一个身穿甲胄、头戴牛角盔，手提双刃战斧的魁梧身形。
    面对山丘一样巨大的怪兽，他信步闲庭，神情自若。
    步履间呼吸吐纳，调整自身精气神状态。
    更是借步履行进不断积攒气势，叠叠升高的气势就像山上落下的滚石，越来越强、越来越猛。
    分明是慢步前行，却给人一种急速冲锋的错觉。
    对面怪兽们遏制不住的咆哮起来，在恐惧的驱使下发动攻击。
    唰！
    唰！
    唰！
    大斧举重若轻、举轻若重。
    像青萍之末的风一样柔和，但平静的微澜下是沧海怒潮的涌动。
    挡者披靡！
    子申甚至都没看清怎么回事。
    只是轻轻一挥，山丘大的巨兽皮开肉绽、血浆迸发，浑身骨骼也粉碎殆尽。
    这才是真正的挡者披靡！
    “前辈……这是……这是什么招式？”
    岳川笑了笑，“随手创作的散手招式，何须取名？”
    嗯，又装了一波。
    子申呼吸急促，眼神渴望。
    他很想再多学几招，可是他明白，刚才那三斧已经够他受用终生。
    “前辈，我本以为挡者披靡的‘披靡’之意是军队溃败，直到刚才……我终于明白这个词的含义。”
    子申认认真真说道：“一击将敌人打成肉糜，像沙土尘埃一样从身上划过。”
    岳川点了点头，“字、词、句都是人造的，他们的含义也都是人赋予的，只要大家都认可，就是正确的，时间久了这些字词句就是典故、圣人言……”
    等等！
    岳川脑海中灵光迸现，他突然想到一个细节。
    （昨天应该是肾结石犯了，疼得坐不住。这几天加更有点吃力，再加上清明回老家早起，没休息好，时间也被打乱了，身体一下子就撑不住了。现在稍稍好点，把昨天的更新补上，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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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7章

    人们潜意识中，历史都是真实的、恒久的、不变的。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之前黄国旧贵族搞出来的“轩辕剑”就是最好的例子。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
    而人族之所以需要历史，就是因为人族的寿元缺陷。
    巫族驯服疾病、勘破生死，是凌驾万物之上的霸主。
    巫族寿命悠长，随随便便就是千年万年，其中大巫更是几近永生。
    所以，巫族不需要历史。
    他们每个成员都是历史的见证者、传播者。
    但人族不同。
    百年上限的寿命，令人族很容易产生断层。
    再加上实力有限，难以甄别真伪，也就给谎言留下了生存空间。
    从襁褓之中开始，婴孩就开始被灌输思想、认知。
    哪怕山野乡村最愚昧的妇人，也会将自己对婆婆的反感、厌恶灌输给孩子。
    老太太抱孙子时通常会问，是我对你好，还是你姥姥对你好；你爱吃我做的饭，还是爱吃你姥姥做的饭；你长大了跟谁亲……
    小孩子如实回答，只会招来无缘无故的打骂。
    所以，每个小孩子刚会说话，就掌握了撒谎。
    家庭如此，社会更是如此。
    掌握权力和资源的人总会借助自己的地位来谋求意识形态上的优势。
    就连村里的狗都知道拉帮结派，借集体和大多数来打压、孤立不合群者。
    著史者更是如此。
    岳川突然觉得，历史最本质的作用并不是用来记录过往的事情。
    而是用来产生意识、改变意识、巩固意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而“异”的根源就是历史的认同。
    华夏人看到强汉盛唐，只会由衷的自豪，用中原上国的姿态去藐视四夷，拭剑八方。
    而怀有异心者，只会敬仰中掺杂着嫉妒，最后尽数化为庆幸。
    华夏人看到近代史的屈辱，只会怒火中烧，血灌双瞳，然后化悲愤为烟瘾，为国防建设奉献香火。
    而怀有异心者，只会各种跪舔洋主子，然后炮制出一篇篇《杜鹃花开》。
    历史尚且如此，其他字词句也都差不多。
    明白了这一点，很多上辈子想不通的问题全都豁然开朗。
    比如，为什么西方明明没有历史，却偏偏要编造各种伪史，从祖从源上证明自己的领先和优越。
    西方殖民者最喜欢掠夺其他国家的文物，但也仅仅是文物，他们会毫不留情摧毁几乎所有其他国家的历史。
    因为他们害怕。
    害怕自己的历史领域一片空白，害怕被更古老、更先进、更优秀的文明在意识形态上入侵。
    自己的历史短、历史薄没关系，只要诋毁掉、抹黑掉、歪曲掉其他所有文明，自己就是唯一，就是最强。
    也正是这一刻，岳川终于明白，为什么上学时总是有“政经”、“政史”、“政经史”之类的学科。
    无论经济还是历史，都和政治挂钩。
    原来，除了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其他经济、历史也都一样。
    常人都以为政治是讲逻辑的，实际上它是讲立场的。
    其他的一切也都如此。
    这也是为什么皇帝喜欢用说话好听、肯干坏事的奸佞，却不重用说话冲、认死理、干实事的忠臣。
    朝堂永远是讲立场的，而不是讲能力的。
    抱着“怀才不遇”思想的人，根本不是当官的料。
    能力不是能力，而是“能”和“立”。
    前者是才能，后者是立场。
    只是没有老师会教得这么直白。
    这就是为人处事的窗户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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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8章

    明明白白的挂在眼前，但是从来没人去捅破它。
    而捅破它的人，全都混得风生水起、左右逢源。
    明白了这个道理，岳川再回头看蚩尤之后的人族历史，以及其他所有一切文字资料、意识形态时，一股寒意笼罩全身。
    “天”的意识已经渗入到每个阶层、每个角落，甚至每个人的衣食住行。
    九天玄女传授给轩辕的思想、认知，已经通过仓颉镌刻在所有的文字、书籍、史料中。
    而由此衍生的各种意识形态、修行理念、礼制规章等，也都覆盖到生老病死每一个角落。
    对于当时的人族而言，九天玄女传授的内容确实帮人族建立了文明的雏形。
    但，九天玄女并非全心全意为人族着想。
    天道修行的理论、概念，以及呼吸吐纳、丹田气海、奇经八脉的修行方式，抬高了修行的门槛，锁死了人族修行的上限。
    巫族时代，所有成员都能通过蛊道获得强悍的体魄，通过蛊道获得玄妙的力量，镇压万物、屠戮万族。
    而人族时代，人族没了蛊道，只能走呼吸吐纳、顺天而行。
    无论修行者数量，还是修行者质量，都一落千丈。
    即便如此，人族依旧能成为“人皇”，获得万族生灵认可。
    不是人族有多么尊贵，而是巫族虎死危犹在。
    乞丐堆里的亿万富豪。
    哪怕家产缩水一亿倍，他依旧是万元户，是乞丐们羡慕的对象。
    但亿万富翁时，乞丐们不吃不喝百万年、亿万年也达不到富翁的程度。
    而万元户时，乞丐们随随便便努力一下，就能超越富翁。
    所以人皇的光环越来越暗淡。
    时机成熟后，名正言顺的降格为天子。
    人族社会形态从母系转为父系，从根源上就埋下私欲、掠夺、侵占、狡诈的祸根。
    春秋战火的礼崩乐坏，并不是人变坏了，而是母系社会残留的影响逐渐消耗殆尽，再也不敌父系社会。
    岳川想到了《三体》。
    外星人用质子锁死了人类科技上限，令人类科技停滞不前，无法突破。
    九天玄女也一样。
    她给人族的文化、社会、修行、历史、政治等全都加上了一层“质子”锁。
    人族在伦理上的痛苦、挣扎；在政治上的腐朽、黑暗；在生命中的疾病、死亡；在修行中的空耗、虚度等，全都是这层锁的缘故。
    最关键的，这层锁无形物质，很多人根本意识不到。
    人们以为，忠君是当然的。
    所以在忠君的大前提下发展出了一套完整的官僚系统，官场文化。
    人们以为，寿命是有限的。
    所以在长命百岁的前提下发展出一套完整的养生、医疗。
    人们以为，修行是艰难的。
    所以在前路不通，屡次碰壁后，不断地迂回包抄、曲线救国、厚积薄发……
    所有的路都走一遍，却还是看不到希望。
    人族本能的仰望天空。
    人族开始将天空当成不可触碰的神圣区域。
    人族开始敬天、祭天，信天命、修天道。
    几乎所有中原国家都是在这个模式下搭建起来的，他们的意识也都是以“天”为核心衍生的。
    所以，他们将楚国当做蛮夷、异端，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击败楚国，抹去楚文化。
    这一刻，才开始回望诸子百家、经史子集。
    一切的一切都像茧壳一样。
    现在，思想跃迁、认知升华。
    钻出这层茧壳后，终于明悟了什么是“人”，什么是“我”。
    九天玄女在阉割人族。
    精神上的阉割更加隐蔽，却也更加歹毒。
    “子申……”
    “前辈，您请说。”
    “我去拜访一个人，等我回来，就开始封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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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9章

    之前说起黄国旧贵族时讲道，黄国旧址很多地名都以“黄”开头。
    从国家到郡县，再到乡镇和村落，甚至街道，全都是“黄”字头。
    而黄国旁边还有一座名山，也是黄字头。
    黄山，虽非五岳，但名气丝毫不亚于五岳。
    黄山这个名字的由来有两种说法：
    第一个：黄山原名“黟（yī）山”，因峰岩青黑、遥望苍黛而得名。后来，据传轩辕黄帝在此炼丹，故改名为“黄山”。
    黟就是黑，或者黑色的木头，安徽境内有黟县，隶属于黄山市。
    第二种：唐玄宗在天宝六年（公元747年）下令将黟山改名为黄山，这是为了纪念轩辕黄帝，并传播道教文化。
    两种说法基本是一个意思，前者是非官方的民间行为，后者是官方行为。
    而无论哪种，都说明黄山和轩辕黄帝有莫大关系。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黄山景区里有精锐士兵全天站岗。
    大家不会以为这些精英兵王真就是保护迎客松的吧？
    眼下的大周世界。
    黄氏旧贵族也就在黄山一带。
    之前楚国王位争夺，黄氏旧贵族也参战了。
    不过黄氏旧贵族在争斗中一败涂地，丢人现眼。
    物理意义上的丢人，以及精神层面上的丢人。
    当得知黄氏旧贵族主力成员折损殆尽，之前被黄氏追杀的“九黎余孽”们，以及其他妖魔鬼怪全都闻风而动。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没仇没怨，也能凑个热闹。
    此时的黄山妖风四起，魔焰滔天。
    尤其是入夜后，山谷中回荡的全都是鸟鸣兽吼。
    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山中黄氏祖宅。
    人们居住在城市，是为了依靠城墙自保，依靠同胞抱团取暖。
    艺高人胆大的，一般都是在深山老林中觅地修行。
    黄氏也不例外。
    世俗中安置的，只是普通成员、旁支庶出。
    真正的核心、嫡系，都在黄山祖宅中。
    这里有轩辕黄帝炼丹修道的故址，有轩辕黄帝生前的诸多用具，还有各种石刻、碑文等。
    如果不出意外，再过几百年，这里会成为一个超级强大的隐士家族。
    乱世降临时，他们只是随便到世俗中行走一番，就能成为“黄石公”。
    无需出手，只要丢出一些皮毛资源，就能成为人间价值无双的机缘。
    就像当年九天玄女那样。
    可是因为岳川的出现，黄氏旧贵族遭遇灭顶之灾。
    困难是弹簧，你弱它就强。
    之前被镇压得不敢冒头的妖魔鬼怪全都找上门来。
    “黄家的老东西，快快出来受死！”
    “你以为凭着阵法就能自保吗？”
    “我们有的是耐心！我们就住在这不走了！一百年、五百年、一千年！”
    “你们有那么多食物吗？你们的阵法能撑到那时候吗？你们能活到那么长时间吗？”
    “哈哈哈，就算你们死了，我们也要把你们的骨头泡到粪坑里。”
    “不不不，我要把他们的骨头磨成粉，煮成汤，一咕嘟喝进肚子里，然后再拉进茅坑里。”
    “哈哈哈哈哈……”
    一群巫蛊余孽坐在山头上、树梢上，对着半山腰大吼大叫。
    山腰上是一连片的青砖灰瓦建筑。
    高低错落的石台、石柱形成天然阵法，一道道充满锐气的金光在空气中若隐若现、游荡徘徊。
    建筑外围是许多被大卸八块的尸体。
    倒霉的当场死亡。
    幸运一点的还能拖着半截身子艰难爬行一段，在地上留下长长的暗褐色血迹。
    有妖魔鬼怪搬起巨石丢过去，却撞到一层无形的屏障。
    水波荡漾中，巨石四分五裂，哗啦啦落下。
    伴随而来的是一道金色剑气。
    妖魔“哇呀呀”怪叫着飞起，原地只留下几根羽毛。
    “哈哈哈，还有脸用轩辕剑？这不是自欺欺人的玩意嘛？”
    “就是就是，你家老祖泉下有知，怕是要被气死吧？”
    “说不定他们跟人皇压根就没关系呢？厚着脸皮挂靠的。”
    黄氏祖宅，众人面色愤慨，却又无可奈何。
    他们不知道楚国王位争夺战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知道，众多家族成员一去不回。
    大宗正回来了，妖魔鬼怪们也来了。
    以往听到黄氏名声都要抖三抖的魑魅魍魉，此时却堵着门叫骂。
    如果不是祖宅有大阵守护，怕是直接冲进来了。
    “我出去，杀他们一个下马威！”
    “对！我受不了了，让我出去！”
    年轻的家族子弟嗷嗷叫，大宗正却怒喝一声。
    “吵什么，闹什么！一个个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出去送死吗？”
    众人目光不屈。
    “就算死，也比在这儿受辱强！”
    “对！我们是轩辕黄帝的血脉，我们的祖先曾经斩杀蚩尤，开创人族！若是向这些杂碎屈服，我们还有什么脸面立于世？”
    “大哥说的好，俺也一样！”
    看到小家伙们灼热的目光，大宗正脚下一个踉跄。
    他仿佛又看到王位争夺战时的后辈们。
    意志是那么的坚定，信念是那么的炽烈。
    心中的绞痛令他脊梁佝偻，眼眶颤抖。
    这些，全都是家族的骨血啊，是人族的基石啊。
    他们不该死！
    更不能死！
    “回去！全都回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去！”
    “老祖，我们要躲到什么时候？”
    “是啊老祖！难道我们闭门苦修百年，再出去击败他们吗？”
    “老祖，我们是不是没有援兵了？”
    “老祖，带领我们杀出去吧！此时敌人阵列不严，心思不弃，我们还有一线生机。再拖下去，对方有了缜密的战略战策，我们就再无机会了！”
    黄氏大宗正心中一颤。
    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建筑，看了一眼石柱上的雕塑，石壁上的文字、图案等。
    还有屋子里的陈列、摆设、收藏。
    这些，全都是黄氏的根基，人族的底蕴啊。
    自己一走了之，这些东西都落入妖魔鬼怪之手，自己就是人族的罪人。
    要么就是付之一炬，自己同样是人族的罪人。
    可是，固守就有活路了吗？
    黄氏大宗正仰天长叹。
    “眼下，也只有最后一条路，最后一个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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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0章

    清明，宜祭祖！
    据传，该节日始于古代帝王将相的“墓祭”之礼，后来民间亦相仿效，于此日祭祖扫墓，历代沿袭而成为中华民族一种固定的风俗。
    清明节这天，大概率会下雨。
    古人在诗词中也写到“清明时节雨纷纷”。
    原因就是，祖先要回家看看，而乌云就是他们的伞，雨水就是他们的路。
    活人走干路，故人走湿路。
    清明时节的雨不大，而且，不怎么打雷。
    此时的黄山便是如此。
    不知为何，突然就乌云涌动，冷风嗖嗖。
    众多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招来的云？”
    “谁呼来的风？”
    “吹对面的啊，吹自己这边干什么！”
    “不是我！”
    “也不是我……”
    与此同时，黄氏祖宅中烛光通明、香火鼎盛。
    所有人都汇聚在祠堂中，祈求祖宗保佑。
    祖宗是不是轩辕黄帝不清楚，但祖宗肯定是有的吧？
    子孙遇难，祖宗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吧？
    “今日黄氏子孙蒙难，恳请祖宗显灵，庇护我等！”
    “恳请祖宗显灵，庇护我等！”
    外面的巫蛊余孽有所感应，眯着眼眺望一番，顿时大叫不好。
    “他们在鼓捣什么东西？”
    “管他鼓捣什么，打断就行了！”
    “对，不能叫他们再整幺蛾子出来！”
    所有巫蛊余孽、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全都动了起来。
    一时间，阴风呼号、黑烟弥漫。
    各种法术、蛊虫、尸骸向黄氏祖宅攻去。
    礌石、滚木更是雨点一样。
    它们是铁了心要搞死黄氏，为死去的祖宗先人报仇雪恨。
    “弟兄们，不要保留，有什么用什么！”
    “就是！法术用完还能练，法器用完还能造，可是报仇的机会就这一次啊！”
    “要是没杀着仇家还好，可要是叫仇家跑了，再想找他们就难了。”
    “你们也不想黄氏后人隐匿几百年，神功大成再回来找咱们算账吧？”
    听到这番鼓动，所有的巫蛊余孽、妖魔鬼怪都疯狂起来。
    轩辕黄帝的后裔，与自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不弄死他们，自己就别想安度晚年，自己的子子孙孙也都别想有安生日子。
    黄氏大宗破阵而出，挥舞长剑一番冲杀。
    躲闪不及的巫蛊余孽瞬间遭了殃。
    他们一边抱头鼠窜，一边指挥蛊虫、蛊兽、蛊尸为自己断后。
    其他妖魔鬼怪见状，更加疯狂的攻击阵法。
    黄氏大宗正也不敢追杀太远，立刻回到大阵中。
    他一边维系大阵，一边回头看向祠堂。
    这一刻，他无比虔诚。
    “人皇陛下，请您看在黄氏一族镇压妖魔、铲除巫蛊、守护人族太平的份上，救我们一次吧！”
    “晚辈罪孽深重，不求您原谅，但家族后辈无辜，还请您开恩吧！”
    “家族数千年供奉不断、祭祀不绝，却从未向您提出过任何请求，今天家族遭遇危机，请您援手啊！”
    “求人皇陛下为黄氏留一个血脉吧，哪怕只有一个！”
    黄氏家族确实强。
    数千年来一直都是打这个打哪个，遇到什么事都是自己扛、自己平。
    从来没有求过人，更没有求过轩辕黄帝。
    此时，是他们第一次跪下恳求，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看到黄氏族人集体跪在祠堂中，再看黄氏大宗正也跪在祠堂外，外面的妖魔鬼怪瞬间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们在请人皇降临？”
    “快跑啊，救命啊！”
    人皇的威名，而且是第一代人皇。
    即便过去数千年，依旧充满了压迫和震慑。
    许多九黎余孽什么都不顾了，转身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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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1章

    可是这时候，一人振臂高呼。
    “怕什么？这老家伙惯会虚张声势，你们忘记轩辕剑的骗局了吗？”
    “对！说不定又是耍诈欺骗我等！”
    “今日大家伙一鼓作气冲进去，否则等他们恢复过来，一个个的找大家算账，都得死！”
    “我等聚在一起还有能力与其一搏，若是分散开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杀！杀进去！”
    守护大阵开始出现波荡。
    建筑群中的石柱轻微摇晃，带得地面上出现道道裂痕。
    各种飞禽走兽的雕像也开始剥落、开裂。
    空中光晕闪烁，火花飞溅。
    看到这一幕，妖魔鬼怪们战意再度高涨。
    祠堂里出现金光。
    金色光辉在阴云之下格外醒目、耀眼。
    黄氏大宗正见状惊喜的跳起来，然后又一噗通跪下去磕头。
    外面的妖魔鬼怪却哈哈大笑。
    “老家伙，你做戏还挺真的。”
    “你以为我们还会上你的当吗？”
    “骗了我们上千年，真以为我们那么蠢？”
    “弟兄们，加把劲！”
    祠堂里，轩辕人皇的神像按剑而坐。
    金光中，神像缓缓睁开眼睛，双瞳中满是肃杀。
    视线相触，黄氏众人心惊胆战，无不被瞳孔中的杀气震慑。
    可紧随而来的就是激动、狂热！
    “祖宗显灵了！”
    “祖宗来救我们了！”
    “给祖宗磕头，给祖宗磕头！”
    一道金色的身影从神像中站起。
    他拔剑而立，蹑空而行，脚踏虚空向外走去。
    众人的目光紧随其后。
    只有一个小男孩低声说道：“你们快看，祖宗的神像……碎了……”
    正如小孩说的那样，金色身影走出祠堂的瞬间，神像应声而裂，随即像流沙一样风化粉碎。
    祠堂中的一切都瞬间失去光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湮灭。
    外面的妖魔鬼怪看到金色身影走出祠堂，全都被震慑了一秒钟。
    可是下一秒，他们都哈哈大笑。
    “老家伙，告诉你了，同样的手段没法用第二次。”
    “我们不会上当的！”
    “我们不会再被你骗到的。”
    “别说，你这幻象造的还挺像回事。”
    “弟兄们，杀进去，把这个破玩意儿一起拆了！”
    然而，金色身影一步踏出，缩地成寸，瞬间跨越百步。
    唰！
    金光掠过，几颗脑袋冲天而起。
    他们脸上的狂笑还没消失，眼睛中就浮现出无尽的惊骇。
    “没想到，这是真的。”
    不过，还是有巫蛊余孽大声吼道：“不要怕，这是假的！撑不了多久！肯定动不了几下，大家不要怕！”
    然而，金光还在动。
    一剑！
    两剑！
    三剑！
    杀人如麻，切菜砍瓜。
    分明没有什么天雷地火的大场面，也没有地动山摇的大动静。
    只是简简单单的平砍、平砍，再平砍。
    可就是这种毫无花哨的攻击，击溃了来犯之敌最后的战意。
    因为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只要被盯上，毫无例外都死了。
    无论多强，都是一剑。
    “跑啊！”
    “快逃啊！”
    金色身影也不追杀，而是双手按剑，眼神冰冷的看着前方。
    那里有一棵松树。
    再过两千多年，这棵松树或者这棵松树的子孙后代会有一个名字——迎客松。
    岳川便坐在这棵松树下。
    金色身影凝视许久，终究没有发起攻击。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岳川起身向那道身影拱手一拜，“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来这里，是想替故友拜会您。”
    “故友？谁？”
    “世人称他——蚩尤！”
    听到这个名字，光影瞬间扭曲了一下，波动许久才恢复原样。
    不知是不是错觉，恢复后的身影暗淡了几分。
    光影身后，刚刚走出祠堂的黄氏众人全都面无血色，许多人双腿一软，直接扑倒在地上。
    完了！
    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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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2章

    王位争夺战结束后，岳川就一直在留意黄氏旧贵族。
    他吩咐仙家尾随其后，盯梢报信。
    不但如此，九黎后裔、巫蛊余孽、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们开始围攻黄氏的时候，岳川顺势而为，推波助澜，将消息传播得更快、更远，给黄氏送去了更多“老熟人”。
    与其自己犁地一样清理这些家伙，还不如借黄氏的手。
    而且，顺便能借此试探黄氏旧贵族的底牌。
    他们……是不是真有什么压箱底的绝活。
    如果有，正好看一看。
    如果没有，那死了也不可惜。
    反正岳川会出手收拾那些逞凶杀人者，为黄氏旧贵族报仇的。
    现在，岳川猜测成真。
    黄氏祖宅里真有神秘力量守护。
    只是这个力量使用的代价极大，出手一次就耗尽了所有力量。
    “我若是来杀人的，这座庄园里老少妇孺连同腹中婴孩一百七十二口人，再加上七条狗、十八口猪，六十七只鸡，两只鹦鹉，四只鸽子，一个都跑不了。”
    听到这话，黄氏众人惊骇欲绝。
    他们四下张望，仔细清点人数。
    没多久，他们低声问：“谁怀有身孕了？谁？”
    一个妙龄女子弱弱的举起手，“我这几天没精神，吃什么都吐，想来应该是……只是不确定，准备再看几天……”
    众人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他们自己都不确定的事，外面的人一清二楚，如同掌上观纹。
    这是何等恐怖的实力。
    如果对方真有恶意，黄氏众人怕是早就没了。
    岳川笑了笑，指着身前的石头，低声说道：“坐！”
    不是客气的请求，而是生硬的命令。
    黄氏众人见状，瞬间怒火战胜恐惧，所有人都怒火中烧。
    他们牙痒痒，恨不得冲上去撕咬岳川，再不济也要骂上几句。
    然而，光影颤动了几下，真的抬腿走过去，在岳川对面坐下。
    黄氏众人顿时抱头痛哭。
    “我等无能，令祖宗蒙羞！”
    “我等该死，令祖宗受辱！”
    迎客松下，岳川与金色光影相望而坐，四目相对。
    “他说了什么？”
    “什么都说了！该说的，不该说的！”
    光影叹息一声，“没想到，他终究还是阴魂不散啊！”
    岳川摆了摆手，“看你的状态，应该时间无多吧，那就长话短，我问你答。不要想着说谎，也不要想着回避！否则……”
    金色光影眼神一冷，沉默不言。
    岳川呵呵一笑，“我现在的立场，既不倾向巫族，也不倾向人族。但是蚩尤和你，可以改变我的立场。所以，如何抉择，你自己看着办！”
    话音刚落，周遭的空间瞬间凝滞。
    风停了，雨息了。
    所有的声、光、色都被定格。
    只剩下意念还在活动，而且是比以往更加活跃的跳动。
    金色光影说道：“我只是一道残念，我的职责就是守护这一脉子孙，其他的事情我做不了主。”
    “不是让你做主拿主意，而是问你几件事，你如实交代即可！我也会根据你的回答来作出决定。”
    岳川不等对方回答，直接开问。
    “你，真的杀了蚩尤吗？”
    “不，他兵败自尽，在战场上自爆，引发天地异象，给我们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只是为了安抚人心，宣威四方，我们才说将其生擒、斩杀！”
    岳川点头。
    这确实是蚩尤在意的。
    听到炎黄这么编排他，暴跳如雷，怒不可遏。
    他可以败，可以死，但不可被辱。
    “我再问你，为什么要攻击九黎部落，攻击巫族？”
    光影沉默了一下。
    他在思考。
    思考要不要回答，要不要正面回答，要回答到什么程度。
    但是，感受到岳川深不可测的气息，他又不敢赌。
    如今的他只是一缕残念，实力有限。
    别说庇护黄氏、庇护人族，就是自保都难。
    即便不发生战斗，用不了多久，他也会彻底消散。
    对方若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迁怒黄氏一族，甚至迁怒人族……
    想到这儿，光影答道：“为了自保！”
    “自保？”
    听到这两个字，岳川很是诧异。
    本以为对方会说人族是为了反抗压迫，为了追求自由。
    却怎么都没想到，对方说出“自保”。
    岳川问道：“为什么自保？谁威胁你们吗？难道是九天玄女胁迫？”
    光影摇头说道：“巫族杀伐果断，动辄屠灭一族一地，无论大小事务，公生子或者部落巫王都可以自决。而召集所有巫王共同商讨的，都是大事，关于我们人族的大事。”
    岳川没想到是这样。
    他点了点头，继续听。
    “历史上，巫族两次召集巫王，第一次杀死了我们的父和母；第二次将我们放逐野外，任由我们自生自灭。每一次，对我们而言都是灭顶之灾。然后，他们又第三次召集巫王。我们也是为求自保，才奋死一搏。”
    岳川有点意外。
    蚩尤的话和轩辕的话两相对照，互相印证，全部吻合。
    巫族第一次召集巫王，是为了处罚那对追求自由、违背祖训的恋人。
    巫族第二次召集巫王，是因为私生子不节制生育，数量过于庞大，逐渐失控。
    至于第三次，还真不是讨论私生子的，而是讨论即将出现的天外之敌。
    只是，巫族向来不把私生子当回事，这种机密大事自然也不可能通知私生子。
    但巫族召集所有巫王的动作太大了，根本不可能隐蔽，也不会隐蔽。
    有“被迫害妄想症”的私生子不胡思乱想才怪。
    岳川只能感慨。
    历史有它的必然，很多大事件都是由量变产生质变的厚积薄发。
    但历史也有它的偶然，很多关键事件都是突发的，偶然的，随机的。
    比如私生子决意起事。
    这和大泽乡陈胜吴广一样，“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
    私生子们不知道巫族在商量什么，但肯定不是好事。
    自己都过得如此艰难了，糟糕得不能再糟糕了。
    等巫族做出决定，开始实施，自己肯定要死不能活。
    奋起反抗，肯定必死无疑，但总好过躺平等死。
    他们愿意死，但绝不是像牲畜一样待宰。
    所以，他们选择了反抗。
    但是怎么都没想到，赢了！
    岳川问道：“第三个问题，你们决定反抗巫族后，是怎么联络的，又是谁给你们提供了帮助？提供了什么样的帮助，又开出了什么条件？”
    岳川身子向前倾了倾，压迫性的直视对方。
    “不要告诉我，就凭你们几个普通私生子，可以覆灭威压一世、凌驾万族的巫！”
    生成好多次，最接近的就是这个了，只是服装、面对面的坐姿，AI不给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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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3章

    金色光影陷入了沉思。
    虽然只是一道神念分身，但他与本尊有着共同的经历。
    两者只是未来不同，过去却一模一样。
    所以，他知道很多事情。
    “依靠我们的力量，确实不足以抗衡巫，我们最初的想法，也只是向巫王们请愿，希望她们能怜悯我等。”
    “巫太强大了，根本不是我们能抗衡的！我们也没有对抗巫的能力！”
    “但是有一个神秘的力量与我沟通，与我交流，给了我们抗衡巫的能力。”
    岳川好奇，“什么力量？”
    “天！”
    “天？”
    岳川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声音中满是疑惑。
    “没错！就是天！他从天上来，他的力量也来自于天，他在天上看着我，看着我们的一切。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更无所不能。”
    光影说起“天”时，声音中半是敬仰，半是畏惧，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天知道我们的一切，我们所有的举动，我们的一切所作所为，他都知道！”
    “不单是我们，巫的行为举动也一样，天全都知道、一清二楚！”
    “召集巫王的会议，也是天告诉我们的。我们原本不信，但是后来真的发生了。”
    “所以，我们相信了天，也愿意接受天的帮助，而天也真的帮我们摆脱了巫族。”
    岳川看了一眼对面，问道：“代价呢？”
    这是岳川此行的主要目的。
    他想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想知道九天玄女为什么无私的帮助炎黄部落，又为什么功成身退、飘然而退。
    “九天玄女给了我们很多东西，文字、修行、纪事，并且根据我们私生子的现状，帮我们制订了伦理、律法、规章，她给了我们很多很多东西，每一样都是堪称无价之宝的好东西，却什么都没有索取，什么都没有。”
    岳川呵呵一笑。
    这不怪轩辕时代的人，而是他们所处的时代、阶层、认知，限制了他们。
    想想看，人族饱受巫族压迫，没有一天自由，而且活得心惊胆战、朝不保夕。
    这种生活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代人、两代人，而是生生世世、世世代代。
    人族想要摆脱，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
    这时候，一个浑身散发光芒的绝色女人从天而降，出现在炎黄面前。
    她什么都不要，却给这给那。
    不但给东西，还给身子。
    换谁不迷糊？
    白日梦都不敢这么做，现实中却真的发生了。
    但是，你真以为这女人是活菩萨？
    想想看现实中的苏联。
    前期是不是大公无私，舍己为人，众多第三世界国家都接受过苏联的援助。
    尤其是苏勋宗时代，苏联对外援助的资金、设备、军火、人员等达到了巅峰，深远的影响了全世界。
    不完全统计，21世纪时，很多小国家打仗用的还是苏勋宗时代援助的军火。
    但是，苏联真的好心吗？
    或许有，但不完全是。
    与之相对的是丑国对欧洲国家的援助。
    也是给钱、给设备、给技术。
    然后呢？
    大家心里都明镜一样。
    欧洲国家好歹还有个人样子，岛国和棒子干脆就当狗了。
    炎黄时代的人认为，只要九天玄女不从自己这里拿走什么，自己就是赚的，至少是不亏的。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很多财富和资源是无形的。
    岳川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接受‘天’的帮助吗？”
    光影沉默了。
    许久都没说话。
    只可惜，他的时间不多了，无法这么消磨下去。
    “会！我还是会接受天的帮助！”
    “为什么？”
    “因为，我们必须摆脱巫族，我们必须拥有真正的自由！”
    岳川再次问道：“然后呢？你们还会像之前那样，毒杀所有巫王，毁掉巫族根基吗？”
    “会！必须这样做！”
    光影显得坚定不移。
    “巫族太强大了，只要他们存在，万族生灵都不得喘息。我们人族只是数量稍稍多了一点，就被他们赶出去自生自灭，将来我们人族数量进一步增长，他们肯定还会采取更多措施！”
    “我们人族必须发展，必须变强，但巫族就像牢笼一样，禁锢着我们，不冲破巫族，我们怎么进一步壮大、提升、变强？”
    “所以，我们人族和巫族，必有一战，也只能活一个！”
    岳川没说话。
    他仔细思考轩辕当时身处的场景。
    炎黄时代，人族数量肯定比不上今天。
    岳川发动话术，翻阅脑海中的资料。
    战国时期，秦、齐、楚三国大约1500万人口，赵、魏两国大约有700—800万人上下，燕、韩两国也有400—500万人口。
    再加上其余小国，秦初统一六国之际最起码也应该有2000万人口，但应该不会超过3000万。
    直至西汉末年，华夏的总人口才达到6000万。
    东汉末年，总人口接近8000万。
    历经三国和五胡乱华，华夏人口十不存一，只剩下800万。
    炎黄时代，环境比五胡乱华更恶劣，当时人族总人口绝对不超过800万，甚至一半都没有。
    放到上辈子的世界里，800万也就是一个地级市的人口规模。
    繁华一点的省会城市，基本都是千万规模人口，甚至几千万。
    所以，岳川能理解炎黄的想法。
    人族也想繁衍生息，也想开枝散叶，也想不断壮大族群，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平安、幸福的活着。
    而不是整天遭受巨虫、巨兽，以及其他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的侵害、屠杀。
    可这天地世界终究是巫族的。
    人族就像寄居屋檐的流浪汉。
    屋子主人允许他在檐下避雨，甚至允许他在檐下搭一个窝棚。
    但屋子主人决不可能允许他在屋檐下开荒种地，修建村庄、城市。
    真要那样，人族修筑的城池和旁边的猪圈有什么区别？
    所以，炎黄反抗巫族合情合理。
    哪怕再给他们一次选择的机会，还是会义无反顾。
    岳川问道：“你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不会把事情做得更完美一些？”
    光影点了点头，“如果能重来，我绝不会睡那个女人！”
    天眼——你会想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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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4章

    “九天玄女身上有蛊，那种蛊很神奇，让我获得了超越自身极限的力量，足以和蚩尤抗衡。”
    “这种蛊可以通过男女之事传播，所以当时炎黄部落，以及其他部落的成员，都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了蛊。”
    “当然，我们没有称其为蛊，而是叫它‘道种’，或者，根骨、资质。”
    听到这几个词语，岳川瞬间恍悟。
    一切都明白了。
    光影接着说道：“但是，道种与蛊水火不容，两者不能共处。好在我们私生子身上没有太多蛊的力量，道种简直就是为我们量身打造的力量。”
    “我们以为，我们会像巫族一样，霸绝天下，统御四方，但是我们错了。”
    “道种一代不如一代，整体上是减弱趋势，我们的子嗣越来越弱，而且还在继续减弱。”
    “开始时，我们还能依靠巫族遗留的资源、底蕴强撑，可是随着私生子中的一代强者逐渐老去，我们再也无法维持人族的体面。”
    “天也开始干预人间，一个又一个像九天玄女那样的天人在世间行走，搜索巫族余孽。”
    “他们掘地三尺，将世间所有的山窟、洞穴，全都挖掘一遍，没有任何遗留。”
    “他们将世间所有的强大生灵，无论巨虫后裔还是巨兽后裔，全都收割一遍。”
    “他们将天地间所有奇珍异宝，奇石神木都挖掘一空。”
    “他们为人族扫平了障碍，清空了敌人，让我们人族能以强者之姿傲立世间。”
    岳川心中暗暗感慨：难怪……
    大周世界没有什么上年头的古神灵，碑王、烟王这种中不溜的鬼物都能混成大佬。
    大周世界也没有什么龙窟凤巢麒麟洞之类的秘境、密地，也没有洞天福地的概念。
    大周世界的修行者、超自然力量就像韭菜一样，根本不可能寿终正寝。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界限，在禁锢着他们，制约着他们。
    刚刚长高、长长，就被噶掉。
    岳川联想到了老龙的那个兄长。
    因为误入大周地界，被一群金甲天神追杀，最终陨落。
    也正因此，大周世界灵气充沛，却没什么修行底蕴。
    岳川问道:“人族现在的场面，是你想要的吗？”
    光影摇了摇头，“所以，我的孙子绝地天通，斩断了天与地的联系。”
    绝地天通？
    没想到是这么来的。
    历史上记载的绝地天通，也是为了隔绝人神。
    不过后世都认为颛顼绝地天通是为了集权，将宗教的解释权收归自己所有。
    没想到，还有这层原因。
    “天”的势力帮人族打败了巫族，然后大规模输送人手下界，犁地式清缴巫族后裔，以及其他洪荒巨兽后裔。
    所有稍微强大一点的生灵，所有稍微带点灵性的天材地宝，全都被掠夺一空。
    颛顼斩断天地连接，也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保障人族的利益，保障这方天地所有生灵的利益。
    “原来如此！”岳川问道：“你怎么评价你孙子的所作所为呢？”
    光影叹息一声。
    “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吧！我为人皇时，人族最大的敌人是巫族，为了防止巫族卷土重来，所以我们格外渴望天的帮助，渴望他派出力量帮我们清剿巫族，荡平天地。”
    “到了我孙子的时代，巫族以及洪荒巨兽全都绝迹，人族已经成为此方世界的主人，天的所作所为严重威胁到人族的利益，威胁到此方天地的安宁，威胁到万族生灵的生存。”
    “所以，我为人皇时，在帮上天建立起天地的连接，而我孙为人皇时，斩断了天地连接。”
    听到这话，岳川目光一动。
    “你的意思，天神下界，是你们建立起天地连接，而且这个连接是可以切断的，一旦切断，天神就不能下界了？”
    “确实是这样！”光影点了点头，“那个连接，就在昆仑山，其中的奥秘……如此这般……”
    一道意念传进岳川脑海。
    “这……这怎么……”
    熟悉！
    太熟悉了！
    因为之前蚩尤传给岳川的祭祀大地、祭祀大山的仪式跟这个差不多。
    两者，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巫族祭祀大地、大山，祭坛设在地面上，或者半山腰。
    而光影传来的祭祀仪式，祭坛设在山顶，而且是悬空一定高度。
    岳川心中暗暗思索。
    帝王封禅，一般都选在泰山，这也是泰山五岳之尊的原因。
    根据史书记载：“泰山上筑土为坛以祭天，报天之功，故曰封。此泰山下小山上除地，报地之功，故曰禅”。
    汉代班固解释封禅的原因：“王者受命，易姓而起，必升封泰山。始受命之时，改制应天，天下太平，物成封禅，以告太平也。”
    历朝历代帝王泰山封禅时，都是与“天”的对话。
    向“天”表述自己的文治武功，渴望得到“天”的认可和奖励。
    感觉上，就像是小学生给老师交作业，等老师打分，再发个大红花。
    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直到宋真宗泰山封禅以后，就再也没有皇帝泰山封禅了。
    过去封禅泰山的都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而宋真宗以一己之力拉低了泰山封禅的逼格，把封禅搞臭了。
    不过，这哥们也阴差阳错，造就一场大功德。
    岳川问道：“天神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才能下界？他们在人间有没有什么限制？或者其他什么？”
    光影反问道：“你是要站在巫族一方，与天相抗吗？”
    岳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我站在人族一方！但是，我希望人族能像巫族一样，真正的凌驾万物、镇压一切！或者，超越巫族，比巫族更强大！”
    听到岳川的话，光影浑身剧震。
    一直在暗淡的身影竟然一反常态，变得明亮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岳川缓缓起身，负手而立。
    “天族也好，巫族也罢，不过是早生了几千……几万……几亿年！嗯，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不过就是多吃了几……年米，多走了几……年弯路！我们有后发优势，我们可以弯道超车！我们，一定会比他们提升的更快，走的更远！”
    光影听得满头雾水，两眼迷糊。
    但是“弯道超车”一词他心领神会。
    轩辕，原本就是巫族驾驭马车的车夫，是车技高超的老司机。
    他自然明白，在直道上很难超车。
    尤其是车速比对放慢，而且慢了十倍百倍的情况下。
    双方的距离只会越来越大，越来越远。
    唯一缩短距离甚至反超的可能就是弯道。
    危险来自于弯道，而机会也同样来自于弯道。
    “没错！我们有后发的优势！落后不是我们的劣势，反而是我们的优势！他们要探索道路，披荆斩棘，而我们只用顺着车辙行进就行了！”
    岳川转身回头，重新坐到光影对面。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你走过的弯路，你踩过的陷阱，都是我的前车之鉴，我们人族的前车之鉴！你是人族最优秀的老司机，你应该有很多经验和珍藏和后人分享吧？”
    老司机，带带我！
    老司机，带带我！
    （昨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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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5章

    说到老司机，肯定非轩辕莫属。
    司机里面数他最老，老前辈里面就他一个司机。
    而且，轩辕有御女三千、白日飞升的战绩，古往今来无人出其右。
    这哥们不但跟九天玄女寓教于乐，寓乐于教，还把心得体会都写成书流传后世。
    光我们能看到的就有《黄帝内经》、《黄帝阴符经》、《御女心经》等……
    这还是流传到后世的，被私藏或者被禁掉的不知还有多少。
    所以，岳川有点儿眼巴巴的看着光影，颇有种聊天群里“大佬，再来点”的感觉。
    “我拥有的，也就是一些驾驭车马、维修马车的经验，不知对你有否帮助。”
    说着，一道光芒飘了过来。
    岳川脑海中瞬间多了很多老司机经验——真老司机那种。
    轩辕的部落是为巫族驾驭车马的，祖祖辈辈世代相传，经验丰富、底蕴十足。
    除了最基本的驾驶技巧，还有喂养牲畜，维护马车，寻找道路，分辨方位。
    车坏了的话还得维修，甚至徒手制作车子需要的零部件。
    看到这些经验，岳川心中暗叹。
    上辈子世界里说，轩辕发明了一种名为“指南车”的工具，可以在大雾中指引方向。
    这是一种精妙的机关装置，车轮改变方向时，小人就会跟着转动一定角度，保证小人永远指向南方。
    这种东西在古代听起来玄之又玄。
    但在后世并不算什么难事。
    就是利用齿轮啮合，将车轮与车上的小人联动起来。
    而轩辕传输过来的经验中恰好有这个指南车的制作方法。
    纯粹的机械传动装置。
    只是更加精妙。
    岳川忍不住问道：“你们能制造出指南车这种精密仪器，为什么不继续钻研、探索呢？为什么不把这种技艺传给子孙后代呢？”
    光影无奈，“当你能够通过男女交合，短时间内快速获得强大的力量，从孱弱的私生子，变得足以抗衡公生子，你还会钻研这些小东西吗？”
    岳川被问得哑口无言。
    别说获得力量，就是什么力量都没有，自己也愿意啊。
    付钱也行，日结式爱情嘛。
    联想到炎黄时代的背景，岳川也就理解了。
    指南车以及其他机关装置再精妙，终究只是小道。
    说破天也就是驾车的辅助工具。
    而九天玄女传授的“天道种子”、“根骨”、“资质”则是实打实的力量。
    而且是非常强大的力量。
    一个需要很扎实的知识、过硬的手艺，再加上挥汗如雨的劳动。
    另一个同样挥汗如雨，但什么都不要。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只不过，“天道种子”是糖衣炮弹。
    炎黄等人察觉的时候，已经晚了。
    光影接着说道：“其他的东西都是九天玄女传授给我的，那些东西……我不知道怎么评价，还是不跟你说了吧。”
    说！
    必须说啊！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就是要研究这些东西，才能知道‘天’是什么，又在图谋什么！说不定，我能从中找到他们险恶的用心，找到破解之道呢！”
    光影一听，还真是这个道理。
    “也好！不过你要再三小心，这些东西都像鱼饵一样，看似美味，也真的很美味，但里面都藏着要命的钩子。”
    “放心！”岳川义正辞严说道：“我会狠狠批判的！”
    一道道光芒绽放，一道道意念在岳川脑海中浮现。
    全都是九天玄女传授的东西。
    兵法、战阵。
    符箓、炼器。
    修行、双修。
    医道、丹道。
    文字、图画。
    伦理、律令。
    等等……
    五花八门，包罗万象。
    这些东西在岳川看来都有着怪异的熟悉感。
    因为华夏传统的风俗、习惯、道德都是在这些框架中搭建起来的。
    华夏道家修行理念、方法，儒家治国、治世的方略、思想也都是从这里衍生。
    可以说，炎黄之后五千年的华夏文化、文明，都是在这些内容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上层建筑。
    但是……
    华夏文化、华夏文明是经历了汉化、简化、优化、本土化、世俗化的结果。
    岳川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就像后世流传的华夏佛文化，与天竺佛文化的区别。
    华夏信仰的佛教，与天竺原本的佛教根本就是两码事。
    虽然华夏本土的佛教还是挨骂居多。
    但比起吃人不吐骨头的原汁原味佛教，华夏佛教不就是搞搞房地产、弄弄金融股票、做做信用贷款，偶尔再给失足妇女开开光么。
    够文明了！
    九天玄女传授的这些，被不断去芜存菁，留下来的都是“天道”内核。
    这也使得华夏文化都是围绕“天”展开。
    无论顺天命，还是逆天而行，其本质都是“天”。
    还有就是传统修行中的“大周天”、“小周天”，也是围绕“天”。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就更不用说了。
    炎黄等上古先辈以为自己淘汰掉了渣滓，存留了精华。
    却不知道，“天”的意志才是最大的淤毒。
    岳川问道：“还有吗？”
    光影想了想，“有！”
    随即，又传来一道意念。
    “九天玄女传授我铸剑之法，打造轩辕剑。实际上当时铸剑之法有两个，只可惜遭到巫族攻击，丢失了一份图纸，损失了一半以上的工匠。后来我们尝试去战场搜索，想要寻回，但是始终没能找到。”
    “还好，哪怕没有那把剑，我一样战胜了敌人！”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浮现出莫名的熟悉感。
    仔细翻看光影传来的轩辕剑设计图。
    岳川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熟悉，真的太熟悉了！
    跟魔剑的设计图是一个风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岳川忍不住问道：“铸造轩辕剑也需要用到‘室女之血’，这个室女之血是什么？”
    “至亲血脉女性作为祭品！”
    “至亲？有多亲？”
    “生我者，以及我生者！”
    岳川问道：“其他女性的血不行吗？或者，省略掉这一环节，不行吗？”
    光影摇头。
    “我不知道！也没试过！我们也不敢试！”
    “只要能战胜九黎部落，战胜巫族，我们族中的女性甘愿献身！”
    “所以，根本没有人愿意冒险！”
    岳川叹息一声，心中暗道：愚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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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6章

    女性中的“生我者”和“我生者”分别是母亲和女儿。
    铸造一把剑，就要牺牲掉一个。
    而且，按照轩辕剑设计图上的描述，祭品越多成功率越高，威力也越大。
    铸造！
    成功率！
    这两个东西联系到一起，懂的都懂吧？
    铸造失败，只能是你充的还不够多！
    母亲只有一个，女儿却可以有很多。
    也就是说，想要打造神剑，要么把所有女儿都献祭掉，要么就是大开后宫，生一大堆女儿，养大当祭品。
    如此一来，可生育的女性就成了资源。
    每个实力强大的男性都希望占有更多女性，生育更多子女。
    男孩可以为自己开枝散叶，女孩可以成为铸剑的祭品。
    如果身子骨不好，耕不了那么多地。
    九天玄女不是还贴心的传授了双修之法、房中术嘛。
    简直一条龙服务，完美解决客户需求。
    岳川突然想到一件事。
    “后世流传，你……在九天玄女的教导下御女三千，神功大成？”
    光影点头，“我为了铸造神剑，献祭了九百九十九个！”
    岳川懂了。
    土豪的玩法，充满！
    只要成功率能叠加，土豪都是直接叠满。
    九百九十九个，必定成功，而且满属性！
    世人只知道轩辕曾御女三千，神功大成，却不知道为什么御女三千，御女三千后又发生了什么。
    岳川忍不住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不献祭，一样能成功？”
    “我想过！只是，再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
    轩辕隐约觉得自己上当了，受骗了。
    因为铸造轩辕剑的时候，都是九天玄女一手指挥、掌控。
    鼓风的、烧火的、锤炼的，全都是神。
    后人记载这一切的时候，感觉倍有面子。
    看，轩辕一声令下，神明都得过来干活。
    实际上呢？
    这不就是花重金买了个先进设备，结果程序授权在外国人手上，开关控制在外国人手上。
    华夏人别说用，就是看都得隔着玻璃。
    光影神色黯然。
    “从那之后，私生子们都知道了轩辕剑的铸造方法。他们开始抢占女性，有权有势的男性，都以拥有占地广阔的后宅为荣。”
    “从那之后，女性就成了货物、资源，尤其是可生育的年轻女性，像货币一样，可以换到所需要的一切资源。”
    “九百九十九个至亲血脉，需要至少两倍的可生育女性，但为了稳妥起见，最好是三倍，所以，后宫佳丽三千成了每个部落首领的追求。”
    因为生男生女是一半概率。
    再加上婴儿夭折率高。
    还有非亲生因素。
    总之，越多越好，而三千就是最低标准线。
    岳川眼珠子瞪得溜圆。
    华夏人喜欢用虚数。
    比如九，就是最大，极多。
    但后宫佳丽三千，这个“三千”是怎么来的？
    如果是表示极多，那么用成千上万不行吗？
    而且，对于寻常男性来说，一百个、一千个已经顾不过来了，再多也毫无意义。
    三千这个数字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非要三千。
    还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又是一个三千。
    为什么老祖宗那么着迷“三千”呢？
    以前岳川不懂。
    现在恍然明白了。
    所有部落首领都想凑齐三千佳丽，生育九百九十九个“室女血脉”。
    必定成功、满属性轩辕剑。
    这可是击败了蚩尤，开创了人族辉煌的至尊神器。
    三千佳丽就能获取，简直太便宜了。
    然而，九天玄女功成身退。
    轩辕剑的铸造方法成了未解之谜。
    再也没人能铸造第二把轩辕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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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7章

    但是“后宫三千”、“佳丽三千”的执念流传下来，镌刻在每一个统治者骨子里。
    岳川想了很久，问道：“你能想到这种人祭的危害吗？”
    “想过！”光影点头说道：“我们这些部落首领身上都中了‘天道种子’，这种‘根骨’、‘资质’会随着血脉流传到子嗣身上。”
    “如果我们子嗣稀少，人丁单薄，‘天道种子’根本不可能迅速扩散，或许用不了几年就会断绝，彻底消失。”
    “而后宫三千的话，我们会疯狂的繁衍子嗣，这个过程中会出现成百上千个男孩，这些男孩会在我们的权势庇佑下健康成长，然后又在权势庇佑下继续占有更多女性。”
    “在这个模式下，‘天道种子’会越来越多，疯狂蔓延。女性作为一种资源，不断向上层集中，尤其是高质量的佳丽，只会成为部落首领的专享。”
    “所以，我们这些部落首领消灭了底层男性的血脉，而天道种子又消灭了我们的血脉，几代人之后，普天之下所有人都被天道种子寄生。”
    岳川心中狂跳。
    光影描述的这种场景可怕，而且歹毒。
    最重要的，深陷局中的人根本意识不到。
    他们只会被九天玄女当狗耍，跟着九天玄女的指使跑东跑西。
    后世所有人都是炎黄子孙。
    换句话说，所有人都是炎黄的后裔，流淌着炎黄的血脉，身体中有“天道种子”，有“根骨”、“资质”、“灵根”。
    岳川说道：“当今之世，人们唯‘资质’论！有资质的人才可以修行，资质越好的人，修行成果也越大。而没有‘资质’的人，一辈子都是废人。但是不知为什么，人们的资质越来越差，能修行的人越来越少，而且修行越来越困难。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光影回答说：“所以，我们上当了！天道种子的力量一代不如一代，衰减得非常厉害。我们这一代，凭借天道种子，可以和巫族抗衡，我们的儿子，实力还不到我们一半，我们的孙子，实力再降一半。”
    岳川哈哈大笑。
    他想到了商品种子。
    传统的本土豆子、小麦、水稻，虽然产量不高，但是能留种。
    也就是说，收获的豆子、小麦、水稻来年可以当种子，继续播种。
    俗话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就是这个道理。
    但是商品种子高产，产量是本土种子的两倍甚至三倍。
    可惜的是，它们不能留种。
    收获的粮食来年种下去，要么不发芽，要么不结籽，要么就是畸形。
    这和“天道种子”、“灵根”、“根骨”、“资质”何其相似。
    也正因此，上古先民，人人都能修行，人人都有强悍的体魄，神奇的力量。
    任何人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大家都一样。
    到了后世，人族开始分成三六九等，任何人天然不同，也天生不同。
    一个“资质”，就是普通人终生无法跨越的天堑。
    而“资质”还会随着血脉遗传下去，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资质”或许会消失。
    但是在“资质”消失的过程中，权贵们已经找到了其他可以取代“资质”的东西，继续维持自己高高在上的优越性。
    岳川问道：“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思考破局之法吧？你想到了吗？”
    光影沉默许久，终于说道：“重修蛊道，重现巫族——这是我们人族唯一的出路，也是我们唯一能战胜‘天’的方法！”
    说着，他无奈摇头。
    “只可惜，蛊道已经被我们亲手铲除了，什么都没留下。巫族，也彻底消失，再也不可能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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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8章

    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信念粉碎、信仰崩塌。
    认为自己一辈子都在做对的事，到最后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一辈子都在寻找弥补的方法，到最后发现，是自己之前竭力反抗、消灭的人和事。
    痛上加痛的是，开锁的钥匙早已被自己毁掉。
    与光影的痛苦不同，岳川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之前一直在纠结，蛊道究竟是福还是祸。
    蛊道实力强大，但是这种力量来得太快，很容易让人失去平常心。
    比如修行中常说的“根基不稳”、“道心不固”。
    现在与轩辕一番交流，突然明白，当今流行的修行体系是“天道”为核心展开的。
    什么根基不稳，什么道心不固？
    这两种东西原本就不是人血生肉长的，能稳固才怪。
    人是血肉之躯，根本就是吃喝拉撒，通过食物汲取生活、生长所需的一切。
    而蛊就是最好的食物，最好的修行资源。
    “黄氏后裔一直在追杀巫蛊余孽，是你授意的吗？”
    “刚开始，我确实授意他们寻找巫蛊后裔——是寻找，并非追杀。只是后来发现，那些家伙都是打着巫蛊名号招摇撞骗的邪魔歪道，索性就杀了。找寻几百年、上千年都没找到，我也不抱希望了。而且，我的力量本就不多，逐渐无法维持自身，就陷入了沉睡。”
    岳川看了一眼黄氏祠堂方向。
    熟悉的一幕。
    轩辕虽是人祖，但是有多少人祭祀他呢？
    人们嘴上说自己是炎黄子孙，但是逢年过节，有多少人会给轩辕烧纸上香呢？
    别说人族，就是自己亲爹、亲爷爷，又有多少人年年祭拜呢？
    岳川不由想到上辈子世界里的荒唐事。
    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给先辈送花，送花束，送花环。
    然而，鲜花从来不是华夏人祭祀祖先的必需品。
    甚至都不是祭祀的用品。
    这东西是西方的习俗，而这个习俗的来历是黑死病。
    这个病在欧洲肆虐了数十年、近百年，杀死欧洲两三千万人。
    黑死病肆虐的时候，欧洲很多地方一家人死光，一个村、一个镇甚至一个城全部死光。
    没有人去收尸、下葬，尸体在家中臭了、烂了也没人管。
    根本管不了。
    人们能做的就是在死者家门口放点香味浓郁的花，用来遮盖尸臭。
    后来掩埋尸体的时候，这些沾了污秽的花也一起盖在尸体上，埋入土中。
    法国的贵族们，还可以在尸体上泼洒香水，用来遮盖尸臭。
    这就是西方给死者献花的传统。
    既不浪漫，又不传统，更没有什么文化底蕴。
    华夏人那么多好传统不学，偏偏要学这些蛮夷的礼仪。
    清明时节，烧几刀纸，不比这个强么？
    老祖宗在下面眼巴巴地等子孙送钱呢，结果子孙送了一束花。
    北方本就缺少植被、绿化，那么多鲜花都要从南方运，而且是空运。
    这个过程中要消耗多少土地、水、肥，人力、物力、运力？
    不要说什么促进就业。
    炒作概念罢了。
    一刀纸才几块钱，一束花几十上百。
    有这个钱，拎两瓶白酒泼到坟上不好么？
    最终的结果就是，浪费了活人的资源，又断了亡者的财路。
    老祖宗就指望这点纸钱当养老金呢，结果阳间养老金改革，直接改没了。
    岳川却故意问道：“你不是人祖吗？你不是应该有很多子孙后代吗？他们都祭祀你的话，你的香火应该很多才对吧！”
    光影身形波动，目光复杂。
    “巫族祭祖，我们推翻巫族后，就改为祭天了。民间虽有祭祖，但最多也就是祭三祖五祖，不足为虑。但是我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面临此等困境。”
    “唉，我们人族的寿命太短暂了，刚开始还有数百年，强者能活上千年。但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短，最终只有数十年寿元。一晃眼就十几代子孙过去了，根本记不得祖先。”
    “我的子是人皇，我的孙是人皇，我的子子孙孙都是人皇。但是我的子子孙孙太多了，每个子孙都想自立门户，自己做祖，他们都会不约而同的强调自身，淡化我的存在和影响。”
    “当今天，还有几人真心拜我、祭我呢？”
    岳川跟着说道：“人人都说天道无情，人人都说天道不仁，可是为什么，人人还都把希望寄托在上天呢？”
    光影说道：“因为天道强大！人道衰微！人不足以与天抗衡！”
    “荒谬！”岳川一甩袖子，“天道强大？强大在哪？天道真的强大，自己下来干死巫族就是，为什么还要借你们私生子的手？如果天道真的强大，为什么你的孙子颛顼能绝地通天，将天神永拒域外？”
    “那你说是什么？”
    “我说？”
    岳川呵呵一笑，他脑海中浮现出蚩尤的话，浮现出蚩尤在战场上看到的“九天玄女”模样。
    “那些天神，也是从这片天地走出去的生灵，至少与这片天地中的某种生灵关系密切。”
    “它们的祖先是虫子，一种会飞的虫子！”
    “这种虫子生于水，而长于天空！所以，他们的修行理论中，先天呼吸是内呼吸，后天呼吸是外呼吸！我们也跟着脑补，先天呼吸是羊水中呼吸，后天呼吸是肺呼吸？”
    “这种虫子在进化的道路上选择了天空，所以它们身体必须轻盈，而轻盈的代价就是脆弱。它们不可能像巫族一样锤炼体魄，而是内炼一口气。”
    “盘古开天辟地就告诉我们了，轻而清的气上升，所以灵气聚集在上方，聚集在云层之上，只有飞到高处，才能吸收到精纯的灵气。”
    “我们人族生活在地上，却反其道而行，跟着那些虫子追求天道，修炼灵气，这不是舍本逐末吗？结果就是修行者不断往山上走，借助高山接近灵气，采集灵气。”
    “而我们最优秀之人穷尽毕生努力所能达到的极限，不过是人家刚出生时的起跑线。你说，怎么比？怎么胜？”
    “这种虫子在生命历程中有一次又一次的蜕变，一次又一次蜕皮脱壳。他们称其为羽化飞升，你们也跟着琢磨羽化飞升。”
    “它们可以随随便便抛弃皮囊，因为这是它们生命中必须经历的过程。你们可以吗？你们抛弃了血肉之躯，还剩什么？”
    “元婴？扯淡！”
    “还飞升！你们知道上面是什么吗？”
    “哦对了，传说你白日飞升，你飞升之后看到了什么呢？”
    光影摇了摇头，“我是本体分出的一缕神念，是飞升之前分出来的，我只知道飞升之前的事情，至于飞升之后，我一概不知。”
    岳川换一个问法：“那么，你应该能感应到本体的状态吧？他是死是活？”
    光影沉默许久，许久……
    直到身形黯淡，出现不稳定波动的时候，他终于开口。
    “死了！死了很久了！”
    （昨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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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9章

    岳川终于大彻大悟。
    弱小的不是人族血肉之躯，而是人的思想。
    人族从炎黄时代就不断否定自己，推翻自己，将自己以及子孙后代都引上一条不归路。
    人的修行基础、理论乃至内核，全都不是自己的。
    这一套理论和人族子申根本不配套。
    就好像在圆润的身体里塞一个三角形。
    能舒服吗？
    就像肾结石，零点几毫米的小石头就能让成年人疼得死去活来，躺在地上直打滚。
    更何况是一个三角形。
    走一步，就要疼三下。
    除非把三角形的棱角都磨平了，才不会疼。
    但是，废了这么多事，花了这么多时间、精力、心血，为什么不能一开始时往身体里塞一个圆形呢？
    哪怕什么都不装，也能轻装简行，大步流星。
    武侠小说、仙侠小说中，名门正派通常修为低下，反而那些违背常规的反派都进境神速、实力强的离谱。
    为什么？
    因为他们与大众背道而驰，因为他逆天而行！
    当岳川再抬起头时，面前的光影已经开始模糊。
    不过，他还是坚持着说道：
    “年轻人，无论你是什么来历，无论你将来会走上什么样的道路……我都希望……你能善待人族！”
    “人的寿命太短暂了，当今之世这些人，和我们中间相隔了数千年，数十代人。”
    “我们身上的因果，不应该牵扯到他们。”
    岳川点了点头，“放心，我会把他们从天道轮回中拯救出来！我会让他们走上一条全新的道路！”
    听到这话，光影缓缓拱手。
    只是还不等他拜下，就化作一阵光屑消失不见。
    岳川在迎客松下坐了许久、许久……
    直到一颗石子丢在身前。
    “你害了我们老祖！”
    “你是罪人！”
    “打死你！”
    几个小孩子天真之言，可是很快就被身边的大人拉住胳膊、捂住嘴。
    他们一脸惊恐的跪在地上，向岳川祈求原谅。
    小孩子单纯。
    大人却不傻。
    老祖出山，对着那些妖魔鬼怪大开杀戒，但面对树下的神秘人，老祖显得十分拘谨。
    显然，以老祖的实力也有所不逮。
    弥留之际，老祖还借天下人的名义求情，希望神秘人善待人族。
    这意味着什么？
    众人不敢想。
    黄氏最强的大宗正以额触地，不敢抬头，唯恐看了神秘人的长相被灭口。
    其他人也都有样学样。
    岳川笑着走过去，俯身看向一脸不屈的小孩子。
    “你为什么恨我？”
    “你害了老祖！我要为老祖报仇！”
    “我害了你们老祖？怎么可能？”
    “我亲眼所见，还能有错？”
    小孩一脸愤慨，眼睛中隐隐有血丝凸起。
    岳川说道：“眼见不一定为实，很多东西都是可以伪造的，而且事物的表象之下还有内核、本质！你得多问问自己的心！”
    “我才不管那么多！”
    听到小孩的话，岳川哈哈一笑。
    “如果我现在杀了你，是不是可以一劳永逸解决问题？为了防止你的亲人不断找我报仇，我干脆今天把你们杀个鸡犬不留！好不好？”
    岳川用最温柔的表情，说出最恐怖的话。
    小孩直接呆住了。
    两眼空洞，面色苍白。
    他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岳川背着手向前方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为了防止你们某些人命硬，吊了一口气，我还要把你们的尸体火化掉，再把你们的骨灰撒到天南地北。为了防止你们做鬼，我还要在这里做一场法事，用轰雷咒炸上三天三夜！你说，好不好？”
    几个小孩两眼翻白，直挺挺的晕倒过去。
    其他人纷纷磕头求饶，恳求岳川开恩。
    只是，磕了很久也没听到回应。
    时间一点点流逝。
    从黄昏到深夜，从深夜又到日出。
    痛苦煎熬着每个人的神经。
    可他们不敢动，更不敢说话。
    就这样过了三天三夜。
    直到小孩悠悠醒来，疑惑的看着周围。
    “爹娘，你们跪在这儿干什么？还有伯伯、爷爷，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小孩的话仿佛一道涟漪，在死水中荡漾开来。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然后偷偷观察四周。
    “前辈走了。”
    “前辈没有杀我们。”
    “多谢前辈开恩啊！”
    小孩继续疑惑，“爹娘，你们说的前辈是谁啊？”
    大人们疑惑。
    好一会儿，他们纷纷明白过来。
    孩子受刺激太大，失忆了，之前的事情一丁点都不记得了。
    “这……这也是好事。”
    “不记得也好。”
    一阵风吹来，众人终于五感回归，闻到了刺鼻的血腥，以及隐隐约约的尸臭。
    蚊蝇的哼哼此起彼伏，连成一片，仿佛会飞的纱幔，罩在满地碎尸上。
    “走走走，赶紧收拾收拾。”
    “把家门口打扫打扫。”
    黄氏大宗正看了一眼前方的歪脖子松树，心中隐隐有所悟。
    “这棵树要好好保护！叮嘱后人，要把这棵树当祖宗一样，好好供着！”
    众人不解，却还是谨遵命令。
    “是！”
    另一边，满载而归的岳川回到南郭小院。
    刚进门就看到抱着一摞书稿的孔黑子。
    “哎呀，岳先生回来了！来来来，正好正好，岳先生看看某新写的这些礼制……”
    岳川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孔黑子。
    “孔先生，不急不急，先把大家召集过来……我又去了一趟楚国，又……又有了点收获……”
    孔黑子如遭雷击。
    上次岳川这么说，他刚刚编写的礼制废了。
    这次熬夜通宵赶了几个月，终于写出来了，又仿佛昨日重现。
    孔黑子已经预料到，自己刚写的文章又废了。
    他隐隐中领悟了一个道理。
    写稿子嘛，快不得！
    能慢就慢，能拖就拖。
    因为永远不知道最后一天会发生什么。
    “岳先生，某悟了！”
    “悟了？”
    岳川疑惑，自己还没开讲呢，怎么就悟了？
    孔黑子这悟性也太可怕了吧。
    再看孔黑子腋下夹的那厚厚一摞书稿，岳川心中暗道：这是写了多少啊？该不会是写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吧？
    两人正说话间，大黄、挑灯僧、长卿等人纷纷闻讯赶来。
    “呦？孔先生又更新了？”
    “岳先生也是来送更新的吗？”
    岳川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周围说道：“是啊！不过，催更的人也太少了吧？”
    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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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0章

    岳川特意召集了南郭小院的所有人。
    甚至还特意点名了小墨。
    未来的墨家圣人，此时还是小学生，除了上课就是研究岳川给的火车模型。
    大半年过去了，一点头绪都没有。
    小墨感觉辜负了岳川的期望，刚见面就跪倒在地，梆梆磕头道歉。
    “岳先生恕罪，学生资质愚钝，没能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学生有罪。”
    “起来起来！先起来再说。”
    岳川稍稍了解了一下小墨的研究心得。
    “不是你资质愚钝，而是那个研究课题太难了，而且现在还没有与之相关的知识、学科，所有一切都是空白。你能有今日的成果，已经实属不易了。”
    说完，岳川将一本书拿出来。
    这是轩辕的老司机经验，还有穆天子的老司机经验。
    上古和先秦时代，人族比较出名的老司机也就这俩了。
    古人的造车经验、驾车经验、修车经验，一定能给小墨带来非凡的灵感。
    小家伙拿到书立刻翻开，随即眼睛瞪得溜圆，口水也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岳川很期待，在这种资源的灌输下，小墨未来能成长到什么高度。
    “来来来，大家先看看这些！”
    岳川招呼大家在石桌旁坐下，随即掏出一摞摞刚抄写的书放在桌上。
    这些都是岳川与蚩尤、轩辕两位前辈交流获取的心得。
    巫族的起源、发展、衰落。
    人族的苦难、挣扎、抗争。
    还有两族的风俗习惯、伦理观念、社会架构等。
    岳川只更新了这么多内容，至于“天道”相关的，暂时还不适合拿出来。
    可即便如此，还是重磅炸弹一样，震碎了所有人的认知。
    如果说之前孔黑子对废稿还有点小情绪，现在就彻底释怀了。
    之前写的那些，根本就是误人子弟、荼毒后世。
    现在……
    孔黑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某只知巫族之名，却不知巫族之实，更不知巫族的……巫族的……”
    巫王和众多公生子的关系确实有点乱，孔黑子羞于启齿。
    别说他，周围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是雷得外焦里嫩。
    “伤风败俗啊！”
    “世风之下啊！”
    “我……我需要一个比礼崩乐坏更严重的词！”
    众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巫族的社会关系。
    但是情绪稳定之后，众人开始深思。
    孔黑子说道：“按照岳先生整理的书稿内容，我们当下所处的时代是父系社会，一切关系都是以‘父’为核心延伸开来的。这个说法虽然怪异，但仔细思考，确实如此。”
    众人纷纷点头。
    “父系社会”、“母系社会”的说法很新颖，众人之前根本没意识到。
    这种心态怎么说呢……
    岳川想到一个笑话。
    某男生上大学，住寝室的时候，看到室友赤身的模样，忍不住盯了又盯。
    室友被看得心里发毛，怀疑他是Gay，而且还是受。
    结果，那男生问道：“为什么你们都是两个蛋蛋？男生不应该是一个蛋蛋吗？”
    一句话引得寝室中所有人都凑过来。
    众人齐声发问：“难道你一个蛋蛋？”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
    如果是封闭的小圈子里，每个人的认知都是有限的，无论自己什么模样，都会觉得自己是正常的、优秀的。
    所谓“自我中心”就是如此。
    孔黑子等人生活在先秦时代，往前能追溯的也就是上古时代。
    至于巫族，已经被彻底抹去。
    与巫族相关的一切都没能流传下来。
    没有对比和参照，孔黑子自然认为当下的社会模式是正确的、唯一的。
    直到，他看了岳川写的书。
    “岳先生，母系社会怎么那么美好？”
    孔黑子不傻，相反，他很聪明。
    尤其是在礼制方面，颇有研究。
    都不用岳川回答，孔黑子在心中略一琢磨就能感受到母系社会的优越。
    女性不再是资源、商品、工具，男性不用再为了女性而攀比、争斗、掠夺。
    女性也不用再为了获得男性的宠爱挖空心思，也不用再担心失宠、被渣。
    男女关系瞬间和睦了，也融洽了。
    虽然关系乱了一点，但是当今时代也纯洁不到哪去。
    还有就是子嗣和血脉的问题。
    父系社会，以父亲的血缘为基准。
    每个男性都会有本能的危机感，都想获得更多的资源，占有更多的女性，繁衍更多的子嗣，让自己的血脉开枝散叶，生生不息。
    这就使得底层男性一生都在疲于奔波，中层男性一生都在戎马厮杀，高层男性一生都在尔虞我诈。
    即便如此，也很有可能因为天灾、人祸、不孕不育而导致血脉断绝。
    而母系社会，以母亲的血缘为基准。
    母亲的血缘不会断绝，永远都不会。
    所以，父系社会的很多问题都不复存在。
    男性不用再考虑挣钱买房、恋爱婚嫁、生儿养娃，自然也就不用再为了争夺资源和女人去厮杀。
    要不是时代的局限性，孔黑子估计能悟出一个至理名言：只要不碰放贷、车贷、传宗接代，每个人都能幸福而快乐的过完一生。
    面对孔黑子的疑问，岳川避而不答。
    “我先跟大家说一件事……就是……我翻遍了几乎所有的史料、文献，只是在角落里看到一句话——从母系社会过渡到父系社会。至于是怎么过渡的，过渡了多长时间，书上没有写，我也查不到。”
    岳川说的是真的。
    上辈子世界里，无论教科书还是其他科研考古，对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的转变，就只用了“过渡”一词，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但岳川知道，权力过渡永远不是文字上那么简单，那么风平浪静。
    就像上辈子世界里男拳和女拳的斗争。
    再比如夫妻理论对簿公堂的怒火和仇恨。
    母系社会向父系社会的过渡只会更血腥，更残忍。
    岳川接着说道：
    “我们不知道母系社会与父系社会斗争的过程如何，但我们知道斗争的结果。我这里问一个不恰当的问题……”
    “如果男性不需要女性就能生育，就能繁衍后代，他们会怎么处置权力斗争中失败的女性？”
    “如果女性不是有生育的能力，而且这种能力独一无二，无法替代，她们是不是连生存的资格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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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1章

    听到岳川的话，众人刚开始只当做一个笑话。
    女人能被怎么着？
    再差也不过是成为男人的依附，给男人洗衣做饭生孩子，还能怎么？
    但是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笑容不是一点点消失，而是像破碎的灯泡，“啪”一声直接爆碎。
    父权社会，男性主导一切，包括女性。
    女性身体素质不如男性，干活、打仗什么都不如男性。
    这些方面，男性完全不需要女性。
    除非把女性当奴隶，当牛马用。
    虽然效率低下一点，但是免费啊！
    女性对男性而言，唯一的价值就是生育，如果连这个都没有，女性将彻底沦为牲畜。
    甚至连做牲畜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像巫族一样，被彻底抹去了。
    看到众人的表情，岳川呵呵一笑。
    “明白了吧？父权之下的人族社会，是男性社会与女性社会纠缠叠加的，男性既奴役女性，又依赖女性，但依赖的同时男性永远不会给与女性平等的权力。”
    “我们通常认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是同样的，只不过性别不同，阴阳有别。但是我们有知道，阴阳是相同相等的，没什么高下之别，但男女之别呢？很大，非常大！”
    “那么，我们换一个思维！如果男人和女人不是同一种生物，只是因为某种特殊的需求，不得不凑合过日子，是不是一切都豁然开朗？”
    “父权社会下，女性的尊严、地位、价值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生育能力，而并非她是一个人！父权社会永远不会把女性当人看！”
    “你们信不信，如果有一个石头雕的、木头刻的、泥巴捏的神，只要给它磕一个头，就能领到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一百个男人里，九十九个不会再娶妻生子。”
    “哪怕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男人也不会在意！只要是从小养大，为自己养老送终，就行了！”
    “到那时，男人会对这个神顶礼膜拜，亲切的称其为送子神。”
    “如果有了送子神，谁还会娶媳妇生孩子？”
    “如果不需要娶媳妇，女性是不是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所以……”
    岳川用手点了点石桌上的书稿，孔夫子熬夜写完却被无情毙掉的书稿。
    “所以，我们再回头看当下的伦理、道德、礼制，是不是有新的感触？”
    翁胖子听得两眼放光，忍不住问道：“岳先生，真有送子神？他在哪？我要给他磕头，磕八个响头！”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却开始深思起来。
    岳川说的假设很骇人听闻，甚至危言耸听。
    但是仔细想，确实很有道理。
    人族当下的礼制，确实有这种味道，而且越来越严重。
    翁胖子拍了拍大腿，“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你们一个个到了中年就知道了！”
    众人全都“咳咳咳”、“嗯嗯嗯”的清嗓子。
    一边咳，一边左顾右盼。
    最后，挑灯僧说道：
    “确实！女性虽然比男性体弱，但不知为什么，女性寿元比男性更长，正常情况下，家庭中都是男性先寿终，女性还能再活十几年，二十几年。”
    “而且，同样年龄的稚童，女孩比男孩更早发育、成长，这或许就是岳先生说的蜂后、蚁后，它们需要先成长起来，发育起来，为部落聚攒第一批资源，抚养第一批后代，然后让这些后代供养自己。”
    “还有一点，就是男女之事上，女性可以很快就恢复，男性却不行，身体素质差不多的情况下，男性的持久力永远比不上女性！”
    “大家别不好意思，也不用觉得伤自尊，更别吹嘘什么一夜七次郎，事实就是这样！”
    “好像岳先生之前说过一句话——这世上没有犁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众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翻书的小墨好奇扭过头来。
    “诸位先生，您们在笑什么？”
    岳川连忙说，“没事没事，你继续看你的，不用管我们。”
    “哦！”
    有小孩子在场，众人稍稍收敛了一些。
    只有小孩子才会吹嘘自己持久，金枪不倒，一夜七次郎。
    人到中年，基本是高挂免战牌，能避则避，能降则降。
    到了老年，嗯……年轻真好！
    本质上，男性对繁衍的欲望并不强。
    自然界中的很多生物，都是雌性先发情，分泌激素诱使雄性发情。
    如果单独的雄性，根本不会有繁衍的欲望。
    大熊猫就是最好的例子。
    为了这些国宝的繁衍，饲养员真是操碎了心。
    直接给那些那些不发情的熊猫安排单间，大屏幕，播放高清无码的熊猫交配视频。
    按照人类的说法就是，天天看毛片。
    就这，大熊猫还是不发情。
    深入研究伦理、道德、礼制就会发现，男性对女性是畏惧的。
    所以，要用种种规则去限制女性、约束女性。
    不许她们做这个，不许她们做那个。
    只是后人不知道这种“畏惧”的来源，甚至因为大男子主义，羞于承认这种畏惧，所以将伦理、道德、礼制修改得更加严苛，甚至变态。
    孔黑子思索片刻，向众人说道：“我记得礼制中关于婚配的记载，说是上古先民不知男婚女嫁，是女娲教会人族婚嫁、生育。”
    众人纷纷点头。
    “好像是这样！”
    “对，我也听说过。”
    孔黑子接着说道：“所以……在最初时，人族是没有男婚女嫁的概念？婚姻、生育都是被创造出来的概念？”
    说这话时，孔黑子转头看向岳川。
    岳川回答道：
    “可以这么理解——巫族的社会中没有婚姻，巫王虽然负责生育，但她负责的是为整个部落，整个氏族生育，而不是单独的某个男性。”
    “所以，母系社会的时代，人们称氏不称姓！”
    “巫王有特殊能力，可以决定新生儿的性别，有选择、有目的的生育，所以巫族社会中女性有限，掌握生育权力的人也有限。”
    “但是巫族覆灭，人族崛起后，巫王都被杀死，或者融入人族，生育的权力也被放开，只是普通人没有巫王的能力，无法有选择的生育。”
    “于是男女比例近乎一半一半，这种情形下，就有了婚配的概念。后人不知道婚配是怎么来的，干脆就寄挂在女娲身上。”
    “也正因为婚配，父系社会的时代，人们称姓不称氏！”
    这……
    所有人都沉默了。
    因为，中原华夏很多国家依旧有“称氏不称姓”的传统。
    至于中原之外的蛮夷戎狄，就更多了！
    岳川把所有和伦理、道德、礼制有关的手抄本都递给孔黑子。
    “孔先生，新书……哦不，中原诸国、华夏万世的礼，就拜托您了！”
    （昨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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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2章

    孔黑子抱着一摞书稿陷入石化，那模样跟旁边的小墨差不多。
    挑灯僧随手拿起一本孔黑子熬夜赶出来的书稿翻了翻。
    “孔先生，你是不是想说，我们讲的内容太过匪夷所思，甚至是离经叛道，所以心中抵触、抗拒？”
    孔黑子仿佛看到知音，瞬间抬起头。
    “先生也有同感？”
    “不！”
    挑灯僧连连摇头。
    “我只想说一件事——大周五百年，天下依循周礼五百年，是越来越好了，还是越来越坏了？将来是会更好，还是更坏？”
    “这……”
    孔黑子不说话了。
    其他人心中也都有了答案。
    孔黑子忍不住问道：“诸位！当今之世礼崩乐坏，难道不是人心不古吗？正因此，我们才更要以身作则，为天下先，引领天下人走向大同之世！”
    挑灯僧叹息一声，“孔先生，你也说了，人心不古……那，什么是‘古’？又如何回到‘古’？”
    众人连连点头。
    岳川却想得更多。
    人心不蛊……
    蛊惑人心……
    巫族覆灭后，蛊也被抹黑成邪恶事物，人们谈之色变，避之不及。
    可如果蛊是好的呢？
    如果蛊能引人向善呢？
    那么，“人心不古”和“人心不蛊”就是同一个意思了。
    挑灯僧又说道：“我一直有一个想法，却不敢说出来……那就是，也许礼崩乐坏的根源就是周礼！”
    听到这话，众人骇然。
    只有岳川暗暗叫好。
    说了这么多，干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挖天子的根基么。
    现在终于有效果了。
    要知道，在场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小国之民。
    而挑灯僧是周天子封的官。
    别人说什么也就罢了，不食君之禄，不忠君之事。
    挑灯僧却公然编排周礼，非议天子，这就有点……
    但谁也没说什么。
    能坐在这里的都是有智之士，不会轻易被他人蒙蔽。
    他们有自己的判断能力，可以清楚知道别人说的是真是假。
    以前没人敢捅破这层窗户纸，唯恐自己被当成异类。
    现在有人发出第一声呐喊，众人恍然发现，原来四海之内尽是知己，八方之外尽是回响。
    挑灯僧继续说道：
    “我给东家打工，就是要得到工钱，如果掌柜不给我工钱，而是让我感恩、让我福报，那他就是在骗我！”
    “我给国君当差，就是要得到俸禄，如果国君不给我俸禄，而是让我无私、让我奉献，那他就是在骗我！”
    “我遵守礼制，就是想从遵守礼制中获得好处，如果我没有得到好处，反而处处被束缚，被伤害，那礼制就是在骗我！”
    “我可以感恩！可以福报！可以无私！可以奉献！但一定是我自愿的，是我力所能及的，而不是被强制的，不是超出我能力范围的！”
    “我所有的感恩、福报、无私、奉献，一定要有意义，能够反馈在千千万万和我一样的身上，让这个世界更美好，而不是成为某些人的私利，让这个世界更加糟糕。”
    “所以，礼制的源头必须是有利于下层，有利于百姓，而不是有利于上层，有利于国君。”
    “百姓是最底层，不会再有更底层！但国君之上有霸主国，霸主国之上有天子，天子之上……”
    说到这里，挑灯僧突然顿住了。
    他不自然的咳了咳，接着说道：“如果礼制是利下的，百姓就不会有负担，可如果是利上的，百姓就会有负担，而且是一层又一层负担！这些层级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越来越高，最终压垮百姓。”
    “孔先生，你仔细想想之前的周礼，再看看你连夜赶制出来的礼，是不是这么回事？”
    一番话把孔黑子说得哑口无言。
    挑灯僧把手中的书稿放在孔黑子手上。
    “为君作礼易，为民作礼难！为君作礼很容易名传千古，为民作礼却很可能尸骨无存。孔先生是想干大事呢，还是作小文章呢？”
    一句话激得孔黑子面色通红，黑红黑红。
    “某！自然是干大事的！某铁骨铮铮，岂是修降表的墙头草？”
    这一瞬间，孔黑子终于悟了。
    之前的自己，只是在“周礼”这个小范围里打转。
    自己只是把周礼研究得滚瓜烂熟。
    但周礼并不是一切。
    自己所有的努力，都只是把周礼扩大化，让所有人都去接受周礼、遵守周礼。
    湖再大，终究是湖。
    海再小，那也是海。
    一辈子在湖中做文章，为什么不能从一开始就以大海为目标呢？
    方向不对，努力白费，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不是礼崩乐坏，不是人心不古。
    而是人们觉醒了、开智了，知道对错、明辨是非了，不再像以前那么好欺骗了。
    再大的石头，也压不住萌芽的小草。
    石头能压死十个小草，一百个小草。
    但这些小草会化作春泥，成为下一个小草的养料。
    终会有一个小草顶开石头，得见阳光。
    一个人看到此情此景，觉得小草杂乱无章，于是锲而不舍的修剪杂草，欣赏石头的美观。
    一个人看到此情此景，搬开石头，给杂草浇水、施肥，欣赏草坪的蔚然如茵。
    “多谢两位先生，某悟了！”
    孔黑子向二人行礼，抱起一摞书稿转身离开。
    岳川连忙将其叫住。
    “孔先生，这才是刚开始，后面还有呢。”
    说完，岳川拿出九天玄女传授的兵法、战阵。
    “长卿，看看你喜欢不喜欢？”
    后者接过来翻了翻，随即眉头皱起，“这是什么？”
    “人族的兵法之祖、阵法之源！”
    听到岳川的话，在场众人全都色变。
    祖、源这些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
    岳川解释道：“这是九天玄女传授给轩辕的兵法战阵，轩辕靠着这些击败了蚩尤。”
    长卿顿感烫手，高声惊呼道：“岳先生，您该不会是把轩辕坟给掘了吧？”
    “哈哈，怎么可能！”岳川说道：“我不过是遇到一个有意思的朋友，那朋友与我相见恨晚，送给我一些书稿、资料罢了。”
    长卿翻看着手上的兵法、阵法资料，越看越费解。
    “就这？岳先生，这就是击败蚩尤的兵法、战阵？这……这根本狗屁不通好吧！”
    岳川说道：“你说它狗屁不通，是因为你用人的视角去看它。”
    “不用人的视角还用什么？”长卿不解。
    “尝试用‘天’的视角，你会有不一样的感悟。”
    “天？”
    听到这话，长卿还是不解，挠着头仔细思考。
    旁边的挑灯僧却浑身一震。
    他转头看向岳川，沉吟许久低声问道：“岳先生既然已经知道‘天’，那么，岳先生如何看待它？”
    挑灯僧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情感。
    没有对天的尊敬，也没有对天的畏惧。
    就像在谈论毫不相关的阿猫阿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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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3章

    “天是什么？”
    岳川自问自答：
    “我们看天的时候需要仰头，所以我们把一切需要仰视的东西都称作天，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也通常喜欢用‘天’来自诩。”
    “其他与天相关的一切，比如日月星辰、风雨雷电，都会得到‘天’的光环，变得高高在上。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是我们可能忽略了一点——如果有一个东西，它们能飞行，而且能飞得很高，我们抬头仰望时，会不会把它们当成天？会不会把对‘天’的崇敬转移到他们身上？”
    “如果我说的不够清楚，那就听听这个《狐假虎威》的故事吧……”
    众人顿时茅塞顿开。
    挑灯僧一直在追求“道”，研究“道”。
    但是受周边一切因素的影响，总是把“道”和“天”混淆。
    挑灯僧用了很久很久，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并且克服这种潜意识上的混淆。
    但是他能做到的，其他人做不到。
    “天”已经深入到人们生活中的一切，从乞丐到天子，从出生到死亡，从东方的齐国到西方的秦国，一切的一切，全都有“天”的影子和影响。
    现在，岳川却说，“天”有可能是“狐假虎威”。
    人们认知中的“天”未必是真正的“天”。
    长卿继续翻着手中的兵法战阵，随口问道：“岳先生，那只是您的猜想，您有什么证据证明呢？”
    “长卿，你见过长虫吗？”
    “当然见过！”长卿随口答道：“不就是蛇吗！”
    岳川点头，“对！就是蛇！我们认知中的‘虫’，就是那种长长的生物。那么，你解释一下‘大虫’这个词！”
    长卿瞬间愣住。
    大虫，他也是知道的，齐国的老土话中，大虫就是老虎。
    但长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不知道老虎为什么叫大虫。
    甚至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岳先生，这是为何？”
    不但岳川，其他人也都疑惑。
    老虎是十分威猛的动物。
    如果是修行者遇到老虎，还有自保的可能。
    普通人遇到老虎，基本上有死无生。
    但老虎为什么会被称作“大虫”？
    是什么人，可以轻蔑的说出这种话？
    岳川抬手指了指上方，“你想想，从天上看老虎是什么模样？”
    一张图说明问题，“大虫”一词究竟出自谁呢？
    长卿瞬间醒悟。
    他再回头看手中的兵法战阵，也瞬间了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老虎是“大虫”的人，肯定不是用双脚在地上行走的人，很可能是飞在天上，俯瞰地面的。
    很多问题站在地上时怎么都想不明白，也解决不了。
    但是飞在天上，一目了然。
    比如兵法，又比如战阵。
    长卿喃喃道：“我们人族对兵法的理解，都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我一直以为这都是兵员征发、军械准备、粮草补给对战争结果的影响，通过种种细节掌控影响战争走向和结果。没想到是这样……”
    九天玄女传授给轩辕的兵法很简单。
    这不是以人的视角撰写的，而是“天”的视角。
    正常的两军对垒，就像隔着一堵墙出招，信息都是未知的。
    需要用斥候、探子、细作不断侦查、勘测才能得到准确的资料和信息。
    而“天”的视角下，一切都是可知的、可见的。
    就像开了全图视野，或者有了透视的能力。
    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输？
    至于阵法就更简单了。
    以人的视角，根本不可能参透阵法。
    但是以“天”的视角，任何阵法都一览无遗。
    玄妙的阵法，也不过是更复杂、变化更多。
    就像迷宫。
    身在其中，只能凭运气走出来。
    如果是“天”的视角，稍稍观察就能找到走出去的路线。
    所谓的“大局观”，实际上就是视野升维、思想升维。
    明白这一点后，长卿浑身一震，原地顿悟。
    “我明白了！这才是真正的兵法！这才是真正的战阵！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悟了！我终于悟了！”
    旁边的王建也凑过头来。
    翻看一会儿，他头皮发麻。
    九天玄女传授给轩辕的，都是用特殊的工具、法术，以“天”的视角观察战场，窥视战机。
    所谓“兵法”，重点在“法”，是法术的法。
    后人却以为是某种高大上的技术、技艺。
    从根本上就误入歧途。
    王建说道：“难怪自古以来，治国之策有流传、养生之术有流传、修行之道有流传，唯独兵法一直秘而不宣。外界对兵法的描述也是神乎其神。原来，兵法这东西说出来就不灵了。”
    众人好奇围观。
    纷纷点头称是。
    使用法术从上方侦查敌军，窥探敌军动向。
    观测风霜雨雪的变化，借助天威采取行动。
    从下方观察风霜雨雪，怎么可能比得上“天”的视角。
    如果风霜雨雪不利于己方，那就使用法术强行改变。
    从地面上呼风唤雨难上加难，但是在天上呼风唤雨易如反掌。
    最后就是“天威”。
    比如……陨石坠地。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岳川却清楚明白。
    大魔导师刘秀，一手大陨石术击垮十倍敌人，逆风翻盘。
    诸葛亮借东风，火烧八十万曹军，改变天下格局。
    这些东西，九天玄女传授的兵法里都有。
    长卿和王建对视一眼，相视苦笑。
    “在下本以为兵法是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技艺，却没想到如此简单。”
    “哈哈哈，我也一样！不过，好用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
    “确实！兵法兵法……用兵之法……”
    “不！除了用兵之法，还有用在兵事上的法术！两者相合才是真正的兵法！”
    “以后，每个领兵之将都要察地知天了，否则很有可能被对方所趁！”
    看过手中的“兵法”，众人都生出一个共同的念头。
    巫族败得不冤啊！
    他们以为自己打的是常规战争，是在地面上和敌人开干。
    没想到，地面上只是吸引火力的靶子，真正的威胁都在天上。
    无所不知，无所遁形！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这种不对称的战争，怎么可能赢？
    也许，蚩尤临终前，最后的念头就是：今日之败，非战之罪，实乃天亡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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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4章

    “天”就像透视，可以让人无往不利，无所不能。
    这种能力非常破坏平衡。
    它的破坏力究竟有多强……
    举个例子，都市异能类小说中，所有以透视为卖点的，都封禁、和谐。
    某种意义上讲，占卜、预测也是一种透视。
    寻常透视是空间意义上的，占卜、预测是时间意义上的。
    九天玄女传授给轩辕的兵法中就有这方面的内容。
    轩辕将其再三简化，又与巫族的部分巫术融合，创造一门绝学，后世称其为“易”。
    《周礼‧春官‧大卜》记载道：掌三易之法，一曰连山，二曰归藏，三曰周易。
    山崇拜是巫族的特色。
    巫就是躲在山洞里的人。
    归藏也是巫族的特色。
    归葬、敛藏，这都是与地相关的。
    而后世《连山》、《归藏》全部失传，只剩一个《周易》还在流通。
    即便这个《周易》也被改得面目全非，版本满天飞，注解满地跑。
    可即便如此，只要学到一招半式，就能受用终生。
    现在，岳川直接把原始版本拿到众人面前。
    占卜、预测的方法不止一个，但“问天”绝对是最简单，也最方便的。
    而无论什么结果，都会被视作“天命”。
    制天命而用之，几乎是所有人间帝王将相、枭雄霸主的渴望，却无不败给了现实。
    对此，挑灯僧长长叹息道：“知天易，逆天难！天在我们人族的影响已经沉淀了至少三千年，我们想要消除其影响，至少也得三千年！而三千年，会发生太多太多的事，死掉太多太多的人，这几乎不可能！”
    其他人也纷纷无奈。
    人的寿命太短暂了。
    普通人长命百岁都是最美好的祝福。
    修行者寿命虽长，也是有极限的。
    三千年不死、不灭虽然难，却并非不可能。
    但三千年矢志不移，毫不动摇，太难太难。
    也正是这一刻，众人陆续明白了岳川的用意。
    “岳先生，是要逆天而行？”
    即便没有明白的，听到这句话也瞬间醒悟。
    联想到岳川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所说的话，所拿出的东西，其目的不言而喻。
    “岳先生，真的要逆天而行？”
    “岳先生，为什么要逆天而行？”
    “岳先生，逆天而行有什么好处？”
    众人纷纷发问。
    岳川没有一一回答，而是转向大黄。
    “我渴了，你去稷下饭庄，给我买一坛酒吧。”
    大黄本能的起身，可是抬起脚时又僵在原地。
    因为刚才被众人“轰”到门口的小墨先一步跑了出去。
    “岳先生，我去，我去。”
    岳川无奈，只能讲述起巫族、人族之间的大战，讲述起“人殉铸剑”的秘密。
    他随手拿出一只模样狰狞的丑陋虫子。
    “这叫血吸虫，一种上古流传下来的害虫！它出生在水中，寄宿在螺类水产里，当人食用螺类水产时，它们就会从螺中转移到人体内，寄宿在人体中。”
    “它们会不断吸取人的血液和精气，用以壮大自身，当它长成时，宿主也基本油尽灯枯，而此时它会咬破宿主皮肉，破茧而出，化作飞虫升上天空。”
    “南方楚国、吴国、越国等地，有很多人专门饲养这种虫子，然后将其放生到水域中，甚至投喂给普通百姓，当这些虫子成熟后会回归主人所在的地方。”
    “而主人会剪掉它们的翅膀，去掉它们的腿脚和脑袋，只留一个充满精气的身躯，通过特殊方法炼制后，就能得到一种非常上乘的铸剑材料！”
    “越是铸剑水平高超的地方，这种虫子的数量也就越多！”
    说完，岳川又拿出血吸虫炮制出的铸剑材料，以及相应的铸剑手法。
    最初时，许石跟着吴国使团拜访姜国，许石进城隍庙磕头许愿，希望能将驱虫丸带到吴国，拯救吴国百姓。
    之后岳川就来到了吴国，见识到了血吸虫，以及豢养血吸虫、放生血吸虫、收拢血吸虫的产业链。
    再之后就是吴国河神庙的出现，扬子鳄、金鳞等河神使者带领中座水族精怪，清剿各地的“河神”、“河伯”。
    当初岳川也没多想。
    只当是很普通的血吸虫病。
    现在跟蜻蜓、九天玄女、人殉铸剑术联系起来，脉络瞬间就清晰了。
    蜻蜓小时候在水中，长大的飞上天空。
    九天玄女很可能就是巨虫生灵的化身。
    人殉铸剑术是九天玄女拿出来的，血吸虫估计也跟她脱不开关系。
    还有血吸虫铸剑的方式，不是九天玄女直接传出，也是间接传出。
    众人听后，全都愤怒不已。
    “可恶！没想到比菜人铺更无耻！”
    “菜人铺虽然畜生，好歹还花钱买命，这些家伙连钱都不给了。”
    “哼！菜人铺再怎么着也是有门头的，危害范围有限，可是血吸虫……只要有水的地方就有它，而普通人的生活根本离不开水。”
    “菜人铺只要不进去，就不会遇害，可是血吸虫，千防万防还是有可能遭殃。”
    “九天玄女这是要亡我人族吗？”
    岳川耳中听着众人的议论，眼睛却一直看着大黄。
    他本想将其支开，然后说出“御女三千”的真相。
    谁知道小墨那么不懂事。
    虽然岳川说得非常含蓄了，但大黄还是想到了这种可能。
    “岳先生，轩辕剑……是不是……”
    岳川点头，“没错！轩辕剑也是人殉之法铸造出来的，而且殉了很多人。”
    那一瞬间，大黄脸色煞白，目光空洞。
    岳川暗暗叹息一声。
    他没有隐瞒，也没有选择善意的谎言。
    历史就是太多自己以为是的善良和自作主张，才会像裹尸布一样，将真相层层包裹，以至于后人分不清这是尸体，还是快递。
    既然大黄已经知道了，岳川索性不再隐瞒，而是说出了“御女三千”。
    嗯，还好小墨已经离开，没有荼毒到他那幼小的心灵。
    岳川说道：“御女三千应该是针对母系社会的毒计，此计一出，母系社会荡然无存，女性也彻底成为男性的附庸，父权萌生，并且空前强大。由此诞生了崭新的伦理、道德、礼制，这些又影响了我们的文化、政治、军事、经济、思想等……”
    “等等！”长卿突然问道：“影响了其他的我能理解，但军事这一点怎么解释？”
    岳川笑道：“前朝大商，武丁之妻妇好，统帅精锐之师，征战四方之敌，拱卫大商，护佑华夏！妇好绝对不是个例，像她一样的女统帅、女将军，甚至女士兵，应该比比皆是。而现在呢？”
    妇好麾下应该有女兵吧？大家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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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5章

    岳川说道：“前朝妇好为将为帅，为大商开疆拓土，斩杀夷狄；距今也不过几百年，却再也没有女将军、女统帅，甚至连一个女士兵都没有。为何？”
    “是女性软弱得拎不动刀了？不见得吧？”
    岳川心中暗道：再过三四百年，刘邦的媳妇训练了一支纯粹由女子组成的私兵，名为靠山妇。
    这支纯粹由妇人组成的私兵实力强悍，不输男子。
    她们身高臂长、五大三粗。
    有着相扑手一样的身材，熊虎一样的力量，藏獒一样的忠心。
    将西楚霸王活活逼死的兵仙韩信，就是被靠山妇套进麻袋，吊打至死。
    刘邦死后，吕雉专权，屠戮功臣勋旧，大汉非但没有四分五裂，反而平稳的运转、传承，这支靠山妇居功甚伟。
    所以，不要轻视女人，任何时候都不要！
    否则就会落得和韩信一样的下场。
    东汉末年，孙权的妹妹孙尚香也有一支纯粹由妇人组成的私兵，据说这支私兵实力不俗，刘皇叔入洞房时被吓得差点进不去。
    汉朝时妇人尚且如此剽悍，巫族时代的女性岂会弱了？
    只是此后千年，再也没有类似的女性兵团、军队。
    直到“存天理、灭人欲”，女性仅余的勇武也被彻底抹去。
    直到又过了一千年，伟人说出“妇女能顶半边天”。
    想及此处，岳川接着说道：“我们的社会从母系变为父系，期间必然会有很多连锁反应，而最大的影响就是我们的观念，血脉观念！”
    “巫族时代，巫王——公生子的血脉传承模式是母子相传，只有母和子，而母子共同组成一个家庭，一个家庭就是一个氏族，一个氏族可以永远居住在一片土地上，世代相传。”
    “比如轩辕所在的有熊氏，向上追溯数千年、上万年，依旧是有熊氏，如果不出意外，向后发展上千年，依旧是有熊氏，他们永远都会被氏族联系在一起。”
    “但是在父系社会，变成父传子、子传孙，祖祖辈辈、世世代代，血脉传承不再是两代，而是无数代。这就产生很多问题。”
    “每一代人只会和上下三代……最多五代亲密，所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就是这个道理，一旦出了五服，就是陌生人。”
    “当今之世众多诸侯国就是这么来的，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姓，百家姓，甚至千家姓，宗族的数量成千上万，甚至更多。”
    “母系社会没有纷争，不同氏族非但没有分歧，反而还会互相交流血脉。这种交流亲密无间，而且没有任何利益纠葛、权谋算计。”
    “父系社会为了争夺女性、占有资源、繁衍子嗣，所有人都是敌人，或者潜在敌人，外部征战，内部倾轧，哪怕共同组成家庭、繁衍血脉的男女，也没有什么亲密可言。”
    “子女对他们而言，更多的是一种挂件，就像‘忠信’、‘仁义’、‘纯良’、‘端庄’一样的挂件。母凭子贵、妻凭夫贵的现象屡见不鲜，紧随而至的就是妻妾相妒，后宫倾轧。”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子嗣会成为所有人的软肋，而这个软肋会被当权者掌握，并且不断利用。”
    “父母一辈子辛勤劳苦，都是为了让子嗣过上好日子，子嗣过不上好日子，又辛勤劳苦一辈子，继续寄希望于子嗣，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父母在，不远游——一个人无论走得再远、飞得再高，只要家中有老父亲、老母亲在，一样要乖乖的俯首低头。反过来也一样，一个男人再顶天立地，只要家中妻儿被人控制，一样要引颈就戮。”
    “江湖人士会达成一条共识——祸不及妻儿！但连坐、抄家、灭门、夷三族、诛九族是当权者最喜欢使用也最经常使用的手段。”
    “控制妻儿老小的手段有很多，可以很粗暴，也可以很文明，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种花样会越来越多，越来越隐蔽，甚至深入到我们的伦理、道德、礼制、律法中，变得神圣不可侵犯。”
    “这就是‘天’对我们的影响，对我们的改变！我不知道‘天’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相信，‘天’肯定不是为了们人族越来越好！”
    这时候，龙阳忍不住说道：“岳先生，我们人族难道不是越过越好了吗？”
    岳川深深地看了龙阳一眼，“人族过得越来越好，究竟是天子的功劳，还是王子殿下你的功劳？”
    “我……”
    龙阳再厚脸皮，也不敢把这些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至于周天子……
    之前数百年，姜国过的什么苦日子啊。
    别说姜国，其他诸侯也都是难兄难弟。
    比如“鄅（yǔ）国”。（今山东临沂北一个小国家）
    国君为祝融八姓之一的妘（yún）姓，名鄅子。
    这个国家比姜国更小，百姓更少，估计也就是比聂国强点儿。
    也就是前些年（公元前524年6月），农忙时国中人手短缺，国君鄅子率全国民众出城抢收庄稼。
    然后，邻国邾（zhū）国不讲道义，直接派兵攻打。
    鄅子及其文武百官、全国百姓一起堵在庄稼地中，绝户网一样捞了个干干净净。
    于是，鄅国就此灭亡。
    很不可思议吧？
    但类似的事情每年都在上演，周天子封八百国，基本上一年灭一个。
    龙阳由鄅国想到自己的姜国。
    当初被隔壁杨国围困半年，城中粮尽水绝，几乎易子而食。
    如果不是蝗神相救，姜国怕是早就亡了。
    眼前这个小院里的荒草怕是也三尺深了。
    想到这儿，龙阳猛然起身，向大黄拱手拜下。
    “姜国能有今日，全赖国相治国有方、安民有术，阳不敢居功！”
    龙阳不知道蝗神在哪，只能感谢大黄。
    其他人也都知道姜国发生的事情，知道大黄背后的神秘“老师”救了姜国，救了姜国万民，更是帮姜国快速发展，至有今日。
    这一切，都是人的功劳，不是周礼的功劳，更不是天子的功劳。
    相反，所有遵循周礼、臣服天子的国家和地区，都深陷水深火热之中，而且永无宁日。
    龙阳想到自己的童年，想到自己色厉胆薄、蛮横独断的父亲，想到自己不辞辛苦、救苦济民的母亲。
    许久，许久，他感慨道：“也许，我们一直尊崇的礼……真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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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6章

    翁胖子第一个点头赞成，“对对对，没错没错！王子殿下说得对，就是错了，就是错了！”
    龙阳蹙眉，“什么对了错了的，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错了错了，小的说错了，王子殿下说得对，王子殿下说的一点都没错，周礼就是错了，一点都都不对。”
    龙阳脑袋瓜一阵小晕。
    如果是简单的算术题，他还能掰着手指头琢磨琢磨，可是这种对了错了的问题，龙阳掰手指都琢磨出不来。
    孔黑子嘴巴痒，忍不住想要反驳。
    可是大半辈子的经历，以及眼前的场景，令他所有的说辞都苍白、无力。
    他看了一圈。
    长卿、王建对其他都不关心，一老一小嘀嘀咕咕，在那琢磨九天玄女传授的兵法、战阵。
    取其精华、弃其糟粕，用以充实兵家理论，完善自己的道。
    挑灯僧双眼微阖，仿佛在酣睡，又好像在思考。
    孔黑子忍不住说道：“不依循周礼，该如何治理国家，如何管理万民呢？某不是说周礼不对，可即便不对，也好过混乱无序吧？”
    岳川就等孔黑子这句话呢。
    “先生可知南方楚国发生的大事？”
    “什么大事？”
    孔黑子果然不知。
    龙阳连忙提醒道：“楚王崩，新王立，进行了一系列的除旧革新。”
    随即，龙阳大略的说了一遍。
    当今天下交流不便，信息流通很慢。
    但是姜国和吴国有商船往来，朝发夕至。
    因为云梦泽的关系，吴国商船业务范围又扩展到楚国，连带的姜国与楚国也联系紧密起来。
    龙阳知道楚国发生的大事、要事并不奇怪。
    至于孔黑子……
    纯粹是埋头写书、熬夜赶稿，两耳不闻窗外事，对此一无所知。
    听到龙阳的话，孔黑子呆若木鸡。
    其他人也都从震惊到沉默，最终暗暗点头。
    挑灯僧问道：“楚国供奉的这些神，是不是有点熟悉？”
    众人顿时哄笑。
    何止熟悉，根本就是把中原诸国的神一锅端。
    孔黑子笑道：“土地公是咱们姜国的，城隍也是咱们姜国的，河神是吴国的，山神……暂时还不知道，长生天好像是隔壁鲜虞诸国的。诸国把这些神供奉起来，又在上面加了个他们自己的东皇太一神，这是……这是……”
    孔黑子想说“叫爹战术”，又觉得太过粗鄙，终究没有说出口。
    土地公、城隍神在姜国威望极高，香火也非常旺盛，不能随意冒犯。
    众人也都笑了起来。
    “楚国野心极大啊，表面上看是供奉咱们中原诸国的神明，实际上是以咱们中原诸国的神为垫脚石，强行抬高他们那个东皇太一神。”
    “对了，东皇太一神到底什么来路？我怎么没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过！”
    “没听说过就对了！也不知道那个楚国新王在哪请来的野神。”
    “为了这个神，直接把庙堂中所有其他神都轰了出去，还把神像付之一炬。”
    “还杀了几百个权贵大臣。”
    “听说，民间已经称其为暴君，说他焚书坑儒。”
    刚开始，岳川只觉得心里怦怦跳，这些事都是自己干的，被人当着面掰扯，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
    可是听到“焚书坑儒”岳川愣了一下。
    “什么书？什么儒？”
    龙阳说道：“书，就是那些记录鬼神生平、事迹，给鬼神歌功颂德的祭文、典籍等，还有一些是记录这些鬼神喜好、禁忌，以及祭祀时注意事项的资料。儒，就是读书人，楚国虽然野蛮，可还是有很多读书人的，楚国新君登基第一天就杀得大殿上血流成河，那些读书人恨死他了！”
    岳川这才醒悟，“儒”和“僧”一样，都是某个群体的称谓。
    只是后世，这个群体中的某一派做大做强，将集体的称谓变成自己的专属称谓。
    就像“山东济南、世界青岛”一样。
    其他人也纷纷发表评论，对楚国新君“焚书坑儒”的事迹褒贬不一。
    反应最大的当属孔黑子。
    要知道，之前卖书的时候，出手最阔绰的就是楚国使团。
    别的国家买书都是挑三拣四，拿起一本看看，觉得不好，吐槽几句搁下，又拿起一本看看，吐槽几句搁下。
    最后还要鼻孔朝天的哼上一声，表示：“写的什么破玩意！”
    楚国使团呢？
    直接大手一挥，“这边的、那边的、还有后面的、下面的，都包起来，全要了！”
    爽快付钱的时候，还握着孔黑子的手：“先生什么时候开新书，我们还来捧场！”
    在孔黑子最艰难的扑街岁月里，楚国土豪就像白月光，明亮了他的前途，照亮了他的未来。
    现在，榜一大哥被嘎了，而且不是一个两个，是集体团灭。
    “暴君！昏君！此等暴戾之人执政掌权，非楚国百姓之福，非天下万国之福啊！”
    众人全都热烈讨论的时候，大黄表情尴尬。
    不知道该随着众人一起编排这个东皇太一，还是强行杠众人，维护东皇太一和子申。
    孔黑子发现大黄一直不说话，心中顿时暗喜。
    黄相应该是想批判，又不好意思批判吧。
    也许是因为王子殿下当面，黄相不方便开口。
    嗯，那就由某来做这个恶人吧！
    “黄相，您怎么看楚国焚书坑儒？黄相放心，咱们是就事论事，只是学术上的讨论，不涉及现实！”说完，孔黑子向龙阳拱手，“王子殿下，某打算将今日所见所闻编修成书，写入《论语》，希望王子殿下广开言路，不以言罪人！”
    龙阳跟被火烧似的，连忙澄清道：“我龙阳，岂是那种心胸狭窄的卑鄙小人？”
    孔黑子得意一笑，随即转向大黄说道：“黄相可以畅所欲言了，某会将黄相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实记载，刊载天下！”
    “真的？”大黄先是一愣，本能的看向岳川，“真的什么都可以说？”
    岳川暗暗点头，示意大黄发表意见。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表示支持大黄。
    孔黑子更是找来纸笔，在石桌上铺开。
    “黄相尽管说，某为黄相执笔！”
    大黄想了想，“呃……我只能说，干得漂亮！”
    孔黑子愕然，毛笔差点摁断。
    “不是，黄相你怎么……”
    本以为大黄是自己这边的，没想到是自己对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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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7章

    大黄回想了一下自己在楚国的经历和见闻。
    还有子申请仙上身时，自己的感同身受。
    对于楚国，大黄有绝对的发言权！
    比子申更有发言权！
    因为子申身在其中，当局者迷，而大黄是第三视角，旁观者清。
    这也是仙家总能给出马弟子提供指点、引领、启迪的原因所在。
    大黄缓缓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们之前在小院中讨论过一次焚书坑儒。”
    孔黑子连连点头。
    自己初来姜国，听的第一课就是黄相与诸多同门讲道。
    当时黄相就说过，毁灭一个学说，可以烧光所有的书籍，杀掉所有的学者。
    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时，自己浑身颤栗，一种不知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现在再听到“焚书坑儒”，心中生出莫名的熟悉感，觉得黄相会是自己这边的。
    却没想到，浓眉大眼的黄相叛变了。
    孔黑子气愤不已。
    当初黄相还没出仕，白身一枚，所以反对焚书坑儒。
    现在黄相身居高位，立刻就变得支持焚书坑儒。
    孔黑子心中暗下决心：如果黄相真是那种趋炎附势，没有气节和坚持的墙头草，自己就与其划清界限，再不往来。
    想到这儿，孔黑子平心静气，精神高度集中，凝聚在笔尖一点。
    一抹淡淡的紫色袅袅升起，就像阳光照射下的香炉，意境斐然。
    大黄说道：
    “焚书，焚的不是百姓之言，不是圣人学说，不是治世之道，不是史书传记，而是一些鬼神妖魔的兴趣爱好、禁忌好恶！是鬼神的神像、灵位，是它们在庙堂中的爪牙，是它们在市井中的根基！”
    “我觉得，楚王做得还不够彻底！他应该伐坛破庙，将这些鬼神妖魔赶尽杀绝，斩草除根！并且立碑为证，勒石为据，告诫子孙，警醒天下！”
    “等等！”孔黑子说道：“黄相，照你这么说，楚王今日可以焚其他鬼神妖魔，明日岂不是可以对土地公、城隍、河神、山神他们下手？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你又会怎么说？怎么做？”
    这话说到岳川心坎上了。
    他迅速地瞄了一圈，将众人的反应收在眼底。
    大黄笑着摇了摇头。
    “孔先生，土地公有什么用？”
    “当然是保佑村庄，维护农耕，镇压虫害，丰茂五谷！更有守土人知民心、体民情、察民需、解民难……”
    姜国各个村庄都有土地庙。
    “官不出城，权不下乡”在姜国也推行一年之久。
    孔黑子隔三差五就出城溜达，对姜国民间的动态了如指掌，土地庙的运作方式也一清二楚。
    大黄又问道：“城隍庙又有什么用？”
    “当然是赏善罚恶，护忠锄奸，沉冤昭雪，迎生送往……”
    城隍庙的职责很多，职权范围也很大。
    可以说，姜国都城中各个坊市、街道，上到翁胖子的豪宅大院，下到乞丐的简陋窝棚，甚至犄角旮旯里的茅厕，都有城隍庙负责运营。
    更别说日夜之后的打更人……哦不，打更鬼。
    姜国四座城门、四面城墙，里面都居住有城隍庙的鬼修。
    所有往来姜国的妖魔鬼怪，孤魂野鬼，都要先过城隍庙这一关。
    姜国百姓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基本都是城隍庙的功劳。
    大黄接着说道：“孔先生知土地庙、城隍庙，这个事就好说了。这种神为民办实事、办正事、办好事，把事办好、办正、办实！敢问，国君为什么要对他们伐坛破庙呢？又为什么要烧毁他们的神像、灵牌、祭祀典籍呢？”
    “即便国君要这么做，百姓会愿意吗？国君的命令发下去，谁去执行呢？就算真有人去执行，把土地庙、城隍庙全都毁掉，谁来护佑农村，谁来管理城镇？”
    “如果一个神从万民中来，到万民中去，与万民融为一体，谁又舍得伤害他呢？谁又敢伤害他？谁又能伤害他？”
    “便如我们的身体，楚王伐破的鬼神妖魔，便如口中之痰，含在口中时虽然不喜，却能强忍着咽下。可一旦吐出去，就恶心反胃，再也不可能吞回去。”
    “而土地庙、城隍庙，便如我们的手足、心腹！若有人伤我们心腹，手足必然相护，若有人伤我们手足，心腹必然疼痛。手足损我们尚能苟活，心腹损我们焉有命在？”
    “可假若是口中智齿、蛀牙，腹中阑尾、息肉，身上癣斑、脓疮，虽是血肉所生、筋骨所长，却有害无益，妨碍日常，危及生死。”
    “若不伐之破之，必被其伤元气、坏根基、害性命！”
    “所以，不焚不行！焚之，则涅槃重生！”
    大黄一番话说得众人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尤其孔黑子，耳中惊雷滚滚，精神世界波涛万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孔黑子终于明白了。
    神也分善恶黑白。
    不是入了宗庙，进了编制就神圣不可侵犯，高贵不能质疑。
    不为百姓办事，还经常恶心百姓，就会像痰一样，被百姓吐出去，再也不会吞回来。
    不为百姓办事，还经常刺挠百姓，伤害百姓，就会像智齿、蛀牙、阑尾、息肉一样，被百姓抛弃。
    哪怕是同根所生，骨肉相连，百姓也宁愿忍一时剧痛，而不是被其无休止的折磨。
    如果是癣疖、脓疮，那不用说，看到就除，哪怕割肉刮骨也要将其彻底拔除。
    因为这些东西会不断吞食精气，腐蚀筋骨，从内部将一个人蚀空。
    楚国宗庙里的神如此，楚国庙堂上的权贵也一样。
    焚书，是扫荡那些脓疮一样的鬼神。
    坑儒，是清理那些息肉一样的权贵。
    所以，楚王焚书坑儒非但不是昏聩、残暴，反而是英明睿智，刚毅果敢。
    而自己，险些因个人好恶，毁楚王一世英名。
    更是被心中恶念蒙蔽，差点误入歧途。
    “多谢黄相！某，悟了！”
    拱手拜下，再起身时，孔黑子脸上无喜无悲。
    他静静提笔，静静书写。
    日光之下，紫烟弥漫。
    桌上没有香炉，但孔黑子笔下的文字银钩铁画，入石三分。
    众人扫了一眼。
    当头的标题就是：华夏不养闲神！
    AI根据我描述画出的“孔黑子抽烟”，日照香炉生紫烟的高度理解—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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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8章

    大黄接着说道：“我们通常的认知中，君王至高无上，理所应当的拥有一切，是一切的共主。但现实是，君王有很多无能为力的地方！”
    “认知上，他不可能知道每一个臣子和百姓的名字；能力上，他不可能满足每一个国人的需求；日常管理中，国君也需要其他人的辅佐、帮助，共同管理国家。”
    “那么，鬼神之流、妖魔之属为什么就不能成为国家的百姓，接受国君的统治，为什么就不能成为国家的臣子，向国君效忠？”
    “鬼神不是必须高居宗庙，享受香火祭祀，也可以像土地公一样扎根民间，忽悠一方水土；妖魔也不是全都十恶不赦，它们一样可以成为国家的牲畜、牛马，为国家效力。”
    “我们人族的君王只是嘴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实际上根本没有做到，甚至都没有这么做的心思和想法。”
    “面对鬼神作恶、妖魔作祟，国君唯一想到的就是讨好、求和，用香火、祭祀、气运作为交换，获得虚假的体面。”
    “如果只有一个两个鬼神、妖魔倒还罢了，可是日积月累下，它们的数量越来越多，国家的负担必定越来越重，迟早有一天会压垮国家。”
    “要么出现一个强硬的人君，大肆伐坛破庙，清扫这些牛鬼蛇神；要么这些牛鬼蛇神祸乱天下，搞得山河破碎，民不聊生。”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牛鬼蛇神拉帮结派，互相征伐，自我淘汰，一定程度上减轻国家的负担，缝缝补补再三百年！”
    “而无论哪一种，人族都要承受兴亡之苦，废立之难，一次又一次元气大伤、根基大损，最终一朝不如一朝，一代不如一代。”
    “眼下楚王焚书坑儒，将所有鬼神妖魔一网打尽，宗庙之中只有东皇太一，其下诸神也各居其位、各司其职。”
    “楚王与东皇太一约法三章，共享天下，共治万民，将原本十家八家，千家百家的鬼神妖魔变成一个；原本各种鬼神妖魔的喜好、禁忌，也都变成了东皇太一一个。”
    “这可以说是化繁为简，也可以说是……宗教上的大一统，今后所有鬼神、妖魔上的事情，都由东皇太一来解决，想进入楚国宗庙，先过了东皇太一这一关再说。”
    “有真本事，楚国不介意付出一些香火、祭祀，楚国得到的好处千倍万倍于此。而没有真本事，一概以淫祀论，但凡有作奸犯科、危害百姓社稷，直接伐灭！”
    说到这儿，大黄转向龙阳。
    “君上是希望拥有口头上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呢，还是实际上的‘王与马共天下呢’？”
    “王与马共天下？”
    龙阳好奇反问，其他人也都满眼疑惑。
    前面的内容都听懂了，怎么这句就听不懂呢？
    就连岳川也愣了一下。
    “王与马共天下”出自魏晋南北朝。
    “王是琅琊王氏，那个门阀辈出的山东琅琊。
    “马”是篡夺曹魏的司马家族。
    北方五胡作乱，华夏人衣冠南渡后在当地发展艰难。
    司马家在这边更是要人没人、要钱没钱，除了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天子”头衔，几乎一无所有。
    正是王氏鼎力相助，司马家族才能在南方站稳脚跟、坐稳天下。
    岳川仔细琢磨。
    子申的情况跟司马家族差不多啊。
    要不是自己鼎力相助，他根本不可能登上楚国王位。
    但是，自己姓岳，子申姓熊啊。
    这时候，大黄解释道：
    “东皇太一化身万千，游历人间，甚至可以依附在任何一个生灵身上，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东皇太一有可能在任何一个生灵身上，注视着滚滚红尘的发展。”
    “每一个生灵都有可能是东皇太一游历人间的马儿，行走坐卧、耕读渔樵等日常活动，也都是为东皇太一出马。无论我们遇到什么问题，东皇太一都不会直接现身，而是以出马的形式帮助我们。”
    “所以我说——王与马共天下！”
    众人恍然大悟。
    就连岳川也心中暗呼：卧槽，还能这样解释？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当下的人们也不知道什么是“王与马共天下”。
    然而，大黄的发言还没结束。
    “王与马共天下，不同于传统的君臣治世体系，还有鬼神等其他生灵的介入，相较传统君臣官吏的治理体系，鬼神妖魔寿命更长、能力更强，而且更畏惧因果报应。”
    “人活于世，必然受到利益诱惑，当利益诱惑达到一定程度，足以让他做出任何事情，践踏任何律法和规则。因为，大不了一死，以自身为献祭，幸福一家一族，很值！”
    “而鬼神妖魔，它们的利益与活人不同，无论金银财宝还是山珍海味，又或者豪宅良田，对他们而言都无足挂齿，它们不容易被利益诱惑，或者说，收买、侵蚀它们的难度很大很大。”
    “最重要的是，鬼神妖魔寿命悠长，可以更专注、更熟练的做一件事。比如土地公，专管土地、农村、五谷等，城隍神专管城镇、治安、诉讼等，它们肯定比普通人更专业。”
    “而且，鬼神妖魔几乎没有来生的可能，一旦被伐坛破庙就彻底灰飞烟灭！因此，它们更畏惧因果，更害怕被追责，它们会更加尽心竭力的做事，而不是‘我死后哪管它洪水滔天’！”
    “所以，我觉得‘官不出城、权不下乡’可以升级，在国家、朝堂层面实行‘王与马共天下’，而非之前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一个国家可以有两种制度，人治与神治共存、互补，既是良性互动，又是互相制衡、监督。”
    岳川连忙咳嗽几声。
    再让大黄总结下去，一国两制都要出来了。
    众人却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孔黑子，眼里光芒灼灼，手下笔走如飞。
    “黄相不要停啊！黄相继续，继续，不要停！”
    只可惜，大黄张口欲言、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忘了想说什么。
    他转身看向岳川。
    “岳先生，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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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9章

    众人也都看向岳川，眼睛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满。
    黄相刚才可是在讲道啊！
    是治国之道，却超越治国范畴。
    是祭祀之道，也超越祭祀范畴。
    古往今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祭祀和战争就是国家大事的一切。
    只是到了后世，祭祀的地位越来越低，战争的地位越来越高，国家中的一切都围绕军事来进行。
    种地是为了战争，鼓励生育是为了战争，徭役、税赋等等也都是为了战争。
    最极致的就是秦国商鞅变法，全民耕战，把国家打造成战争机器。
    至于祭祀，几乎没人提了，更没人信了。
    这其中的原因有很多。
    但人族意识形态的变化最主要。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所有的土地、山神、河神以及其他诸多鬼神，都成了“王臣”。
    天子自己当儿子也就罢了，还要让所有鬼神当孙子。
    人家以前可都是人皇的座上宾、心头宝。
    有点能耐和脾气的鬼神妖魔都拍拍屁股走人了，愿意留下来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
    鬼神的影响力越来越弱，名声也越来越差。
    以至于后来有了“敬鬼神而远之”的说法。
    现在大黄重提祭祀之道，将其上升到治国高度，并且提出一种崭新的理念，一种国家长治久安的可能。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欲罢不能。
    谁知道，关键时刻被岳川“咔”了。
    “岳先生，你今天必须讲两句，弥补我的损失。”
    “对对对，我刚才都快悟了，都怪岳先生。”
    “岳先生来一个。”
    岳川只能苦笑。
    土地庙也好，城隍庙也罢，在岳川的潜意识里，都是一种很“土”的东西，一点也不高大上。
    却没想到在大黄嘴里，成了治国的方针政策。
    而且是受到百家圣贤认可和追捧的那种。
    这一刻，岳川也打开格局，开始重新认识自己，认识自己背后的仙家势力。
    之前在土地庙时，胡二说过，仙家应该有自己的宗教，有自己的典籍了。
    只有这样，才能约束仙家成员的举止，凝聚仙家的力量。
    岳川却说不用，他不希望仙家成为一种宗教。
    因为岳川一直都觉得，宗教目的性太强，功利性太强。
    宗教本质上就是为了利益，为了更多利益，而不是为了修行。
    现在，岳川却看到一个契机。
    一个让仙家超越宗教范畴的好机会。
    上辈子世界里的仙家前辈们做梦都想不到，出马仙有一天也会成为治国的方针。
    也许再发展几十年、上百年，各国举行会议时，还会专门拉上红色的条幅。
    上面写着“王与马共天下”之类的文字。
    如此，仙家也就真正融入到人们日常生活中，完成“农村包围城市”，自下而上走进朝堂，再通过朝堂由上到下润泽万物生灵。
    这是一个好机会。
    一个千载难逢，错过不再来的好机会。
    一个取代“天”的好机会。
    岳川站起身来，向众人拱手行了个礼。
    众人纷纷屏息凝视，聚精会神。
    他们知道，好戏开场了。
    岳川背着手走了七步，缓缓说道：“首先，我们应该对我们的文字、文化、思想进行彻底大摸底、大排查，对每个字、每个词、每个句子、每个典故进行全面的、系统的筛查、审核。这一点，我相信王子殿下最为擅长。”
    龙阳愣了一下，本能想说“不是我、我没有、你别瞎说”。
    可是翁胖子快他一步，激动的抓着龙阳袖子上下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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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0章

    “殿下，您编修的《龙文字典》要升级了，要变成《龙文词典》了！恭喜殿下，贺喜殿下！便是上古贤臣仓颉见了殿下，也要说一声圣贤明君啊！”
    龙阳瞬间醒悟，喜笑颜开。
    “哈哈哈，对对对，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一定做好！哈哈哈哈……”
    岳川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仓颉造字是为了我人族千年万年万万年的根基，是为了我人族千人万人万万人的未来，但是这漫长的岁月中，有太多人别有用心，对我们的文字、文化进行删减、歪曲甚至篡改。”
    “比如天，比如道，比如天道！”
    “天就是天，跟地一样，跟人也一样，天地人三才，没有高下之别，但是为什么我们总觉得天高高在上、凌然不可侵犯？”
    “而且‘天’还有一层潜在的含义，并不是我们肉眼看到的天，而是一种高高在上的生灵，高高在上的意志。”
    “这个意志，我们或许都知道，但是我们又说不出来，好像有一个不知名的力量向我们普及了它，又禁止我们说出来。”
    “还有道！”
    说这话时，岳川看了一眼老子。
    挑灯僧也同时抬头，与岳川对视。
    他眼睛中涌现出期待的光芒，身子也坐直了一些。
    “愿听岳先生高见！”
    岳川点了点头，“我们通常所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又说：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我们还说：道听途说……”
    “很显然，道和路、途是一样的，就像刚才说的天地人三才一样，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只是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被抬高了。”
    “道就是道，和路一样，有脚就能走，是个人就能走！人能走、狗能走，无非方向问题、快慢问题。”
    “哪怕蜗牛，也有自己的道路，有自己的方向。而我们人，将道过度神化，成为某一部分人，甚至某一小撮人，甚至某几个人的专属、特权。”
    老子竖起手掌。
    “岳先生此言差矣，当今之世悟道者无一不是大机缘、大毅力、大能力者，三者缺一不可。我们追求的道并非特权，而是我们穷尽毕生努力修行的成果。”
    其他众人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南郭小院中悟道者众多。
    龙阳、大黄、孔子、王建、老子，未来估计还要加上孙子、墨子，或者其他。
    他们每个人都是靠着非凡的智慧、非凡的努力、非凡的毅力才求得自己的道，而非他人施舍。
    所以，他们不同意岳川的说法。
    “岳先生，实不相瞒，您刚才的话令我很不舒服。”
    “没错，我们的道并非凭空得来，而是努力的结果。”
    “我们没有投机取巧获得道，也没有为了自己的道而斩断他人的道，岳先生不该这么说我们。”
    岳川笑了，哈哈大笑。
    “世上没有路，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世上本没有道，求的人多了就成了道！”
    “无论路还是道，都是供人行走和经过的，你在前面走，别人在后面跟，你留下的所有脚印，都是后人前进的路标，哪怕倒在旅途中，你指尖所指的方向，依旧引领后人奋进。”
    “但是现在呢？诸位！”
    “你们身后有人吗？你们身后……有路吗？你们回头，能看到自己的脚印吗？”
    “你们求的，真是道吗？”
    老子蹙眉苦思，随即问道：“岳先生，为何如此？”
    岳川回答：“因为你们求的是个人之道，是小道，而非大道。”
    “岳先生，何为大道？”
    “一族之道，一国之道，一方天下万族生灵之道！比如……上古时代的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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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1章

    岳川问老子：“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什么意思？”
    老子立刻作出解答。
    第一次到南郭小院时，老子就和众人讨论过这个问题。
    “错！大错特错！”岳川说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里的有余就是我们人族或者其他万族生灵中的佼佼者，再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你们这些悟道者。”
    “等等，岳先生您还没悟道？”
    岳川连忙摆手。
    “不不，说的就是咱们这些悟道者！我们就像大地上的山峰，不断隆起，却也不断被风化磨平！天道，不允许大地上有那么牛B的人存在！”
    “这才是‘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含义。追求天道，无异于飞蛾扑火，离得越近危险越大，所谓飞升，不过是灰飞烟灭绽放的光芒。”
    岳川一句话震惊了所有人。
    悟道难，飞升更难。
    古往今来，有文字记载的飞升者，也就轩辕一人。
    只是谁都没想到，道错了！
    自己不是在求道，而是在求死！
    老子嘴角颤动。
    他从没想过这种可能。
    但是换一个角度，从岳川描述的方向去思考，很多事情都豁然贯通。
    所以老子明白，岳川说的可能是真的。
    他急声问道：“岳先生，如何对抗这种天道呢？”
    其他人也都一瞬不瞬的看着岳川，等待岳川的答案。
    岳川向众人讲述起巫族的历史。
    “巫族的道，所有成员都能享受到，哪怕刚出生的婴孩，都能因巫道而强大！”
    “真正的大道，应该像甘霖雨露，润泽万物，应该像日月光辉，照耀众生。”
    “我们人族的大道，最低级时，应该让所有人温饱无虞、衣食无忧，不为生存和繁衍发愁；中级阶段，应该让所有人精神充实、元气饱满，不为昨天悔恨，不为明日发愁；高级阶段，应该让我们人族上天入地、横渡虚空、遨游太虚！”
    “无往不至！无往不利！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真正的大道，不是一个人的大道，不是少数人的大道，而是所有人的大道，是整个集体的大道！”
    龙阳眼睛一亮，惊呼道：“岳先生，这就是所谓的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吧！”
    岳川点头，“没错！”
    龙阳顿时眉开眼笑，一副“我很有悟性”的表情。
    翁胖子马屁连连，比龙阳笑得更开心、更灿烂。
    老子问道：“岳先生，大道不是嘴上说说。你说的这些，如何实现呢？”
    岳川回答说：
    “我们常说知道、知道，说明我们每个人都有悟道的能力和基础，只是有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篡改了我的道，又蒙蔽了我们的认知、感识。哪怕先生您，也感觉我说的大道不可能实现，甚至感觉人族没有大道。”
    “其实道理很简单——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大地承载万物，有山川、河流、乡村、城镇，一切万物众生。”
    “山峰崛起，会被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但是大地带着十万大山、十万大河，亿万生灵同时崛起，天道还能损有余补不足吗？”
    “有余在哪？不足又在哪？”
    老子浑身一颤，呼吸都急促起来。
    他脑海中异象浮现。
    大地像涨潮一样，越来越高，越来越大。
    大地上的一切也都快速上涨。
    山峰戳穿云层，城池比肩日月。
    天不再高高在上，而是与地合二为一。
    人不用再卑躬屈膝，仿佛一抬手就能摘得星辰。
    原本隐藏在“天”和“天道”背后的存在，也一瞬间坠落地面，变成芸芸众生。
    此时，所有的人族都沐浴在大道之中。
    哪怕刚出生的婴孩，也能上九天揽月。
    老子喃喃道：“没错！没错！这才是大道！这才是真正的道！”
    一瞬间，老子身上气息鼓荡，须发飞扬。
    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青色光芒在他身周萦绕。
    光芒之中更有万千异象。
    只是那异象太过玄妙，稍纵即逝间根本来不及思索和领悟。
    但所有人都明白，老子悟了！
    而且是大悟！
    打破了认知上的禁锢，打破了思想上的枷锁，更打破了过去的自我。
    “多谢岳先生助我领悟人道！”
    老子向岳川拱手。
    岳川当场懵逼。
    人道？
    老子领悟人道，不就等于进化成完全体了？
    “啊，不敢不敢！这些都是道友自身的机缘造化，与我无关，与我无关啊。”
    我就是忽悠忽悠，你们怎么还都信了？
    信了就算了，怎么还成真了呢？
    其他众人也都恭贺起来。
    老子本身就是悟道境，而且是悟道很多年头了。
    他在“道”的底蕴上远超其他所有人。
    现在，他又提升了。
    量变达到质变。
    龙阳忍不住问道：“老先生，悟道境之上是什么？”
    老子捋着胡须哈哈大笑，“悟道境之上还是悟道境，道之一途，永无止境啊！”
    龙阳疑惑：“道没有尽头？”
    “有尽头的，不是道！”说完，老子再度大笑，“岳先生，你说的没错！天不比地和人高贵！道也和路、途一样！原本都是很普通、很寻常的东西，只是我们自己认知被蒙蔽、思想被禁锢，从而失去了‘知道’。”
    知道和悟道。
    两者是同一个意思，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想起自己悟道路上的艰辛、苦楚，众人忍不住叹息。
    原本不值一提的事情，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艰难？
    老子感慨过后问道：“岳先生，我们应该如何‘厚德载物’呢？”
    岳川说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地’就是‘坤’，两者是同一事物，只是体量或者阶段有所不同。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我们的‘地’变成‘坤’，培养我们的‘君子’，我们的‘德’，不断夯实我们的根基，充实我们的底蕴，以达到‘载物’、‘载万物’的目的！”
    说完，岳川再次拿出一摞书。
    “这是楚国新王与东皇太一约法三章的内容，可以说是楚国的礼制！我们可以参考、借鉴，推出我们自己的礼制！”
    “还有我之前说的，对我们的文字、文化从头筛查，双管齐下，重塑我们人族的思想、意识，重新认知我们自己，重新认识……这方天地！”
    老子迫不及待翻开楚国礼制。
    看了一会儿，发自内心的感慨道：“东皇太一，配享楚国宗庙祭祀……”
    （脑袋空了……emm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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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2章

    岳川一直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上辈子的自己，平凡、普通，最多也就是中人之姿，距离大帝差了十万八千里。
    作为穿越者，自己最大的优势是见识，是视野，是历史高度。
    这就像自己说的“人族大道”。
    老子、孔子的道，都是小道，是个人之道。
    无论他们领悟了什么，获得了什么，都是他们个人的，唯一的。
    其他人能学，但学不到，或者学不像。
    所以，后世的道家永远达不到老子的高度，儒家永远达不到孔子的高度。
    这一点，上辈子写小说的时候感触最深。
    大神的文笔、剧情、叙事方式，只适合他自己，其他人学不来。
    强行模仿，大概率扑街。
    模仿得太强行，还可能封号。
    而“上辈子的阅历”就是“大道”，一种适合所有人的道。
    哪怕送外卖的、跑快递的，穿越后都能混得风生水起。
    即便没有“叮”一声的系统和各种大礼包，依旧能活得比上辈子强。
    从没见过哪个穿越者混得比上辈子还差的。
    再举个不恰当的例子。
    2000年前的香港人，无论是干保安的，还是打螺丝的，到了深圳后都是大老板、大富豪。
    吃喝玩乐、消费享受，甚至还能包几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这就是两边“大道”的差距，随便一个普通人都能享受到“大道”的福利。
    但是2000年后，国运腾飞，大陆的“大道”如日中天，此消彼长下，香港人再也享受不到以前的享受。
    此间变化，充分说明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小道，是需要个人努力，而且努力了也不一定能有所收获。
    大道，不需要个人努力，但努力的话一定会有更大的收获。
    岳川能有今日成就，离不开上辈子的“大道”。
    但是岳川又总结不出这个“大道”是什么。
    不能用一句话去概括，也不能用一篇文章去记述，更不能用一样物体去指代。
    岳川真正明白了“大道无形”的含义。
    恰好这时，老子问道：“岳先生，能给我们讲讲东皇太一吗？”
    还真是瞌睡时遇到枕头。
    岳川立刻说道：“东皇太一啊……我也没见过他的真容，也不知道他的具体长相，但是我知道他的存在，也能感受到他对万物众生的影响。嗯，怎么说呢……”
    “东皇太一先天地而生，他不属于这方天地，这方天地的一切与他都毫无因果，哪怕这方天地毁灭，东皇太一也不会受到半点影响。”
    “但是东皇太一与这片天地结下了奇妙的缘分，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影响这片天地，引导这片天地中的生灵，帮助他们走上大道。”
    “东皇太一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无所不能，但是东皇太一又无为而治。他只是指引万物众生大道的方向，却从不将大道直接授予万物众生。”
    “如果生灵遇到困难，祈祷东皇太一，他也不会回应，最多也就是以出马的方式，差遣其他弟子提供帮助。”
    “但是，所有生灵都在受到东皇太一的影响，获得东皇太一的帮助，享受东皇太一为这方天地带来的福祉。”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东皇太一的实力越来越强，影响越来越大，受到他帮助的人和其他生灵也会越来越多。”
    听君一席话，浪费三分钟。
    然而，众人全都陷入深思。
    他们在认真思考——东皇太一，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又为什么选择帮助楚国？
    刚才还想着和东皇太一见一面的老子心中失望。
    “看样子，我是无缘见到这位神明了。”
    岳川呵呵一笑，“老先生，你为什么想见东皇太一呢？”
    这下反而把老子问住了。
    为什么要见呢？
    见了又能说些什么？
    又能做些什么？
    自己想知道的，岳先生已经告诉自己了，岳先生回答不了的，自己也未必意识到。
    见岳先生就行了。
    “岳先生所言极是，哈哈哈哈。”
    这时候，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
    “岳先生，稷下饭庄说我太小，不能卖酒给我，他们给我推荐了一种新的饮料。”
    是小墨。
    他声音中满是懊丧。
    没有完成岳先生交代的任务，让这个小男孩很没面子。
    岳川听后哈哈大笑，“疏忽了，疏忽了，是我疏忽了。”
    稷下饭庄虽然卖酒，但是只卖给成年人。
    “无妨无妨，快点进来吧。”
    小墨推开柴扉，嘴里嘟囔道：“我要买酒还得十多年，岳先生肯定是等不及了，不如我自己酿酒，反正也不难……”
    小墨个子低，众人根本没注意到他嘴唇的蠕动，视线全都被门外的矮脚马吸引。
    稷下饭庄有很多小驷，这些马儿聪慧亲人，而且能能负重。
    再加上“小马识途”的天赋能力，成了最好的外卖员。
    小墨力气小，拎不动没关系，只要在前面领路就行了。
    小驷进了院子，众人立刻上前卸货。
    “咦……这是什么？”
    “用的竟然是铜瓶？”
    “还有法器的力量？”
    “这……稷下饭庄太下本了吧？”
    连瓶子都这么用料十足，里面的饮品肯定不会差了。
    岳川心中一动，他拿过一瓶看了看，瞬间醒悟。
    胡三胡四的研发成功了，胡二的瓶子也也研发成功了。
    仙家手中又多了一张王牌。
    一张足以改变世界的王牌。
    龙阳拎起一瓶，念起瓶上的标签：“淬体液！气泡版！有病治病，无病强身！这是什么？”
    说着，龙阳按照标签上的说明拧开瓶盖。
    “砰！”
    气体涌出，发出清脆的声音。
    因为龙阳之前上下颠倒着晃动的原因，一股带着泡沫的液体涌出瓶口。
    龙阳被吓了一跳，不过还好心大手稳，没有将瓶子丢出去。
    “怎么回事？这东西看上去有点……有点不吉利啊……”
    黄褐色，还滋滋冒泡。
    这根本就是毒药泼洒在地上强腐蚀的画面。
    其他人也都心中发怵，不敢尝试。
    岳川拿起一瓶，拧开后直接对瓶吹。
    吹完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嗝”。
    “不错！口感甘甜，很爽口，拥有很多药物成分，可以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还可以强筋壮骨、滋养气血，有辅助修行的功效。好东西，好东西啊！”
    众人听了顿时好奇起来，纷纷品尝起来。
    正如岳川说的那样，一股甘甜在口中炸开，一股能量在肠胃泛滥，一股股精纯的能量顺着四肢百骸荡漾。
    “妙！此物甚妙！”
    “竟然真有辅助修行的功效！”
    “这么好的东西，肯定不便宜吧？”
    岳川指着瓶身的标签说道：“建议零售价：三个姜钱。当然，我相信很多人不会接受它的建议。”
    老子一边砸着嘴，
    一边感叹：“这，或许就是我们人族的大道！当然，我们人族还需要无数个这样的大道！”
    喜欢这个？
    还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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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3章

    听了老子的话，众人纷纷点头。
    的确如此！
    三枚姜钱确实不少，但对姜国百姓而言，并不算多。
    就拿前些年施行的《鸡政》来说，家家户户养鸡，每户人家都有十只以上的下蛋母鸡。
    一天少说也能捡五六个鸡蛋。
    而按照稷下饭庄以及各村货郎回收的价格，两枚鸡蛋就是一个姜钱。
    每天靠捡鸡蛋就能换到一瓶“淬体液”了。
    龙阳是武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淬体液的功效，以及对姜国的影响。
    他瞪大眼睛仔细看瓶身标签。
    “这样小小一瓶，我以为最多也就半斤八两，没想到装有三斤？看来这个瓶子是法器！”
    “咦，上面还有不同修行境界的建议饮用量？”
    “嘁，谁会听这个建议？”
    龙阳“吨吨吨”灌了几口，美美的“哈”了一口气儿。
    他如今的实力，根本用不到淬体液。
    但是淬体液可以补充能量，这种补充感令身体舒爽、精神愉悦。
    尤其是甜甜的口感，更进一步加强了感官享受。
    在物质条件匮乏的古代，盐和糖都是奢侈品，普通人根本享受不到。
    普通人为了生存，多多少少还能吃一口咸。
    可是糖，除了刚生产的孕妇，普通人根本不到。
    很多穷苦人家，一辈子都不知道“甜”是什么感觉。
    这就使得“淬体液”成为一种适合几乎所有人的饮品。
    普通人追求口感，可以享受其甜味。
    体力劳动者除了享受甜味，还能借其补充体力，增加劳动的效率。
    而无论哪种人，都能享受到强筋壮骨、滋养气血的功能。
    如果是懂修行，获得的好处更大。
    龙阳心中唯一的感慨就是：姜十三若有“淬体液”，可以提前十年甚至提前十五年完成气血淬炼，如此一来就有更多的时间去修行、领悟，冲击更高境界。
    但是很快，龙阳就想到，如果姜十三冲击到更高的境界，很可能不会死在北疆，而是满载而归。
    姜国或许解决了饥荒，解决了围城。
    但姜国永远都是一个寻常普通的国家。
    会像以前一样贫穷、困苦，百业凋敝，根本不可能像今日这般繁华，也不能像眼下这般人才济济。
    龙阳再喝一口“淬体液”，细细品尝着其中的甘甜，感受着舌尖味蕾的蠕动和绽放。
    他心中暗道：十三，你的愿望达成了，姜国不但得救了，而且突破了，姜国的今天远胜昨天，姜国的明天必将远胜今天。这盛世，如你所愿！
    孔黑子抿了一口，随意问道：“淬体液如此奇效，买的人一定很多吧？”
    小墨却摇了摇头，“不多，基本没人买。”
    “哦？这是为何？”
    “因为太贵了！”
    “不是三个姜钱吗？”
    “不，三个姜钱是淬体液，瓶子还需要押金的。”
    众人随即醒悟。
    这瓶子造价不菲，肯定是要算钱的，而且不会便宜了。
    孔黑子问：“押金多少？能退吗？怎么退？”
    “听说是一百个姜钱，如果把瓶子和盖子一起退回去，可以全额退，如果丢了瓶子或者盖子，就只能退一半。”
    听到这话，众人连忙小心的将瓶盖盖回去。
    这小小的东西，竟然价值五十姜钱。
    “等等！”孔黑子捕捉到一个关键信息，“听说？你是听说？也就是你没有付押金？”
    “是啊！”小墨连忙解释：“我正好遇到稷下饭庄的东家了，她听说送到这里，就免了我的押金，还没收我的沽酒钱。说是……说是全都记到黄相账上了。”
    “哈哈哈！”
    “又挂在黄相账上了。”
    “多谢黄相请我等品尝如此美味。”
    大黄跟着笑了起来。
    反正不花他的钱，随便记。
    笑过之后，长卿和王建同时说道：
    “淬体液功效非凡，眼下众人还不知其利，一旦众人意识到其中好处，必定抢购。”
    “没错！我建议王子殿下与稷下饭庄商谈一二，将淬体液悉数揽下，作为我们姜国的战略资源。”
    龙阳心中暗道：我也想，但你俩知道稷下饭庄背后是谁吗？
    于是，龙阳转向大黄。
    “国相，你怎么看？”
    大黄看着手中的瓶子，回答道：“刚才老先生也说了，这淬体液就是我们人族的大道，我们人族还需要更多类似淬体液的大道。如果吃喝住用全都是淬体液般的事物，我们人族的实力必然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到那时，无论我们人族走向何处，脚下皆是大道！”
    言外之意，别盯着这点蝇头小利瞎捉摸了，好东西还在后面呢，而且很多很多。
    龙阳立刻哈哈一笑，“国相所言极是！就听国相的！”
    众人也齐齐点头。
    如果人族都能使用淬体液，将淬体液当水喝，整体实力必定有大幅提升。
    弱者成为强者，强者成为更强者。
    原本就天赋卓越的超级强者，还会更上一层楼。
    众人心中一震。
    他们同时想到了岳川之前说的“厚德载物”。
    淬体液就是这个承载万物的基础。
    王建愧疚的说道：“是我狭隘了，险些因我的贪欲影响人族大道。”
    长卿也挠头，“若是因我们的所作所为，导致人族失去淬体液，那就罪过了。”
    龙阳再次问道：“黄相，我们不会与民争利，但我们姜国需要很多淬体液，稷下饭庄会优先供给我们吗？”
    这才是龙阳关心的问题。
    稷下饭庄不光姜国有，吴国也有。
    而且前段时间，楚国聘用姜国学士治理国家，从楚国传回的消息说，楚王也在郢都修筑城隍庙和稷下广场。
    相信用不了多久，稷下饭庄就能开到楚国了，淬体液肯定也会出现在楚国。
    龙阳不指望能独吞淬体液。
    但是，他希望能保障姜国的供应。
    大黄很无奈。
    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自己也什么都不知道呢。
    不过想到自家老师谋定而后动的习惯，肯定是有了万全的准备才会做出行动。
    淬体液没有跟自己提前打招呼，肯定是因为太小了，太不值一提了，根本没必要单独说。
    于是大黄点头，“君上放心！淬体液会公平的供应每一个人！”
    岳川补充道：“我相信，每个人都能用三枚姜钱买到淬体液，不会有人买到更贵的淬体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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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4章

    楚国的《礼》让南郭小院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蛮夷不蛮了，他们开始讲文明、树新风了。
    中原诸国之所以歧视蛮夷戎狄，就是因为中原有“礼”而蛮夷无“礼”。
    现在蛮夷不但有，而且他们的“礼”更加言简意赅、通俗易懂，也更加公平公正公开，比中原那种繁文缛节强了不知多少倍。
    强如孔黑子，对《周礼》也是一知半解，更别说其他人。
    下层认知的礼，是上层想让他们认知的。
    即便龙阳这样的贵族，也被君臣父子拿捏得差点窒息。
    龙阳努力上进，姜王觉得他图谋不轨。
    龙阳躺平摆烂，姜王觉得他朽木不可雕。
    龙阳想干点革新，姜王觉得他挑战自己的权威。
    龙阳什么意见都不发表，姜王又觉得他没有主见。
    姜王病了，龙阳痛哭，姜王觉得他巴不得自己赶紧死，没有任何孝心可言。
    龙阳不哭，姜王觉得这是一个冷血的畜生。
    龙阳最大的幸运就是只有一个妹妹，而不是一堆弟弟。
    否则，他的痛苦和折磨还要增强十倍、百倍。
    中原的《礼》有很多缺陷，却从没人想着去改变它。
    现在，蛮夷之国有了更文明也更先进的礼。
    中原诸国再不想着改变，百年之后，蛮夷的就是中原了。
    而“淬体液”的出现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礼”还是意识形态上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
    但“淬体液”是真实存在，并且能深刻影响人族乃至整个天下的事物。
    当越来越多的百姓拥有了“淬体液”，享受到“淬体液”带来的好处，他们实力肯定水涨船高。
    以往那种坑蒙拐骗式的“礼”肯定不合时宜了。
    “刑不知名，威不可测”这一套彻底过时。
    “淬体液”不被国君掌控，那么“礼”也不会。
    喝到“淬体液”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时代变了！
    如果不跟着时代做出改变，只会被时代淘汰。
    众人开始畅想未来，憧憬人族的明天。
    老子说道：“岳先生，我看楚国的礼中，所有村庄都采取宗族制，以宗主的形式管理基层？这种方式能在其他国家施行吗？比如我们姜国？”
    岳川摇了摇头。
    “楚国的宗族制只是给民间提供了一个方法，并不是强制使用宗族制；而且，只要按时纳税，楚王不会干涉宗族的运转，每个宗族都是自治的，换句话说就是自生自灭，日子好坏都赖不到楚王头上。”
    “楚国的熊氏王族施行宗族制，各种福利措施的具体数额也都是熊氏根据自身情况制定的，其他宗族可以根据自身情况进行增减和调整，而不是全部照搬。”
    “还有，楚国的贵族势力本就强大，是楚国朝堂上最大的顽疾。楚国也是依靠宗族形式不断兼并拓张起来的，宗族根深蒂固，宗族制是最好的选择，使用其他治理方式只会适得其反。”
    “而我们姜国……没有宗族的土壤！”
    众人同时点头。
    宗族的根基是土地。
    姜国疆域狭小，土地有限，先天上就没有宗族发展的根基。
    而且，姜国的人口流动太大了。
    之前数百年，国人为了逃避税赋，经常在周边国家窜来窜去。
    后来有了“户籍”，这些人全都回来了，很多非姜国百姓也过来了。
    姜国更像是一个移民国家。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祖先，根本没有什么强有力的纽带将其凝聚到一起。
    老子看着手中的楚国礼制，长长叹息一声。
    “宗族就像一棵树，扎根一处，繁衍百年，最终硕果累累，不断为国家、为天下输送人才。他们有恒产、有恒心、有恒名，他们为人处事会更守规矩、重信义、懂礼节。”
    “如果天下全都是宗族，就会像荒芜的草原变成茂密的森林，无数参天大树拔地而起，长此以往，终会有一棵大树成长为通天的建木！”
    “如此，我人族大道又进一步！”
    说完，老子又“吨”了一口淬体液，无比满足的哈着气。
    他一直渴望小国寡民的治理方式。
    而宗族，不就是小国寡民的典范嘛。
    一村即一国。
    大家都是一家人，流着相同的血、拜着相同的祖先。
    彼此之间的关系会更加平和，也更加有底线。
    即便有不公正现象，也比官员胥吏那种敲骨吸髓好一些。
    比起周礼治下的中原诸国，宗族制无疑更加文明，也更加先进。
    楚国的宗族制，写到老子心坎上了。
    其他人感触不深，但他们明白“建木”是什么。
    这是传说中连接天地的神树。
    上古时代，建木是沟通天地人神的桥梁，人或者其他生灵可以通过建木来往于天地之间。
    三星堆中出土的青铜神树，其原型可能就是建木。
    更有传说，颛顼绝地通天，就是砍掉了建木，斩断了天地、人神的交往、沟通。
    孔黑子、长卿等人纷纷点头。
    他们也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像大树一样扎根，希望自己的家族能枝繁叶茂，希望自己的后辈硕果累累、人才济济。
    更希望自己的家族成为天地间最高大、最粗壮的那棵树。
    可是小墨怯声说道：“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呢？我们该怎么活？”
    老子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能力平庸者，依托宗族庇护；能力杰出者，自己单开一页啊！”
    其他人也都哈哈大笑。
    小墨挠着头，“什么是单开一页？”
    众人笑声更大了，却都不解释其中含义。
    岳川安慰说：“你长大就知道了！”
    小墨脸颊气鼓鼓的，心中暗道：沽酒得长大，单开一页也得长大，为什么小孩子就不行？
    之前小墨决定，不能沽酒就酿酒，可是单开一页是什么意思？
    于是，小墨来到岳川身前。
    “先生，我现在就想单开一页，我该怎么办？”
    岳川差点把口中的“淬体液”喷出去。
    “你……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才五岁吧？”
    小墨连连点头，“劳先生寄挂，再过两个月，我就六岁了！”
    有区别吗？
    岳川只能安慰道：“呃……单开一页……这个吗……”
    给六岁小孩科普这些不太合适，岳川只能换一种说法。
    “就是一群有某种共同信念、共同信仰、共同利益的人结成群体，抱团取暖，互帮互助，然后建设共同的家园，抚养共同的孩子，照料共同的长辈，一代代传承、一代代积累、一代代提升……”
    岳川原本就是糊弄糊弄。
    却没想到小墨听得两眼放光。
    “多谢岳先生，学生悟了！”
    枝繁叶茂、硕果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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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5章

    众人不知道小墨在想什么，而是各自思考自己的问题。
    比如：纯粹由移民组成的村庄。
    这种情况在其他国家并不多见，但是在姜国非常普遍。
    因为当初为了混姜国户籍，太多人报团取暖，原地建村。
    一个村里有三五个姓，十个八个姓都很寻常，再加上零零散散的单人、单户，就更多了。
    老子说道：“诸位，在村庄施行宗族制，确实能保障农民的切身利益，让他们有能力对抗官员胥吏、地主豪强、山贼土匪。而不是像以往那样，任人宰割。但是宗族制的前提是血脉、姓氏，如果没有这两样该怎么办？”
    众人全都摇头。
    见状，翁胖子慌了。
    当初搞“户籍”的时候，就是他负责审核，龙阳负责签字。
    当时没想那么长远，只是想着增加人口。
    没想到现在出问题了。
    翁胖子小腿一软跪倒下去，“王子殿下，是我办事不力，是我疏于思考，留下此等隐患，还请王子殿下责罚……”
    龙阳摆了摆手，“每一本户籍上都有我的签名，要错也是我的错！”
    说着，龙阳扶起翁胖子。
    “话说回来，若不是户籍政策，我们怎么引进外国的人才呢？如果我们闭关锁国，又怎么能和院中诸位贤者一起论道呢？”
    众人同时笑起来。
    确实如此。
    黄相不是姜国人，而是北境人士。
    孔黑子不是姜国人，而是鲁国人。
    长卿是齐国乐安人，原本要去吴国，被大黄截胡了。
    王建是齐国琅琊人，因田氏作乱被灭族，带着几个儿子打算去秦国，被岳川截胡了。
    老子是王都人士，小墨是宋国人，也都不是姜国人。
    可眼下他们都在姜国，都在为姜国尽心竭力的出谋划策。
    在周礼之下，很多乡村都是一家一姓，所有人都是一个姓氏，一个祖宗。
    无论传承多少代，都是这个宗族的子孙继承。
    在国家层面，其他异姓者只能当臣子。
    在百姓层面，其他异姓者只能当奴仆。
    按照礼制说法，这是为了保障宗族，保障族群的利益。
    但是，这也造成女子只能外嫁，赘婿必须改姓，以及吃绝户等习俗。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宗族纯粹，为了姓氏纯粹。
    岳川上辈子的世界里，确实有很多村庄，明明叫大王庄，里面住的全都是非王姓村民。
    如果再过几十年，估计连“大王庄”这个名字都要被换掉。
    如果王姓先祖泉下有知，会是什么感受？
    如果再上升一下。
    高卢鸡原本是纯粹由白人组成的国家，后来莫名其妙成了黑人国家。
    再过几十年，连原本“法兰西”这个名字都要被换掉。
    法国人的祖先泉下有知，会是什么感受？
    礼法无大小，这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根本。
    因为礼法不是临时规定，不是三五天或者三五年就失效了。
    礼法要使用三五百年，甚至三五千年。
    再小的事情，经过漫长时光的沉淀和放大，都会变得切肤甚至碎骨般的疼痛。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很多事情在礼法制定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解决掉，而不是留给子孙后代。
    所有人都皱眉苦思。
    祖宗披荆斩棘奋斗了一辈子，谁都不想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夺走。
    无论是明火执仗的抢夺，还是坑蒙拐骗的诈取。
    村庄改姓，国家易主，这都是人们无法接受的。
    无论心理上还是感情上。
    血脉也就成了唯一的维系和寄托。
    无论父系的，还是母系的。
    但黑化这种事，无论父系社会还是母系社会，都无法接受。
    这等同亡国灭种。
    众人也许想出了什么主意，但都称不上两全其美，只能将目光投向岳川。
    岳川也很无奈。
    在现实中，华夏人是父系社会，但是在文明层面，华夏人一直是母系社会。
    熟悉历史的都知道，华夏文明最强大的就是同化能力。
    无论什么民族，只要沾上华夏文明，最终的结果都是被同化。
    所以，匈奴、契丹之类的民族，都成了华夏大家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就和巫族巫王与其他部落公生子繁衍生育的关系非常类似。
    身为两千五百年后的华夏人，岳川没法对这一点做评价。
    但正因为从两千五百年后来，岳川必须提前堵住黑化的口子，灭掉黑化的苗头。
    华夏，必须是纯粹的华夏，纯净的华夏。
    落在宗族制上，华夏族就必须像泉水一样，属于向外输出的类型。
    同姓同宗同族的人口必须源源不断、滔滔不绝。
    刚要说话，岳川又想到一个问题——妖族！
    精怪也是可以修成人形的，而且有很多种修成人形的途径。
    传统的渡天劫，还有龙蛇一族特有的走蛟，以及讨封。
    精怪修成人形就是彻底的人。
    就像涂山氏嫁给大禹，生下启；白素贞嫁给许仙，生育许仕林一样。
    岳川突然发现，不能将宗族制定的太死。
    必须把精怪彻底融入人族，而不是让他们成为一种单独的存在。
    否则很容易造成巫族“公生子”和“私生子”这种观念上的隔阂。
    长此以往，双方间隙越来越深，最终爆发生死之战。
    这时候，门外传来“嘚嘚”的脚步声。
    又是几只小驷。
    胡一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轻轻抬起柴扉放小驷进来，随即动作娴熟的提起食盒，张罗食物。
    “小女子不请自来，还请诸位见谅，这些酒菜就当是小女子给诸位的赔礼。”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正午，该吃午饭了。
    “东家来的正好，正是时候！”
    “今天有口福了，东家点的饭菜肯定美味。”
    “不知道是不是也记在黄相账上？”
    胡一笑道：“记黄相账上，这不是埋汰我么？不过，晚饭可以记黄相账上。”
    很快，石桌上就张罗好了饭菜。
    胡一招呼几只小驷打算离开，岳川却开口挽留。
    “坐坐坐，一起吃。”
    胡一疑惑了刹那，发现岳川不是在假客套，于是连忙向众人拱手，然后坐到了小孩那桌。
    小墨不能喝酒，单独一桌。
    可即便如此，也是莫大的荣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岳川把刚才的事情大略说了一下。
    “胡一，你觉得姜国当下的局面，该不该施行宗族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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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6章

    这……
    胡一愣住了。
    它没想到岳川会问自己。
    这可是国家大事，自己不过是一个小老百姓。
    但是胡一很快就领悟到岳川的意思。
    自己除了小老百姓身份，还有精怪的身份。
    这是在问宗族与精怪的关系。
    在仙家内部，有胡黄白柳灰五家，在五大仙家之下还有很多其他类型的精怪，也就是之前说的种姓制。
    但种姓制是精怪内部来说的。
    是精怪内部向下的分层、分级。
    而宗族制是精怪与人族的并轨。
    精怪究竟是要彻底融入人族，还是保持自身的独立性。
    胡一明白，师父心中肯定有想法，而且是两个想法。
    只是不知道该选择哪个，才问自己。
    而自己的回答，将会是决定最终结果的砝码。
    不过，胡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左手捏着袖子，右手夹了一块菜。
    “岳先生，今天的菜，也很美味！不知大家有没有尝出来？”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跟着夹菜。
    “咦？还真是。”
    “没错，跟以前吃过的菜都不一样。”
    “这……这是什么味道？”
    “我本以为稷下饭庄的厨艺已经天下无敌，没想到他们还能更上一层楼。”
    “胡东家，这是哪位大厨的手艺？”
    胡一向众人拱手，解释道：“这是一种新的食材，一种前所未见的食材，一种前所未有的饮食之道。”
    “哦？有多新？有多奇？”
    胡一笑了笑，“之前的淬体液，大家不是都尝试过了吗？”
    众人点头。
    “什么？难道跟淬体液一样？”
    “淬体液一样的食材？此言当真？”
    众人难以置信。
    淬体液绝对是颠覆性的，没想到淬体液不是唯一。
    胡一介绍道：“在稷下饭庄开张之前，姜国百姓都是吃蒸饼，而且很少使用油盐酱醋；稷下饭庄开张之后，姜国百姓吃上了豆花，吃上了炒菜，吃上了各种酱料；而现在，我们又开发出淬体液，以及其他烹饪之道，姜国百姓又有了新口福。”
    众人的思绪被胡一彻底带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问题。
    而这时，胡一杀了个回马枪。
    “姜国人的胃能接受各种新事物，为什么姜国人不能呢？宗族制如果能让姜国越来越强，自然可以推行，可如果不能，为什么还要坚持呢？血统的根本，是为了传承，可如果传承都要断了，血统还有什么意义？”
    众人没有回话，而是不断夹菜，不断品尝。
    他们在思考胡一的话。
    楚国那样的大国，地广人稀、疆域辽阔，有施行宗族制的基础。
    而姜国地狭，疆域有限，根本没有施行宗族制的土壤。
    宗族制在姜国根本施展不开。
    强行施行宗族制，只会破坏姜国的根基，葬送姜国的未来。
    这时候，小墨大声说道：“岳先生刚才教我，可以单开一页，与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建设家园，一起敬老爱幼，我们姜国为什么不可以？我们能聚在这里，不就是因为我们有共同的志向吗？我们为什么不一起单开一页？”
    众人同时一震。
    岳川也是如此。
    他本来只是忽悠忽悠小墨，解释“单开一页”的含义。
    就像小孩子问父母自己是怎么来的，父母总会说：充话费送的、垃圾堆捡的。
    却没想到小墨真的从中领悟出了大道理。
    “对啊！小墨说得对啊！我们姜国本身不就是一个宗族么？”
    “我们有共同的志向——人人如龙的大千世界！”
    “我们一起建设家园，一起尊老爱幼！”
    翁胖子瞬间昂首挺胸，腰杆挺直。
    龙阳也喜笑颜开，“有道理，很有道理！不过，具体该怎么操作呢？”
    “单开一页”很简单。
    但怎么单开？
    单开之后怎么续写第二页、第三页？
    众人集体茫然。
    这时候，岳川说道：“我们可以设立一个养老制度，所有姜国百姓都可以凭户籍缴纳养老金，在工作一定年限后通过户籍领取养老金。那些没有宗族的百姓都可以参与其中。”
    这种事岳川再熟悉不过。
    上辈子的世界里，最终干掉宗族制的，就是这个制度。
    以往大家的衣食住行、婚丧嫁娶都需要依靠宗族，但是有了保险和养老金制度，个人完全不需要依赖宗族。
    宗族也真正回归本源，成为同宗同姓维系认同、联络感情的纽带。
    同时，岳川深刻明白保险和养老金制度的缺陷。
    前者是出了名的文字游戏，这也不赔、那也不赔，很长时间里几乎和“诈骗”画等号。
    后者则因为物价上涨、退休年限增加、新增人口减少等问题，也让人怨声载道。
    所以岳川对此做出修改。
    “不如这样……对于多姓氏混杂的村庄，可以设立农村养老，城镇居民可以设立城镇养老，彼此并不互通，该村庄只适用于该村庄的居民，该城镇只适用于该城镇的居民。”
    “而维系人们凝聚力的，就从宗族变成乡土，大家出生在同一片土地，成长在同一片土地，有共同的乡音和乡愁，也有共同建设家乡的使命。”
    “对于外来人口……宗族的话，女性除了嫁入、男性除了入赘，几乎没有第三种办法；而乡土的话，只要有姜国户籍，并且在本地落户扎根，缴纳一定年限的养老金，就能享受养老。”
    “具体缴纳多少年，分别缴纳多少，又分别享受什么样的养老待遇，咱们好好研究一下就行了。”
    众人暗暗点头。
    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能在姜国扎根落户的，肯定都是有一技之长的。
    再不济，也是有劳动能力的，不是混吃等死的废物。
    毕竟姜国的户籍不好拿。
    翁胖子对这个问题比较敏感，他立刻抓住其中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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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7章

    岳川惊呆了。
    他没想到翁胖子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而且一问就是两个。
    对此，岳川只能感慨：古人只是古，不是傻。
    很多政策，古人一眼就能看到头，后人为什么就看不到呢？
    明知道是鸩酒，为什么就非喝不可呢？
    老子原本一直陶醉在“小国寡民”的美好幻想中。
    宗族制下，乡村就是一个天然的小国，各乡村自给自足，彼此之间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
    但这个天下不止有乡村，还有城镇。
    总会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背井离乡，外出打拼。
    这些人也要发展，也要保障。
    比如眼下的姜国，各种姓氏五花八门，还有很多无名无姓，为了上户籍胡乱攀附祖先的。
    其他人也都开始思考翁胖子的话。
    城镇不是一家一姓，城镇中的居民来自四面八方。
    对于城主或者国君而言，百姓姓什么都一样，都是给自己纳税。
    但对于百姓就不同了。
    宗族、乡土、街坊等，都大同小异。
    远亲不如近邻，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排外是肯定的。
    人们总说传统文化的消亡。
    本质是土生土长的人越来越少，外来人口越来越多。
    他们带来了家乡的风俗、习惯，饮食、口味等，根本不会融入当地。
    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吃辣。
    在外来饮食习惯的挤压下，本地小吃的生存空间只会越来越小。
    每个地方都会有一种称不上好吃，甚至很难吃的小吃。
    本地人吃它不是为了它好吃，而是为了怀念和寄托。
    这是外地人体会不到，也没心情体会的。
    这种小吃只能随着老一辈一起凋零，最终消失。
    而吃，只是一方面，最微不足道的方面。
    上辈子世界里，岳川见识过西方国家被难民、移民折腾成什么样，也知道人口大规模迁徙流动对城镇的冲击。
    而且，进入城镇的不止人，还有各种鬼物、精怪。
    姜国城隍庙最初的城狐社鼠，胡七胡八、灰东风、灰西风它们，都是从城外进来的。
    流浪狗、流浪猫，都会成为问题，更何况流浪鬼、流浪人。
    岳川向翁胖子说道：“第一个问题，需要靠翁大人努力把好户籍关，不要什么乌烟瘴气的东西都放进来。与此同时，城隍庙肯定也会甄别，清理城市中藏污纳垢的阴暗之地。如此，相信城中留居的都是有才之人、有德之人、有用之人！”
    “这些人会融入姜国，与姜国人同心同德。”
    “至于第二个问题，养老金收支不平衡的问题……这确实不好办……不过也不是没办法……”
    众人好奇，“岳先生还能凭空生出钱？”
    听到这话，胡一忍不住笑了。
    众人不知道胡一为什么笑，不过还是跟着笑了。
    岳川咳了咳，“养老金收支不平衡的问题很好解决，那就是跟城隍大人合作，把阴功、阴德也算作养老金的一部分。”
    听到这话，众人无比震惊。
    但是仔细一想，又非常合理。
    之前大黄已经说了“王与马公天下”，并将其当做“官不出城、权不下乡”的升级和补充。
    那么，各种神明势必要介入人族日常生活。
    城隍大人的职权范围，刚好是迎来送往，由他参与养老金制度，也就无比合理。
    翁胖子不知从哪掏出一个小本本，一脸认真地说道：“岳先生，该如何操办呢？”
    岳川想了想，缓缓说道：
    “据我所知，城隍大人那里有一个专门的账册，记录了每个人的生平履历，除了今生，还有前世，以及前世的前世。”
    “所以，街坊是城镇居民联系的纽带，乡土是同一地域人联系的纽带，宗族则包含前两者并超越前两者，而城隍大人这个账册更高一筹，比血脉、宗族更高级。”
    “我暂时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它，各位有什么好想法吗？”
    众人呼吸粗重。
    他们终于意识到了关键所在。
    人们常说“生是某地的人，死是某地的鬼，下辈子还来某某地，还做某某人”。
    但是，死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
    首先是有没有下辈子。
    其次是下辈子能不能做人。
    最后是即便下辈子做人，会成为哪里人？
    如果能和城隍大人合作，这些问题都迎刃而解。
    岳川继续说道：“养老金不但包含生前，还包括死后。如果生前养老金有节余，死后依旧能享用，具体换算比例是城隍大人说了算，我只知道有这个事。”
    “如果生前积德行善，死后的阴功、阴德巨大，死后可以获得诸多便利。比如可以滞留阳间一段时间，在不影响阳间生活的情况下，观看子孙后代的日常，或者完成一些生前未了的心愿。”
    “再比如各国纷纷建立城隍庙，祭拜城隍大人，肯定需要招募各个等级的阴差以及其他职务。生前阴功、阴德巨大，将会被城隍庙优先考虑、优先录用。”
    “相反，生前不行善、不积德，还要钻空子骗取养老金，这些账死后都会一起算。生前欠下的种种，都会成为因果，需要一笔一笔偿还。至于如何偿还……呵呵……”
    岳川没有说，但众人明白，肯定不会简单了。
    驴打滚、利滚利也不是不可能。
    没有人怀疑岳川的话。
    姜国城隍庙太灵验了。
    街上随地吐痰、随地大小便，当晚就会被鬼敲门，梦境中一顿皮鞭伺候，还要写保证书。
    也正因此，外地人会快速融入姜国，一点不敢造次。
    众人瞬间明白。
    你生前尽管行善，其他的都交给城隍。
    人的生命不再是须臾百年，而是无数个百年，甚至千年、万年。
    翁胖子小声问道：“这个养老金，是我们办理，还是城隍庙办理？”
    岳川呵呵一笑，“你们一起办理就是。”
    胡一问道：“岳先生，如果是异族呢？”
    这个是最关键的问题。
    岳川说道：“如果是鲜虞诸国那种异族，经过考核，拿到姜国户籍，就按照姜国人对待。如果是其他一些非人形的异族，按照种姓制度处理。”
    “怎么处理？”
    “修成人形，就按照人族对待；没修成人形，就按照精怪对待。精怪个体而言要努力修行，以求化为人形；精怪群体而言，要努力做功德，提升自身族群的等级。”
    “岳先生，如果精怪没能化为人形呢？”
    “那就寄希望下辈子做个人吧！”
    见胡一不理解，岳川拿起一瓶淬体液晃了晃。
    “如今人族大道已成，修行难度降低数倍，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修行资源、修行方法如果这还不能修成人形，确实只能寄希望下辈子了！”
    说完，岳川“吨”了一口淬体液。
    黑化的漏洞被彻底堵上了，今后的华夏将会永远纯洁、永远纯粹，而且永远都是人族的核心、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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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8章

    岳川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提出的方案。
    从个人到家庭，从家庭到集体。
    这个集体可以是地域的集体。
    比如城镇、乡村、国家。
    可以是血缘的集体。
    比如宗族、民族、种族。
    又或者某种理念上的集体。
    比如门派、学派，又或者其他学术群体。
    而无论何种组织和群体，最终都上升到“人”。
    这个人是广义上的人，包括人族、精怪，以及其他万族生灵。
    这个“人”是上古时代“人皇”的“人”。
    是除了“巫”之外的一切生灵。
    巫族，就是被他们推翻的。
    众人也都在思考岳川的方案。
    老子赞叹道：“有城隍大人的帮助，我们人族就成了一个宏大的概念，不但四方蛮夷可以成为人族，其他山精野怪也可以成为人族。人族不再是一个封闭的群体，也不再是一个狭隘的概念。”
    孔黑子一边笑着点头，又一边摇头哭笑。
    点头是因为看到了“人族”的未来。
    原本以为人族的道路是羊肠小道，崎岖而坎坷。
    现在突然发现，人族的道路并不孤单，沿途不断有一条条小道汇入，不断有一个个志同道合者与自己偕行。
    摇头则是因为，刚刚打好的腹稿又作废了。
    从坚信周礼，到怀疑周礼，再到推翻周礼。
    孔黑子以为自己的格局够打开了，心胸够开阔了。
    却没想到，还是小了。
    同时，孔黑子感觉到了一丝丝规律。
    自己总是喜欢在一个框架内琢磨事情。
    比如最开始，自己琢磨礼制都是在“君臣父子”框架内。
    再然后听岳先生讲道，了解了“父系社会”和“母系社会”的区别。
    自己开始考虑“男女平等”的大框架，并且熬夜赶稿弄出来一个新的礼制。
    可是岳先生一来，赶出来的稿子又废了。
    听了一会儿“巫族”的历史，孔黑子觉得自己茅塞顿开，又有新书灵感了。
    一种兼顾家庭、宗族；男女、公私的新礼制。
    然而刚打完腹稿，岳先生又提出一个跨越生死的方案。
    孔黑子终于明白，自己一直都是先画一个圈，把自己圈起来，然后在这个圈子里做文章。
    而岳先生从来都是打破这个圈，跳出这个圈。
    不但要跳出圈，还要跳出圈所在的层面。
    这或许就是岳先生所说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想到这里，孔黑子长长叹息一声。
    自己设计的礼制，先天上有局限。
    一段时间之后，总会触及到边界。
    君臣、男女、公私之类的边界。
    然后就是碰撞，摩擦。
    这些边界无法突破，无法逾越。
    任何触碰边界的行为都是离经叛道，是异端。
    而岳先生这套礼制的边界是“生死”。
    这个生死是可以突破的，可以逾越的。
    这就意味着有无数种可能，有无限的空间和未来。
    相形之下，高低立判。
    孔黑子不服气都不行。
    “岳先生，您……还有没有更高深的理论了？”
    孔黑子不愿去琢磨了。
    他怕自己刚琢磨完，还没拿出来又过时了。
    岳川哈哈大笑，“暂时没有了。”
    “暂时？”
    孔黑子心中一阵担忧。
    这个暂时到底是多久？
    如果其他人说，肯定是有生之年，但岳先生嘛……
    可能筷子刚放下，或者酒杯刚端起来，又有主意了。
    岳川连忙解释道：“世上最遥远的距离就是生死，而这个距离，至少千年内我们是无法跨越的。”
    孔黑子长长舒了口气。
    千年，足够了。
    大黄问道：“岳先生，千年之后，会是什么局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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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9章

    其他人纷纷停下筷子，放下酒杯，支棱起耳朵仔细听。
    百年后都是不可想象的世界了，更何况千年。
    没人能想，甚至没人敢想。
    岳川笑了笑，一连喝了三杯酒，终于酝酿起了飘飘然的意境。
    “十年内，天下诸国会高速发展，姜国、齐国、晋国、吴国、楚国这几个国家的发展速度最快，然后是鲜虞、北境，剩余各国也会陆续接受、改变。”
    “百年内，天下诸国都会接受楚国，以及我们的礼制，共同步入‘文明’，这种文明会渗透到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军政工商等方方面面。”
    “天下各国的意识、思维都会被重塑，当权者给百姓人身的枷锁，以及礼教给人思想的禁锢，都将被打破，否则被打破的就是它们。”
    “人族将浴火重生。人族不再是人族的人族，而是天下万灵的人族。”
    “人族不再是封闭的阶层，而是万灵众生生命和修行历程中必须经历的一个阶段。”
    “到那时，各种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都是人族的一员。即便现在不是，未来也迟早是。”
    “人族不再一门心思算计同族、屠戮同族，不再将一切心思、资源都投入到对内部的镇压，对外部的威慑上。”
    “天下各国不再是横向发展，开疆拓土不再是唯一的目标，纵向跃升才是最终极追求。”
    “淬体液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珍贵的资源，而这些都不是靠搜刮民众、侵略他国能得到的。”
    “东皇太一以及土地公、城隍神他们，会用各种方法帮助人族壮大、提升、质变、升华。”
    “与东皇太一合作，王与马共天下，就如顺水行舟，一日千里。反之，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还有倾覆的危险。”
    “东皇太一不会逼迫任何人，任何国家，但是历史潮流会！”
    “至于千年后……人族将像巫族一样，驯服疾病，掌控生死，达到生命的超脱。”
    “我们将会跳出时间长河，达到初级意义上的永生。”
    “到那时，孔先生的礼制又要进行修改了。”
    孔黑子顿时哈哈大笑。
    千年后，自己还在不在都两说呢，就算修改也不是自己修改。
    搞不了那份心了。
    其他人也都心情复杂。
    有喜悦，也有忧愁。
    喜的是人族像传说中巫族一样强大。
    忧的是，人族在这个过程中全程被动。
    人族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也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何方。
    全程都是东皇太一在推动。
    但是诸贤者又说不出什么。
    东皇太一青睐人族，人族才能崛起。
    如果东皇太一选择了其他种族，人族只能屈居二线，甚至末流。
    人族没有选择，只能朝着历史潮流滚滚向前。
    同样的道理，天下各国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要么玩命的跑，要么停在原地，被潮流吞噬，淹没。
    这是阳谋。
    无解的阳谋。
    ————说个题外话————
    这两个月身体不好，晚上失眠，作息颠倒，耳鸣严重。
    上个月勉强恢复了一点元气，想着努力四更，刚开始想要500催更，后来降低到400。
    可最后还是没有达到，一天都没有达到。
    清明那天，又是早起，又是回老家，折腾一天，身体扛不住了，四更也做不到了，重新变成三更。
    我写这本书就是为了还愿，感谢仙家。
    所以一直不刻意追求数据，书中剧情也是着力构造一个有仙家的世界，一个精怪和人族共存的世界。
    这本书不是那种升级打怪的套路，毕竟“打怪”的“怪”就是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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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0章

    也不是那种装逼打脸的套路，刻意刻画爽感就没有多余笔墨塑造世界了。
    我为我的选择和坚持付出的代价就是人气低，数据低。
    虽然有很多人支持我，认可我，但市场反馈一直不好。
    催更少、追读少、评论互动少，这本书获得的流量和推荐就少，然后恶性循环。
    最直接的影响就是稿费不断腰斩，收入下降。
    之前写书能挣钱，家里对我还算宽容和容忍，大概就是一白遮百丑。
    但收入下降后，很多问题就开始暴露，矛盾也开始尖锐。
    日常总是因为各种鸡毛蒜皮吵架。
    写书不是搬砖，需要全身心投入，而且是持续投入。
    从去年2月开书到现在，足足14个月，精神都是高度集中，大脑都是全速运转。
    夜里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是在想剧情，想各种构思。
    很多朋友问我，巫族的设定怎么想出来的。
    我只能说，每天凌晨躺床上，四个小时睡不着的话，连续一百多天，你也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
    我感觉，这已经不是思维不正常，而是我快疯了。
    我在竭力控制自己，我连续400天不卡文，不断更，不低质量水文。
    这在网文圈里应该很难做到了吧，大家告诉我一下，是不是很难？
    我就像走钢丝，走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钢丝。
    但生活中的琐事和吵闹就像一个个迎面飞来的石头，一把把扎在后心的尖刀。
    我的身体很不好，精神也很焦虑。
    一个是焦虑现在的成绩，一个是焦虑以后的路。
    如果这本书完结，新书能不能也写出成绩。
    显然，我的家人比我更焦虑。
    我一次又一次告诉她，照顾一下我的情绪，不要破坏我的思路，让我好好写书，好好写完这本书。
    但是她总不听，一次也不听。
    总是反过来说我不照顾她的情绪，我不照顾她的心情，说我总是暴躁，因为一点小事对她发脾气。
    我知道，但是我已经没有心情去解释了。
    写书就是走钢丝，比如履薄冰更艰难。
    身心双重煎熬，我已经懒得再去解释什么了。
    她永远不会理解。
    昨天吵完架，今天就是冷战。
    不做我的饭，中午我出去吃的华莱士。
    吃东西的时候，左耳朵一直疼，咀嚼时候很疼，很疼。
    晚上也没有饭，我泡了一包泡面，吃得我想吐，那种油腻，根本咽不下去。
    左边脑门像扎钉子一样，疼，而且很深的疼。
    我从下午坐在电脑前，九点了还是静不下心，写不出来一个字。
    然后她就踹门进来了，对我大吼大叫。
    原因就是她的手机连不上网，说我修改WiFi不让她用网，然后就是吵。
    我说我不知道，我没有弄。
    她不信，就继续吵。
    我真的想死了。
    我不知道我整天煎熬为了什么，我图什么。
    我一天天睡不着觉，耳朵嗡鸣，久坐导致双脚冰凉，究竟是为了谁？
    我告诉她：九点了，你要是聪明就回去睡觉，不要耽误我写稿子。
    她不听，就坐在我边上闹，反而怪我不大度，不是男人。
    说到恼火处还对我拳打脚踢。
    我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了，拿着手机出去了。
    我去网吧码字，没有带身份证，上不了网。
    我租了个充电宝，给手机充着电，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写了这篇更新。
    最近几天更新的“母系社会”、“巫族”，也是生活在一部分煎熬的感受吧。
    无理取闹的女人，除了生育，对男人没有一点价值。
    明明她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只用照顾孩子就行了。
    我就在很努力的写稿子、挣钱，每个月稿费上交。
    可她还是因为各种鸡毛蒜皮跟我吵闹。
    我不止十次说，你跟我吵，影响我的情绪，就会让我写稿子质量下降。
    如果哪天我一念之差剧情写崩了，我以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以后也不会有收入。
    可她还是跟我闹，跟我吵，跟我各种作妖。
    动不动就是离婚威胁我，跟我吵架吵不出结果就去跟我父母打电话，吵吵闹闹。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评价。
    娶媳妇真的需要门当户对，认知层面的差距，会让男人痛苦每一天。
    我就像推着石头上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拼搏的机会。
    我希望征服一座山，看一看巅峰，以及巅峰之上，再辛苦也无所谓。
    可她就要在那拽我的衣服，扎我的腿，甚至戳我的眼睛。
    我真的很想跪下求她，跟她说，我手上在举着一块石头，如果不把这个石头推上山，我会粉身碎骨，我这辈子都没有出人头地，证明自己的机会了。
    不过现在想明白了。
    粉身碎骨的是我，不是她。
    哪怕我死了，她也会过的好好的，或者比现在过得更好。
    也许，她不是不懂，而是所有的都懂。
    我一直以为我们是一体的，有共同利益。
    实际上，我是我，她是她。
    我们，不是共同利益。
    或许我死了，才是她最大的利好。
    所以她才会不断的折磨我，不断的作妖。
    我现在写书还有点成绩，还能挣点稿费。
    如果我写不出成绩，挣不到稿费，她会把我逼死。
    这本书一直在写“悟道”。
    很多都是心里最深的感受。
    人跟人差距真的很大，认知大小差距、高低差距，都是痛苦。
    跟低层次认知的人在一起，我觉得很多事都是“1+1”一样简单，但她就是不懂。
    反复说也不懂。
    也永远不会懂。
    如果书友你还没有结婚，还没有恋爱，听我一句劝，找一个认知层面差不多的伴侣。
    不要将就，也不要凑合。
    否则，你会很痛苦，而她也会把所有的不幸都怪罪到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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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1章

    这一夜，注定无眠！
    老子完善了自己的道，他写下“小道者，大器晚成；大道者，大器免成！”
    自己以前的道，即便推行开来，人族也要经过千辛万苦的修行、提升、积攒，才能成材成器。
    而岳川说的大道，是人族的道，所有人族都能享受其中的便利，一出生就站在道上，成材、成器。
    孔黑子也完善了自己的道。
    但是他没有立刻动笔整理礼制，而是将今天的论道记录下来，更新成《论语》的新章节。
    《东皇太一与楚天子约法三章说》
    以往，中原诸国对楚国都是蔑视加鄙夷，楚国人是蛮夷，楚王就是蛮王。
    但是这次，孔黑子用了“楚天子”这个词。
    一直以来，楚国处处对标天子，但官方层面从没有人用“楚天子”这个词，孔黑子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但是孔黑子相信，后世之人会适应这个词。
    还有一点小小的私心，那就是博眼球，让更多人阅读这篇文章，也算是“标题党”春秋版。
    岳川推广到南郭小院的礼制，经过孔黑子一番润色，转发给了全天下。
    在具体礼制的制定上，孔黑子肯定是有欠缺的，但是把这些内容包装得花团锦簇，符合中原诸国的阅读习惯，孔黑子又是专业的。
    之后，这老哥又一口气写了剩余几篇。
    《黄先生与闲神说》。
    《岳先生与宗族说》。
    《父系社会与母系社会说》。
    《公生子与私生子说》。
    《巫族与人族说》。
    《大道与小道说》……
    爆更，绝对的爆更。
    结果就是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孔黑子与诸弟子疯狂抄录，姜国众多手抄工作室也开始疯狂抄写。
    姜国街头又出现了“书喂书喂”的叫卖声。
    以往叫卖，最多三两天就没了。
    因为书的数量有限，买得起书的人也有限。
    但是这次不同。
    因为姜国长期以来推行文字教育，再加上钢笔的普及，大量人口进入到抄书行业。
    这东西门槛低，哪怕文盲都能干。
    姜国刺绣发达，很多绣娘都是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但这并不影响她们绣出精美的图案和文字。
    识文断字自然更好，抄写的书也更加好卖，卖的价钱也更高。
    这个行业已经出现了初步的规范。
    字体工整是最基本的要求，否则都入不了行。
    无涂抹错别字是职业道德，出现这个就是瑕疵品，书本价格大幅贬值。
    当然，也有人贪便宜，专门捡这种。
    行业成规模之后，很多有才气的抄书匠身价也水涨船高。
    最低级的抄书匠一万字一个姜钱，中级的抄书匠一千字一个姜钱，高级抄书匠差不多就是以篇或者本来单独议价了。
    即便如此，书籍的价格比起以往竹简时代还是大幅降价。
    以往能接触到书籍的，最低也是中产家庭，平民百姓别说读书，连见到文字的机会都没有。
    现在老百姓也能消费得起书籍了。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读书人的群体增加了，而且是暴增。
    《龙文字典》中字形、字体、字音、字义都是千锤百炼了两千多年的结果，放在现在何止是降维打击。
    别说鲜虞联盟这种没有文字，全国文盲的国家，就连齐国这种老牌霸主国也是第一时间全盘引进。
    这其中固然有岳川以及文庙的原因，但《龙文字典》的先进和优越才是根本原因。
    一个东西好不好，用的人最知道。
    齐国人又不傻，好东西不用白不用。
    再说了，姜国是自己血亲兄弟之国，自家兄弟创造的好东西，必须得捧场啊。
    吴国是接受晋国援助之后才开始步入文明，前后加起来也就一百年。
    军事上已经接近国际一流水准，但文化上惨不忍睹。
    自己瞎摸索搞一套文字太难了，引入姜国文字省心省力，何乐不为？
    当然，这其中也有周边国家对“中原文化”的仰慕。
    引进中原文化，听起来都提神提气，倍有面子。
    如果是引入楚国文化，那肯定是呸上几口，不情不愿。
    更关键的，现在楚国也全盘引进姜国文字了。
    不但是文字，楚天子还从姜国聘请了上百个学者，委以治国重任。
    与以往敌视中原、对抗中原的楚国不同，新王一登基就焚书坑儒，引进中原人才和先进文化，全方位融入中原。
    也正是有了楚国庞大的市场，姜国抄书工作室胳膊都快累断了，还是满足不了庞大的需求。
    “卧槽，孔先生这次是怎么回事？一夜更了十章？”
    “十章就算了，每一章还写得那么详细，就不会少写点？”
    “啐！以往孔先生偷懒不更新的时候你们发牢骚，现在爆更你们又发牢骚。”
    “一个个的都听仔细了！孔先生的书稿一个字都不能改，别想着偷懒省事就少抄几个字，少写几句话！”
    众人瞬间严肃起来。
    玩归玩闹归闹，谁也不敢拿职业道德开玩笑。
    从孔先生手中拿书稿的时候可是发过誓的，一个字都不能改，一个字都不能漏。
    孔先生全文多少个字，多少个标点符号，审稿的时候也得一模一样。
    这不是对孔先生的盲目崇拜，而是最基本的尊敬。
    抄书就是抄书，要摆正自己的心态。
    违背誓言，就要被逐出这一行，以后再也不能靠抄书挣钱吃饭。
    “快点写！楚国那边又有大单子了！也不知道这楚国怎么回事，一下子出来如此多的订单。”
    楚国礼制中，明确了宗族制的确立。
    各地贵族也纷纷向宗族转变。
    如果是一家一户，可能没那么多资源和钱财购买书籍。
    哪怕他们想栽培族中弟子也有心无力。
    但宗族就不一样了。
    一个宗族少则几十户，多则上百户。
    一家随便出点钱粮，都足够买书了。
    从姜国到长江，从长江到云梦泽，再从云梦泽到楚国各地。
    书本价格降低、运输成本降低，再加上购买力提升，这就使得越来越多的人愿意买书、购书。
    而且一本书可以传看全族。
    要知道在2000年前后，一个两间门店的租书店，可以供应半个县城的精神食粮。
    看到孔黑子的书这么火爆，长卿和王建琢磨着，是不是也写点东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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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2章

    姜国学堂，课间休息时间，长卿与王建端着淬体液，一边“吨”一边闲聊。
    “写点什么呢？”
    “没什么好写的！”
    “是啊！按照岳先生说的话，如果我们走上人族大道，悟道境强者比比皆是，兵法战阵就失去意义了。”
    “没错！力量薄弱者才需要兵法战阵，力量强大者仅凭蛮力就能横推。”
    长卿和王建发自内心的感到无力。
    他们已经看出，未来世界发生战争的可能性越来越低。
    楚国都不和晋国玩争霸了，晋国还能跨过长江跟楚国厮杀不成？
    这俩氪金玩家都脱坑了，下面那些小老弟还不立马散伙？
    大哥跟二哥不打架，其他小老弟敲锣打鼓庆祝还来不及，谁会跳出来找不自在？
    长卿望向南方，幽幽说道：“你还记得杨国吗？”
    “就那个特别会玩的老杨君？怎么？”
    “呵呵，你不记得杨国一直在大兴土木，准备建造一个规模无比庞大的城池，里面可以进行各种比赛、竞技。”
    王建瞬间明白过来。
    以前需要用战争才能解决的事情，以后都可以用比赛竞技的方式了。
    长卿继续说道：“最关键的，杨国大兴土木的计划，从两年前就开始了！那时候岳先生和黄相提出了天下第一武道会的概念，吸引天下诸国赶往杨国争夺天下第一，用比武取代争霸。”
    听到这话，王建遍体生寒。
    许久，许久，他长叹一声，“岳先生两年前就在谋划今日了？而且还谋划成功了？这……这……”
    “是不是找不到表达心中情绪的词语了？”
    “怎么？你有？”
    “那当然！”长卿笑着说道：“这还是黄相教我的——恐怖如斯！”
    王建寻摸了一下，然后说道：“岳先生，当真是恐怖如斯！”
    “不止这些！”长卿又指了指北方，“鲜虞诸国的羊毛联盟，你知道的吧？”
    “自然是知道的！葵公主不是研究出一个羊毛纺织的方法，制作毛线和毛衣？”
    “那你知道羊毛的定价是怎么决定的吗？”
    王建摇头。
    他没太关注这些。
    老年人，注意力跟年轻人不一样。
    “怎么决定的？”
    “摔跤！咱们中原诸国以粮食为赌注，鲜虞诸国用羊毛当赌注，双方各押一定数量的赌注，并根据所押数量决定参赛名额，最后靠摔跤成绩决定购买数量和批次。”
    王建捻着胡须琢磨了一下，“等等！这不是等价交易？也就是说，有可能某个国家付出了很多粮食，但是到最后一无所获？”
    “不至于！”长卿解释道：“羊毛质量有高有低，摔跤成绩好的国家可以优先挑选，成绩不好的只能挑别人拣剩下的。他们或许会亏，但绝不至于血本无归。最多也就是少赚点。”
    “如此一来，就成了买卖双方摔跤手的较量？中原诸国谁想从羊毛中获取利益，就要全力以赴，不但要战胜鲜虞联盟的摔跤手，还要战胜其他买家的摔跤手。而鲜虞诸国的摔跤手，完全可以有针对性的狙击某些人，操控胜负？”
    长卿哈哈大笑，“没错！这个摔跤比赛听起来公平，是一对一的较量，可是整体上看，充满了尔虞我诈，各种心机和手段层出不穷。想要获得最终胜利，绝不是凭蛮力就能做到的。这背后，必然有各种拉帮结派、利益交换。”
    如果是其他比赛使用盘外招，长卿和王建肯定鄙夷。
    比如围棋、象棋。
    但摔跤比赛使用盘外招，两人一点都不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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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3章

    真正决定一场战争的，从来不是战场上的士兵。
    士兵发起冲锋之前，双方可能就已经交锋几十次上百次了。
    摔跤手就像是两军对垒的士兵，而真正的较量，是摔跤手后面的决策者。
    每个摔跤手都会全力以赴击败对手，争取胜利。
    但什么时候出战，与谁对战，这就有操作的余地。
    最终取得什么样的利益，取得这些利益又要付出多少代价。
    羊毛虽然价值巨大，但终究有限，谁也不可能傻到无节制的烧钱。
    战争烧钱，是真的烧了，而且是无止境的。
    摔跤烧钱，钱财都进入对方了，转一圈又要买中原的各种商品。
    这个过程中，必然增进双方了解，以及信任。
    长卿说道：“我之前与岳先生下五子棋，岳先生每一次都能战胜我，而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输的。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怎么战胜岳先生，倒还真研究出一些套路。不光五子棋，围棋、象棋，也都有类似的招数，我想摔跤比赛以及未来其他比武、竞技，肯定也都有套路。”
    王建拿起岳川赠送的书。
    “九天玄女授轩辕兵法战阵，轩辕借此战胜蚩尤。这些东西都是以弱胜强之法，还真可以融入到下棋、竞技中。”
    长卿嘿嘿一笑，“咱们写这个，也能像孔先生一样，扬名天下。”
    王建跟着笑了一声，随即摇头苦笑，“孔先生的《论语》可以一直写，可咱们这个东西，写几章就没了，根本写不长啊。”
    “那就琢磨规则啊！”长卿眼睛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岳先生对五子棋、围棋、象棋的规则制定得清楚明白，没有什么漏洞，但摔跤比赛几乎没有什么规则，全是漏洞啊！咱们就像孔先生制定礼制一样，给摔跤比赛制定一个流程、规则、评判标准。”
    王建瞬间领悟。
    打仗只有一个规则，那就是杀死对手，取得胜利。
    斩将夺旗，攻城拔寨。
    但打仗过程中有太多影响胜负的因素。
    摔跤也一样，摔倒对手就是赢。
    但摔跤过程中有太多细节。
    必须给这些细节进行规范，还得像“约法三章”一样简单明了。
    “这……”王建沉吟片刻，“规则也写不长啊。”
    长卿呵呵一笑，“如果咱们制定好了规则规范，就能把一场比赛的所有信息用文字记录下来，然后把关键比赛的过程用精准的文字书写出来。读者就可以使用棋盘、棋子之类的工具，将整个过程还原出来。如此，咱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出一期书，完全可以写到地老天荒啊。”
    王建浑身一震，猛地瞪大眼睛。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对面的年轻人。
    弱冠之年，竟然有如此奇思妙想。
    “长卿老弟，你真是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两人畅谈新书题材的时候，大黄也在和人交谈着。
    “王子殿下、国相，幸不辱命，明堂修筑成功，还请验收！”
    之前紫霄门小师弟捉妖，把姜国明堂炸了个底朝天。
    明堂就是宗庙，这可是姜国供奉列祖列宗的地方。
    不但炸了，还是雷劈的。
    只是龙阳对这些感觉不大，炸就炸了吧，亲爹都不咋地，更何况没咋见过的老祖宗。
    后面更是把明堂旧址改成学堂，摆明主意不打算重建。
    也就是众人屡次上书，龙阳这才抠抠搜搜的答应重建。
    但，没钱。
    最后还是大黄出钱。
    但大黄是有私心的，新建的明堂里不但供奉有姜国列祖列宗，还有一个单独的宫殿专门供奉土地公、城隍、山神、河神之类的神明。
    双方都觉得自己赚了，皆大欢喜。
    不过现在，大黄觉得，里面应该再加一个。
    “君上，咱们是不是把东皇太一也加进去？”
    大黄很无奈。
    当初建明堂的时候，东皇太一还没出现呢，也就没说这个。
    现在东皇太一出现了，而且成了楚国的官方主祭，地位远在其他各神之上。
    姜国究竟祭不祭东皇太一，这就很重要了。
    龙阳表示无所谓。
    反正明堂是大黄出钱修的，想供谁供谁。
    “怎么？地方不够？要不把我家那些老祖宗挪出来几个？”
    大黄习惯龙阳这种说话方式了。
    但旁边的工匠吓得够呛。
    一哆嗦直接跪了下去。
    这是自己一个小老百姓能听的么？
    大黄笑着将其扶起，“师兄无需担忧，王子殿下也就是随口说说。”
    “小师弟，你们验收吧，我就不进去了。”
    生怕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龙阳看都懒得看了，“黄相，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大黄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哪里不对。
    “君上且慢！验收完毕之后，是不是该结算工钱了？”
    “黄相，这等小事你看着办就是，无需与我商议。”
    “不不不，我的意思，君上你不赏点东西吗？钱财之外的奖励？”
    工匠名叫公输祥，和大黄师出同门，都是南郭合的弟子。
    大黄给公输祥付工钱，等于是左手倒右手。
    龙阳啥也没付出，白捡一个明堂。
    大黄才不会让他那么轻松。
    龙阳一听是“钱财之外”的奖励，顿时眉开眼笑。
    这好办。
    封赏嘛，恩荫嘛，惠而不费。
    不过封赏是要花钱的，就算不是现金奖励，也得涉及到一些服装、道具，都是花钱置办的。
    恩荫就好多了。
    龙阳看了一眼旁边的学堂。
    “这位公输先生，家中可有适龄孩童？”
    （稍等，还有一段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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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4章

    南郭合生前有百余弟子，存活至今且参与送终的七十多人。
    他们没什么大学问，也不懂什么大道理。
    南郭只是教了他们最基础也最简单的识文断字，然后就是教他们一技之长。
    木匠、石匠、篾匠、泥瓦匠、商贩、菜农等。
    这些都是最底层的百姓，也是最微末的技艺。
    可这些人全都靠着一技之长有了吃饭的门路，能够养家糊口，娶妻生子。
    之后大黄在南郭小院讲道，众人大受震撼，集体追随。
    他们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
    以前有南郭合这个主心骨，可以凝聚在一起，形成一股互帮互助的力量。
    南郭合去世，这个集体眼看就要烟消云散。
    众人选择投靠大黄，既是因为大黄获得了南郭合的衣钵传承，也是迫于无奈。
    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了他们的眼光和判断。
    大黄出仕即国相，推行了姜国的新政。
    又有着富可敌国的身家，投资了众多工坊，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同门在经营和管理。
    姜国的繁荣离不开岳川的规划，离不开大黄的执行，更离不开这些同门的付出。
    不过，众人眼前一直有一个难题——南郭合门下诸弟子究竟是什么性质的存在？
    是官商勾结的利益共同体？
    还是别的什么？
    大黄又是给政策，又是给资金和技术，帮助众人快速发家致富。
    众人又该怎么回报大黄？
    众多产业又该归属谁？
    大黄的私产，还是姜国的国产，又或者经营者个人也有份？
    以前没人敢问，现在大黄主动提出要建立一个宗门或者宗派，公输祥心中长长舒了一口气。
    “小师弟，你只管吩咐，大家都听您的！”
    大黄没有察觉公输祥语气中的异样，而是背着双手继续向前走。
    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们手中的产业有数百个，你手中的木匠作坊，包括家具坊、车坊，瓦缸寨程师兄手中的窑厂，还有南郭十几个老面神作坊等。每个工坊雇佣的工匠少则百人，多则千人，加起来有两万人之多。”
    听到这个数字，公输祥长长叹息一声。
    “是啊！恩师做梦都想不到，他的门徒能有今日辉煌吧？”
    一个破落得门徒几乎行乞要饭的学派，短短几年上达朝堂，下至市井，产业遍布国内不说，还远销国外，在其他国家开设诸多工坊。
    姜国总共也就十五万人，其中两万人是南郭一派的雇工。
    大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南郭先生确实想不到有今天！不过，我们的明天会更辉煌，产业规模更大、雇佣工匠更多，我们必须提前制定一个规则，保障工匠们生前和死后的利益。”
    公输祥愣了一下。
    生前的利益他能明白，但死后的利益怎么说？
    见大黄久久不进入正题，公输祥干脆开口询问。
    “小师弟，咱们这一派连个名字都没有，外人问起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取个名字吧。”
    大黄“哦”了一声，“也对，你的木匠作坊连个名字都没有，确实不太好宣传。而且，你的业务不光是木匠，还有独轮车、两轮车、家具，又能盖屋建房、营建宫殿。嗯，这明堂修得还真不错。是该取个好名字了。”
    公输祥脑仁疼。
    小师弟平常不是很聪明的么，今天怎么迟迟不领悟啊。
    不过，大黄说的也对。
    木匠作坊这个名字已经不合时宜了，得取个好名字。
    “那就请小师弟帮忙取个吧。”
    大黄想了想，终于琢磨出一个好名字。
    “你们建房要跟土打交道，做木匠活又要跟木打交道，作坊就叫‘土木堡’如何？”
    “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啊！”
    无论大黄说什么，公输祥都会欣然接受。
    不过大黄摆了摆手，“不妥！还是先问一问吧！”
    说着，大黄就在明堂中摆弄起来。
    建造的时候就跟龙阳说了，明堂中除了姜国列祖列宗，还需要祭祀各路神明。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土地公了。
    大黄拿出香炉、灯烛、神像等用具，然后默默叩拜。
    “老师，我有一事相询……”
    大黄说话的时候，公输祥也毕恭毕敬的跪倒下去，额头贴着地，根本不敢抬头。
    岳川听了大黄的回报，心中暗道：南郭合留下的势力确实不小，不整合起来就浪费了。
    但是听了大黄说的“土木堡”，岳川险些一声“卧槽”爆出。
    叫什么名字不好，非得叫这个晦气玩意。
    历史上有几个出了名的晦气地方。
    一个是沙丘，连着死了商纣王、赵武灵王、秦始皇三个大人物。
    古代文人墨客在沙丘留下诗文：“武灵遗恨满沙丘，赵氏英名从此休”；“鱼分龙臭曾兹台，野寺清钟入夜哀”。
    沙丘也因此留下“困龙之地”的名声。
    这里也仅仅是困龙，就是妨害君主一人。
    土木堡就更厉害了，直接断了大明的国运，说是“斩龙之地”也不为过。
    明英宗率领五十万大军御驾亲征，攻打北方的蒙古残部。
    结果，明英宗被俘，五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随从出征的50多个公侯级的朝廷重臣全部战死，明朝武将势力的高层、中层、基层几乎全都被一锅端。
    这也使得明朝文武势力彻底失衡，明朝的勇武、热血等也被连根拔起。
    最重要的是，此战大明损失骡马20余万，衣甲器械辎重也悉数丢失。
    后来官方统计土木堡的战损：
    第一批统计结果：盔6000余顶，甲5080领，神枪11000支，神铳600余个，火药18桶。
    第二批统计结果：盔3800余顶，甲120余领，圆牌290余面，神铳22000余把，神箭440000枝，大炮800门。
    后来野猪皮凭借十三副铠甲起家，得了天下。
    这十三副铠甲，十有八九是土木堡流出去的。
    土木堡这一战，不但断送了大明的国运，也断送了华夏的火器发展。
    这一年是公元1449。
    而直到1569年，英国步兵队中才出现火枪兵，但当时数量十分有限。两千人当中仅有六十名火枪兵。
    而这六十名火枪兵在战场上的作用也只是依靠响声、火光和浓烟恐吓敌人以及马匹。
    想到这儿，岳川神情严肃的说道：“不妥！大不妥！”
    大黄疑惑。
    公输祥则心中咯噔，暗暗猜想“不妥”的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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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5章

    大黄不理解，为什么不妥呢？
    土木堡这个名字言简意赅，而且寓意不错。
    公输祥就更紧张了。
    他以为自己撺掇大黄组建势力的事情惹得神明生气。
    “恕罪，恕罪，小的再也不敢了！”
    岳川没有理会公输祥，而是沉吟着思考起来。
    怎么回答呢？
    如果直接说这个名字不吉利，会妨碍华夏的气运？
    岳川顿时明白卜卦高人的牛逼之处。
    很多大老板开店做生意，起名时都会找大师看一看。
    大师说这个名字行，就直接开业。
    大师说不行，也不用问为什么不行，总之换个名字就是。
    以前岳川也不理解。
    明明那么多好名字不让用，最后用了个平平无奇的名字。
    而且大师全程都不说为什么，太装逼了。
    现在才知道，大师能说的就是“是”和“否”，至于其他的，大师要么说不上来，要么说不出来。
    岳川更是想到南方流传了千百年的掷圣杯。
    这是一种占卜的方式。
    一般人遇到难题，或者遇到重大的决策，就会去掷圣杯问事。
    比如最近事业不顺，身体差，或者最近准备做大生意，不知道会不会顺利或者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
    掷圣杯之前，需要拿着圣杯，双手合十，在香炉绕三圈，然后跪在神灵前面，说出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己想要请示的事情，这样才能算是完成了仪式。
    啥也不说直接丢是无效的。
    问事掷圣杯，一定要三次，根据三次的结果来解读答案。
    当初刘涛扮演妈祖时，就是用掷圣杯的方式与妈祖交流，最后获得妈祖的同意，刘涛才能饰演这个角色。
    岳川顿时获得启发。
    自己也搞个掷圣杯的仪式，以后信徒问事，自己也能用圣杯的方式回应。
    直接回答“是”和“否”，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简单，省事！
    玄学与科学不同，根本不需要为什么，也不用钻研为什么。
    很多事情根本无法用常理解释。
    即便解释了，普通人也不会理解。
    不过，眼前的大黄还得应付一下。
    岳川想了又想，想不出什么好说辞。
    大黄跟以前不一样了，不那么好忽悠了。
    于是岳川灵机一动，“为师说不妥，是因为为师给不了你答案，能给你答案的另有其人。”
    “老师，那人是谁？”
    岳川挥了挥手，魂咒发动，南郭合的魂魄现了出来。
    那一瞬间，大黄愣住了。
    “老师？老师，真的是你？”
    说完，大黄后撤一步，撩起衣摆跪倒在地，“学生黄一，见过恩师！”
    听到大黄的话，公输祥浑身剧震，他不顾一切的抬起头，恰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庞，以及熟悉的目光。
    没错！
    就是老师！
    看样子老师死后过得不错，比生前气色好多了，而且还吃胖了。
    “学生公输祥，见过恩师，学生给您磕头了！”
    说完，这个年近四十的中老年人嗷嗷大哭起来。
    明堂外，扒着墙角眺望观察的龙阳耳朵一抖。
    “咦？恩师？难道是……”
    龙阳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一转身向回跑去。
    南郭合很无奈。
    自己生前为姜国殚精竭虑，没想到死后也不得消停。
    不过得知自己的门徒一个比一个混得好，南郭合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明白公输祥的心思，因为这正中他的下怀。
    “你们私底下以‘南郭学派’自称，这不妥，确实不妥！”
    “我的一身所学，是父祖留下的学识，而父祖又是跟随管相学习的。真要论起来，我们这一派应该是管圣一脉，而管圣是法家门徒，我们这一派自然也归属法家！”
    卧槽！
    这是岳川心中想法。
    南郭合是管仲门徒，这一点岳川知道。
    之前拼凑管仲《霸业十三篇》的时候已经了解过了。
    但，管仲是法家？
    这一点岳川好像听说过，但是一直没当真。
    现在从南郭合口中说出，十有八九假不了。
    仔细算算，南郭小院现在有法家、儒家、道家、兵家、墨家，春秋时代几个主要的流派都在这了。
    岳川连忙附和说：“法家好！这个名字大气！就用法家吧！”
    大黄自然不会拒绝。
    公输祥更不会拒绝。
    这不仅是神的旨意，还是恩师的金口玉言。
    “多谢上神，多谢恩师！”
    这时候，门外传来一声惊呼，“舅舅？真的是你？”
    龙阳“唰”的冲了进来，离老远就跪倒在地，一路滑到几人身前。
    “舅舅！我想你想的好苦啊！”
    南郭合去世时，龙阳在南郭小院和大黄比剑。
    龙阳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行为直接或者间接导致舅舅的亡故。
    他一直悔恨、自责。
    却无济于事。
    没想到今天又见到了舅舅。
    转头看了一眼大黄，龙阳心中暗道：国相专门要一间宫殿供奉神明，难道供奉的是舅舅？早知如此，我就该拨一……一个姜钱！
    南郭合没想到龙阳也来了。
    他转头看向岳川的神像。
    神像却光芒暗淡、平平无奇，哪里还有岳川的身影。
    无奈，南郭合朝龙阳点了点头，“我与你母亲都过得很好，你……无需挂念！”
    “母亲也在？”
    龙阳心中狂喜，喜极而泣。
    南郭合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龙阳问都没问，自己怎么什么都招了呢。
    “没错！我们都还在，只是如今情况特殊，我们只能潜修，无法现身。”
    听到这话，龙阳恨不得仰天大笑三声。
    好事！
    大好事！
    早知如此，就该跟国相一起查验明堂。
    差点错过舅舅和母亲的消息啊。
    “舅舅，什么情况？谁为难你们不成？你说是谁，在哪，我豁出一切也要救你们出来！”
    南郭合摇了摇头，怒声道：“小子，平常怎么教你的？国君不可以因愤怒而兴师动众，将帅不可因仇怨而开启战端。怎么，你都忘了？”
    “嘿嘿，没忘，没忘！我都记着呢！”
    龙阳心中暗道：熟悉的语气，熟悉的配方，是自己舅舅没错！
    南郭合心中暗道：好机会，正好教育教育龙阳这小子，顺便完成土地公交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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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6章

    “我与你母亲正追随东皇太一，随其修行。我们一切都好，你无需挂念！只是你也要勤学苦修，励精图治……”
    龙阳连忙说道：“舅舅有所不知，这几年，姜国在我的治理下百业兴旺、万民富庶……”
    “还有我创造的《龙文字典》，如今流通天下，齐国、吴国、楚国、鲜虞诸国，都在使用我创造的文字！”
    “近期我又有所获，打算将《龙文字典》升级成《龙文词典》，到那时，必然有更多国家使用我们姜国的文字，说我们姜国的语言！”
    “舅舅，我厉害不厉害？”
    南郭合心中暗道：厉害不厉害暂且不知，但这个脸皮是挺厚的！
    别人不知道《龙文字典》怎么回事，南郭合还会不知道？
    这些文字是土地公发明的，但这些文字与中原文字的结合是南郭合一手操办的。
    龙阳此举，无异于关公面前耍大刀。
    不过，南郭合还是得捏着鼻子点头称是，对龙阳大加夸赞。
    打发了龙阳，南郭合转向大黄和公输祥。
    “管圣身陨后，我们法家一脉惨遭屠戮，逃往四方，隐匿诸国。不过为师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些法家后人会陆续现世，出将入相，到那时天下必然动荡、剧变。”
    大黄问道：“这是为何？”
    南郭合摇头叹息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而法家，就是我人族最新萌生的大道，管圣，就是我人族最接近大道的圣人。天，不允许世上有这么强大的人存在！无论人君，还是人臣！”
    听到这话，大黄、龙阳浑身剧震，瞳孔也缩成针尖状。
    “什么？”
    “我的天啊！不不，真的是天？”
    至于旁边的公输祥，喉咙里“咯咯”几声，直接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也不知道是惊得还是吓得。
    南郭合点了点头，“之前，为师也不确定是怎么回事，但是跟随东皇太一之后，了解了很多上古隐秘，再加上东皇太一多方查证，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
    大黄和龙阳对视一眼，满脸复杂。
    “老师，照您这么说，我们也会遭到‘天’的制裁？”
    “舅舅，天在哪？我现在就灭了他去！”
    当今之世，要说风头最强的，姜国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姜国不但是自身快速崛起，还带动周边其他国家一起发展。
    中原诸国，乃至人族所有国家，都在姜国的发展中获利，而且是大利。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不出十年，天下各国就会变得富裕丰足。
    至于百年之后，人族不但物质财富自由，精神财富也会大大提升，各种大道、小道井喷般的涌现出来。
    某种意义上讲，大黄已经成了第二个管仲，而龙阳，妥妥的第二个公子小白。
    大黄必然会重蹈管仲覆辙，面对“天”的威胁。
    “君上，你忘了岳先生之前讲道时说的话了？”
    龙阳随即醒悟。
    天一手覆灭了巫族。
    人族就是天扶植起来的。
    人族如今的一切成就，都是九天玄女授予的。
    人族的意识、思维、道德、伦理等，全都是“天”一手打造的。
    之前听道时，龙阳还以为这些是岳川的猜测、假设。
    现在同样的话从南郭合口中说出，龙阳全盘相信，毫无怀疑。
    “舅舅，我们该怎么做？”
    大黄没有说话，不过他点了点头，满眼期待的看着南郭合。
    （稍等一下，还有一些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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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7章

    “土地公，我已经警告那臭小子了，也旁敲侧击告诉他阿离的事情，他应该会记在心中，并且谨慎行事啊！”
    土地庙里，南郭合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南郭离双手十指紧绞，仿佛有一团无形的丝。
    只是它的嘴角微微上翘，带着看不见的牵挂。
    听过之后，它长长叹息一声，“阳儿自幼天赋卓绝，骨子里骄傲得很，只能听好话，不能说他半点不是。真要告诉他‘天’很强大，他不是对手，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是现在这种方法……”
    南郭合笑着说道：“我只是告诉他，咱们在随着东皇太一修行，他若是好好治国安天下，将来或许还有再见之时，他肯定会牢牢记在心中，无论遇到什么都不会意气用事！”
    岳川笑着点了点头。
    原本是跟土地庙众仙家讨论此行收获，研究下一步的方向，却遇到大黄的取名风波，然后歪打正着，龙阳也出现了。
    正好，把本次会议的精神传达给龙阳。
    真说起来，龙阳就是个小倔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那种。
    没办法，十几岁就取得如此成就，名扬天下、武动乾坤，搁在别人身上，只会比龙阳更狂。
    如果直接告诉龙阳“天”很强，很致命。
    龙阳只会冷笑呵呵，心中暗道：天算老几？有本事叫它来跟我过两招！它不来的话，我去找它！
    但是用亲情和母爱做牵绊，龙阳就有了顾虑，有了担忧。
    他会真正的沉下性子、静下心。
    岳川说道：“天确实强大！而且天出手，万无一失，几乎不会失败！”
    蚩尤威胁到天，被天抹去了！
    管圣带领人族崛起，被天抹去了！
    岳川忍不住怀疑起大黄说的“土木堡”。
    刚开始也没当回事。
    但是回头仔细一想，大黄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上，问自己这个问题呢？
    而且提问的地点是刚刚建成的姜国明堂。
    这是不是某种冥冥中的天意？
    啊呸，冥冥中的指引？
    岳川神色一肃，双腿盘起，胳膊肘支在膝盖上就开始了掐算。
    话术发动，脑海中关于上辈子世界的资料翻涌滚动。
    寻常占卜问卦，想看到未来的一个片段都千难万难，想解读未来的片段更是难比登天。
    可是岳川不同。
    未来对他是已知的，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诸多已知要素中寻找未知。
    或者说，自己从没注意过的细节。
    土木堡就是其中一个。
    岳川开始从时间层面对土木堡的影响进行分析。
    那感觉，就像站在河边拉绳子，一串地笼“哗啦啦”的拽了上来，笼子里全是又肥又大的泥鳅、黄鳝。
    华夏古代有两个巅峰。
    一个是唐，一个是明！
    唐朝是华夏古代冷兵器的巅峰，明是华夏古代热兵器的巅峰。
    得益于唐朝雄厚的国力，以及空前辽阔的疆域，华夏拥有数不清的资源、科技、人才。
    两三百年的底蕴积攒，大唐对刀剑、甲胄的理解都深入到了极致。
    他们开始追求冰兵器时代的极致，并且超越极致。
    比如攻击的极致陌刀，以及防御的极致明光铠。
    毫不客气的说，大唐的武器装备就是冷兵器时代的“人形机甲”。
    同时代玛雅人还在琢磨怎么把黑曜石碎片镶嵌到木头棒子上，欧洲人刚从森林里走进开阔的平原。
    而大唐，已经攀登到了冷兵器时代的巅峰，整个蓝星最强的存在。
    他们需要思考的，已经不是攻城略地灭国，而是怎么把自己的士兵打造成血肉之躯的高达，以及怎么运用这些高达士兵。
    并且将这些记录在一本兵书中，其全名是《神机制敌太白阴经》。
    太白是太白星，古代多指军事。
    但神机……
    又过了差不多五百年，大明重新登上这个巅峰，而且比大唐更进一步。
    同时代西方人刚刚掌握火药，只是将其当做惊吓敌军坐骑的工具。
    而大明组建起神机营。
    这中间，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神秘的联系。
    历史上关于火药的记载，也确实是发明于唐，发展于宋，成属于明，而毁于清。
    神机营的火器规模大、种类多、威力强。
    各种长短枪、大小炮、手雷、火箭一应俱全。
    八国联军攻进北京时，从清军仓库里找出了明朝的火器。
    结果侵略者震撼的发现，这些上百年历史的老古董，比他们手中的武器更先进。
    除了成熟的热武器军队，大明还有庞大的舰队。
    根据后世考证，大明下西洋的舰队应该装备了蒸汽机，是蒸汽动力和风帆动力的混动舰队。
    如果不出意外，大明绝对能成为华夏两千年量变产生的质变。
    统一蓝星，走出地球绝对不是空话。
    只可惜，“土木堡之变”彻底改变这一切。
    大明国运被断，陷入了无尽的内耗中，至死也未能向前一步。
    大唐的精锐亡于香积寺之战。
    唐朝最精锐的精锐在香积寺互砍，最终死伤殆尽。
    大明的精锐亡于土木堡之变。
    明朝最精锐的军队在这里几乎全军覆没，全部抹去。
    这两个事件并非历史的必然。
    相反，它们都是很偶然的事件。
    尤其土木堡，简直是多米诺骨牌一样，无数个偶然叠加到一起，最终一股脑爆发。
    之前岳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现在回头看，这两件事有很多人为、操作的痕迹。
    而它们的共同目标就是抹去当时人族最强的力量，斩断人族的气运。
    历史上，大唐的陌刀一直是个谜。
    唐朝很多资料都有陌刀的记载，最出名的就是那句“当嗣业刀者，人马俱碎”。
    但是这种神兵利器，而且大规模装备的神兵利器，一直没有实物出土，后人甚至都说不清陌刀的造型、尺寸、重量。
    大唐最顶级的文明成果，就像巫族的“蛊”一样，被彻底抹去。
    而大唐倒下后，周边异族的重装骑兵百花齐放。
    最出名的就是金朝的铁浮图。
    大明的神机营也一样。
    明朝的火器也被彻底抹去，后人甚至找不到明朝实战中对火器运用的记载，一个字都没有。
    后来的清朝更是对明朝火器、战舰进行全方位、无死角的清理。
    就像人族战胜巫族后，对“蛊”的清理一样。
    而大明倒下后，蛮夷们的火器百花齐放，最终用坚船利炮火枪敲开了华夏的大门。
    这，真应了那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岳川缓缓睁开眼睛，瞳孔深处，一道闪电状的脉络稍纵即逝。
    大唐陌刀复原图，非实物
    大唐明光铠复原图，非实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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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8章

    土地庙中，胡二兄妹、南郭兄妹全都屏息凝视，唯恐发出一丁点响声，影响到岳川的掐算。
    直到岳川睁开眼睛，胡二兄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再憋一会儿，南郭兄妹没事，他们几个怕是要憋死了。
    “师父，有什么不对吗？”
    胡二紧张的问道。
    刚才岳川正在给他们分享此行成果，讨论未来的发展道路，突然间出去一趟，回来之后就表情严肃。
    胡二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只是直觉告诉他，很重大。
    岳川再次回到说不出来的尴尬情形。
    他知道未来的发展和变化，却说不出口。
    无论大唐还是大明，距离现在都太过遥远。
    跟胡二他们说也说不清。
    岳川再次想到圣杯，脑海中一阵清明。
    没错，就是这个！
    “胡二，你之前说我们仙家应该创立一个宗教？”
    “啊？师父您同意了？”
    然而，在胡二充满惊喜和期待的目光中，岳川重重摇头。
    “不！宗教那玩意儿太低级了，会拉低我们仙家的形象和身段。”
    呃……
    胡二无话可说。
    岳川嗤笑一声，心中暗道：宗教跟网红是一个道理，先通过各种手段吸引公众注意力，让自己出名，受关注，然后就直播带货圈钱。
    为此，人可以突破各种下限。
    甚至能编造出华夏小学生寒假作业丢在巴黎厕所的假新闻。
    而仙家，是时代的先驱，是引领人族走上大道，走向人人如龙大世界的领航者。
    “为师不搞宗教，但是其他人会搞，并且通过各种手段绑架舆论，控制思想，左右天下。所谓‘天意’、‘天命’，都是这个道理。”
    “所以，我们仙家要提前堵住这个漏洞，不给那些人可趁之机！”
    “具体方法就是，信徒在进行各种重大决策时，可以找仙家问询，请我们仙家拿主意。而拿主意的方式就是掷圣杯！”
    岳川说明了一下圣杯的制作方法、使用流程。
    因为岳川突然明白了“天意”或者“天命”的危害。
    “天”已经完全渗透到了人间，哪怕两千年后的明朝，依旧栽在了“天”的算计下。
    很多看似偶然、随机的事情，谁知道背后有多少是人为，或者人力在推动？
    就拿土木堡之变来说，皇帝御驾亲征，太监统领三军，擅改行军路线，误入农田深处，遭到滂沱暴雨。
    这一连串事件，其实都是可以人为操作的。
    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找到合理借口，如果找不到，一句“天意”足够了。
    朝堂上尚且如此，更何况民间？
    太多太多的事情，都在被天意影响。
    如果“天意”这个概念太模糊，那么换成“大数据”如何？
    美团通过大数据，可以榨干骑手最后一秒时间，最后一滴血汗，让骑手永远与时间赛跑，并且永远差那么几秒。
    滴滴通过大数据，可以人为制造一场拥堵，可以人为控制一个人的道路，让一个人在特定时间出现在特定地点。
    其他的就更不用说了。
    如果所有人都被大数据掌控，那么大数据就会成为这个世界的“天”，这个世界的至高意志。
    因为人把一切做决定的权力都交给了大数据。
    而岳川拿出“掷圣杯”，就是改变这一切。
    因为掷圣杯的概率，无限趋近50%，也就是好和坏都有可能，一切都是未知。
    哪怕罗织了一个精妙的陷阱，等着猎物上钩，可是掷圣杯显示“今天不宜出门”，一切都竹篮打水。
    无论什么力量在掌控人族，影响人族，都会被掷圣杯打破。
    至少也是给其增加三级难度，让它不能彻底掌控局面。
    也正是这一刻，岳川突然发现，掷圣杯并不是迷信。
    相反，它是对抗迷信的工具，是最科学的武器。
    是真正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不知名的力量影响、操控，进而死无葬身之地。
    如果遵从“天”的意志，那么虫子只能被鸟儿吃，牛马只能被虎豹吃。
    而掷圣杯，让蝼蚁和牛马都有了掌控命运的机会，而不是认命，更不是被掌握“天命”的当权者牵着鼻子送到屠宰场。
    如果香积寺之战的双方不是遵从天命，而是掷圣杯，或许那一场仗就不会打起来。
    如果土木堡之变的明英宗不是遵从天意，而是掷圣杯，或许他能一路躺赢，成为超越秦始皇的蓝星大皇帝。
    胡二等人听到岳川说要把“掷圣杯”当成仙家的最重要的仪式，也是普通信徒与仙家沟通的唯一方式，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他本以为岳川会说出一些高大上的内容，却没想到是这种近乎儿戏的方式。
    “师父，不是……这……这有点太那个什么了吧？”
    岳川呵呵一笑，“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方式不严谨，不正规，更不高大上？”
    胡二不说话。
    因为岳川已经把话说完了。
    倒是南郭合，捋了捋胡须，眼睛中浮现出思索的神色。
    “土地公，这个掷圣杯的方式，跟前朝甲骨占卜之法颇为相似啊！”
    甲骨占卜，就是后世所说的甲骨文。
    商朝崇信鬼神，无论大事小事，都会问鬼神。
    而问鬼神的方式就是甲骨占卜，用金属棍炙烤龟甲或牛骨，令其产生各种纹路，然后根据纹路走向以及开裂时的声音进行解读。
    大到打仗祭祀婚嫁，小到头疼感冒掉牙，都要问一问鬼神。
    岳川心中一动。
    这是他没想过的细节。
    一直以为商朝崇信鬼神是迷信，或者是与冥冥中某个特殊存在进行交流、沟通。
    现在看来，还有第三种情况，那就是商朝人已经意识到“天”的存在，并且知道了“天意”对人间的干预、影响。
    所以，商朝人用这种方式来对抗“天意”。
    如果一切都在“天意”的引导下，最终结果肯定是最糟糕，也最坏的，人族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而掷圣杯，或者烧甲骨的话，对错参半，一半好，一半坏，就算不能大赚，至少也不会亏得倾家荡产。
    明白这个道理后，岳川心中敬意萌生。
    古人只是古，不是傻。
    而且，掷圣杯这种方式能流传到两千多年后，自然有它的道理。
    福建一带的人大事小事都掷圣杯，最后基本都发家致富，身家千万的多如牛毛，身家亿万的比比皆是。
    反而那些“听天由命”的人，大都在直接或间接的给福建老板们打工。
    掷圣杯仪式
    圣杯实物（参考）
    圣杯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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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9章

    古人只是古，而不是傻。
    就像民间的偏方，很多看起来稀奇古怪、听起来荒诞不经的东西，确实有用、有效。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中医。
    科学找不到经脉，找不到穴位，就说中医是迷信，是伪科学。
    偏偏还有一群狗东西跟着狂吠。
    中医让华夏人稀里糊涂的活了五千年。
    商朝甲骨占卜问鬼神，也让人族稀里糊涂活了六百年。
    而且，后世史书记载，商朝喜欢人祭，喜欢把人当祭品。
    岳川现在回头思考，那些被当成祭品的，都是“人”吗？
    就算他们血肉之躯是人，他们的心灵意识是人吗？
    如果他们是出卖同胞换取利益，或者损害民族、国家利益，换取“绿卡”、“救赎”、“飞升”的人呢？
    那么，人祭还血腥吗？
    对付那些汉奸、走狗、间谍，凌迟残忍吗？炮烙残忍吗？
    岳川刚才掐算的时候看到一个画面。
    如果其他人，估计解读不出这个画面的含义，但岳川一眼就认出，这是新闻。
    2024年4月14日，一个间谍偷窃华夏转基因水稻亲本种子，将其出售给境外势力换取利益。
    这种行为，会导致华夏在转基因水稻上的成果被境外势力获取。
    境外势力甚至可以借此注册专利，向华夏收取专利费。
    或者根据本种进行研究，搞出针对华夏杂交水稻基因的病虫害，令“爱尔兰土豆瘟疫”在华夏杂交水稻身上重现。
    对于这种人，需要仁慈吗？
    难道不应该抓到一个杀一个，而且拔萝卜带泥，将其上线、下线一起都祭了吗？
    这个偷窃杂交水稻亲本种子的间谍才判一年半，真是太仁慈了。
    也正是这种仁慈，才导致国内间谍层出不穷。
    真要像商朝那样直接炮烙，背上一个残忍的骂名又如何？
    岳川本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未来发生的事情的，但南郭合一句话给岳川找到了“自古以来”的依据。
    “没错！前朝大商，人皇统治天下万族的时候，以甲骨之法问鬼神，并以此来决策日常生活、军国大事。然而甲骨之法花费巨大，平民百姓无力承担，所以为师对其进行改进，也就是这个掷圣杯之法。”
    胡二瞬间理解，目光崇敬的看着岳川。
    “师父心怀天下，徒儿佩服，佩服啊！”
    胡三、胡四也跟着她们二哥一起歌功颂德。
    南郭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
    不过，气氛都热烈到这个程度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土地公，您的意思，以后咱们的庙里除了香炉、灯烛、供桌、神像，还要多一个圣杯？”
    岳川点头，“没错！就是这样！”
    占卜、问卦太复杂。
    岳川之前从大禹处学得了占卜之术，这次又从轩辕手中获得九天玄女传授的占卜之术，两相结合，岳川在占卜上的能力有了质的提升。
    然而正因此，岳川认识到占卜之术的危害。
    这东西跟大数据差不多。
    当大数据发展到一定程度，也能有未卜先知的效果。
    甚至，大数据可以影响、改变现实世界，来实现自己“预测”的结果。
    而且，占卜之术难学难精。
    想学到岳川这种程度，几乎不可能。
    既然如此，还是掷圣杯简单点。
    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一切都是好坏参半。
    （还有一些段落整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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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0章

    掷圣杯，是来源于闽台潮汕等地的习俗。
    通常被叫做“茭（jiāo）杯”，被认为是一种能让人和神交流，从而获取未知信息和启迪的工具。
    这些地区的民间，凡是遇到求签、祈福，或者重大决策时，都会用掷茭向神明问询。
    还有游神文化，想要请老爷出门，也是用掷茭的方式来一问一答。
    茭杯的材质，内地比如四川等地多使用竹子、牛角，据说是因为当地人信奉：牛角通天、竹根达地。
    沿海地区多使用贝壳，据说茭杯的外观就是两片相扣的贝壳。
    如果没有这些材料，也可以使用铜钱，或者硬币。
    姜钱或者姜圆，也是很不错的工具。
    而最早的前辈，恰好是贝壳。
    这说明掷“茭杯”的传统是有历史的。
    岳川笑着问道：“你打算用哪种材料的杯？”
    胡二呵呵一笑，“师父，掷圣杯是为了与神明沟通，我现在就在您面前了，直接问您不就是了，何必掷杯呢？”
    “滑头！”
    “嘿嘿，多谢师父夸奖，还请师父赐教！”
    岳川将九天玄女的传承交给胡二，顺便叮嘱道：“这些东西你看看就行，参考一下即可！我们要做的是师夷长技以制夷，而不是把自己变成蛮夷。”
    “徒儿明白！”
    随即，岳川又把自己搜集来的“蛊道”传承交给胡三、胡四。
    “这个是蛊咒，是巫族用来培养蛊的，低级的蛊经过蛊咒催化，可以快速成长、蜕变，还有一定概率变异。你们可以悉心研究。”
    这是楚国焚书坑儒，清扫各种无用之神时，符诏上浮现出的新奖励。
    只是当时被蚩尤拉进“观照万象”状态，没来得及看。
    现在正好，传授给两只小狐狸。
    符诏出品，必属精品。
    虽然都是最低级的法术，却又是最基础的法术，是重中之重。
    “蛊咒是蛊道的基础，而观照万象是蛊道的极致，至少就目前来说是极致。为师把这个也传授给你们，你们俩好好学，好好悟！”
    说完，岳川将观照万象也一并灌顶过去。
    岳川又把自己整理的书籍给南郭合兄妹一份。
    “你们虽然无法修行，但可以当做闲暇时的消遣之物。”
    “多谢土地公！”
    岳川点了点头，又安排了一下土地庙这边的诸多事务。
    “淬体液很不错，很受欢迎，未来的需求量巨大，你们要提前做好增加产量的准备。”
    胡三、胡四听到这话，眯着眼睛笑起来。
    “师父放心！我们蛊道提升的话，制作出的淬体液效果会越来越好，只需要相应的稀释就可以了。市场需求量提升，应该快不过我们蛊道的提升。”
    岳川呵呵一笑，“未必！也许市场需求量非常大，大到无法想象！”
    小狐狸太天真了，它俩根本不知道淬体液的市场有多么广阔，需求量有多么恐怖。
    不过，它俩说的也在理。
    蛊道提升，淬体液的效果也会跟着提升，哪怕掺入更多的水进行稀释，成品的浓度依旧没什么改变。
    也算是变相提升产量。
    从蚩尤那里得到了相对完整的蛊道资料，又有蛊咒和观照万象这两个绝技，胡三、胡四的蛊道修行应该会一日千里。
    岳川又说道：“淬体液只是一个开始，你们还要多多开发其他修行资源。还是那句话，需要什么只管说，仙家会倾尽全部资源，支持你俩的研究。”
    胡二连忙说道：“师父，我呢？”
    “你？”岳川挑了挑眉，“你的玄工业迟迟没有突破，空间道具的容量比一直没有什么提升，你说我应该怎么支持你呢？”
    胡二缩了缩脖子，“师父，我这不是为了三妹、四妹嘛，最近一直都在研究淬体液的瓶子，既要保证容量，又要降低成本，主打一个性价比。”
    “哦？现在瓶子已经研究成了，你接下来的项目呢？”
    岳川本以为胡二会哑口无言，却没想到对方得意一笑。
    “嘿，师父，我们还真研究出了一个新东西，正要给您看看！”说着，胡二向旁边拱了拱手，“这还多亏了南郭先生的指点，以及三妹、四妹的配合。”
    南郭离连忙摆手，“不，我只是随口说说，这全是你的功劳。”
    胡三、胡四也连忙说道：“我们只是动动手，主意都是二哥出的。”
    “嘿嘿，师父，要是有奖励，您奖励二哥就行了；要是有惩罚，也惩罚二哥一个就好了。我们真的只是打打下手。”
    岳川顿时好奇起来，自己不在这段时间，胡二究竟鼓捣出什么东西了，连南郭离都认可和称赞。
    “到底是什么东西？拿出来看看。”
    胡二从百宝袋里拿出一张纸。
    不，不是纸，因为它比纸更薄，也更透。
    岳川一时间说不准这是什么东西。
    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依旧没看出来，可是鼻尖嗅到一股香味。
    “这……这是米香？”
    胡二点头，“师父，这确实是以米浆为原料制作的。”
    岳川心中浮现出一个事物——糯米纸。
    糯米纸，就是糖果外面那个薄薄的东西，地锅煮粥的时候也会有
    这是一种淀粉加工成的可食薄膜。
    厚度0.02到0.025毫米，几近透明，无色无味，入口即化。
    主要用于糖果、糕点或药品等的内层包装，以防其与外包装纸相粘，也可防潮。
    西藏地区有一种名为“风马纸”的祈福道具。
    也就是影视中常见的，在雪山上迎风撒出的那种五颜六色的纸片。
    这些不是寻常草本纸，而是淀粉制成，降解很快，不会对环节造成损害。
    内地的朋友不要傻傻的扔普通纸张，那不叫祈福，而是乱丢垃圾。
    岳川知道胡二他们不会无聊的搞一个小零食来邀功。
    这张糯米纸肯定有非同寻常之处。
    果然，岳川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的时候才发现，这些糯米纸内部有十分细小的纹理。
    而这些纹理中，竟然有灵力的流动。
    再仔细观察，这些灵力流动的轨迹和路线隐隐构成了阵法。
    岳川脑海中灵光一闪，难道……
    （前两天发牢骚，感谢大家关心。经过这两天调整，已经恢复正常。再次感谢大家，后面我会继续调整心态和作息，为大家奉上更多、更好的故事。）
    （真的非常非常感谢大家！谢谢你们！如果有一天能到西藏，一定要撒一把风马纸，给大家祈福感谢~~~）
    撒风马纸祈福平安、健康、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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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1章

    岳川看着手中轻轻一震就能震碎的糯米纸。
    “你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制符？”
    符纸和法器一样，都是重要的修行资源。
    但符纸使用草木、骨胶、玉石等材料制作，工序复杂，成本颇高。
    岳川看了一眼糯米纸，就算再怎么偷工减料，也不至于用这东西吧？
    胡二连忙解释道：“师父，是这样的！我们不是在研究淬体液包装瓶嘛，尤其是空间比的问题，我们目前能做到的是十比一，瓶身内部最多也就十倍的空间。”
    岳川暗暗点头。
    十倍空间，已经不低了。
    寻常可乐瓶是300毫升左右，大一点的500毫升。
    十倍空间下，里面装的水足够正常人一天生活所需。
    “不过师父，这个瓶子造价依旧压不下去。铜本身的价格就很贵了，再加上炼制法器需要的法术和资源，一个包装瓶的成本超过一万姜钱。”
    按照仙家的定价。
    一个平平无奇的火耗子都要100姜钱了。
    火耗子就是一个打火机，纯粹的手工艺品，没有任何玄学成分。
    淬体液的瓶子无论大小还是重量，又或者技术，都远超火耗子。
    双方没有任何可比性。
    而眼下淬体液瓶子的押金才100姜钱，低到离谱。
    如果不是买新淬体液需要将之前的瓶子还回去，估计都见不着二手的瓶子。
    胡二指着糯米纸说道：“师父，我们不是要降低成本嘛，所以我们想了这个办法，把空间阵法绘制在这上面，再将其粘到瓶子内部，一层不够的话就多粘几层，也能达到空间法器的效果。”
    “什么？你用这个制作空间法器？这也行？”
    “为什么不行？”胡二笑了笑，“师父，您不会觉得这个纸很薄，一碰就碎，所以不行吧？”
    “对啊！就是很脆！”
    “但是师父，这东西贴在瓶子内壁上，从外面根本碰不到，从里面的话……谁喝水还把舌头伸进去？”
    岳川一想也是。
    糯米纸确实有缺陷，但这些缺陷在实际使用中根本不会遇着。
    “可是这东西一沾水就会化，怎么能涂抹在内壁？”
    “师父，我们试过了！它确实遇到水就化，但那是指唾液，准确说是我们唾液中的蛊，如果是纯净的，不含蛊的水，根本伤不到它分毫，相反，它的质地会更加坚硬、强韧。我们只要注意淬体液中的成分就行了。”
    岳川感觉自己CPU都烧了。
    什么情况？
    怎么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糯米纸真的有这种属性吗？
    不过看胡二信誓旦旦的模样，应该不是空口白话。
    他们应该是进行了很多次的试验，确定无误才拿到自己面前。
    岳川开始好奇，“你们怎么想到这个东西的？”
    胡二向一旁拱了拱手，“这要感谢南郭先生了！”
    南郭离笑着说道：“土地公之前不是教过我们一种三合土的配方？”
    “三合土？”
    岳川略一思索，瞬间捕捉到关键信息。
    “三合土”指的是石灰、黏土和沙子。
    这三样东西按一定比例加水混合、加工，就会互相粘合在一起，干燥后坚固异常。
    三合土既可当粘合剂用，又能夯实用来直接修筑城墙、陵墓等工程。
    其配方在千余年间几经改良，直到20世纪仍在使用。
    两千多年前的长城屹立不倒，两天前的大桥灰飞烟灭。
    这就是三合土的功劳。
    古人制作三合土，除了石灰、沙子、黏土，还有一个关键材料，那就是糯米。
    与普通稻米不同，糯米煮熟后会变成特别黏糊糊的一团，再脱水干燥后又变得硬邦邦。
    古人从中得到了灵感，将糯米引入了建筑业。
    将糯米熬煮成汁，倒入三合土和匀，制成灰浆。
    待其干燥后，比纯粹用水混合的三合土灰浆强度更大、韧性更好，还具备优良的防水性能。
    岳川突然明白了。
    糯米汁能用在三合土中，提升三合土的强度，为什么不能用在包装瓶中。
    于是，岳川再次看向手中的糯米纸。
    “然后呢？有没有什么缺点？”
    “缺点也有，那就是拆封后，会受到外界污染，糯米纸会迅速融化，使得瓶子破损，失去原有功效。”
    “这可不行！得改进！”
    岳川遗憾摇头。
    胡二连忙解释道：“师父，自然降解的话，这个过程大概是三到七天，如果用嘴对着瓶子喝的话，是一天。这些时间，足够了吧？”
    岳川仔细想了想。
    瓶装饮料开盖即喝，一天时间绝对喝完了。
    所以，糯米纸完全足够了。
    即便再不好，在成本优势面前，一切都微不足道了。
    “没问题！售卖时叮嘱顾客，开盖后立刻饮用，不要长期存放。把这个注意事项印在瓶子上，字体大点，颜色醒目点。”
    随即，岳川又想到一个问题。
    “等等！这个糯米纸怎么贴进去的？”
    如果是贴在外面还好说，有手就行。
    可贴在内壁，这不是开玩笑么。
    瓶口就那么大，怎么贴？
    而且瓶子内壁不规则，怎么把一张糯米纸完好无损、丝毫不漏的贴进去？
    岳川知道华夏有一种名为“内雕”、“内绘”的传统手工艺。
    一个风油精瓶子大小的事物内部雕刻或者绘制精美的图案。
    原本不值钱的玻璃瓶子，经过这么一搞，身价暴增百倍。
    内绘，图案在瓶子内部，工艺难度大家自己想
    听到岳川的话，胡二笑了起来。
    随即连忙收住笑声，解释道：“师父，我们不是有五鬼嘛？”
    胡三、胡四也连忙点头。
    “对啊师父，五鬼现在光吃不干活，正好给它们找点事做。”
    “让它们把调和好的糯米汁刷到瓶子内部，再用灵力绘制阵法就行了。”
    “反正要求不高，难度不大，它们几个能轻松完成。”
    “对，它们忙不过来的话，还有五条小龙帮忙。”
    岳川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人做不到，是因为瓶子的口径问题，手伸不进去，工具也伸不进去。
    但鬼没有实体，完全无视口径。
    它们干这种活轻而易举。
    而且正如小狐狸说的那样，糯米纸上绘制阵法，简单地不能再简单。
    “嗯！不错！既解决了瓶子的产量，又增加了法术的熟练度。就这么定了，大力生产！”
    这时候，胡二又说道：“师父，我们还发现了糯米纸的其他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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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2章

    岳川很怀疑，胡二兄妹的脑瓜子是怎么长的。
    为什么它们会想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主意。
    糯米纸当内衬，绘制空间阵法，将寻常瓶子变成一次性的空间法器。
    除了这个，他们还想到将封印类法术绘制在糯米纸上。
    虽然这种封印就跟窗户纸一样，一捅就破。
    但是不用来封人，而是用来封印食物呢？
    这让岳川想到了保鲜膜、包装袋。
    胡二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
    土地庙仙家制作的咸条、辣条等食物，再加上驱虫丸等药品。
    以后还会有更多蛊食、蛊药，全都可以用这种方式包装、保存，干净又卫生。
    而岳川看到的更多，也更远。
    这东西完全可以成为塑料袋的替代品。
    塑料袋不能降解，会污染环境。
    而糯米纸不会。
    高原雪山上的人都是用糯米纸祈福的。
    岳川忍不住想道，如果这东西传进姜国，最先找姜大郎推广。
    买一个姜大郎煎饼果子，直接用糯米纸包着。
    煎饼果子跟糯米纸可以一起吃下去。
    不想吃的话，丢掉也不心疼。
    其他馒头、油条、包子、烤串之类的东西也可以这样操作。
    能防止食物被污染，又能防止手被弄脏。
    一举两得。
    胡二还在继续诉说自己的新发现。
    “师父，糯米纸除了可以绘制空间阵法、封印阵法，还能绘制一些疗伤治病的法术，比如白家的回春咒。直接将糯米纸贴在伤口上，身体中的蛊会自动将其分解，其中封存的法术就能作用在人身上。”
    说完，胡二还给岳川拿了一个成品出来。
    岳川目瞪口呆。
    因为这东西的效果跟创可贴很像，但是效果比创可贴强大一百倍。
    什么云南白药，跟回春术比起来弱爆了。
    岳川忍不住问道：“这是你想出来的？这都是你想出来的？”
    “是啊！师父，还有！还有！”
    胡二笑着点头，继续讲述自己的构想。
    “刀剑之类的兵器，如果长期不用，每隔一段时间还得拿出来保养、维护。如果在兵器外表刷一层糯米汁，施加封印法术，这些刀剑就能长久保存。只要外面的糯米纸不被破坏，放个几百年依旧光亮如新。”
    岳川心中暗呼一声“卧槽”。
    古装电影里那些大侠的刀剑兵器都是随拿随用，根本不提保养的事。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北方还好一点，南方空气湿润，兵器很容易被水汽侵蚀，如果不保养，剑很快就会废掉。
    历史上“秦王绕柱走”，屡次拔剑都拔不出来。
    很多人说是秦剑太长，不好拔。
    这跟扯淡没区别。
    寻常小贵族穿衣服都是量身定制，秦始皇的佩剑怎么可能不趁手？
    真实原因应该是秦始皇的剑太久太久没拔出过，锈死了。
    而刀剑的保养，繁琐且复杂，而且成本不低。
    首先是清洗表面的灰尘、污渍，尤其是杀人后残留的血渍，最容易令金属锈蚀。
    再用火的热力，将金属材质中的水汽逼出来。
    然后用干绸布或者其他布料将水汽擦去。
    最后是抹油，用油脂在刀剑表面形成一层隔绝空气和水的油膜。
    油脂会自然降解，隔一段时间就要重新保养。
    而且在食物短缺的古代，油脂价格不低，每次保养都是一大笔花费。
    这也是古代王朝很容易武备松弛的原因。
    制造十万铠甲、兵器的成本已经很大了。
    维护这些装备的费用也不低，而且每年都要维护。
    财政富裕的时候还好说，一旦财政吃紧，军饷都发不出来，更别说装备维护了。
    如此多年以后，装备基本都锈了、烂了，不能用了。
    遇到突发战事，再打造兵器已经来不及了。
    反观游牧民族。
    人家的刀每天都在宰羊切肉，上面时时刻刻都包裹着一层油污，根本不需要保养。
    没得比，真没得比！
    现在，胡二找到一条降低维护成本的方法。
    刀剑上刷薄薄一层糯米汁，再施加一道封印法术，几十年上百年都不用维护了。
    如果再升级一下配方，这玩意完全像三合土一样。
    要知道，很多三合土夯筑的古墓，历经千年依旧固若金汤，时间越久越坚固。
    遇到战争需要使用铠甲兵器的时候，直接去掉糯米汁外壳，光亮如新，宛如新造。
    “好哇！真是好哇！”
    岳川心中大喜，这一项小小的发明创造，却能给一个国家节省难以计量的军费开支。
    除了军费，其他机械用具也都能使用。
    小小的糯米汁，完全可以取代油漆，成为防腐材料首选。
    胡二却不知道岳川的想法，而是继续说道：“师父，除了封印法术，我们还可以在糯米汁上施加其他法术，比如五行法术、雷法等，令武器短暂拥有特殊的法术效果。”
    岳川已经麻木的心再次震撼。
    这叫什么？
    武器附魔！
    附加属性攻击，附加法术效果。
    以往一把武器的法术效果，在铸造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铸造完成后就定型了，基本不可能更改。
    现在，武器装备有了无限可能。
    可以根据局面，随时更换附加的法术效果。
    最最最重要的是，哪怕白板武器都可以附加。
    一块石头、一根木棍，都能拥有法术效果。
    “搞！大力的搞！这个糯米纸相关的玄工业，作为咱们仙家下一步重点发展项目，继续深入研究，探索出更多的功用。”
    “师父放心，我们会好好研究的，不过这里面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们说！”
    “师父，是这样的！糯米这东西产于南方，咱们土地庙这边基本没有种植，直接购买的话，一来量不够，二来价格也不合适。”
    岳川瞬间明白了。
    糯米的种植地区主要集中在中国的一些特定省份和地区。
    比如江南、华南和西南地区。
    也就是吴国、越国、楚国。
    北方不适合种植水稻，想要糯米只能从南方买。
    不过岳川知道，东北也适合种植水稻，五常大米更是米中上品。
    东三省的糯米产量也非常高，其中黑龙江省佳木斯市的糯米闻名国内外。
    岳川说道：“糯米咱们自己种！放心吧，为师一定把它种出来！”
    这一刻，岳川突然发现，“五谷杂粮”和“巫蛊杂粮”的关联。
    人以五谷为食，而巫，应该是将米面豆之类的作物当成生产或者修行的资源。
    营建城池，修筑古墓使用的“三合土”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时候，南郭合也拱手说道：“土地公，糯米纸还有一个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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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3章

    南郭合拿出一摞已经画了图案的糯米纸。
    岳川仔细看去，有点像飞镖盘，一道道竖线将糯米纸分割成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上面都写着不同的字样。
    “这是什么？”
    “回土地公，这是我将《币术》与您传授的占卜之道结合在一起，制作的一个小法术……呃，也不能说是法术吧，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不如土地公给取个名字？”
    岳川点了点头，“怎么玩的，先看看再说。”
    南郭合立刻取来笔，在糯米纸上戳戳点点。
    一边戳，一边解释：
    “这是我们土地庙去年十二个月，每个月的人数，这是今年十二个月，每个月的人数。”
    “人数变化不大，而且时间太短，看不真切。那就换其他的，比如我们的陶器产量、瓷器产量、玻璃和搪瓷产量……”
    南郭合不停地在糯米纸上标注。
    全年、每个月、每一天……
    各种详细数据标注上去。
    岳川看得云里雾中，不明白怎么回事。
    可是当南郭合搁下笔，将所有的糯米纸叠在一起时，岳川霍然醒悟。
    单张糯米纸信息有限，看不出什么，但是这么几十张甚至几百张糯米纸结合在一起，立刻看出了一道蜿蜒的曲线。
    “大数据！”
    岳川脑海中瞬间蹦出这么一个词。
    没错，就是这个。
    同时，岳川再次想到“三维虫子”这个词。
    在高维生物眼中，人类就像一条虫子，从婴儿开始，到死亡结束。
    三万天的时间，就是身体的长度。
    每一天的遭遇、变化，都一眼可见，毫无隐秘可言。
    岳川看着南郭合手中厚厚的糯米纸。
    如果这东西继续叠加，不就是一条长长的“虫子”吗。
    如果糯米纸上标注的不是粮食、器具、人口的数据，而是一个人的吉凶祸福，这不就是一个人的“命运”吗？
    难怪藏族的同胞用风马纸祈福，而且祈福时不是一张两张，而是几百张几百张。
    岳川从大禹那里学到了占卜算卦的技巧，又从轩辕那里学到了更高级的技巧。
    两相结合，岳川占卜算卦的能力出神入化。
    再加上穿越者对卦象的深刻理解。
    岳川占卜算卦的能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这种能力无法复制。
    哪怕岳川自己，也教不了。
    仙家成员一直都在苦练占卜算卦，但是截止到目前，水平都不怎么拿得出手。
    时间太短，经验太少。
    还得勤学苦练几十年，甚至几百年。
    这也是岳川设计出“掷圣杯”仪式的原因。
    除了可以截断“天道”、“天命”对人的影响和掌控，还可以暂时弥补仙家占卜算卦业务上的短板。
    现在，岳川突然找到一个提升算卦能力的方法。
    那就是用切片的方式。
    直接算出一个人的命格很难。
    但是算出一些片段很简单。
    直接解读模糊的卦象很难。
    但是把几十几百个卦象叠在一起，就会显示出更多的信息。
    如果有耐心，可以进一步提升卦象数量。
    还有一个隐秘的好处。
    原本算卦是一个人的事，对精力耗费极其巨大。
    现在，算卦可以拆解成流水线作业。
    每个人算一部分，然后汇总到一起。
    参与算卦的人越多，卦象越丰富，命运线也就越清晰，对卦象的解读也就越精准。
    而且，这样算卦的结果更加客观，主观影响能降到最低。
    岳川眼睛里异彩连连。
    惊喜！
    真是大惊喜！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不但可以用于生产，还可用于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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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4章

    南郭合捋着胡须说道：“土地公，前朝大商使用甲骨占卜，并且将卜辞刻在甲骨上留存，土地公觉得是何道理？”
    岳川想了想，却没想出来。
    大禹时代他很清楚，轩辕、蚩尤时代他也很清楚，本朝穆天子时代的事情他也很了解。
    但前朝大商，他最应该熟知的时代，偏偏是盲区。
    “是什么道理呢？”
    南郭合说道：“记录命运！”
    “如果‘天’篡改一次占卜结果，那么今后每一次相同的占卜结果它都要以相同的方式篡改！前朝的祭司通过这种笨办法对抗天命，防止被天命钳制！”
    “还有就是，将卜辞结果进行串联，寻找其中的规律，如此一来某个地方出现异常，就能说明被特殊的力量影响，甚至改变！”
    “前朝大商不但知道‘天’的存在，也知道‘天’的危害，更是找到了对抗‘天’，令其不敢轻举妄动的方法。”
    “我们这里也一样！通过《币术》和占卜之道结合，可以大略预估各种物资的产量，如果哪个地方对不上，就说明出了问题。”
    说到这，南郭合呵呵一笑，开始念诵起来：“《币术》有云：有所得，必有所失；有所失，亦必有所得！若无所获，不得法也！失多得少者，庸才也；失得平衡者，中才也；失少得多者，大才也！无中生有者，超世之英才……”
    岳川再看糯米纸上依据《币术》绘制的“命盘”模型。
    隐隐中有借贷记账法的影子。
    只是它比借贷记账法更复杂，更玄妙。
    涉及的领域更广，牵扯的信息也更多。
    双方的差距，就像火柴棍跟火箭筒。
    岳川心中暗道：有了这东西，贪污腐败基本无处遁形。
    除非，这个“命盘”模型涉及的所有环节、所有人员一起贪腐，一起默契的造假；又或者出现孙悟空这种搅翻天地的平账大圣。
    命盘参考图
    南郭合笑着问道：“土地公觉得这种方法有推广的价值吗？”
    “有！当然有！”
    岳川仔细计算了一下。
    一张糯米纸才多厚？
    0.02毫米左右！
    如果工艺提升，说不定还能更薄。
    正常书本大小的糯米纸，其成本还不到一粒米。
    一碗米饭少说也有上千粒米，也就是上千张糯米纸。
    成本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而且糯米纸施加法术后变得耐保存，能对抗岁月的流逝。
    天地间的一切事物变化，都可以通过“命盘”数据模型的方式进行标注，汇总。
    隐藏在迷雾之中，茫茫不可知的命运突然就变得触手可及，而且紧紧在握。
    岳川心中暗道：如果有了天地间一切风雨雷电阴晴圆缺，有了一切万国众生悲欢离合的大数据资料，就能真的未卜先知，通晓古今。
    到那时，“天”能计算一步，自己可以计算三步，甚至五步！
    “天”在自己面前将毫无秘密可言。
    甚至能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捕捉到“天”的存在。
    岳川将糯米纸还给南郭合，沉声说道：“你继续完善这个法术，我们仙家会倾尽所有力量帮你完成各种数据的搜集、整理。我有预感，这个法术将会催生一种道，而且是大道——命运之道！”
    听到这话，南郭合浑身一哆嗦。
    它觉得自己这个最多也就是有点意思的小玩意。
    却没想到，土地公对其格外重视，称其为“道”，而且是大道。
    南郭合还不知“大道”的含义，以及大道与小道的区别。
    但南郭合知道“命运”这两个字的分量。
    “土地公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完善此道！”
    岳川又讲了几句。
    这时候，心血来潮。
    岳川立刻听到来自楚国的呼唤。
    “前辈，封禅仪式已经准备完毕，何时出发、前往何地，还请您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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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5章

    楚国郢都东临汉水，西傍蛮河，南扼荆州，北溯襄阳。
    周边水网密布，且四通八达。
    来自吴国的巨船顺风顺水，一路东进，直取黄山。
    为首的巨船上，子申举目眺望。
    前方是一片苍茫的荒野，疯狂滋生的野草既高且深，宛如一片随风荡漾的绿海。
    而在这绿海中，无数线条蜿蜒向前。
    只是偶尔间有犀牛窜起，虎豹咆哮、小鹿蹦跃，众人才发现那不是鱼群，而是兽群。
    往日里，因为这些巨型兽类的存在，荒芜之地就是人族的禁区。
    一百个人走进去，也未必有一个能走出来。
    再加上毒虫、瘴疠、泥沼等因素。
    楚国有太多太多尚未开发，或者压根无法开发的区域。
    现在，一路驱赶着兽群前进，子申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所有的恐惧都来自于火力不足。
    感慨之后，子申转向旁边，眼神中满是幽怨。
    “前辈，可惜我们楚国一艘巨船都没有啊，一艘……都没有啊……”
    岳川呵呵一笑，“你们楚国连出海口都没有，要什么巨船？就是有了巨船，你们在哪开？”
    这时候，兴风作浪的水族精怪传来讯号。
    “前方河流变窄、水面变浅，切换陆地行舟模式！”
    “全体都有，四阶巨浪包裹船身，六阶大风，风向东南……”
    “重复！四阶巨浪！六阶大风！方向东南！”
    “重复……”
    子申说道：“出海口以后肯定会有，但船可以先造着嘛，就算不能出海，也可以先在陆地上开一开啊。”
    “说着容易！你以为陆地行舟很简单吗？这是河神座下的水族精怪，它们也是需要供奉，需要修行的。一天都不能断，一顿都不能少。”
    “我们楚国地大物博，供奉这些仙长应该不难吧？”
    “它们已经有吴国的供奉了！”
    “它们可以享受双份供奉！”
    岳川直接岔开话题。
    不是不给楚国大船，而是时机还未成熟。
    楚国扩张的重心依旧是陆地，依旧是灭国兼并那种模式。
    几百年养成的习性，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
    岳川希望楚国向南，向西南，从这个方向向外扩张。
    而不是有了战舰、大船之后就一门心思跟吴国争夺长江流域。
    在楚国的扩张重心没有改变之前，岳川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大船在巨浪的包裹下轰隆隆向前。
    看上去就像是山洪暴发。
    只不过，这些洪流被水族精怪用法术控制着。
    水流看似凶猛，实则都在掌控范围内。
    巨船前方，犀牛、野象、老虎、豹子玩命逃窜，唯恐晚一秒就被身后的恐怖追上。
    可是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隆隆的震动使得地面急速颤抖，大大小小的石头像挤黑头一样，“啵啵”有声的蹦出地面。
    野兽的抓地力越来越弱，脚下丝滑不能行，还被碎石砸得七荤八素。
    还没等惨叫，“咕嘟嘟”的洪水已经从身上碾了过去。
    碾了过去……
    也仅仅是碾了过去。
    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甚至还有些舒服。
    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目送洪流包裹的巨船渐行渐远。
    兽群纷纷挣扎着从软泥中拔出腿脚，挣出躯干。
    不知为什么，刚才那短暂而亲密的接触让它们生出一种异样的舒服感。
    看着洪流远去，那种舒服感也渐行渐远。
    隐约中，好像错过了什么，又好像失去了什么。
    一些鸟儿壮着胆子在船上盘旋，停在桅杆、船帆和船舷上歇脚，或者围着岳川和子申叽叽喳喳。
    船上的史官看到这一幕，奋笔疾书。
    谷雨，王封禅黄山，陆地行舟至（鄱阳）湖，百鸟朝拜，万兽匍匐。
    旁边的画师也奋笔疾书，记录下了这个画面。
    史官瞄了一眼，一巴掌拍在徒弟后脑勺上。
    “兽群匍匐是怎么匍匐的？你见过这样匍匐的吗？”
    小画师指了指身后，那里正有一群野兽挣扎着从泥浆中拔出身子。
    至于那些头朝下的，只能蹬着两条腿，等待其他野兽同伴帮忙。
    “师父，一模一样啊！”
    “混账！谁叫你写实的！作画讲究意境，讲究意境！意境，懂不懂！纳头便拜，知道什么叫纳头吗？”
    小画师不敢争辩，连忙修改。
    可是这时候，史官又指着“百鸟朝拜”。
    “这一片一片的是什么？”
    小画师指了指边上一坨溏稀。
    “师父，鸟刚拉的，还热乎着。”
    “混账！意境啊！意境啊！你就不会画成云雾？就不会画成仙气飘飘的样子？”
    于是，经过史官的指点和指指点点，小画师的意境快速提升，创作出一幅又一幅传世名作。
    而此时，大船也抵达黄山范围。
    水族精怪选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停靠，船上的封禅队伍也带上各种道具开始布置。
    子申则回头看着河岸边的大船。
    还有船上盘旋飞舞的鸟群。
    “我的梦中情船啊！”
    岳川笑着说道：“再看也不是你的，好好封禅吧，以后你会有更好的！”
    子申只能收回视线，看向前方的黄山。
    “前辈，就在这里封禅吗？”
    “不急！先搭祭坛，把周围的山精野怪、魑魅魍魉全都汇聚过来。”
    春秋时代，人族的活动区域非常有限。
    城池是主要活动地带，最多也就是城池周边的乡村。
    再向外就是其他生灵栖息的场所了。
    中原还好一点，人族活动范围大，但是楚国这种半蛮荒的区域，乡野之中、山林之间，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生灵，或者其他存在。
    即便两千多年后的世界，神农架野人，或者其他奇奇怪怪的生物，依旧屡见不鲜。
    你说它强大吧，也未必。
    你说它弱小吧，把老实人逼急了还匹夫一怒呢，更何况其他奇奇怪怪的生灵。
    你说它有害吧，也不一定。
    你不拿着打火机往火药桶上凑，它会炸？
    孔夫子说的那句话很有道理：敬鬼神，而远之。
    不接触，不谈论，就不会给双方带来困扰和伤害。
    岳川却不这么认为。
    弱小的人才会子不语怪力乱神，强大人眼中，这些都是可爱的宅男、宅女。
    它们都是在自己的出生地，或者栖息地逗留、徘徊。
    或者是山涧，或者是树洞，又或者其他地形。
    这里就是它们的家宅，几乎不与外界交流。
    封禅，也就等于是说给它们听的。
    你们可以不出来给社会做贡献，但是你们得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别给社会添麻烦。
    最重要的，你们得知道今天是哪一年，当今的大王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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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6章

    巫族崇信大山和大地，巫族祭祀的主要对象也是这两样事物。
    没有人比巫族更懂怎么封禅。
    最重要的是，当楚国封禅队伍将祭坛搭建起来，并且一点一点布置的时候，黄山周围的山精野怪、魑魅魍魉都感到一种似曾相识。
    沉寂了三千年的记忆竟然复活了。
    那个消失了三千年的强大存在，又回来了。
    领导夹菜我转桌，老板接麦我切歌。
    这种事不仅发生在人身上，其他生灵也一样。
    宅在深山老林数千年的山精野怪、魑魅魍魉们，根本不把世俗中的人族当回事。
    你能奈我何？
    但巫族风格的祭坛刚刚搭起来，该死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无论好奇也好，害怕也罢。
    总之，一个个特殊的生灵，或者其他形式的存在离开老巢，向祭坛汇聚。
    树荫下，史官和画师跟班抱着膀子哆哆嗦嗦。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就冷起来了？”
    “是啊，也没刮风啊！”
    小画师缩着脖子左左右右看了一圈。
    好像天更黑了，远处的山林更模糊了。
    其他的也就没什么变化了。
    史官嗦了一口毛笔，然后吧唧几下嘴。
    “说得好听，什么祭坛搭起来，鬼神汇聚，妖灵朝拜，这眼看着天都黑了，一个鸡毛都没看见。”
    画师随口说道：“师父，会不会有一种可能——那些东西天黑了才会出现？”
    史官正想说话，可是突然间就成了斗鸡眼。
    因为，一根鸡毛出现在他面前。
    一左一右的飘摇着向地面坠去。
    史官猛地“哆嗦”一下，双手合十向周围说道：“勿怪！勿怪！”
    “还愣着干什么，走走走！”
    抓起小跟班，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阴凉地。
    原处，一群朦胧的影子缓缓浮现。
    它们目送史官和画师远去，却不敢迈出树荫一步。
    类似的画面在祭坛周围纷纷上演。
    山精野怪不敢与人族打交道，但水里撑船的精怪没关系。
    “前辈，各位前辈，你们这是上岸了？”
    “前辈们，我也想上岸，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前辈能不能帮我们兄弟介绍介绍？”
    “我愿拜前辈为义父！”
    撑船的精怪们能有什么好教的？
    自己当初也是河里的大王，被一群山村愚妇哄骗成“河神”。
    舒舒服服过了几十年上百年的好日子，结果某一天被河神大人座下的使者打上门。
    然后就有了编。
    真的编！
    被草绳编的绳子五花大绑，押送到河神殿。
    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从此过上了包吃包住的生活。
    “唉，上岸简单啊！首先是能力强，其次是觉悟高，但最重要的还得是忠诚，一定要忠诚！”
    “编制有什么好的？每年都有那么几个月得干活，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歇不成。”
    “就是！干活有饭吃，不干活也有饭吃，整天把我撑得，唉，撑啊！”
    “还有香火，太多了，我从来没想过这么多香火该怎么处理。”
    “听我一句劝，回家宅着吧，别没事自找烦恼！”
    这时候，封禅开始了。
    祭坛上燃起篝火，敲起战鼓。
    晚风吹来，一面面绘制着特殊符号的血色大幡猎猎作响。
    皎月如水，星河若波。
    黄山周围的天地灵气都变得迟缓、凝滞起来。
    子申所在的祭坛成了天地中心，周遭一切事物都围着这个中心点缓缓转动。
    一边转动，一边拖拽出长长的残影。
    “斗转星移”、“天旋地转”不再是一个短暂的刹那，而是一个似乎能持续到天荒地老的无限循环。
    所有事物旋转一周，又一周，祭坛周围已经看不到任何人、物、景、色。
    就像是把几百种水彩颜料混合到一起，再用拖把蘸着胡乱涂抹。
    子申能看到的，能感到的，就只有一片混沌。
    在这混沌之中，一个声音响起。
    “还愣着干什么，念啊！”
    岳川的声音令子申精神一震，随即深吸一口气，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伊上古之初肇，自女娲兮生民，历撰之列辟，以迄兮于商。”
    “彼有周蛮兮，作乱叛上，向天称子兮，万民辜殃！”
    ……
    “朕受命东皇兮！仙福永享！承业九黎兮！既寿永昌！”
    “朕与太一约法三章兮！礼天地自然、礼鬼神众生、礼黎民百姓！”
    ……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弃疾！”
    “奋十六世余烈兮，振人族之重威！”
    ……
    “对酒当歌兮，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兮，去日苦多。”
    “青青子衿兮，悠悠我心。但为君故兮，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兮，食野之苹。我有嘉宾兮，鼓瑟吹笙。”
    ……
    “山不厌高兮，海不厌深。大楚振兴兮，天下归心。”
    子申诵读完毕，可是他的声音像滚滚波涛，从祭坛倾泻而下。
    血色长幡猎猎作响，将这些声音传递到更远的地方。
    参与封禅的其他官员也都跟着唱诵起来。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大楚振兴，天下归心。”
    周围的山精野怪、魑魅魍魉，以及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全都愣住了。
    它们没见过巫族的祭祀。
    但是它们从长辈口中听到过。
    巫族祭祀，残暴且血腥。
    说是祭祀，实则与屠宰无异。
    每一次都是血光冲天，血气弥漫。
    但是，祭坛周边的各种生灵，或者其他存在，还都得瞪大眼睛看着。
    谁敢眨眨眼，立刻就被巫族捉了，当场宰杀。
    这一次，竟然没有大杀特杀。
    甚至连祭品都没有。
    而且祭祀唱诵的内容也不一样。
    不是巫族那种“老子要打十个”、“在座的全是垃圾”。
    而是“求贤”。
    山精野怪、魑魅魍魉能感受到祭文中的拳拳之意。
    好像是邀请自己。
    而且是很礼貌的邀请自己。
    “这是求我们出山？”
    “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呢，原来是求我们帮忙的。”
    “不去不去！打扰老子清净。”
    “一点好处都没有，也想叫咱们跑腿？”
    可是这时候，祭坛上鼓声暴烈。
    伴随的还有号角声、骨笛声，以及其他声调怪异的乐器声。
    三千年时间才稀释下去的恐惧感瞬间弥漫开来。
    血脉中流淌的全都是零度以下的严寒。
    子申面容一肃，身形一转。
    手中抚摸着一柄双面战斧。
    “当然，你们不懂礼节的话，我也会一些拳脚！”
    金光升腾、黑气弥漫。
    食铁蛊的力量在子申体内涌动翻滚。
    体型暴涨一圈，浑身肌肉高高贲起，爆炸性的力量在筋骨之中澎湃涌动。
    夜色深邃！
    子申的肌肤比黑夜更加冰冷。
    月色明亮！
    子申的眸子比月色更加刺眼。
    封禅黄山
    我也懂些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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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7章

    子申体内食铁蛊的力量全面释放，身体变成了深沉的黑和浅显的黑。
    同样是黑色，却黑得泾渭分明。
    岳川一眼看过去，妥妥的熊猫人造型。
    但现场的楚国臣子以及黄山当地的山精野怪、魑魅魍魉等生灵看起来，这就是熊。
    楚国王姓就是“熊”。
    子申现在的造型，完全呼应了楚国先祖。
    史官看到这一幕，惊喜的高呼道：“熊！熊！熊啊！上古时代，轩辕黄帝出身有熊氏，肯定也是这熊样吧？哦不不不，肯定也是这样的熊吧！”
    “师父，这是不是有点牵强了？”
    “牵强个屁！平时告诉你多读书，你就是不听，非要去画画，画画有个屁用！”
    训斥完，史官接着说道：“传说，人皇禹为了疏浚河道，化身为熊，手持巨斧开凿大山，他的妻子涂山氏前来探望，恰好看到这一幕，被吓得扭头就跑。大禹连忙追了上去，涂山氏被大江阻拦无法再逃，而且大禹的手下应龙等水族也纷纷赶到，于是她变成大石头，不理会人皇禹。”
    小跟班听得有点入迷。
    他赌咒发誓，从来没看到过这段文字，任何一本书上都没有。
    “然后呢？”
    “然后啊！当时涂山氏怀了大禹的孩子，人皇大声道：你要走可以，把孩子留下！于是石头开启，从里面蹦出来一个婴儿，人皇当即给这个孩子取名‘启’，这就是传说中的——应龙截江救少主！”
    小画师听到这话，灵感迸发，当即“唰唰唰”的画了起来。
    史官瞄了一眼，暗暗点头，不过还是说道：“意境！意境！要有意境！”
    另一边，子申手掌摩挲着大斧，看了一眼前方百丈高的小山。
    这……
    按照剧本……哦不，按照封禅流程，接下来自己就要从山上跳下去，用斧子劈开前方那座突兀拔起的小山。
    用前辈的话来说，就是力劈华山……
    对，前辈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想来，前方那座百丈高的小山就叫“华山”吧。
    子申对自己没信心，但是他对岳川有信心。
    他相信岳川会安排好一切。
    “我只管跳，其他的一切都交给前辈！”
    于是，子申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孤与东皇太一约法三章，人族为天地之主，万灵之首！任何生灵以及其他形式的存在，都不得以任何方式伤害人族！违者，当如此石！”
    说完，子申助跑几步，一跃而起。
    跃升的过程中，子申身上的光芒越发强烈、耀眼。
    渺小的身形变得格外挺拔、高大。
    甚至成了世间的唯一。
    大斧上的光芒也激荡翻卷，与周边的云山雾海遥遥呼应。
    那一瞬间，天地变得渺小，而且越来越渺小。
    所有生灵的五感六识都凝聚在子申身上，而且越发凝聚。
    那黑白分明的身影，深深刻入到所有人眼中、心中。
    手臂挥舞，腰腹蜷曲，圆睁的怒目里只剩下斧刃与山石迸发的火光。
    天地旋转。
    人们仿佛有了全景视角，竟然可以360无死角的观看。
    它们可以看到子申的左边，又能看到子申的右边。
    它们能感受到子申每一根肌肉纹理的勃发。
    “轰！”
    一道大力从上到下，贯穿整个山峰。
    火光飞溅，乱石穿空。
    子申就像坠地的流星，轰隆砸在地上。
    在他前方，刚猛无俦的罡气
    所向披靡，在弥漫的烟尘、石粉中荡出一条千步长的甬道。
    哗啦啦……
    轰隆隆……
    小山从中分成两半。
    余威之下，依旧向两侧缓缓挪动，开出一条能容四马并驾齐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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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8章

    天地无光，草木失色。
    力劈华山
    力劈华山
    史官惊恐的瞪大眼睛，脑海中一片空白。
    小画师也同样脑海中一片空白，但他的手还在快速比划。
    唰唰唰！
    沙沙沙！
    天地间只剩下笔尖和纸张摩擦的声音。
    眼泪扑簌簌落下。
    小画师喃喃道：“意境！这就是意境！我终于知道什么叫意境了！多谢师父，多谢师父！”
    刚刚恢复点意识的史官再次呆若木鸡。
    烟尘之中，子申的身影着看不清楚。
    但是，在场每个人，每个生灵或者其他存在都能感受到子申的存在。
    感受到子申那越来越强大的气场。
    那是一种无需视线就能感受到的强大威势。
    百丈高的山峰，被一分为二后依旧是百丈高。
    可是，这座山只能成为子申的背景板。
    它的高大，只能将子申衬托得更加伟岸。
    哪怕……子申站在山脚下。
    “尔等！可听清楚了？”
    “尔等！可看明白了？”
    “尔等！为何还不跪下？”
    冰冷的话语传遍方圆千步，更是在无数血色长幡之间回环荡漾。
    祭坛周围所有生灵集体跪倒。
    “参见大王！”
    “参见大王！”
    “参见大王！”
    子申哈哈大笑。
    笑声中，楚国官员搬出一个又一个箱子。
    盖子打开，露出一摞摞花花绿绿的事物。
    山风猎猎，立刻将箱子里的事物吹上天空。
    那是一摞摞糯米纸，剪裁成方形的糯米纸。
    上面写着与黄山封禅相关的文字，以及东皇太一的名字和子申肖像图案。
    密密麻麻的风马纸飞出木箱，仿佛一条长龙拔起而起，直入云霄。
    而同样的长龙有几十条、上百条。
    远远看去，就像一条条缆绳，从祭坛伸出，连接八方天穹。
    这下子，不仅祭坛周围观摩封禅的生灵看到了，更远处的生灵以及其他生物，包括普通的鸟兽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它们呆呆的看着、看着……
    直到大风吹来，一张风马纸“piā”在脸上。
    手忙脚乱的揭下来，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就是子申那雄壮的身躯、英武的面庞，以及……标志性的黑白肤色。
    诱人的香味传入鼻孔，野兽忍不住在那张脸上舔了一口。
    嗯，还怪香。
    于是又舔了一口。
    不一会儿就吧唧吧唧吃了起来。
    风马纸制作时施加了回春术之类的法术，有治疗伤势、疏理元气、滋养气血的功效。
    对修行者或许没有太大效果。
    但是对这些三天饿九顿的生灵来说，简直就是非洲人吃雪糕。
    尤其那些孤魂野鬼类型的存在。
    多少年了，没有香火，没有供品，它们都忘记食物是什么味道了。
    现在，终于又品尝到了。
    于是，黄山地界上所有生灵都记住了今天的事情，都记住了那个男人的长相，也记住了那个男人将山峰一劈为二的强大实力。
    还有他那句——不得伤害人族！
    有见识的山精野怪、魑魅魍魉则明白了一件事——巫又回来了，以人的名义回来了！
    看着封禅现场的画面，岳川心中暗暗思索。
    上辈子世界里，帝王封禅，都是向“天”汇报工作情况。
    说明自己的文治武功，希望上天给自己发点赏赐。
    说白了，就是猎狗咬着兔子，回来换狗粮。
    唯一能称得上封禅的，就是狼居胥。
    这不是为了祭天，也不是为了向上天表功述职。
    而是单纯的向周边一切生灵，能喘气的、不能喘气的宣告一件事：我，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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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89章

    汉和匈奴的战争从战国时期就开始了，但是在封狼居胥那一瞬间，彻底终结。
    而且，再也没有死灰复燃。
    五胡乱华时虽有匈奴后裔，但匈奴单于以刘姓自居。
    刘豹，南匈奴单于于扶罗之子。
    其自称汉高祖后裔，认为自己血统高贵，有资格继承大统。
    他的儿子刘渊建立了五胡十六国中的汉赵，年号汉光文帝。
    只可惜，这货没位面之子的光环，不会大陨石术，否则又是一段传奇。
    这才是封禅的意义。
    这才是封禅的真正打开方式。
    镇压气运，抹杀一个族群的历史、传统、荣誉、骄傲。
    向天、地、众生、万灵等一切存在宣告自己的胜利，自己全方位的胜利。
    小日子虽然投降，但是拒不承认自己的失败，不承认自己的过错。
    签订投降书不算投降，厕纸一样的东西，确实没什么约束力。
    华夏历史中的至高胜利就是封狼居胥山。
    不需要敌人投降，因为全杀光了。
    什么时候封富士山，将小日子所有的一切全部抹去，向天地、众生宣告这个民族的消亡，才是真正的胜利。
    现在，子申也一样。
    无论黄山以前是谁的地盘，又是谁在这里修行。
    现在，这里是楚国的了。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都是子申的。
    那些黄山地界上修行的、潜伏的、栖息的生灵，这一刻开始，都成了楚国的一员。
    要么“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出世为楚王效力。
    要么就牢记“人族至上”，老老实实宅在洞穴里。
    做完这些，子申带着队伍继续向前。
    封禅，有封、有禅。
    《白虎通》中说记载：封者，金泥银绳，或曰石泥金绳，封之印玺也。
    后世学者认为“封”是指将封禅所用的文书以“金泥银绳”或“石泥金绳”封之，埋于地下。
    太史公《史记·封禅书》也有“飞英腾实，金泥石记”的记录。
    不过，子申这里就不同了。
    文书缠上绳子埋地里有什么用？
    “力劈华山”那两片小山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在小山再向上不远，封禅队伍建了一个山神庙，然后就是祭祀山神。
    前面话语有多张狂，这会儿的姿态就有多谦恭。
    子申向山神三拜九叩行大礼。
    神像、香炉、烛火、供桌。
    除此之外，还有一对“茭杯”。
    在明里暗里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子申将茭杯合于掌中，举于顶上。
    他双目紧闭，默默祈祷。
    随即双手分开，茭杯落在地上。
    一阴一阳，是为“圣杯”。
    子申大喜，连掷三次，都是“圣杯”。
    “哈哈哈哈！多谢山神！多谢山神大人！”
    史官连忙嗅着味凑过来，“大王，此为何物？又是何意？”
    子申大声科普了一下。
    周围的臣子，以及其他生灵全都心中痒痒。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东西可以和山神交流。
    那，自己想上岸、想考编，是不是也能掷一个问问？
    史官眼珠子一转，问道：“大王，山神大人应了您什么愿望？”
    子申摇了摇头，说道：“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大王，臣要记史啊！”
    “那你就随便写吧，反正孤许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愿望！山神大人也答应了！”
    这下子把史官难住了。
    等子申站起，史官连忙跪倒下去，照葫芦画瓢拿起茭杯。
    他心中默默许愿：请山神大人告诉我，大王许了什么愿。
    结果两个凸面，双阴，哭杯。
    子申哈哈大笑，“你向山神大人求了什么？这事一点商量都没有？”
    史官尴尬一笑，“大王，说出来就不灵了。”
    其他官员也纷纷上前，尝试这种新奇的占卜方式。
    有人笑，有人哭，也有人满脸茫然。
    封禅的队伍下山离开后，一群黑影将山神庙围了起来。
    它们争执了一会儿，可是很快就默契的平静起来。
    一个头角狰狞的鳞甲精怪跪倒在庙前。
    磕了几个头后，毕恭毕敬的拿起茭杯。
    学着子申等人的动作念叨一会儿，双爪一松丢在地上。
    “圣杯？哈哈，圣杯！山神大人允许我在这当保安了。”
    头角峥嵘的怪物瞬间气势一变。
    刚才还低头哈腰，低三下四，有种他人檐下不敢抬头的感觉。
    可是现在，昂首挺胸、挺胸凸肚，尤其头上的独角，都快戳到屋檐子了。
    其他山精野怪、魑魅魍魉顿时羡慕不已。
    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亏自己还想着去楚国谋一份差事，或者撑船，或者拉车。
    怎么就没想到当保安呢。
    少走一辈子的弯路啊。
    其他精怪、鬼魅也纷纷上前磕头、许愿。
    有的精怪得到了山神启迪，有的得到了山神应允，但更多的是信仰不坚定，没有得到山神的回复。
    山神庙里热闹非凡。
    下山的人群看得一清二楚。
    小庙前的灯光不断照射出一个个狰狞的身形。
    黑夜将它们的身影放得格外大。
    但是山神庙的灯光又将它们身上的谦卑、恭敬照得如若实质。
    史官左看看、右看看，心中不断嘀咕。
    总感觉哪里不对。
    好像少了什么。
    跟班小画师说道：“师父，以前咱们走夜路，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总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咱们，跟着咱们。现在，没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了。”
    “蠢货！走夜路千万别回头，有人拍你肩膀也别回头，知道不知道！”
    “为什么？”
    “因为……”
    史官刚想解释，可是转念一想。
    时代变了。
    以前那些生活经验也该变一变了。
    不说别的地方，至少在黄山地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敢伤害人族了。
    而大王封禅的地点遍布楚国各个名山大川。
    今后楚国地界上，再也不会出现精怪伤人、鬼魅害人的事情。
    那些对人族有歹意的牲畜野兽，恐怕还没亮爪子，就会被其他精怪鬼魅给掐死。
    伤人？
    害人？
    吃人？
    图什么？
    图那百十斤肉，还是图他那一身行头？
    真要惹怒楚王，怕是要以案发地点画圈，方圆百里寸草不生，鸡犬不留。
    于是，史官笑着说道：“没什么，我记错了，记错了！你们年轻人可以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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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0章

    东方日出，金色辉光肆意泼洒在云海之上。
    黄山就像打了一个黄红色的巨伞。
    精怪们倒还没什么，鬼魅却陆陆续续躲进石缝、地缝，钻进小树林、河沟地洞。
    黄山一切如初，却又跟以前截然不同。
    迎客松苍翠挺拔，黄氏男女老少穿戴整齐、梳洗干净，走出数十里迎接子申一行。
    通往故居的道路黄土垫道、清水洒街。
    沿途山路上的落叶和枯草全都清理干净，变得干净而又整洁。
    子申说道：“孤听先王说过一件事，他幼年时曾跟随祖父造访此地，当时可没有这种大阵仗啊！”
    黄氏众人齐齐疑惑。
    几十年前的事情，他们都不太清楚。
    倒是一些上了年纪的黄氏老人脸上尴尬，神情不自然。
    子申笑了笑，接着说道：“当时好像刚下了一场雨，山中发了一场大水，冲坏了道路。能走的地方也堆满了枯枝烂叶。先王说，一片坑洼里面卧了个磨盘大小的蟾蜍。你们当初怎么说来着……”
    老人们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哦，孤想起来了，好像叫什么坐地神拦路，恐非吉兆。对吧？”
    蟾蜍和青蛙一样，都是蹦蹦跳跳的走，只要落地就是坐着。
    从上古时代，人们就对蛙类有特殊的崇拜。
    其一是蛙大肚如孕妇且非常多产，因而成為生殖崇拜象征。
    其二是蛙鸣变化与雷雨干旱等都有关系，被认为具有操纵天气的神秘力量。
    其三是蛙的叫声与婴儿哭声类似，被认为能沟通生死阴阳。
    所以，古人一般不会伤害蛙类，尤其是那些成了气候的蛙类。
    可想而知，老楚王这一次旅途肯定不怎么顺利，更谈不上愉快。
    黄氏大宗正当即跪下，其他人也纷纷跪倒。
    “大王恕罪，大王恕罪啊！”
    子申看了一眼前方。
    黄土又细又软，而且色泽纯净。
    估计是晒干了用筛子筛一遍的，里面看不到一星半点的杂色和杂物。
    再想想数十年前，这条道上满是积水、垃圾，以及拦路的精怪。
    只能说，这条路没有变，只是走在这条路上的人变了。
    “起来，前面带路！”
    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哪怕黄氏大宗正，此时也心中忐忑。
    昨日封禅的事情，黄氏也受到邀请，所以他看得一清二楚。
    封禅不单单是向精怪、鬼魅示威，也是向他们这些“方外之人”炫耀武力。
    楚国没有法外之地，更没有编外之人。
    以前那种傲王侯、慢公卿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如果不能认清自己，放低姿态，那么，肯定会被锯掉一截，或者两截。
    这几十里山路就像是黄泉路。
    熟悉的道路，却走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黄氏众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完的。
    直到子申坐在黄氏中堂，官员们熟练的分列左右。
    而黄氏众人则自觉的跪了一地。
    “黄氏有罪，请大王发落！”
    子申呵呵冷笑，“你们黄氏的罪，可不止一样！数罪并罚，怕是能抄灭你们十回八回了！”
    定力不足的人听到这话，当场昏厥。
    倒是脑瓜灵活的，猛然舒了一口气。
    真要惩罚自己，大王就不会亲自上门了，直接派一队刀斧手过来就是。
    大王这么说，肯定是自己罪不至死。
    只要不死，就还有机会。
    子申换了个姿势，换了种语气。
    “不过，孤刚刚封禅此地，不宜大开杀戒。就暂且饶你们一回！”
    黄氏众人连连磕头，拜谢子申，更是拜谢黄山山神。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子申猛然站起，一甩袖子，“孤欲在黄山建一修行之地，择方圆千里身家清白、品行端正子弟，修行技艺，以为国用！你们可有什么好地段推荐？”
    推荐？
    推荐个屁啊！
    “大王，黄山诸峰，以此峰最为俊秀神奇，本峰之上，以此地最为物华天宝。大王何须另觅他处，直接使用此地便是。”
    黄氏大宗正没有任何不甘不愿。
    大王看上的东西，那肯定是无主之地。
    如果有，那就先变成无主之地。
    子申摆手推辞，“君子不夺人所爱，孤又岂是那种强征强占之人？”
    “大王！我等身为楚国百姓，自然也要为楚国举贤进良，奉献终生！我等生是楚国的人，死是楚国的鬼，更何况些许身外之物！”
    子申一听，确实是这个道理。
    他们人都是自己的，更何况他们的钱财地产。
    “唉！也罢！孤便依你，依你！”子申重新坐回主位，“孤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们无家可归，流落街头。这样吧，你们依旧住在此地，负责此地洒扫、维护。眼下国中缺少良师，你们就暂时担着这个职位吧。好好为国培育人才，孤不会亏待你们的！”
    一转眼，黄氏的不动产成了国有，黄氏的人也成了国有。
    有修行天赋的，在这里当老师，给楚国培养人才。
    没修行天赋的，在这里当清洁工、苦役，给人才创造环境。
    还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不过黄氏众人也明白，这是自己最好的结局，也是自己唯一的出路。
    支持太子建，与当今大王对着干，属于严重的站队错误。
    不被清算就不错了，男女老少能捡一条命，有一个体面的工作，还真是大王开恩。
    而且，就算大王不难为自己，以前那些妖魔鬼怪、巫蛊余孽也不会放过自己。
    上次有老祖显灵，救了全族一命。
    但这种力量只能用一次。
    等巫蛊余孽回过味来，就是自己的死期。
    天下之大，却无黄氏容身之处。
    想要活着，就只能抱紧子申这条大腿。
    外面如何不知道，至少在黄山地界上，子申的名字绝对好使。
    黄氏大宗正立刻高声叩拜。
    “多谢大王恩典！”
    其他黄氏成员也纷纷叩拜。
    随即，大宗正搬来黄氏的修行秘籍、典藏，以及其他阵法、符箓、法器、丹药等方面的资料。
    黄氏底蕴传承自轩辕。
    甭管真假，能积攒几千年，底蕴肯定是有的。
    只是黄氏子弟不争气，学不到精髓。
    自己学不会，还敝帚自珍，唯恐被外人学会。
    现在好了。
    公开，全部公开！
    子申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看不懂！
    他不是修行的料。
    一身修为也都是嗑药磕上来的。
    阵法、符法之类的东西，这不是难为人么。
    不过没关系。
    子申挥挥手，将所有东西打包，准备拿给岳川审阅。
    走出黄氏故居，子申回头看了一眼门头上的牌匾。
    “轩辕居？”
    黄氏大宗正连忙点头哈腰，“改！改！我们这就整改！大王放心，我们一定全面整改！”
    子申正要说不用。
    突然想到那位降临到自己身上的前辈，好像对“轩辕”二字有特殊的感情。
    “嗯！黄山派挺好，就改成黄山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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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1章

    子申将几箱子黄氏传承的秘籍放到岳川屋中。
    “前辈，这就是黄氏的所有了！他们很识趣，应该没有什么隐瞒！”
    面对今时今日的楚国，以及封禅黄山的子申，黄氏半点多余的心思都没有。
    力劈华山那一幕，在外行人眼中，就是很强、很猛、很无敌。
    对子申由衷敬仰、狂热崇拜。
    但黄氏大宗正这种级别的强者，一眼就看出其中的虚实。
    子申就是一个花架子，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那小山分明是自己裂开的，那地也是自己颤抖的，所有的声光色场景也都是自然浮现的。
    可正因如此，黄氏大宗正更认识到子申的强大。
    “背景”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自己能力劈华山，充其量就是一个武夫、莽汉。
    但是能让天地自然配合自己，营造出力劈华山的场景，那只能是神迹。
    这说明子申背后有高人。
    非常高的那种。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这种“神迹”不是落在山上，而是落在自己头上……
    黄氏大宗正不敢想。
    所以，再面对子申时，他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敬意，几乎将黄氏刮地三尺，尽数上交给国家。
    岳川已经从轩辕处获得了最初的传承。
    但，最初的传承并不代表就是最强的。
    上辈子世界里，无论修仙小说还是洪荒小说，一个根深蒂固的设定就是越古越强，越老越强。
    但是在大周世界这么多年，岳川发现显然不是这个道理。
    上古时代的人族强，强的是九天玄女援助，强的是吃巫族老本。
    其实人族并没有衍生出自己的独特文明，现有的文明也是层层禁锢和阉割的。
    巫族强，是因为不知多少亿万年的传承、积累。
    是从弱小走向鼎盛。
    也是苟在山洞、地洞里，过了无数年苦日子，最终翻身。
    修仙小说、洪荒小说那种崇古设定，更多是一种“外国的月亮更圆”，是“洋大人更加高贵”。
    不断否定自我，否定自己的出身、民族、国家。
    并且在最深层种下“我们永远不可能超越”的潜藏指令。
    岳川仔细翻阅黄氏关于修行方面的典籍、理论，再参照轩辕那里获得继承。
    互相印证之下，立刻就明白人族在“天”影响下走上的的修行路线。
    再结合蚩尤的巫族传承，立刻明白了巫族与“天”的区别。
    天、人、巫！
    三条路线在岳川脑海中不断明晰，仿佛有三把火熊熊燃烧。
    天的修行，讲究一个“清”。
    说白了就是不断精益求精，不断追求境界的突破，不断攀登一个又一个高峰。
    不断借助外力，或者外在资源提升自我、强化自我。
    不过，九天玄女传授的修行理念中有“羽化飞升”，也就是褪去旧皮囊，以全新的自我超脱。
    这就把后人难住了。
    人族没有这个能力，不可能像虫子那么变态，更不可能蜕变。
    是秘籍错了？
    不，不可能！
    必须是我们错了，必须是我们的悟性不够！
    既然身体不能蜕变，那就心灵的蜕变。
    所以，黄氏的修行理念中更加重视心境、意识。
    这不算错。
    但是这种二创的功法肯定不如原版。
    人家“天”的修行之路是存在了不知几千万年，甚至上亿年。
    精益求精到极致，堪称完美。
    黄氏修行理念拍马都比不上。
    岳川看过之后，重重摇头。
    “黄氏误人子弟，贻害千年啊！”
    上辈子世界里，修行的理念基本都是这一套。
    便是眼下的修行界，也都是走的这条路。
    子申不解，“前辈，黄氏一族的实力还是很强的，长期以来四处追杀巫蛊余孽，实力可谓是碾压。”
    岳川叹息一声，“你知道什么叫大器晚成，什么叫大器免成吗？”
    子申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自然摇头。
    岳川将秘籍甩到桌上。
    “这些东西，任何一个，都讲究循序渐进、根基稳固、日积月累。这就是大器晚成。而大器免成，就是你这种，短短百日，就抵得上寻常人一甲子甚至一辈子的苦修。”
    这么一说，子申瞬间明白了。
    “前辈的意思，我有今日的修为，并不是我天赋卓绝，而是那些灵丹妙药的功效？”
    岳川呵呵一笑，“你便是再天赋卓绝，短短百日就能扛鼎吗？你一人倒也罢了，一百人人人如此，你以为都是天赋？还有‘天赋’这个词，为什么一定要天认定呢？我们生而为人，就是最高贵的生灵，我们落地的那一瞬间，就是来掌握这个世界的。”
    如果以前，岳川也想不到这些。
    他的思维也被固化在了循序渐进的升级中。
    但是自己短短数年拥有今日修为，根本不是“升级”能解释的。
    “前辈，传说中轩辕黄帝也精擅炼丹，黄山就是他炼丹的场所。”
    岳川点了点头。
    轩辕确实在黄山炼丹，也正因此，留下了黄氏的传承。
    但是黄氏藏书中并没有炼丹方面的内容。
    其他的都有，唯独缺了这块。
    听到这，子申大怒，“小小黄氏，竟敢欺我！”
    岳川竖起手掌摆了摆，“黄氏自然不敢对你有所隐瞒，应该是他们自己也没有。”
    “不可能，他们不是自诩轩辕后裔吗？怎么可能没有。”
    岳川心中暗道：可能轩辕自己也没有。
    岳川想了无数种可能，其中说服力最强的就是——轩辕在黄山并非炼丹，而是炼蛊。
    他或许已经明白了什么，所以在尝试找回巫族的蛊道力量。
    只是毁灭巫族的时候太用力，什么都没剩下。
    最终，不了了之。
    岳川拿出纸笔，开始为黄氏重拟修行纲领。
    一边写，一边说道：“巫族的理念是所有族人一律平等，他们都是巫王生育的子嗣，每个公生子都可以成为大巫，每个大巫也都是从公生子修行而来。”
    “巫族的修行分内外两部分，以自身皮膜为分界线，其内就是内蛊，其外就是外蛊。”
    “蛊是一种单独的生灵，与虫结合就是蛊虫，与兽结合就是蛊兽，与毒结合就是蛊毒。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利用蛊制作的器具。”
    “巫族不吃五谷杂粮，而是靠蛊食维生，靠蛊药提升、强化，我们吃的米面豆等杂粮，在巫族中都是生产资料。”
    子申心中激动，“前辈，我们是要走巫族的修行之路吗？”
    如果人人都能百日扛鼎，楚国会多么强大？
    虽然已经放弃了北上争霸的愚蠢念头。
    但是这一刻，子申最大的愿望就是效仿先祖，问一问鼎之轻重。
    岳川遗憾的摇了摇头，“不！这是修行的理念，也是总纲里隐藏的秘密，能勘破这一层才是真正的人，堪不破，那就只能是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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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2章

    子申顿时表情凝重起来。
    他正襟危坐，拱手问道：“前辈，您的意思，我们不走巫族的道路？”
    岳川点头，“时机未到，我们还走不了巫族的道路。唉……”
    仙家手中掌握的蛊太少了。
    老面神是酵母菌，虽然神奇，但比起食铁蛊，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食铁蛊是特殊的个例，岳川再也找不到其他同等级的蛊。
    之前楚国王位争霸时，公子桓等人使用的尸蛊、虫蛊虽然也是蛊，但是早就培养得面目全非了。
    蛊和人一样，想学好千难万难，想学坏几乎是一瞬间。
    想把这两种蛊拗回来，还需要漫长的努力。
    蚩尤给了岳川很多养蛊、炼蛊的知识，也给了几乎全套的“图鉴”。
    但是跟画饼没区别，毫无卵用。
    仙家需要靠自己的努力，从无到有，培养自己的蛊群。
    而这，需要时间。
    “前辈，如果我们不走巫的修行之路，又不走‘天’的修行之路，我们走哪条路呢？”
    “自然是人！”
    岳川声音坚定地说道。
    “世上本来没有路，只是走的人多了，才变成路。天也好，巫也罢，他们只是走的更长、走的更久，所以把路踩宽了，踩平了。我们人族走上这条路只有三千年，但我们有后发优势，我们可以摸着天过河，也可以摸着巫过河。我们不用踩坑，不用试错，甚至还可以……走捷径……”
    岳川开始撰写修行总纲。
    这不是具体的修行方法，而是修行理念。
    就像勾股定理一样，一种解决问题的公式，一种衍生其他修行功法的基础。
    “我们传统的修行是外练筋骨皮，内炼一口气，采集天地灵气、吞吐日月精华，通过精气神的积攒来冲击更高层次、更高境界。”
    “实际上，我们错了！”
    “筋骨皮的修行，只是让我们有力量，准确说是蛮力。蛮力的效果立竿见影，但蛮力易学难精，很难提升到高深的境界。”
    “还有就是……我们的筋骨皮发力效率很低很低！四肢、躯干上发力的都是大肌肉，实际上我们身体中还有很多小肌肉，小肌肉爆发的力量更强。”
    岳川给子申科普起解剖学的知识。
    “我们的身体有很多层次：最外层是大肌肉，是我们肉眼可以看到，或者可以触摸到的！然后是小肌肉是我们看不到也触摸不到，需要感知才能体会到的。”
    “我们的意识可以控制大肌肉，但是无法控制小肌肉。而在巫族时代，他们可以随心所欲控制小肌肉群，真正掌控自己的身体。”
    子申听得目瞪口呆。
    但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人的躯干四肢之下还有很多小肌肉、小肌肉群，这些都是意识不能主动控制的。
    “前辈，为什么我们不能控制小肌肉了？”
    岳川叹息一声。
    还能是什么，人族的饮食结构变了。
    原本都是吃高能量的蛊食、蛊药，后面变成五谷杂粮，甚至草根树皮了。
    就这，还经常饿死，闹饥荒。
    身体肯定进入“超级省电”的“低功耗模式”。
    这也是蚩尤说人族“某些器官发育不完全”、“某些器官完全不发育”的原因。
    身体中的潜能，人最多开发10%，甚至5%。
    未来，人族的“低功耗模式”还会越来越强，体温不断下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不过这些没法跟子申讲，说了他也不明白。
    岳川接着说道：“小肌肉群再向内就是五脏六腑了，躯干中的诸多脏器，我们基本都无法自由控制，而巫族时代，这些脏器都是养蛊的器皿，不同的脏器养不同的蛊，根据蛊的不同给人带来的提升也不相同。”
    “再深一层就是我们体内的穴位！我们的身体有无数穴位，这些穴就是虫穴、虫洞，蛊虫以及蛊虫的力量就是通过这些穴位生效的。”
    “前辈，穴位我知道！还有经脉！这些在修行中都有！”
    子申兴奋的说道。
    他觉得自己不是一无所知，不那么白痴。
    岳川笑了笑，“人体的穴位有很多，但我们所熟知的穴位大都集中在肌肤表层，也就是筋骨皮的层次，至于小肌肉群，很少，五脏六腑更少，涉及到颅脑的……等同于无！”
    子申不解。
    岳川抬手指向天空。
    “看到天上的星星了吗？”
    子申点头。
    星星那么多，只要不瞎都能看见。
    岳川又说道：“你不会以为，天上的星星就这么多吧？”
    子申诧异。
    天上难道还有其他星星？
    岳川没有解释。
    人体中的穴位就和天空中的星星一样。
    肉眼能看到的只是一部分。
    还有很多肉眼看不见的。
    而且，这些看见的、看不见的，也只是茫茫太空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人体中的穴位也一样。
    巫族对“蛊”钻研探索的同时，对“穴”也在不懈的研究。
    但是蚩尤坦言，巫族研究了不知几千万年，依旧没有探索到尽头。
    “穴”好像无穷无尽。
    除了穴的数量，还有穴的功能。
    不同的穴有不同的功能。
    蛊或者蛊的力量从一个穴到另一个穴，也会产生变化。
    这就带来了几乎无穷的变化。
    穷尽一生都找不到尽头。
    “前辈，我们现在的修行方法也是这个路子啊，我们只要找到更多的穴，打通更多的经脉不就行了？”
    岳川呵呵一笑，“子申啊！巫族只有‘穴’的概念，没有‘经络’或者‘经脉’的概念。在巫族的认知中，经络是连通两个穴的线，是一种概念上的存在，而非真实存在。”
    这就像几何学中的“点”一样。
    这是一个概念上的存在。
    同样的道理还有“两点一线”。
    子申目光狐疑，“前辈，这不可能，我尝试过修行，真的有气感，气流过身体时有感觉。”
    岳川没有解释，而是笑着摇了摇头。
    “所以，你无法勘破修行总纲，你领悟不到总纲蕴含的奥秘，也无法成为真正的‘人’！”
    听到这话，子申浑身一震。
    他是以“人皇”为目标的，却没想到在岳川眼里连“人”都不是。
    子申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他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看向岳川不断书写的修行总纲。
    看了半夜，终于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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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3章

    感受到子申身上的变化，岳川笑了，心中暗道：还不算笨！
    巫族的修行理念中，蛊或者蛊的力量通过穴位传输时是瞬间到达的。
    从一个穴位到另一个穴位，只需要一念间，甚至比一念更快。
    而人族以及精怪等修行理念中，一个穴位和另一个穴位是靠“经脉”连接的，气的运输要走过这段路程。
    首先，气不是凭空出现的，需要消耗精血滋生。
    其次，经脉不是凭空出现的，需要用气去不断地挖掘、打通。
    最后，气的行进路线需要意念控制，一旦意念松懈，就会导致气的紊乱，甚至走火入魔。
    人族将“蛊”替换成“气”，本就已经落入下乘。
    又搞出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经脉”当枷锁。
    人族的修行理念，从根子上就错了。
    “经脉”只是一个概念，而人族将其当成了实物。
    这一点就决定了人族修行路线的低效，以及低上限。
    人族想像巫族一样强大，却始终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
    子申躬身拜下，“前辈，我们人族应该怎么踏上修行之路？”
    “第一步，就是筑基！锤炼筋骨皮等大肌肉，将自己的身体锻炼成合格的‘皿’，迎接‘蛊’的到来。”
    “第二步，用意念指挥蛊在各个虫洞中穿行，以蛊的力量潜移默化改变自身，而且是从深层的小肌肉群开始改变，达到自如操控小肌肉群。”
    “第三步，意念能够脏器的时候，将某些特殊的蛊放入其中，根据这些蛊的生活习性、居住区域，划分为不同的类型，比如：心蛊、肺蛊、肝蛊……”
    岳川竖起自己的双手，让子申看了看双手十指。
    “你听说过十指连心吗？”
    “听过！”
    子申不傻，瞬间就醒悟这句话背后的道理。
    “前辈，您的意思，心蛊的力量对双手十指有影响？”
    岳川点头，“影响十指的基本都是心蛊，但并非所有心蛊都是影响双手十指的。”
    “前辈，心蛊的力量对双手有什么影响？”
    “自然是心灵手巧！”
    岳川没再解释。
    因为蚩尤也是这么说的。
    双手是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双手也是人能制造工具、改造世界的关键。
    猩猩、猴子也有类似的手掌，却没有制造工具、创造文明。
    根本原因就是心蛊。
    子申想了很久，突然惊喜说道：“我记起来了，前朝有一人名叫比干，据说他有玲珑七窍心！”
    比干是商朝重臣、贤臣。
    他聪明而智慧，被封为大司寇。
    而比干最出名的就是他那一颗七窍玲珑心。
    也正因为这颗心，比干心思非常细腻，能够洞察事物的本质和内在的道理。
    岳川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他的七窍玲珑心是天生的，如果有心蛊的话，比干绝对能修成大巫，而且是实力很强很强的大巫。可惜，他生在了商朝！”
    在一个“蛊道”消失的时代拥有七窍玲珑心，就相当于在灵气枯竭的末法时代拥有天灵根一样。
    又或者在全球失去电力系统的时候拥有一个超级计算机。
    生不逢时！
    岳川说道：“七窍玲珑心中的‘窍’就是‘穴’，而且是特殊的穴，有着更强的力量。我们常说一个人开窍了，或者一窍不通，里面的‘窍’就是这个意思。”
    说到开窍，岳川再次看向子申。
    几分钟前，这家伙就是一窍不通，被“天”精心编造的认知阻塞心智。
    现在，他开窍了。
    开始用一种崭新的视角、崭新的思维观察这个世界，思考这个世界。
    （稍等，还有一些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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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4章

    老虎不敢说，也不敢问，只能继续低吼。
    过了一会儿，子申嘴角勾起，微微一笑。
    “前辈，我明白了！我感受到了！”
    岳川点了点头，“这叫虎豹雷音！是猛兽特有的修行方式！它们正是用这种法子锻炼脏腑、小肌肉群、筋肉骨骼。所以虎豹迅猛、有力，是兽中王者。同样尺寸下，虎豹的骨骼更硬，也更重，几乎是人的三倍！”
    三倍差距，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人的身体能强壮，能支撑更大的力量负荷，而不是运动一下就把自己拉伤。
    即便专业运动员，也需要先热身再锻炼。
    而老虎、豹子能随时随地进入战斗，爆发出最强的力量。
    人随随便便摔一下就有可能摔断骨头。
    而且人的骨骼断裂后，几乎很难愈合。
    老虎却不同。
    它们很难骨折，哪怕骨折也能迅速愈合。
    这也使得虎骨成为专治骨科的药物。
    除了骨骼强大，虎的肌肉也同样很强。
    不但大肌肉强壮，小肌肉群也数量多、质量高。
    猫是小号的虎，它们的爆发力也同样强大。
    猫能越级挑战比自己体型更大的狗，而且能轻易取胜。
    而且，猫能高来高去，哪怕不慎摔了也屁事没有，所谓猫有九条命就是这么来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猫科动物特有的修行方法。
    如果人骨折了，可以找一只小猫放在身边。
    小猫发出的“呼噜”声能促进骨骼生长、恢复，让骨骼恢复的更快、更好。
    这就是“虎豹雷音”的效果。
    而这种修行方法，已经深入到它们血脉深处，成为一种本能。
    子申缓缓点头，大虫则满眼问号。
    什么？
    这么厉害？
    我咋不知道？
    不过想到山神庙，大虫不敢有半点怀疑。
    山神怎么可能骗自己？自己有什么值得骗的。
    岳川抬手向大虫灌顶。
    “你想变强，我满足你！这是一篇虎豹雷音的修行方法！你们之前都是凭本能修行，效率低下，有了这篇功法，你们提升的速度会加快十倍！”
    十倍！
    大虫兴奋的差点蹦起来。
    而且，这不是自己单独变强，而是可以给所有同族修行。
    自己的族群都可由此受益，变得强大起来。
    山神老爷还真灵验啊！
    大虫心中下定主意，以后每天都要给山神老爷磕头，不但自己，其他同族也都要磕。
    “前辈……”
    大虫不知道眼前的人怎么称呼，听子申叫前辈，它也跟着叫前辈。
    “我族有今天的造化，全是前辈的恩典啊！恳请前辈为我族赐名！”
    这大虫也是聪明的。
    如果就这么离去，双方的缘分也就断了。
    如果能求得一个名分，至少还有一线机缘。
    岳川摆了摆手，“你们就是大虫、老虎，有什么好取名的？怎么，你还想叫山君？”
    子申也跟着说道：“怎么？孤是王，你也想称王？”
    大虫吓得半死。
    差点把脑门上的“王”抠下来。
    “不不不……不敢不敢，小虫不是那个意思。”
    “你随便取就是，不用问我！”
    大虫心中失落。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今天获得的机缘已经够大了，再贪心不足就过分了。
    于是它抱起爪子向岳川磕头，低声道：“大王力劈华山，震慑百兽，小虫也对大王仰慕。小虫和子孙后代都会牢记大王力劈华山的英姿！小虫的领地在华山之南，以后小的就叫华南虎好了。”
    子申满意点头。
    别说，这大虫还挺会拍的。
    蹭不到前辈的机缘，就蹭自己的。
    以后这“华南虎”跟楚国王室就关联起来了，地位也水涨船高。
    “准了！你和你的子孙就叫华南虎吧！”
    听到这话，岳川心中暗呼一声“卧槽”。
    当时给子申设计“力劈华山”纯粹是嘴瓢了，不经思考说出来了。
    于是顺水推舟，说那座小山头就是“华山”。
    没想到这大虫根据“华山”给自己取名，弄了个“华南虎”。
    岳川仔细一想，还真是。
    华南虎生活的范围，确实包括黄山一带。
    说起虎，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东北虎。
    但东北虎在朝鲜半岛、外东北都有分布，并不是华夏独有。
    华南虎和大熊猫一样，都是华夏专属。
    只可惜，这种虎在2012年被宣布野外灭绝。
    想到这儿，岳川心中暗道：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活该这大虫有机缘。
    “在山神庙前，你就是咪咪，但是到了外面，你就是山君！黄山乱不乱，你说了算！其他诸山也一样，都交给你和你的子孙管理！”
    子申愣了一下。
    他知道岳川的身份，这一番话，因果影响大了。
    自己以后封禅其他山，也都会建山神庙，也都会有“山君”。
    这等于是自己打天下，大虫和它的子孙躺着享受啊。
    子申有那么一点点儿酸了。
    华南虎听到这话，差点被狂喜砸晕。
    山君啊！
    给它一百个胆子它也不敢这么说，尤其是在山神庙前说。
    现在，前辈亲口封的，想来山神也会认可。
    华南虎当然不会傻到去山神庙去招摇，但是出了山神庙，就不一样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华南虎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内心中也一片通明，跟以前大有不同。
    愣了几秒，华南虎捣蒜一样磕头。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岳川摆了摆手，“这些山头的维稳就交给你了！不过你记住，不得伤人、不得滥杀！明白吗？”
    “明白！明白！小虫明白……哦不，咪咪明白！”
    “嗯！去吧！”
    过了一会儿，子申问道：“前辈，我们人族为什么没有虎豹雷音？”
    岳川想了想，“可能是太低级了吧！”
    “低级？”
    岳川点头，没有解释。
    人族的五脏六腑都是养蛊之所，其中就有锻炼体魄、强化筋骨的蛊。
    虎豹雷音跟蛊比起来差了太多太多。
    要知道，巫族可是戮尽洪荒，什么洪荒巨兽在巫族面前都是散养的家禽、家畜。
    岳川说道：“生命在母亲体内孕育，从无到有，是不是很神奇？”
    子申点头。
    “那你知道，胎儿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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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5章

    子申摇头。
    他虽然也在娘胎里住过，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怎么会知道第一个听到的声音是什么。
    “是心跳！”岳川解释道：“母亲的心跳！”
    其实人的心跳声很响，胎儿可以听到，而且刚刚诞生就能听到，这个声音对他们而言，就是‘虎豹雷音’。
    正是这个声音，婴儿才能快速发育、成长！
    众所周知，婴儿在母体中一天，抵得上在外界十天。
    这还是人族不断退化后的结果。
    巫族时代，巫王生育能力更强，诞下的婴孩各方面素质更高，母体中一天，抵得上外界百天。
    除了母体直接输送营养，还有心跳的原因。
    母亲的心跳可以令胎儿感到无比的安全和舒适。
    如果说母亲的精血孕育了胎儿的身体，那么胎儿的意识一定是母亲的心跳塑造的。
    在胎儿最具可塑性的时候，将其身体和意识的基础塑造成型。
    刚出生的婴儿哭闹不止，但是放到汽车上后，很快就会安静下来。
    小孩子怎么哄都不睡，坐车出去兜一圈，大概率是秒睡。
    原因就是，胎儿时距离母亲心脏近，而且因为环境封闭原因，母亲的心跳像引擎轰鸣一样。
    这种声音成年人感觉很吵，但婴儿很喜欢，很有安全感。
    所以，孕期母亲的情绪稳定、心态乐观非常重要，因为肚子里的小宝宝在修炼。
    每个人都是从娘胎里就在修炼的，只可惜人们并没有意识到！
    子申拱手拜下，说道：“前辈，我明白了！以后我会颁布政令，照顾孕期的女性，给她们奖励和照顾，让她们能安心孕育胎儿，让我们楚国的婴孩生来强大。”
    这方面的影响可能微乎其微，连千分之一或者万分之一都不到。
    但是基数大了之后，这个影响就大了。
    岳川本来没这个意思，但是听子申这么说，也不好反对。
    不过岳川还是补充了一句：“制定政策时一定要注意分寸，防止某些人利用漏洞，以生育套取好处。”
    子申有些疑惑。
    生育不好么？
    如果有女性一直生育，那不是值得表彰的事情吗？
    虽然不理解，可还是恭敬拱手。
    “前辈！婴儿出生后呢？人该怎么继续修行？”
    岳川说道：“人有五脏，声有五音，琴有五弦。琴鼓钟磬，都是一种修行！虫鸣、鸟叫、兽吼，都是修行之道！所以，礼和乐不分家，你有了礼，就差乐了！”
    黄氏的修行之法从根上就错了。
    而岳川，将其扳了回来。
    从娘胎里开始！
    上辈子的世界里有一个很奇怪的现象……
    华夏五十六个民族，五十五个能歌善舞，剩下那个除了拍手鼓掌啥也不会。
    在少数民族中，“乐”是传统的、光荣的，与历史、文化、祖先、信仰紧密相连的。
    但是到了汉族，“乐”从《诗经》、《乐府》、《宋词》一步步下滑，最终变成香歌艳曲。
    一句“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将“乐”的从业者钉死在下九流。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一步步打压华夏的“乐”，抹杀华夏的“乐”。
    岳川清楚记得，《诗经》原本是三千篇，后来经孔夫子之手，变成了三百篇。
    原本儒家有“四书六经”，后来变成了“四书五经”。
    因为《乐经》失传了。
    什么时候失传的，不知道。
    乐经里面讲了什么，不知道。
    和巫族的蛊一样，被彻底抹去，凭空蒸发。
    人们常说“礼崩乐坏”，但人的目光总聚焦在“礼”上，很少有人关注“乐”。
    好像有一把无形的刀，将人族的修行之道一刀两断，再一刀两断……
    就这样无休止的切割、切割……
    子申看着岳川书写的总纲，心中越来越疑惑。
    “前辈，乡间的山歌也是修行吗？这……这……”
    岳川停下笔，微微一笑。
    “怎么？感觉不可思议？”
    “乡间老农倚坐在地头上，随随便便就能唱两句啊，这也是修行之道？”
    岳川反问：“老农唱两句歌，是不是就会心情舒畅、精神振奋？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干活也有劲了？”
    “好像……是这样……”
    岳川说道：“《诗经·大雅·民劳》的首章就写道——民亦劳止，汔可小康！说的是百姓劳动太辛苦了，可以让他们得到些安乐。这里的安，是指休息，这里的乐，可能就是唱歌，或者让他们听别人唱歌。”
    子申知道《诗经》，也听过这句话。
    但子申并没有深入的钻研，他从没想过可以这样理解。
    但是仔细一想，又很有道理。
    乐确实有特殊的力量。
    “对了前辈，之前王位争夺战时，智瑶的军队也唱过，还想是什么……什么来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岳川想也不想的说了出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
    岳川翻出黄氏关于阵法的内容。
    “他们的阵法确实有些东西，但少了最重要的‘乐’！布阵和变阵全靠默契、配合，对参与列阵的人要求非常苛刻，这也导致阵法规模大不起来，威力也大不起来。”
    子申之前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听到岳川的话，他瞬间察觉不对。
    列阵需要每个人站在相应的位置，而且需要根据需求进行变化。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阵法不可能像预定的程序一样机械执行。
    可是想要临机应变，就得及时传达变阵讯息。
    总不能让列阵的人全都“心领神会”或者“看我脸色行事”吧？
    击鼓进军、鸣金收兵，这是军事上最常用的讯号。
    不同的鼓点，也会传达不同的讯息。
    但这只是“乐”的九牛一毛。
    真正的“乐”不但能传达指令、讯号，还能传递力量。
    比如华夏“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的冲锋号。
    这个声音一响起，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还有广场舞大妈。
    明明走两步路都喘气，可是“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一响起，瞬间精神饱满。
    这就是“乐”的力量。
    广场舞那么多节拍动作，好好学都不一定能记住，可是跟着“乐”跳一圈全都记住了。
    这就是“大器免成”的真实案例。
    真正的“阵”一定离不开“乐”。
    历史上著名的《兰陵王破阵曲》就是阵和乐的结合。
    宋朝最能打的文人辛弃疾，就是阵和乐结合的大师。
    霸王无论走到哪都要带着虞姬，吕布走到哪都要带着貂蝉，你该不会以为仅仅是为了暖床吧？
    邦仔用了《十面埋伏》、《四面楚歌》等等手段，才将项羽逼至穷途末路。
    吕布被生擒前，最大的感慨“我被酒色所伤”，估计就是“乐”上出了问题，状态下滑得厉害。
    酒色伤吾甚深
    只可惜，霸王自刎、虞姬诀别，世人再也不知道霸王的“阵”和虞姬的“乐”究竟是什么了。
    岳川遗憾的叹息一声，“我虽知‘乐’的重要性，可‘乐’不是我的拿手活！”
    子申捏着下巴想了想，刚要说话，却见岳川抬起手掌。
    “听！”
    “静听！”
    “仔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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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6章

    子申凝神静气，仔细去听。
    夜很静！
    山中的夜更静！
    一丝风都没有！
    终究是子申的实力太差了，或者境界太低了。
    他竭尽全力集中精神，听到的反而是震耳的心跳，以及湍急的血流。
    外听，硬是变成了内听。
    岳川抓住子申肩膀，“唰”的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两人又出现在一处山中。
    子申终于听到了。
    琴声！
    刚要说话，却被岳川在肩膀上一扣，瞬间绷紧嘴巴。
    明月皎皎，苍松青青。
    月光如水，松枝若伞。
    清泉顺着伞流落下来，碎在岩石上，沁在泥土中。
    地气萌发，在草尖上萦绕、荡漾，凝结、流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或许就是这种场景。
    纤长的手指不但拨动了琴弦，也拨动了万千青草，以及草丛中弥漫的地气。
    浓郁的灵气在此间滋生、弥漫。
    琴声之下，一股蓬勃的生机升腾而起，范围内的草木全都因此受益。
    它们的根系更深了，茎叶更粗了。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起来。
    月下抚琴
    这时，一曲抚罢，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
    “朋友，既要听琴何不大大方方的听，反正我们又不收钱！”
    “是啊是啊！觉得好听，你拍拍手便是，觉得不好听，你拍拍屁股也行啊！”
    被人察觉，二人也不再藏藏掖掖，索性走了出来。
    看到子申，二人相视一笑。
    可是看到岳川，二人错愕了一秒钟，随即站起。
    显然，他俩只发现了子申，没发现岳川。
    “见过二位朋友！”
    两人同时说道。
    只是，他俩的目光都停在岳川身上。
    子申也察觉到了场面微妙，于是尴尬一咳。
    要是带几个狗腿子在身边，这种情形下已经跳出来自报家门——我家大王谁谁谁。
    现在没有狗腿子，子申自爆身份的话，多少有点跌份。
    倒是岳川，哈哈笑着向两人行了一礼，随即赞道：“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好一处美景，好一双雅人啊！哈哈哈哈……”
    听到岳川的话，二人浑身一震。
    “明月松间照？”
    “清泉石上流？”
    “诶呀，真是好啊！”
    “太好了啊！”
    两人赞不绝口，同时向岳川拱手行礼。
    “伯牙，见过前辈！”
    “钟子期，见过前辈！”
    两人已经感受到岳川深不可测的实力，现在又见识到岳川出口成章的本领，心中一折再折，直接以前辈相称。
    这俩名字落在子申耳中没什么，但岳川听来就是如雷贯耳啊。
    华夏历史上歌颂友情的词有很多，什么刎颈之交、桃园结义、肝胆相照等等一大堆。
    但是多多少少都有些功利的成分，不那么纯粹。
    唯独这哥俩留下的“高山流水”、“知音”等词汇，纯天然、无污染。
    岳川立刻发动话术，在脑海中搜索俩人的资料。
    伯牙，一说姓伯名牙，一说俞伯牙。
    说是世人将“钟子期遇伯牙”误传成“钟子期俞伯牙”。
    生卒年不详，只知道是春秋时期晋国上大夫，原籍是楚国郢都，会弹琴会作曲，被人尊为“琴仙”。
    钟子期，春秋楚国人，相传是一个戴斗笠、披蓑衣、背扁担、拿板斧的樵夫。
    相传伯牙曾在汉江边鼓琴，弹奏《高山流水》。
    钟子期正巧遇见，感叹说：“巍巍乎若高山，汤汤乎若江河。”
    因兴趣相投，两人互为知音。
    钟子期死后，伯牙认为世上已无知音，便摔琴谢知音，终生不再鼓琴。
    两人的大致资料很容易查到。
    但是具体的籍贯、生卒年，什么版本的都有。
    早一点的说是公元前600多年，晚一点的说是公元前300多年。
    但是根据伯牙在晋国当官，而且官至上大夫，足以说明他生活的年代是三家分晋之前。
    也就是说，这哥俩和孔子、老子、孙子、墨子等人差不多是同时代的。
    再看二人，都是年富力强的棒小伙模样。
    大晚上的跑山里弹琴已经很精神小伙了，还有人坐在边上听了一夜，也是个精神小伙。
    岳川问道：“你俩深夜不归，就不怕遇到什么猛兽吗？”
    二人顿时哈哈大笑。
    “前辈，不瞒你说，这山中的精怪、鬼魅，怕是烧香磕头求着不要遇到我们。”
    “对！我们艺高人胆大！”
    说着，钟子期一摸腰间，亮出一把刃口锋利的斧子。
    岳川又问道：“你们住在此山中？”
    “非也！”伯牙说道：“我们原本在江边游玩，可是听当地人说有神人乘舟从江上过，我们心下好奇，便想一睹其风采，一路追了过来。然后又听说大王在山中封禅，闹出了好大的动静，于是我们又追了过来。谁知道……”
    “哈哈，我们在山中迷路了！”
    说罢，钟子期探手入怀，珍之又珍的掏出一样事物。
    “你们看，这是大王封禅此山时，昭告天地的事物。”
    “对了，这东西可以吃，味道很不错！”
    二人定睛一看，忍不住相视一笑。
    伯牙、钟子期听到笑声，顿时不乐意了。
    “笑什么？这东西很好吃，我们吃了好多了！”
    “你不吃，我们吃！”
    说完，两人将那事物卷了卷塞进口中，还故意嚼得吧唧吧唧。
    他俩吃的不是旁物，正是花花绿绿的风马纸。
    之前子申封禅黄山，放了数千斤风马纸，传播范围非常广。
    没想到，这俩哥们也捡着了。
    还真是冥冥中的缘分啊。
    岳川咳了咳，指着旁边说道：“这位……正是封禅黄山的楚王！”
    卖力咀嚼的哥俩瞬间呆滞。
    随即一阵剧烈的咳嗽。
    “什么？你是大王？”
    “咦，长得还真有点像。”
    二人拿出风马纸，仔细比对上面的肖像，还真和子申有那么几分相似。
    “哎呀，见过大王！”
    “大王，快点带我们出去吧。”
    “对了，大王，你回郢都还乘船吧？捎我们一下呗？”
    “我可以给大王抚琴。”
    “我可以给大王烤鱼。”
    子申摸不准二人的来路，但是看二人的精神状态，总觉得有些不正常。
    他拿不定主意，转头看向岳川。
    二人恋恋不舍的看着子申。
    他们很想坐坐传说中的“神舟”。
    只可惜，子申没有第一时间表态。
    岳川则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无妨无妨，相见即是有缘，你们跟在我身边就是！”
    二人不再徘徊，当场拱手一拜。
    “多谢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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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7章

    子申永远不会知道，自己今天一瞬间的犹豫错过了什么。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
    岳川则感觉自己太幸运了。
    真就是主角光环，缺什么来什么，想什么有什么。
    中华文明上下八千年，流传下来《十大名曲》，其中位居榜首的就是《高山流水》。
    这个《高山流水》还是后人根据传说创作的，并非真正的《高山流水》。
    所以，华夏的“乐”道真的失传了，而且失传得很厉害。
    不但断层，还断绝。
    现在，岳川终于有机会梳理“乐”，梳理这个娘胎里就开始的修行之道。
    将伯牙、钟子期二人带到一个弟子都没有的黄山派，岳川挑灯夜战。
    精神小伙从来不惧熬夜。
    凌晨四点的太阳永远都是成功者的专享。
    两个大半夜在深山老林里弹琴、高歌的家伙，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刚落座，两人就翻看起黄氏的珍藏。
    各种经典、秘籍，看得两人双眼圆睁、口水直流。
    “这是黄氏的传承？”
    “那个轩辕后裔的黄氏？”
    虽然王位争夺战时丢了个大脸，可黄氏的名头依旧很响、很亮。
    伯牙、钟子期这种精神小伙对黄氏非常崇拜。
    他们可以选择性的无视某些新闻。
    岳川点了点头，“没错！这些都是黄氏的传承！不过……”
    没等岳川说完，俩人同时跪倒在地。
    “恳请前辈将这些书借给我们。”
    “对对对，前辈，我们肯定会还的！”
    岳川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向子申示意了一下。
    后者立刻将刚才对修行总纲的理解讲了一遍。
    虽然子申也是新鲜的，刚领悟的。
    但是这番理论从他一国之君口中说来，分量十足，威严肃穆。
    伯牙、钟子期自然而然以为这是楚国王室的传承。
    “伯牙多谢大王！”
    “钟子期多谢大王！”
    两人拜谢之后，对黄氏传承的热情凉了一半，然后一左一右来到岳川身边，偷看岳川撰写的修行总纲。
    岳川也不掩饰，任由二人阅读。
    一边写，一边说道：“不久的将来，人族中会出现一种说法，叫做——诗书传家！但是，我们人族的文明瑰宝是礼乐诗书，为什么不说礼乐传家，而说诗书传家呢？”
    “当然是礼崩乐坏，只剩下诗书了呗！”
    精神小伙钟子期就是不一样，一句话直指核心。
    这话乍一听很有道理，仔细一琢磨，还真有道理。
    后世那些地主阶级不是不想“礼乐诗书”一起传家，而是没有啊。
    礼崩了，乐坏了。
    后面六经之一的乐经干脆失传了。
    能流传后世的可不就只剩诗书了么。
    就这些诗书，还是删了又删、改了又改。
    子申听到这话，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之前岳川讲“虎豹雷音”、“心跳”、“胎儿”的关联时，子申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
    “乐”是一种修行，而且是最基础的修行。
    一种付出小、收获大的修行。
    一种根本没有副作用，却收益爆棚的修行。
    一种能够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的修行。
    如果非要二选一，子申肯定毫不犹豫的选择“礼乐”，而不是“诗书”。
    因为礼是东皇太一制定的，遵守礼，就能获得东皇太一的庇护，获得土地公、河神、山神的庇护。
    乐是从胎儿阶段就能收益的，无论高矮胖瘦，都能从“乐”中获得好处。
    出生后、长大成人、成为壮劳力后，甚至风烛残年，都能从“乐”中获得修行、力量等。
    这是一种从出生到死亡，从平民到贵族，无差别获得好处的修行之道。
    而诗书？
    这是一种很狭隘的修行之道。
    贫者不能读书，愚者不能读书。
    哪怕再富贵，再聪颖，至少也得三五岁后才能读书。
    在此之前的数年时间都是废柴一个。
    而且，读书太耗费时间了，少则十多年，多则大半辈子。
    子申觉得，乐就是“大器免成”，而诗书就是“大器晚成”。
    两者差距极大，不是一般的大。
    想通此节，子申恭声道：“前辈，我们楚国以礼立国，以乐强国，以诗书兴国，如何？礼乐诗书，我全都要！”
    岳川笑了笑，没有理会。
    当今之世最大的乐道人才摆在你面前你都不认识，还说什么以乐强国。
    伯牙和钟子期听得云里雾里。
    他们隐隐约约感受到岳川对“乐”的看重，但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乐”可以上升到治国的高度，甚至人族兴亡的程度。
    不过，他们也乐意看到“乐”被重视。
    “前辈，我们二人对乐略有心得，我们也想为人族效力，还请前辈为我们二人指条明路！”
    “求前辈指条明路！”
    岳川心中暗道：我还指望你俩给我指条明路呢。
    上辈子时看小说比较多，基本不怎么听歌。
    倒是抖音火爆之后，整体被沙雕、土味、魔性的音乐洗脑。
    各种大火大热的BMG也记了不少。
    这些曲调一响，总是忍不住抖腿、点头，手上也会控制不住的打节拍。
    想到这里，岳川心中一动。
    自己不懂没关系，这不是有俩懂的么。
    一个会弹，一个会品。
    给他俩一点儿儿方向，让他俩仔细研究就是了。
    于是岳川打了个响指，一段BGM在房中响起。
    修为到了岳川这种境界，一念之间呼风唤雨，弹指刹那山崩地裂。
    之前封禅黄山时的各种声光色大场面，全都是岳川搞出来的。
    制造一些声音，还不是易如反掌。
    冲锋号响起。
    三人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但是不知为什么，一个个都浑身机灵。
    好像有什么特殊的力量从血脉中迸发出来，转瞬间涌遍全身。
    钟子期闭上眼睛，长长叹息一声，“美妙！美妙啊！心惊肉跳，但不是恐惧！肝胆俱颤，却不是惊骇！毛骨悚然，却不是退缩！这种奇妙的声音让我有种粉身碎骨的感觉，可是我又在粉身碎骨中浴火重生，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更加……”
    钟子期双手抓头，手指肚插入茂密的发丛中用力揉搓。
    仿佛要搓掉污垢一样的毛发、头皮、颅骨、脑浆，只剩下最纯粹，也最真实的感觉。
    钟子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感情，只能用摊手、继续摊手、再次摊手和伯牙交流。
    伯牙一句话不说，只是不断点头。
    两人心心相印、意念相通，是高山流水的知己。
    很多东西根本不用说出来。
    对他俩来说，文字，是最低效的交流方式。
    手指轻勾，琴弦颤动，一道振奋人心的声音从伯牙指尖迸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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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8章

    岳川双眼微眯，神色迷醉。
    听伯牙抚琴真是无上的享受。
    上辈子没这个条件，根本不懂“接着奏乐、接着舞”。
    现在知道了。
    难怪古人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
    竹，不仅是一种草，还是书籍的代称，更是竹子制作的笛、箫、笙、筝、竽等。
    这些乐器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竹子做的，也都是以竹为偏旁部首。
    伯牙一曲罢，钟子期开始述说自己的感受。
    伯牙再次修改，钟子期再次点评。
    两人就像小说作者和小说读者面对面互动。
    这个人物我感觉不太好，哪里哪里不对。
    行，我改！
    这个剧情不太爽，如果怎么怎么。
    行，我改！
    这个钩子感觉力度太弱了，应该大力出奇迹。
    嗯，没问题！
    最终，完美，爽，神书！
    这就是高山流水，这就是知音。
    两人就像是太极图中的阴和阳，又像是计算机中的0和1。
    简单，却无穷。
    岳川负责想，两人负责造。
    子申……
    负责石化，全程呆若木鸡就行了。
    一首又一首乐曲被创作出来。
    三人的状态也越来越好，状态不断突破，灵感越来越强烈。
    岳川将脑海中所有称得上“音乐”的东西都发了一遍。
    华夏的还好，几句话就能讲清楚。
    国外的……
    抱歉，岳川英语不太好，外国歌只会哼哼。
    听不懂的才高级。
    好在伯牙和钟子期不多问，哪怕只是一个哼哼的节拍，二人也能发散出来一小段。
    岳川肚子里关于音乐的东西被掏得干干净净。
    就连“姬霓太美”、“长城炮”这种魔性恶搞都发出来了。
    可二人还是求知若渴。
    岳川暗道：没了，真的一滴都没了！
    两人同时叹息一声。
    就像高速运转的发动机，失去动力源后一点点减速。
    “唉，前辈怎么会没有了呢。”
    “前辈，你可是能随口说出‘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人啊。你再随便说两句呗？”
    岳川一拍脑门。
    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唐诗宋词啊！
    诗大家都了解。
    但诗的全称是“诗歌”。
    它是一种歌。
    宋词是后人的叫法，宋朝时人们称其为“词”。
    一首词的标题通常由两部分组成。
    《满江红》、《乌夜啼》之类的叫词牌，一般都是有固定的字数和平仄。
    词牌和词的内容基本没有什么相关性，或者说毫不相干。
    词牌后面才是词的题目，与词的内容相关。
    比如《沁园春·雪》，前面三个字是词牌名，雪才是这首词的题目。
    宋词实际上就相当于我们的歌词，只是更讲究，也更具文学性。
    而且宋词不但有词牌，还有类似乐谱的东西，可以将这些歌词唱出来。
    只可惜，宋词的乐谱和《乐经》一样，也失传了。
    一个都没留下。
    这……就很离谱！
    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切削华夏的文明。
    后人读宋词时，干巴巴没有味道，就是这个原因。
    如果那些优美的，令人心中共鸣的词配合乐谱唱起来，效果会提升十倍，甚至更多！
    后人总把“唐诗”和“宋词”相提并论，并且潜意识认为“唐诗”比后者更高一筹。
    这种想法不能说不对，但也不能说全对。
    唐诗高于宋词，主要原因是“唐”高于“宋”，而非“诗”高于“词”。
    这两种都是文学的瑰宝。
    而除了文学属性，它们还有“乐”的属性。
    因为诗词都是可以朗诵、吟唱的。
    真正的诗词，都是修行之道。
    比如十步杀一人的李白。
    再比如五十人打五万的辛弃疾。
    岳川又想到了大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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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9章

    之前还没在意，现在仔细想来，大黄修行的，不就是诗词之道吗？
    自己说过的所有与“剑”相关的名句，都被大黄记下了，而且融入修行之中。
    “等等！我又有灵感了！”
    岳川站起身来，背着手原地走来走去。
    酝酿七步之后，岳川终于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没了！
    就这么三句，既不是诗，也不是词。
    可他就是流传千古了。
    听到这三句，子申浑身一震，眼睛中精光绽放。
    只能说，帝王最懂帝王。
    之前岳川唱的种种，子申都感触不大。
    但是这一次，仿佛戳中了子申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
    就像搬着石锁、铜鼎锤炼筋骨一样。
    浑身筋肉骨骼皮膜在外力夯实下越来越坚韧、强壮。
    心灵不能用这个方法提升。
    因为没有“石锁”和“铜鼎”。
    但子申听了岳川的吟唱，心中传来“咔”的一声。
    好像有什么不知名的事物萌生、勃发。
    这时候，伯牙开始弹奏。
    琴弦涤荡，心灵波动。
    就像小锤40、大锤80，不断捶打他那脆弱的心灵。
    子申顿时豪情万丈，雄志万里。
    “好！好词！好曲！好啊，好啊！”
    子申不像钟子期那么会品、会评。
    他和五十六个民族里的老大哥一样，只会鼓掌。
    不过，他的掌声抵得上钟子期千言万语。
    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子申终于发话了。
    而且每一个字都情感饱满得几欲炸裂。
    钟子期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自己想说的已经被说了。
    于是他转向岳川。
    “前辈，还有吗？”
    “有！有！当然有！”
    岳川背着手又走了七步，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唱完，岳川简单说了一下乐曲中的故事梗概。
    很模糊，基本就是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一笔带过。
    可正是这种极度的留白，令伯牙更加天马行空。
    酝酿许久……许久……
    他还是找不到感觉。
    钟子期拿起斗笠，掩盖半边脸，左右移动几下，随即摘下砍柴的斧子，在伯牙面前舞了起来。
    岳川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他没看过虞姬的绝世舞姿，但他多多少少能想出来。
    美人、剑舞。
    现在却是精神小伙，戴着斗笠，挥舞斧子。
    可偏偏钟子期的舞超越了形，超越了皮囊，令人一眼就看到他那哀婉凄美的灵魂，以及刚烈诀别的意志。
    伯牙心中有感，两行热泪滚落。
    手指一勾，清音炸裂。
    至此，艺术已成！
    看着二人抚琴、起舞，子申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乐曲中的人和事，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是为什么会有种不知名的熟悉感？
    为什么？
    尤其乐曲的风格，满满的楚地风韵。
    前辈讲的肯定是楚地上发生的故事。
    可究竟是谁呢？
    子申开始使用排除法。
    他将楚国所有名人都数了一遍。
    力拔山兮气盖世……
    这肯定是修行者，而且修为非常强大。
    伍子胥算一个，而且他离开楚国，人生经历非常悲情，跟故事十分契合。
    但是“力拔山兮气盖世”……
    子申暗暗摇头。
    伍子胥给人的感觉有点小家子气，担不起这句。
    那还会是谁呢？
    子申也想过会不会是自己。
    但是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自己崇信前辈，没有半点异心，前辈怎么会让自己陷入陷阱呢？
    这不可能！
    想了一圈，最终落在养由基身上。
    楚国能担得起“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只有这位了。
    子申暗道：回去后一定得问问养将军，是不是有一匹名为“骓”的马，是不是有一个名为“虞”的马子。
    一曲罢，伯牙和钟子期抱头痛哭。
    哭了一会儿又同时推开对方，哈哈大笑。
    子申下意识的向后挪了挪。
    之前觉得这俩是精神小伙，现在觉得是精神不正常小伙。
    “多谢前辈，赐给我等如此乐章！”
    “求前辈再多赐一点！”
    岳川心中暗道：你俩还真不客气啊，逮着一只羊往死里薅。
    不过没关系！
    岳川此时也是不吐不快。
    他记得上辈子世界里人们说李白“绣口一吐，便是半个盛唐”。
    岳川想更进一步。
    绣口一吐，便是华夏五千年风华！
    其他穿越者都是对着一群凡夫俗子念诗，而岳川是对着高山流水念诗。
    岳川不为装逼！
    而是要回响！
    他希望伯牙、钟子期像孺子牛一样，吃下去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
    希望他俩吃下去的是华夏最璀璨的文学，吐出来的是更耀眼的“乐”道文明。
    岳川手一招，拿出一瓶酒。
    “咕嘟咕嘟”灌了两口，脑海中开始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哦不，寻找下一个文学家。
    晃荡着走了七步，岳川往桌案边一趟，大笑道：“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
    游侠儿……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岳川一句接一句，一首接一首。
    子申再度进入石化状态。
    钟子期则感觉头皮发麻。
    （稍等，还有一些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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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0章

    “乐咒？”
    岳川仔细感悟着符诏传来的信息。
    开天辟地后，此方世界诞生的第一个强大生灵是虫子，巨大的虫子。
    那些强大一时，或者强大一世的虫子，都有两个显著的特征。
    一个是鸣叫，一个是飞行。
    后世只以为虫子鸣叫是为了求偶，实则不然。
    这是虫子的修行器官。
    你没听错，专门用于修行的器官。
    与虎豹雷音类似，虫子也有独特的方法来调整身体状态，不断夯实基础，提升实力。
    虎豹等猛兽不能持续不断的吼叫，但虫子通常能昼夜不停地鸣叫。
    虎豹等猛兽不能连绵成片的吼叫，但虫子的叫声能像潮水一样，席卷山川、草地、湖泊、城镇。
    比如每当夏季来临，连绵成片的知了叫。
    华夏人已经进化到可以无视蝉鸣，甚至“蝉噪林逾静”。
    而丑国人，每次知了叫都得震疯几百个，甚至震死几百个。
    这还是末法时代的蝉鸣。
    如果是巨虫时代，虫子的鸣叫又该何等强大、强烈？
    大胆的假设一下，如果虫鸣是类似“虎豹雷音”的修行资源，那么经久不息的蝉鸣是不是某种特殊的“灵气”？
    甚至是灵泉、灵潮？
    为什么虫子总是在繁殖期鸣叫？
    而且，为什么虫子繁殖之后都会油尽灯枯，迅速死亡？
    “乐咒”给了岳川答案。
    因为虫鸣可以让虫子快速成长、进化、蜕变。
    可以将身体中一切潜能快速透支出来、绽放出来。
    就拿蝉来说，要在暗无天日的地下苟活十多年，才能蜕变成蝉，飞行几十天时间。
    可前面十多年，都是为了这几十天积攒能量。
    十多年积攒的能量在几十天里绽放，而几十天里，能量又全部集中在阴阳交合的几秒钟。
    这就是“乐”的本质。
    乐从来不是享受，就像生育一样。
    人是唯一将生育当成享受的生灵。
    同样，乐在人族世界里也改变了。
    人族虽然忘记了“乐”的本质，却还是保留了一些“乐”的影子。
    比如在繁衍过程中会有高低不同、大小不一的吼叫，甚至咆哮。
    这就是通过“乐”调整自身状态，疏导自身力量，让生命绽放得更加灿烂。
    至于关键性的咒语，也因人而异。
    岳川沉吟一声，不敢继续讨论，还是让大家众筹吧。
    那边，伯牙和钟子期疯狂的大笑。
    一个拽着自己的头发疯狂摇摆，一个扯着衣服不断跳脚。
    一个哭，一个笑。
    然后又哭又笑。
    子申再度向后挪了挪，唯恐被染上什么不知名的事物。
    “前辈，我悟了！”
    “前辈，我也悟了！”
    两人同时来到岳川身前，向岳川行五体投地大礼。
    岳川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平淡点头，无喜无悲。
    “你们把方才的乐谱整理出来，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潜心创作一部《乐经》出来，将你们的感悟流传天下，分享给更多人。如果做得好，你们可以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今后人族殿堂，必有你们二人的席位！”
    两人毫不犹豫的点头。
    “晚辈义不容辞！”
    “晚辈求之不得！”
    真正的热爱，并不是占有。
    恰恰相反，真正的热爱是分享。
    分享出去，让自己的热爱占有更多人。
    以往基本没有“乐道”的概念。
    生活中的“乐”更多是一种传递讯号、记录时间的工具。
    比如军队中的“击鼓进军、鸣金收兵”。
    古代没有钟表。
    虽然有滴漏、日冕之类的工具记录时间。
    但大王随口一问：“几点了？”
    太监宫人还得跑出去查看，一来一回又是几分钟过去了。
    君王能忍这个吗？
    又或者找个更夫，在王宫里游走，一边走一边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成何体统？
    所以宫殿里有专门的人演奏乐器。
    这个乐器的曲调是根据时间变化而变化的。
    几点钟演奏什么，都是固定的。
    所以，有经验的人听到乐曲就知道几点，听到乐曲的进度就知道几刻。
    国君不懂没关系，太监会懂的。
    这就等于更夫的“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只是更加高雅，更加文艺。
    干这种事的工具叫“编钟”，钟是干什么的，不用多说了吧？
    这就是当下的“乐”道。
    有用！
    但是没大用。
    伯牙虽然擅长弹琴，比敲钟更加上档次。
    但“乐”这个行业整体不景气，伯牙一个人再有才华也没用。
    可以想象，他肯定是个闲差。
    要不然也不会翘班出去游山玩水，然后和钟子期相遇。
    一边吃着晋国的俸禄，一边跟钟子期在外面耍。
    可是现在……
    伯牙第一次明白了“乐道”的重要性，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肩上的责任。
    真正的乐师，不是供人娱乐，而是给人带来幸福。
    听起来差不多，实则十万八千里。
    以前只是王侯公卿的万物，而今后，自己将会像日月星辰一样，照耀天空、明媚大地、温暖世人。
    “前辈，我们这就去创作！”
    “对对对，我们这就去记录下来！”
    岳川摆了摆手，“不急！”
    之前，这俩家伙是被华夏五千年文明的诗词篇章震撼，被文字的力量征服。
    他心中确实有感触。
    但这种感触会迅速归于平静。
    他们能感受到的感受，别人未必能感受到。
    比如……
    子申！
    这家伙从头听到尾，感触不是没有，但不多。
    跟伯牙二人比起来，连百分之一都没有。
    子申疑惑的问道：“前辈，弹琴奏乐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伯牙、钟子期二人虽然不满，却不敢反驳。
    毕竟眼前是楚国的大王。
    受到东皇太一认可，封禅黄山的强大君王。
    而自己，只是其万千子民中的一员。
    不过这也刺激了二人的斗志。
    他们迫不及待想把“乐道”完善出来，壮大起来。
    不为别的，就是不想让人瞧不起。
    岳川将几人的神色表情收入眼底，随即哈哈一笑。
    “子申，你觉得乐微不足道是吗？”
    子申摇头，“确实有些门道，但也不至于那么高啊！”
    岳川刚才怎么说的？
    流芳百世、名垂史册。
    这还罢了。
    关键是岳川说了“人族殿堂”有他俩的席位。
    子申知道岳川的身份，自然明白这个“人族殿堂”不是随便说说。
    今后肯定会有！
    问题是，子申都没资格知道这座殿堂呢，这俩精神小伙凭什么进？
    岳川笑着说道：“正好，我给你讲讲乐道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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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1章

    岳川招手摄来一把香灰，均匀地撒在石质地板上。
    “接着奏乐，接着舞！”
    终于能光明正大喊出这句话了。
    岳川喊得那叫一个熟练、流畅。
    伯牙、钟子期瞬间精神一震，同时进入状态。
    子申也猛地一激灵。
    他觉得，刚才那句话很好，很不错。
    很有气势！
    学，一定要学！
    伯牙一曲抚罢，岳川招来三人，指了指地面上的香灰。
    “你们看到了什么？”
    原本平铺的香灰此时变成蜿蜒曲折的线条。
    仿佛一条条江河、山川的缩影。
    岳川示意伯牙将琴搬过来，在香灰前弹。
    一道声音传来，香灰仿佛被注入了生命，缓缓蠕动、变形。
    琴声不止，生命不息。
    一条虫子由小变大、由细变粗。
    它像贪食蛇一样不断游走，将绝大部分香灰揉入自己体内。
    它扭动着前行，走到石板边缘。
    相邻的石板没有香灰。
    而且两块石板中间有一条浅浅的凹痕。
    但是对虫子而言，这就像天堑。
    游走了一圈又一圈，虫子终于鼓起勇气跨出去。
    它成功了！
    成功走出诞生的那块石板，来到一个新的石板上。
    只是这块石板干净如新，虫子每蠕动一步就要留下一层香灰。
    很快，它就粉身碎骨。
    但是它的“尸骸”上又出现无数个蠕动的香灰，重新扭动、生长。
    最后一个音符缓缓消散。
    蠕动的香灰也平息下来，又成了方才那种蜿蜒曲折的线条。
    震动确实会令粉尘出现这种画面
    参考图
    岳川呵呵笑着问道：“你们看见了什么？”
    伯牙拱手：“道！”
    钟子期跟着说道：“命运！”
    子申左看看，右看看，心中暗道：你俩也忒不要脸了吧，吹也不能这么吹啊！
    岳川将目光转向子申，“你呢？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子申想了想，“前辈，刚才香灰数量有限、范围有限，我们看到的也非常有限。如果香灰的数量和范围增大千倍万倍甚至千万倍，我们是不是就能看到……传说中的……混沌？”
    好吧，子申有点鄙视自己了。
    不过刚才那一瞬间，子申联想到了很多。
    尤其是香灰像虫子一样蠕动着冲出石板边缘，在一块新的石板上崩溃、散开，然后又化作数十个小虫子一起蠕动。
    子申仿佛看到了盘古。
    于混沌中诞生，在新天地里死亡。
    他死后身化万物。
    岳川同时对三个人都笑了笑，点点头，不说话。
    这种发散性问题，根本就没有标准答案。
    三人说的全对，各有各的道理。
    这些道理并不影响岳川对“乐道”的理解，反而完善了岳川想要表达的理论体系。
    从地上摄了一粒香灰。
    真的只有一粒。
    若不是岳川再三展示，几人根本都看不到。
    “这是一粒微尘，你们根本看不到，即便我再三告诉你们它的存在，你们依旧很难意识到。”
    “这世间芸芸众生，对你们而言也像蝼蚁微尘一样！”
    “你们身处的地位越高，你们掌握的力量和权势越大，蝼蚁和微尘也就越渺小。”
    “你们的喜怒，就像雷霆雨露一样，对它们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你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会循着冥冥中的联系影响它们的生死、祸福。”
    “对子申你而言，这种冥冥中的联系就是政令、律法、官员委派、爵位授封！”
    “对伯牙、子期而言，这种冥冥中的联系就是乐道！”
    “君王的权力是唯一的……哦不，在一国之中是唯一的，这个数量注定不会多！”
    “但乐道不是唯一的，每个人都可以拥有，而且每个人都可以享受！”
    “君王的权力嘛……”
    岳川没有说，但子申明白。
    他全都明白！
    目光转向方才洒满香灰的石板，再看石板上香灰蠕动凝成的虫子，以及虫子游走留下的线痕……
    那一瞬间，子申明白了很多道理。
    “多谢前辈，我悟了！”
    岳川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权力能榨干一个人的血汗，能剥离一个人的骨肉，甚至能摧残一个人的心志。但权力无法夯实一个人的根基，无法塑造一个人的意识，无法绽放一个人的生命。”
    “这些，乐道都可以！”
    “从一个生命还没诞生，乐道就已经在影响组成它的‘父精母血’；一个生命还没出世，乐道就已经在影响它的根骨、意识；一个生命还没成长，乐道就已经在影响他的劳作、生息。”
    “权力只能贯穿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这段路，但也只能影响到这些。而乐道，能影响的范围更广、更深，也更远！”
    岳川再次指向地面的香灰。
    “如果这是一个人，会如何？如果这个人在修行，乐道对他的影响又会如何？”
    子申想了想……
    可他想象不出。
    岳川随手掐了个“乐咒”，向伯牙说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伯牙浑身一震。
    周遭的一切声光色都冰消雪融。
    房间、地板、一切旁人也都像阳光下的晨雾一样蒸发殆尽。
    空灵的天地中只剩下自己，只剩下自己的琴。
    伯牙仿佛看到无边无际的大草原，看到一棵棵小草在泥泞中萌发，在重压下奋进。
    最终顶破土壤，跻身天空。
    从一个阶层跃升到另一个阶层，从一方世界跨越到另一方世界。
    一切，只为追求生命所必需，但出生地没有的阳光！
    这就是生命的意义！
    伯牙化身小草，用生命演奏乐曲。
    一道特殊的琴音响起……
    钟子期立刻摇摆起来。
    子申虽然端坐，可还是感觉浑身酥痒难耐。
    好像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在自己骨子里滋生、蔓延。
    就像万千蚂蚁，在自己骨缝、肉缝中钻行。
    伯牙的琴声越演越烈。
    子申的异样也层层递进。
    他终于克制不住的在身上抓挠。
    可是一抓下去，手中多了一样事物。
    惊恐的看过去，却是自己的脸。
    子申惊骇欲绝，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竟然一下子把自己的脸皮抓下来了。
    再一看，自己手背上也罩了一层蛇蜕似的死皮。
    子申掀开袖子，轻轻揪了揪死皮。
    “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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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2章

    感受到身体中滋生的生命力量，岳川满意点头。
    乐咒！
    这就是乐咒！
    不过光有乐咒还不行，必须配合“乐”才能展现力量。
    乐的造诣越高，咒的威力也就越大，效果也就越好。
    那边，子申还在扯皮。
    嗯，真正的“扯皮”。
    一块又一块皮肤从身上揪下来。
    伴随的还有体毛。
    就连头上的发丝也一薅一大把。
    不过，薅下来的都是花白颜色。
    子申虽然年轻，但常年思虑过重，再加上整日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他的身体状态并不算好。
    食铁蛊增强了他的体质，却只是百分比放大，没能解决白头发的问题。
    而“乐咒”做到了。
    子申难以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手、胸膛。
    皮肤更加白皙、细腻，就像初生的婴孩一样。
    最重要的，身上那些痣、点、疤，也都消失不见。
    整个人就像是从内到外脱胎换骨。
    一曲终了。
    伯牙抱头痛哭。
    “我悟了！我又悟了！啊啊啊，这才是乐道的真谛啊！”
    子申虽然知道“乐”对生育、成长、劳作、修行都有好处。
    但子申并不知道这种“好处”能达到什么程度。
    也许只是让妇人生孩子更顺利一些，也许只是让农人劳作时更轻松一些……
    有好处，但不大。
    至少还不足以进入“人族殿堂”。
    现在……
    摸着自己容光焕发的身体，子申叹服。
    如果伯牙能熟练掌握这种力量，自己一点都不嫉妒他进入“人族殿堂”。
    子申站起来，向伯牙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先生馈赠！”
    这一曲，子申年轻了至少十岁，称得上“馈赠”。
    伯牙连忙说“不敢当”。
    “这不是我的功劳，而是前辈的词好！”
    说完，伯牙吟诵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可是吟了好几遍，都没有刚才那种感觉。
    他疑惑的看向岳川，“前辈，是我记错了吗？”
    钟子期连忙说，“你没记错！一字不差！可是为什么同样的字，从你嘴里出来就变味了呢？”
    岳川哈哈大笑。
    他心中暗道：因为乐咒啊！
    一个乐咒，花费百万香火！
    只为了念一首诗！
    以前，施展一次魂咒需要十万香火，岳川觉得很贵。
    现在看来，魂咒真省啊！
    因为魂咒的收益是固定的，可以勾魂摄魄。
    但乐咒不一样。
    有可能对牛弹琴，有可能铁树开花。
    主要看受众是谁。
    刚才岳川念诗的受众是伯牙。
    这家伙能把诗歌中的力量演绎出来，而且效果翻好几倍。
    换成其他人，不一定有这个效果。
    岳川抬手在伯牙眉心一点，将“乐咒”灌顶过去。
    “这是乐道的支点，也是乐道的原点！你用心领悟吧！”
    伯牙眼睛中光芒一良。
    几秒钟后，他对岳川梆梆磕头。
    “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无以为报，无以为报啊！”
    伯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双方素昧平生。
    自己不过是一个落榜的艺术生，寂寂无名。
    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弹琴。
    前辈非但不嫌弃自己，还可自己交往。
    更是给自己讲道，给自己念诗，帮自己领悟大道。
    最最最关键的，又授予自己一个特殊的修行之法。
    伯牙不知道这是什么。
    但伯牙能感受到这种力量的强大。
    刚来这里时，对黄氏的传承奉若瑰宝。
    现在回头看去……
    啥也不是！
    这一个修行之法，抵得上黄氏数千年积攒的底蕴。
    这一个修行之法，完全可以开宗立派，辟出一条崭新的修行之路。
    而这种修行之法，前辈随随便便传授给了自己。
    自己，何德何能啊！
    岳川竖起手掌，“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我将其传授给你，是种粟，而我希望的，是收获万万千千个乐道种子！你，明白了吗？”
    伯牙一震，再震！
    他被“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震撼了。
    如果不是跪着，如果不是琴离得太远，他非得弹上一会儿，好好抒发心中的激荡。
    同时，伯牙也感受到了岳川心中宏大的志向。
    他将手按在之前撒香灰的石板上，然后缓缓抬起。
    竖起沾满香灰的手，他郑重起誓：“前辈放心！伯牙此生，注定为乐道粉身碎骨！”
    钟子期也凑过去，与伯牙并排跪倒。
    他也在香灰中按了一下，跟着起誓道：“我与伯牙执手携老，死生契阔！”
    听到这话，子申眼睛中流露出羡慕和敬意。
    岳川先是寒噤了一下，随即莞尔。
    上辈子世界里，人们给新人送祝福时，都会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然而，这句话并不是说男女之情的，而是同性的友情。
    这句话出自《国风·邶风·击鼓》。
    原文是：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很显然，这是一个战争背景下发生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在挖土修墙，筑造防御工事。
    后面就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战争很残酷，主人公希望与自己的朋友一起活下来，一起回到家乡。
    如果不幸死了，剩下的人也不会苟活，无论生死都要在一起。
    钟子期说出这番话，岳川并不意外。
    上辈子世界里，钟子期死后，伯牙痛哭不止，然后不再弹琴。
    他的心和灵魂已经随钟子期而去，留下的，只是一个空壳。
    却没想到，伯牙浑身一震。
    “执手携老，死生契阔”又激发了他的灵感。
    他抱起琴就弹奏起来。
    钟子期也跟着起舞，应和。
    看到这一幕，岳川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向外走去。
    子申也感觉自己的存在过于多余，悄悄跟着离开。
    他们默契的将房间让给二人，成全他们的二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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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3章

    岳川站在山崖边，负手而立，器宇轩昂。
    他头上就是浩瀚星河。
    明媚而璀璨。
    可是万千光辉，依旧掩盖不了岳川的存在。
    那一瞬间子申愣住了。
    看着天上的银河，子申莫名想到刚才地钻上的香灰，想到了那数之不尽的尘埃。
    而银河的形状，也恰如香灰蠕动产生的蜿蜒虫子。
    从后方看去。
    岳川就像是高高在上的意志，俯览万里星河，掌控亿兆生灵。
    子申回头看了一眼窗户上映出的翩翩人影。
    再转回来，看向银河在岳川身周镀出的轮廓。
    仰望星河
    子申心中生出一股明悟。
    “前辈，我悟了……”
    “哦？你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怎么知道自己悟了？”
    “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悟了啊！”
    岳川笑着说了一声“滑头”，只以为子申是面子上过不去，强行挽尊。
    子申上前几步，来到岳川身后。
    他向岳川的背影拱了拱手，郑重回答道：
    “前辈，悟道就是求知，而知道是为了更多的不知道！就像那条香灰组成的虫子。”
    “它将出生的那块砖游走一遍，然后鼓起勇气进入新的地砖，一个全部未知的世界。”
    “所以前辈问我悟了什么，我说不知道！不是我不知道，而是我真的不知道！”
    岳川浑身一震。
    “看样子……你真的悟了……”
    岳川转身，好奇的看着子申。
    “你是怎么悟的呢？”
    岳川真的好奇。
    子申真的没什么过人的天赋和悟性。
    伯牙、钟子期贴脸开大，一连演奏了几天曲子，就算是头牛也该开几个窍了。
    可偏偏子申没有。
    一转眼，子申却又说出这种富含哲理的话。
    岳川很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岳川也想学学。
    子申哈哈一笑，“前辈，您学不了！这个不适合您啊！”
    不是不愿意教，而是教不了。
    子申是看着岳川的背影才心生感悟的，这法子适合所有人，却唯独不适合岳川。
    岳川不解其意，只能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重新作孤高状。
    没事，习惯了！
    子申问道：“前辈，您对他二人怎么安排呢？”
    之前不知道这俩精神小伙的强大之处，子申兴趣缺缺，没有第一时间招揽。
    现在想招揽，落入下乘了。
    子申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岳川笑着说道：“我打算让他们去姜国！”
    子申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岳川反问，“你不好奇为什么？”
    “前辈您之前不是说——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放眼天下，最好的‘田’除了姜国，还能是谁？”
    “哈哈哈，你说的没错！确实如此！”岳川笑了笑，“他俩若是在你们楚国出道，肯定会被打上‘蛮夷’的标签，乐道也会因此被歧视，在中原诸国不说寸步难行，至少也是阻力重重。如果在姜国出道就不一样了……”
    选择姜国，既是岳川的私心，又是现实的必然。
    想要短时间、快速推广乐道，只能走姜国。
    决定一样东西好不好用的，永远不是这样东西自身的属性，而是这个东西诞生的地方。
    就像华语乐坛那么多歌手，从来没有哪个能成为国际巨星，登顶世界第一。
    是他们不够优秀吗？
    是他们不够努力吗？
    是他们影响不够大吗？
    不是！
    全都不是！
    一个“华语歌手”的出身就足够了。
    同样的道理还有影视作品、文学作品。
    华夏人拿不到奥斯卡奖、诺贝尔文学奖，如果有，那一定是揭露华夏、抨击华夏的题材。
    楚国现在就是这个感觉。
    他们有很多优秀的事物，但永远无法走进中原诸国。
    “前辈，不要说我们楚国的普通百姓了，就是我们楚国的嫡公主，也没法与中原诸国联姻。他们宁可娶小国之女，也不愿娶我们的公主，哪怕我们的公主更漂亮、嫁妆更丰厚！”
    听到这话，岳川只能报以苦笑。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例子。
    唯一一个不介意楚国“蛮夷”的，自己也是中原诸国口中的“夷狄”。
    中原诸国的底线就是把公主嫁到楚国，但是想让他们娶楚国的公主，门都没有！
    这一点在汉代、宋代和亲也一样。
    嫁公主，没问题。
    但是娶蛮族的女人当皇后？
    还是开战吧！
    两千五百年后的世界也一样。
    为了解决年轻人结婚难、不婚少子问题，专家建议引进外国适龄女性。
    百姓直呼：该专家配享太庙。
    专家建议，可以引进外国青壮劳动力……
    百姓直呼：为国杀贼啊！！！
    有些东西是刻在华夏文明骨子里的，再过几千年也不会被磨灭。
    春秋，是华夏最文明、最璀璨、最高傲的时代。
    好东西必然是华夏的，也只能是华夏人的。
    岳川知道再过几百年，楚国会彻底融入华夏。
    但这种融入有个前提——统一天下的是秦国。
    如果换成其他国家，绝对无法消化楚国。
    因为秦国与楚国世代联姻，长达400年。
    秦国君主统治楚国百姓，很合理。
    楚国很多地方还存在外甥继承制，秦国国君就是楚国的外甥，继承楚国合情合理。
    真正反抗的都是那些大贵族、大地主，因为他们利益受损了。
    小老百姓呢，压根不关心贵族的争斗。
    对楚国老百姓而言，秦国的君主跟自家的君主一个是爹，一个是妈。
    爹妈吵架也好，打架也罢，哪怕把家里砸的稀巴烂，家还是家，家没有散。
    收拾收拾还能继续过。
    大不了还跟以前一样，继续分居呗！
    可要是换成其他国家试试？
    管仲时代的齐国，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也只是令楚国低头。
    中原诸国最强的晋国也没能令楚国屈服，更别说一分为三的赵魏韩。
    所以，秦国兼具中原和楚国的文化和血统，才能完成大统一，才能定下大一统。
    这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其他任何国家都做不成这两件事，也做不好这两件事。
    但是现在……
    岳川突然发现：因为自己的影响，楚国发育过快，而且潜力无穷。
    而秦国还是小国、弱国、穷国、夷狄之国，没有任何改变。
    将来大概率不会出现秦楚四百年联姻的局面。
    秦国也拿不到“楚国血统”这张王牌。
    如此一来，任何国家都不可能有机会统一楚国了。
    这很符合岳川的利益。
    两个互相比拼、互相较劲的文明，会在各方面不断竞争。
    只有这种局面，底层百姓才会被当成“人”。
    每一个“人”都会被当成人。
    每一个“人”都会变得重要。
    因为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改变平衡的稻草。
    也只有这种情形下，每个“人”都会有追求幸福的权力，会得到真正的幸福。
    子申突然问道：“前辈，姜国是最好的‘田’，那么楚国是什么呢？”
    岳川没有回答，而是陷入深深的思考。
    子申也不催促，继续仰头看向万里星河，满眼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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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4章

    岳川对楚国的定位，从一开始就是“收集香火”。
    后来与老龙接触，知道了天子背后有强大的力量，一步步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水有多深。
    岳川开始狡兔三窟，打算将楚国打造成自己的“安全屋”。
    借用楚国的力量对抗天子，削弱天子对天下人的影响。
    很多在中原不方便说的话，在楚国说，不方便在中原干的事，在楚国干。
    前段时间又了解了“巫蛊”，知道了更多历史和真相。
    岳川对楚国的打算也随之发生改变。
    现在嘛……
    “我之前教过你——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
    “大周诸国以天子为心，以周礼为骨，塑造了他们自己的民族血肉、国家意识！”
    “他们自诩中原华夏，自认至高无上，一切以自我为中心，以为自己完美无缺，不可质疑。”
    “所以，中原失去了他们的‘鉴’！”
    “中原有铜！有人！有史！但中原的铜有臭味，人有酸味，史嘛……”
    “中原人唯一从历史中获得教训就是从来不吸取教训。”
    “我希望你们楚国能成为中原的‘鉴’，让中原人、中原国家、中原文明每天都能将自身和楚国对比，寻找缺陷、改正错误。”
    “人每日对镜梳妆，哪怕一颗小痣、一根乱发、一丝褶皱都能发现。”
    “可家中没有铜鉴的话，她还能这样细致入微吗？甚至……她还会在意自己的仪表和脸面吗？”
    “同样的，我也希望你们楚国能以中原为鉴！”
    “你，明白了吗？”
    子申眼睛中浮现出一丝丝明悟。
    他侧过身，指向身后的房屋，指着窗户上摇头晃脑的弹琴人，以及挥手抬腿的跳舞人。
    “前辈！再好的曲子，也需要听众！对吧？如果没有听众，再好的曲子也没有意义。”
    “声音一直向前传递，只会越来越微弱，最终消散无形。”
    “可如果前方有一堵墙、一座山，看似障碍，实则将声音反弹回来。”
    “如果不断反弹，声音非但不会减弱、消散，甚至还会更加洪亮！”
    “便如钟和锤，钟失去锤，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锤失去钟，就会从乐器变成凶器。”
    “在前辈心中，我们楚国和中原就像钟和锤，敲打的越用力，发出的声音就越响亮！”
    “又如高墙、高山，身形越高大，回响也越强烈。”
    岳川很是意外，“没想到，你的悟性如此之高！”
    眼下还没有“高山流水”这个词，众人也无法理解“高山流水”的含义。
    但是在岳川心中，只有“高山流水”这个词才能诠释岳川对中原和楚国的想法。
    其他什么桃园结义、义结金兰都无法表达。
    中原崇信龙图腾，楚国崇信凤图腾。
    大一统之后，汉朝继续使用凤图腾，之后历朝历代清一色龙图腾，凤只是陪衬和附庸。
    因为老刘家是沛县出身，这里是楚国旧地。
    老刘家之后，就在没有“楚国”，也没有“楚人”，更没有“楚文化”了。
    楚国的一切，彻底融入华夏，变得龙凤呈祥。
    其实：凤凰有雌雄之别，雄为“凤”，雌为“凰”，合称为凤凰。
    刚开始，龙凤是平等的。
    后来，凤成了女性的象征，凰直接消失了。
    龙凤呈祥更像是“梁山好汉”、“瓦岗一炷香”。
    你跟兄弟心连心，兄弟跟你动脑筋。
    岳川感慨一声：“你知道吗，姜国有一个很普遍的现象，那就是逃税。百姓为了逃避税赋，经常逃到其他国家，等其他国家收税时，又逃回姜国。所以，中原诸国究竟有多少百姓，一直是个谜！”
    听到这话，子申先是不可思议，随即哈哈大笑。
    他没想到一直光鲜亮丽的中原诸国也有如此不堪的一面。
    逃税啊！
    简直离了大谱。
    一直以为这是楚国山野之人特有的技能呢。
    岳川跟着笑了两声，“逃税没有什么不对的，其实国家的本质就是为了收税，而所谓礼法，就是为了可持续的稳定收税。作为被征税的对象，老百姓肯定本能的逃，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没什么不对的。”
    这话子申没法接。
    岳川接着说道：
    “可是逃税也要付出代价啊，山野里生活大不易，一来一回也危险重重，遇到虎豹豺狼直接全家都没了。百姓又不傻，是不是？”
    “所以，轻徭薄赋，交税的成本远远低于逃税的成本时，百姓肯定乐意交税，没有谁会找不自在逃税。”
    “反过来，如果交税的成本大于逃税成本，百姓宁可面对路上可能出现的虎豹，忍受漫山遍野的蛇虫，这又是谁的错呢？”
    “百姓也是人，他们唯一的渴望就是活着！如果渴望活着也是错，人们会主动抛弃‘人’的身份，化身恶鬼、妖魔！”
    “所以，我还希望你们楚国是百姓逃税的去处，当穷苦人家在中原活不下去的时候，这世间还有一条活路。”
    子申立刻说道：“前辈，胡家兄弟说书讲的‘上梁山’、‘云梦水泊’，就是这个意思吧？”
    “没错！”
    云梦泽是岳川和胡七、胡八抵达楚国的第一站。
    胡家成员在楚国说的第一本书就是岳川魔改的《水浒传》。
    “前辈是希望我们楚国和大周互相竞争，吸引对方的百姓投奔？”
    “对！”
    “可如果我们两个国家互相比烂呢？或者我们两边串通一气，共同治理‘流民’？”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子申无奈一笑，“前辈，我当然不会，但是我怕今后会出现不孝子孙。”
    岳川点了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
    “子申，你还记得前几天那只华南虎吗？”
    “自然记得！”
    这才几天啊，怎么可能忘记。
    “那么你以为……华南虎会不会取代人族，掌握这方天地？就像数千年前人族取代巫族那样！”
    听到这话，子申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前辈放心，我们楚国不会腐朽堕落！永远，都不会！”
    这时候，一抹金红从地平线浮出，雾岚云海顿时多了一抹橘光。
    岳川说道：“天亮了！”
    子申深吸一口气，仔细感受着身体中翻滚涌动的生机。
    “是啊！又是新的一天！”
    太阳还是那个太阳，但天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天了。
    “修行总纲写得差不多了，黄山派的框架也制定完成。此间事了，你可以去下一站了。”
    “前辈，咱们不一起吗？”
    岳川头也不回的笑了笑，“你要去巡视你的江山，我也要去巡视我的地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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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5章

    不是岳川要离开，而是吴国那边一直在发骚扰消息。
    “河神大人，您好吗？”
    “河神大人，您在吗？”
    “河神大人，这是姑苏刚摘的梅子，给你尝尝。”
    “河神大人，姑苏又下雨了，下得好大，不过新修了河堤，问题不大。”
    “河神大人，您好吗？”
    岳川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现，阖闾、伍子胥这俩货怕是要收拾行装来黄山了。
    “我在！我很好！我吃了……”
    岳川刚刚出现就一次性回复所有问题。
    刚准备转身的阖闾瞬间坐了回去。
    “见过河神大人！”
    岳川摆了摆手，“说吧，有什么事？”
    “呃……没事，我就是过来问问。”
    “问完了？那我走？”
    “哎，别别！”
    阖闾连忙给伍子胥使眼色。
    后者咳了咳，上前一步说道：“河神大人，是这样的……我们在楚国的探子说，楚王前些日子封禅黄山，大王寻思着，我们吴国也有不少名山。河神大人关系多、门路广，不知能否为我们也引荐一下山神大人？”
    岳川就知道是这样。
    吴国的探子确实厉害。
    一心报仇的伍子胥从来没放松过对楚国的渗透。
    再加上吴国商船遍布江河，朝发夕至。
    吴国探子无论打探范围还是传递消息的速度都有了质的飞跃。
    估摸着封禅刚结束不久，这哥俩就已经收到文字版现场直播了。
    不过，岳川原本就打算封禅各国名山，将山神庙的信仰扩大传播，顺便将仙家的影响辐射到各地。
    阖闾二人的请求正中下怀。
    不过……
    “名山？你们不会以为随便一个荒郊野岭就能让山神大人纡尊降贵吧？”
    阖闾连忙解释：“河神大人，小王愿意献上香火供奉，只要山神大人点头，一切都好说，一切都好说！”
    岳川感到一阵怪异。
    怎么有种……请客送礼，求人办事的感觉呢？
    不过转念一想，河神庙有水族精怪，水运商航堪称一绝，吴国凭借这一点快速崛起。
    土地庙能护佑乡村，保障五谷丰登，风调雨顺，这是每个国家都梦寐以求的。
    城隍庙能维护治安、治理居民，赏善罚罪，各国君王完全可以当一个快乐的甩手掌柜。
    山神庙的能力目前还没显现，但是能跟其他几位平起平坐，能力肯定不会差了。
    现在楚国占了个先，吴国说什么也得跟上。
    想到这里，岳川开始盘算吴国境内的名山。
    别说，还真有不少。
    按照之前吴楚分界、运河路线的规划，吴国未来的疆域会包括整个东南沿海，一直到中南半岛。
    这个范围里有云台山、紫金山、茅山、普陀山、天姥山、武夷山、青云山……
    虽然不是什么高山险峰，但每一处都是少有的福地。
    将来就算阖闾不说，自己也得给仙家一一圈下来。
    “嗯……山神那边我自会帮你们说道，不过你们应该听过这句话吧——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想让山神履足，那些山必须有些说道，是不是？”
    这下子把二人难住了。
    百年之前，吴国还是蛮夷小国。
    也就是接受晋国援助，才飞快的发展起来。
    可吴国的开发程度并不算高，平原还没开垦完毕，更别说丘陵、山地了。
    人家黄山至少有黄氏家族隐居千年。
    吴国的山，全都是名副其实的野山。
    山上也只有野人。
    一点能说道的东西都没有。
    看到二人的模样，岳川心中暗笑。
    上辈子世界里，很多景区为了噱头，都是拼命地编、造、挪、靠。
    有历史的说历史，没历史的玩仙侠，啥都没有的就编狗血爱情。
    难怪旅游业叫“文旅”，跟写小说的还真有点沾边。
    打开小说分类榜单，再看各景区宣传，全都能对得上！
    什么？你说没科幻分类？
    不是有很多景区搞了威震天、擎天柱欢迎游客吗？
    可惜，吴国这边什么都没有。
    没有什么上古战场，没有什么著名战役发生地。
    没有神仙做法搬来一座山，或者抬走一座山，也没有老神仙采药，或者修行。
    更没有望夫石、化蝶坡之类的传说。
    毫无底蕴可言。
    岳川故意把难度夸大，然后再给二人“指条明路”。
    却没想到阖闾大笑一声，“河神大人，小王想到了！”
    “哦？”
    “大王想到了什么？”
    阖闾说道：“虎丘山啊！小王在虎丘修了一座地宫，里面藏有万把宝剑，其中不乏品质优良的上品！这算不算‘有仙则名’？”
    伍子胥听了，连忙捧哏，“算！当然算！肯定算啊！藏剑过万，放眼天下，找不出第二个啊！”
    岳川被雷到了。
    阖闾说的不就是未来的虎丘剑池么。
    虎丘剑池
    这家伙死后就葬在里面。
    不过，虎丘剑池不是平常的土墓，而是水墓。
    墓室全部浸泡在水下，再牛逼的土夫子来到这里也挠头。
    历史上秦始皇、项羽、孙权都曾经探访这里，想碰运气搞几把大宝剑。
    可是无一得手。
    眼下阖闾还活得好好的，虎丘剑池还没灌水，而是一个不普通的仓库。
    凭着上万把大宝剑，绝对称得上“名山”了。
    但问题是……
    虎丘山只有34.3米。
    这是上辈子世界里的测量数据，连小数点后面都精确到了。
    这数据很尴尬，连四舍五入的门槛都不到，实在没法说是“近百米”、“约百米”。
    看到岳川怪异的表情，阖闾红着脸狡辩道：“河神大人，您刚才也说了——山不在高啊！”
    伍子胥连连点头，“河神大人，高度不是问题，我们可以继续往上垒！他山之石，可以增高！”
    “停停停！”
    岳川连连摆手。
    “你们说的有道理！这事也不是办不成，不过……”
    “多谢河神大人！多谢河神大人！”
    “河神大人您尽管说，需要我们做什么？”
    这俩人一听有门，顿时眉飞色舞。
    只要能办就行，至于其他的，无所谓！
    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岳川说道：“山神素来喜欢清静，不愿被尘世俗人搅扰清修。所以他更喜欢那些人迹不能至的高山、险峰……”
    君臣二人顿时心凉了半截。
    “不过……”
    君臣二人刚刚死掉的心瞬间复活。
    “不过乱世将临，大劫将至，山神也未雨绸缪，遴选人族杰出子弟上山修行，为将来做准备！如果你们吴国能施行一套成熟的人才选拔机制，不断为虎丘山输送人才，我也不是不能为你们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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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6章

    人才选拔机制？
    这个问题把阖闾、伍子胥给难住了。
    “河神大人，我们不是在推行姜国文字，学习姜国的文化，用姜国考试的方法遴选人才吗？”
    岳川摇了摇头。
    “你们说的很对，但你们以为做题考试就是全部吗？”
    伍子胥闻言瞪大眼睛。
    他心中暗道：做题考试不是全部，那什么是全部？而且，这个东西不是从姜国传到齐国，又传到我们吴国的吗？
    “河神大人，我记得您说这个人才选拔机制叫科举，而且您还说科举制是最公平的人才选拔方式。”
    岳川点头，“但是我又有了新的领悟！”
    君臣二人听到这话，瞬间精神一震，整理衣冠，认真聆听。
    岳川视线上浮，透过殿门望向外面。
    “科举制确实是一个很好的人才选拔方式，但科举制有很严重的弊端，那就是舞弊！”
    阖闾、伍子胥自然知道舞弊是什么意思。
    “河神大人放心，我们会加强监督，任何舞弊者都严惩不贷！”
    “对，河神大人放心！”
    岳川摆了摆手，没说话。
    舞弊是一个词，但这一个词可以细分成很多环节，从学生踏入学堂那一刻，到走出考场，这中间有成千上万个环节。
    每一个环节都有舞弊、不公平、不公正。
    但奇怪的是，这成千上万个环节组合到一起，它就变得正义起来。
    社会上也有很多类似的怪相，每个环节的人都铿锵有力、义正言辞，但组合出的结果荒谬绝伦，匪夷所思。
    岳川起身走到河神殿门口。
    清晨的阳光被屋檐截留一半，又被门楣截留一半。
    原本就略带寒意的晨曦落在岳川身上时，已然变得冰冷。
    即便不起眼的角落，门槛也截留了一部分阳光，金碧辉煌的大殿最底层竟然是一片黑暗。
    所有的光芒都照射在阖闾、伍子胥二人身上。
    因为大殿在设计之初就考虑到了采光，所有光芒都集中在固定的位置。
    而那个位置，又是“礼”中规定的君王应该站的位置。
    岳川说道：“科举是一时的，修行是一辈子的。对山神大人而言，一时远远不足，一世远远不够，他要的是生生世世！”
    “什么意思？”
    “这……我们做不到啊！”
    “你们当然做不到！”岳川解释说：“上学，是希望用十年寒窗换取后半生的富贵。但上山，是用一辈子的清贫、苦修换取……一次为国家、民族、众生慷慨赴死的机会。这两者有本质的不同。”
    听到这话，阖闾、伍子胥瞬间明白了。
    读书是为了做官，做官是为了发财。
    也许有少数无私奉献的圣人，但绝大部分还是为了柴米油盐，吃肉穿绸。
    而上山跟随山神修行，就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
    这条路没有终点。
    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如果什么也没有，就是一辈子无所为、无所得。
    如果发生什么动乱、灾祸，那就是修行之人下山入世的时候了。
    而他们得到的，是死亡。
    也就是说，上山修行注定不会有什么收获，无论哪种情况，到头来都是一场空。
    这种情形下，还会有多少人上山、修行，以待入世？
    阖闾目光闪烁，最终化作坚定。
    他刚要说话，岳川却抢先一步。
    “不要想着用政令去强迫某些官宦子弟，又或者用钱财土地利诱贫苦百姓。他们过得了你这关，却未必能过得了山神大人那一关。”
    一句话戳破了阖闾心中的小九九。
    后者脸上浮现出一丝丝尴尬，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
    “河神大人，上山修行这件事，就从小王开始吧！吴国疆土，自然应该由小王来守护！”
    岳川问道：“你怎么守护？”
    “小王身体力行，小王所有子嗣，留一人继承王位，其他都上山修行，如此也能避免他们手足相残，兄弟阋墙！”
    伍子胥听到这话，快速思考起来。
    因为他和阖闾就是搞刺杀政变上位的。
    他们开了一个坏头，后续肯定有人效仿。
    可想而知，吴国的王位必然伴随腥风血雨。
    阖闾这个决定，倒是从根源上解决了王位继承。
    同时，又不会损伤王室的羽翼和根基。
    岳川也被阖闾的想法惊呆了。
    原本是想炒作炒作，提升一下山神的逼格。
    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
    岳川想把山神庙以及各大仙山打造成“盛世闭门修行、乱世下山救人”的特殊势力。
    柳家众人现在经营的蜀山剑派，刚刚封禅的黄山剑派，都是这种模式。
    可是，说到守土有责，谁能比得上君王。
    几百年后，三国时期的东吴。
    曹操大军压境时，群臣一致投降，唯独孙权不降。
    不是孙权有骨气。
    而是投降后，群臣依旧是群臣，换个主子继续领俸禄，但孙家不行。
    真到那时，孙家男女老幼一个都活不成。
    同样的道理，还有宋朝。
    人们一直以为北宋很弱，实则不然。
    北宋不是纯粹由地主阶级掌权的国家，朝堂上更多是通过商业、手工业、海外贸易搞钱的。
    所以东北、西北这些贫瘠的边疆地区在朝堂百官眼中是鸡肋。
    守着要消耗大量钱财物资人力，反而不如每年花几百万岁币买个平安。
    宋朝其实不弱，只是太精明，太会算账。
    异族打到首都时，朝堂百官毫不犹豫迁都南方。
    因为他们的根本利益都在东南沿海，巴不得迁都南京。
    但是当蒙古人打到长江的时候，南宋的官僚阶级殊死抵抗，坚持了数十年。
    不是因为他们突然忠君爱国了，而是蒙古人触及了他们的根本利益。
    岳川突然觉得，阖闾的想法非常可行。
    吴国是阖闾及其子孙的根本利益所在，他们比任何人都重视、在乎。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说的就是这种情形。
    当灭顶之灾降临时，文武百官可以世修降表。
    但最顶层的君王和最底层的百姓一样，没有任何活路。
    因为他们的根在这里。
    于是岳川点头，“你说的很好，很不错！下面咱们就说说虎丘山的修行特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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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7章

    黄山派的特色就是黄氏宗族那一套。
    上辈子世界里传统的大小周天、奇经八脉、炼精化气那种。
    岳川在修行总纲中阐述了自己对人体的理解，对修行的理解，将黄山派的修行理念从根子上掰了回来。
    至于虎丘山，岳川不打算简单的复制粘贴。
    这边应该有自己的特色。
    至于这个特色，就看阖闾了。
    “你有什么修行上的感悟和理解吗？拿出来，当做虎丘剑派的特色。”
    “我？”
    阖闾尴尬一笑。
    他是剑痴不假，但修行上的天赋平平无奇。
    也就是观摩龙阳的剑意帖才一朝顿悟。
    “河神大人，我可以把剑意帖献上，让虎丘山弟子观摩、领悟。”
    岳川摇了摇头。
    这东西，岳川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薅着龙阳，让他使劲写就是，想让他写什么就写什么。
    问题是，这东西分人。
    悟性高的，可以像阖闾这般一朝悟道。
    悟性差的，就是背得滚瓜烂熟也没用。
    悟道这东西，太玄乎了。
    伍子胥也跟着摇头。
    他的仇之道也是分人的，国仇家恨这东西根本无法复刻。
    而且之前在姜国论道，被南郭小院几个中老年人驳得体无完肤，伍子胥也不敢吹嘘自己的道了。
    岳川拿出自己撰写的修行总纲。
    “你们先看一看山神编撰的书籍！”
    君臣二人立刻肩并肩、头贴头，瞪大眼睛仔细看。
    过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叹服。
    “河神大人，这就是山神大人的修行理念吗？比当今之世同行的修行功法高了不知多少个档次啊！”
    “是啊！寻常修行都是由外及内锤炼肉体，打熬筋骨，山神大人却提出由内向外修行。”
    “以念行气太过缥缈虚无，反而不是虎豹雷音的方式简单轻松。”
    “咦？怎么只有炼体篇，其他的呢？符箓、阵法、丹鼎、占卜这些怎么都是空的？”
    岳川心中暗道：当然是留给其他仙山的。
    修行有各种流派，大致分为：功、法、符、丹、器、卜六大类。
    传统道士基本都是全才，每一样都会，而且都很精深。
    但岳川还想优中选优，让各门派有一个出类拔萃的主修。
    互相印证，百花齐放，而不是千篇一律。
    岳川还想抄一下各仙山门派呢，哪能让他们全抄自己。
    “至于其他的，山神以后应该会授予。现在就说说你们虎丘山的门派特色吧！”
    俩人很干脆，直接拱手道：“求河神大人指点！”
    岳川让伍子胥拔剑，让阖闾拿笔。
    “你舞剑，你写字！好好领悟！”
    二人不敢怠慢，立刻照做。
    因为他们明白，这关系到虎丘山的未来。
    舞剑对伍子胥不难，随便一动就是寒光凌冽，剑风呼啸。
    阖闾从书法里领悟剑道之后，也一直在练字，笔走龙蛇，沙沙作响。
    许久，岳川拍了拍手。
    “怎么样，有什么领悟？”
    两人同时摇头。
    岳川叹了口气，满脸遗憾。
    “那就继续！”
    君臣二人脸上一红。
    很显然，他们拙劣的表现让河神大人失望了。
    这次，二人屏息凝视，打消心中所有杂念，全神贯注沉浸在舞剑和写字中。
    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岳川再次询问。
    伍子胥刚要回答，却听阖闾说“等等”。
    “我好像有点感觉了！”
    写字
    说完，阖闾便不再说话，而是继续投入到书法中。
    岳川眉头一挑，心中暗道：这么快就领悟到了？
    轻手轻脚走过去，站在阖闾身边看了一会儿，岳川缓缓点头。
    不错！
    真不错！
    此时的阖闾已经物我两忘，脑海中全都是“修行总纲”的内容。
    人体有三宝，精气神。
    修炼血精，通常都是“劳其筋骨”的方法。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闻鸡起舞、挑灯夜战。
    血精锤炼到一定程度才能炼精化气。
    炼气也是打坐、调息、吐纳，各种水磨工夫。
    这两种好歹还有迹可循，能靠笨办法、苦功夫一步步修行上去。
    但是“神”就不好搞了。
    普通人终其一生都摸不到炼神的门路。
    即便触摸到了，也很难跨过这个坎。
    悟道难，领悟自己的道更难。
    阖闾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观摩龙阳用剑意书写的字帖，瞬间悟道。
    可是现在看了山神编撰的修行总纲，阖闾突然觉得自己很傻。
    误入歧途二十年，却浑然不知。
    此刻，阖闾心中只有文字和修行总纲。
    两者合二为一，在笔下缓缓流淌。
    沙沙沙……
    沙沙沙沙……
    体内精气神也应声而动、顺势而为。
    阖闾毫不费力就调动了精气神。
    每一个字，都是一个修行。
    一篇文章写下来，阖闾非但不觉疲惫，反而精神饱满，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我们虎丘山有了属于自己的修行之道！”
    阖闾哈哈大笑，随即向岳川躬身拜下。
    “这一切都是河神大人的恩典！”
    岳川拿起阖闾的字帖，一个字一个字的欣赏起来。
    锐气升腾、剑意弥漫。
    明明是二维平面，却给人一种千丘万壑、群峰插天的感觉
    每一个字中都藏着一把剑，每一个笔画都蕴藏着一道剑意。
    比起龙阳当初写的那一篇文章也丝毫不差。
    岳川说道：“不错！说说你的感悟！”
    “回禀河神大人！我这是从‘虎豹雷音’中领悟的修行之道！我们人无法发出特殊的声音，但我们有各种各样的工具，比如我最喜欢的这个！”
    阖闾展示一下手中钢笔。
    “笔尖与纸面摩擦，也是一种声音，这个声音虽然细微，但全神贯注之下，依旧如惊雷般，每一笔、每一画，都是在听雷，都是在承受雷音洗炼！”
    “而且，小王发现，这种方式可以影响自身精气神，就像传统修行的小周天、大周天一样，我这一篇文章下来，抵得上十多个大小周天，修为又有所精进！”
    阖闾已经是悟道境，他的“有所精进”绝不是洒洒水那么简单。
    这种精进程度放到普通人身上，绝对是连跳三级。
    伍子胥疑惑的问道：“大王，你刚才没有吸收日月精华，也没有吐纳天地灵气，就是简简单单的写了一篇字，修为有所提升？”
    “没错！”
    “无中生有的提升？”
    “确实！”阖闾比伍子胥更加难以置信，“这种力量就是从身体中涌现出来的，而非来自外界。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还是问问河神大人吧。”
    “不不不，先等等，我好像也要悟了，等我一下！”
    说完，伍子胥闭上眼睛，全身心沉入到舞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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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8章

    一剑刺出，剑风呼啸。
    伍子胥精气神凝聚在剑尖的最锋锐处。
    感知无限压缩，视野无限缩小。
    剑身前刺不过三尺，但对伍子胥而言，仿佛三百里、三千里、三万里一样漫长。
    一瞬间三万里，伍子胥惊骇欲绝，差点吓死。
    可是这时候，呼啸声在伍子胥意念中响起，一种比虎豹雷音更加响亮的声音在体内绽放。
    只是……
    这声音过于刚猛，少了些圆润。
    身体确实获得了些许提升，但也出现一丝丝损伤。
    不完美！
    不完美！
    伍子胥改变动作，变得轻灵、飘逸。
    意念中的声响也随之改变。
    疾风骤雨变成轻风细雨，伍子胥嘴角微微勾起。
    他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修行总纲中的内容，结合自身实践，一步步改进、提升。
    身体中的精气神同时动了起来。
    身随剑走，迅捷非常。
    体内的精气神却更加猛烈，几乎要破体而出。
    剑尖处光芒吞吐，所经之处光芒灼灼。
    伍子胥感觉自己的剑更快了，也更利了。
    好像……无论什么东西挡在自己身前，都会被劈开、斩碎。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无法遏制。
    伍子胥连忙手掐剑诀，通过这种方式来控制。
    耗费许久，这才稳住体内沸腾的精气神。
    再睁开眼时，伍子胥发现自己汗流浃背，身上白气蒸腾。
    浑身血脉贲张，皮肤表面沁出一层血色的“沙”。
    那是毛细血管破损，血珠沁出皮肤，又被蒸干后留下的痕迹。
    这是精气错乱，走火入魔的前兆。
    放在以前，这都是需要极力避免的事情。
    可现在……
    伍子胥发现，这根本就是谎言、欺骗。
    短短片刻的剑舞，自己精气神有了很大的进步、提升。
    这还是自己不适应、不习惯，极力克制的结果。
    如果自己放开手脚，所获提升肯定更大。
    “河神大人，我也悟了！”
    无需说明，岳川跟阖闾都感受到了伍子胥前后的变化。
    阖闾是由衷高兴。
    虎丘山同时有了两种修行之法。
    更高兴的是，自己的子孙后代和伍员的子孙后代可以相守不弃，世代扶持。
    岳川连忙询问伍子胥的感悟。
    后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将自己领悟功法的全过程悉数交代。
    岳川暗道：不错！
    自己负责画饼，阖闾、伍子胥负责实现。
    这个生意可以做，这个模式可以推广。
    将两种修行之法记在心中，岳川故作高深的说道：“很好！你还算有点悟性，没有让我失望！”
    伍子胥心中的喜悦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忐忑。
    差一点点就不及格，有什么好嘚瑟的。
    自己真是越活越倒退了。
    “多谢河神大人，员能有今日，全赖河神大人栽培！”
    岳川摆了摆手，“你们俩抽空，把虎丘山的修行功法整理出来，另外，虎丘山要跟吴国的特色结合起来，比如剑的铸造和锻造。”
    吴国不光有铜剑，还在研究铁剑。
    除了传统的铸造工坊，还出现了锻造工坊。
    甚至还有铸造、锻造结合的流派。
    阖闾二人顿时大喜。
    “没错！锻造一把剑，需要千锤百炼，这锻打过程也是一种修行！”
    “大王说得对！如果修行者贴合自身种种特性，打造一把完全契合自己的剑，实力岂不是更加强大？”
    岳川被这俩家伙的脑洞惊呆了。
    这是要把吴国数以万计的铸剑师、锻造师也往修行的路子上引啊。
    虎丘山原本就是阖闾收藏大宝剑的地方，如果这些工匠也都走上修行的道路，阖闾的藏品岂不是要到十万，甚至百万？
    不光是数量的提升，质量肯定也会水涨船高。
    可是这时候，阖闾叹息一声。
    “可惜啊，我们吴国万余工匠加起来，也比不上一人。”
    伍子胥瞬间明白阖闾说的是谁了。
    “没错！如果能把那个人聘请过来，我们虎丘山将力压楚国，成为天下第一仙山！”
    岳川顿时好奇。
    “谁？有那么厉害吗？”
    君臣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
    “他姓欧，名冶！”
    “对！他就是越国的欧冶！”
    欧耶？
    岳川心中暗暗吐槽。
    “子”是后世的敬称，自己都潜意识的称其为“欧冶子”，却忘记了他真名是欧冶。
    别说，这名字还真欧耶。
    岳川沉吟片刻，随即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君臣二人。
    “你们俩算计到我头上了？”
    二人刚要解释，岳川掐指一算。
    看到这一幕，阖闾、伍子胥直接跪倒下去。
    “河神大人，我们绝无欺瞒之心。”
    “对对对，我们没有半点不敬！”
    岳川重新坐下，淡淡道：“说吧，怎么回事！”
    阖闾不敢怠慢，向伍子胥递了个眼色。
    后者立刻拱手解释起来：
    “河神大人，我们吴国在您的庇护下风调雨顺，商贸繁荣，短短数年人丁滋生、府库充盈，国内一派繁荣。”
    “因为与姜国贸易，我们国中的稻米杂粮、鱼虾贝类、山茶野果、竹编木雕、兵甲刀剑等几乎销售一空。我们不得不从越国收购各种产品和原料。”
    “刚开始也没什么，越国人有钱赚，非常乐意卖给我们。可是很快，越国人发现，他们有了钱也没地方花，越国几乎什么都没有。”
    “反而我们吴国，吃喝玩乐应有尽有，还能通过客船前往中原诸国游玩。”
    “所以越国的有钱人纷纷拖家带口来到我们吴国，或是在我们吴国定居，或是通过我们前往中原。”
    “然后是越国的普通百姓，在越国生活艰难，全都跑到我们吴国打工。”
    “然后越国国君就不乐意了，说是我们吴国使手段，毁越国根基，派兵在边境设卡，拦截过往商旅。无论什么人，格杀勿论。”
    “虽然死的都是他们越国百姓，但这也是我们吴国的潜在人口啊！”
    岳川咳了咳，“说重点！”
    “是！”伍子胥连忙说道：“越国国君给我们下战书，要与我们一决雌雄！原本我们是不怕的，但越国有欧冶，这个人影响非凡，招来很多强者。我们……”
    伍子胥原本想说自己这边没把握的。
    可是想到自己刚才的领悟，伍子胥瞬间豪气暴增。
    “河神大人放心，他欧耶就是搬来再多高手，员也能将其悉数斩于剑下！”
    “此战，我们吴国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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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9章

    越国，茨山！
    天然的大山从中间裂成两半，潺潺溪水从缝隙中流出，汇入七个高低不同的深潭中。
    从上方看，七个深潭以北斗七星状排列，蜿蜒相连，仿佛一条长龙。
    所以，这里也叫龙渊。
    山下有一个草庐。
    黄竹为骨，青草为肉，四面透风。
    两个男子一前一后跪在灵位前，虔诚叩拜数次。
    “希望这次开炉顺利吧！”
    “师父，您铸剑的水平已经独步天下，只要开炉就是大成功！”
    老人面色一黑，没说话，只是摇头叹息。
    另一边，几个身形高大、神色剽悍的生灵盘坐在不远处的树林中。
    他们有的是人族，有的是没完全褪去兽身的精怪。
    还有一些身上盘绕着蛇虫，缭绕着烟雾的身形。
    他们无一例外，都看着铸剑的草庐，等待开炉、出货。
    “欧大师，我们都是为国出力的君子，受大王所托奔赴战场，也是大王告诉我们来此地打造趁手兵刃，可是你这儿一把兵器都没有，总不能让我们空手上战场吧？”
    “对啊对啊！我们要是吃了败仗，大王怪罪下来，谁担待啊！”
    “欧大师，我听说前面那几个家伙可都是挑了兵器就走，怎么到我们这就没有了？”
    “欧大师该不会是区别对待吧？”
    听到这话，一个身穿麻衣，脚踩木屐的女子叱骂一声。
    她挎着一个竹篮从山下走来，一边往草庐去，一边扭头骂道：“你们以为宝剑是韭菜么？割了一茬又一茬？我爹为了铸剑，寻找合适的地址十年，垒砌炉子、开凿水池又是十年，积攒各种铸剑材料又是十年，前前后后三十年，所得也就十几把剑。你们倒好，伸手就要去了，没要到的还在这里阴阳怪气，好生不要脸！”
    众人被骂也不生气，而是笑嘻嘻的。
    “莫邪小娘子，你看欧大师还缺什么材料，我去找。”
    “就是就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我都给他弄来。”
    “我有一把子力气，可以帮忙拉风箱。”
    “我可以帮忙抡大锤。”
    “你们一个个是想偷师吧！还是我没心眼，就想赶紧提三尺剑，立不世功！”
    莫邪懒得理会这些人，而是挎着饭菜来到铸剑炉。
    欧大师也不抬头，说道：“放那吧！”
    年轻男子也连忙说：“我们这会儿不饿，先不吃了。”
    刚刚开炉，怎么也得忙活一阵。
    莫邪却不管那么多，直接拿一张红绸布盖住灵位。
    “爹！该吃吃，该喝喝，管那么多干什么！今儿个少吃一顿，明儿个少吃一顿，时间长了这身子不就垮了。还有你也是，仗着年轻就苦撑硬熬，一点也不顾忌自己的身子！”
    干将被训斥得喜笑颜开，可是看到师父表情冷硬，连忙绷住脸。
    莫邪看都不看自己父亲，直接拉来桌子，张罗饭菜。
    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可还是闷闷的拿起碗筷。
    外面树林里那批人一看欧冶子闲下来，立刻凑到跟前。
    “欧大师，我想要一把大剑，越大越好，越重越好，最好是长柄的！”
    “欧大师，能不能给我剑上弄点花纹，就像虎斑那种纹路。”
    “我想要龙鳞纹路。”
    “欧大师，我没什么要求，您看着弄就行。这是一点土特产，我放这里了。”
    草庐外瞬间闹成一团。
    莫邪叉着腰开始叱骂。
    “滚滚滚！都滚远点！一个个的打着大王的旗号在这里阴阳怪气，却不知，就是大王想要铸剑，也得提前几年找我爹商量。”
    “你们一个个说得好听，为国杀敌，实际上就是偷奸耍滑，点个卯就跑路。”
    “什么报效国家，就你们，心里也有国家？”
    “一个个还真把自己当回事，挑上了。”
    “滚！有多远滚多远！”
    干将连筷子都没来及放下，走出草庐拉了拉莫邪。
    “师妹，少说两句。”
    欧冶把筷子往桌上一搁，冷声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么？给我回来！”
    虽然同样不待见外面那些形形色色的家伙，可毕竟都是得了大王允诺。
    越国对欧冶有恩，对欧冶修行、铸剑也都是不遗余力的支持。
    欧冶自然也是心向越国。
    一把剑，就能给国家招揽一个好手。
    再不济，也能避免他们跑到对面去。
    只是欧冶成名已久，铸造的也都是精品。
    寻常宝剑他根本看不上，也不屑铸造，以免坏了自己的招牌。
    但慢工出细活。
    天时、地利，阴晴、雨雪，全都要考虑、计算。
    这根本快不了。
    干将说道：“师父，要不这样，您继续静待良机，我为他们铸剑吧。”
    “你？”
    欧冶有点迟疑，却没有立刻拒绝。
    “也好，你等会儿给祖师爷上一炷香，求他老人家保佑吧。”
    干将刚要答应，欧冶却摇头说道：“免了，你直接开炉就是！”
    干将疑惑，可是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刚刚坐下去的莫邪“腾”一声跳起，人在空中就完成了转身，并且向前跨出一步。
    “吵什么吵，吃个饭都不让安生，再吵吵就哪来的滚哪去！”
    然而，没有预料中的嘻嘻哈哈。
    有的，只有惶恐、尖叫。
    刚才还死皮赖脸求兵刃的“高手”们此时都变成丧家之犬，抱着头四面奔逃。
    而他们周围，一群兵甲精良，气息凝滞的军队已经完成包围，不断向中心缩小包围圈。
    有几个蛮横的，想要杀出一条血路。
    然而，一个穿着将领服饰的人迎头痛击，所过之处鲜血淋漓。
    “啊！不好，是伍员！”
    “吴国军队杀来了！”
    “我们被包围了！”
    “我投降，我投降！”
    “我是吴国人！”
    “我是吴国的精怪啊！”
    “我来这里是做奸细的，不要杀我啊！”
    刚才还“上阵杀敌”、“报效国家”的家伙瞬间跪倒一片。
    莫邪忘词，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了。
    欧冶则难以置信的站起身来。
    他不认识伍员，但他认识吴国兵甲刀剑的风格。
    这些都是吴国的军队！
    而且是精锐军士。
    为首之人气势强大，招式凌厉，每一剑都蕴含道的力量。
    吴国有此修为的，也就伍员了。
    只是……伍员比传说中的更强大。
    欧冶全部心神都聚焦在伍员身上的时候。
    伍员震腕抖血，收剑还鞘。
    他转身向后方两个身着华服的男子依次拜下。
    动作恭谨，神色仰慕。
    看到这一幕，古井不波的欧冶终于慌了。
    没想到，吴国来了三个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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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0章

    伍员笑着看了草庐中三人一眼，随即伸手一引。
    “大王，请！”
    欧冶三人同时震惊。
    能被伍员称做大王的，只有吴王了。
    谁也没想到，吴王会以身犯险，深入越国腹地。
    他就不怕吗？
    莫邪心中盘算着，如果自己出手，会有几成胜算。
    要是能制住吴王，这可是泼天的大功啊。
    虽然淡泊名利，可是这等贪天之功下，欧冶也变得非常世俗。
    然而，阖闾来到草庐后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学伍员一样站在另一侧。
    “前辈，请！”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姿态。
    君臣二人一左一右，就像迎宾的小门童。
    听到这话，欧冶脑海中“嗡”的一声。
    干将、莫邪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是谁？
    究竟是谁？
    能让吴王称前辈？
    岳川走进草庐，来到饭桌旁坐下。
    “呦，这不是姜国的禾桌、禾凳嘛？没想到流传得这么快，深山老林都有了。”
    当下并没有桌子和凳子。
    公卿大夫使用的都是蒲团，配套的是一种矮矮的，几乎贴在地上的几案。
    古人说的“伏案”，就是这个东西。
    是岳川搞出了长腿桌、长腿凳的图纸，让公输祥大规模制作，流传天下。
    却没想到，欧冶这简陋得出奇的小草庐里都有一套。
    欧冶连忙解释道：“蒙大王厚爱，赏赐了一套家具。”
    他口中的大王是越王，而非眼前的阖闾。
    岳川看了一眼碗里的饭菜。
    有鱼有虾，有肉有蛋。
    看得出，这几人在山中的生活并不算清苦。
    甚至还很滋润。
    岳川撩起衣摆，在凳子上坐下。
    “听说你很会铸剑，天下第一的铸剑师？”
    欧冶连忙谦逊着说不敢。
    岳川翻手拿出几把剑，“夺夺夺夺”钉在地上。
    “这就是你的作品？”
    看到这几把剑，欧冶大吃一惊。
    干将、莫邪直接惊呼出来。
    “这，这几把剑不是都送出去了吗？”
    “这几人拿了剑不是上前线了吗？”
    他们已经猜出了答案，但是他们不敢确信。
    伍员双手抱胸，傲慢的姿态证实了几人的猜想。
    “一群土鸡瓦狗，在我手下连三招都走不了！越国，没人了吗？”
    听到这话，几人全都明白，越国前线溃败了。
    很有可能，茨山所在的位置就是“前线”。
    阖闾指了指不远处在山顶上插旗的甲士。
    “欧先生，这里已经是吴国的疆域了，你现在就是吴国人了！当然，你尽可放心，孤会保障你的人身和财产安全，并且保障茨山中一切场地、建筑。不但如此，孤还可以给你调拨一批人手、物资，助你铸剑！”
    欧冶脸色一黑。
    他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大王轻启战端，非明智之举！而且，大王如此笃定，是欺我年老无力，任由你们宰割吗？”
    欧冶说这话时，语气沉着，神色冷静，看不到一丝半点的惊慌。
    如果是以往，阖闾肯定心中打鼓了。
    欧冶是铸剑师，而且很早就通过铸剑悟道。
    关于他的一切，都是谜。
    但是今天不一样！
    欧冶或许很强，但河神大人是无敌的！
    阖闾哈哈一笑，不再理会欧冶，而是转向干将。
    “你是孤的子民，外出学艺这么多年，核心机密都掌握得差不多了吧？现在祖国需要你，需要你为祖国做贡献！”
    一句话，令莫邪双眉倒竖。
    “什么？你是过来偷师的？”
    干将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是诚心拜师的！我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伍员指着旁边说道：“他是不是你的君？”
    干将咬着牙点头。
    伍员又换了个方向，“他是不是你的师？”
    干将重重点头。
    伍员笑着问：“吴越边境有衅，两国交兵，你是听从君名，为吴国效力，还是听从师命，为越国效力？”
    干将目光飘忽，眼神游移，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伍员又说道：“想想你的家乡，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家族，想想你的祖先！”
    见干将神色松动，莫邪一跺脚，叱道：“你就不想想我吗？！”
    干将身子一颤，双膝砸在地上，双拳紧握不断捶地。
    欧冶摆了摆手，向弟子和女儿说道：“伍员此人品行卑劣、心思阴毒，你们不要着了他的道！”
    随即，欧冶吩咐莫邪把干将带出去。
    伍员也不阻拦，反而向后退了一步，让出道路。
    待二人走远，欧冶问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说是“你们”，可他的目光始终钉在岳川身上。
    岳川从怀中掏出一块血红色的晶体。
    “我们是来找这个东西的，欧大师能不能提供一点有用的线索？”
    看到那血红色的晶体，欧冶脸色一紧。
    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老朽不认得此物！”
    岳川又掏出一块血色晶体放在桌上。
    然后是第三块、第四块……
    不一会儿就摞成一座小山。
    “这是一种名为血吸虫的事物，吞食人体血精，凝聚所成的事物。有人专门搜集此物，凝练成血精，用来铸剑。欧大师是天下第一铸剑师，竟然不知此物？”
    欧冶继续摇头，“老朽铸剑是凭的真本事，不是这些邪魔歪道的东西。”
    岳川哈哈一笑，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那么，就请欧大师为我铸造几把宝剑如何？我想见识一下欧大师的技艺！”
    欧冶双手抱胸，一副“恕难从命”的架势。
    “铸剑讲究天时、地利，眼下天时未到，不宜开炉铸剑！几位来的不是时候。”
    “是吗？”
    岳川几步走到香案旁。
    直勾勾看着被红绸盖住的供桌、供台。
    “我怎么听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呢？这铸剑，最重要的就是人和吧？”
    说着，岳川伸手一指桌上堆成小山的血精。
    “这么多‘人和’，铸造一把宝剑，应该绰绰有余！甚至能多造几把！”
    欧冶还是拒不配合。
    “我说了，几位来的不是时候，请回吧！否则，你们想走都走不成了。”
    伍员、阖闾神色淡然，根本不把欧冶的威胁放在心上。
    岳川更不当回事。
    他掰着手指头说道：“欧大师，我真的想请你铸造几把剑，剑的尺寸、造型以及名字我都想好了——湛卢剑、纯钧剑、胜邪剑、巨阙剑，还有龙渊剑、泰阿剑、工布剑。如何？”
    始终风轻云淡，面不改色的欧冶听到这几个名字，顿时满眼骇然。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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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1章

    岳川心中呵呵一笑。
    他不仅知道，而且还知道“龙渊剑”为了避讳唐高祖李渊，于是改名“龙泉剑”。
    这也是上辈子世界里“龙泉剑”的由来。
    欧冶子铸造的诸多名剑全都失传了，唯独龙泉宝剑的工艺流传下来。
    虽然不知道真假，至少有人去附会“龙泉剑”，而其他几个剑，连附会的人都没有。
    造成这种情况的，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龙渊剑”真的流传下来了。
    要么“龙渊剑”不是某一把剑的名字，而是某个品种、类别的名字。
    岳川用手推了推桌上的血色晶石。
    “欧大师，我不但知道你心中的构想，还知道你心中的顾虑。想要实现这些构想，恐怕普通的血色晶石还不够，必须得活人殉剑吧？殉剑的，还不是普通人。”
    “你……你……”
    欧冶双眼圆睁，见鬼了一样看着岳川，脚下不由自主向后退去。
    岳川看了一眼草庐外。
    那里，莫邪正揪着干将的耳朵拳打脚踢。
    显然对干将刚才“先救我还是先救你妈”的回答不满意。
    干将虽然五大三粗，肩宽背阔，却只能蹲在地上，讨饶连连。
    岳川收回视线，打量着草庐内外的摆设。
    “听说你为了选择合适的地方铸剑，耗费十年，垒砌剑炉、开凿淬火池又是十年，搜集各种材料又是十年，前前后后总共三十年？”
    欧冶嘴唇哆嗦，“别说了，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
    岳川将桌上的血色晶石一块摞一块，摆成一座血色的高塔。
    “伍员，你们吴国铸剑有这么讲究吗？”
    “讲究个屁！员督造姑苏城，前后也就三五年，他这一个破草庐，员三天就能搞定！”
    “那你猜猜，他为什么前前后后耗费了三十年呢？”
    “员不知！”
    欧冶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前辈，不要再说了，老朽愿意退隐山林，从此不问世事！”
    “你怕什么呢？”岳川扶起欧冶，“不就是室女之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轩辕御女三千，你呢？有三百吗？”
    伍员好奇。
    阖闾也支棱起耳朵。
    御女三千，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欧大师这是怎么了？
    男人嘛，多睡几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怎么跟被捉奸在床似的。
    不过，伍员捏着下巴琢磨起来。
    欧冶的反应太大了。
    这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对，见不得人的秘密！
    阖闾直接问道：“前辈，室女之血是什么？”
    岳川不顾欧冶哀求的目光。
    “室女之血，室就是一家人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至亲，室女自然是至亲血脉的女性。一般而言就是生我者，与我生者。”
    阖闾瞬间懂了。
    他原本就是剑痴，有的男人小金库里只藏钱，而他的小金库里只藏剑。
    不光是剑，还有各种关于剑的传说、异闻。
    阖闾虽然没听过“室女之血”，但他听过一些类似的说法。
    “前辈，您的意思，欧大师这三十年间不是寻山访水，而是到处播种？”
    伍员一拍手，“我明白了！我说他怎么对越王那老不死的忠心耿耿，不离不弃，原来越王那老不死的给他养情人、养孩子啊！”
    阖闾也瞬间醒悟。
    欧冶大师虽然名扬天下，但正因此，行事时更需要顾忌。
    室女之血这种秘密一旦曝光，欧冶大师身败名裂。
    而且，室女之血是铸剑的至高机密，欧冶大师也不会任由其流传出去。
    天下间能为其物色足够女性，并且确保这些女性生活起居、分娩养育孩童，关键全程保密不走漏风声的。
    除了越王，没有第二个。
    外人即便知道，也只会往“养死士”的方向上想，而不是“室女之血”。
    而这么做的代价就是，欧冶与越国彻底绑定，从此之后只能死心塌地的跟着越国。
    阖闾啧啧几声，“难怪！难怪！我们吴国开出那么丰厚的条件，想聘请大师，大师却不屑一顾。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不是吴国穷，也不是越国富。
    而是欧冶想要的东西，除了越国，谁都给不了。
    二十多年近三十年的耕耘，眼下应该硕果累累了。
    室女之血应该陆续成长、成熟，可以用来殉剑了。
    甚至，所铸之剑的名字都想好了！
    想到这儿，阖闾心中一阵厌恶。
    （还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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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2章

    牌位上写的是越国文字，但岳川如今的学识，几乎精通天下所有语言、文字。
    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是——爱妻朱氏之灵位。
    历史上对欧冶子笔墨深重，就连他的徒弟干将、女儿莫邪也笼罩着传说光环。
    但是很少有资料描述他的妻子。
    这不合理！
    很不合理！
    “欧大师，人们都说母凭子贵、妻凭夫贵，你如今名满天下，却为何无人关注你的妻子？是因为不喜欢吗？”
    “而且我很好奇，你女儿耳濡目染之下都能成为一代名匠……哦，抱歉，现在可能还不是。”
    “之前与你生死相随、不离不弃的妻子，理论上应该也是一个名匠才对！”
    “等等，我算一算！”
    岳川不断掐动手指，视线在欧冶和灵位之间来回游移。
    “你这一身本事不是家传的吧？是有人传授你，那人就是你的师父，或者说……你的妻子！”
    听到这话，阖闾大吃一惊，伍子胥难以置信。
    这年头娶自己表姐、表妹、表姑、表姨什么的都没问题。
    姑表亲是正常现象。
    但是，娶自己老师，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禁忌，跟乱伦没区别。
    也幸好干将和莫邪被赶出去了，否则又要有两个人三观震碎。
    欧冶双目圆睁。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岳川，看着岳川不断掐动的手指。
    一种浑身赤条条，一丝不挂的感觉油然而生。
    欧冶本以为自己的未来没什么秘密可言，没想到自己的过去也被人一窥到底。
    这是什么事？
    这又是什么人？
    “你们想要干什么，说吧！”欧冶冷笑一声，“你们这般处心积虑打探老朽根底，又兴师动众侵犯越国疆土，肯定不是为了铸剑那么简单吧？”
    “那当然！”阖闾一脸傲然，“从现在开始，越国已经作古，此去向南万里，直至天涯海角，都是我大吴领土！！！”
    说这话时，阖闾偷偷看了岳川一眼。
    岳川暗暗点头，阖闾瞬间自信起来，后半段的语气也变得坚硬无比。
    欧冶只是当一个笑话听。
    “大王，老朽劝你止干戈、休战事，即可罢兵还朝，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再执迷不悟，恐怕客死他乡，做了那亡国之君！”
    伍子胥有点难以置信。
    他不知道欧冶到底是哪来的勇气。
    “老头，越国你算一个，阿青算一个，难道还有第三个？就算有第三个，我们也不怕！”
    伍子胥心中暗道：河神大人一个就够了，我们吴国有河神大人庇护，无所畏惧！
    然而，欧冶就是冷笑。
    不解释，也不屑于解释。
    岳川悠悠念道：“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你的底气，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天姥吧？”
    听到这个名字，阖闾、伍子胥全都疑惑。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
    至于欧冶，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不可思议。
    天姥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存在。
    在越国，她就是秘密，很少有人知道。
    眼前之人不但知道天姥的存在，而且语气平淡，甚至不屑。
    这说明什么？
    欧冶不敢细想。
    之前所有的底气全都烟消云散。
    他终于找到了该有的姿态和姿势。
    “您……您……您究竟是什么人？您到这里，究竟有什么事？”
    岳川没有理会欧冶子，而是想到李白对天姥的描述。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天台四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如果将这些都看做是李白的浪漫和幻想，或许没什么。
    后人意淫的程度超过这个十万八千倍。
    可如果……李白是写实呢？
    如果天姥山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存在呢？
    一刻钟之前，岳川还不知道这一切。
    可是与欧冶面对面，推算他的过去未来时，岳川发现了天姥的存在。
    “你的妻子是铸剑师，你与她有缘，跟随她踏上铸剑的路。”
    “其实就是豢养血吸虫，放它们出去吸血，炼制气血精华。”
    “这东西能提升炉温，淬炼金属，令铸剑品质提升，而且灵性非凡。”
    “不过，你们想铸造出更强大的剑，就像传说中的轩辕剑那样，能令凡人之躯比肩神明，甚至以蝼蚁之力斩杀天神！”
    “你们机缘巧合遇到了天姥，从她那里知道了人殉铸剑法，对吧？”
    “可惜，你妻子是女人……”
    话刚出口，岳川就意识到这是一句废话。
    可事实的确如此。
    人殉铸剑需要至亲血脉，干将的妻子是女人，十月怀胎，一辈子不停不休，最多也就生育二三十个孩子。
    女性一旦超过三十，生育能力就直线下滑，不可能像上古巫族的巫王那样活到老、生到老。
    而且这二三十个孩子中，男女对半，能派上用场的就更少了。
    欧冶是男性，可以夜夜笙歌、日日耕耘。
    所以，人殉铸剑法注定是为男性而存在。
    “你妻子还有些母性，不忍心对自己的亲骨肉下手，所以她选择放弃铸剑，放弃追求了一生的梦想。”
    “而你不同……你坚持要铸造神剑，坚持成为天下第一铸剑师，坚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因为这不单是你的职业，更是你的梦想，你的生命！你存在的意义！”
    “她能说服自己，却说服不了你！”
    “你的执着对她而言就是背叛，既是身体上的背叛、又是精神上的背叛。”
    “所以，生下女儿后，她沐浴干净，穿上嫁衣，一步步走进铸剑炉中。”
    “她想告诉你，人殉铸剑是错的，是天姥欺骗你的！她想让你迷途知返，回头是岸！”
    “而你，就瞪大眼睛看着她走进熔炉，看着火焰点着绣鞋，又顺着嫁衣蔓延到头发……”
    “整个过程，你没有流一滴眼泪，甚至都没有眨一下眼睛。”
    “比起妻子，你更关心结果！”
    草庐中一片寂静。
    欧冶眨了眨眼，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
    沾湿了嘴角，顺着花白的胡须将胸襟打湿。
    “老朽悔啊！每一天都在后悔！可是……人殉铸剑是真的啊！老朽虽然没铸造出轩辕剑那般强大的神剑，但老朽此后铸造的每一把剑，都举世无双啊！”
    “当今天下，所有铸剑师，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垃圾！”
    “能超越老朽的，也唯有老朽！”
    欧冶哈哈狂笑的时候，一个声音冷不丁传来。
    “爹……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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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3章

    人可以沉醉在梦想中，但人终究要活在现实里。
    欧冶是这样。
    李白也是这样。
    凡人之躯无法承载他们那庞大的心、瑰丽的梦。
    每一个夜，他们都是痛苦的。
    但天明之后，他们又要踏上追寻梦乡的道路。
    只是这种梦想就像小男孩打手枪一样。
    每一次都能找到千奇百怪的借口和理由，让自己变得理直气壮。
    可一旦被人撞破、发现，所有的借口和理由都会在一瞬间化作泡影。
    欧冶就是如此。
    他可以挺直腰杆向所有人说自己的梦想、坚持、努力。
    却唯独无法面对莫邪。
    他可以有几百个女儿，甚至上千个女儿。
    但他只有一个莫邪。
    莫邪才是他欧冶的女儿，其他都是欧大师的材料。
    “莫邪，你听为父解释……”
    “你不要狡辩了！”
    莫邪双眼通红，嘴唇都咬出血了。
    她一向冷眼示人。
    可她眸子里总是带着化不开的温煦。
    哪怕之前呵斥那些求剑的“高手”，换来的也都是嘻嘻哈哈。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心中的善良和质朴。
    可是现在，她眸子里的光消散了，暖意也熄灭了。
    欧冶心中刺痛，耳中仿佛能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
    莫邪一把抓住干将的领子。
    “说！你是不是也瞒着我，跟他一起欺骗我？”
    干将“噗通”一声跪倒下去。
    虎背熊腰的糙汉子就像石磙一样，将地面砸得下陷了几厘米。
    “师妹，我发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要是有半个字的谎言，就叫我天打雷劈，叫我不得好死，叫我……”
    “好了，你不用解释了！”
    看到这种大型双标现场，欧冶气得老眼昏花。
    这女儿白养了，这徒弟白教了。
    关键时候一个都靠不住！
    “混账，你们两个不孝的东西！”
    干将看了一眼师父，又看了一眼师妹……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又看了一眼伍子胥。
    刚才被伍子胥用“吴国”和“越国”选边站刁难的时候，干将不知道该怎么选。
    现在……
    根本不用考虑。
    “师父，徒儿不孝，不能在您跟前尽孝，不能给您养老送终了。不过师父您放心，我会替您好好照顾师妹的，我一定会给师妹幸福的。”
    莫邪顿时脸颊羞红，嗔道：“谁叫你照顾了，谁要你给幸福了。”
    嘴上这么说，可莫邪脚下非常实诚，揪着干将的衣服往外拽。
    五大三粗的干将就跟个草扎的人一样，“哎呦哎呦”的向外走去。
    “等一下！”
    岳川突然出声，制止了双簧表演。
    干将和莫邪顿时一颤。
    无论假戏真做还是怎么，他们都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惜，失败了。
    干将护在莫邪身前，拱手道：“不知前辈有什么吩咐。”
    岳川没说话，而是指了指阖闾。
    后者立刻会意。
    这可是唯一得到欧冶真传的人。
    而且还是自己的子民。
    此时不收入囊中，更待何时？
    “你们打算去哪？”
    干将道了一声“大王”。
    “我们打算隐姓埋名，归隐山林，再也不问世事。”
    “呵呵，你们说的简单！外面不知多少人对欧大师的作品垂涎欲滴，若是欧大师作古，你们就成了天下第一铸剑师。会有一批又一批的人寻找你们，控制你们，逼迫你们。”
    一句话，震慑三人。
    欧冶听到“作古”二字，心中一咯噔。
    他笃定对方不敢杀自己，无论是自己的实力，还是自己的能力，都能保障自己不死。
    可是“作古”一出，欧冶知道，自己小命不保险了。
    对方压根就没把自己当回事。
    至于干将、莫邪，他们一直以为有师父在上面顶着，不会有人对自己无礼。
    无论什么人求剑，对自己二人都是毕恭毕敬，客客气气。
    却从没想过，一旦师父没了，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真到那时，天大地大，却再无自己二人的容身之地。
    阖闾抬手做邀请状。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孤求贤若渴，愿拜二位为吴国将作监铸剑总监，二位意下如何？”
    伍子胥在旁边重重点头。
    “我们的匠作监包括宫殿营造、船舶修建、兵器铸造三部分，其中兵器铸造监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人选，都是大王亲领，你们加入，就能统领数万铸剑师，主导天下铸剑行业！”
    虽然越国的铸剑水平更高，但这个高度是欧冶一人拉起来的。
    越国其他人的铸剑水平并不算高。
    至于规模，跟吴国更没得比了。
    欧冶、干将、莫邪或许不关心其他事情，但铸剑行业的一举一动，他们都清清楚楚。
    吴国大宝剑远销中原。
    中原人只知吴国剑，不知越国剑。
    这些都是三人茶余饭后絮叨的内容。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铸剑师也希望自己的作品名扬天下。
    干将说道：“师父，您不是一直都想超越吴国吗？您一直说铸造出传说中的神剑，是超越吴国的唯一机会。现在，不用铸造那把剑也超越了。”
    莫邪也忍不住说道：“爹，你的梦想实现了！”
    这也算是给欧冶一个台阶下。
    只可惜，欧冶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向阖闾拱手一拜，“多谢大王！他俩，就交给大王了！”
    说完，欧冶转身背对众人，一步步来到供桌前。
    他整理衣冠，又用绸布擦拭灵位。
    “如今，老朽再无牵挂，终于可以全身心投入到铸剑中了！”
    “大王可以杀了老朽，却改变不了老朽铸剑的决心！”
    “老朽此生，必定要铸成心中的神剑！”
    “因为，我们付出了太多、太多！”
    阖闾手掌按剑。
    五指张开、绷直，缓缓颤动。
    随即一根根落下、握紧，同样缓缓颤动。
    颤动的心一点点变得坚定起来。
    剑刃与吞口摩擦，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要斩杀欧冶。
    因为对方亵渎了神圣的剑道。
    以卑劣的行径，玷污铸剑，窃据天下第一铸剑师的名头。
    此时的阖闾，就像每天不眠不休练习技术的电竞选手，面对开挂的对手一样。
    干将眼角跳动，双拳紧握，浑身筋肉突突跳动。
    虽然嘴上说的轻巧。
    可欧冶毕竟是他的师父，十多年如一日的相伴，一字一句的指点。
    看到师父身死，他岂能无动于衷。
    可是一只手抓住了他。
    莫邪缓缓摇头，示意干将不要冲动。
    泪眼模糊，却目光坚定。
    “这是父亲的道！是父亲毕生的追求！”
    就在阖闾拔出剑，来到欧冶身后时，岳川说话了。
    “让他铸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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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4章

    “什么？”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
    “前辈，这种铸剑法要以人为殉，是邪魔外道啊！”
    “是啊前辈，我们岂能任由他残害无辜？”
    倒是欧冶，大声喊道：“快杀，快杀！老朽就是死也不会为你们铸剑！”
    说完，这老头直接挺着脖子往剑刃上撞。
    阖闾先是一愣，随即醒悟。
    人殉铸剑要以“室女之血”做祭品，眼下唯一符合条件的就只有莫邪。
    欧冶虽然渴望铸成神剑，却不希望莫邪因此而身死。
    所以，他必须自己死。
    只有他死了，莫邪才会安全，才会被吴国重用，下半生衣食无忧。
    也正是这一刻，莫邪再也忍不住。
    伴随一声“爹”泪水决堤。
    岳川挥手打出一道风。
    紧紧贴在一起的阖闾、欧冶瞬间分开。
    两人都是悟道境强者，在凡人中是近乎无敌的存在。
    可是在岳川面前，就像三岁小孩一样，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阖闾早有心理准备，并不觉得意外。
    欧冶却满脸骇然，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
    岳川没有废话，直接甩出两本书。
    “你不是想铸造出接近轩辕剑，甚至超越轩辕剑的神兵吗？”
    “好，我为你鼓风，我为你添炉，我为你控火！”
    “我为你重现轩辕铸剑时的一切场景！”
    “其他的，就看你了！”
    欧冶本想大笑三声，说一句：你算什么东西，敢说这种话。
    可是看了一眼岳川甩来的书，欧冶“噗通”跪了下去。
    这本书，不能站着看。
    因为它是轩辕剑的铸造秘密。
    以旁观者的视角，将轩辕剑铸造的整个流程都记录下来。
    铸剑炉选在哪，为什么这么选。
    铸剑炉周围有什么建筑，每个建筑都有什么功效。
    开炉的时间、天气等。
    还有其他一些物料上的筛选、配比。
    以及铸剑过程中出现的种种天象、异兆等。
    欧冶是行家。
    而且从天姥处接触到了人殉铸剑的秘密。
    所以他知道这本书上写的都是真的，都是自己铸剑过程中遇到的场景。
    而且还有很多自己没有遇到的。
    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也是真的。
    比如铸剑过程中，铜汁冷却过快，不利于细节上的锈蚀。
    铸剑不是一次成型，还有很多环节需要配合。
    所以要尽力延缓铜汁冷却速度。
    有一种东西可以做到。
    但这个东西只存在于人体中。
    欧冶只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却不知道叫什么。
    而书上，直接注明该材料名为“磷”。
    还说，这个材料只能保存于水中，一旦脱水就会凭空燃烧，发出炽烈的高温。
    写的都对！
    欧冶铸剑过程中的诸多疑难杂题也都在书中找到了答案。
    “前辈，不知此书何人著作？”
    “你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还问我作甚？”
    欧冶不敢再问。
    “前辈，此书虽然详细，却都是旁观者的视角，并未参与。仅凭这些，还无法还原出铸剑的所有流程。”
    岳川哈哈一笑，“你再看另一本！”
    当初九天玄女授予轩辕两张设计图。
    只可惜，他们选址铸剑时被九黎族突袭，两张图纸丢了一张。
    也正因此，原本应该有两把剑的，却只铸造了一把。
    时光荏苒，光阴流逝。
    丢失的那张图纸被当做不祥之物封印在姜国。
    紫霄门不知从哪得来线索，在姜国暗暗寻索，却一无所获。
    却不料小师弟一通雷法炸翻姜国明堂，此物重见天日，最终机缘巧合落入岳川手中。
    “魔剑？什么？轩辕剑竟然不是唯一？”
    此言一出，草庐中其他人也纷纷好奇起来。
    一个个踮着脚、伸长脖子偷窥。
    岳川“嗯”了一声，“轩辕当初获得的是两张设计图，一把名为魔剑，一把名为神剑，合起来就是魔神之剑。只可惜，轩辕因为种种原因，只铸成其中一把，于是便命名轩辕剑！”
    可即便如此也击败了蚩尤，覆灭了九黎！
    岳川说的很笃定。
    因为这是轩辕的残念亲口所述。
    欧冶看了看左手，又看了看右手。
    轩辕剑的铸造流程，却没有铸造图纸。
    魔剑的铸造图纸，却没有铸造流程。
    如果只获得其中一个，意义不大。
    可是两个都获得，就能互相印证、互通有无。
    “前辈，轩辕剑流程上说的天时地利，根本无法重现。这……这……”
    “这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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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5章

    封禅已经干过一次了，什么都熟。
    很多道具还都是现成的。
    上次封禅经验不足，留下好几处小瑕疵，这次全都补全了。
    三天！
    仅仅三天，茨山封禅就准备完毕。
    上次黄山封禅山高路远，地形崎岖，参与的人员并不多。
    这次茨山封禅，吴国几乎是水陆并发、三军齐出。
    对阖闾而言，这不是简单的封禅，还是宣告越国的覆灭。
    对伍子胥而言，这是自己辅国的功绩。
    吴国疆域轮廓将在此战定型。
    灭掉越国，吴国就再无后顾之忧。
    吴国未来数百年、上千年的发展、提升，也都在这个框架之下进行。
    茨山封禅，是吴国的筑基，更是吴国的腾飞。
    十五天时间，足够消息传到越国国都，甚至通过长江水路，传到楚国、姜国，以及更多国家。
    筑土为坛，昭告天地，晓谕众生。
    茨山周边所有的生灵，以及其他奇奇怪怪的存在，全都受到招引，汇聚过来，共同见证。
    琴声起。
    伯牙盘膝坐在祭坛上，悠扬的琴声响彻八方。
    钟子期在伯牙身侧起舞，用肢体诠释乐道的奥秘。
    琴音仿佛流水，顺着祭坛一层层向下流淌。
    舞姿宛若游鱼，在浪涛中不断旋转、跳跃。
    周边还有鼓瑟、吹笙、擂鼓的乐队。
    吴国的精锐甲士一手持盾、一手持剑，在乐曲的指引下不断演变阵法，模拟厮杀。
    比起上次黄山封禅，这次的环节更多，可看性也更强。
    阖闾目光灼灼的看着伯牙二人。
    “河神大人，这两位大贤是？”
    岳川笑了笑，“怎么？喜欢上了？”
    阖闾毫不掩饰的点头。
    “此等大才，与我吴国有缘啊！”
    伍子胥也跟着附和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们与大王缘分匪浅。”
    岳川原本没当回事。
    可是听伍子胥也这么说，岳川忍不住“哦”了一声。
    掐算一番，猛地瞪大眼睛。
    卦象：曲有误，周郎顾。
    “难怪，难怪……”
    岳川立刻明白阖闾说的“缘分”是什么了。
    五百多年后，吴国还真有一个乐道出神入化的人。
    此人还有一个搭档，号称猛锐盖世，江东小霸王。
    于是岳川点了点头，“确实有缘，哈哈！好了，你准备登场吧！”
    阖闾浑身一震。
    连忙整理衣冠、佩剑，又抚了抚腰间的玉佩。
    做完这些，他从伍子胥手中接过一个托盘，然后沿着黄土垫出的道路向祭坛走去。
    正在演练阵型的甲士们潮水般退向两侧。
    阖闾一步步登上祭坛。
    钟子期拱手行礼，伯牙也抱着琴退到旁边。
    风停，水止。
    茨山的一切都像按了暂停键。
    封土为坛
    “夫吴之与越也，仇讎敌战之国也；三江环之，民无所移。有吴则无越，有越则无吴。将不可改于是矣！”
    “陆人居陆，水人居水，夫上党之国，我攻而胜之，吾不能居其地，不能乘其车。”
    “夫越国，吾攻而胜之，吾能居其地，吾能乘其舟。”
    “此其利也，不可失也已！孤必灭之！”
    “失此利也，虽悔之，必无及已！”
    阖闾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也没有从自己的祖先开始报家门。
    他开篇第一句就是——我要灭了越国！
    至于为什么，就是越国对吴国形成了威胁。
    哪怕现在不是威胁，将来也是威胁。
    这番话乍一听很蛮横无理，甚至荒唐可笑。
    但是仔细一想，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
    阖闾说，吴国与越国有仇怨，而且很深。
    主要吴国是晋国援助的，越国是楚国援助的。
    晋楚争霸，吴越也跟着互相捅刀子。
    然后就是，吴越两国在同一个地形板块之中。
    就像一间客厅用挡板隔出两个房间，住着不舒服，睡觉也不踏实。
    最后就是吴国和越国风俗相同，习惯相近。
    两边的百姓都是水陆两栖，能在陆地上生活，也能在水上劳作。
    两边的百姓都擅长操舟弄楫，吴人去越国能毫无滞涩的融入其中，反之越人进入吴国也能毫无阻碍的生活。
    最后就是，现在吴国强大，越国弱小，必须趁此机会灭掉越国。
    兼其国、并其土、吞其民。
    失去现在这个机会，将来要耗费更多的代价，承受更多的损失。
    如果被仁义道德牵绊，坐视越国发展、壮大，自己必将后悔不迭。
    听到这番话，现场所有人都是懵的。
    因为太赤裸了，也太露骨了。
    这简直就是强盗行径。
    可是阖闾偏偏说出来了，而且是站在昭告天地、晓谕众生的祭坛上。
    “轰隆隆！”
    “咔嚓嚓！”
    天上雷霆涌动，电蛇狂舞。
    风雨骤至，霜雪突来。
    茨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伍子胥看到这一幕，啧啧称奇。
    “河神大人，您是怎么做到的？”
    岳川无奈摊手，“不是我做的。”
    伍子胥愣了一下，随即骇然色变。
    “不好，大王有危险！”
    本来以为是岳川搞得气氛，没想到是真的。
    肯定是有什么大能力者对阖闾出手了。
    “怕什么？看我的！”
    说完，岳川抬手向天空一抓。
    浓郁得化不开的乌云瞬间被撕掉一块。
    被堵在云层之上的阳光终于找到宣泄口，全都顺着这里倾泻下来。
    仿佛聚光灯，紧紧笼罩阖闾身周三尺范围。
    那一瞬间，阖闾彻底神化。
    看到这一幕，伯牙灵感澎湃，情不自禁的弹奏起来。
    钟子期也跟着舞动。
    下方的甲士们也用剑敲打盾牌，发出整齐的“轰隆”声。
    “大王威武！”
    “大王威武！”
    乌云还在涌动，而且变幻出城池、山峰的模样。
    一个个魁梧狰狞的形象居高临下，将阖闾团团包围。
    刀枪剑戟毫不掩饰的指向阖闾。
    “凡人，你……可知罪！”
    “凡人，你……可知罪！”
    雷霆般的巨响在天地间回荡。
    周遭生灵全都明白，吴王此次封禅没有得到神的允许。
    吴国灭越，怕是成不了了。
    然而这时候，伯牙曲调一变，变得铿锵、激昂！
    钟子期的动作也变得充满张力。
    阖闾受此感染，大笑着说道：“孤只知道——杀一人为罪，屠万人称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傲然拔剑，阖闾直指天空。
    “大吴今后开疆拓土，所到之处，但有不从者——必灭其国、夷其族、屠其民、亡其种！”
    “孤宁背一世之骂名，也要让子孙万代享福！”
    “孤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而此时，岳川嘴角勾起。
    “天姥吗？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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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6章

    茨山周边，几道人影眺望远方。
    因为祭坛的关系，阖闾的身形显得异常高大，也异常清晰。
    哪怕站在十几里外、几十里外，依旧能清晰看到他的脸庞，听到他的声音。
    允常咬牙切齿大骂：“吴蛮可恨！吴蛮可恨！竟要灭我越国，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啊……”
    允常身边，几个人沉默不语。
    他们心中暗道：
    还不是大王你先动手的？
    就是，跟吴国好好地做生意不好么，为什么非要在边境杀人？
    你不让咱们的百姓过去，人家吴王只好过来了。
    只是这种场合，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前方。
    一个风韵成熟的美艳妇人，一个长相生涩的青衣女子。
    妇人手中托着一个金光闪烁的珠子。
    那珠子有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
    珠子内部光晕流动，竟然复刻了周边的环境。
    天、地、山、水……
    就像镜子一样，映射出外界的一切。
    妇人哈了一口气。
    珠子表面立刻蒙上一层水雾，结出大颗大颗的水滴。
    珠子内部直接风云突变，电闪雷鸣。
    听到滚滚雷声，一个小东西“唧唧”乱叫。
    却是一只身高三尺的白色猿猴。
    青衣女子连忙蹲下身，用手捂住猿猴耳朵，低声抚慰。
    “不是劈你的，你怕什么！就算是劈你的也死不了，有什么好怕的！”
    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白猿直接把脑袋缩到肚皮上，双手抱着脚底板，蜷成一个圆球。
    “嘿，你怕什么，说了不是劈你的……”
    可是很快，青衣女子就感到不对。
    因为，一道影子压了过来，将自己盖住。
    她眉头一皱，就像受到了某种冒犯。
    “谁，如此大胆？”
    本以为是越王的某个臣子，可是起身抬头才发现，是一个从未见过的男子。
    “你是谁？”
    岳川呵呵一笑，扫了一圈问道：“你们又是谁？”
    妇人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将青衣女子挡在身后。
    “小青，不可无礼！”
    其他人也都是惯会察言观色的。
    神秘而强大的天姥都用上了“不可无礼”，很显然这个不速之客实力强大、北境非常。
    臣子们都琢磨着，自己应该用什么姿势，说什么话语。
    可是老大没开口，自己贸然表态有点不合适。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允常。
    越王允常深吸一口气，刚要说话，岳川却摆了摆手。
    “我知道你，越国国君允常，你有个儿子勾践。嗯，是个人物，就是品行有点低劣！”
    允常听得满头问号。
    勾践？
    自己那么多儿子，为什么偏偏说勾践？
    与允常的疑惑不同，妇人脸上浮现出一抹诧异。
    “朋友，你是吴国背后的神？”
    岳川品味了一下，“吴国背后的神？姑且可以这么说！”
    妇人舒了一口气，“抱歉，我不知道是朋友在此地做法，唐突出手冒犯了你。这些东西，就当做是我的赔礼吧。”
    天姥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
    本来想制造一些天象异象，给吴国人一点颜色瞧瞧，顺便再招来滚石流沙洪水毒虫，叫吴国损兵折将，大败而回。
    谁知道，吴国背后的神也来了。
    这就不好办了。
    岳川看都没看天姥拿出的仨瓜俩枣，而是转向允常。
    “我的意思，阖闾说的很明白了，越国我们吃定了，九天玄女都留不住！”
    听到这话，允常暴跳如雷。
    脏话瞬间涌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妇人听到“九天玄女”几个字，目光波动了一下。
    她转身看向祭坛。
    封禅还在进行中，吴王阖闾正在历数越国的过失、错谬、罪孽。
    同时，又宣传起吴国的政策，以及百姓们生活水平的变化。
    之前妇人根本没在意过阖闾，也没在意过吴国。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仔细听、听仔细。
    看到天姥神色变化，允常顿时喉头干涩。
    “前辈……”
    天姥回头看了允常一眼，随即移开视线。
    “朋友，这件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吗？”
    岳川哈哈大笑，“吴越必有一战，越国不敌吴国，覆亡之际央求某位大人物出面为其说情。”
    天姥心中震动。
    她袖中的手不断掐算，隐隐约约推算出越国的未来。
    吴越两国困居一地，就像二龙同穴、两虎共山。
    眼下吴国强盛，越国必为其所败。
    天姥更是推演出，这个“大人物”说的就是自己。
    如果自己为越国说情，吴国肯定会网开一面，不把事情做绝。
    “朋友，天无绝人之路，凡事留一线，日后也好见面，是不是？”
    她这话既是在说吴越的未来，就是在说当下的局面。
    希望岳川能给越国留一点颜面，给自己留一些体面。
    岳川继续说道：“那位大人物为越国说情，吴王不敢不听，于是留了越王一名，保全了他的宗庙、朝堂、百官等。为此，吴国的国君和国相爆发激烈争吵，二人甚至因此反目。”
    天姥继续掐算。
    她的占卜能力有限，即便能推演出未来的卦象，却也解答不出其中的讯息。
    但是，她将岳川描述的场景代入到卦象中，却发现完全吻合。
    “朋友，这样不好吗？越国经此一役，对吴国构不成威胁，也不敢再冒犯吴国。”
    “好？”岳川笑了，“你再往后算……”
    天姥叹息一声，“我算不出。”
    三十年后都是雾里观花，算不清楚，更别说三十年再三十年。
    岳川说道：“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
    听到这话，天姥好像被雷劈了一样。
    就像是黑夜中出现一盏明灯，雾里观花的卦象瞬间清晰百倍。
    她看到了数十年后的场景。
    看到了勾践攻破吴国王城。
    看到了勾践羞辱吴国国君。
    更看到勾践屠了吴国宗室，掘了吴国宗庙。
    吴国，从肉体上到精神上，全都被彻底消灭。
    这……
    天姥有点难以置信。
    “为什么会这样？”
    “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天姥凝聚精气神，甚至借助法器重新推算。
    一遍！
    两遍！
    三遍！
    结果还是一样！
    岳川笑着问道：“时间回到现在，吴国灭越，有什么不对吗？吴国屠灭越国宗室，你要反对吗？”
    天姥苦笑摇头。
    看到这一幕，允常啪嗒一声跪了下去。
    完了！
    全完了！
    然而，天姥摇头之后声音坚定地说道：“见死不救，我做不到！出招吧，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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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7章

    岳川就知道是这个结果。
    历史上，吴国灭越，却没有斩草除根、赶尽杀绝。
    之后勾践灭吴，简直是鸡犬不留，鸡蛋黄都要摇散，蚂蚁窝都得烫熟。
    吴国给了越国体面。
    越国也帮吴国体面。
    后世之人只知道鼓吹“卧薪尝胆”，却不知道这件事背后的影响。
    它和司马懿洛水盟誓差不多。
    从此之后，华夏人都知道了“杀人全家”、“灭人满门”的重要性。
    上辈子世界里，岛国小说主角都是追美女开后宫，棒子小说主角都是挣钱当财阀，丑国小说主角都是拯救世界。
    唯独华夏小说的主角，敢骂我？杀你全家！敢瞪我，杀你全家！敢欺负我兄弟，杀你全家！
    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什么女士优先，统统扯淡！
    你鸡窝里的鸡，猪圈里的猪都得杀干净，免得哪个家伙借尸还魂。
    后世也有“赵氏孤儿”这种一个人重建家族，报仇雪恨的案例。
    但是跟勾践灭吴比起来，差了十万八千里。
    一念之仁，亡国灭族绝种。
    岳川看到这段历史时一直很疑惑。
    吴王是煞笔么！
    为什么不直接搞死勾践？
    现在才明白。
    吴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有人替勾践说情，有人要保越国。
    说直白点就是越国背后有人。
    吴国灭越时，这个人出手了。
    而越国灭吴时，这个人沉默了。
    天姥脚下一点，一朵祥云浮现出来，她的身子瞬间拔高。
    岳川明白她的意思。
    没有对允常等人出手，而是跟着升上天空。
    “朋友，你一身修为来之不易，为何不觅一清静之所，修无为大道，反而要置身红尘，沾染因果呢？”
    岳川笑了，“若说置身红尘、沾染因果，我跟你比还差远了。”
    天姥手中宝珠光芒闪耀，外部景象一一倒映。
    就连岳川的身形也出现在其中。
    天姥五指发力，岳川顿时感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在自己身周浮现，对自己形成禁锢。
    “朋友，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即刻退去，我可不追求下方凡人。若你执意开战，今日之茨山，必定血流成河。”
    “是吗？”
    岳川抬手一招，隔空摄物。
    一道力量同样作用在宝珠上。
    天姥脸色一变。
    她很惊讶，岳川为什么能无视自己的禁锢。
    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力量，竟然在抢夺自己的法器。
    一只手变两只手，天姥双手十指同时插入宝珠。
    两人的斗法令周围地动山摇。
    一道道巨大的裂痕在地面出现。
    浑浊的地下暗河涌出地面，倾泻肆虐。
    成片成片的树林就像拔韭菜一样，齐刷刷飞上天空，又被一股大力扯碎，化作漫天木屑。
    巨大的蛇虫鼠蚁从泥土中钻出，随即又惊慌的扎进泥土，向更深处蠕动。
    然而，祭坛周围固若金汤。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铸剑的草庐，以及七口大水潭也一起保护起来。
    阖闾在内的所有人都仰头看向天空，看向那两个光芒摇曳的身影。
    岳川冷笑，“这就是你所谓的手底下见真章吗？与我决斗，却又殃及无辜。”
    天姥甩手，无数雷霆打下。
    将岳川和宝珠一起笼罩起来。
    “朋友，两只老虎打架，势必会踩踏到周围的蝼蚁，这是无可避免的。”
    岳川挥手击碎所有雷霆。
    包括那些击向宝珠的。
    他已经看出，这个女人手段有限。
    “除了法器，你没有别的本事了吗？如果是这样，你就不用挣扎了！”
    天姥仿佛受到羞辱，冷哼一声，双眉倒竖。
    她衣衫飞舞，发丝飞扬。
    红云金光在身后弥漫，万千云雾化作山峰、城池。
    一尊又一尊云雾形成的神像浮现出来。
    这一次，岳川看清楚了。
    身穿金甲，手持长戈，背后还有金红色的飘带。
    没错，与穆天子陵墓中的金甲傀儡几乎一模一样，甚至更形象、更逼真，细节也更入微。
    云雾形成的天神向前踏出一步，瞬间由虚转实。
    长戈挥下，直击岳川前胸、后背。
    岳川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来路，又有什么神异，不敢硬接。
    他抬手迎向攻来的武器。
    看到这一幕，天姥嘴角勾起，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然而下一瞬，令她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那一柄柄长戈并没有触及岳川的掌心，而是……
    天姥实在不知道怎么描述那种场景。
    长戈一直在向前挥击，可是与岳川掌心的距离仿佛无穷无尽，始终无法触及。
    长戈就像表针，沿着挥击的力道转了一圈又一圈。
    好像打到了，又好像没有。
    与此同时，云雾凝成的天神身体不断缩小、缩小……
    百丈高的身形，转眼间就只剩下三丈高、三尺高、三寸高……
    更是循着一股无形的力道进入岳川掌心中。
    几个呼吸的功夫，天神消失不见。
    天姥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不是被打死了，而是被封印了。
    封印在了一个自己无法理解的空间里。
    岳川看了一眼掌心中的小人，目光转向天姥。
    “你，也进来吧！”
    说完，岳川纵身跃起，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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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8章

    岳川用的是掌中仙国，他现在最强大的招式。
    就像如来佛坑孙悟空一样。
    岳川一翻手也将天姥给装了进去。
    “你……你这是什么？放我出去，有本事放我出去！”
    岳川需要侧着身，支棱着耳朵，仔细听才能听到天姥说话。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我说！你，有本事放我出去！”
    “哦？难道不是你有本事自己跑出来吗？”
    一句话把天姥噎得死死的。
    岳川眯着眼睛，仔细看天姥手中。
    那珠子彻底失去光泽，浑浊一片，仿佛死鱼眼睛。
    天姥手抓珠子，耷拉着垂向地面，而不是像之前那般高高托起。
    岳川再次施展摄物术，天姥手上的珠子瞬间消失不见。
    “啊！可恶的贼子，还我法器！”
    “叫什么叫，凶什么凶？信不信我把你衣服也剥了！”
    听到这话，天姥神色惊恐，抱着胸蹲下去。
    两腿紧并，还极力的掖住裙角。
    岳川“嘁”了一声，心中暗道：谁稀罕！
    另一只手则摩挲着拳头大的珠子，寻找使用方法。
    只可惜忙碌好一会儿也没能令其运转。
    岳川只能转回掌心：“说吧，你究竟是什么人？或者说，你到底是不是人！”
    天姥不说话。
    岳川手掌轻轻一动，摄物术发起。
    天姥身上的衣服顿时晃动几下。
    “无耻！卑鄙！你这么强大的实力，竟然这般没有底线，你，你……”
    岳川笑了。
    自己这叫卑劣？
    “劝吴国放过越国，又坐视越国覆灭吴国，屠尽吴国王室，这叫什么呢？”
    “我的卑劣，只是揪人头发，掀人衣服，而你的卑劣，是打着善的名义作恶，打着和平的旗号杀人满门。”
    “跟你比，我真的太天真了，太纯洁了！”
    岳川再次掀起一阵狂风吹向天姥。
    “我的耐心非常有限，你乖乖配合，只有我一个人看见，如果你不老实，那就只好给下面的凡人一起看了！”
    也不知道是前面几句话更有感染力，还是最后一句话更有杀伤力，天姥终于乖下来。
    “我是人！”
    岳川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你是什么人？越国跟你什么关系？为什么如此卖力的保他们？”
    “越国的祖先与我同出一族，我与他们血脉相连，自然要护着他们。”
    “据我所知，越国的祖先是夏朝君主少康庶子无余的后裔，你和少康又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你说的是父系，我说的是母系。轩辕时代，越国祖先与我以姐妹相称。”
    岳川顿时醒悟。
    这关系追溯的更远了。
    如果按照父系社会的观念，出五服就没什么亲情了。
    可是按照母系社会的观念，只要血脉不绝，那么永远都是亲戚、家人。
    “也就是说，你守护越国祖祖辈辈，将近三千年？”
    天姥点头。
    “我很好奇，你怎么能活这么久的？”
    岳川已经明白一个道理。
    华夏大地上的修行者能活多久，与两个因素相关。
    一是修为。
    实力越强大，寿元也越长。
    可即便悟道，寿元提升也非常有限。
    颛顼绝地通天之前，人皇寿命悠长，每一个在位时间都很长。
    长到需要进行“禅让”。
    但是绝地通天之后，包括人皇在内，所有人族的寿元都大打折扣。
    普通人百岁就是极限。
    修行者再强大，也跨越不了“千年”这个坎。
    文字记载中，寿命最长的“彭祖”也就是八百岁。
    除了绝地天通后修行困难，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天”的猎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金甲天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下到人间，犁地一样将人间所有强大的生灵屠戮一遍。三千年，他们应该下来很多回了吧？为什么没有将你清理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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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9章

    这是岳川心中最大的疑惑。
    老龙的族兄，就因为不小心踏进中原地界，招来那些金甲天神的追杀，最终陨落。
    类似的情形还有很多，很多。
    只是普通人层次太低，根本感知不到。
    天姥沉默不答。
    岳川只能再次掀起一阵狂风。
    可这次，天姥依旧不答。
    岳川只能叹息一声，“你刚才说的很对，两只老虎打架，肯定会碾死很多蝼蚁。你惹我不高兴，我杀几个越国人开心开心，很合理吧？”
    天姥顿时急了。
    “住手！”
    “那你就别住口！”
    天姥咬牙切齿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九天玄女降临凡间时，人皇指派了十二个年轻女子贴身服侍，我就是其中之一。”
    “另外十一个哪去了？”
    “有的修行缓慢，寿终正寝，有的回归本族，开枝散叶，还有的……被天巡者察觉，杀了！”
    天巡者？
    岳川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那些金甲天神和你们不是一起的吗？为什么会杀你们？”
    天姥摇了摇头，神色复杂。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九天玄女离开时，曾经叮嘱我们低调生活，不要太招摇，或许那时候她就知道了什么。”
    “你考虑清楚，若有半个字的虚假，我就让一座城的越国人陪葬！”
    天姥连忙说：“我所言，句句属实，不信你可以自己算！”
    岳川心中暗道：我要是能算到，还问你作甚。
    而且，占卜算卦不是万能的。
    就算能算出一些模糊的卦象，也都是图案、文字，再不济就是几个含义莫名的符号。
    这些都是第三视角下的场景和画面。
    而人的心理活动，不属于第三视角。
    也就是说，占卜算卦只能算到可观的物质世界，却算不到主观的精神世界。
    岳川又掂了掂拳头大小的圆球。
    “这是什么东西？从何而来？又有什么用？”
    天姥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这是天珠，又叫天眼珠，是九天玄女留下的法器。”
    “留给谁？你吗？”
    天姥沉默了一下，“我们十二人贴身服侍九天玄女，有人负责饮食，有人负责起居，有人负责衣着……我是负责拿东西的，这个天珠……九天玄女当初走得急，忘记带走了。”
    岳川心中一动：原来是这个东西！
    九天玄女传授轩辕的兵法战阵中，有很多都是提前探知战场，根据敌人的数量、方位，进行针对性打击。
    也就是说，轩辕时代，人族根本没有“阵法”、“兵法”的概念。
    全都是开着全图透视的挂逼。
    而实现这一点，最重要的就是“天眼”。
    也正是凭着“天眼珠”的特殊能力，天姥才能蛰伏三千年，躲过一轮又一轮清剿。
    如果不是给越国出头，估计还在哪个角落里缩着呢。
    “这东西怎么用？”
    天姥虽然不乐意，可还是说出了用法。
    岳川本想立刻尝试。
    可是天性警觉之下，按捺住了心中的冲动，而是将其收入囊中。
    “你的事情暂且放在一边，我们说说越国的事情。”
    “越国，我无能为力，你随便处置便是！”
    现在自己都是砧板上的鱼肉，天姥无心也无能护佑越国了。
    而且，卦象“苦心人、天不负，三千越甲可吞吴”令天姥失望透顶。
    吴越和平是她促成的，吴国看在她的面子上饶了越国，越国翻手就把吴国给屠得鸡犬不留，宗庙都掘了。
    天姥作为和事佬，脸面算是丢尽了。
    可就这，越国还吹嘘“苦心人、天不负”。
    一个“天不负”，好像这一切都是“天姥”授意。
    天姥也懒得理会越国死活了。
    岳川说道：“越国品行低劣，留着早晚是祸害，还是早点灭了省事。”
    天姥不反对，这件事就定下来了。
    “还有就是，我要在茨山铸剑！你助我一臂之力！”
    “铸剑？什么剑？”
    岳川呵呵一笑，语气平淡的说道：“轩辕剑！”
    仿佛一道雷霆轰落。
    天姥仿佛回到三千年前。
    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神明漫天，妖魔遍地。
    无数祭品被按上祭坛，火焰熊熊，血光冲天。
    历经数日，一柄神剑横空出世。
    “铸造轩辕剑？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天姥疯狂摇头，“铸造轩辕剑，需要室女之血，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这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吗？你知道……”
    当年……
    天姥还只是一个小女孩。
    抱着天珠，站在九天玄女身后，充当移动的背景板。
    时过境迁。
    当初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小女孩，逐渐有了自己的称号。
    也从天女，一步步演变成天姥。
    不是她越变越老了，而是只有“姥”才能凸显对她的尊重。
    可是想起三千年前那一天，天姥依旧瑟瑟发抖。
    九天玄女全程指挥铸剑。
    而天姥，也全程目睹这一切。
    一个又一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公主、帝姬，被五花大绑。
    或许是最后的体面。
    捆绑她们的不是草绳、麻绳，而是质地上乘的丝绸。
    五颜六色的丝绸。
    这些仿佛用梦织成的衣料，却成了天姥永远的噩梦。
    公主、帝姬们像牲畜一样被送上祭坛，然后被推下去。
    有时候一个一个送太慢，直接十多个公主、帝姬一起送。
    就像一箩筐木炭推入炉膛一样。
    此时的公主也像燃料一样。
    她们的血肉、油脂，都成了上好的燃料。
    撕心裂肺的惨叫、求饶，混合着木炭噼里啪啦……
    那声音就像一根无形的锯子，不断在天姥脆弱的神经上反复摩擦。
    “不！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你不能铸造轩辕剑！”
    “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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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0章

    岳川自然知道天姥在怕什么。
    然而当今之世，唯一目睹过铸剑全过程的，只有天姥了。
    哪怕轩辕……
    因为离得远，也只是以旁观者的视角观摩铸剑。
    而天姥，就站在九天玄女身后，看到了所有流程，听到了所有指令。
    不过，岳川还是想铸造神兵利器。
    一个是——他想证明，这东西并不是非要人殉血祭。
    另一个是——这东西的威力是真大。
    上辈子世界里有一段史料，记录了这些神剑的威力。
    晋楚争霸时，晋国兵临城下，围困三年。
    楚王眼见优势不在我，于是请出神剑，朝战场上用力一挥。
    风起云涌、天地色变。
    晋国军阵被斩出一个豁口。
    这一剑改变了战局，楚国大获全胜。
    只是战争之后，这把剑凭空消失不见。
    有人说，是神剑择主，舍弃楚王另寻其他主人了。
    也有人说楚王使用了不属于人间的力量，这把剑被天神收走了。
    这把剑名为泰阿！
    后来，这把剑落入秦始皇手中。
    如果单看这个史料，简直侮辱读者智商。
    什么剑这么牛逼？
    都赶上核武器了。
    可是，结合轩辕剑去看这段历史……
    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上辈子世界里，冷兵器的造型千变万化，可是五千年来，华夏人始终钟情剑。
    孔子随身佩剑，门下弟子也都随身佩剑。
    墨子随身佩剑，门下弟子也都是击剑高手。
    韩信穷得都吃不上饭了，可还是腰挎宝剑。
    刘邦差点被白蛇吞掉，可是天降神剑，助其斩白蛇。
    大魔导师刘秀的武器不是魔杖，而是剑。
    无论文人还是武者，无论官方还是民间，对“剑”的认可高度统一，而且毋庸置疑。
    并不是剑有多么实用，而是“剑”具有特殊的含义。
    它象征了某种特殊的力量。
    这种力量，足以震天地、撼乾坤、惊鬼神。
    凡人之躯，却能借此迸发堪比核武器的力量。
    岳川说道：“不瞒你说，我机缘巧合得到了轩辕的传承，我也知道铸剑的流程……”
    随即，岳川说了一些准备步骤，以及前期的铸造环节。
    天姥听得目瞪口呆。
    没错！
    全都没错！
    或许不是那么细致入微，但的确都说对了。
    “即便你不帮忙，我也能铸造出神剑，多摸索几遍，工艺也就成熟了。只是到那时，你对我而言就毫无价值了！”
    天姥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她终于醒悟到自己的处境。
    “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保证，不使用人殉血祭。”
    岳川“嗯”了一声，“我会向你证明，人殉血祭是骗局！包括血吸虫，都是九天玄女祸害人族的毒计！”
    天姥连忙说：“不！不可能！九天玄女一心为了人族，不可能这么做！”
    岳川摇了摇头，没有解释。
    使用摄物术缴掉天姥身上所有的东西，岳川翻手将其放出。
    那几个云雾凝聚的天神转瞬烟消云散。
    岳川点了点头，赞叹道：“有意思！”
    天姥闻弦知其雅意，“小把戏，不足挂齿，还请朋友帮忙参详一下，改进一二。”
    随即，岳川就获得了操纵云雾的法术。
    其原理就是通过意念操纵水汽，令水汽变化形态，凝成人形、建筑等。
    但这个法术不是虚有其表的花架子。
    云雾凝成的都是实体。
    天姥挥手唤出一排排天神，整理排列在祭坛四周。
    岳川眯眼看去，却发现，只有第一排天神是真货，其他都是虚张声势的假货。
    不过，这东西用来撑场子唬人，效果杠杠的。
    之前岳川和天姥斗法，祭坛周围众人看得提心吊胆。
    所有人都仰望天空，等待分晓。
    看到天姥出现，召唤出一排排天神，吴国一方瞬间士气见底。
    伍子胥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阖闾也嘴角抽搐，脑海中一片空白。
    唯有伯牙、钟子期，不为外物所扰，依旧沉浸在乐道中不可自拔。
    远处，允常哈哈大笑。
    “天姥前辈胜了！天姥前辈胜了！哈哈哈哈……”
    他欢喜的蹦着、跳着，双手同时举起，双腿同时弹跳。
    旁边白猿也跟着蹦跳、拍手，叽叽哇哇大叫。
    可是叫了一会儿，它疑惑的看着允常。
    “你学我作甚？”
    允常刚要说话，却见天神们压低云头，齐刷刷跪倒，向阖闾行叩拜大礼。
    “我等，参见大王！”
    “我等，参见大王！”
    那声音滚滚如雷、荡荡如潮。
    惊！
    震惊！
    允常一个落地不稳，胯骨发出“咔嚓”的声音。
    整个人也“噗通”跪倒下去。
    白猿挠头，这个不像学的。
    另一边，吴国的士气触底反弹。
    而且比之前更加澎湃，更加汹涌。
    “大王威武！”
    “大王威武！”
    伍子胥哈哈狂笑。
    阖闾也意气风发。
    诸多云雾天神落地，开始清理地上的岩石、草木。
    更有一个云雾天神小心翼翼的捏住铸剑坊所在的小草庐，像采蘑菇一样将草棚子摘掉。
    天姥落在一块大石头上。
    “此地开阔，恰好能俯视铸剑坊，我们就在此指挥铸剑吧。”
    岳川点了点头，向等待已久的欧冶传音：“开始吧！”
    茨山以铸剑坊为中心，忙碌的运转起来。
    天姥指着旁边说道：“此地山脉过高，会影响云气流动，你把天珠还我，我修改一下地形。”
    天珠不但能窥视一方天地，更能插手其中，劈山为谷、断峰为崖。
    岳川笑着摇了摇头。
    天姥连忙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都是为了铸剑。”
    “我知道你不敢！不过，我有更好的办法！”
    说完，岳川抬手一指。
    香火弥漫之间，那座山整体向下陷落。
    整个过程中，平稳、平静。
    随即，岳川又指向周围几座山。
    根据铸剑的进度和需求，或是拔高，或是降低，或是迁移。
    山岩裂开，一块块闪耀着金属光泽的矿石从山腹中滚落。
    它们互相碰撞，磨掉体表石皮，露出灿烂的内里。
    一块块矿石排成队伍，向铸剑坊滚动前行。
    七座水潭中的水流也汇成一股，宛如地上长河，流向铸剑坊。
    更夸张的是一群飞鸟黑压压飞来。
    它们口中衔着大大小小、长长短短的树枝。
    不多时，铸剑坊门口就摞起一座座柴山。
    天姥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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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1章

    铸剑最大的渴望就是“神器有灵”。
    一把没有灵性的宝剑，哪怕再锋利也是次品。
    而一把有灵性的宝剑，哪怕残缺甚至折断，也是人们的心头宝。
    欧冶很想铸造一把有灵性的宝剑。
    无论什么灵性，都梦寐以求。
    可是各种灵性摆在眼前，一副“任君索取”的姿态时，欧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了。
    五行之龙的灵体，流光溢彩。
    雷霆之龙的灵体，威猛霸气。
    除了它们，还有各种精怪、鬼物，以及其他形形色色的存在。
    可惜，它们档次太低了，只能远远地观望。
    它们只恨自己平常太清高。
    欧冶那么多次烧香磕头求自己，自己对其不理不睬。
    现在，自己烧香磕头，也求不来一个体验机会了。
    看到欧冶纠结的神情，岳川哈哈一笑。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什么意思？”
    “当然是一起造！有多少造多少！”
    “什么意思？”
    欧冶越听越迷糊，不知道岳川究竟想表达什么。
    后者指着周围漫山遍野的人、灵体，以及其他存在。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
    “我叫了这么多人站台、帮场，难道就只铸造一把剑？”
    “难不成每人一个？”
    欧冶有点难以置信，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当然！”
    岳川郑重的点点头。
    他就是这么构思的。
    青铜器铸造的成本很高，不是一般的高。
    首先是矿石的粉碎、筛选。
    其次是融化矿石的干锅。
    因为青铜器个头大，一个坩埚不够，通常都是几十个同时进行。
    所有坩埚同时点火，同步升温，金属同时液化。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青铜器的整体性、一致性。
    而不是刚成型就开裂。
    工具、工匠，都是开支。
    最主要的是铸造模具。
    模具是可以重复利用的。
    制造一个青铜器，就要承担所有成本。
    制造两个，就是各承担一半。
    这也是工业时代，产量越高、成本越低的原因。
    很多搞金属零部件的小企业，干脆都不要什么加工费、工钱了。
    免费，白干！
    他们要的就是金属零部件加工时切削下来的金属丝，甚至金属碎屑、粉末。
    华夏的制造成本为什么这么低？竞争力为什么那么强？
    这都是有原因的。
    岳川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主打一个多多益善。
    “原材料，我有，应有尽有！”
    “人力，我有，要什么有什么，缺什么你只管说！”
    “天时，风云雨雪你随便选！”
    “地利，江河山海你随便说！”
    “今天，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地同心、鬼神借力！”
    听到这话，欧冶内心澎湃且膨胀。
    随着岳川手指所向，陆地升起、江河开裂。
    天空之上，风云涌动，雷霆闪烁。
    天姥也是竭尽全力控制云雾，形成各种神灵模样，围着铸剑炉飞舞、摇曳。
    眼前的茨山，绝对完美还原轩辕剑铸造全过程。
    甚至还要有所超越。
    天姥震惊的看着眼前种种。
    尤其是五条地气形成的龙灵，令她大开眼界。
    她知道地气的存在，也知道地气能形成灵体。
    但她从没想过有人能凑齐五行灵体。
    眼前之人不但凑齐了，而且把五行灵体滋养得如此强盛。
    话说，人得到五行灵体之后，不都是竭尽全力的向其索取，压榨其灵力和灵性吗？
    更让天姥震惊的是空中那一条雷霆之龙。
    这远远超越她的认知。
    雷霆，也能形成灵体？
    天姥终于体会到岳川的实力和底蕴。
    能在华夏境内拥有这么强的实力、这么大的势力，还不被“天”察觉和铲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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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2章

    简直匪夷所思。
    天姥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窝藏太久，太闭塞了。
    这种强大的存在，自己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叹息一声，天姥继续讲述轩辕剑的铸造细节。
    “寻常铸造，都是依靠模具成型，在器具中绘制符篆、阵法，赋予其特殊的力量。”
    “然而轩辕剑不同，它是众望所归，是人族气运的凝聚！”
    听到这话，岳川“哦”了一声。
    “你的意思，铸剑还需要气运是吧？”
    “没错！你能借来人族的气运吗？”
    说这话时，天姥眉头一翘，自带挑衅。
    人族，气运。
    这个范畴太大了。
    天姥淡淡说道：“当今天下，天子才有资格。你能找到天子，借人族气运吗？”
    “未必！”岳川冷哼一声，“天子有什么资格代表所有人？不说别人，我是第一个不服！”
    天姥不敢说话。
    确实。
    实力达到岳川这种程度，不服天子很正常。
    但是，这又说明什么呢？
    一个人代表不了人族，更代表不了人族气运。
    岳川转向祭坛，“借你吴国国运一用！”
    阖闾闻言顿时一愣。
    借国运？
    我不会啊！
    确实听过国运这个词，但国运长什么样子，又怎么调用？
    阖闾一无所知。
    伍子胥反应快一点，低声提醒道：“大王，你不用管国运是什么，你就说借不借吧。”
    “借！当然借！”
    这一点阖闾倒非常大方。
    什么借不借的，吴国的一切都是河神大人的。
    得到阖闾许可，岳川笑呵呵的看向天姥。
    “低级的法术施法费蓝，高级的法术施法废命，铸造神器这种，应该是消耗国运！对吧？”
    天姥有点懵。
    她只知道九天玄女说过，铸造轩辕剑需要人族气运。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需要。
    岳川没有解释，而是调动整个茨山的天地灵气。
    此时的茨山就像水龙头一样，源源不断喷吐“国运”。
    这就是封禅带来的影响。
    茨山已经成了吴国的一部分，与吴国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阖闾心潮澎湃。
    他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吴国国运的升腾、澎湃。
    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力量，由北向南，浩浩汤汤。
    感觉到那力量百川归海，汇入小小的铸剑炉中。
    阖闾感觉自己就像一叶扁舟。
    而国运就像狂涛怒浪。
    他终于明白了岳川说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其他吴国人也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感应。
    他们一个个精神振奋，血脉贲张。
    心中所有的尘垢、阴霾都烟消云散。
    一种云开见日出的感觉油然而生。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转身、仰头，看向祭坛上的人。
    阖闾在他们的视野中无限拔高、无限放大。
    最重要的是阖闾背后，仿佛有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金光万丈。
    不是阖闾有多么伟大。
    只是阖闾恰好站在国运倾泻的方向和位置。
    这种感觉会传染，在场的其他山精野怪、魑魅魍魉，以及其他形式的存在，全都瑟瑟发抖，五体投地。
    它们虔诚膜拜。
    膜拜阖闾，膜拜吴国。
    一只白猿叽叽哇哇叫着，它纵身一跃跳上旁边的树林。
    下一瞬，它从树上跳下来。
    一上一下间，爪子上多了一根枝丫，而那枝丫上挂着两枚鲜红的桃子。
    “小白，你干什么去？”
    青衣女子焦急问道。
    然而，白猿头也不回，迈开步子上蹿下跳，直奔祭坛。
    允常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他失神的看着白猿，目光随着白猿上上下下、起起落落。
    而他心中的起落更加跌宕。
    尤其是白猿跪在祭坛下，一副献桃状的时候。
    允常的心都死了。
    白猿是阿青的宠物。
    别看这猿猴个头不大，脾气却不小。
    动辄伤人。
    但它伤人不是用爪子和牙齿，而是一根竹枝。
    曾经，它在民间伤人。
    越国官吏前去抓捕，同样被打伤。
    最后白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冲到越国宫殿。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败在白猿的竹枝下。
    后来阿青出手，击败了白猿。
    这也使得白猿只认阿青一人，越国除了阿青，全是垃圾。
    技不如猴，还输不起。
    对允常这个越国国君，更是没有好脸色，从来都是用猴屁股对着允常。
    现在，这只白猿屁颠屁颠的捧着桃子，献给阖闾。
    禽兽尚且如此，更何况人？
    “大王威武！”
    “大王威武！”
    吴国士兵声嘶力竭的呐喊。
    一声高过一声，一浪强过一浪。
    其他生灵也都受到感染，加入到呐喊中。
    随着他们的喊声，吴国国运更加澎湃，更加炽烈。
    铸剑坊里。
    岳川随手点向土行之龙。
    “你先来！”
    后者闻言，立刻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
    五行之龙是灵体，它们没有显现身形的话，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可是这一声龙吟，所有人都能听到，而且格外清楚。
    没有惶恐！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自家大王得到了某种冥冥中的认可。
    于是欢呼得更加热烈。
    “送料！快送料！”
    欧冶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炉火太炽烈了！
    而且还在进一步升高！
    此时不铸剑，更待何时。
    干将听到这话，连忙将预先准备好的矿石往坩埚里倒。
    莫邪也跟着忙碌起来。
    风，不断往炉膛里吹，令炉火更加炽烈。
    雨，始终笼罩着铸剑坊，给铸剑的工匠们降低温度。
    周围一片水汽蒸腾、云霞缭绕。
    翻滚的云雾显现出了灵体的轮廓。
    折射的光芒令这道轮廓更加威武、高大。
    看到这一幕，天姥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
    铸造轩辕剑时出现的“山川草木、日月星辰”，也就一间房子大小。
    而这条金黄色的龙形……
    足足一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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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3章

    天姥喃喃自语：“怎么可能？这声势比当初更加浩大，可是这怎么可能？人族气运，那可是人族气运啊！”
    岳川说道：“我承认，轩辕时代是人族的开端！但是，轩辕时代人族拢共才多少？十万？二十万？一百万？可是你知道吴国有多少人吗？”
    天姥摇头。
    岳川赞叹道：“接近千万！而且这个数字还在继续增长，快速膨胀！也许十年后就能翻一番！”
    当今之世，晋国、楚国、齐国这种祖上阔过，或者现在很阔的国家才能拥有千万人口。
    在籍的，还有在逃的。
    这还是在国家庇护下，人们大致能安居乐业的情况下。
    上古时代的先民，既要与巫族战斗，又要与恶劣的环境斗争。
    衣食住行，样样都没有保障。
    他们的人口规模，绝对不超过百万。
    他们确实能代表“人族”，但那个人族的规模太小了。
    吴国这千万人口或许不能代表“人族”，但吴国的人口规模很大，十倍于上古先民。
    质量不够，数量来凑！
    岳川给天姥展现了“大就是好，多就是强”的真理。
    更是用实际告诉天姥，人族并不是一代不如一代。
    当下的人族，也可以很强！
    天姥接着说道：“可是，你这样消耗吴国气运，必定会带来不好的结果。”
    “什么结果？”
    “天灾、人祸、瘟疫、疾病、战争……”
    这道理，就像人的体质差，诸多病症会找上门一样。
    然而，天姥说着说着说不下去了。
    岳川展现出的实力，可以翻江倒海，可以呼风唤雨，可以拘役鬼神，可以摧城灭国。
    这种实力，有什么好怕的？
    天姥我了握拳，“总之，就是会有不好的结果！”
    岳川点了点头，他同意天姥的说法。
    国运就像人心，是一种消耗品。
    用的多了，就没了。
    但国运更像种子，只要精耕细作，它会源源不断产出。
    岳川看着铸剑炉方向。
    土行之龙旋转、盘绕，收拢四面八方的国运，以及其他形式的能量。
    就像赶羊一样，将它们都送到铸剑炉中。
    “神器有镇压国运的作用，轩辕剑有这个能力，九鼎有这个能力，传国……咳咳……”
    岳川没有往下说。
    因为这是他的猜想。
    轩辕时代，镇压国运的神器只有一件。
    大禹时代，镇压国运的神器多达九件。
    始皇时代，镇压国运的神器又变成一件。
    这隐隐中说明了某些问题。
    族强国盛，气运也会强大。
    族弱国衰，气运也随之降低。
    岳川现在消耗吴国气运铸造神器，肯定是有数量限制的。
    这和吴国的“气运”总量有关。
    当然，也和神器消耗的国运数量有关。
    总之，不会是无限制的。
    “成了！成了！”
    铸剑炉中，火光汹涌，热浪澎湃。
    欧冶等人全都被一股强大的气场推了出去。
    唯有土行之龙，扎根大地之中，不断汲取大地中的土行之力，将铸剑坊的一切包裹其中。
    吴国的国运也在冲击铸剑炉，冲击铸剑炉中翻滚的铜汁。
    周边山川、河流、风云、雷霆等诸多灵气也都涌荡不休，循着冥冥中的联系“造化”神器。
    看到这一幕，天姥精神一震。
    “到极限了！到神器承受的极限了！无法更进一步了！如果再不停下来，就会炸炉，所有的一切都灰飞烟灭。”
    岳川蹙眉。
    他在思考，要不要亲自出手。
    就像上次在土地庙一样，使用掌中仙国镇压铸剑炉，硬生生“捏造”一把魔剑。
    好吧，最终捏出来的是一个不规则圆球，而非剑型。
    好像成功了，但是又没有完全成功。
    欧冶慌里慌张的跑过来，一边跑，一遍翻看“说明书”。
    “前辈，大事不好，大事不好！”
    “要炸炉了！炉子里的灵气控制不住了！”
    “必须投入祭品，必须投入祭品才行！”
    说起“祭品”，欧冶脸上既挣扎，又兴奋。
    挣扎的是对人殉的不忍。
    兴奋的是，终于可以铸造出一把绝世神剑。
    终于可以扬名天下，名传后世。
    “前辈，按照这本铸造流程，接下来就是投入室女之血。”
    岳川“嗯”了一声，“不用管！跳过这一步！”
    “可是……”
    “没有可是！按我说的做就行！有什么事我给你兜着！”
    欧冶看了一眼手上的铸造图纸，又看了一眼岳川。
    最终，他还是跪倒下去。
    “前辈，还是见好就收吧！”
    “眼下停止，虽然铸造不出传说中的神器，但也能得到一把灵性非凡的宝剑。”
    “前辈，还是停下来吧！”
    很显然，他还是选择了相信铸造图纸，而非岳川。
    天姥也劝说道：“收手吧，除非你按照图纸上说的，使用室女之血！”
    “不要太贪心了，贪心是没有好结果的。”
    岳川没有说话。
    此时，他一阵精神恍惚。
    仿佛上辈子在网吧里看别人强化武器。
    每次强化，武器品质会提升一个等级，但也有可能失败，武器直接摧毁。
    有一个小伙不知怎么的，运气爆棚，连续多次强化都成功。
    一把武器，可以换一辆入门级的BBA了。
    当时整个网吧都沸腾了。
    一群人在旁边激动地嗷嗷叫。
    有老板当场开价，掏出钱包让小伙开价，现金不够就去取钱转账。
    有人劝小伙见好就收，拿钱。
    有人劝小伙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两轮变四轮。
    最终，小伙选择选择搏一搏。
    从那之后，网吧里的人再也没见过小伙。
    岳川感觉，自己现在就是当初的小伙。
    周围所有人都劝自己见好就收。
    天姥，这是见识过轩辕剑铸造现场的人。
    欧冶，这是当今之世最优秀的铸剑大师。
    阖闾、伍子胥看到这里的情况，也急忙赶过来。
    岳川还没说话，欧冶就已经竹筒倒豆子般，将铸剑的情况说了一遍。
    “大王，收手吧！”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要是铸剑失败，宝剑就没有了！”
    “而且还有可能损耗吴国国运，给吴国带来反噬啊！”
    国运这东西，欧冶还是第一次遇到。
    之前的他，根本没听过国运。
    而且，越国这种穷破小，能维持存在已经是奇迹，哪有什么多余的国运。
    岳川让欧冶大开眼界。
    但也正因此，欧冶格外珍惜凝聚气运诞生的宝剑。
    “大王，这把剑，绝对是当今之世一等一的好剑，超越所有其他宝剑的绝世好剑啊！”
    “大王，这把剑虽然不如轩辕剑，但绝对超越其他所有剑啊！”
    “大王，三思啊！”
    阖闾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岳川。
    “前辈，您来决定！”
    岳川心中出现过那么一丝丝的迟疑。
    脑海中不断浮现上辈子遇到的小伙。
    浮现出，小伙被勾走魂魄，抽走所有精气神的场景。
    而现在，自己成了那个小伙。
    （我再多写一点，~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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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4章

    铸剑坊所在的草庐早已燃尽，化作飞灰消失不见。
    炭火的热力经过火咒增幅，变得炽烈无比，热浪逼人。
    再加上天地灵气、气运等特殊能量，铸剑炉温度更上一层楼。
    如果不是有河流、湖泊甚至海洋的水汽萦绕护持，互相抵消，寻常人根本无法立足。
    水火相济，云霞蒸腾。
    一层一层的水汽、霞光以铸剑炉为中心，不断向外回环荡漾，波动辐射。
    看到这一幕，岳川失神了刹那。
    他有种直视太阳的感觉。
    此时的铸剑炉就像一颗太阳，一颗热力逼人的太阳。
    这颗太阳就像心脏一样，不断搏动，向外泵发出炽烈的光芒和热力。
    光芒越来越璀璨，搏动越来越剧烈。
    给人一种不稳定的感觉。
    无形的临界点近在咫尺。
    好像，再多一丝丝就会破碎、崩裂。
    阖闾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脚下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一步之间，好像有几十层、上百层纱幔在面颊划过，将视野层层遮蔽。
    阖闾心中懊悔，连忙一跺脚冲入层层迷雾中。
    “河神大人……”
    还好，岳川依旧站在那里，没有退缩。
    岳川看了一眼铸剑炉中剧烈搏动的太阳，又看了一眼周围缭绕的灵气、国运，以及蒸腾的烟霞云雾。
    “我好像，置身星河，俯览太阳。”
    阖闾面露疑惑。
    星河他知道，太阳他也知道。
    但，无论星河还是太阳，都只有仰视的份，从来不知道“俯览”是什么体位。
    阖闾无法体会到岳川的感觉，只能默默不言。
    岳川悠悠念道：“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这次，阖闾听懂了。
    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被捅破，阖闾的心胸、眼界、思维，全都在一瞬间膨胀开来。
    他终于明白了眼前的一幕。
    “河神大人，原来如此！难怪您要亲手铸剑！”
    欧冶再怎么技术熟练，也是凡人范畴的铸剑，也只能是铸剑。
    而眼前……
    阖闾感受到了“造化”的气息。
    天造地设，也不过如此。
    “河神大人，我要做什么？”
    岳川说道：“帮我写几个字。”
    “写字？”
    虽然疑惑，可他还是掏出随身的钢笔。
    “不是这个！”
    岳川指了指阖闾腰间的佩剑。
    阖闾顿时瞪大眼睛。
    他还是第一次听说用剑写字。
    剑也能写字吗？
    “河神大人，我……我不会啊……”
    这时候，一个“叽叽哇哇”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嘿，小伙子，你要是不会写，就让给我吧！”
    白猿壮着胆子穿越层层云雾，重重烟霞，来到铸剑炉边。
    它捧着桃子向岳川作揖打躬，“河神大人，小的听说过您的威名，一直想去投奔您，没想到在这里见着了。小的给您磕头了！”
    说完，白猿跪倒在地，梆梆梆几个响头。
    岳川笑了。
    这猴子还真是厚脸皮，自来熟啊。
    而且这个桃子刚刚献给阖闾，后者没收，又来献给自己。
    难怪历史上有“白猿献桃”的典故。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想求什么？”
    “嘿嘿，小的这是铁了心跟河神大人混，只求河神大人能带小的修行。”
    “哦？说话算数？”
    白猿连连点头，“河神大人，小的修行勤奋，却苦无趁手的兵刃，一直无法提升，希望河神大人能帮小的更进一步啊。”
    说白了，就是想要一把趁手的兵刃。
    白猿说话的时候，眼珠子直勾勾看着铸剑炉，那意思不言而喻。
    岳川没有理会它。
    “这剑，可不是普通的剑，而是凝聚了日月精华、山河灵气、吴国国运，属于天、地、人合而为一的神器。你，担不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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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5章

    听到这话，白猿非但不死心，反而更加兴奋。
    “河神大人，河神大人，还请您给小的指条明路！给小的指条明路啊！”
    岳川看向阖闾。
    后者瞬间会意。
    “孤宝库中藏剑过万，你若能归属孤，为吴国效力，孤便赐你一把宝剑，如何！”
    白猿很想要即将铸造的宝剑。
    可它也明白，只凭两个破桃子，还换不来这种神器。
    只能先加入吴国，一步步积攒功绩。
    “白猿，拜见大王！”
    阖闾哈哈一笑，连忙上前，“请起请起！白猿公快快请起！”
    “咦？大王你知道我？”
    “哈哈，如何不知！越国有几个强者，每个强者都擅长什么，孤是一清二楚！”
    白猿公眼珠子咕噜一转，“大王，这么着……我若能把阿青说服过来，算不算大功一件？”
    听到这话，阖闾目露精光。
    “算！当然算！你若能把阿青劝过来，孤给你记大功，摆庆功宴！”
    “趁手的兵刃！”
    “好！孤给你一把！”
    “不，两把！”
    白猿伸出两根手指。
    岳川说道：“你这猴头，也太贪心了吧？”
    “嘿嘿，河神大人教训的是。不过，这两把剑，小的只要一把，替阿青也要一把。”
    阖闾脸上笑容僵住。
    用一把神兵去说服阿青？
    这活也太轻松了点！
    岳川点头说道：“别废话，先把剑铸出来再说！”
    阖闾、白猿公同时站直身体，一瞬不瞬的望向铸剑炉。
    岳川深吸一口气，与土行之龙交流一番。
    后者瞬间昂头龙吟。
    茨山地气升腾、土气弥漫。
    滚滚如瀚海黄沙。
    土行之力紧紧扣在铸剑炉周围，并且不断缩小、缩小……
    炉中的铜汁瞬间喷薄起来。
    光芒更加夺目，泵动更加剧烈。
    然而，土行之龙毫不退缩，调集全身的灵力结成封印。
    岳川深吸一口气，念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阖闾双眼紧闭，构思片刻，随即以剑代笔，凌空书写。
    白猿公也掏出一根碧绿青翠的竹枝，在空中挥舞起来。
    精神意念凝成文字，这些文字又汇入土行之龙体内，宛如鳞片般，熠熠生辉。
    一人一猴不断书写，源源不断往土行之龙体内灌注自己的精气神。
    “吼！”
    外界的压力终于盖过铸剑炉。
    在没有使用室女之血的情况下，硬生生将那股狂躁的力量压制下去。
    岳川继续调动山川江河的灵力，吴国的国运，融入铸剑炉。
    与此同时，岳川抬手勾绘阵法、符篆、铭文。
    魔剑铸造图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
    除了没有献祭室女之血，其他一切都按部就班。
    岳川画符的速度极快，一个又一个符篆绘制完成。
    无数细小如蚊蝇的光点从岳川手中喷薄而出，萦绕在熔炉中。
    符篆、阵法就像拼图、积木一样，自动组合排列，成为更大的符篆，更大的阵法。
    就像绣花、织毛衣一样，凝成一个剑型的虚影。
    随即……
    这个虚影融入铜汁。
    没有传统的模具，这个虚影就是最好的模具。
    铜汁缓缓流入虚影，一点点填充。
    岳川还在画符。
    第二个虚影购会完成，镀膜一样套在了刚刚成型的剑胚上。
    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
    魔剑铸造卷轴流程复杂，而且极其繁琐。
    也就岳川这种匪夷所思的存在，才能以一己之力完成所有环节。
    绘制了整整一百层符文、篆字、阵法组合成的虚影，并且将一百层虚影层层堆叠，烙刻在剑胚中。
    换成其他人，非得弄上几百上千人，每个人负责一个流程、一个环节。
    通力配合才能完成。
    另一边，阖闾、白猿公不断念叨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他们的精神意念缓缓具现……
    土行之龙封锁的空间内，黄光弥漫，大漠飞沙，一柄巨剑通天彻地……
    像拔地入云的狼烟，又像接天连地的烈日。
    时机成熟，土行之龙“昂”的一声。
    随即飞速转动几圈，化作一溜光影扎入剑胚中。
    “轰！”
    一道剧烈的爆炸光芒从剑身内部绽放出来。
    明暗不定、强弱不一、长短不齐的光芒在剑身表面投射出种种图案。
    当光芒退去，一切归于平静时。
    剑身留下浑然天成的纹路。
    无形的笔墨，深深烙印在剑胚上。
    轩辕剑铸成时，剑身浮现出日月星辰、山川草木；剑柄浮现出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
    现在，刚刚成型的剑出现了“大蘑菇烟直，长核落日圆”的画面。
    阖闾纳闷，“怎么回事？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
    白猿公也挠头，“不对不对，这什么图案？怎么看不懂啊！”
    一人一猴同时看向对方。
    “是不是你注意力不集中？”
    然而，自始至终都没有人怀疑过岳川。
    “咳咳……不错……还不错……至少成功了……”
    岳川不知道这把剑的威力。
    不过，再怎么也比上辈子的太阿、湛卢、巨阙强。
    阖闾、白猿公也接受了现实。
    “河神大人，这把剑的名字是？”
    岳川想了想，说道：“就叫稚子剑吧！”
    稚子，俗称小男孩。
    这名字也是有来历的。
    上辈子世界里，华夏某基地的海军舰艇邀请一些小朋友参观。
    一个小男孩指着战舰上的发射井问：这里面能装核弹吗？
    于是，华夏又多了一个成语——稚子问核。
    听到这个不搭界的名字，阖闾兴奋拍手。
    “好啊！真是好啊！今日有稚子，明日便有壮士，稚子终会成长，壮士指日可待！河神大人这名字取得好啊！”
    白猿：难道，这就是人跟猴的差距？
    岳川心中舒畅，大手一挥，“继续！下一个换谁来！”
    其他几个龙形灵体纷纷争抢。
    “我来！我来！”
    “选我，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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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6章

    土行之龙元气大损，身形都缩小了一半，显然不能再铸剑了。
    它衔着一把通体金黄的长剑来到岳川面前，眼睛中满是宠溺和不舍。
    这是融入了土行之龙灵气的剑。
    某种意义上说，这就是土行之龙生下的孩子。
    岳川抬手接过稚子剑，随手挥了一下。
    周遭的烟霞云雾瞬间涌荡起来。
    同时，岳川感受到茨山范围内的一沙一石都浮现在自己心间……
    浮现在……
    自己剑上！
    好像一剑斩落，就能劈山断崖，分岩裂石。
    挥手间摧毁一切。
    岳川瞬间僵住。
    他只是想试试剑的威力，不是想毁了茨山。
    “不错！这把剑的威力很强……不是一般的强！”
    岳川再次举起稚子剑，用心感受其中的力量。
    随即，精神意念锁定一块岩石。
    一剑斩落。
    岩石一分为二。
    切面光滑如镜，看不到一丝毛茬。
    这……
    岳川终于明白了稚子剑的原理，明白了神剑、魔剑的原理。
    “跟天珠很像，很相似！”
    岳川仔细感悟。
    没错！
    稚子剑铸造时融入了江河山川灵气，与周边的大地、山川有神秘联系。
    持着稚子剑，心神沉入其中，就能与江河、山川产生联系。
    范围内的一草一木都尽收眼底，近在眼前。
    天姥使用天珠时，能直接作用范围内的一切事物。
    也就是说，天姥对着天珠使用法术，能直接将法术打在对应的人或物身上。
    只是天珠能承受的力量有限。
    而稚子剑……
    岳川深吸一口气。
    这简直就是BUG！
    跟作弊器没区别！
    在此之前，岳川见过的，最强的剑也就是小师弟使用的荡妖伏魔剑。
    据说是天神打造，剑身中容纳有一道雷霆的力量。
    然而跟稚子剑比起来，提携都不配。
    岳川心中后怕。
    如果这把剑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
    这时，土行之龙传来一道意念。
    “哦？也好，也好！就如你所说。”
    随即，土行之龙将稚子剑吞入口中，一个猛子扎入地面消失不见。
    阖闾：……
    白猿：……
    剑呢？
    我的剑呢？
    岳川咳了咳，说道：“神器有灵，德者居之！稚子剑不是凡物，它拥有自己的意识，它会自行寻找主人。”
    阖闾目光一凝，陷入沉思。
    很快，他豁然开朗。
    反而白猿，它心中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岳川说道：“愣着干什么，铸剑啊！”
    说完，岳川填料，烧火，引导各种灵气、国运向炉中灌输。
    地脉水龙缭绕在铸剑炉周围，兴奋的哇哇叫。
    “该我了，该我了！我我哦……”
    阖闾问道：“河神大人，这次写什么？”
    岳川想了想，随即朗声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他的声音响彻茨山。
    所有人都听到了、听清了，更是感受到其中的意境。
    伯牙抚琴，悠扬的声音如清泉流响，顺着祭坛潺潺向下。
    琴声越来越急，浪花越来越大，逐渐形成江河滔滔之势。
    祭坛周围的人们也在乐道的感染下，跟着念诵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天姥看不到铸剑炉中发生了什么。
    因为云雾太重了！
    水汽弥漫，层层叠叠。
    浓郁的灵力、国运，以及其他能量在其中碰撞、倾轧，交织、裂变。
    她的神念根本无法深入其中一窥究竟。
    不过，天姥能感受到。
    铸剑炉没有炸！
    这说明成功了！
    而且，刚才那片刻之间，天姥感受到两次心悸。
    那种毛骨悚然的心悸。
    好像……
    好像……
    天姥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阿青疑惑的问道：“师父，怎么了？”
    天姥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不理解。
    明明没有献祭，明明没有人殉，怎么就成功了？
    那位强者，以及吴王、白猿，成功铸造出了神剑。
    虽然不知道比起轩辕剑如何，但肯定不是凡品。
    天姥三观崩碎。
    铸造轩辕剑，竟然不需要献祭。
    哪怕不献祭，一样能铸造成功。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天姥不解。
    而就在天姥失魂落魄的时候，铸剑炉方向再次响起清越的龙吟。
    熟悉的心悸感再次临身。
    仿佛有一把小刀贴着皮肤刮来刮去。
    天姥不安的缩了缩身子，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又成功了，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阿青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吴国人铸剑成功，而且成功了两次。
    她看向一旁的欧冶三人，眼睛里满是怜悯。
    几十年前，欧冶就在追求无上的铸剑之道。
    为此，他还拜访过自己，拜访过自己师父。
    数十年如一日，寻寻觅觅寻寻觅。
    倾尽所有，付出一切。
    结果，就在距离成功一步之遥的时候，他退缩了。
    正如阿青所想。
    欧冶此时无力的跪倒在地，老泪横流。
    他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可是，即便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旧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设计图上的步骤繁琐、复杂，根本不是自己能做到的。
    即便做到，也肯定非常勉强。
    莫邪走过去。
    “爹，地上凉，赶紧起来吧！”
    见欧冶不说话，干将也过去安慰道：“师父，我们能见识到差距，找准方向，也不错啊！今后，我们知道该往哪里努力了。”
    欧冶嘴唇蠕动了几下。
    许久，许久……
    他遗憾摇头。
    “不行！不行！老朽做不到，做不到啊！”
    说完这话，欧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精气神，变得皮肤褶皱，头发花白。
    好像一瞬间走完了上百年的道路。
    “爹！”
    “师父！”
    欧冶摆了摆手，“没事，我没事！”
    莫邪不放心，本能的转向旁边，向伍子胥等人求助。
    伍员双手抱胸，说道：“你爹从一开始就误入歧途，豢养血吸虫，使用生灵的精气淬炼兵器，提升灵性。心性上自然就落了下乘。至于后来……”
    伍子胥没说话。
    欧冶脸上一黯。
    “老朽从内心深处，就没有铸造神器的信心，更没有铸造神器的勇气。是老朽错了……”
    这时候，又是一声高亢的龙吟从铸剑炉方向响起。
    “神器有灵，德者居之！”
    听到这话，欧冶喃喃道：“老朽无德，不配神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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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7章

    历史上，欧冶子在茨山为越王铸造了湛卢、纯钧、胜邪、鱼肠、巨阙五把剑，后来又到楚国，为楚王铸造了龙渊、泰阿、工布三把剑。
    如果再加上他的徒弟和女儿铸造的干将、莫邪，就是十把剑。
    合称：十大名剑！
    华夏历史上关于“十大名剑”的排行版本众多，但无论怎么排，都绕不开欧冶子师徒父女。
    这次，岳川仿照轩辕剑的流程、魔剑的图纸，以及自己的创意，也铸造了十把剑。
    地灵土龙赋予灵性的稚子剑——大蘑菇烟直，长核落日圆。
    地脉水龙赋予灵性的英雄剑——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地炎火龙赋予灵性的红星剑——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地发木龙赋予灵性的烂柯剑——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地骨金龙赋予灵性的寄奴剑——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这五把剑，铸造时都融入了特殊的意境。
    剑成时都有特殊的图案浮现。
    就像轩辕剑表面的“山川草木、日月星辰；农耕畜牧之法、一统四海之策”。
    不过在旁观者看来，每一把剑都对应着一个谶语。
    谶语背后是一个神秘的预言，或者某种强大的力量。
    再结合岳川说的“神剑有灵，德者居之”。
    这句话很可能就是获得神剑认可的关键。
    每个人都拼命地记忆、努力的猜想，想要从茫茫迷雾中捕捉一丝丝线索。
    一丝获得神剑的线索。
    岳川原本就随便说说。
    毕竟武侠小说中，介绍人物以及人物的佩剑时，都会有一段诗词。
    就连使用剑招时，也会大声念出来。
    刚开始还觉得这很中二。
    后来却发现，老祖宗的东西能流传下来，是有其中道理的。
    无论念诗词还是念招式，都像“真言”一样，能调动精气神，令自己状态提升，发挥出更强的实力。
    于是岳川叫来阖闾，让他书写诗词，调整剑胚的状态。
    却没想到他们一个个的脑补成病。
    不过也好，就让后人去努力的想，努力的猜吧。
    轮到雷霆之龙时，岳川心中一动，装模作样掐算一下。
    “干将、莫邪！你二人命中各有一把神剑，这次铸剑，就由你们二人辅助吧！”
    听到这话，两人兴奋异常。
    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岳川的实力和地位。
    对岳川的话自然也毫无怀疑。
    命中注定有一把神剑。
    这不就是说他们俩将来能超越欧冶，成为真正的铸剑大师吗。
    岳川让他们铸剑，虽然仅仅是辅助，却也算得上“提携”、“指点”。
    至于能学到多少东西，就看二人的机缘和悟性了。
    填料，升火。
    岳川说道：“用料多加一倍！”
    干将莫邪不敢多问，只以为岳川要铸造的剑格外巨大，于是又多加了一倍的料。
    可即便如此，小坩埚中的金属矿石还是同时融化，变成液体。
    时间拿捏恰到好处，完全一致。
    这就是十多年如一日的勤学、苦练。
    一锅又一锅金属汁灌入铸剑炉，继续承受天地灵气熏染、日月精华的淬炼。
    同时，二人不断向其中投放特殊的金属材料，以及其他材料。
    同时施展法术控制铸剑炉，促进金属汁进一步融合、蜕变。
    岳川也时不时地指点几下，讲解几句。
    很快，铸剑进入第二阶段。
    这时候，就是岳川来主导了。
    灵气和国运滚滚灌入，铸剑炉中火光弥漫、热浪翻滚，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在炉子里滴溜溜旋转。
    干将、莫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匪夷所思的画面，全都瞪大了眼睛。
    见状，阖闾哈哈一笑，略有些显摆的说道：“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这，就是比铸造更高一级的造化！”
    干将、莫邪果然被震惊到了。
    他们同时拱手，“多谢大王指点！”
    阖闾心情舒畅，连忙说：“免礼，免礼！你们好好配合前辈吧！”
    这时候，灵气、国运灌输到临界点。
    铜汁中的能量变得狂躁，不稳定，好像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干将、莫邪对这一幕并不陌生。
    刚才就是这种时候，师父劝说大王他们“见好就收”。
    只是干将、莫邪怎么也没想到，大王他们能解决这个难题，进一步提升材质。
    其他人也都支棱起耳朵，仔细聆听。
    他们很想知道，这次的“谶语”或“密语”是什么。
    岳川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雷霆就是从地面升到天空的过程中产生的。
    雷霆衍生于天空，坠落到地面。
    雷霆有阴阳，就像人有男女。
    听到这话，二人顿时面红耳赤。
    虽然郎有情、妾有意。
    可终究还是以师兄妹相称，并没有走到那一步。
    现在听到这样的词，而且还要运足精气神念出来……
    这……这……
    可是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被对方眸子里潜藏的炽热烫伤，忙不迭移开视线，看向熊熊燃烧的炉膛。
    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丝丝清凉的慰藉。
    干将终于还是大声说道：“在天愿作比翼鸟……”
    莫邪也跟着说道：“在地愿为连理枝……”
    他们的声音以铸剑炉为中心，向四面八方传递。
    听到这话，欧冶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
    他这辈子有两个心愿。
    一个是成为扬名天下的铸剑师。
    另一个就是抚养好他和发妻所生的女儿。
    发妻给女儿取名“莫邪”（mòyé），就是劝他不要误入歧途，走上邪道。
    欧冶也一直将莫邪当眼睛呵护。
    不知多少年轻俊秀烧香磕头想要拜入他门下，学习铸剑之法。
    他全部拒绝，唯独收了干将。
    除了干将自身的优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品行端正，忠厚老实。
    以及……和莫邪同岁。
    现在，莫邪找到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欧冶死了一半的心再也没有牵挂。
    祭坛上，伯牙和钟子期对视一眼。
    “没想到，世上还有这般动听的话语。”
    “此言，甚合吾心！”
    随即，伯牙抚琴，钟子期放声高歌，翩翩起舞。
    其余参与封禅的人，以及其他生灵也都跟着唱诵起来。
    茨山中不断回荡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做连理枝”的声音。
    封禅用的旗幡猎猎作响，旗幡上的符文、图案辉光熠熠。
    滚滚如潮的精神意念撞在山壁上，又反弹回来。
    从四面八方弹来的回声，几乎同一时间灌入铸剑炉。
    狂躁的气焰瞬间被镇压下去。
    岳川笑着说道：“看！即便没有室女之血，一样能铸剑！”
    干将问道：“前辈，这是什么原理？”
    “原理？人有精气神三宝，室女之血，是精血，只是其中之一罢了！人还有气，还有神！众志成城，可改天换地，更何况铸剑？”
    而这时，炉中的铜汁缓缓分离。
    看到这一幕，干将大惊，“前辈，不好，出差错了。”
    莫邪眼睛中也满是惋惜。
    坏了！
    这把剑天生就有了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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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8章

    阖闾、白猿看到这一幕，也都惋惜起来。
    他们虽然不是专业的铸剑师，却也知道，铸造器具讲究一气呵成，混若一体。
    铸剑就像生孩子，讲究一个全须全尾。
    不可能先生头，后生脚。
    虽然铸造中也有一些是先铸造主体，后铸造脚、耳等细枝末节。
    可这样做的后果是，脚、耳与主体并非一体，稳固性、一致性都比较差。
    铜汁一分为二，即便再融合到一起，也会留下隐患、瑕疵。
    这把剑，天生就差上一筹。
    岳川却笑着说道：“谁说我要做的是一把剑了？”
    “什么？难道前辈这次要做的是其他兵器？”
    岳川只能加重语气，再次说道：“谁说我要做的是一把剑了！一把剑，一把剑！”
    随即，岳川左右开弓，双手同时画符、施法。
    一道道光芒凭空勾勒，形成符文、篆字、阵法，最终连成一片，化作剑的虚影。
    而此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国运等力量更加汹涌的灌输。
    两道剑型虚影完成时，两团铜汁恰好达到临界点。
    岳川挥手将两道虚影打入铜汁中。
    很快，铜汁缓缓拉长，变成两个模糊的剑胚。
    岳川继续画符、念咒、施法。
    一道又一道剑型虚影附着在剑胚上。
    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打磨剑的外观、内在，以及其他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细节。
    这个过程中，山河灵气、国家气运的力量一直在灌输。
    外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唱诵也从未断绝。
    雷霆之龙围绕着铸剑炉不断游走，用尽全力收拢能量，压制剑胚的抗拒。
    蓝银色的雷光噼啪爆闪，铸剑炉很快就被渲染成蓝银色的光球。
    光球越来越小……
    越来越小……
    光芒也越来越黯淡。
    最终，归于寂灭。
    可是下一瞬，龙吟响起，雷霆轰鸣。
    一蓝、一银两把剑跃出剑炉。
    两把剑就像阴阳鱼，不断围绕对方旋转，好像要把自己揉入对方体内。
    蓝、银两色的光芒也不断交织、融合，在对方身上留下无可磨灭的烙印。
    雷霆之龙现身，衔着两把剑来到岳川身前。
    岳川照例说道：“神剑有灵，德者居之！”
    雷霆之龙看了一眼干将、莫邪，张口一吐，两把剑缓缓漂浮到他们身前。
    二人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
    他们跪倒在地，毕恭毕敬的举起双手，捧向神剑。
    “多谢前辈！多谢前辈！”
    一个是感谢岳川，一个是感谢雷霆之龙。
    看到这一幕，阖闾、白猿都有些吃醋。
    好嘛，我们白忙活一场，竟然不是“有德者”。
    阖闾随即反思起来，自己有什么德呢？
    呃……
    如果武德也是一种德的话……
    至于白猿，更是不当人了。
    从出生到现在，虽然没做过什么坏事，但也没做过什么好事。
    整天逞强好胜、逞勇斗狠。
    自己“胜”了不少。
    但这不是“德”。
    倒是阿青，看向干将、莫邪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
    不是剑，而是人。
    岳川挥手熄灭了炉火，“今日就到这里吧。”
    阖闾大急，自己还毛都没捞到呢，哪能这么结束。
    “前辈，这……”
    岳川知道他的意思，于是指着周围说道：“铸剑就像种地，是要消耗养分的。茨山积累有限，吴国底蕴不足，七把剑，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必须休养生息一段时间才行。”
    “前辈，要修养多久啊！”
    不但阖闾，白猿也急得上蹿下跳。
    岳川掐指一算，“这就要看你治国施政的水平了，万众一心、众志成城，自然众人拾柴火焰高。可如果人心涣散、暴政虐民，国中一片乌烟瘴气，又如何开炉铸剑？”
    “前辈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阖闾看向南方。
    眼下提升国运，最立竿见影的方式就是吞并越国、消化越国。
    虽然大航海也能开疆拓土。
    但是海外不毛之地需要移民、建造、耕耘，短时间内还无法滋生人丁、壮大国运。
    白猿比阖闾更急。
    自己“无德”，就只能多立点功劳了。
    “大王，越国这边我熟，我给你带路啊！”
    “带什么路？”
    “什么路都能带啊！越国没有我不知道的人，没有我不知道的地！无论是山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得给我一点面子！至于城乡村镇的，就更好办了！”
    阖闾大喜过望。
    有这么一个熟门熟路的本地猴，吞并越国、消化越国就更方便了。
    阿青冷哼一声，“小白！”
    白猿哆嗦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恶狠狠地瞪回去。
    “哼哼，凶什么凶？等我拿到宝剑，必定能击败你！轻轻松松击败你！”
    随即，白猿换了一副面孔，嬉皮笑脸的看向阖闾。
    “大王，你给我五百兵马，不，三百！我这就帮你接收城池去。”
    阖闾正琢磨要不要答应时，阿青来了一个暴击。
    “大王，你想要越国易如反掌，又何必兴刀兵、造杀孽。”
    白猿呲牙咧嘴，一脸凶相。
    阖闾来了兴趣，“你有更好的办法？”
    “大王娶一越国女子即可，这有何难？”
    说完，阿青示威似的瞪了白猿一眼。
    阖闾一想，还真是这样。
    安抚越国百姓，最好的办法就是娶一越国女子，这个女子地位越高、名气越大，安抚效果也就越好。
    见阖闾心动，白猿连忙说道：“大王不可，大王不可啊！”
    “有何不可？”
    “大王你想啊，你真要娶了越国的公主，岂不是就成了允常的后辈，以后见了他怎么称呼？大王您英明神武，光芒万丈，岂能留下此等瑕疵污点！”
    阖闾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看了一眼远处的允常，目光中满是嫌弃。
    吴国一直都看不上越国，觉得越国是未开化的蛮夷。
    蛮夷就罢了，还一直做春秋大梦。
    总是在边境上骚扰吴国，劫掠吴国，被打了一次又一次，还是记吃不记打。
    真要娶了越国女子，就成了允常的儿子辈，甚至孙子辈。
    阖闾才不愿意委屈自己。
    “你说得对！孤这就予你五百甲士，令你三月之内劝降越国全境！”
    白猿高兴得原地一个跟头，不断朝阿青挤眉弄眼。
    “大王且慢！”
    阿青手指捻了捻鬓间的发丝，乌黑的秀发在白皙的手指上缠了一圈，缓缓抽动。
    “大王，你看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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